《灯塔》 01 第一章 青合海洋科技与京都大学海洋生物学的合作关系已有多年。每一年京都都会输送一两个优质的研究生来这里实习。简莉莉站在科技室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穿着白大褂逗弄一只养在大水缸里的受伤幼豚。由于女生是背对着人的,所以简莉莉能看到的只是女生短短的小马尾。小马尾的长度比女生平时披肩的中长发要短一点。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似乎是察觉到了外界的目光,陪幼豚玩耍的女生转过了脸来。继而,她向简莉莉点了点头,口型是:简总好。 · 一分钟后,冯灯从科技室内走出来。当她把大门关上的时候,门头上长方形的门牌微微折射着一点光。治疗科技室几个大字隐约有亮。“简总,看样子不久后可可就能重回大海了。”冯灯说话间视线又往刚刚幼豚的方位落去,言语间有着一丝欣慰。 被称作简总的,是青合科技年轻有为的女总裁。冯灯从导师宁怀生那里得到的信息是:这位简总,也就比自己大两岁。 冯灯如今正好二十五岁,研究生二年级,等毕了业二十六。做的好的话,可能就在青合干下去了。她很喜欢这里。 “我找你,不是为可可的事情。”可可是冯灯照顾的那只幼豚的名字,它是市里海洋馆送来的,也是青合海洋科技这样一个集海洋动物救治与保护的科技治疗公司的顾客,它很重要。然而冯灯看出—— 简总今日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讲。 于是她静候发言。 简莉莉如她所料。她说:“冯灯,有件事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昨天医院里那个扎跟你一样小马尾的那个……那个男人,是不是跟你很熟?” 这话冯灯没有料到,不由抬眼一惊,脱口:“你说靳长风?” 简莉莉眼里闪过一丝亮,声音也大了些,含着点莫名的期盼:“应该是……靳、长、风”她吐字稍慢,像是在往心里记。 冯灯眼里浮起一丝疑惑—— 这道疑惑被简莉莉一把捉住,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赶紧向人解释,以免尴尬:“是这样的,一个月前他帮了我,没来得及要联系方式。你昨天去打狂犬疫苗对吧?我正好在大厅里见到他跟你说话,所以……” 所以就来问问她了。 冯灯点点头,算是了解了一个始末,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迷惑——简总是好人,她实习这么多天有目可睹。靳长风是她死党,生性里有善良,但又绝不是活雷锋。以她对靳长风的了解,假若简总要报恩,当时就应该两清完毕,然而今天,简总才知道他名字。 冯灯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贸然把的联系方式直接给简莉莉定然不行,不如当传话人。 于是说:“简总。其实长风他是我大学学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天下午两点有事会去医院一趟,到时候我当面帮你问一下他。” 简莉莉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 想来她找了靳长风有小一个月了,昨天终于遇见却又犹豫上前。 一个月前她如此狼狈,那人应当还记得,如今有了个传话筒,她心中的那份放不下终于有了寄托。 毕竟,纵然当时狼狈,但恩情依然得还……这是原则。 于是简莉莉说:“那冯灯,这件事就麻烦你了。正好现在午饭时间,一起?”她有意道谢,立那儿的女人却摆摆手。 冯灯看了眼手表:“我中午还要去趟南站,我吃饭很快,很没格调的。”简莉莉想起:其他员工提过——冯灯在南站动物中心当志愿者,作息极为紧凑,平日里吃饭总不超过十分钟。 “那,我直接送你过去吧。反正你上午班结束了,早点到那儿还能安生吃饭。” 冯灯点头:“那就谢谢简总了。” · 午间,道路上稍显拥挤。行车间隙,简莉莉想起一件蛮重要的事,于是关切员工,问她: “对了,昨天是怎么回事?那个狂犬疫苗,是被救助站内的狗咬到的吗?” 前方此时正红灯亮红,冯灯尚未回答。于是简莉莉不自觉地将眼角的余光落到副驾驶座那儿: 冯灯侧着脸,似在看窗外的景致。 有时候人比景物好看——简莉莉勾起一抹赏识:如今这个年头,什么样的美女都有,冯灯这样的复古颜实为难得。 是一副好风景啊。 “啊,什么?”看风景的人被看人的人唤醒,啊了声,转过美目来。她听到简总好心情地摇头一笑,再抬眼——原来十几秒已过,亮绿灯了。 冯灯赧了下,好在隐约猜得出简莉莉方才问题的内容,于是很仔细地告诉: “我们站昨天来了一只小黑狗,它这么一点点大。”冯灯徒手比了个大小,眼里不禁染上点疼惜:“那个小家伙被送到救助站的时候,浑身的毛发乱七八糟,身上也有很重的伤。不知是被狗欺负的,还是被人。来的时候一直缩着身体,怕生又易怒。我是负责照顾它的志愿者。”后面的话她没有赘述,讲得更多的是小狗的可怜。 可故事却已经不难完整:怕生又易怒的小家伙和陌生的志愿者,没有初期建立的信任感,而发生了意外。 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过,简莉莉轻瞥一眼身旁的女孩子:凡是在谈及动物的时候,她的眼里总有一种深深的情绪,仿佛从前与动物们有过无数的故事抑或…… 抑或:这世上,有人曾一字一句地教过她——如何对万物保有热爱尊敬之情。 “冯灯。”简莉莉叫她。 “嗯?”冯灯回眸。 “你以前长大的环境里一定有一个很好的长辈吧,他将你教得很好。” 很沉默了段时间,车里响起冯灯轻轻地一声嗯,“有过。” 他们又聊了两句,又折回了昨日打狂犬疫苗的事上。 简莉莉突然想到:“对了,昨天在靳长风身边的那个季源洲,季大拿。我亲戚找他做个心内手术都要提前很久才能预定得上。那么声名在外的一个人,好像对你也很温柔。看起来,也是认识的啊。” 季…… 闻言,冯灯的睫毛闪了下。 “想想,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脑中一闪而过昨天的画面,冯灯想起那人的脸:“简总,季源洲对吗?我觉得他是个怪人啊。” “还有,我昨天是第一次见季大拿。” 简莉莉噗嗤一声笑,也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幕,于是说:“可就算如此,他也是很帅气的怪人不是吗?” 那张脸…… 冯灯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左右握了握。头一下看向窗外,很没骨气地承认。 很符合她的颜值标准。 02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靳长风坐在办公室内,捧着杯咖啡,痞帅的脸上全是笑意。 几分钟前,这位第一医院的骨科新秀暂时结束了手头问诊的工作。冯灯从医院走廊过来找他,途经之际,受到了无数打量的目光。从服务台的粉红衣小护士到走道上推车小姐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多看她一眼。 有小护士说:诶,这不就是昨天季医生递餐巾纸的那个女人吗? 也有小护士说:好羡慕,能被季医生摸头杀是三生有幸啊。 冯灯此时看着这位让他来送资料的罪魁祸首,终于大吐苦水:“靳长风,我现在后悔来了。” 穿白大褂扎小马尾的男人看着满脸苦相的小美女,脸上摆出的却是属于好基友的那份“幸灾乐祸”:“你不是从大学起就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吗?难道是我们医院的小护士攻击力比较强?” “也是。”他语调故意一提:“谁叫招惹你的是季专家呢。” 其实要说起在乎外人目光这件事。假如冯灯真的在乎,其实也不会来了。狂犬疫苗再次注射的时间一般在小半个月后,完全不需要第二天就来。送靳长风刚领养的小猫咪点点过去的就诊资料,照样可以在楼下咖啡厅完成。起初,冯灯只是觉得今天出来办事顺道,才选择直接送上来,反正交接个资料,几十秒个把分钟的事,也不耽误靳长风的工作。 鬼知道……昨天那个男人在医院里如此受小女生爱慕,这些小护士的眼神犹如热油闪电……令人肝颤。 “好了,你还是不要露出一张苦瓜脸了,白瞎了好皮相。作为补偿,周末的时候我请你吃饭吧,青合科技可是压力很大的新新公司,别都瘦了。”这人就爱嬉皮笑脸,拿着支签字笔对着冯灯的脸画了个圈圈,旋即,笔头落在桌上的文件夹上,发出一声脆响。 冯灯被这道响声吸引去视线,于是直接盯着那份文件开口:“对了,你看一下。”她办事之时,声音稳当不少:“这个就是你之前拜托我帮你找的领养猫的资料,它原本叫点点,名字什么的,站长说,如果照旧不改的话对猫咪比较好。至于身体状况……现在来说,它已经恢复了,站长说后面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找他或者直接去找兽医。不过你本身就是骨科医生,反正兽医和你现在的职业有相通的地方,我想你自己也能照应得过来。这些资料很详细,你有空仔细看看。” “记得请吃饭。”说完了话,冯灯径自站起来,也不忘笑着看人。 靳长风摆摆手,脸上就写着ok二字。 冯灯笑容漾开,思及他领养点点的原因——原本靳长风有一只养了多年的波斯猫,无奈半个月前不幸生病去世。于是那整大半个月,冯灯几乎唱歌跳舞无所不用其极逗基友开心,后来还是靳长风自己想到重新领养一只,说是以解慰藉之情,顺带做个好事。 于是才有了那么一出,她问站长领养点点,再把那点点送入靳家,今天重新归纳整理完毕所有资料,前来相送的事。 冯灯前脚迈步还未走远,靳长风趁着难得的一点空隙点开手机,进入手机抖音的关注好友界面,戳开了一个叫“甘当铲屎官的简殿下”的用户名。 抖音配乐响起的那一刹那,冯灯突然想起简莉莉的事尚未告诉靳长风,赶紧回头:“对了,长风,大概一个月前,你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了。我们公司的简总说一个月前曾经受到你帮助,想要当面谢谢你。” 靳长风闻言,抬起脸来。他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掐掉抖音页面随口问道:“什么简总?长什么样的?” 冯灯刚想说拿手机给靳长风看简总的样子,靳长风一下子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一幕, 萝莉身?卡哇伊的那个?“算了算了,我好像有点印象,就一个小忙,不用当面道谢了。你就说,嗯,攒人品的见义勇为吧。” 话是这么说,靳长风转念有些不解:那个女人,那天哭那么惨,不是应该不愿意见到他这个目击证人吗?不过那个男的,人模狗样儿,真他妈渣…… · “季主任。” “季主任好。” 门口隐约传来喊人的声音,季源洲穿着妥帖的白大褂微微点头。他身后跟着数个京都大学医学系的实习生,个个都拿着个小本本一脸认真的样子。 实习生们望着这位心内科的传奇人物,一个个的眼里兼具着敬仰之情。 有人在想:老天爷有时候还真不是很公平的。像季医生这样三十五岁的钻石王老五,他那张脸完全不输如今势头正盛的偶像练习生里的那些小哥哥。小哥哥们身材超好,一身素色的西装都能穿出走秀的韵味。季专家照样做得到不说,还比他们都多了双有故事的眼睛。 平时上课的时候,季医生总会看着底下所有的人,那双眼里仿佛藏过无数陈旧难忘的故事,叫人一见而难以转圜。 赵惠敏是季源洲带的实习生之一,为人有些目中无人。但独独对季源洲颇为尊敬。她可是知道——不是所有有天赋的人都能在三年内一举拿下心内大拿这样的尊荣的,那个人,比所有人付出的努力可能都要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待会儿下午的时候,是许医生带你们。七号病房的赵老伯的心脏情况最近起伏很大,你们去流转的时候每一门都要仔细学,心内科是这样,骨科的也是,至于其他几个床位的病人就和以前一样,跟在许医生后面……” 他的话其实没有说完,只因推门而入的时候,那个骨科办公室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被他看见。 彼时,靳长风正在做冯灯离开前的最后一波调侃。由于办公室内比较空旷,当时许医生去上厕所了,因此靳长风的声音就好像显得比往常更大了些。 靳长风说:“我说真的,你真不考虑我们季医生吗?你可是一直都喜欢那种比自己年龄大的男人,季医生刚好比你大十岁,是你最喜欢的八到十岁的年龄差,况且那种好皮相,一院到七院爱慕他的小护士都能排长队。” 靳长风眼尾上挑,好整以暇地打着趣。 余光里似乎看到有人影,冯灯怔忪了一下,终于绝对地开口:“不考虑。” “为什么?”靳长风吃惊地做最终的揶揄,他的下一句话其实在这一瞬已经准备转移到再见和下次约饭的事情上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季源洲的本声会在这时强势而来。靳长风与冯灯闻言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去。 季源洲身后浩浩荡荡一堆实习生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只是季源洲却含着极为温煦的笑,双眼看着起身要走的冯灯,是一寸一寸的温暖。“因为太唐突了。”他说:“昨天,我见冯小姐的时候,太唐突了。冯小姐。”他走上前去,高大的身躯在他站在她面前时显得更加可感,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昨天,是我太唐突了。”他的手伸出来,面向冯灯,是一个重新初次见面握手的姿势。 冯灯眼里的水光在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微微颤了下,手指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这些……全都一闪而逝,无人抓住。 她觉得这人非常好看,就像那些小护士倾慕的那种水准的好看。他是那种,只要定定看着你,你就不可能不会心动的水准。 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昨天,她排在挂号的长队后面,这人突然来至身旁,用极为熟稔怀恋的口吻脱口而出了一句“想想”。她像是不知为何心口一钝,就像是有人过去曾千百遍用各种不一的口吻喊过“想想”这两个字。 也像是记忆的牢笼被人撬开一个锁,跑出那一句沉稳与娇俏的问答。 “想想像什么的发音?” “响响啊,我们生活在昙花岛边,四处都是海,我妈说,海水打击在礁石上的声音是世上最动听的声响。所以,我的小名叫想想。” 所以这一次,当眼泪从冯灯的眼里滑落的时候,她又说了跟昨天同样的话,也做了和昨天同样的动作—— 看着他白大褂上的名牌,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季医生,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画着花样的清风餐巾纸,轻轻塞入她的手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着同样的话:“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哭的,想…冯小姐。”他改了称谓:“你哭起来,会像一只小花猫的。” 你哭起来,会像一只小花猫的。 她的眼神因这句话,又像回忆良久。心口咚咚咚咚跳,不止不休。 一切的感官宛如真实,又更像是一场杜撰。唯有那人的目光,和伸手摸她头发的温柔,极有温度。 03 第三章 这天是周六,也是冯灯在南站动物救助中心当志愿者的时间。靳长风一早就微信通知她,今天晚上带她去吃火锅。 三月中旬的天气,救助站内不断有小动物伤口愈合,站长白东派冯灯和另一名京都大学的本科生夏小云一起去放飞一只小鹰。 冯灯扫了辆门口的共享电瓶车,夏小云戴上站内配给的头盔,也给了冯灯一顶,两人就这么一个骑车,一个抱着个装小鹰的笼子往高地跑去。 南站五公里处的一个带亭山丘处,一名齐肩发的白衣女人和卷发女人共同合作,一鼓作气将这只翅膀愈合不久的幼鹰放在手心里。 卷发的夏小云眼睛看着手里的幼鹰,心生不舍:“白站长真是的,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总叫我们来。小鹰小鹰,你会不会像以前那只白鸽一样转眼把我忘了呀。”夏小云身上有着志愿者和二十出头女孩身上共有的特点,善良而又不善离别。 小鹰像是能听得懂夏小云的话,很是给力地叫了两声,愈合的翅膀扑哧扑哧煽动了两下。 冯灯与夏小云一齐小心翼翼由半蹲直起身体:“听得懂的话,记住,下次别再被人打伤了。” 小鹰望着丘上一片蓝天,翅膀振动得愈加厉害。山风起了,两个女孩子双手一齐向前,先是往上一供,再然后就是真的放手。 幼小的鹰陡然被人放空,先是急遽向下一坠,遂而,在两个女孩子的目光里竖着直飞蓝天。 夏小云哭笑不得地骂它一声:“真是的,也不回头看看我。” 冯灯很深地看了眼飞走的小家伙,蹲下去,卡拉一声将铁笼子拎起来。再一手压住笼子的笼门,又是响亮的一声。“真是的,也不回头看看我。” 可是……当冯灯和夏小云戴上头盔的那一瞬,两个女孩子都衷心祝愿:别再有机会回来了,飞吧,飞得越高越好…… · “诶,怎么又是你?”共享电动车在救助中心门口停下,夏小云一边解头盔一边向前走去。冯灯将车锁好,同样转身离去。等到了夏小云附近,她自然将目光落向夏小云说话的方向。 那里站着个背明黄双肩布包的小男孩。约莫七岁。 冯灯一时想起了什么,问夏小云:“小云,就是他吗?” 夏小云手指勾着头盔,回头看冯灯一眼,小声嗯了下。然后直接蹲下去,用特别温柔的口吻向小男孩发问:“小鬼头,告诉姐姐,你天天来这里是在看什么?” 小男孩剧烈地向后缩了一下,露出明显的畏惧。然后一张小脸煞白,嘴抿得死紧。突然撒腿,转身就跑…… 冯灯那一刹不知为何想起了某些画面,画面有些摇晃,她的目光却坚定地落在小男孩奔跑的背影里。 出师不利,夏小云长叹了口气,将撑在双膝上的手掌松开,完全站起。她耸耸肩,长吟一声:“好吧,三天都没有事,看起来应该不是走失的小孩。”说完,她与救助中心出来的同事摆摆手,大笑着回应人家“是啊,回来了。”“真的,走得可潇洒了。”交错间的一言一语都来得快去得快,笑说完那只小鹰,几人顺利错身也不过是几十秒的功夫。 这几十秒,出来的出来,进救助中心里面的进去。 冯灯也笑着和人打招呼,身影融入来往之中。 几分钟后,夏小云换好衣服出来,洽闻吃盒饭的工作人员正谈论那个奇怪的小男孩,于是凑过去听。听了个大概。 原来那个小男孩早就来了,是她跟冯灯两人出去放生才没直接撞上,错出了个时间差。 听工作人员说,他们一早去关切过那个小孩,不过和夏小云一样就是了——无功而返:“那可就真奇了怪了。只要有人过去问,立马转身就跑,然后过段时间又重新折回来。看动物也不是看动物,到底是在干嘛呢?”话正说着,侧边的大门打开,冯灯走出来了。 夏小云抬眸:冯灯乌黑的发被扎成个小马尾,正戴着塑料手套来回拨动手中的狗狗餐盘。这架势,一看就是要去给尖牙喂晚餐。 救护中心通常给动物就特征取名,咬冯灯的那只小可怜,牙齿极为尖利,是以得名尖牙。 小云趴在桌上,就那么随口一提:“小心,别又被尖牙咬了。”或许是因为此刻正巧是救护中心的晚饭时间,所以冯灯一时也开了个玩笑。 她提提餐盘,晃了晃,餐盘里的食物发出滚动的声音:“不会的,这个比我好吃多了。”还能说什么?也就她一朝被蛇咬,把蛇还当宝了。这么喜欢小动物,也是没谁了。 冯灯进了专门的重症动物治疗间,尖牙正缩在它专门的无顶小房子里。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不知看着何方,想着什么,听闻脚步声,立时风声鹤唳,狗毛居然也像猫毛一样根根炸起。 它这么防御人,已经很久了。 很小心地走过去,冯灯把餐盘从小房子的房门里放进去。这个门不大不小,够喂养人员远远看到狗狗的状况,也够狗狗伸展身体。 之前尖牙发觉是冯灯,发觉任何人靠近,都是一级战斗状态。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冯灯用指尖将餐盘推进去的时候,尖牙忽然软了下来,汪汪汪叫了许多声,进而一把扑过来…… 长舌一伸,轻轻舔冯灯的手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就好像,那上面如今有了什么熟悉的味道。 “喂,尖牙,你是很喜欢今天的食物吗?那我明天再准备和今天一样的。”被尖牙突然扑住的冯灯从惊魂中定下之后,心口越跳越趋于正常,口吻也从颤抖变作了几近正常。 她悄悄地将手指一点一点抽离,尖牙表示不爽,她便蹲在附近,一面稍有戒备,一面看着它吃东西。 冯灯说:“尖牙,你跟那个小男孩真像。” 三日前起天天于放学后背着个小书包在救助中心前笔直立着的小男孩。也是这么戒备而弱小的样子。这些,是她在青合科技工作时错过的故事,只听夏小云他们提及,如今亲眼所见,确实如此。 · 晚上五点半,靳长风突然通知冯灯,今天吃饭的地点换成了特尔西餐厅。冯灯骑车到达目的地,抬头看着这家位于京都cbd的著名外资餐厅,心中不由纳罕:靳长风这家伙,难不成突然升职了,这是下血本啊下血本。 进了特尔西餐厅以后,冯灯才知道,下血本的另有他人。 靳长风穿一件条纹长款衬衫,扎小马尾,拿着西餐厅点餐单正“挥斥方遒”。一边的侍应生小哥哥戴着耳机,适时介绍本店的特色酒品。 就是这会儿,靳长风看见了放下头发刚刚赶来的冯灯。他怕冯灯看不见,就放下了菜单,隔着距离摇了摇手:“小灯盏,这儿。” 冯灯闻询抬眸,看到靳长风那张日系帅哥脸,于是加快脚程。然而越近,越发现端倪。 “季,季医生?”冯灯站在西餐桌的入口处,已经起身的英俊男人正与她四目平视。 季源洲说:“靳医生前几天帮了我一个忙,我约他今天吃饭。” 话是这么说没错,冯灯依然不知所措。 她拿眼看靳长风,意思是:怎么肥事,不,你请我吃饭的吗? 靳长风收到眼波讯息,说:“你也知道我刚刚遭受挚爱去世的痛苦,心灵受到重创,点点刚到我家,我买了无数它的用品,金钱也受到了重创。火锅和西餐,唯有美食可治愈。” 冯灯:“……”你还可以再瞎一点。 “好吧。”靳长风看着冯灯骑虎难下的样子,只好坦白从宽:“季医生不知道,反正他刚好约我今天吃饭,我后面几天都有手术,肯定没空跟你约饭。一顿两顿都是吃,今天不吃何时吃。”当然,这份坦白并不彻底——因为照他所言:他是昨天和冯灯约的今天,季源洲是今天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的。明明后者这一餐有再往后推的余地,可靳长风就是有意将两餐并做一餐的。 因为季源洲这种优质男,他仔细调查过,身家清白努力上进就罢了,还是很久以前冯灯提及过的那种理想型。都是那些小护士的传说误人子弟:谣言季医生极为不恋男女之情,导致他靳长风还以为人家是个gay。小心翼翼保护自己,能少接触就少接触。现在看来,虽不知季医生为何一眼相中他这个小学妹,但接触一下,总没什么坏处嘛。 不是他鸡婆啊:三年了,都不知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个小学妹都没那么活泼了。 再者。 靳长风回忆起冯灯来之前季源洲与自己的谈话。 靳长风说:“季医生,我很好奇,你在医院的人设都是知荣明耻,高岭之花。先说一句啊,我小学妹是我罩着的,我现在还没给她发微信,所以咱们这饭局可以随时取消。你就说,你摆这么大阵仗,别抵赖,请我吃饭,还不是想看看能不能跟我打好交道,要是运气好,拐个弯创造机会碰到我小学妹。你若是不跟我说出一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我是不会给你开方便之门的。” 他那时回答了什么? 他那个时候说的第一句话:“知荣明耻、高岭之花都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逢灯。我想,我已经找了她很多很多年。” 可不知为什么,都被忘记了。 04 第四章 其实算起来,季源洲给冯灯留的印象不算坏。医院初见那次,姑且可以当做季源洲认错了人。后来想必这位季医生也觉得唐突,因此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她道歉。听说,他在一院已经坐到了心内主任的职位。年轻有为,还能知错就改不惧他人目光,这些颇令人吃惊不已。 冯灯觉得自己那天在医院的处理也不是很好,吓了一跳,就被靳长风送走了。 回去的时候想起这档子事,脸上也没有多少光——是,没错。这位在别人看来对自己有意思的心内大拿,开始确实唐突。可细细算起来,人家也不是豺狼虎豹啊。他跟那些路上错认熟人,走上前去打招呼的人没什么两样。倒是她,莫名其妙在他面前哭一次哭两次的。随身携带包装完整的餐巾纸,并在他人有需要时伸以援手,已经很给力了。 冯灯其实觉得:这位季医生倒不是真对自己有意思,只是认错人之后正常的反应——来看看,再说对不起。 不过,连靳长风都会错意的话,看来这位英俊绅士的季医生过去真的片叶不沾。高岭之花的人设万年不崩啊。 所以冯灯最后总结:不管是冯灯、杨灯、马灯、夏灯……阿猫阿狗被人家季医生认错,人家都会道歉的。 再不坐下来,就很有端着的意思了。冯灯于是点点头,在靳长风夸张的请坐姿势里,于季源洲的对面坐下。 西餐很快一道道上来,季源洲这位东家倒是很看不清自己请客的人设,居然亲自为冯灯和靳长风倒酒。 色泽鲜润的酒落入高脚杯里,冯灯才发现,桌上有海鲜。 靳长风见状,脸色稍稍有所变化,他将那盘季源洲不知何时点下的海鲜盘端得远远的,然后稍有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季医生,你追人也得先了解一下冯灯的喜好啊。从三年前起,我们冯灯就一点海鲜都不能吃了。” “大海的馈赠是自然给予我们的宝藏啊,季哥哥,你居然生活在海边却对吃海鲜过敏,还是你知道我喜欢吃,所以全部都留给想想的啊。” “是啊,全部都留给想想的。” · 晚风宜人,季源洲陪着冯灯往公交站台走。靳长风红娘操守极为坚定,席间一散,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冯灯给他发微信,他号称去给点点买猫粮了。 冯灯颇有无奈地对季源洲说:“长风非常爱猫,不过他工作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风风火火突然玩失踪的。他是我见过的最认真的医生。” 最认真的医生。季源洲忽然问她:“那我呢?” 你? “季医生应该不缺人夸奖吧,心内大拿的名声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得到的。季医生你,应该是非常厉害的医生。” 季源洲顿了一下说:“我很开心,谢谢你的认可。” 他突然嘴角轻轻一扬,非常愉悦的笑意被冯灯的余光捉到。连带着这四周的风景似乎都好看了几倍。 好看的人,好看的笑容。冯灯的脑海中又闪过什么画面,摇摇晃晃的。“对了,季医生,公交站台不远,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走过去。”她立定下来,带着一点点细小伤口的手指指着不远处高大的公交广告牌,那里人头攒动,漆黑之中又有着路上来往的车灯。 季源洲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手上的伤口上,等冯灯的目光挑起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才从神思中回过神来。“七点半了。”他对冯灯这么说。 冯灯说啊? 季源洲说:“就那么几步路,送一下也要不了多久。”毕竟,有三年多没有陪你走过路了。很短很短的路,都没有走过。 · 他似乎是想很认真的看她,却又担心她不适应,于是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只是尽管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冯灯却觉得有些震撼。 她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曾经和夏小云说:你觉不觉得,其实最震撼的感情都只有几秒。存了很多很多年,都在那一点点的时间里去倾诉。 季源洲带着她往前走,等把人送到了公交站口,才与她道别。“冯小姐,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可以的话,请给我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他的口吻就像是要送她去什么远方,或者是曾经发生过无法得知她是否安全的状况一样,可又因为自己只是个她刚刚认识不久的人,所以语气里又更多了一点恰当的征询。 他们交换了微信。 冯灯坐在公交车上,脑门贴在车窗边,脑海里似乎有海浪的声音,一响,一响。“季医生的想想,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如果是因为想想,季医生才对我不一样的话,我会压力很大的。她跟我长得很像吗?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可以帮你找到她?” “冯小姐,你要记得,你不是她,你不是想想。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冯小姐。” “那想想呢?” “你听说过海市蜃楼吗?冯小姐。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在一个有着古旧灯塔的海岛边,在那里,我跟一个说大海的声音是世上最好听的女孩子一起看日落,将大海的响声当做她的名字。而那个女孩的样子正是你。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想想,她只是我对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孩子的称呼,是大海的声音。可是那个人是你,你是我的梦中情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段话是到达公交站之前,冯灯和季源洲的谈话。如今想起来,冯灯双颊通红…… 高岭之花的人设应该是假的吧,这位季医生分明是撩妹高手。 可他言辞凿凿,梦中情人的话极为真诚,或许,这个世界上,如他所言本就没有想想这个人,毕竟,这世上可以有海市蜃楼,未必就没有他忽然梦见一个自己。 啪。忙了一天的中年少女冯灯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啐自己:怎么能向颜值拜服呢?你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帅就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啊,不能啊不能…… 能啊。 理智不信,可感性有毒啊。 · 夏小云是京都大学护理系大三的学生,学校之前给她安排的实习是去北边的三医,然而作为一个从大一起就在南站动物救助中心当志愿者的人,她的第一志愿是距离南站不远的市一院。然而进市一的要求极为严格,夏小云大二时有一阵子忙于志愿服务,有一门课的绩点不达标,是以没有达到学校推荐的资格。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她主动自行申报一院的外招,靠着过硬的专业本领杀出重围,成为京都大学少有的几个非推荐录取者。 都说名校情结名校情结,他们这些当护士的总归不能免俗有一丢丢的名医院情结。夏小云去了一院以后,才知道,人为什么要努力。 因为在那种地方居然可以看到三十五岁却英俊无比,能力超群的季源洲啊。这特么也是动力啊。 医学界的何以琛啊。 发际线在线的心内大拿。 作为重症监护室的小小实习护士,她觉得,有季医生在哪里都是生机啊,重症的病人都会有更大的痊愈几率的。 因为看到行走的画报,心情一定杠杠的。 所以三月外招结束,进医院后的第一个周末,冯灯就被夏小云洗脑般地了解了季源洲的更多信息。 夏小云说:“冯灯啊冯灯,你是不知道,我们季医生简直帅到惨绝人寰。” 冯灯:“请你拿起我们京都大学的操守,用对成语。” 正给一只受伤猴子顺毛的夏小云:“不,冯灯,你要知道,只有这种具有冲击力的词语才能够表达我的激动之情。像你这种在青合科技忙得喘不过气,只能周六和极少时间来和我唠嗑的人,是不能感受到在一院看到季大拿那种存在的心情的。” 冯灯摸了摸怀里另一只小猴子的背,笑着说:“看起来你去一院工作得很开心。这也挺好的,我最近太忙,一院福利好,你时间比我多那么一点,过来能帮站长不少忙。” “白站长?!我才不是帮他忙的呢!不过你说的也不对,我也不是特别特别开心。” “为什么?” 夏小云怀里的那只小猴子用脑袋顶了顶她,她停下来的手部动作重新启动,向猴子的后背继续顺起了毛:“还是因为季医生呗,听其他的护士说,季医生最近喜欢上了一个来我们医院的姑娘。还给那姑娘递餐巾纸,摸头杀。啊,高岭之花即将花入别人之手,对此,我深表遗憾。” 冯灯听这叙述,觉得这医院小护士真是越说越有鼻子有眼了。不过,他们都说喜欢,季源洲那天居然也说了喜欢。 05 第五章 青合科技。 简莉莉突然拿着一束花从玻璃门内进来,正在打字的冯灯还以为是简总那个即将谈婚论嫁的男友送的。 她喊了声简总早上好,随后又低下头去做海豚可可痊愈之后的报告分析。 一束花就那么盖在了她的键盘上。漂亮的包装纸裹着一层又一层,中间厚实的部分将键盘遮盖得严严实实,包装纸的缝隙都被花店刻意错得精美好看。 “你的。”简莉莉说。 “我?” “还挺有心的。”简莉莉没有直接回答冯灯问题,她向自己的椅子上一坐,兀自开口:“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还挺清楚我这里的业务范围……” 简莉莉毫无上下文的话,让冯灯下意识将视线定格在键盘上——这并不是一束真正的花,包装纸中间是精心设计的巧克力花束,一根根漂亮的人工花梗上是冯灯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品种。 送真花假花,在这个年代都算不上绝对的浪漫。然而,送青合科技女员工巧克力花却是意义深远。 这里是海洋动物救治与保护类型的公司,花粉问题绝对禁止。送花的人,考虑到了。 冯灯拿下巧克力花中间的卡片,上面写道: 早上好,希望你今天一天都能拥有愉快的心情。 ——季源洲 她的眼睛落在每个字上,一个一个字默念过去。写字的人用的欧体,费心地都不像个中国医生。 这些字拼凑起来并不长,却像是有吸引人心的魔力。 冯灯:“啊。”一声,才脸上一烧。 简莉莉叫过她好多声了。 “不问我为什么花在我这里吗?”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还站在那里,复古颜上多了一抹可疑的红,显得人更加漂亮。听她如此一问,突然脸色更红——被人贴心送花的事情如此显眼,终于害羞害羞更害羞…… 有些男人啊,送花就算了,还这么贴心地送。女总裁简莉莉虽然也很喜欢看美女脸红,但是终究记得冯灯和靳长风的关系,好心解围:“总裁办的花一向是我签收,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花都是你的了。那个男人据说长得很不错,要紧紧抓住啊,小冯灯。” 脸颊热……更热…… 冯灯不知道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了,只听得到自己坐下以后心口怦怦直跳。手指攥紧那枚留言卡,连掌心里都汗津津的。 这种表现令简莉莉心生好奇,这位起码还是谈过恋爱的女总裁趁着拿报告的时间过来包打听一下下:“看你的反应,这不会是初恋吧?” 冯灯闻言,刷一下将头抬起来。 简莉莉见状笑容一下变大——没有谈过恋爱的女孩子的表情真是可爱。 · 巧克力花一送就是五天。原本按理来说,整个青合科技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总裁办那位简总的男友又来秀恩爱了。 然而简莉莉保持着为人从不说假话的优良作风,对着服务台的lisa坦诚,“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吴风那个人,我跟他分手了。还有保卫处。”简莉莉笑眯眯地说:“来了放狗。” 冯灯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青合科技的简莉莉和副总吴风已经分手。 然而看简莉莉把季源洲的花送上来时,毫无初恋啊、分别啊等的触景伤情,冯灯过后才品味出——这位简总已经疗伤完毕,不眷ex了。 · 季源洲最近似乎是比较忙,冯灯发他微信说不要送花也没有回复。只是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过来送,或者派人来送。 冯灯也是问靳长风才知道季源洲的母亲来医院大闹了一场。 那一位女士据说是京都某院长的女儿,叫裴苓榆,苓榆是中药的名字,看来她娘家也确实有醉心医学的成分在。 靳长风微信里说:“这段日子季源洲的手机都是关机,人也显得很沉静。我跟他不是一个科室,只是听那些护士说他妈妈哭得不行叫他回去,说就可怜可怜季念什么的。” “那什么送花的事情啊,他可能是上班赶得及就自己来,实在是诸事缠身,花店就自行送了。不是有那种业务吗?不来自提的话就按照地址帮忙送过去之类的。你要不然打电话去花店吧……”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薄情的人,为何母亲哭着叫他回去一趟他却这样。这种关上手机的举动多么像因为某些事而不知所措,要将自己藏起来。冯灯叹了口气:“那好的,我自己联系看看。” “哦,对了。”靳长风好歹是个称职的红娘,突然跟冯灯讲季源洲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觉得很是片面,于是补充了一句:“哦,那个他妈妈,好像是继母。弟弟也是继母的。有一年三月二十二号,还买通护士想要给季源洲下安眠药。” “你也知道的,那些小护士个个都是护花使者……怎么会……” 打电话去花店的时候,靳长风的话还萦绕在冯灯的脑海里。 “你好,对,是送来青合科技的花。” “已经定了一个月的?现在退的话……全款已经付了?多少?”冯灯被电话里店员说的数额震惊在原地。 几分钟后,她一边吐槽现在还有这样中途暂停不退钱的霸王服务,一边又扇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的事迹可以告诉普罗大众:一定不要给一个穷苦打拼的孤儿冯灯送花,她可能会因为心疼钱的劣根性,坚持收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月……她准备每天吃巧克力,攒钱还给季源洲。 还不是男女朋友,她收花收得心慌慌。 此乃,穷的风骨。 · 十天过后,冯灯去一院打狂犬疫苗的第二针。 这么多天没有来一院,冯灯自以为和季源洲的那一段已经无人提及了。然而—— 季源洲的实习生赵慧敏和白天等人从走廊里走过,迎面看到冯灯。 白天为人极为跳脱,但笑容也非常甜美。冯灯过来的时候,白天说:师娘好。 冯灯不认识这些人,原本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旁的赵慧敏打了一下白天:“季医生说不让我们这么叫,她会不自在的。” 冯灯:“……”对不起,这次心脏真的没那么强大。她要拔腿就跑了。 · 打完疫苗出来,医生叮嘱了冯灯一些事项。冯灯一边记录在手机备忘录,以免自己遗忘,一边往大门口走去。 “冯小姐。”她忽然脚步一个刹车,只因听到了大门口处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季源洲季大拿。 然而今天,他像是比前一段日子瘦了,脸颊很是明显。好在整个人的依然是那么好看,各有不同的帅气。 “季先生去准备下班吗?”时值下班的高峰期,也只有这种时间的前后,冯灯才有空过来打疫苗。 季源洲嗯了声,复又笑笑:“其实是在等你。” 等…… 哦。 冯灯记起走廊上那一幕。“你的实习生告诉你的?” “冯小姐今天准备坐多少路的公交车?”季源洲点点头,“或者是去吃晚饭?我听靳长风说,你这阵子都在吃巧克力。” 冯灯闻言,心中将靳长风狠狠问候了一遍。 好基友忽然想起冯灯秉性,跑去季源洲科室要求停止送巧克力,顺道还把自己给卖了个底朝天。 果然……有红娘潜质的基友上辈子都是进击的特务——懂得如何给敌方送有效信息,完成战役。 “那个品牌的挺好吃的,但是吃多了会发胖。我已经胖了五斤了。”她不知道怎么接接下来的话,只好如实告诉对方。 季源洲觉得冯灯什么时候都不胖,都是正正好好的美丽。“靳长风说,我这是直男做法,我第一次追人,还要努力。”请多包涵。 如果这种话叫医院里的那些人听见,势必又是一场十传百的故事。冯灯也是第一次听季源洲说这种话,然而,或许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本身就有优势。 除了不知道怎么回复,闻言之后的冯小姐脸颊却也微微发热。 等正式坐上公交。 冯灯才说:“听说季医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南站那边的有一处专门放飞受伤鸟类的高坡。我印象里好像有人告诉过我,不开心的时候对大山大海喊一喊,他们都会用风声浪声安慰你。” 无数的风浪声,足以抹平所有的难过。“季医生试试?” 有那么一阵子,季源洲突然心口一阵钝痛,却又有着无上的感恩。故事终究都有两面性,裴苓榆的事,让人无奈也让他的小姑娘善心波动,稍稍动容。那里春风起,带他去听所有的风声。 06 第六章 季源洲问她:“冯小姐在南站工作几年了?” “两年。” 南站山坡小亭里坐着一男一女,女人将头偏向亭外广阔的天,在这里有过无数飞鸟与南站的故事。听到季源洲的这句发问,冯灯将双手握在亭栏上,仰着下巴回应了过去。 她对季源洲说:“白站长讲,这里的风水很好,那些受伤的鸟雀从这里返璞归真,就能够有运气再也不会回来。” “你呢?” 冯灯回眸:“嗯?” 季源洲说:“你会相信那些风水神怪的事吗?” 女人的眼里飞快闪过了什么情绪,然后叫冯灯的女人点点头:“以前不信,但现在……”她忽然欲言又止,耸了耸肩看进男人的眼里:“季医生,怎么说起我的事情了。在这种科学昌明的年代,我要是说相信神明,在你这种大家面前是闹笑话了。” 以前不相信,后来想要相信。这里面无关科学,有的只是故事。“其实冯小姐知不知道,在很久以前鬼怪神明,都是很好的象征。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国外有很多人敬畏天主耶稣,也是一个道理。其实都只是,人类的一种寄托。” 明明是带季源洲来散心的,却不知为何话题几经转变。“其实鬼怪神明都没有错,信与不信都是人的选择。为他们披上善良外衣的是人,讲其乱力的还是人。科学愈加进步,笃信神常常被认作怪诞。可这世上……” “可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多的老天保佑。” 最后一句话,是季源洲说的。 闻言,冯灯的眼神像是被人定住,悠长了很多秒,才恍然一怔:“季医生可真是个好医生,这种时候还在讲医院里的事。医生最多的老天保佑就是希望病人痊愈了吧。” “是说过。”季源洲毫不隐瞒。“可是时过境迁,终有一些改变。” 她看着他。 他把唇边一闪而逝的话变掉,看着这个收回手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冯灯:“希望工作量越来越少。” 啊。 真是个现实的祈求。 冯灯为此眉眼弯弯,“现实点的话,老天保佑今年暴富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说完了话,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提点季源洲:“季医生,你可以对山风大喊了,我会到南站去帮忙,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好。” 季源洲礼貌地对她微笑。 女孩子的背影一下一下变得极为遥远。 有人坐在亭子里。 老天保佑,你还能爱我。 · 季源洲从山坡上下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几只晚间溜达回来的小白狗全都围绕在一个女人那儿,女人膝盖上的那只不住用头向上蹭着, 南站面前的场地上站着不少穿志愿者服饰的男男女女,可那群小狗似乎格外喜欢那一个。 小白与小小白摇晃着尾巴,身上的毛闹得冯灯痒痒得不行。她席地而坐,咯咯咯的笑声带着无比的欢乐。 抬眸之间,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越来越近,周遭有志愿者跟着回眸看—— 夜幕的晚霞将天勾芡了一遍,黑色的阴影渐渐有了明晰的形状,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谁都认识他:京都上过报纸的心内大拿——季源洲。 “你……哎……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那声哎是对闹她的小小白说的,起身的时候小家伙在她身上钻来钻去,跟加肥版白腰带似的。 冯灯起着身,将小家伙抱了,才稳当地与人平视。 季源洲说:“心情调适得差不多了……它们……都是南站的吗?” “是啊。” 冯灯捧起怀中那只:“它叫小小白。牧羊犬。” “诺。”她用眼神指示那只现下牵在志愿生手里的大一点的白犬。 那位牵犬的小姑娘也不过二十出点头,被季源洲一看,有些脸红心跳:“小白。” “它们是近期来南站的,都是南站的宠儿。”冯灯言说着,低头笑眯眯摸摸狗毛:“听到没有,你是宠儿哦。” 小小白听得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得闻此言,雀跃地骚动,伸出舌头作势舔冯灯。 这里一派热闹。 季源洲忽然看到了什么,指着右侧边说:“那他也是吗?” 他? 冯灯回眸。 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手揪住书包带的一侧,似乎是才来,不敢过于靠近,只那么远远地,远远地看着这里的什么地方。 · 此时是仲春三月,小男孩穿着长袖长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他遇到了鼎鼎有名的季医生。 季源洲看着小孩子转身就跑的样子,倏然眉间一皱:“这孩子似乎骨头断过。跑起来的着力点有点不对。” 孩子身体明显向左侧倾斜,仔细看就是一颠一颠,可惜这种状况必须要极为仔细才能发觉,况且就算发觉了,由于孩子的骨头长好了,就也很容易被人错误以为是用惯左手左脚的那一种情况。 冯灯接触小男孩较少,被男孩转身就跑的奇异举动占据大片思维,是以还没机会想到这一层。 如今听季源洲一言,心下狠狠一震:医学生有各科流转一说,能看心内的多少懂其他类别的病。何况季源洲。 那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冯灯放下小小白,跟着追了出去…… 南站附近不止有志愿者还有一些居民,有人见状不由想:这不是多管闲事么…… 可刚从室内走出来的站长白东不这么认为。他看着冯灯跑远的方向,目光深邃:是懂得她的意思—— 一个本就是孤苦长大的人,知道没有被爱的小孩子,有时向外求援的勇气只有一刹。 烟火即灭。 过去他们猜小孩子只是内向,见生人就跑,总算还是安全的。如今,事情却不是这样的。 那些刚下班的志愿者也有跑出去的,所以他们这群人,有些麻烦天生做不到视而不见啊…… · 不见了。 对。 凭空消失了。 与一群下班志愿者大眼瞪小眼的冯灯被心中的不可思议弄得无奈。 他们一群人刚追出来不久,就看到季源洲一个人在一条小弄里,可是他身边没有那个奇怪的小男孩。 季源洲说:“跑出南站不远,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按理来说一个小孩子的脚程不会那么快。” 所以大家一合计,同意季源洲的观点:小男孩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 可三十分钟了。 查无此人。 ·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间居民房里。孙小刚正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是一对三十岁的男女。 男人的脸上带着一点红,是喝酒过后的那种状态。 女人拿着根衣架站小男孩边上:“说,怎么回事?刚刚怎么有几个大人来问你。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我叫你闯祸,我叫你闯祸。跟你爸一个德行,成天见的闯祸。” “你打他就打他,说什么老子。小心老子把你们两都扔出去,跟那条破狗似的……” 明黄色的书包散在旧旧的沙发边上,小男孩一双手上几乎没有正常的肤色。他想起那只小黑狗,哭着对妈妈说:“妈妈,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爸爸在家具有极端的威严,妈妈和爸爸相亲相爱。 爸爸喜欢抽烟喝酒,妈妈喜欢化妆打麻将和打孙小刚。 斯德哥尔摩吗? 不。 小孩子对大人有一种不敢违抗的恐惧心理。 偷偷溜出门看小狗再久,都要赶在大人回家前写完作业。否则,爸爸妈妈输钱,打得会更狠的。 童话世界是假话。 最后一句,摘自孙小刚日记。 · 这几天以来,冯灯的心中像是坠了一样东西。重新用起手机的季源洲在下班后会给她发微信,两人终于有了一点联结—— 都格外担心那个不知所踪的小男孩。 冯灯开着电脑看网上有关失踪小男孩的照片,一边比对,一边语音给季源洲:“前几天我去警察局,发现被报失踪的那些小男孩里,没有一个的样貌信息跟那个小家伙相符。这两天都在网上查别人发的寻亲信息,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那边季源洲坐在自家沙发上:“排查到现在,我觉得,按照排除法的规律,或许那个南站的男孩子并不是失踪儿童。” 冯灯将鼠标滚动到下一页面,右手划掉微信上靳长风发来的难过表情包,语音跟靳长风说了句——点点突然什么都不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我把白站长的电话给你,不对,你不是关注了一个抖音账号吗?那不是认证过的动物食物营养师?要不照着她的食谱来? 靳长风似乎说了句对方私信还没看,然后似乎主动去打电话找白东去了。 结束和靳长风的插曲,冯灯正要说后面的什么话。 季源洲忽然说:“女生十一点前睡觉也是性命攸关的事。” 冯灯:“什么?” 季源洲:“你去休息,这些我来。我想,我已经找到方向了。” 夏小云早昨日上班,从其他人那里听说说了季源洲来南站的事,这才反应过来季大拿看上的人究竟是谁。原本在十一半发了一长串的微信给冯灯,表达没被告知之情。然而想了想,小姑娘还是收手全部撤回——冯灯若是答应了,不会不分享好事的。 季大拿或许也有搞不定的高高高岭之花。 所以,夏小云撤回之后说:“我听说那个小男孩的事了,你放心,我上班的时候也帮着关注。” 微信发过去,过了十分钟对方还没回。 夏小云默——被医生追的妹子,连作息都这么健康啊。 你一定很幸运,有人那么温暖地跟你说早睡。 第二日看到夏小云这句微信,冯灯倏然莫名脸颊烧红。她是不是有点太听话了。 07 第七章 青合科技公司附近的单身公寓中。 啪一下关上整夜亮着的床前灯,冯灯飞快将手中的手机扔在床上,赶在七点之前冲进浴室洗漱。 浴室里响过一阵打仗般的动静过后,一个有着复古颜的女人终于打理完毕。 时间太过强大,旧的习惯像新陈代谢,遍寻不着其痕迹。新的习惯,根深蒂固,占据着现有人生的篇幅。冯灯盯着浴室镜中的自己,恍惚间觉得这三年自己也不是毫无所成。 起码摒弃掉了脑海里那种模糊的片段——那种必须要被某个人喊着,才能迷迷瞪瞪起床的臭习惯。 旧去新来,她只是类似莫名地被另一个臭习惯改变了生活。 那就是:从那以后的每一个夜晚,都必点一盏灯,才敢入眠。 · 季源洲下了手术。 捏着鼻梁在办公椅上屏息凝神。 这两日他把自己的行程压得很紧,今天终于有一下午的时间。做完这台手术,他就可以下班,去南站那边实施计划了。 孙小刚的妈妈向中心小学请了三天的假,说孙小刚得了春季的流感需要在家养病。 然而事实上,孙小刚瑟缩在沙发上,觉得自己长好的骨头好像又断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孙小刚在嘈杂的搓麻将声里只能依稀知道:好像是有个男人在跟妈妈讲话。 他妈妈蒋秋涵一开始好像语气很冲,似乎很大声地反驳:昨天有人来问的时候,我们就说过没有这个人了。 后来语气却突然变化了:“是流感检查的?一院的季源洲医生?” 蒋秋涵喊了一嗓子,把丈夫孙真叫了出来。 孙真是家里的顶梁柱,京都这阵子流感来势汹汹,市政府早已派医院在各个区进行免费的流感宣传。居民把这个称作流感检查。 出勤的医生大多会带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工具,有需要的也可以自行来量个血压什么的。 京都一院原本将这个任务派发了下去,而南站这块恰巧是这几天进行,季源洲累死累活加班加点,就是为了匀出时间跟医疗宣传小队混在一起。 虽说,昨天南站的志愿者询问了好多家,才问到那个小男孩是这间房子里的。可房子主人一不承认,二不让看。 他们不是警察,也没有任何证据,假若真搜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别人撒谎还能关大牢么? 看样子那个孩子伤得不轻。也不知为何不跑出来报警什么的。那么既然对方可能因为年纪小,畏惧。那他选择曲线救国,先了解下情况也没什么问题。 这项工作的主要人员是京都一院的实习生,夏小云站在季源洲旁边,眼落在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脸上,说:“这位是我们的季医生,你邻居们都已经听过了宣传,其实这个东西网上也都能看见,不过最近流感严重,特地来说更是加强警戒。倒也不用进去,一般大致说一下注意事项就好了。” 孙真闻言,向老婆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那你们就在门前说好了。” 季源洲和夏小云交换了一下视线:果然,和冯灯预料的一样,就算找到人,他们依然严防死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源洲讲完了注意事项。 大家正准备走的时候,冯灯出现了。 她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中心小学的班主任,两人从共享电瓶车上下来。冯灯尚且穿着件青合科技公司的工作服,但脖子上戴着一个明黄色的口哨。 呜、、、呜、呜——————sos。 三哨一叫,蒋秋涵脸色倏然一变,抬脚正要往里走的时候。 里面响起了孙小刚拼尽全力的回应。 长短长。 救命。 回应的哨声穿过麻将音,尖利而可怜。 · 春天的小雨,说来就来。 几人坐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夏小云看向轻拍担架的冯灯:“你怎么知道孙小刚在中心小学的?” 担架上发高烧的小男孩紧紧抱着手里的黄色口哨。冯灯极深地看一眼:“一个一个小学去问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简总见多识广,在最后给了我确切的消息。”冯灯想起那天晚上季源洲说有计划的场面,第二日季源洲微信里讲明:计划就是曲线救国。 冯灯很同意这个观点,但同时也有了不一样的灵感。于是她提出季源洲走流感宣传这条路——他有门路。 她呢,反正青合科技有一个部门常年和各大中小学合作,成为京都中小学生拓展课外视野的no.1之选,所以,她就用这个资源,去一家一家中小学问就好了。 冯灯说:“一开始很辛苦,后来简总知道了这件事也顺便帮我问了。今天中午出的结果,我就直奔中心小学去确认。” “果然没错。” 担架上的孙小刚似乎是疼了很久,终于有了一个好觉。 冯灯讲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季源洲一直知道这件事,夏小云也知道。只不过,大家一开始都有些担心,大海捞针速度堪忧。 现在,季源洲想到了什么,问:“sos?” “sos”夏小云闻言,视线一落,停在冯灯脸上。 穿工作服的女人抿了一下唇:“他们都看《野外搜救队》。一本插图探险小说。孙小刚的好朋友,支支吾吾说,他们约定过,一起去救小黑。哨声响起,两相回应。” 所以,刚刚那不是孙小刚为自己求救的声音,而是以为那是和同伴约定好的暗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是,小黑又是谁呢? ·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冯灯拿口哨吹sos的画面在季源洲脑海里挥之不去。 “想想,你不要拿着口哨乱吹。守灯者有一套专门的摩斯密码,你乱吹,万一出现什么事,会扰乱我们跟航海者的沟通的。” “那我不乱吹了。季哥哥,你教我摩斯密码好不好?” · 冯灯近日多了一件事。 除了工作日朝九晚五,空闲时间做志愿以外。原本就紧得挤不出时间的日程,被她活生生劈出一块空隙。 所有的吃饭时间都骑共享单车来医院照顾孙小刚,周末下志愿以后的时间也都是这里的。 赵慧敏等人已然熟悉“师娘”总来医院的事实了,白天每每想要张口喊师娘,都能回忆起上回自己把师娘吓跑的场面。 只好泪目憋回去。 听说,师娘师傅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小男生被父母家暴。小萌新白天陡然想起自己某日吐槽过的微博视频:一父亲,一脚把孩子从店内踢到了店外,其母惊呆众人下巴地不仅不扶,反倒甩了儿子两巴掌。 还十分有理:这是我儿子,我想这么管关你p事。 现实世界中,不是关你p事。是有的人看见了,还就真能觉得此事关己,教你做人。 呐,现在,就有一个有的人,因为太累了趴在小男孩的病床边,睡了过去。 “你来了?”门口极小的响动,季源洲刷一下坐起。 待看清是冯灯,全身的尖刺骤然柔软:“冯小姐,这是周末,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我听说你实习加志愿,已经连轴转了一礼拜了。”冯灯走过去,季源洲将其拉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拿起小薄毯子,盖在她肩膀上。 毯子往下滑了点,他说:“你眯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冯灯的睫毛轻轻一颤。 她看着他,正想拒绝。 他隐秘的疲累在这一刹那倏然涌现了点,却还是极尽温柔地看着她:“乖,不要让我再担心了,乖乖睡。你没必要这么累,我会一直在的。” 纷乱的情绪在冯灯的眼里周转,情绪似乎浅淡又似乎漩涡底下的水流,最终,她觉得不好意思,乖乖闭上了眼。 手表上秒针沙沙沙地转着,她睁开了眼。 日暮苍山远,已近寒凉时。 季源洲拿着外面刚买来的保温粥:“我觉得,你可能醒来的时候会肚子饿。” “还有这个。” 他伸手拿出一瓶眼药水,然后背过脸去说:“原来你做梦的时候,哭得还像个小花猫。” 背过身,将一包清风餐巾纸递过来:“你放心,女孩子觉得哭起来肿泡眼很丑,那我就不看你。” 他脊背挺拔,一路向上看,全都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存在。只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为她相信这么幼稚的话。 不是风动,不是帆动,是人心动。 “喂。”冯灯说:“季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哭起来会肿泡眼很丑。看来你全都看到了啊。” “季医生,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 不是风动,不是帆动,是人心动。“没有,冯小姐在我心里永远都很漂亮,哭起来也一点都不丑。所以……” “我见到的,全是很好看的你。” 只是追求你,令我言语不紊,喜欢到,哪里都要出点岔子。 08 第八章 孙小刚在医院治疗的这段日子,京都辖区的警察曾经来过两次。如今,骨折的伤情鉴定报告陆陆续续在出来,警察按例来向孙小刚求证。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孙小刚一口否认这伤是被父母打的。 冯灯从缴费处回来,不解地向民警征询此事原由。 经验老道的警察说:“小孩子未成年前,对于权威式的大人有很强烈的畏惧心理。可能是孙小刚的父母以前威胁过他,说如果他讲出去会怎么怎么样。其实很悲哀的,长大后一眼就知道不可能的那些事,小的时候都会信以为真。” 比如,我在你身边安插了无数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比如,我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望远镜,长得能够深入你的家庭。 这样,大人一眼窥破的谎言,都是压在孩子心中难以磨灭的真实。 冯灯的脑海里闪过极为模糊的片段。 像是母亲一样的女人因为救人而命丧大海,她哭着趴在那个人的身旁,嚎啕不已。 有那么一个人欺骗她说:“只要你乖乖的,有一天就还能看见妈妈,妈妈只是很长久地睡觉去了。” 那个时候她似乎相信了这个谎言,然后遗忘着,遗忘着,终于不再伤痛。 这世上,有些拙劣的谎言,能够交换安心。而有的,是尖利的黑刺。 不幸的是, 还有无数的孩子被无良的父母,刺痛着。 冯灯教孙小刚的第一课是:即使黑暗很大,但身边却有更多随手可见的快乐。 她滴了一滴水在孙小刚床带桌上的白纸上,然后放了个矿泉水瓶子在白纸的前面。 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孙小刚惊呼:“瓶子里有彩虹!” “是啊。”冯灯说:“彩虹也很容易拿到,医院里有无数的大哥哥大姐姐陪着你,小刚,你可以在这里安心地过每一天。等痊愈了,就送你继续上学。” · 孙小刚看动画片看累的时候,会很小心翼翼地问冯灯:“大姐姐,是不是所有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你都会去帮助啊。” 彼时,冯灯摇了摇头说:“遇得到的,会去帮。” 遇不到的,希望他们有人会帮。 就像动物救助中心飞来去往的那些“宠儿”,盼着遇到,又盼着见到的越来越少。“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小刚,我第一反应是你是来看小动物的,是个内向的小孩子。假如那个时候我想得深一点……” 她没来由地内疚,因为假如当初想得深一点,或许就能更早拯救。 可这世上,想不到的才是大多数。 因为众生相见,都不过是惊鸿一瞥。 · 靳长风下了手术,打理干净自己以后,便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中间转了个弯,想起“甘做铲屎官的简殿下”寄过来的特制猫粮,于是一边回复着对方的微信,一边去拿包裹。 一只可爱的小猫是靳长风微信页面的底图,他刚刚回过去了表情包——超级感谢。 那边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简莉莉手机震动。 她拿起来一看,是那个“我家点点最可爱”,于是回复了过去:“前面的那一款你家点点喜欢吃的话,这个加强版它应该更喜欢。” 说起这个我家点点最可爱,简莉莉就觉得缘分奇妙。 作为一个拥有豢养动物方面的食品营养学证书的人,她原本只是在抖音上开了个账号,自娱自乐,没想到求助的人很多。 这位我家点点最可爱家中的小猫,是换了居住地以后,水土不服外加间歇性的厌食症。据说猫的主人还求助了动物救助中心的人,可是收效并不明显。 简莉莉看到对方的地址写的是京都,于是建议说,要不然她寄点独家配方的猫粮过去试试, 不想,效果显著。 于是两人一来二去加了微信,权当为猫服务。 简莉莉打字回复:“祝贺你吸猫事业大有长进。” 嘴角翘起一个弧度,靳长风心情越加愉悦。 · 服务台小护士将包裹交给靳长风后,对身边的小伙伴说:“靳医生今天这是姨母笑啊。” 另外一个小伙伴非常同意:“我觉得靳医生没准是在跟女朋友聊天。” 小护士捧脸:“以前不是很喜欢这种日系风的汉子,现在觉得笑起来如沐春风。老娘的少女心啊。” 靳长风听不见,听不见,手指飞快回复简殿下,几乎能想象到点点吃完猫粮的幸福样子。 半分钟后,走廊上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一届的帆船类项目的锦标赛,沉寂多年的周川又出山了。” 仿佛耳根被电击打了一瞬,靳长风立时僵硬在了原地。 数秒,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2018年3月25号。 倏然,狂奔。 · “季医生!”靳长风跑到季源洲的办公室。 正在工作的季源洲抬头,皱了下眉:“你在医院狂奔?” 闻言,靳长风立即反省,他喘着粗气于季源洲的对面坐下,整顿了一番思绪以后,径自开腔:“我错了……不过,季医生,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他用这种口气,这种神态。一定是有关冯灯的。 于是季源洲停下动作,视线落在靳长风的脸上:“她在青合科技遇到麻烦了?”冯灯只是抽空来这里,如今主动请缨负担了孙小刚的医药费,更是要努力在青合科技工作。 季源洲直接推理,便只能是这一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而靳长风的摇头,否定了他。“不是,是这个日子。” “日子?” 靳长风:“对,每年的三月二十五号,一定不能让冯灯听到有关大海、帆船之类的字眼。” 季源洲的眼里在这一刹那恍然闪过无数有关的情绪,然而同样,稍纵即逝。 他抿了下唇说:“京都最近报纸上最大的事就是过去的奥运冠军选手周川,重出江湖了。这两日,街头巷尾,应该不可避免的就是这个了。” 靳长风点头:“所以你追冯灯,要注意点。尤其是三月二十五日这种日子。” · 冯灯今天加了个班,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一个人随便在附近的商店里吃了盘炒面,就乘着夜风往公交站台走去。 有风的夜里,人就显得不那么孤独。就如同被音乐陪伴的人,总有声音和你在一起。 冯灯喜欢一切的风声,雨声,甚至热爱大海山川,帆船出险。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止步于三年以前。 她一个人坐在人迹寥寥的公交站台上,摇晃着腿,耳朵里塞着耳机,是在听孟凡明的《只只》 十月过后的天空,醉酒般晕红。 一半是春夏,一半是秋冬。 光影漂浮过山峰,留下关于你的梦。 对面巨大的led播放屏,永远不知疲劳,一天几乎二十四小时播放着有关这个世界所有的新闻。 坐在长条凳上的女人随意地抬着眼望去—— 套西的女主持人面色严谨,只听得车鸣与浮靡的灯火里她那一把规矩的嗓音。 下面让我们来关注体坛消息。 3月20日,京都体育协会…… 一道疾快的残影从后方跃至,下一秒,多了一道人影,在她的面前,罩住了巨大的屏幕。 那所有的光亮消失不见,冯灯颤颤抬眸,去看面前突如的阴影。 她仰着眸。 耳朵上,是男人温热的手掌。 周遭万籁俱寂,只有尚未来得及摘下的耳机音。 那是《只只》的第一句歌词。 雨下过后的屋檐,猫坐在路边。 你吹着风,不说话就很甜。 · 他脸颊上有热红,搜肠刮肚不小心诉尽衷肠:“风很冷,想为你取暖。” 不知为何,冯灯觉得,这句口型与笨拙跟他不善追人的人设,匹配无敌。 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人了。筝动心弦。 09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10 第十章 二十分钟后,尖牙洗澡完毕。 冯灯和夏小云合力将尖牙拾掇好,带它去晒太阳。 较之于尖牙刚来救助中心那会儿来说,此刻窝在冯灯怀里的小家伙明显温煦了很多。从见人就风声鹤唳,到现在愿意贴着她冯灯,这其间的转变,令救护中心上下都称之为奇迹。 不过,这种“奇迹”的说法,倒不是因为南站救护中心从前没有发生过此类事件——而是时间。 这连一个月都没到,尖牙这种警惕心极高的伤犬已然对冯灯放下所有的戒备,成为小奶狗一般的存在。 这种突变只有奇迹可以形容。 冯灯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几日,救助中心又来了几只伤犬:它们戒备人类——与当初的尖牙一模一样。因此,很自然的,作为接收那几只伤犬的志愿者就时常来向冯灯取经。 连夏小云也成为了取经大队中的一员。 他们问冯灯最近照顾尖牙,有没有什么新的方法。 冯灯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只好如实相告:“说真的,新的方法没有,变化倒是有一点点。” 他们问是什么。 冯灯举起胸前的明黄色口哨:“有一个小男孩送了我这个,说是幸运符,叫我戴着。” 言毕,她脑海中像是火花闪过,有一些东西变得明晰。 ·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 今天下午的时间,冯灯安排给了医院。 于是从救助中心配备的洗澡间洗完澡,简单吃过中饭,冯灯就马不停蹄赶往医院。 她在这方面有点讲究。 比如说青合科技是做海洋动物保护和救助的,是她的专业领域。她就会很在乎那些令海洋动物不适的存在,并完全避免。 像是花粉什么的,绝对禁止。 又比如说,从动物救助中心到医院,她次次去,无论时间多紧都会洗一个战斗澡或者用别的方法杀菌——就是怕动物毛发使得医院里一些病人不适。 所以孙小刚很喜欢她:觉得这个姐姐人美,而且香香的。 此刻这个被孙小刚喜欢的“香香姐姐”正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床边。 “香香姐姐”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过去。 孙小刚问:“姐姐,这是什么?” 冯灯说:“我们动物中心的一些小动物。你过去不是老去看吗?我想,是想见什么小猫小狗吧,我拍下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孙小刚把一沓照片扔进了垃圾桶。旋即用被子蒙住自己,在被笼里瑟瑟发抖。 复古颜的女人跟着吓了一跳,试探着伸手拍被子,温暖小孩子。 孙小刚冷静许久,这才把被子拉到脖子边:“对不起。”小孩子的声音颤颤的:“可是小刚不能见小黑,不管发生什么,我一辈子都不能去见它。” 喜欢一个人,一样东西,一种动物,其实听讲话的口气都能听出来。 孙小刚的口气就是一种喜欢喜欢到不得了不得了,却又有一种奇怪的避如蛇蝎。 冯灯终于确信:口哨不止是幸运符,能对它有反应的,就是孙小刚的小黑。 它是遍体凌伤的尖牙,也是孙小刚不管发生什么,一辈子都不能去见的小黑。 · “可是为什么呢?”第三日的晚上,靳长风来冯灯家吃火锅。 圆桌边,齐肩发的女人依然对孙小刚的态度难以释怀。 她看着对面加菜的靳长风,喃喃而语:“我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长风,你说对——” “我的鱼豆腐!” 靳长风巧妙地把锅里最后一个鱼豆腐放入口中。 然后轻咳了声,拿起筷子在冯灯眼前虚虚点住:“嗯,是很不正常。”他机智地转移话题,仿佛自己从没吃掉冯灯最喜欢的鱼豆腐一样。 他又咳了声,说:“呐,小灯盏。我们假设——”靳长风的筷子向右画了条无形的水平线。 “我们假设孙小刚是因害怕父母,所以不敢见尖牙。” “这个我假设过了,不成立。”冯灯夹起一块海带,带着失去最后一块鱼豆腐的悲痛:“不成立的原因很简单。去南站苦等的尺度,比看照片的尺度大多了。而且,后者如今安全系数满级。” 冯灯的话音一落,靳长风也陷入了安静。 海带的味道有点老了,在嘴里一下就成了菜糜。冯灯放下筷子,撑着下巴:“所以,很奇怪对不对?” “而且尖牙的伤也很奇怪。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完全就是翻版的孙小刚。” · 说完了孙小刚的悬疑,他们两个得不出结论的大人只好秉持着光盘计划,把桌上的一切食物全部吃光。 餐后靳长风主动请缨洗碗,冯灯嘴上不说,心里明白:靳长风还在照顾三月二十五症候群冯灯小姐。 也是。 过去三年间,每一个三月二十五的前后她都会心情极为低落。 靳长风一边洗碗的时候,一边想:冯灯这家伙说自己今年情绪变好了点,一定是为了不给他人添麻烦的。 二十五岁姑娘,一个人在京都念书,孤孤单单念书实习做志愿,去哪里都孑然一身,还染上一身的泪。 三年以前。 他只约摸知道:她那个每天都要夸上三千五百遍的男朋友,有一天差点出了海难,后来不知为何,才庆幸得闻人并没事。可是那个没事的人却写了封信给她,信上的具体内容不详,只是从她那时的呜咽里知道,是不要她了。 三年前她似乎发生了很大的事,他不敢追问,只能知道浮于表面的那些。 像是她那时从很远的地方独自来京都找那个人,却被人家拒之门外,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三月二十五。 是那个人曾经发生海难的那一天,尽管那个人还活着,她却听到大海和帆船都心有余悸。可分明,她是在大海边长大的孩子。 靳长风当年没见过那个人的样子,如今是连听都不想听冯灯再讲那个人。 他就当他们从来没有相爱过,就当她从来没有思念过那个人。他是带着这样的目的去希望好基友获得幸福——希望她忘记那个人,遇到一个值得的人。 可是每一个三月二十五日。 她的眼泪就像失了线的珍珠,被日历点拨得一颗一颗往地上落。 还是想念,其实是每一天都在想念。 “我又遇到那个人了。”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手中的碗一下滑入池底,发出一声哐啷。 靳长风吃惊地立在原地。 冯灯拿过他手边的抹布说:“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我这段日子每天都到凌晨才能睡着。我过去总是想,他这个人从来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三年前那样对我,我一直想问问他。” 靳长风问一甩抹布,恨铁不成钢:“冯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你当年哭成那样。现在太便宜他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藏着眷恋和无奈:“过去没能跟你说他是谁,是因为有他的隐私在。现在可以跟你说他是谁,可我现在也有些不知如何自处。我倒是也没便宜他,你知道的,我生气的时候会不理人。我就不理他,假装不认识他。” 靳长风老怀安慰:“总算……” 可身旁女人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化,如同破败的花有一日上了新的颜色:“我从前以为,我再遇到他的时候,有不敢问他三年前他发生过什么的心情,有想揍他一顿的心情,后来,这些心情样样都有,对真相的恐惧,对他的生气,对自己无奈……可是,一日日接触下来。” “我唯有的心情是,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他。”夏小云与自己谈及闺蜜话的那些反应,全是逐日来的真话,由拒绝到觉得他贴心觉得他细心觉得他傻气。 三年以后,那么真实。 11 第十一章 次日。 京都一院。 刚开完会诊,季源洲就接到了周川的电话,对方问他最近陈默的情况如何。 季源洲说:“外婆的身体我都会给她做定期检查,周叔叔你最近在忙着赛场上的事,外婆这边你不要担心。” 那边训练中心,周川看着正在训练的队员,捡了处地方坐下来:“你也知道,运动员也吃青春饭,这次媒体宣传我出山,实则我也只是带几个弟子去而已,国家教练这个活可不好干。话说回来,如果你妈还在……” 周川自知失言,一下住了嘴:“阿帆的事,不提了。你现在好吗?那个裴苓榆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说起裴苓榆这个名字,季源洲这三年来不知为何总会太阳穴一跳,就仿佛,她在他的脑子里下了药似的。 可为了周川放心,季源洲说:“没有。就算有,也是为了季念给我打电话。” 闻言,周川想起了往事,怒不可遏地坐那,浑身颤抖。 “源洲,你说老天是不是有眼的。裴苓榆当年如何风光,生生一杠子,小三当正主。季家那个家长制的老太婆护着门楣荣誉,倒好,院长的女儿和天之骄子的脑科医生结婚。那又怎样?生出来的季念却是个小脑受创,连路都走不好的人。” 季源洲默了下:“周叔叔,我三年前那桩海难忘了很多事,我知道,我妈妈生前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妹,你们跟着外婆一道学习、长大。等我这边空下来了,我会去找你,听你讲一讲往事。” 听外婆说,对他母亲陈帆最掏心掏肺的那一个人就是周叔叔。所以难怪,不提了,不提了,却总是挂在嘴边,是难以释怀。 · “你知道猴子最喜欢的事是什么吗?” 孙小刚猜:“吃香蕉?” 冯灯:“不对。” “爬树?” “也不对。” “是互相抓虱子。”季源洲推开那扇病房门,走进来的时候替孙小刚完成了回答。 冯灯坐在小孩病床边的椅子上,不满地朝他看着:“你这是帮他作弊。” 他在她的不满里,像是脑海中闪过类似的画面,几秒后,人往孙小刚病床上一坐,拿起床上的插画书:“不是我说啊,冯小姐,你这算是欺负小朋友。” 孙小刚一点也不生气,前头他早看出这个猜测游戏里香香姐姐在放水,特意叫她说一个难一点的。显然,若季医生来晚一点,香香姐姐一定会像上一把一样,做挠痒的姿势泄露答案。 不过看样子,季医生和香香姐姐一起玩,会更有趣。 果然,季源洲下一秒就说:“不如我来考你一个。” 小孩子面前,还是稍微要那么点面子的。冯灯昂着下巴,意思是:奉陪到底。 季源洲笑了下,好看至极。 他说:“有什么动物,有红眼睛,三瓣嘴?” “兔子!” 这么简单,冯灯张嘴就来。 季源洲闻言,笑意更浓,孙小刚咦了声:“医生叔叔,你都没有欺负香香姐姐。” “叫她姐姐,应该叫我哥哥。” “还有。”季源洲说:“谁说我会欺负她了。” ·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冯灯几乎无法直视季源洲。 从前是有他对她很好的时候,但相爱的时候她刚刚二十岁,他也才三十岁。那个时候念书,两人都是初初发觉对对方的感情。生活被学业填满,她学校海岛两边跑,他时常要去各科流转。 最简单的接触就是去灯塔上看大海,两人你坐南边,我坐北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间勘探室里谈天。 “大多数人都会以为猴子喜欢爬树或者吃香蕉,冯小姐知道猴子真正的喜好,看来确实对动物这一块很上心。” 晚饭是由季源洲找的地方,在一处极有农家风味的小饭店。说是他外婆曾经最爱的菜品都在这,正好有时间请她尝一尝。 冯灯把麻婆豆腐舀在碗里,忽然看着这人的脸,想起了往事:“说起来,一开始我也犯过这种错。还特别犟地特地去看了一个月的猴子,最终无奈打脸。季哥……季医生,世界上不止有人,动物也是世界的一份子。嗯……有那么一个人跟我说过这个话,我从此对它们更加珍爱。” 季源洲的脑海里闪过一霎火花: “肯定是最喜欢爬树,不信,想想暑假就去对面的森林里拍给你看!” “怎么样?” “是喜欢爬树!……好吧,它们互相顺毛抓虱子的样子好蠢萌。” 可惜那些画面稍纵即逝,季源洲抓都抓不住。 餐厅里的人很多,眼前热汤腾起的淡淡白烟把一切都变得极为真实。季源洲以为教冯灯这种话的是他的长辈或是导师之类的人。 总之,是那种一点一点看着她长大,教她做人道理的那种人。 实在是料不到,小到写人生第一个字,大到如此的道理。都是季源洲这个名字传授给她的。 因此他对她说:“教你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懂自然的人。他把你教得很好。” 对面扎了小马尾的冯灯,闻言,惶惶放下筷子,她有一点纳罕。 这个人不就是你吗? · 靳长风周末在家逗猫的时候,点点就趴在茶几上的报纸处,对着赵秋涵和孙真的照片练习“九阴白骨爪”。 他难得休憩,原本想拿起报纸看一眼新闻,眼落在新闻标题处的残字:家暴、庭审字样上时,就“坏心”眼地放纵了点点的无法无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人歪在沙发上,手机嗡一声响。 拿起来一看,正是“甘做铲屎官的简殿下”。 简殿下说:“新的包裹已经在路上了,这次直接寄到了你家的地址。” 我家点点最可爱:“可爱表情,其实简殿下有没有想过专门开一个类似的店面,应该会很火爆的。” “其实已经专门开了。” 这段日子以来,靳长风发现自己和这个简殿下不止聊猫聊得很来,谈电影啊,其他方面的东西,甚至人生观价值观都很在线。 他这个人,很奇怪的。大学时期别看长得好看又聪明,实则朋友缘极差。通常一个人熬在医术练习的路上,而且中二时期脑壳坏了,自视甚高,导致无人相伴。 虽然晚来的中二期后来走了,令他每每回忆往昔都想往墙上一头撞死。但不争的事实是—— 他也只有冯灯这么一个朋友。 哦。 起初,冯灯不知为何,也很特立独行,外界传言她也是那种中二病上天的人。所以中二和中二本是一家,何况冯灯也一天到晚去练习,早出晚归,最适合基友情发展。 于是乎,他当时唯一的朋友就是志同道合的中二女:冯灯小姐。 可等他醒悟过来,其实是谣言欺人的时候,他才知道,不爱与人交往,话说不到半句的中二女,其实深深爱慕陪自己长大的一个哥哥。那位哥哥有个怪癖,不愿意和昙花岛之外的任何人交往,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好在醒悟归醒悟,好基友的情怀历久弥新。 忽然想起好基友,靳长风心情低落。他打字过去:“简殿下,我有一只猫,她有一天被一只公猫抛弃了,然后又重遇了那只公猫,现在受尽委屈的我家猫,又跑到那只公猫身边去了。这什么毛病?” 正在办公室喝咖啡的简莉莉一口喷了出来。 “咳咳咳。”胡乱抽了数张餐巾纸,一把糊到嘴边,她才镇定了些。 现在这年头,猫的操作也这么骚气了吗? “我家点点……???”她打了三个疑问号。 那边靳长风看到回复,长叹一口气。正心想着:算了,人猫殊途,网友与冯灯那只猫更殊途。 倏然,嗡一声。简殿下竟然来了回复。 回复很简单:“猫我不知道,但如果是人的话,很好理解。看你相不相信那个负心汉了?如果相信他有一天会亲口说出以前的事的话,现在不问,等在他身边,就是答案。” “假如真的是负心汉呢?!” 想起与吴天的那一段狗血经历,简莉莉深吸一口气,回过去:“母猫不知道,但女人其实不傻,尤其聪明的女人。” 掐断这段聊天,简莉莉把靳长风拉入了黑名单。 她的操作很六,觉得:原来我家点点最可爱是渣男啊。 靳长风再回过去的时候:…… 简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导师召集冯灯回校做开题报告的时候,冯灯遇到了回校见恩师的靳长风。 靳长风远远喊她:“冯灯!冯灯!” 冯灯没有听见。 他再喊:“小灯盏!” “啊!”冯灯回头,一惊,再一笑:“长风。” 靳长风跑上来:“在想什么事呢?叫好多声你都没听见。” 冯灯从开题报告打印纸里抽出一份报纸:“刚刚在校门口随手买的,小刚的父母今天庭审。” 靳长风说:“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是好事,只是小刚最近不大太平。” 靳长风把报纸拿过来,边走边问:“怎么说?” 一声长叹,冯灯说:“自消息出来以后,听说他天天晚上做恶梦。季源洲说,一院的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反射,现在父母可能进监狱,他却很害怕。小孩子嘛,就算爸爸妈妈再过分,小的时候都无条件依赖。况且,他对未来去的地方很担心。” 未来去的地方,要么是一些不大联系的亲戚家,要么就是国家指定的一些抚养未成年人的场所。靳长风自问,他这种大人都时常迷茫,何况一个小孩子,何况这么大的变化。 他喟叹一声:“要是有什么熟悉的人或物能陪着他就好了。” 这一点冯灯早已想到,她就是为此发愁——尖牙身体还有很长的恢复期是其一,孙小刚怎么都不愿意见尖牙是其二。 “不说这个了。”冯灯叹口气:“李老师经常对你的学妹念叨你当初如何如何辉煌,怎么样,见面以后是不是又夸你了?” 那位李老师是靳长风的硕导,人前夸得意门生上天,见到真人倒很藏着,半句不夸,意在践行谦虚使人进步的当面教导。 靳长风和冯灯一向互相伤害,他丝毫不介意冯灯的小调侃,只是自顾吐槽:“你还是下次让学妹录给我听吧,我们李导在我面前太严肃了。对了……”靳长风突然想起什么事:“冯灯!小灯盏!你害我失去了一个谈得来的好网友。” “简殿下?” 他讲了一通来龙去脉,冯灯在奶茶店给他拍肩:“少年你应该真的是被误会了。” 靳长风不服:“所以你干嘛要去季源洲身边嘛,他年纪又大,又老又丑,三十多岁还没女朋友,肯定有问题。” 冯灯:“……”这位基友,你形容词更迭真快,同一个人两套说辞。 不过玩笑归玩笑,冯灯还是很正视与靳长风的友情:“简殿下说得不错,我不精明也不傻缺,我去他身边,是我相信,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当初看到的片面样子。” “再哭呢?”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眼泪这种东西,我只会给值得的人。” 咬下一大口的布丁,靳长风转着吸管:“好了好了,记得,这个永远都在。”他拍拍肩膀,打消了辗转几日的去暴揍季源洲的念头。 她笑了笑,靳长风一下子想起初见她时的那一幕。 潮气很大,不知谁养老鼠玩。他只怕那一种动物,也知道众多女孩子都怕。别人不怀好意,知其特性,在他练习时带过来看他出洋相。 那么年轻的岁月,一群人在实验室里笑他。 只一个女孩子,闻讯进来,手一抄,将老鼠抱住。低头说:“你吓人的话,小心喵喵喵来抓你。” 她什么都不怕,学任何一种动物的叫声都惟妙惟肖。季源洲不在的那些年,她能天不怕地不怕,能帮好多人,能做好多事,作为一个个体,到而今,被身边每一个人喜欢着。 靳长风一日不会忘,他那时觉得,眼前这一个已经算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了。 · 回去。 靳长风给季源洲发微信:“我们家小猫如果哭了的话,我会打爆你的头的。” “点点怎么了?” 过了很多秒,靳长风又发过去:“季医生记得自己当初答应过我的一句话吗?” 那边回了过来:“记得,你说她很怕三年前的事,也很怕人不守信。我能保证的是,永远不骗她。” “怎么保证?” “用命。” 12 第十二章 季源洲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整个人沉在沙发里,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脑海中把跟靳长风刚刚的短信的内容快速过了一遍。 伸手捏了捏鼻骨。 对面电视机里倒映出他沉睿的一面,而他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只是顿了几秒之后,做了些动作。 手掌在茶几下抽屉里翻找一通,拿出一支笔来,然后从衬衣内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活页纸,人往茶几前一蹲,信自写了些什么。 遇到她以后必须要遵守的事情,第100条:“要对靳长风也很好,那是保护过她的人。” 写完了,靳长风将仍有大片空白的活页纸重新折叠放好。 他的动作极为熟稔,是过去两年时常有的举动。 他真的没有骗过她,两年前从那个家里出来以后,开始整夜整夜做梦……每一个梦里都是一个女孩子的背影。 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全都是背影。 直到那天于长龙般的挂号队伍中,无意瞥到她的那一幕起,那个想想,才有了所有的形状。 他是季源洲,却只记得他是季源洲。 · 季念打电话来的时候,季源洲不知怎么在家中书桌前睡着了。 这个时候是京都的六月份,气温逐渐走高,叫人昏昏欲睡。 “阿念。”他接起这个电话,还有点半梦半醒的意思。 不过换句话来说,若不是这份半梦半醒,连季念都很笃定:这通电话大概没有接通的可能。 季念很抱歉地在电话那头说:“我听说了,我妈又跑去京都一院闹了。” 是啊,又闹了。 三月份的三月二十五,四月份的三月二十五……以及五月份的。 自从两年前起,自从他季源洲从季家出来单干,就没有哪次例外过:“季念。”季源洲心知这通电话绝无可能是季念真的想自己所以才打的,于是他也很开门见山,一下戳破这个和季洵一样,有着十足妈宝男气质的十五岁少年:“你下次记得,帮你妈妈打这种表面求和的电话时,告诉她,站在旁边观摩的时候不要戴手表在手上。她那块季洵二十多年前送的手表,我在你家听了三年多,已经有条件反射了。” 季家固话开的是免提功能,季源洲的话一字不落被放大。 那边的季念闻言脸白了一瞬,这个才过十五岁生日极听母亲话的小男孩立在那里,视线落向一块银色的老式手表上。 手表的主人正站在他的身边,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裴苓榆又气又遗憾:这场亲情牌打坏了。 电话那头却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也不想让她这样处心积虑的人好过。季源洲说:“还有,麻烦你告诉她,大家都是医生,即使裴女士甘心在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妇,但也不要忘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会喜欢自己的家里装满了针孔摄像头。” 这下裴苓榆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没有料过——原来两年前他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 结束了电话,季源洲看了眼时间。 稍微整顿一番,他习惯性拿起车钥匙预备出门,然而走到了楼下,却上了辆公交车。 冯灯常常坐公交,环保又省钱。 季源洲想:见贤思齐,他喜欢的姑娘,坐过这城市大大小小的公交,总有一次转车,能与她的过去碰上一面。 半个小时后,公交抵达扬帆训练公司。 季源洲熟练地和前台招呼过后,便拎着之前在家准备的一些老人家爱吃的小食品进去了。 周川去了国家队,这家扬帆训练公司依然保持着过往的会员制帆船健身中心的功能。 除却后面靠海的帆船,前面正儿八经的室内器械也数不胜数。学员们在教练的带领下挥汗如雨。 季源洲的目标不在这任何器械上的任何一个人那儿,转过前面,推开后面闲人勿进的大门, 郊外海风迎面吹来,他望着身穿深黄色救生衣的一个白发女人,笑逐颜开:“外婆!” 拿过无数帆船竞赛类世界冠军的陈默回过头来,见是乖孙源洲,连忙放过眼前这个姿势不达标的小年轻,招呼着:“来了啊。” 季源洲小跑过去,笑得不行:“外婆你八十高龄了,不怕这些小年轻欺负你啊。” 陈默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八十八十,到一百岁我都能一眼看出这些小家伙动作的问题。” 说着将眼严厉地看向之前那位被数落的小年轻。 小年轻趁机溜走,觉得陈老太太可比周川教练有劲多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精神力。 · 说到陈默,不得不提如今被媒体大肆宣传的周川。 这位国家队当红教练年轻时已然是教科书般的厉害存在,然而其最鼎盛时期的辉煌都比不上他师傅陈默的十分之一。 老太太如她所言,老当益壮,老当益壮。 从前她是个完美主义者,样样要求严厉,总是做到最优。养一个女儿,也是如此。然而到老……世事变化,白云苍狗,严厉不改但总看得开了许多。只是对帆船的热情依旧,于是也没去季源洲的公寓里安详养老,倒是觉得:在这处戴着草帽,慢吞吞看年轻人做动作,很是怡然。 如今,她和季源洲一道在大海前休憩处坐下。 季源洲为她拆开一颗特质软糖,话家常:“前些天周叔叔打电话问我你的情况,我跟他说了,你一切都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太太心里感到高兴,嘴上却埋汰:“你说我人就在他公司里,他把公司人问过一遍,还特地打电话问你。是怕我又跟以前一样,喜怒只有亲人看得出来啦?” 季源洲闻言配合得笑得不行,一面剥开另一个糖纸,一面又继续讲着话。不知讲了多久,就很自然地提到了冯灯。 如今的状况,比两年前好太多。于是他忍不住说:“外婆……有空的时候,我真该带她来见见你。” 陈默闻言有些感慨:“两年前,你跟我说你做梦会梦到一个女孩子。你周叔叔他们都说是梦魇。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过去不知道你妈妈当年把你带去了哪里,以至于你一回来就已经是个成人的样子。帮你找过那个小岛,找不到了,就都当是梦。只你一个人执着着。” “倒好倒好……世上真有一个想想。”老太太一下子想起往事,语气也变得悠长,忽而从回忆里挣出来,仔细问他:“那源洲,我们想想,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呢?” 听着外婆的慨叹,季源洲眼前浮现冯灯那张脸:“如今接触得不多,裴苓榆那边的情况也不明。我不知道她记得多少,还是也跟我一样。只是听说她三年前也发生了一场大事。便不想多问,触及她的难过。” “有些事本就该男人承担,她第一次见我时就哭了,恐怕是三年前的事叫人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得……可是她太好了,从哭泣到微笑,还渐渐走向了我……她大概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一种女孩子吧。” 如灯似塔,温暖无比。 说话间,季源洲眼里的坚定更深了一层。 他的灯塔由他守护。 等万事清晰了,再都告诉她。 · 此时,那边。 出差两个多月的冯灯正在机场免税店挑选送人的礼物。 简莉莉说:“还好孙小刚的爷爷奶奶从乡下赶来,否则这趟来法国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就找别人了。” 是啊。冯灯也很感恩。 孙小刚的爷爷奶奶来得很巧。 这趟法国之行的项目和她导师的课题一致,也与她毕业论文有关。此前孙小刚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这个项目就已经开始了,她是非常努力才得到的这个同行机会。 “源洲说,小刚的骨头愈合得差不多了,正好,回去我就帮着安排上课事宜。总算做事没有半途而废。” 简莉莉拿了瓶香水:“源洲?” 冯灯很坦然:“我都到他身边去了,叫季医生会生分吧。” 简莉莉点点头:“难得看到你这么不扭捏的人,一往无前得叫人心惊肉跳。” 心惊肉跳这个用词和夏小云的惨绝人寰异曲同工。 冯灯讲:“我挺感恩的,合适的年纪,知道什么是最想要的。” 简莉莉眼里浮起一层自愧不如:不想她虚长她几岁,在爱情方面倒没有她这样通透又坚韧。 13 第十三章 次日早八点,飞机抵达京都。 简莉莉意外收到了吴风的电话。说不唏嘘——是假的。 她这个人有一个算不上缺点的缺点——只对爱的人天真。从前吴风与自己在一起的那些年,她近乎将所有的赤诚都交给了他。青合科技上下这么些年来都以为简莉莉三个字代表的是干练、果敢和女强人。 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女强人简莉莉最喜欢的是lolita。 从少女时代起,她目标明确,做事是御姐范,实则内心极为柔软。 她有时候都会遗憾:她在那个人面前穿过最可爱的小裙子,可惜最后都喂了狗。 果断掐断了电话,她和冯灯一起上了公司的接车。 一阵风从车窗里漫进来,她将手臂压在车窗沿,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见靳长风的场面。 她穿着一身地球人小裙子,化了和公司截然不同的妆容,坐在咖啡厅里和小姐妹开茶会。 忽然看见吴风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上了咖啡厅的三楼。 女人是张生面孔,于是简莉莉安慰自己说:应当是公司新的合作伙伴,毕竟他也是副总。 可这本来就是自欺欺人,一个从三楼办完私事的小姐妹,一阵风似地于她面前坐下,在小圆桌里就开始了指控:“我跟你们讲,刚刚上楼那个男人说我们这样的幼稚又傻气,他那个女朋友完全信赖他什么的……” “要不是我涵养好,真的要和他打一架。但他女朋友真惨……”她已听不大清小姐妹之后的话。 只惶惶看到:有几个听众望去三楼楼梯方向,脸色不好。 更多的是:他们似乎张着嘴,还在谈论这件事。 简莉莉一下子站起来。 所有人被惊动,一霎刷刷抬眸,她不知用怎样的心情立那儿沉默:那个很惨的女朋友,没有错的话,可能就是我。 这样的话,在转身上楼的动作里,成了这段高中至此初恋结束前的预告。 · 然后,她那天做了一件很令人意外的事。 其他女人遇见男朋友出轨,无非是撒泼、哭闹然后抓姘头头发。 这些……简莉莉全部都没有做。 她只是上了三楼,然后在三楼点了一杯咖啡和甜点,端着小盘子自己往吴风和他的出轨对象的桌子走去。 到那里坐下,就坐在一张桌子的正中间处的位置。 吴风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对面的女人还嗲兮兮地问:“亲爱的这是谁啊。” 她慢条斯理:“诶?你们都坐啊。站着影响别人喝咖啡。” 实则那个时候,别人早已三三两两向这里行了注目礼。吴风此人极好面子,因此脸都抽搐了。但他和这位姘头早已暗结珠胎,甚至握有青合科技百分之七的股份,为人早已狂妄。 选择和简莉莉恋爱纪念日来过的咖啡厅,就肯定想过撞见这回事。 索性真的坐下:“要不要再加点甜点。算是我请客。” 嗲女惊愕,在桌下踢亲爱的脚。男人没理会,像是真要请客。 简莉莉掐自己大腿,叫自己不要没出息哭:“你整的鼻子真难看。”她骄傲地把脸转向那个嗲女,保持自己的风度。 嗲女当然没有她那样的涵养,气得脸色大变,倏然站起,一杯咖啡兜头浇下。混在咖啡里,简莉莉才能混着哭:“不止鼻子难看,行为也很没风度。” 她站起来,一杯咖啡泼回去:“比起我差远了。” 言毕,这个落汤鸡女总裁心里攒的气,倏一下像是破了洞的气球——她没打算跟吴风撒泼,这种人并不值得。 可她是这么想的,吴风却不是。那么大一个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嗲女往自己身边一拉:桌上杯子盘子落了一地,碎片蹦到简莉莉跟前。 一秒钟,他都没有拉她。 可她还是撞入一个陌生的怀抱,有清冽的香味,叫人一下柔软,霎时忍不住:哭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怕坏人看见,令其圆满。 周遭是细碎嘈杂人声,怀抱主人的声音因从其胸腔传入简莉莉的耳朵,而带来点闷闷的感觉:“我好好吃饭的心情都被你们破坏了,公众场合上演八点档呐。一男人还没一女人洒脱,别动手,我玩手术刀的,格斗也不错,不介意来一场武侠片。” 又拍拍她的肩膀:“你长这么可爱,为什么哭却不那么干脆……放心,小爷今天做善事,没人看得见你哭。你跟我家小猫一样……” “简总?”冯灯的一声呼唤将简莉莉从回忆中拉回来。 什么?简莉莉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已然到了公司。 冯灯背着双肩包说:“这个香水是送给你的。我发现简总不像公司里那样御姐身总裁心,这两个月更有点像是个小可爱。这款香水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算是两个月外派对简总的一点小了解。” 闻言的人怔怔接过…… 直到冯灯下车,才想起来,她在法国换了个国度露出了更多的真我。不由眼角弯弯——靳医生的朋友也这么暖心。 · 暖心的靳医生朋友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京都一院。 去到靳长风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撑着下巴一脸苦相:极好的一张皮囊里全是奇怪的丧气。 冯灯敲敲门。 他抬眸,很快眼皮又耷拉下去,拉长了音:“进来吧——小灯盏。” 于是,冯灯依言进去。她提着买的按摩器,纸袋放在桌上响起哗啦声:“愁眉苦脸的?什么情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靳长风将手机推过去:“你看是这个好,还是这个好。” 手机页面上是营养师的介绍,原来靳长风正在发瞅选哪一个作为点点的御用营养师:“我觉得左边那个比较不错,白站长之前提过。” 左边的是个男营养师,靳长风一个男生请一个住家营养师的话,女生可能会有不方便。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愁什么?”冯灯问他。 靳长风坦言:“两个我都叫他们寄来了猫粮,我尝了下都挺好吃的,点点却一点也不吃。” 这下情况就很明了了——点点挑食挑到只吃那个简殿下的猫粮。 冯灯刚想建议说,要不然她这边来联系,换个账号和简殿下交谈,哪怕是为了靳长风去承认她就是那只走位风骚的猫也不要紧,只希望靳长风能好过一点不要再被误会。 当她正要如此说的时候,靳长风的私人微信突然跳出来一个好友申请:抱歉,之前私人原因对渣男草木皆兵,你发的私信我全看过了,点点猫粮的配方,你明天有空吗?我当面给你,顺带教你调适。 我有强迫症,这段日子想了很多,觉得最不半途而废的方法就是这个了。 重新加完好友,看完这些的靳长风立马回人家:“好的,地点你定。” “京都医院附近咖啡厅吧,到时候我给你发定位。” · 靳长风的心情多云转晴,心想《肖申克的救赎》诚不欺人,他写了近三个月私信,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于是,好心情令其顺带将冯灯送的礼物——按摩器——夸上了天。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冯灯夸张地捂住耳朵站起来,打趣他,并拒绝再听他的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叩叩叩三下敲门声,玩闹的基友一道回头,只见大门开出一条缝。 季源洲走进来,眼望着冯灯:“赵慧敏他们在大厅里看到了你,我猜你先到了这。” 靳长风把按摩器戴在脖子上,一面哼一声。 哼声之中,又是热水落进纸杯里的声音,季源洲打了杯水过来,水冒着点热气,合适了些的时候,他说:“来,喝点水。” 冯灯接过季源洲递来的纸杯子,沿杯口喝,胃里一阵暖。 她眼看着他,心神阒静:出差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是近三个月。这三月——不止是简莉莉的调整期也是她的。 她这人从小跟着季源洲长大,六岁半不到就承受过了丧母之痛。但得益于季源洲的培养,幸好是属于既乐观又活泼的那一类人。 喜欢和海豚打闹,被小狗逗得乐不可支,就算三年前被季家拒之门外,脑子里想的都是:呐,他能写信回来,就算见不到面,其家人的莫名的保护姿态……这些,都是他活着的证明。 也是好的,这样也是很好的。 她把水喝干净,笑着拿眼看靳长风的方向,怡然打趣:“你看看你,算什么好基友,客人来了连水都没一杯。” “行行行,你最大。”戴着按摩器的男人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很证明身份地转身倒了两纸杯水来,全放她面前,意思是:好基友才是真的,而那个男人,哼,一杯水就想骗你走,眼睛放亮点! 季源洲说:“你这水温不够啊,冷水太少了。” 拿眼瞪季源洲一瞬,靳长风抬抬下巴,示意冯灯:看看看,要求还不少。 冯灯看看季源洲,再看看靳长风,三人一阵都笑了。 “我扛烫,这家伙全开的水都给我直接端上来过,心意不错,两杯,几年基友没白当。” 等水喝尽,摸了摸小肚皮,笑着say goodbye,冯灯就此去找孙小刚了。 · 去的路上,季源洲陪着走。 “季医生好。” “季医生好。” “……季……季医生。”陌生面孔的医生、病人见到他都会叫他一声,迎面的小护士会自然地咯噔一下,有些紧张,还拿眼望望他身旁的冯灯。 “你在一院,果真是受人尊敬。”冯灯心有动容。 季源洲说:“你在救护中心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听说,很多人喜欢你。” 她顿了下,摇摇头:“其实不算。”她说。 “你受人尊敬,是因为你技艺高超,对于医生来说是好队友,对于病人来说是与死神斗争的帮手。” “而我有那种平和的人际关系,只是因为我对大家一样礼貌。我对所有人都很好,见面会打招呼,不刻意去帮他们做事,但他们有需要也当然会帮忙。我这种人,说难听点,叫中央空调。” “深交的人很少,就是不那么尖锐的泛泛之交。” “所以啊。”避过一个轮椅病人,等人推远了,冯灯看了季源洲一眼:“我只是遵守成人人际交往,而且是很秉持中庸之道的一个芸芸众生。喜欢,是因为我对所有人不构成威胁,是过眼云烟的那种人。” “但你,是让我们这种云烟不消散的那种人。你救人。悬壶济世的喜欢和不深交的成人人际关系里的喜欢。在我眼中,是不同的。” “你很喜欢医生?” 冯灯嗯了声:“因为他们曾全心全意地救人,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救她的一个医生和我一样难过,我那么小也知道,那个瞬间,他好像也是我的亲人。他已经很努力地救人了。” “季医生。” “季医生。” 走道里依然能听到有人叫他的称号。 他忽然说:“你放心,我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了。也会更努力。” 更努力。 她的指尖生出一阵阵的酥颤,“季医生。” 还是叫你季医生,更让人心动吧。 · 她与他并肩,小矮他半个头,去病房的路因他偶尔停留下来关切病人而稍长了丁点。 冯灯看着他结束对一个突然哮喘病人的及时诊治,不由出声:“你这段日子很忙吧?” 他一点头,走道的光都在身躯的一侧,头发落下一点阴影,盖在他的眼上。 冯灯步履平缓,忽然有一点心疼他的忙碌。 “那你们医生生病时怎么办呢?” “工作就被耽误了。” “什么?” 他笑了一下:“开玩笑的。但肯定是有影响的。别人生病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话,有时候睡一觉就好了。怎么样?我大概很缺一个照料我的人,冯小姐介不介意多照顾一个哺乳类动物。” 阳光在地上打下一个一个的格挡,都是四边灰色的窗子阴影,中间白色的一团光。 冯灯的脚立在阴影和白光的中间,抬头—— 男人眼望着自己,喉结滚动,忽然说: “因为你不在的这三个月,”他忽然凑近,拧开孙小刚病房门的那一瞬间,轻贴在她耳边。 “因为你不在的这三个月,我心有相思疾。” 门开了。 她用嗯……什么什么……的样子望他。 “就是很想很想你。” 声音全部消失,他走开的背影映于她的眼底。 这里是医院,刚刚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握里:看似轻描淡写地靠近,极快的轻语。 他怕她因这句话受人瞩目,于是那么轻地,只叫她一人听到。 空气中的微粒好像一颗一颗漂浮清晰。 有意或是无心。 可就是这么圆满。她听到了。她独自一人记了他三年,重逢时候最该听到的那句话,在今日进入了耳朵。 心口像是一下子被人托住。 病房内外全是人,可真的一个也听不到,看不到。 他的声音, 他的口型: 谁都没听得见:我好想好想你 · 小季哥哥从未对她讲过情话, 原来,听他说这些话,是这种心情啊。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心跳都会雀跃。 像是密集的鼓点, 又像是搅动在咖啡杯里的铁勺。 14 第十四章 孙有为和周芳在跟孙小刚聊天,门口一阵响动,两位老人闻讯回头。 孙小刚面上一喜,看着冯灯:“香香姐姐!” 季源洲把冯灯买的礼物放在桌子上:“你香香姐姐给你买了些小零食。” 小男孩看看冯灯,冯灯笑着点点头,心下的异样仍有余韵: 香香姐姐这个说法,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不一样。 “我还给你买了一个小蜡烛,你这段时间总睡不好,我听人说这种蜡烛点燃后的味道很好,能让人睡得很香。” “怎么样?”冯灯看向男孩的爷爷——孙有为,“小刚最近还是睡得很不好吗?” 孙有为年已六十,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倒是周芳,秉持着女人的操心开了口:“我跟小刚爷爷商量,今天带小刚回乡去。冯小姐这段日子为小刚付出的医药费,我们会攒到以后还给你。” 见冯灯摆手,周芳一把拽过她的手,轻拉着像女儿一样,温语:“你不要嫌我们老头子老奶奶没有经济实力,现在的农村不比从前,只要有心都还是能赚钱。我们二老年纪大了,钱要了没什么用,可我们听说你还是学生,用的实习工资帮我们。你快毕业了,用钱的地方会很多。” 孙小刚也说:“我住医院住得好无聊了,麻烦香香姐姐好久了。” 他们要走,孙小刚以后也难见了。 想想这段日子以来:孙小刚从沉默到欢笑,到现在能这样叫她香香姐姐……分别的时间那么快。 她看了眼季源洲,复又看向孙小刚他们,老人家的心意她总不忍忤逆,或许这种偿还也是往后的一种联系:“那……你们车票定好了吗?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倒是有一件事。”沉默的孙有为咬了一下嘴唇,那张沧桑的脸上显出少有的情绪“走之前,我要去问一问那个畜生……” 周芳忍不住眼底有了泪花。 冯灯见状,心里抽过一阵的凉意:也是,如果要走的话,就应该替孙小刚把心中的刺彻底拔掉。 她又看看孙小刚,忍不住想:只是对于他来说,刺可以拔掉,记忆却很难磨灭吧。 · 孙真听到有人来探监的时候,觉得很惊讶。 他戴着镣铐坐在探监室内,更为惊讶。 孙有为说:“以后小刚会跟在我们身边,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苦着孩子。” 周芳说:“作孽啊……那个时候你和秋涵干嘛要回来把他带走……” 孙小刚坐在凳子上,良久之后接过爷爷手里的通讯电话,只嗫嚅了句什么。 仔细听的话,是两个字:爸爸。 孙真觉得可气,他教训自己的儿子,天经地义,怎么还被关大牢。于是他死性不改,隔着玻璃吼孙小刚:“你个白眼狼,我跟你妈都白养你了。” 孙小刚沉默,坐在他对面。 他的手发抖,缓缓把手里的电话搁在桌上,像以前一样用那种诚惶诚恐的目光看着孙真。 可看着看着,小男孩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光亮。 他想起进来前,香香姐姐告诉他的话:你看,他在里面,再凶都伤害不了你。 现在是这样的。孙小刚眼里的光越来越亮:爸爸那么生气,可是一点也打不到自己。 于是在这样的一个瞬间,他长久以来的恐惧消散——他真的一直很怕,爸爸像他说的那样,无论小刚做什么他都能知道,只要小刚把爸爸打自己告诉别人,自己一定会被打得更惨。 从前笃信的那些,仅仅只是一面探监室内的玻璃墙,就能攻破。 孙小刚承认:他还是想要爸爸妈妈,但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那么想了。“爷爷,我们回家吧。” 他想起冯灯那天冲入家中带骨折的自己去医院,想起季医生说谁说我会欺负冯灯姐姐时的表情,想起看插图画时咯咯笑的自己。 那些画面,总好像比爸爸妈妈四个字更加温暖。 探监室内剩下孙真气急败坏的样子,狱警拉住他手的样子, 两个老人牵着小男孩, 小男孩抿着唇——他相信,未来没有过去以为的那么糟。 但相信着相信着,他依旧抽搐着肩膀,扑在爷爷怀里哭。 七八岁的孩子,总归是个孩子。 · 孙小刚哭得不行的时候,冯灯正在街上急速狂奔。 再快点,再快点。 不幸遇到红灯,于是她将小电驴暂停,眼落向趴在车踏板处的尖牙,然后抬手给孙有为拨了通电话: “孙爷爷,你们在休息间?对,我大概还有五分钟就能到了。”简短交流几句,冯灯将手机挂断,抽空摸了摸尖牙的脑袋,额间汗水滚落: “尖牙。”她说:“你的主人要离开京都了,我们快一点赶到,也许就能不留遗憾了。” 尖牙仿佛听得懂,汪了声。 “绿灯来了。”冯灯看着前方,拧动把手,开了出去。 五分钟后,开了十五分钟车程的冯灯顺利赶到探监处。可惜因为监狱探监不能带狗进去,所以冯灯就实行了计划二——打了个电话给孙有为,和尖牙一起在外面的阴凉处等。 等人的时候:那些罅隙的光从头顶的树叶中落下,在一人一狗周围落下。夏日虫鸣叫,空气里都是蒸腾的热气。 倏然大门打开。 还没有看见人的时候,只见屋檐上不知哪里落下来一块碎石。 冯灯起身。 汪! 尖牙闻到味道,更快。飞身扑过去,极快的速度几乎带起一阵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冯灯再看见的时候,眼眶蓦然一湿。 阳光下:眼眶通红的小男孩先是往后一退, 倏然伸手一抱。 男孩与狗瞬间抱在一起。 “小黑。” “汪汪汪。” 那么久以来,冯灯从未见过尖牙这样:宛如一个更小的孩子,四脚翘起窝在人怀里,然后身体转啊转,汪汪汪叫得极为欢乐。 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眼中含泪,嘴角上翘,又哭又笑。 一阵风吹来,把额头的汗带走,凉意拂上来的时候,一个念头进入了冯灯的脑海。 他们那么热爱彼此,但孙小刚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说呢?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小黑。 · 孙有为联系的熟人大巴已经在国道上开了一个小时了。 孙小刚抱着小黑,小黑用脑袋蹭他的下巴。 “小黑你别闹。”小男孩摸摸小狗的头,心中闪过很多年前的画面。 那个时候,六岁的小男孩常年搬着小板凳在门前等爸爸妈妈。 一辆摇晃的面包车终于在某一个年夜里回来, 车上精瘦的男人和拿大粉扑的女人在家呆了一夜,第二日忙碌地带他离开了那个小村庄。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说:我们带你去过好日子。 孙小刚想起了好多好多…… 想得最深的那些话是冯灯的:香香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是一个孤儿,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小的时候有一个人告诉姐姐—— 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所以不要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 “以前我以为这句话很没道理,但长大后我也想告诉你。” “每一个小孩子都不是任何人的附属,有一天你也会长成大人,大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香香姐姐你呢?” “我啊。我也是过去的小屁孩,现在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人。” · 冯灯在车站徘徊了好久,就像上次放生小鹰一样,她的心中自然有一种陡然的空落。 与此同时,也是同样的希冀—— 飞吧,飞得越高越好。 季源洲开完新会诊的时候,冯灯已经回了医院。 他看她带着薄汗,去做完狂犬疫苗最后的复查以后,从走廊里出现。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已经回去了?” “是啊。”冯灯甩了甩紧张的手臂肌肉:“生死时速,尖牙也回去了。” “可你看起来好像,还皱着眉头。”季源洲说完,眼看着她。 冯灯把松散的马尾重新扎好,摇摇头:“也不是,只是我这个人求知欲一直很强。他们离开伤心地我很开心,可是我没好意思问尖牙和小刚的事。” 季源洲边走边笑了下:“你是说小刚永不见尖牙的事?” “你知道?” “知道。” “那你告诉我。” 他边往办公室方向去,边脱下白大褂:“你不饿吗?” “先祭五脏庙,再饱求知欲吧。顺便,像说好的那样,照顾一下我这个哺乳动物。我很见不得冯小姐忙得不行的样子的。” 他边说边把褂子脱下,只穿着白t恤向她走来,这样轻松自然,但冯灯清楚—— 他也忙了一天,她也见不得他忙不得行的样子。 于是说:“好。” 照顾一下哺乳动物。 15 第十五章 冯灯听过自助做饭的餐厅,以前没有来过,现如今披着围裙和季源洲一道做菜,还是觉得有点新奇。 她倒是没做什么大动作——季源洲全包办了。 所以充其量:她是个摆盘的。 冯灯把切好的凉拌西红柿摆成一个花形,端到自己的桌边:“一二三四五。”她立在那儿数数,然后折回去喊人: “季医生,我看够了。” 季源洲正把最后一道茄子收汁,关煤气,余温烤炙。 他看了眼那边的冯灯:“嗯,差不多了,你先坐着,这道我好了端上来。” 几十秒以后。 人来了。 冯灯看着桌上的一堆家常小菜,心里漫过一股温流。她总记得过去自己嘴馋,季源洲便就地取材,下水找了那些海产,找俩木头,直接生火为她做一顿美味。 她尝了口茄子,软糯正好,汁水钻入口腔,是特别好下饭的那一种味道:“季医生真是好手艺。” 季源洲没有推辞,他接下这波赞赏,然后用公筷给她再夹了块肉—— 他瞧着她一口吃掉菜,然后扒一大口饭,颇有一种“孩子吃饭吃得真香”的家长式满足。 “你吃慢点……不急,我不会跟你抢。” “你现在做饭真好吃。”冯灯是被回忆魇住了,吃了一口还吃下一口,又急又快。然而当这句话从口中落下的时候…… 她的动作跟着一顿,仰眸看向了他。 他应该没有听到,只见她嘴角有米粒,极可爱地看着人。 于是顺手拿过桌上的餐巾纸,起身,又怕她不适应他来,于是递给她:“擦擦?”还笑着问她。 “…”她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一把接住,按在了嘴角:“好丢脸……” “没什么好丢脸的。”季源洲说:“是冯小姐给面子,觉得我做的饭合胃口。” “若是放在三年前,我的水平实在是一言难尽。” 三年前。 她擦米粒的动作一时僵住,她想:他终于要告诉她了是吗? 于是顺水推舟,问他:“三年前,季医生是怎样的?” · 季源洲觉得这应当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自那一次他在公交站用那么幼稚的方式不让她看大海、帆船的新闻之后…… 冯灯向他靠近了。 他这人的观察力极强,何况冯灯的表现也实在是明显。 她对他笑的次数,那些不自觉的,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她不抵抗他的接触,并肩走路,贴耳呢喃,也都有过。 这让他很开心,与日俱增的更是一种责任感。 之前,靳长风说冯灯害怕提及三年前的往事。与外婆陈默交谈的那阵,他也如此认为。可随着相处次数的增加,季源洲越发发现—— 或许,她害怕的是她那个部分的三年前,而他这个部分,她是有兴趣知道的。 于是他早已打算不再隐瞒,可惜他自己本身知道的也很少,有些事与裴苓榆有关,与季家有关,那边如同一个漩涡,他已请私家侦探调查,这一处的结果,他清楚后,才能告诉她。 所以季源洲说:“三年前的我,其实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 她像是真的知道点内容,顿了一下。 季源洲看在眼里——有一日靳长风莫名其妙问他:三年前,你们季家是不是把一个女孩子赶到大街上过——这恐怕就是她这一停顿的原由。 “三年前。”他继续说:“我不止连饭都做得不大好,更不知道我生活在一个满是监视器的地方。” “监视器?”她的筷子渐渐松离手心。 季源洲点了下头,他说:“我与冯小姐讲这些,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以为,喜欢一个人,是要把所有好的坏的都告诉对方。你已听过我太多的外面赞誉,那就由我告诉你我的不堪。” “其实今天这个环境其实不大好,甚至我是为了讲小黑和小刚的事才带你来这吃的饭。” “但是……” 他看着她:“胜在真实。” “我有一个弟弟,你应该听靳长风提过吧?” “嗯。”冯灯顿了下,为他夹菜。 不忍心打个岔:“那个菜会凉。”心疼钱的劣根性真是要拿出去枪毙。 季源洲却觉得可爱,忍不住放入口中,笑了下。 他把饭菜咽下,方继续看着人:“他叫季念,比我小二十岁,听说是我继母和那个人生的头胎。可惜两三岁的时候,被人带出门玩,车祸。” 手指了一下小脑的方向:“这里,小脑受了很重的伤。走路不稳,受人嘲笑。很多年被放在家里受家庭教育。” “我到季家的时候,没有人跟我说我是季家的大儿子。只是会定期被送到什么地方去,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又被人送回到老宅。” 冯灯:“季医生……” “这些倒是都没有什么,可能因为我记得医术,他们让我陪季念玩。第一年整整被锁在家里,想出去的话,季念会缠着我。” 冯灯想起他开头说的监视器三个字,不禁露出的表情里有了这种含义:是不是,这种缠着也不是因为爱呢? 季源洲看懂她的表情,为她夹了筷菜:“是,没有人爱我。在那个家里,季念也是听母亲裴苓榆的话缠着我。我第二年成功逃走的时候,季念是唯一看到却抓不住我的人。” “他打给裴苓榆电话的时候说:哥哥跑了。” “季医生……” “同情我了吗?”他狡黠地笑了一下,“那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很奸诈对不对?冯小姐一环一环被我套住,以为是听我缺点,结果听了这么悲惨的故事。同情是爱情的催化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呐,像我这样奸诈的人,冯小姐要擦亮眼睛。” 她顿良久,不知是笑是哭。 直到他说:“冯灯,这是全部的我。” 未必要你真同情,只是我的过去可以告诉你。 · 其他桌上陆续有人吃完走人,餐厅外又有人进来走动。烟火的气息一波又一波,跟营业额一样,呈上涨趋势。 冯灯的指尖搁在桌上,眼望着对面那人。 她忽然笑了下:“季医生,你知道有档节目叫非诚入扰吧?如果男嘉宾像你一样,自我介绍就告诉人——我是个奸诈的男人。你一定会被灭灯的。” “季医生今天运气比较好的一点是,这里不是非诚勿扰。” 她与他四目相对:“我也不是女嘉宾。” 她的回答令人意外,“奸诈也好,不堪也罢。季医生讲真话,而我愿意听真话。” 她很勇敢,他愿意说,她就愿意接受。他似乎没比她好多少,三年前经历颇多。原以为听他讲过去,她会圆满。毕竟三年多的眼泪都是因他而流。 可现实大相径庭。 三年前。 她被季家丢到门外,大门一关冷着脸说:季源洲不想见你。 她被这样的时候,原来他被人囚住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忽然不想听三年以前了,也无所谓了。她的小季哥哥原来从未想要抛弃想想。 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真相了。 而且——昙花岛里日日甜,她其实见不得他吃苦。这件事知道了就已经可以了,她不要他把往事的酸辣再回味一遍。 可是她想——裴苓榆真是个坏人,这样的人是犯法的。于是只有一个问题:“季医生,你报警了吗?” 那眼底浮起一抹厌世般的颓色,陌生而又令人难过。 “你知道,季洵是谁吗?” “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脑科专家担心自己的小儿子,所以在家安装了摄像头。这不是犯罪,是护子心切。” 护。 火花在冯灯脑海中霎然闪过。 孙真打孙小刚的时候,尖牙一定在场吧。 所以它的伤痕累累,是替孙小刚挡下的伤。如同父亲护子那样,有时不顾一切。不见尖牙,尖牙就不能再为其受伤。这才是真相…… 女人悠长的目光定格在男人的脸上。 倒是季源洲以为她被他突来的情绪而吓坏了,于是下意识伸手—— 摸了下她的脑袋:“你还很年轻,最坏就是这样了。不要怕,好像你跟孙小刚说的那样,人会长大,能够保护自己。你看,我靠自己,也活成了这样。” 还可以,保护你。 16 第十六章 冯灯觉得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三年前的梦想。 他好好的,就跟现在一样坐在自己的对面。讲着话,对他笑。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但是又不敢表白。他也喜欢她,正在循序渐进。 心动吧,温暖吧。 谁说断了的感情线再接上会有偏差呢?她就觉得接得刚刚好。他们除了年纪不一样了,其他的好似没什么不同。 她现在就坐在昙花岛的礁石上,见他拉着自己的手,还没再进一步,却心动得比什么都真实。 “冯小姐?”季源洲在叫他。 她晃了下神:“其实你可以叫我冯灯。而且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我是想想,我就是那个和你一起在昙花岛长大的想”想。 “来人啊,来人啊,这里有人心脏病犯了。”餐厅里陡然响起的尖利女声和季源洲飞身而去的职业反应。 让这句话无疾而终。 · 冯灯跑过去的时候,季源洲已经在给病人做应急措施了。 身旁围了一大群或看热闹或紧张的人,店长也拿着手机,断断续续地讲话:地址、状况…… 在报告当前的信息。 电话被店长贴到季源洲的耳边,一片嘈杂里,只有他铿锵的声线:“二十八九岁,现在的情况是……” 这种陌生的感觉兜头撞入冯灯的心底——那个从前沉默却又很会出海的少年身影,在如今这个穿白t的男人身上重叠。 他弓着脊背,表情急切 她忽然记起曾经在昙花岛,他驾驶着救援皮艇把受难的海上游人救起时的样子。 表情同样热切,可当时有的是:漫长的距离感,现如今——菩萨低眉。 她很快反应过来,把目光从那个患有心脏病的年轻女人身上挪开,紧急加入打下手的行列。 救护车过来,将人抬出去的时候。 她看着季源洲跟着一路小跑, 总觉得——不止是想想长大了。 临上救护车的那一秒,她听到周遭人的声音—— 这人是江袁吧,不是帆船选手吗?心脏病不是不可以玩帆船吗? · 季源洲在出租车上,给周川打电话。 冯灯坐在他边上。 那边周川正好结束训练,从浴室出来,助理便递了电话来:“教练,是季医生。” “源洲。”周川穿了裤衩坐在木质凳子上。 季源洲在电话那头,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的江袁:“周叔叔,你们扬帆训练中心的王牌江袁有心脏病你知道吗?她现在人在救护车上,好像是没带药。” 周川腾然站起,眼中浮现出类似的过往,暗了下声:“先别告诉师傅,这样,我现在人不能出来,我叫欧经理去一院找你。这件事……” “人你先救着,事情我稍后跟你说。” 季源洲挂了电话。 冯灯也没有作声。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清楚季源洲刚刚是给病人的家属打了电话,而病人的家属大致也是季源洲认识的人。 听口气,这件事,似乎有非同寻常的含义。 心脏病、帆船、隐瞒。 这些词汇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冯灯觉得以前好像在哪听过,但又确定真的没人跟自己讲过这些词汇。 只是偏头去看季源洲的时候:他像是一下子变回了那个善良却淡漠的人。 “想想。”他忽然又叫了这个名字,拉过她的手,将头靠了过来。 他说:“肩膀借我一下。” “哦……好。”她还很给力地揽住他的肩膀,不放心用手背试他额头的温度,轻声:“是这段时间手术做的多了,所以身体太累了吗?” 救护车里其实还有其他人,好几个护士都见过季源洲,听过冯灯。但也同样的,第一次看到…… 那么意气风发的男人,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身体还好。”季源洲看着担架上陌上的面孔,声音更轻:“只是想想,你觉得呢,一个有心脏病的人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种危险的事。从前的人这样……现在的人还是这样。 那种能听得出来的怨恨,存于他心中的疙瘩里。他的声音只她一个人听得见,也只她一个人窥破—— 可是多么遗憾,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过去。难过、开心……刚有意分担的时候, 人就分别了。 · 终于到了医院,季源洲这次没有亲自上场。 担架车两旁是推车的护士,病人一到医院就被推到指定处。 还以为季源洲会需要休息一下,没想到自下了救护车他也迅速投向工作——交接完毕,便换上白大褂,去做今日下午某高层的心内手术的术前准备。 他当然要工作,她也要去青合科技。 无论心里再牵挂不下,她也不是小孩子。“我下午两点要做一台手术,待会儿会和扬帆训练中心的欧经理接洽,江袁的病情杨医生接手了,他是很好的心内科医生,非常有经验。”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面做着术前准备,一面对她字字敦嘱。 冯灯不解,看着他。 季源洲从桌子后面走过来,高个子视线一落,到她眼里,“冯灯……”他顿了下,眼神温柔: “刚刚吃饭的时候,有一件事忘了说。不过,正巧,现在说,应该更好。” “刚刚的情况你看到了吧。也许以后同样会发生。突如其来的病人、突然而至的悲伤。有的时候吃饭、旅游、看电影……都会遇到。可是悲伤只会一下过去,到了医院,我就是医生了。” “所以你不要因为担心一个刚刚让你有好感的人,而去改变什么人生计划。比如工作日午休时间过去,应该到点上班什么的。我忘记说的那件事是,我只是个凡人,未来有机会需要分享我的过去,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也是个医生,没有人比我更知道稳重是怎么回事。” 他在告诉她,走向他会面对的真实世界。也没隐瞒她——他早已,早已将她划归为他的“关心区”。 一阵风从窗口飘入。 冯灯站在他对面扎了下头发。 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但又像正在点子上: “我已经长大了。” “季医生,作为一个大人,我的判断力告诉我,我很相信你。你是季大拿,这里是你的王国。” 她站在他的对面,亭亭玉立。 目光里似水,整个人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阳光感。 冯灯不知道自己在季源洲眼里的形象,但在当下,她很想照顾他,但更想像个成熟女人一样尊重他。 她相信他能处理好,更莫名坚信:长大了的自己不仅能走向他的现在,也有足够的担当知道他的过去。 而他。 不是说了吗?会告诉她的。 · 研究生二年级,自开题报告结束之后,时间都属于自己。 冯灯用共享电瓶车回到青合科技。 下午三点半,市海洋馆的人来接可可。她穿着白大褂与简莉莉一道将海豚送回海洋馆。 海豚入水,潜入、潜出。 池子里的水花飞溅,在阳光下都有光泽。 “这次可可能够痊愈真是多亏了你们。” “我看到你们把警示牌又翻新了一遍……现在的人有时候爱心泛滥给动物们吃的,心是好的,可往往就是这些食物伤害了他们。这样,顾馆长,可可往后有什么情况你都可以……”简莉莉说着话,看了眼冯灯。 继续:“你可以和冯女士联系,她照顾可可有一定的心得。” “冯技术员。”利落短发的女馆长向冯灯投去目光,示意微笑。 正奉命陪可可玩的冯灯,闻言转过头来。一时立起,点点头:“没有,其实主要是真的技术员在照顾可可,我只是个实习生,其实只帮了一点忙。” 她不会抢人功劳,也不觉得自己多厉害。 这是工作,而爱动物更是……本能。 那边的简莉莉和顾馆长都笑了——可可蹭着女人的脚踝,看来极为喜欢此人。 顾馆长留他们吃了顿便饭,于是回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六点。 冯灯下意识地看手表,被简莉莉注意:“要去见男朋友?下班了,有约会?” 她啊了声,又摇头:“不是,源洲……还不是男朋友。” “还不是?” “呐,简总。我觉得大家不都倡导男女平等嘛。只是他说了喜欢我,我还没有正式告诉他喜欢他。这样不公平。所以还不是……” 简莉莉开着车:“一年的三分之一都快过了。可可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救护中心最近也没什么大事。若践行你的男女平等,你要什么时候说。其实女生嘛,男生追你,追得你喜欢了。嗯一声,很多人就自然在一起了。” 话是这样。 可他们不属于普通的相知相识。 二十多年…… 要更珍重些。 似是见冯灯没有作声,简莉莉自知问及私事。想起之前自己和吴风的事,不免有些汗颜——自己都没成功,却说这些来,颇有乱给鸡汤的嫌疑。 是以,将气氛调动得自然点:“不过……有时候,太轻易应答的,都不大长久。自然在一起的人很多,但好像走到最后的,是珍重彼此,互相了解的。” “我这段日子总无意间涉及你的私事,看起来都不像个老总,可又不是闺蜜。到底是感情这种事……我老在意。” 冯灯将脸朝向简莉莉——精致的妆容和街道上的灯光交融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说:“我遇到的人很多,交心的人很少。这世界里我看大家都好忙,于是留下的都不太多。简总,就像我还没和源洲真的做男女朋友一样。我交朋友,也和恋爱一样,越来越谨慎,越来越珍重。” “我的朋友很少,如果愿意,和身份地位没有关系。你关心我,我也可以关心你。做一个朋友……” 这种话,由成年人说出来未免小孩子气——谁长大了交朋友还说出来的?不都是喜欢就一起玩,不喜欢悄悄走开吗? 简莉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顿了下, 五秒多,突然问:“冯灯,你是怎么长大的?” “啊?” 简莉莉嘴唇勾了下:“你的世界观,和我们的,好像一点也不一样。” 冯灯不大赞同这句话:她其实和他们的世界观没什么两样。她对人也是泛泛而交,碰到权贵也会有——拥有这样的朋友能一路登天——的意识。 若说真有什么不一样。 大概是抽风吧…… 有如现在这样,为眼前人眼底浮起的类似情绪而交出自己的心。再多一个朋友。 · 于是长大后的冯灯多了两个要交心的朋友。 一号选手夏小云。 二号选手简莉莉。 晚上在公寓里敲毕业论文初稿的时候,冯灯喝了口冲泡奶茶。 有些事讲不清的,可遇见你以后,生活开始流动,喜怒哀乐有了缘起跟颜色。 唯有一样令人难过。 那种小姑娘一样的撒娇幼稚,好像找不回来了。人心越来越老,只爱你留在原地,不来不去。 17 第十七章 那天, 冯灯回青合科技不久,季源洲见了欧圣广。 欧圣广此人现年三十五,与季源洲同岁,是扬帆训练中心招聘的经理人之一。为人心细如尘,多年前跟随周川南征北讨过,得到信任。 他剃平头,但终年爱戴渔夫帽。 欧圣广赶来一院之前,正在和陈默聊天。吓了一大跳,却绷住了表情,甚至劝陈默在这阳春三月和老姐妹去南城旅游。 鸡鸣寺的花不是都开得盛吗?鼋头渚也是。反正高铁便捷,她们那个年纪的可以无票乘车。 陈默本是个逍遥的人,听言觉得有理,倒是咋摸出欧圣广的怪异之处,用第六感猜出训练所里出了事。 换作从前,这位老太太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可陈帆去世以后,获得的唯一经验是这个——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便多插手。 于是假意看不出来,还听欧圣广介绍了几个团,高高兴兴找老姐妹去南城。 季源洲听到这里,点点头:“这样很好,外婆年纪大了,喜欢教人帆船是一回事,操心这种管理层面的漏洞,却又是另一回事。除了徐姨他们……” 他是要问有没有壮年陪同,以免出事故。“有的有的。”欧圣广陪同季源洲坐在江袁的手术室外, 瞧一眼季源洲白大褂的打扮,也知他稍后事忙:“老太太那边,我和旅游团的人说好了。这个不用担心。其实我也看出来老太太有点怀疑,怀疑训练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她愿意让你我处理,她是如何精明的一个人,身负盛名。” “只是……”欧圣广扶了一下灰色的渔夫帽,眼往手术室看:“江袁恐怕这辈子在业界是不能迎帆了。” 穿白大褂的季医生眼皮跳了下,也望过去:“她是先天性心脏病吧。训练中心一直瞒着?” 欧圣广说:“不,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有心脏病。她是最早出名的训练选手,只一点十分奇怪。” “论帆船技巧,训练中心里无人比得过她。哪怕是职业选手都少有能敌对的。可自我入行以来,从未见她参加任何职业联赛。” “那她怎么出名的?” “直播。” “现代社会,从前博客,现在直播。圈子里的人,输赢胜负兵家常事,谁有本事,未必是一两场比赛论定。扬帆有很好的业余赛传统,这个她会参加。战无不胜。” 话音落了足足有三十秒。 走廊里才响起欧圣广对面人的声音。 “她是你们训练中心的王牌学员,人已经在救了。一切和所有普通病人一致,后续的照料,你们的事。” 季源洲不懂——现在的人,也和过去的人一样吗?明知这样会死还玩帆船。 周川是扬帆的创始人,一早下过令不接受心脏病患者。 江袁倒是个例外。谁开的例外? · 季源洲其实最开始时对扬帆训练中心没有多少感情。并不是因为他薄情,实在是,两年前,他才知道这么个地方。 当初他从季家逃走以后,鬼使神差去了京都远郊的一个山村。 按照脑海里不清晰的记忆,找到了陈默。 彼时陈默正守着老宅,似是等他回来。正在摘菜的老太太看见他,手中的东西都哐啷落地:“源洲!你又回来了?” 又? 他问陈默:“这里是哪里?老人家你又是谁?” 陈默说:“这里,陈家村,我是你外婆。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可这里是自己跑来的,应该…… 当时他看了眼陈默,觉得老太太应当没有骗人。 于是喝着陈默给的白开,把一年的囚禁生活告诉了她。 老太太气得几乎当场要昏死过去,一通电话叫来了周川。 自那一日,季源洲才知道。 眼前的老太太是体坛过去的风云人物,而当时的奥运冠军是周川,也是她的徒弟。 季源洲彼时已有了打算,没让周川真的插手,只是自己去报了警。 可惜结果啼笑皆非——人到了警局,季洵解释,什么摄像头,这都是为了保护季念而设置的。 再去查他的房间:原本那些摄像头的痕迹遍寻不着。 季洵当着警察局的面说:“这是我大儿子。是家庭矛盾。” 当时京都首屈一指的脑科专家是专业和可信的代名词。 季源洲? 是谁? 谁在意。 回想起过去,下了手术的季源洲在扬帆训练中心的攀岩墙上,内心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欧圣广在下面看着他:“季医生。” 他手一松,沿安全绳滑下来。 “怎么了?”汗如雨下,男人熟稔地解开安全绳。 欧圣广摸了下渔夫帽,眼落在季源洲身上。 很是疑惑: 当医生的,却有一副极为优秀的锻炼身材。他如今穿着工字背心运动的样子,骗人说是运动员都有人信。 和市面上的奶油小生太不一样了,又和有些文质彬彬的医科大夫很不同。怎么说? 男人。 对,这个人很男人。 “哦。”欧圣广把手机给季源洲:“周教练来的电话。” 周川? 季源洲抬手接起:“周叔叔。” 那边周川拿起地上的矿泉水:“是这样,我有点担心你那边的情况。听说你又和两年前一样了?拼命锻炼?”两年前,自他梦中出现冯灯的身影以后,心中就常有难过和愧疚交加的感觉。 那种思念、难过、愧疚,却找不到一点线索的煎熬,令原本就喜欢锻炼的季源洲养成了个坏习惯——拼命锻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像个没有过去的幽魂,情感只有入口,从无缺口。 他用毛巾擦了下汗:“没有。这次没这样了。只锻炼了一小会儿。” 又顿了下,说:“有她在,我要更自律。坏习惯能够克制的话,自律能力就越强。” 诚如真相,他没有来路。不知过去发生什么,看似糟糕的是被困了一年。但这一年的记忆并不连贯。 季洵每次带他去了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回来为什么又不记得什么。 很多东西,他并不害怕。 只是不知道这副身体究竟算不算得上健康。 他curb(控制)得好,万一将来…… 他可以保护她。 周川放心了下,又提起另一件放心不下的事:“我听说……江袁去找你了。下跪请你对外撒谎,证明她没有心脏病。” 手中擦汗的动作一僵,季源洲看了欧圣广一眼:“我到那边去一下。”他指了下侧门,然后擦身而过。 到了地方,咳了声:“对不起,周叔,这件事违背我的原则。” “我知道……”周川在电话那头低了下眉:“但算我求你。” 季源洲神色一凛,冷了一寸:“周叔叔,为什么?你不记得你的身份了吗?这会毁了你我。” 电话那头静默了许多秒,最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对不起,源洲,只是我又想起了以前……以前你妈妈没有能得到的,现在有一个跟她经历这么像的,我只是……” 怜悯又牵挂。 他都懂,但这么看来,周川也是才知道江袁心脏病的事的了? 一手遮天算不上,但扬帆是周川的产业。 谁瞒的? 眼底浮起一阵精睿,季源洲脑海中闪过季家的几张面孔。可又不对,饶是他们再厉害,如今他有实力与那位平分秋色不说,他们的手也伸不到这里。 “周叔叔,媒体已经发了通稿。如今不是江袁一个人的事,无论她最终如何,要命的是扬帆。” 帆…… “我虽然恨那个人,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你以她名字开的产业,守了这么多年。我有义务替你解决……”何况,这是外婆最爱的地方。 周川在季源洲的声音里挂了电话,他清楚:源洲这孩子,哪里是恨陈帆。 只是。 把那么小的他带走的人是她。纵使不记得前尘往事,他都有一种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的悲伤。 那股恨几乎不需要记忆,就很明确。如同对冯灯的爱一样。 季源洲挂了电话,坐在房间里,头往背后的换衣柜上靠。 妈妈…… 是因为你把我带走,让我没有你的爱,缺少外婆的爱,所以我才有这种极大的恨意的吗?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是一个女人扬帆起航,意气风发。下一个画面,她也捂住了心脏,吃下了心脏病药。 母亲,是那个从前的人。 恨,大概是——不理解,你明明身负重病,却坚持扬帆,害我成了这样。 18 第十八章 “你知道季源洲为什么会是现在的心内大拿吗?他才三十五岁诶,以这年纪来说,真的是很年轻了。” 靳长风今日说有事与她讲,她下了班以后,听季源洲微信: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一个叫扬帆运动中心的地方——就新闻报道江袁呆的那家。 她本来想同意的,靳长风说这边有十万火急。 本着好基友一辈子的情怀,冯灯忍痛拒绝了季源洲。 来了这里。 可是谁告诉她。 嗯? 十万火急是点点很想她,需要她来抱一抱。 抱一抱? 嗯。 点点小可爱确实很重要。 但是。 这位大哥,麻烦你下次把话说清楚点,不要随便用成语! 她还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 冯灯看着在茶几上抓报纸的点点,然后目光一转,预备对靳长风横眉冷目,然而听到这句,眼神缓和。 “季源洲?” 靳长风立马还以“恨铁不成钢”:“世风日下,你眼神都变了。” “你不爱我了。” 冯灯:“……” 冯灯:“我觉得点点不跟你讲话,沉默如金的原因如下。一,我刚刚替你排除了生病的可能。这个你自己是医生,加上带它看过兽医了,不用赘述。二、它不是想我而沉默。三,它是觉得你这个主人有毒。” 靳长风:“……”点点沉默不语,是他十万火急真实的内容。请她这个见过大猫小猫,花猫病猫的志愿者来看,想念是个说辞固然不错。 但是……主人有毒这种说法…… 冯灯实乃见色忘义之人。 靳长风瞥了眼自家那只最近变得一声不喵的猫,正色:“好吧,既然你来了点点也没有喵,说明你也不是病因。嗯,本来嘛,你就是以前照顾她的,现在她主人是我,更想念一定是我。” “但作为回报呢,我还是跟你讲讲季源洲的事吧。” 戴着塑料手套.弄猫粮的冯灯,看了眼日系风的男人:“说。” 日系风男人一边去拿简殿下给的注意事项,一边走过来说:“是这样。” “一年以前。”他把注意事项放到冯灯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就一年前,京都还没季源洲这号人物,后来直接空降到了京都一院。” “就有些包打听的啊,人肉出来他老爹是季洵。季洵你知道吧?京都响当当的脑科专家……不过,听说是私生子。又有人爆料说,季洵曾私下和各个医院打过招呼不准收季源洲的。” “觉得有私生子丢人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空降是靠关系的这一层翻篇了。而且,这年头,私不私生,错是大人的,孩子充其量是罪恶的产物。罪恶呢,是你我他给下的形容词前缀,产物本身没有褒贬。” 猫粮拨动的声音微微发响,点点凑上来吃,舔冯灯。 冯灯抬眸,撤下塑料手套,丢入垃圾桶。 “给。”靳长风递过来罐装橙汁。 “你继续。” 猫吃着食物,人坐在沙发上。 她捋了下耳后发,啜饮一口,看着靳长风。 靳长风喝可乐,旁边坐下,继续说:“况且,你那么相信的季源洲,又那么优秀。就没人再说了。” “那季大拿是怎么回事?一年不可能……” “哦。这个。”靳长风灌下一大口:“他以前在惠灵顿医院呆过,听说是dr.t的学生,因为没在国内发展,还是怎么回事吧,一开始季源洲这个人没什么名气,但听说三年以前在国外就已经很响亮。” 她知道,靳长风的声音还在, 冯灯却不由握住了橙汁罐子——三年前的季源洲有多么优秀,多么难见。她是那个最清楚的人。 于是忍不住慨叹了声:“我过去还以为过了十几二十年,现在你一说,原来才三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想必是他过去的资料帮助了他,而中间又经历了什么艰难,方成今天的季源洲。 靳长风说:“冯灯,我特意搜集了他这么多的资料,越想阻挠却越感到——” 冯灯:“嗯?”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你大概爱了一个不错的人。” “不过。” “嗯?” “他大你十岁,你怎么不叫他叔叔啊。” 冯灯把喝空的罐子丢入垃圾桶里。 咚一声:“小时候觉得,叫哥哥,就能嫁给他了。” · 陪这个技术宅男玩了两局游戏后,到了晚上的七点半。 还有毕业论文任务在身,冯灯不做多留。 靳长风把冯灯送到楼下。 那边公交站台来了个人影。 尚未走近,冯灯听到边上男人的招呼声:“简殿下!” “诶?”冯灯回头看靳长风:“你跟简殿下面基了?” “咦,我没跟你说过具体过程吗?” “没有啊。” “那我肯定这阵子忙乱了。介绍一下——” 简莉莉刚到, 日系男一手拉过她:“我们家点点的御用营养师,简殿下。” 吓了一跳,冯灯立在原地。视线忍不住落在简莉莉的那一身白西上,眼神问她——他不知道你是那个简莉莉? 简莉莉用眼神示意——不知道。 冯灯不知上次简莉莉和靳长风第一次见面,简莉莉妆容与此时的完全不同。是以,很是郑重地盯着靳长风的眼睛看了数秒。 悲痛摇头:他最近可能工作太忙了,眼瞎了。 “简……”总。 冯灯话还没说完。 白西女握住她的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简莉莉。” 她第一次感受到简莉莉在发抖,紧张的那种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脸颊还有点红。 冯灯心想:可能是我眼瞎,否则,见惯大场面的简总,如何是这副样子。 · 她坐到公交上,给简莉莉发微信:简总,什么情况?我良心不安啊。 在靳长风家客厅坐下的简莉莉发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包给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瞒着他的。” “他为什么没认出你?” “可能是上次见面的妆容不一样。” “那你干嘛不说呢?” “因为上次,让你做中间人的时候,得来的回复让我觉得他见到我很尴尬。有些事说不清,但他是我的大恩人,救人水火的那种。所以不想他尴尬。” 简莉莉很诚恳:“我现在只是有空就来教他,等他全部学会以后,会默默离开的。” 发完了,简莉莉回头看了眼正在为她上甜点的男人,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期限。 嗯。 结束以后就默默离开。田螺姑娘报恩结束,就可以了。 那边,端着自己做的甜点来的靳长风,把手里蛋糕放下:“上次你说喜欢戚风,我试着做了下,你先尝尝味道。” “真的太麻烦你了,穿着职业装就奔赴我这里。” 心里微微发紧,简莉莉摇摇头:“不,我很喜欢点点。” · 江袁坐在病床上,拿起手机,又放下手机。 想给那个人打电话,但又觉得,这样太过自私。 能够练习帆船已经很好了,很痛苦的时候都已经过来了。一切都隐瞒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是上次的手术原来失败了,新的心脏、好不容易的存活,都没有用。 它依然复发了。 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扬帆了吧。 而此时。 b站。 她被送上担架的视频已经翻天了。 弹幕里几乎两极分化。 骂的有:这是真有病啊,什么偶像,这不是给那些患病的人走向危险的借口吗 根本没有给迷妹们做出表率 什么鬼啊,难怪从来不参加职业联赛,业余的就是业余的 真是不要命,估计是扬帆给钱给的多,这年头什么都靠吹! 甚至有牵连扬帆的:那个破训练中心我看就是圈钱的 听说周川是创始人。 哦,周川,新闻最近风很大的那个是吗?明知故犯! 江袁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不畏风险,扬帆起航。虽然她从不参加职业联赛,也只是混迹于一些业余趣味赛,可这个圈子里有无数的人正是受她影响而走上了这条道。 她在一个直播里说过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然后来这里,扬帆起航。 曾经有一个女孩子也身患病症,想要扬帆。 她回了那个女孩子的私信说:“这条路上,最重要的是命。你有家人,我也是你的家人,希望你好好活着。” 没有人知道江袁的家人是谁,听说是孤儿院里长大的。 可谁知道呢?或许都是个骗局吧。 骗这些疯狂弹幕的粉丝: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算是玩,她从没参加联赛,都是圈地自萌。 如果她没有被曝出心脏病,你们谁从她那里获得了一丝负能量吗? 她用的是自己的命!!!!! 手机嗡然一声响,微信出来一段声音:“我知道你不在乎生死,去求他,是为了告诉粉丝自己没事,不希望自己成为个例,成为那些以后有心脏病却还学你的人。但事情发生了,我们早该料到这一天的。” 她忽然觉得这一生好短,自私了小半辈子。 总得偿还。 19 第十九章 欧圣广来医院看江袁:“昨天我跟老太太的外孙,也就是季医生通过了电话。江袁,现在外面对你、对扬帆的评论都有很多。” 病床上的江袁很沉默,一手拔掉输液管,去柜子里拿衣服。 欧圣广走过去,拿住江袁手里的外套:“你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江袁握紧衣架,眼一抬,利落的短发颤了下。“欧经理。”她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我想我的心脏病药,为什么会不翼而飞,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欧圣广的脸色倏然一变。 江袁用力,把衣服抽过来,去卫生间换上出来,“这件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你,休想让我向你求情。你是扬帆的经理不错,办事稳当,做人可不怎么样。你以为你做的周密?不过是别人对你只有心细如尘的印象罢了。” 她十五岁的时候,那个年代还没有如今的互联网。但有电视。 陈默、周川等人乘风破浪的画面几乎陪着她长大,以至于,有一日到了扬帆,她都觉得是做梦。 此事…… 在那一位的帮助下,瞒了这么多年。她可以道歉,退出整个圈子都无所谓,只是…… 不能将那位恩人牵连出来了。 戴着医用口罩从偏门打的去南站动物救助中心的时候,江袁在车上如此想到。 · 午后, 夏小云对冯灯说:“你看了最近的那个新闻没有?原来周川办的那个什么扬帆训练中心里的王牌选手是个心脏病患者……真是想不到。” 冯灯正在给一只受伤的猫包扎小腿,闻言,抬头:“嗯,我听说了。人就在一院,还是季源洲送去医院的。” “哦,对哦。”夏小云把药递过去,打了自己一脑门:“我是不是傻,人是季医生带回来的,你肯定在。我肯定是最近写毕业论文写傻了。”毕业论文是本科生的心头痛楚,这话换冯灯莞尔一笑。 她颇有经验地看夏小云:“你跟的论文老师很严格吧,难怪最近都不见你。” “是啊。”卷发女孩给出一副呜呼哀哉的表情:“人称灭绝师太,要我们先写两万左右的读书笔记,然后在暑假结束前就交初稿。人家都是大四下学期才交初稿的,她让我们大三下的暑假就搞定,要死了要死了。” “对了……你们海洋生物学的论文肯定更难写吧?开题报告到最后的论文答辩时间跟我一样紧凑,你还这么忙……” 说完夏小云就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很智障。 青合科技就是专业对口的公司,人家那是能实践出真知的。 “小云,把剪子递给我一下。”冯灯握紧手里的绷带,用眼神示意了下药箱那儿的剪刀。 “给。”夏小云递过去。 咔嚓一下,冯灯把多余的绷带剪掉。同一时间,那只小猫往旁边动了动。 冯灯说:“我的经验是,读书笔记的部分可以加一点知网上的论文参考文献,老师的目的是检查你暑假是否认真看书了,但文献综述的部分之后肯定要做,而且好的文献综述对于后面的论文大纲作用很大。从这个方向出发……” 她摸一摸那只小猫的头:“应该会轻松很多。” 小猫喵呜了两声,冯灯抬眸看向夏小云,随后抱着猫站了起来。 一道起身的夏小云把冯灯的话咂摸一遍,立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因为她本来是真打算把书多看几遍,完全照着书的内容来的。 加文献综述? 冯灯原来也有这么讨巧的一面。 于是加快脚步,走到抱猫的冯灯那儿,“冯灯,冯灯,求经验!还有没有别的经验!” 冯灯点点头说有。 夏小云听了几个,说:“卧槽,原来还可以这么干。你好贼啊……” 继续走着路,听到这话,冯灯不禁笑:“不是我贼,是你太乖宝宝了。你这个人,除了志愿者跟考一院,看不出来是这么一个乖乖的小孩。” 话一说完,遭到反驳,夏小云自然看着前方的路,顺嘴道:“你说我是小孩子,冯灯同学,你也就比我……咦。”连续的声音突然中断,夏小云的步伐蓦然一停。 冯灯抱紧手中的猫,下意识先看了眼噤声的小云,继而抬眸望去—— 前台那里,好似有什么事发生了。 此时,前台的momo看到她人,立时对一个陌生的背影出声:“呐,那个就是冯灯。” “冯灯。”momo指了指那个陌生人,招呼道:“有一位女士说认识你,找你有事。你看一下。 冯灯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来这里找她,仍犹疑地站那儿,但脚还是迈开了,打算去看看来者何人。 “冯小姐。”江袁戴着医用口罩,在momo的声音里将头转了过来,看向momo的视线的方位。 那里正立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抱着猫的复古颜,一个是卷发活泼。 江袁知道哪个是冯灯,于是三两步走过去,这么喊了句冯灯。 冯灯说:“你是?” 江袁凑过去,轻声说:“临江自助餐厅。” 抱着猫的女人于是一怔,而后把猫递给卷发女人:“小云,你替我带它去晒个太阳,我很快就过来。” “哦,好。”夏小云狐疑看看“医用口罩”,抱着猫远去。 · 冯灯将人带到员工换衣间。路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天和季源洲吃饭,救到江袁的餐厅就是临江自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江袁—— 这位业余帆船选手在圈内名气太大,出了这样的事。又加之周川身份的特殊,早已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对象。 光是这位的照片,便随处可见。 大概是没有人想到,风口浪尖的江袁会出现在这里,是以,看到那一双眼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对应的人物。 冯灯不一样,多了个线索——临江自助。 江袁见换衣间的门关严实了,摘下口罩。 她脸色有点发白:“很抱歉,冯小姐,事出突然,所以我来找你了。” 冯灯让对方在长凳上坐下,表情犹疑:“这种时候,江小姐不应该忙着对外界的解释吗?找我?” 冯灯的语气算不上多么热络。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拿生命开玩笑的人。 救护中心的小动物都在勉力求生,她是见过太多生死的人。 “这个月十号。”江袁轻喘着气说。 冯灯看向她。 “十号。”江袁眼神坚定,笑了下:“其实我已经联系了媒体,十号的时候我会出面道歉。” 冯灯眼颤一下:她的利落让她没有料到。“既然已经要道歉了,找我这个局外人有什么用?我不是很清楚江小姐的用意。我只是一个学生,没有特长,也不认识什么重要……” 一阵轻促的呼吸变大了些,江袁露出点声音:“是季源洲。” 她说出来意:“我来找冯小姐,是因为季医生。” “我从医院里听说,季医生对冯小姐很不同。在扬帆的时候,我与季医生见过数面,他是个很稳重的人,有原则,也很自律。不瞒冯小姐,我之前曾经下跪求他写假病历,帮我瞒过外面的人。” 冯灯的脸色变了。 江袁话锋一转:“不过,季医生当然不会同意。其实,我去之前也料想过。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幻灭。” 换衣间里有柜子的门忘了关严实,吱呀吱呀,风吹发响。 复古颜的女人抿了下唇:“我不会帮你求他的。” 肩一塌,江袁忽而很闲然地笑出声:“不,冯小姐误会了。我想让你帮的不是这个。季医生看出来有人在帮我,所以我才能瞒住各界这么多年。” “那事实呢?”冯灯问。 “事实是这样。但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一力承担。可扬帆对于季医生而言太不一样了……陈老太太在那里,帆又是他母亲的名字。他势必会肃清,让外界对扬帆没有微词。而我,想求冯小姐的,是让他就此停手。” “你想保护那个帮助你的人?” 话到这里,江袁眼一抬:“是。”她声音很干脆。 但是冯灯却站了起来:“救护中心后院有一个小门,江小姐可以从那里离开。” “……”江袁看着冯灯。 冯灯说:“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帮你。他不是我的季医生,他是独立的个体。你若是决心很强,应当去跟他讲。他同意,才是真的同意。” “那个人说的不错,你这位想想,很看重季医生的意思。其实,我本不该来求你的。只是那个保护我的人,若牵扯出来了,我怕最后难过的是季医生……”江袁凑过去,在冯灯的耳边吐出几个字。 冯灯不解。 江袁又说了几个字。是那个人的身份。 未关严实的柜子门摇摇晃晃,“江小姐还是离开这儿吧,万一等会外面的人回味起什么,认出你来。至于你说刚刚的话,我知道了。” 江袁:“但结果?” 冯灯:“还是原来的意思,季医生的意思最重要。” “那好吧。”江袁重新戴上口罩,临走前,突然顿一下,就那么在门口处转眸—— 冯灯在她身畔,送她离开。 “冯小姐。” “嗯?” “你比我想象得要坚定,蒲苇纫如丝。” 冯灯:“没有。只是我从小到大,都被人教了,决定要自己做,而且,永远不要为没有选的那条路后悔。坚定,也是人教的。” “只是一个好学生而已。”冯灯说完最后一句话,脑海里一霎出现季源洲的那张脸。 江袁不知道冯灯想到的人是谁,在这一刻,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师傅,那是她拼尽全力要保护的人,也是这趟急病乱求医,连冯灯这儿都来打扰的原因。 她倒不是一个好学生,连师傅都没能保护得了。 20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21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22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23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灯塔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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