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御妻 上》 序言 【序言 跨越障碍 阳光晴子】 大家好,我是阳光晴子。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呵呵……这个标题下得很励志吧,对不对?! 但是,我亲爱的书迷朋友们,此刻的晴子心情真的很激动,可以预知的是,当你们看到这套书宝宝时,晴子已经跨越心理障碍,克服心魔,成功挑战上下集了。 真的、真的很不容易,或许是之前写《黑王元配》时太过煎熬,这一年,徐奶奶特别恩准,让我只挑战一套上下集,而且给了晴子最大的耐心跟时间,让我跟自己对话。(另一个意思是,她也闪得很远,没有被我的哀号呻吟扫到。) 事实上,晴子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到的,只是过程还是很煎熬,压力极大,所以,晴子这次很克制的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波及到无辜的编编们。 说来倒楣的应该只有晴子的小编了,真是辛苦她了,在这里也要谢谢小编对晴子的包容与贴心,听着我一边哀号一边歇斯底里的叫着,「我错了……我疯了……我为什么又要挑战上下集啊……」 作者是疯子,这件事晴子很早就知道了,但此刻大家应该跟我一样确定了吧,哈哈哈! 不管如何,这是我喜欢做的事啊,所以尽管写稿过程中纠结不已,想哭想叫,但是晴子还是完成了,很开心的给自己拍拍手,对自己说你好棒。 适时的鼓励自己是应该的,而且晴子又成功的跨越了一个大障碍,这让一颗心老是系着自由与蓝天的晴子,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走得更远了。 总之呢,此刻的晴子真的很开心,创作书宝宝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在完成这件大事后,晴子原本打算好好放个假,但亲爱的小编说不行,因为这套《鬼眼御妻》被我拖得太久了,所以之后不能再偷懒,要好好努力了。 也是啦,时机歹歹耶,像晴子这么幸运的人可不多,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有扣扣可以拿,当然要努力一点喽。 而且晴子真的拖太久的时间磨这套书了,所以晴子很乖巧的准备好要继续去爬格子了,我们下本书见唷! 楔子 【楔子】 太阳刚刚西沉,一片殷红霞光晕染了半边天,火烧般的红光洒落在穆沙府的厅堂内,一个严峻的声音正自其中缓缓传出。 「一艘载运了八万石粮食的商船,船上三十六名侍卫与船工喝了被人下了迷药的酒,毫无抵抗能力的被埋伏的伏兵所杀,所有粮食不翼而飞。」 厅堂内气氛诡谲,在座众人个个神情僵硬,看着坐在一张做工精细的黄花梨木椅上的男人,不由得猛咽口水。 「好在我另外以陆运方式提早一个月运送了另一批米粮,并在预定的时间内送至边界补给军粮,不致延误战力。」阙穆沙缓缓从椅上起身,黑袍曳地,一张俊魅的容颜毫无笑容,冷戾的黑眸一一巡视过自己那些心虚不已的手足至亲,「不然,军粮若无以为继,影响了边境战情,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七弟真是有先见之明。」阙家老二阙政天尴尬回应,但在他冷厉的视线下,勉强堆出的笑容已快要挂不住了。 「未雨绸缪。」阙家老大阙仁伟却是说得不屑。 阙家老三阙德明什么都没说,脸上有着惊惧不安,其他兄弟脸上的表情与他大同小异。 砰的一声,阙穆沙突然握拳捶向桌子,一张石桌竟应声断成两半,可见其内功之深厚。 在场所有人脸色陡地一变,瞬间一片死寂,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惊惧的看着神情阴鸷的他。 虽然他不过是个庶出之子,在人口众多的阙家中排行第七,但即便如此,他的兄长们仍只敢在心中腹诽,无人敢发出不平之鸣。 因为他善权谋、工心计,还组织了一支近千名的密探落脚全国各地,收集各方情报,不过短短几年,他便纵横商场,举凡陶器、木制家具、漆器、石雕、茶叶等皆做得有声有色,几乎独揽阙家在各地的产业大权,还在几个商场巨擘的推举下成了陕西商会的魁首,权势过人。 他们当然知道他的野心就是坐上阙家大位,可以想见的,由他继承家主之位,阙家必将会有一番荣景,但他们以后可都得咬着牙根过日了。 因为出身低下的关系,他们小时候都欺侮过他、羞辱过他,以大欺小的将他围殴打趴在地上,寒天推入冰河让他受尽凌虐,竹条打得见血更是常有之事,但这家伙却在七岁开始习武后渐渐长得又高又壮,后来他的身手愈来愈好,他们便不敢再对他打骂了。 阙家世代从商,在长安城坐拥好几座的金山银矿,他们父亲阙恪东风流倜傥,娶了三妻四妾,儿女不少,他们在座的这些兄弟一出生即是天之骄子,长大后个个生活奢靡,好声色犬马,恃威作福、自视不凡,哪能忍受向来被他们看不起的庶出之子压在他们头上,更别说儿时对他的欺压凌辱,他还不知想怎么报复呢。 他很清楚这些兄弟在想什么,他迅速的聚集起大量财富与势力,现在更是开拓起海上贸易,阙家子弟里有谁比他有资格坐上大位但这些人却一直找他麻烦! 阙穆沙抿唇不语,刻意让此刻凝结的气氛延续。 终于,他冷冷开口,「有一场表演,是特别为大哥准备的,也该上场了。」 他眸光冷酷的一抬手,几名侍从立即从外头提进来一炉炉已经烧红的炭火架在地上,随即一只大瓮被扛进来,放置在炭火上方煎烤着。 接着,另两名小厮各握了一柄利刃,磨刀霍霍的站在一旁。 众人见状面露不安。 果真,一名被绑成粽子般的男人随后被丢进厅堂,他躺卧在地,嘴巴塞了布,一张老脸泛青惨白,身上已被划破好多刀,浑身鲜血淋漓。 原本气焰颇高、满脸不屑的阙仁伟一见到那人,顿时脸色一白,身子亦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阙穆沙冷冷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就是他带头杀了我船上的三十六名手下,劫走了八万石米粮,阴毒得想让皇上要了我的项上人头。」 「真……真的该死!」阙仁伟说得颤抖,忐忑的眼神看向跟他同谋的三弟、四弟,两人脸色一样惨白。 「他是该死,但他欠下的可是三十六条人命,不该让他死得太痛快,所以应该将他剐肉煮食,再加以盐渍,才足以告慰那三十六条亡魂!」 男人拚命摇头,老泪纵横,浑身战栗,丝毫没有当时血洗商船时的狠劲。 阙穆沙冷冷的看着站在身旁的总管一眼,金滔立即吩咐两名侍卫,他们旋即动作迅速的扛进了两大袋盐,毫不手软的就朝男人身上倒,他们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有不少是活生生的被他扔到海里喂鱼的,这家伙是死有余辜! 男人的嘴巴被塞了布,发不出痛苦哀号,但一张脸扭曲惨白,不停的在地上翻滚挣扎,那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响在在都透露出生不如死的剧痛。 阙穆沙突然朝阙仁伟一笑,「人心险恶啊大哥,他说了还有幕后主使者,也许该把他嘴上的布给揭开,让大家听一听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要!」他惊慌大叫,这一叫,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金滔仍上前拿走了男人嘴里的布。 男人立即发出如负伤野兽的哀号,「呜……呜……」那混着鲜血的口水不时的淌下下颚,只见他痛苦的又爬又滚,蜷缩在地上。 终于,有人发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的舌头……舌头被……」阙德明又惊又惧的指着男人的嘴。 阙穆沙冷笑,「我怎么忘了,他竟然指控此事是我的几位兄长指使的,所以我一怒之下,一刀便将他舌头给割了。」 阙仁伟等人个个脸色丕变,吓得差点没有魂飞魄散。 但一抹更令人生畏的残佞冷笑,跃上阙穆沙的嘴角,「这声音真刺耳,来人,下锅!」 话语方歇,咚的一声,热烫的水花四溅。 「啊——」令人不忍听闻的惨烈哀号在厅内响起,在座的阙家人就像窒息般的拚命喘气,看着他的表情充满惊恐。 他冷酷无情阙穆沙冷笑。那又如何!他今天能走到这里,是老天爷垂怜加上自己的努力,因为只要一个不留神,他这条命就没了。 那些买凶的人就在他面前,这些年来他们想方设法的给他使绊子,若非他行事谨慎,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将他拉下目前的位置,面对这一个个不择手段、变本加厉想要他的命的同根兄弟,他只能以牙还牙! 「这样就想走八万石粮草被劫,军粮无以为继,万一边境失守——」阙穆沙的冷眸扫过那些已吐到无力的兄长们,「你们以为皇上只会要了我的脑袋而不是抄家灭族?」 此话一出,阙家兄弟个个倒抽了口凉气。他们压根没想那么远,只想除掉这个讨厌的弟弟啊。 阙穆沙冷笑着。这些有勇无谋、急功近利的愚蠢兄弟,他们实在被宠得无法无天,个个不长脑,哪一天怎么死的大概都不知道! 「你们的脑袋还有阙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脑袋,全是由我保住,谁有能力担任家主之位,应该已经很明白了吧。」 此话一出,阙仁伟等人面面相觑,说白了,阙穆沙就是想趁机逼他们拱他坐上大位。 瞧瞧这座「穆沙府第」,大兴土木三年,豪华气派,眼前所见的家具摆饰尽是上等的檀香木、楠木,其他古董名画更是件件都价值连城。 府第刻意名为「穆沙」,就是要他们每回看到高高挂在大门上的牌匾时呕到捶心肝,因为他们拚命欺压到底的庶出兄弟,可不像他们窝囊到还得挤在阙家老宅。 他已经够嚣张的了,再让他坐上大位,那他们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认真说来,七弟确实有登上大位的能力,只是由谁继任又不是咱们谁说了就算的,一切都还要看爹怎么说。」 阙仁伟身为长子,对出身卑微的阙穆沙原本是一点都没看在眼里,但刚刚那场下锅秀实在太可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强自镇定的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七弟的意思我明白,不如咱们就做个约定,只要爹将大位传给哪个人,咱们谁都不能再多生事端,此后必当全心支持家主……至于谁能从爹手中得到那个位子,就各凭本事了。」 阙穆沙冷冷扫了那些贪婪愚蠢的兄弟一眼,缓缓开口,「这个条件我接受。」 第一章 【正文开始】 长安城热闹非凡,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中除了高官巨贾的园林深宅,各式商铺林立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既热闹又拥挤,再加上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人潮更是一波波接连不断。 今夜星光灿烂,在栉比鳞次的屋瓦上,一排长长的灯笼延伸了整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万头攒动中,一张有如海棠般娇艳的丽颜漾着动人笑意,睁着翦水明眸看着造型各异的灯笼,那一袭月牙白衫的佳人彷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散发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让原是来看灯的游客们忍不住一再回首,将目光投注在她令人惊艳的绝美容颜上。 官紫熏在丫头小蓉的陪同下,流连在一条条美丽的灯河里,她偶尔会停下来猜猜灯谜,或看舞龙舞狮,见到有人踩高跷以及表演杂耍,她开心的看得目不暇给,就这样走着看着,直到一名满脸横肉的男人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脸淫邪的看着她。 她心中一惊,急忙揪住小蓉的手往人潮的另一边走去。 「小姐,我们走了啦,你脸上的面纱已经不见了,实在太显眼了。」小蓉紧张死了,人潮众多,一个不小心就将原本遮在主子脸上的黑色薄纱扯不见,沿路走来主子这张绝色的脸孔已引来太多注目了。 「既来之,则安之,人这么多,没事儿的。」 官紫熏一双明眸里笑意盈盈,握着小蓉的小手试着缓和她的不安。只是一波又一波的人潮也不知怎么挤的,两人被这么挤着推着的,竟让人群给冲散了! 当她回了神,才发现她竟然被挤到一条巷弄间,不过眨眼工夫,那些原本拥挤的人群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并非消失,而是这条街原是勾栏瓦舍,那些男人们这会儿全进去,女人则是跑开了。 小蓉是疼爱她的父母自幼就找来给她陪读作伴的丫头,她们情同姊妹,官紫熏比谁都清楚看似是要保护她的 小蓉,其实比自己胆小许多。现在她们俩走散了,小蓉不知会有多怕呢! 连忙要往人潮多的地方走去,但不少站在门口的烟花女子不怀好意的瞧着她,有的还刻意挡路,吓得她只好往另一边走,没想到愈走巷子愈黑,她愈走愈害怕,正当她转身要往回走时,却惊见刚才那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笑嘻嘻的朝她走近。 她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一步转身要跑,却又急急煞住脚步。 她的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面带邪笑的男人,他们将她围在路中央,堵住了每一条通道,一双双带着淫秽的眼神令她心惊胆战。 那名满脸横肉的男人粗鲁的将她扯到身前,眸中的邪淫光芒令她想吐,她惊慌不已的挣扎,「你做什么?放开我!」 「可以放开你,但你要先让咱们兄弟舒服呀,小美人。」 「哈哈哈……」 几个男人愈靠愈近,她知道她该尖叫呼救,但她的喉咙干涩得喊不出声音来,那一双双不规矩的手正准备摸向她,她害怕得想躲,不知道有谁能来救救她…… 「勾栏里的花娘何其多,你们不去找却在这调戏良家妇女,莫非是连狎妓的费用都想省了?」蓦地,一声令人胆寒的冷戾男声突然响起。 就在另一边黑暗的巷道中,一个挺拔的身影慢慢走出来,那颀长的身形在光影之中忽隐忽现,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官紫熏星眸含泪的看着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好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但此时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却冷硬得慑人,脸上似乎覆着一层寒冰,令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是鬼眼阙穆沙!」 有人认出他来,显得神情惊惧,但也有人笑容满面,胆大的与他称兄道弟。 「原来是七爷,咱们可是久仰七爷的大名了。」 「是啊,听说有人被割舌烹煮的处以私刑,却不见有捕快上门查问,七爷真是好手段,日后有机会还请七爷多多提拔关照!」 「就是,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七爷就别坏我们兄弟的好事,下回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咱们兄弟绝对为七爷出力。」 几个男人涎脸笑着,一人的手甚至大胆的要勾搭他的肩膀,但不过瞬间,那男人的手臂就被反折在后背,跪地哀号,「痛痛痛……」 只听卡的一声,男人的手被硬生生折断,痛苦的发出哀号,其他人脸色一变,怒不可遏的冲向阙穆沙。 官紫熏揪着一颗心,差点没吓昏了,但见他们个个杀气腾腾,抽出腰间的刀子群拥而上,她连忙出声,「小心,小心……」她的声音回来了,但仍低如蚊蚋。 然而不过瞬间,刀子啷啷的落地,一群人东倒西歪地被摔飞出去,个个抚胸吐血的不住呻吟。 好、好强!她怔忡的瞪着被称为鬼眼的阙穆沙。 蓦地,一名倒在她附近的男子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把刀,恶狠狠的朝她挥出,她吓呆了,眼见那把森冷的飞刀就要划破她的脸,说时迟、那时快,阙穆沙身形迅速的闪至她身前,出手打飞了它,但手也因为被刀刃划过而鲜血直流。 那些人则趁机踉跄脱逃,消失在夜色中。 突来的变故让官紫熏瞬间呆怔住,但很快就回了神,急急的从袖子里拿起帕子想为阙穆沙包扎,没想到他却转身就走,她愣了一下,连忙拉起裙摆追过去。 「谢谢阙公子救了我。」 「不必,你听到他们说的话了,我也是坏人,离我远一点。」 「可是——」她一直注意着他手掌上的伤,但又不敢去握他的手。 他注意到她的眼神,「不碍事。」 「可是你在流血……」 「我是嫌他们太吵、挡了我的路才出手,就算受伤也与你无关。」他冷冷的盯着她,不得不承认,她美得惊人。 弯弯的柳叶眉、浓黑纤密的长睫毛下是一双璀璨明亮的瞳眸,此时正因闪动着泪光而更显得楚楚动人,樱唇嫣红,似在诱人撷取,再加上她全身上下只有一支简单的珍珠银钗为饰,让她看来更是出尘脱俗,如一朵纯净百合。 官紫熏被他那双足以蛊惑人心的深邃黑眸紧紧锁着,一颗心无法克制的紊乱跳动,双颊更是烧烫得像要冒烟。 「下次见面就当不认识。」他突然又开口。 她柳眉微蹙,鼓起勇气问:「为什么?」 「我说了我是坏人,我也讨厌女人。」他冷漠的眼神又瞟了她一眼,说完便往另一边黑暗的街道走去。 就在她怔忡着要不要再追上前去时,小蓉的呼叫声突然在静巷里响起。 「小姐、小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满头大汗的她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呃——我——」官紫熏看了小蓉一眼,再回头,那挺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中。 官家布闻名天下,以纺织业闻名全国,「官织坊」不管产量或品质都是独占鳌头,每日有数千台织布机织出不同的布料,如棉纺、丝帛、蜀锦、丝绸、云锦、缂丝。 官紫熏身为织业龙头官亦祥的独生女,从小就在这些绫罗绸缎里玩耍,布料是从哪里来的,印染、绣工如何,她更是如数家珍,因此一些皇亲国戚等贵客上门购布时特别喜欢指名要她招呼,而且除了对布的了解外,小人儿甜美温柔,也是他们眼中的好媳妇人选。 官亦祥更是大方的向外宣布,只要谁娶了她,就由谁继承官织坊,那可是等同拥有数十座金山银矿。 消息一出,长安城内外的贵族商贾莫不请媒婆上门说亲,官家门槛差点没被踩平,但官亦祥总回应要让爱女自行决定,宠溺程度由此可见。 然而要接近官紫熏也不容易,因为她年少时曾被父亲的敌手下毒,差点死去,所以除了固定至山上的桑园巡视外,官织坊在京城设的几处店铺是见不到佳人身影的,她只在总店招呼,每日也只有一、两名贵客能得到她的亲自服务。 只是在过去总是认真聊着布料的织法与特点的她,这两日却有些不寻常。 「小姐?」 这里是官织坊内专门招待贵客的雅致厅堂,小蓉对着齐王府的老太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后,有些焦急的轻唤着主子,怎奈主子这两天一直心不在焉,现在更严重了,在客人面前竟也发起呆来,魂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第二章 官紫熏一手握着定州的两窠绫,一面神思恍惚的想着,已经三天了,阙穆沙的手伤不知痊愈了没? 「小姐啊!」小蓉笑得脸都僵了,脚一跺,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主子的袖子,对她挤眉又弄眼。 她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有些疑惑的顺着小蓉的眼神看过去,直到望见齐老夫人忍俊不禁的笑意,俏脸顿时飞上两抹嫣红,「啊——老夫人,对不起。」 「没关系,老太婆认识你也有三年了,难得你有走神的时候,不会是在想哪家公子吧?」年逾八旬的齐老夫人慈祥的呵呵笑着。 她尴尬的直摇头,「不是。」 「不是就不对了,你已及笄,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若非我那两名孙子被他爹娘宠过了头,又风流成性,要不,你这孙媳妇我可是要定了的。」 「老夫人客气了。」她温柔的笑应着,「齐大公子只是尚缺定性,齐二公子也是保有赤子之心,两人均本性纯良,日后定能担当大任。」 「好丫头,真会说话,可惜我家那两个孩子没福分啊。」最后齐老夫人选了一块上好的两窠绫,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满意的离开。 送走齐老夫人后,官紫熏走出侧厅,步往后方院落。在经过了假山流水及曲桥后,来到她所住的「盈辰苑」,这是独栋别院,清幽寂静,还有她最爱的织布间。 织布间里有她娘亲亲自改装的织布机,这是只有官家人才懂的独门织法,她每回坐在这里织布,心情总是十 分平静,可是这两三天以来,脑海里总会浮现阙穆沙的俊容,只要一想起他就脸红心跳不已。 思绪翻涌间,她在矮凳上坐下,一边拉线一边织布,可不管是力道或速度都不对,但她并未察觉。 小蓉皱着眉头看着主子,她想来想去,觉得主子的转变就出在她们走失的那一晚,她咚咚咚的跑去端了杯茶回来给主子,让她喝口茶回过神后,才一脸认真的问:「小姐,老实说,灯会那晚出了什么事吧?」 官紫熏咬着下唇,看着跟自己情同姊妹的小蓉。也罢,娘不在了,爹是男人,这种事她怎么跟爹开口,只能跟小蓉说了。「嗯,可是你别吓到了。」 她简略的将灯会那晚发生的事跟小蓉娓娓道来。 「天啊,好在小姐没出事,不然小蓉就惨了!」小蓉听了之后冷汗直流,吓都吓死了。 「他们为什么叫他‘鬼眼’」她好奇的问。 「这个……我可以回答,但小姐可千万千万别再将那人放在心上了,就算他手上中了一刀,也绝对死不了的。」 「胡说什么!快说。」官紫熏粉脸更红了。 「小姐,你可要答应小蓉,真的不能对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哦。」 不是她小蓉斗胆敢跟主子谈条件,实在是阙穆沙臭名远播,而主子从小就是被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养在深闺,即使这几年主子长大了,也只让她接触几个重量级的客人而已,外面世界丑陋的一面,涉世未深的主子哪里懂呢。 在主子期盼的目光下,她开始道来关于阙家的事。 阙家虽不是皇亲国戚,但势力与实力都堪比皇商,他们各式各样的生意都做,且做得极大,日进斗金,可说是京城第一豪门商贾。 阙穆沙的母亲出身贫寒,但美貌过人,让阙家老爷收了当小妾,他这名庶出之子,从小就因为身分而被打压,整个人阴郁冷戾,为了在家族争斗中赢得一片天,他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再加上只要是他看上眼的商品没有不大卖的,目光敏锐准确,遂有「鬼眼」之称。 做生意无非就是为了赚钱,所以不论人品好坏,各商号都很佩服他高瞻远瞩的眼光,并推举他出任商会魁首。 原来他是庶子啊,听来是环境造就了冷漠残酷的他!官紫熏不由得替他心疼起来。 「总之,小姐日后若见到他,离他愈远愈好,那种人是当不了英雄救美的好人的,他是奸商,也是坏人。」小蓉说得口沫横飞,就是想让主子离他远远的,「说来他也算识相,承认自己是坏人……」 官紫熏听了很难过。好可怜的人,说自己是坏人,外人也这么说,长期处在这样歧视的目光下生活,肯定很辛苦。 何况她虽然被保护得很好,但从小就喜欢跟仆役下人的孩子们玩在一起,所以她很明白,不论是穷人家的孩子或庶出的孩子要出头都相当困难,因此不得不耍弄心机,看能否飞黄腾达…… 她咬着下唇,突然从椅上起身,「去取来一匹缭绫,我们出去一下,你驾车就好。」 小蓉眨巴着眼睛,困惑的跟上主子的步伐,「小姐是要去巡视桑园吗?可不需要这么早吧?」 「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接着再去桑园,这样时间上刚好。」 「刚好小姐是想去——」猜出主子要去哪儿了,小蓉倏地瞪大了眼,慌张的想阻止,「不成啦,老爷这几日跟总管下江南去,咱们不能出乱子啊。」 但官紫熏却很坚持,「我要出去!」 主子难得有执拗的时候,而且小蓉很明白,一旦主子坚持起来便是没得商量的了。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吗?不然,怎么她那么努力想打消小姐对阙穆沙的好奇,却好像得到了反效果 片刻之后,马车驶出官织坊本铺,答答的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 小蓉硬着头皮的将车子停在那栋富丽堂皇的「穆沙府」门前,她动作俐落的跳下马车,拿了矮凳,拉开帘幕,仍不死心的问:「到了,主子真要下车吗?」 官紫熏深吸了口气,朝她点点头,再将手上的一匹上等紫金绫纱交给小蓉后,拎起裙角,小心的下了车。 小蓉看主子毫无退怯之意,也只能吐了一口长气,抱着绫纱跑到大门前,跟其中一名侍卫说了些话,就见那侍卫回头瞧了官紫熏一眼,见美若天仙的她朝自己微微一笑,年轻的脸庞顿时羞红起来。 「请姑娘稍待,在下马上去请示七爷。」 不一会儿,年轻侍卫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名看来严谨的总管陪同。 两鬓斑白的金滔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道:「奴才是府内的总管事金滔,官织坊大小姐到访是府里的福气,只是七爷公务繁忙,只能跟姑娘说几句话,还请姑娘见谅。」 这家伙好大的架子!他以为人人都有机会能见得着她家主子吗小蓉闻言心中不悦,噘起红唇在心中嘀咕起来。 「谢谢金总管,我明白了。」官紫熏盈盈欠身。 金滔精明的眼眸看着她秀美的容貌及散发的纯净气质,「官姑娘,这边请。」 「麻烦你了。」她带着一颗既紧张又期待的心,走进穆沙府这大宅院。 「天啊,这、这真是气派豪华!」小蓉瞪大了眼,忍不住低呼出声。 此刻,她们主仆俩正穿过正厅,眼前是一座石桥飞瀑,相当壮观,再加上设计巧妙的池塘引水,叠石造景,衬着一座矗立在粼粼湖面上的亭台,彷佛人间仙境似的。 官紫熏也是看直了眼,再望向另一边,楼台在绿树间掩映,窗棂的雕工细致,怎么看都极具富贵宏伟的气势。 她们主仆两人也不是乡巴佬,但官家府第古典优雅,和这种用满满金银堆砌出来的金碧辉煌大不相同,如此豪奢,怎能不让人看花了眼。 金滔一路带着心中暗暗惊叹的主仆两人来到主子居住的冷渊阁。 「七爷正在书房里忙着,还请官姑娘先在这里稍候片刻。」 他走上前去,让她们先待在前方的亭台,但官紫熏已从书房半开的窗户见到了这两日让她一直惦记的男人,一颗心更是不听指挥的怦怦狂跳起来。 书房内,阙穆沙正低头看着桌上一叠叠的卷宗及帐册,他手上的毛笔边写着注记,无法松懈,因为他很清楚有多少人等着他从高处跌下来。 他独揽各产业的大权,要那些弟兄们心服口服是不可能的,所以先前才会个个私下招兵买马,想暗杀他了事,不过在那场下锅秀后,最近这一阵子他们倒是沉寂了下来。 但过去的经验让他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财富权势太吸引人,他们对自己这根眼中钉不拔不成! 「七爷,官姑娘到了。」 「让她进来。」 金滔随即将门打开,退后一步,跟在亭台等待的官紫熏点了头。 第三章 她往前走,突然停下,回头看着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小蓉,「缭绫给我,你在外头等着。」 「可是——好吧。」 小蓉莫可奈何的将手上的布匹交给主子后,好奇的目光望向屋内,正巧对上刚从椅上起身的阙穆沙,见他五官俊美、气质冷峻,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直看,但那双锐利黑眸一射过来,她立即吓得低头,屏住呼吸。好一个有气魄又俊美的男人,难怪主子对他念念不忘。 阙穆沙的目光回到官紫熏的身上,见她紧张的抿着红唇,双手捧着紫金色的缭绫,步步生莲的走进书房。 将布放到桌上一角,她暗暗深吸口气,这才敢抬头看他,「这是谢礼。」 他定定的看着她,今天的她一袭黄蓝色花鸟萝裙,头戴簪花,一张粉雕玉琢的容颜在如丝缎般的长发衬托下,更加的美丽动人。 两人的目光有片刻的交缠,见她脸颊转为酡红,他立即收敛心神,脸色转为冷硬,「官姑娘早该听闻我的传言,脾气残暴冷酷不说,做事不择手段、卑鄙阴狠,野心勃勃的觊觎家主之位,你为何还要上门?」 她的心一窒,瞧着他脸上的冷笑,忍不住反驳,「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你。」 「姑娘不仅是个不听话的人,也很自以为是。」他看似笑了,但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抵达那双冷峻的黑眸。 官紫熏脸色顿时一白,「我只是想,我应该来探视你的伤……」她怯懦的看向他仍然没有包裹的右手掌,眼中满是担忧,好在伤口已结疤。 「看过了,礼也送了,官姑娘可以走了。」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再跟他多说点话,不想那么早离开。 「我还有事,现在就要外出。」 这道逐客令下得快又急,她尴尬无措,却也知道自己太过莽撞。 「金总管,送客。」他转身朝门口喊了一声。 「是。」金滔必恭必敬的进来,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打扰了。」她的心有点莫名的疼,觉得眼眶有些微湿,匆匆行礼后,快步走出书房,偕同一脸莫名其妙的小蓉快步离开。 阙穆沙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变得深沉。 金滔浓眉一皱,「七爷——」 不等他说完,阙穆沙已沉声打断了他。「备车,我要出门!」 「是。」 马车答答而行,驾车的小蓉不舍的吐了口长气。刚刚见主子上车前都快哭了,这会儿肯定在车内难过的拭泪吧。 真是的,她就说不该去的嘛!才刚想着,一连两辆马车就越过她们的车驾,她看见第一辆马车驾车的就是阙 家严肃的老总管。那车上坐的,不会刚好是那个可怕的男人吧? 车内的官紫熏眨着泛泪的明眸看着窗外,也正好看到了金滔驾驶的马车。那车内坐的应该就是阙穆沙了,他赶她走,是因为要外出吗? 她急得匆匆放下车窗帘布,担心再跟他打照面,他会以为自己又想黏着他。 前后三辆马车答答而行,陆续的驶离热闹的京城街道,前往近郊,小蓉憋着一肚子火,瞪着前面两辆挡路的马车。真是的,若非路只有一条,她真会以为他们是故意的,走那么久了还挡在她们面前,真是碍眼极了! 车内的官紫熏也不时拉开车帘,偷觑前方车子,有些奇怪阙穆沙要往哪里去。这条路是前往她官家桑园的必经之路,她每两日就会固定走上一趟的。 终于,马车抵达桑园入口,小蓉驾车弯入,但阙穆沙的车驾却继续前行。 「呼,我还以为他们也要来桑园呢。」 小蓉扶她下马车时嘴巴念念有词的,还见到主子回头望着已看不见任何车影的官道。 官紫熏也以为阙穆沙要来桑园,因为这一带大多数是官家种植的桑树田,占地极广,附近只有几处偏僻的小村庄而已,不像是他会来的地方。 片刻之后,她便与桑园管事巡视一亩亩的桑田,望着那一株株翠绿桑树,还有一大亩甚至已结了许多红色或暗紫色的桑椹果园时,都让她感到心旷神怡。 种桑养蚕是官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一代接着一代,官家继承人都必须前来巡园,提醒自己不能忘本,官家的一切始于这里,对每一片桑叶都要带着感恩的心,每一株桑树更是禁止砍伐。 行走在桑林间,蓦地,两名家丁竟揪着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往她这里走来,在他们身后,还有另一名家丁 抱着一捆被砍伐下的桑树幼枝及两柄小斧头。 见状,她心中已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两名身形佝偻的老爷爷眼眶微红,神情害怕,心也不由得一揪,「快放开老人家!」 两名家丁连忙把人放开,并说道:「大小姐,这两位上了年纪的爷爷竟然砍伐我们的桑树,前阵子我们就已经规劝过,没想到他们明知故犯,今天竟又来了!」 她看着两位老人家低着头,害怕的发着抖,身上衣物破旧,已有好多补丁,鞋子也只是草鞋,可见生活困苦。 官紫熏深吸口气,看向管事,「你们都退下吧。」 小姐又来了!小蓉一看主子让家丁跟陪同的管事都先离开后,心里就直嘀咕。果真,有着菩萨心肠的主子看了她一眼,她轻叹一声,便从衣袖里掏出荷包,正想拿出几串文钱,没想到主子却将整个荷包都拿走,走上前,将荷包放入一名老人家手中。 两名老人愕然抬头,看着这名有如天女下凡的美丽姑娘。 「在这里的每一株桑树对官家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再者,桑材可制车具、桑椹可供食用、树皮可为药材、幼枝可作薪材,就连桑叶也得以养蚕,而蚕丝还可制衣,故请两位老人家别再伤害它们了。」 两名老人家看着手上沉甸甸的荷包,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老人家若真有困难,日后直接跟管事言明,我会请他们送些米粮——」 其中一名老人家终于回过神来,急急摇头,「不用不用,多谢姑娘好心,虽然咱们金元村村小贫穷,但一直有好心人帮助咱们,只是今日恩公来访,虽然咱们小村子没啥好东西招待,至少也得烧个茶水请恩公喝,才会斗胆来这一大片桑园砍些柴火,真是对不起,请姑娘原谅咱们老头子年老力衰,无法入山砍柴,才会贪图方便 来这里……」 「不知老人家说的恩公是哪位?」官紫熏闻言好奇的问。由于这附近几乎都是官家土地,那些偏僻的小村落都是一些不愿卖出祖产的村民,他们会愿意接受别人的接济,让她很是好奇。 「七爷是咱们全村的大恩人,姑娘行行好放了咱们,咱们真的只是想给恩公烧点茶水,咱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七爷?是鬼眼阙穆沙吗?」官紫熏一脸震惊的打断了老人家的喋喋不休。 另一名老人频频点头,「是啊,七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他……他很常来看你们吗?」她忍不住问道,这事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一定,七爷很忙的,但他有空就会来村子看看咱们,咱们金元村就在桑园的另一边,他如果会来通常就是这个时辰。」两个老人家见她好似没有追究他们偷砍柴的意思,一同行礼趁机告退,「咱们该走了,谢谢大小姐,你真好心。」 小蓉见两个老人家感恩戴德的离开,忍不住嘀咕,「真的假的?那家伙会救济他们?老人家是眼花了吧!」 「小蓉!」官紫熏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丫头,摇头斥道。 「是,奴婢不说了。」她只好捂住自己嘴巴,不敢多嘴。 这一天,虽说是巡视桑园,但官紫熏总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到桑园的另一边,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 什么叫冤家路窄,小蓉开始有了这层体认。 一连数日,她们主仆俩每天都到桑园去巡视,总会遇到阙家马车,这天也不例外,而且阙府的马车老是抢先她们一步,占住车道。 马车内的官紫熏也看到了,她拉开帘子,车子正巧行经一个弯道,让她得以看见第一辆马车,由马车卷起的帘子,她看见了车内的阙穆沙,他若有所思的凝望远方,神情看来很孤寂。 眼见再过不久车子就会转进桑园,她突然倾身向前,对着正在驾车的小蓉道:「停车。」 小蓉不解的停车,连带的,在马车后方随侍的四名随从也同时停了下来。 第四章 官紫熏交代小蓉一些话,她马上瞪大了眼,「小姐,不要吧!」但见主子一脸坚持,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后面,跟四名随侍说:「小姐要往另一个地方去,你们先到桑园去候着。」 四名随侍领命,策马先行,小蓉则鼓着腮帮子,驾着马车,打算追上阙家的两辆马车。 终于,在行驶一阵子后,她们看到了阙家的马车,小蓉连忙拉住缰绳。 远远的,官紫熏看到第一辆马车上的阙穆沙早已下车,金滔则随侍在侧,第二辆马车内则步下两名随从,他们搬了被子、米粮、木板等东西就尾随着主子走进林荫小径。 官紫熏不解的看着阙穆沙的侧脸,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的,但她就是做不到。 深吸了口气,她也步下马车,小蓉回头一看大惊,急急的跟着下了马车,「小姐,不可以。」 「不会有事的。」她朝她一笑。 小蓉猛摇头,「不成,那我得跟着小姐。」 「不行,你留在这里,一个时辰后若我还没出来,你再进去找我。」 说是这么说,但有阙穆沙在,她相信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她的,她就是这么笃定,至于原因为何,她也不明白。 见主子态度坚决,小蓉只能闷闷的点头。 官紫熏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后头。但阙穆沙跟金滔都是习武之人,很快就察觉到一抹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跟在后头。 阙穆沙停下脚步转回头,吓得她急急的藏身在粗大的树干后方。 看到树干旁那随风轻舞的柔亮发丝,他蹙眉看了金滔一眼,他明白的点点头,一行人随即继续往前走。 蜿蜒小径里林荫蔽天,一出小径后,隐约可看到几处屋舍,看来像是废弃的村落,那些屋瓦看来都相当破旧,几名男女老弱静静坐在门前,在他们前方是一畦畦一看就营养不良的菜圃,菜不是枯掉就是长得瘦瘦小小。 这十多名的老爷爷、老奶奶一见到阙穆沙等人,纷纷露出了微笑,起身迎向他们。 官紫熏躲在一株粗壮的树干后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再瞧瞧那几栋木屋,一看就萧索得过分,有裂缝、破损又寒酸,连朴拙一词都无法拿来形容。阙穆沙不是救济这里吗?怎么还是如此破旧 「官姑娘。」 「金总管……」官紫熏因为被发现而有些不好意思。 「官姑娘怎会来此,是有事找七爷吗?」金滔有礼的询问。 「不是……其实是这样的,之前我听说七爷在接济金元村的村民,这里的村民不是很能接受外来的人,我很佩服七爷可以让他们这么信服,才想说也来看看,是否有官家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她有些迟疑,但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加入。 「官姑娘不必客气,七爷虽然救济这里,定时送来被褥、米粮、衣物,但对这些不是没有儿女就是被儿女弃养的老人家来说,屋子能住就好,食物够吃就好,他们的生活很简朴,没有多大的需求。」 「原来如此。」他这一解释,官紫熏就可以明白了,她知道金元村的村民都很固执,难怪即使有阙穆沙的接济,这里看来仍很破旧。 金滔朝她微笑,「其实这件事外界无人知晓,但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大家对七爷的印象都是负面的,听了这事只会觉得是笑话或沽名钓誉而已。」 官紫熏一脸惊愕。 「不可思议吗?一个连水患时朝廷拨款赈灾不足,当各府衙向当地富商募款,却只是捐了几百两银子而遭来冷嘲热讽的阙家七爷会做这种事?」 她其实并不清楚这些事,因为小蓉在谈论阙穆沙的种种恶行劣迹时,她的心是偏的,对他的批评,她没细听,私心里认为即使他使坏也是情有可原。 「其实七爷不吝啬,而是他很清楚透过官府层层剥削后,真正落到灾民手上的银两可能只有原来的一成,因此他向来是匿名捐赠,或派人直接去救灾放粮。」他看着眼前这名像个白玉般剔透的美人儿,她的身上有着真诚动人的气息,令他忍不住想让她知道更多关于主子的事。 「七爷是个好人,老奴跟着他经历很多事,知道他为了爬上目前的位置,有多累多辛苦又有多寂寞……」金滔那双湛然的目光有着少见的柔和,「老奴知道官姑娘是个有心人,若能成为七爷的红粉知己,为他分忧解愁就好了。」 官紫熏粉脸一红,羞怯的转开脸,正巧看到阙穆沙将一床被褥交给了一名老婆婆,老婆婆笑着点头,但他仍面无表情。 她凝睇他冷硬的侧脸,对他只有更多的心疼。 两名随侍也在一旁帮忙发送东西,官紫熏默默看着,此时金总管突然道:「七爷也知道你跟上来了。」 他知道了!她脸色丕变,「他有没有生气?」 金滔笑了,「没有,连我都觉得意外,可见在七爷的心里,对官姑娘也许也有一些不同的感觉吧。」 是吗她白皙的脸庞再度飞上两团嫣红,心儿卜通狂跳。既然他都知道了……她咬着下唇,望着正举步走进一栋破旧木屋里的阙穆沙。 她迟疑的看向金滔,见他面带鼓励然后率先走上前,她这才鼓起勇气的跟上,见到一些老婆婆、老公公,她朝他们微笑,也在金滔的陪同下走进屋内,就见阙穆沙拿起地上的木板及槌子替裂开的门板补上板子。 「他竟然自己来。」官紫熏喃喃低语。 「七爷不是娇贵的大少爷,小时候,阙家的几名少爷为了整七爷,刻意叫下人弄破了屋瓦,天寒地冻的,故意要七爷上去补,那时,他还是个刚满七岁的小男孩而已。」金滔说到这事时忍不住哽咽,「那时候老爷外出,七爷的娘死了不过一个月,大夫人跟其他姨太太都知道却冷眼旁观,七爷在那之后发了好几天的高热,差点没死了。」 她眼眶微红,可以想见他的个性为何变得如此。 这时候,也许天气太热,阙穆沙竟然直接脱下上衣,露出粗壮的手臂与古铜色的胸肌,俯身专注的做着事。 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突然回过头来,炯炯有神的黑眸对上她的,她吓了一跳,却见他抿紧了唇,丢下槌子走过来,每走一步,她就听到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跳声,而且,他一靠近,她就发现他全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男人味,她竟莫名的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阙穆沙带着近乎疏离的冷漠瞠视着她,「还看不够?」 她咬着下唇,「我……」 「一个大家闺秀追着一个坏男人跑,这合乎礼教吗?」 官紫熏脸儿一红,「我只是想,如果要做善事,我也可以帮忙。」 「天下苦难何其多,需要人伸出援手的地方不少,你快滚吧。」 口气好冲!她好难过,只是她不懂,他可以来帮这些人,可以对陌生的她伸出援手,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疏远 见她眼圈一红,金滔忍不住地上前替她说话,「七爷,官姑娘也只是关心,何况——」 「从头到尾我就知道她跟着,却没有阻止,」他冷笑,「我虽声名狼藉,但还没有恶霸到拦阻他人去路,当然,此地若归我所有,我早就将她轰离我的视线。」 原来不是他对她有什么特别感觉,金总管搞错了,纯粹只是因为这不是他私人的地方……瞬间,一股没来由的浓浓失落涌上官紫熏的心坎。 她紧咬着下唇,努力忍住泪水,「所以我就算以后要来,七爷也管不了我,对不对?」她勇敢的瞪着他。 阙穆沙黑眸危险的半眯起,但只有金滔看出主子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赞赏。 其实何只是主子,连他也惊喜于她的勇气,在主子板着脸的时候,还敢捋虎须的人他至今仍未见过,这女娃儿看来并不如外表那般柔弱,这使他对她有了更多的期望。 他们心中翻涌的思绪官紫熏自是不知,她只知道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在泪水即将滑落脸颊的刹那,她转身跑了。 「咦?你不是那天给了我们银两的大小姐吗?你怎么哭了?谁欺侮你了?」屋外传来一个惊慌又担忧的声音。 阙穆沙走出屋外,就见到两个老人家紧张的看着低头拭泪的她。 金滔先看了主子一眼,再大步走过去,看着官紫熏关心的问:「官姑娘,你还好吗?」 她尴尬的抬起泪汪汪的明眸大眼,「没事,我没事,只是沙子刚好进了眼。」 第五章 朝她慈祥一笑,金滔再询问两名老人家,「你们也认识官姑娘?」 「呃,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她不想留下来,急急的拉起裙摆走人,但仍听到两位大嗓门的老人家以宏亮的嗓音谈起那天的事。 「我们认识她啊,她又漂亮又善良,那天我们砍了……」 阙穆沙一边听老爷爷在谈论那天遇到官紫熏的事,一双沉潜得不见波动的黑眸则定定的望着她跑进林子的婀娜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翌日上午,阙穆沙在到商会谈论几笔关于江淮盐茶漕米的生意后,一回到冷渊阁,金滔立即带着两名黑衣蒙面男子快步走进来。 两名黑衣人拉下脸上黑巾,双双拱手行礼,「七爷。」 阙穆沙点头,看着他安置在阙家老宅当卧底的暗桩,「有什么新消息?」 两名黑衣人看向金总管,他们刚刚已先行向他禀报过了。 金滔立即回道:「近日大少爷跟几位少爷聚会频仍,尤其在听闻官姑娘上门拜访七爷后,立即派人四处散播七爷接近官姑娘是别有用心,就是为了要坐上阙家家主大位的谣言。」 「是吗?」 「现在除了纺织之外,阙家已可说是商业霸主,再加上官老爷又对外宣布只要任何男人成为他的半子,官织坊就由女婿继承。」金滔说到这里神情凝重,「但七爷的兄弟皆已妻妾成群,绝无成为官家女婿的机会。」 所以他们就在外面故意散播这些谣言,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他登上家主之位阙穆沙精光内敛的黑眸闪过一道怒火,「还有呢?」 一名黑衣人回答,「大少爷在一刻钟前已乘轿前往官织坊,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抵达。」 「看来我大哥是想亲自去示警。」他冷冷说道。 「不只如此,我们昨夜已奉命夜探官姑娘住处,几位少爷认为七爷会趁夜与官姑娘见面,要我们盯着,势必要破坏七爷跟官姑娘有更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另一名黑衣人接着报告。 阙穆沙的黑眸迸出怒火,「行!真行!你们带路,我想亲耳听听我亲爱的大哥对官姑娘说了些什么‘好话’?!」 他立即从座位上起身,两名黑衣人蒙上黑巾,跟着主子步出厅堂,三人提气,随即施展轻功往官织坊的方向飞掠而去。 三人飞檐走壁来到官织坊,避开府中侍卫来到官紫熏所住的盈辰苑,飞掠到一株盘根错节的茂密老树上,藉由枝叶的掩饰,从树荫缝隙间看向厅堂。 阙穆沙对屋内素雅的陈设颇为惊讶,毕竟官亦祥丧妻,又只有官紫熏这唯一的爱女,若换作是他,肯定会倾其所有的为她打造一个奢华的住所。 一想到这里,他浓眉不由得微蹙。他怎么会想要宠爱她 「小姐,你不要遇上阙家人就头昏了,就算阙家大少爷又怎样想见你的人可以在京城绕好几圈了,凡事都得照规矩来嘛!」小蓉气呼呼的在厅堂里踱起方步,「你只有卖布、裁制衣裳才见客,更不是随便什么客都见的,那家伙根本不可能是来找你买布的,还硬是要见你,见不着人就不走,这不是流氓泼皮嘛!」 官紫熏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走个不停的丫头,「你不要每次碰到阙家人就碎碎念的,你还没嫁人,小心把命中注定的男人给吓跑了。」 「还说呢?今儿个要不是我拉着小姐,小姐是不是又要去见七爷了?小姐啊,外面传言沸沸扬扬的,他接近你——」 「小蓉,如果真是这样,他可以直接请媒人上门,但他并没有——」 「那是他有自知之明,他要娶你的动机,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都答得出来。」 「可是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主动接近他,或许他就是为了避嫌才一直赶我走。」 小姐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小蓉不得不认同,「那小姐为什么还是要去?」 「我也想为那些老人家们尽点力……」她咬着下唇,双手交缠。 其实她还在凝聚勇气,尤其一回想到他那天的冷漠,她就却步。 居高临下的阙穆沙清楚的看到她美丽脸上的挣扎。他的话伤到她了? 「小姐,阙大少爷来了。」 叶总管跟何大娘是夫妻,也是府里的管事,见名声不太好的阙仁伟带着随从上门求见小姐,老爷又不在,他们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阙仁伟没想到官紫熏如此美丽动人,尤其那双清灵水眸,简直把他的三魂七魄迷去了一大半。要不是她贵为官织坊千金,他还真想纳她为妾。 官紫熏也没有想到同为阙家人,他虽然相貌俊逸,但眼神淫邪,给人感觉就很不舒服,莫怪人人都说阙仁伟虽身为长子,对阙家却毫无建树,就只知沉溺于歌舞酒色,是个不学无术的纨子弟。 「请坐,阙大少爷。」 他拉了衣摆坐下,瞧着一旁两个门神般监视着他的仆佣,「我跟官姑娘说话,你们杵着干么?还不退下!」 「这——」两人一愣。他们怎能离开,他们可要顾好小姐的啊。 「叶伯伯跟何大娘虽然是府内总管,实则与我的家人无异,阙大少爷有什么话请放心直说。」官紫熏轻声说着,自有一股让人无可反驳的气势,看得出大家出身的风范。 阙穆沙看到大哥闻言脸色一僵,心中想笑,暗暗赞赏她的勇气与沉稳。 阙仁伟抿紧了唇,闷闷的吐口长气,「好吧,我只是来提醒官姑娘,少跟阙穆沙来往,他为了得到阙家家主大位,故意接近你,打算由此得到官织坊。」 「是吗?」她表情平静。这几日外面的传言够多了,全都是关于阙家家主大位的事,只要谁能让阙家现今唯一落后的织业取得龙头地位,成为真正的商业霸主,那人即能获得阙恪东的认同,继任家主之位…… 「没错,我想官姑娘美丽聪慧,应该不会被利用。」 她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叶伯伯,请送客。」 阙仁伟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的说词,也这么快就将他请出门。再怎么说,不管是家世或是外貌,他阙仁伟可是姑娘家都会中意的男人。 阙穆沙也没料到官紫熏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他大哥请出门。 阙仁伟一行人一离开,何大娘就追问着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蓉叽哩呱啦的说了出来,何大娘一听立刻紧张的直嚷嚷,这下小蓉可找到盟友了,两个女人继续说个没完,就是要官紫熏别再跟阙穆沙有任何往来了。 「我知道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温柔但坚定的要他们先退下。 叶总管使了个眼色,小蓉与何大娘才无奈的告退。 官紫熏轻叹一声。难怪金总管会觉得自己的主子很辛苦,她不过走了一趟穆沙府,他哥哥就迫不及待来说他的坏话,一想到这里,她就替他难过,但心中也有了决定。 在枝叶重重叠叠的大树上,阙穆沙靠坐在枝干上,凝睇着她那双闪动着熠熠星芒的明眸,不由得想着,单纯得如一张白纸的她一旦接近他,会被迅速染黑吧…… 还没等官紫熏被染黑,有人的脸已先黑了一半。 她就知道!小蓉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阙仁伟根本不知道主子是菩萨心肠,他的提醒只是让主子更觉得阙穆沙的处境有多可怜,连亲人都对他如此敌视,更诱发了她天生的同情心,完全没有帮助嘛。 在马车到了林荫小径的入口时,小蓉虽然停下马车,嘴巴还是不断碎碎念着。 「别叽哩咕噜的,我下车了,你留在这里。」官紫熏看着一脸懊恼的丫头,给了她一个微笑。 「主子一个时辰若没回来,我一定追进去。」她一脸认真。 「是是是。」 官紫熏回以一笑,提起一竹篮备妥的糕点,快步的走进林荫小径,灿亮的阳光洒进林子里,她脚步轻快,循着上回的小路来到这山中村落。 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一看到她,虽然有点困惑,但随即想起是上回见过面的美丽姑娘,不由得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亦朝他们微微一笑,将竹篮里的点心拿出来分给大家。 此时,阙穆沙从一间修缮了大半墙的破屋子走出来,一见到她便浓眉微蹙。 她见到他,心跳又加快了些,但她旋即敛眸,羞涩的一福,「七爷,日安。」 第六章 眼前清丽绝俗的白衣美人出现在这满山翠绿中,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心动。阙穆沙收敛心神,抿紧了薄唇,「你又来了。」 又?他还是这么不欢迎她吗……她暗暗的深吸口气,「是。」 「你没有被传言吓退,还是到这里另有所图?」 官紫熏勇敢的看着他,「我没有图谋什么,当然也不会被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吓退。」 「是吗?」他冷笑,「只要娶了你,我就是京城的商业霸主,就能坐上阙家家主大位,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从灯会那一夜开始,我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你?」 她摇头,双眸充满坚定的信任,「我相信依你的能力,不用娶我也能坐上大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如此大费周章。」她相信他,没有理由的就是这么相信着。 她真是既单纯又愚蠢……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尤其是处在复杂的环境里,身边又有众多人视他如心腹大患时,更是难如登天! 阙穆沙深沉一笑,「你对我真有信心,我差点忘了你一直很自以为是。」丢下这句嘲讽的话,他转身就走。 她忍不住跟在他身后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直有要我离你远远的。」 他倏地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沐浴在阳光下更显清雅美丽的她,好心的提醒着,「这也许就叫欲擒故纵。」 「我相信我所看到的。」她这么回答,也如此坚信着。 从这天开始,官紫熏每两至三天就会要小蓉驾车到这位于半山上的小村落去。 每一回,小蓉都被她限制在外面不许进去,因为她很清楚,只要让小蓉跟去,她一定又会叨叨念念说个没完没了的。 但小蓉哪可能每次都那么乖…… 「哼,主子说不可以跟,这怎么成呢?万一出了乱子怎么办?明知道村子里有个大恶人啊!」 这一天,就在主子下马后,她也偷偷的拐进前方满是绿林的村落,可是怎么才没走几步路,她的肩膀就好似被人拍了一下,下一秒她就骤然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官紫熏并不知道尾随在她身后的小蓉已被制伏,她踩着轻快的脚步,穿过阳光洒落的林荫小径,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深深的吸一口气,除了青草香,还可以闻到淡淡的野花香。 一想到今日又能见到阙穆沙,她脚步更加轻快,直直的往村落而去。 其实她来了这几次,并非每回都有见到他。 即使见着面了,那张向来冷硬的脸孔也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但只要她与他的目光对上,她的脸便会不争气的飞红,只能急急的移向其他地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今天她运气很好的见着了他,官紫熏心中充满了飞扬的喜悦。 平时他吃东西时总是一个人,那些老人家知道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不会特别去打扰他,但今天却想当起月老跟红娘,不是用眼神暗示她就是直接挑明了要她去陪他。 「去啊。」 「是啊,你们看来好相配。」 一对貌相慈祥的爷爷奶奶不停的催促着她。 她暗暗的吐了一口长气,虽然她表面上是来帮助这几个老人家,但她其实是怀有私心的,所以对他们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在老夫妇一再鼓舞下,官紫熏本想鼓起勇气端起切好的水果走向他,却见他已拿起榔头在木屋里敲敲打打起来,她头一低,肩一垮,转而将水果拿给另一位老爷爷。 阙穆沙一边将钉子打入木桩里,一边看向正转身跟老奶奶聊天的官紫熏。最近她给他的惊奇不少,他没想到 一名娇贵的千金小姐,竟会帮老奶奶用竹杆吹灶火,虽说吹了老半天火依然生不起来,最后还尴尬的将竹杆还给老太太,改以扇子搧风帮忙,但弄得满脸灶灰的她看在他眼中仍是美得惊人。 他也曾看到她帮忙拿竹篓,拔青菜,清洗切段炒菜,更曾见她帮忙老人家洒扫屋子或是缝补一些舍不得丢弃的旧衣裳。 他不得不承认,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亲切可人,也因此更吸引他,但这绝不是好事!像生闷气似的,他丢下榔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一条介于两山间的潺潺清流,一旁有一间已经整理好的茅草房子,他走到溪河畔,蹲下身,从倒映着夕阳的清流里泼了水洗把脸后,再回身走到茅屋前的石阶坐下。 他没想到官紫熏竟然又跟过来了,她拿着茶水走向他。 黑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抿紧了薄唇,转身步入屋内。 官紫熏知道他有看到自己,深吸一口气,她跟着走进茅屋。 茅屋里相当简陋,只有木头桌椅和一张床,她将茶壶跟水杯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水,看着坐在椅上的阙穆沙后,将水杯放在他面前。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后放下杯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时值傍晚,从她身后大门看出去,天上云朵被染得瑰丽绚烂,也为色彩单调的室内铺上了一片橘红亮光。 「你胆子真的不小,一再的跟着我,不怕吃亏?还是你以为我是柳下惠,有一个美人见天天跟着,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的眸光突然变得深幽。 她一楞,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他起身,走到斗口,却直接将门给关上,然后再走向她,「你几乎天天过来,到底想跟我发展什么样的关系?」 他问得直接,令她的粉脸不由得涨红,「我没有、没想有什么关系。」 他走到她面前,直视她那双澄净分明的碧水秋瞳,那里面透露出对他的迷恋,完全没有掩饰,这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但确定的是,他们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你看上我了。」 「没、没有,真的没有。」她粉脸涨得红通通的,紧张得都快要结巴了。 阙穆沙挑高浓眉,「我看来就是有。」 她急急摇头,心有些慌,一见他上前一步,她忍不住倒退,他再上前一步,她连忙又急往后退,就这一前一后的,她的背已抵在墙上,动弹不得了。 他再上前一步,近得就要贴上了她,双臂一伸,置在她的左右两方,就这样困住了她。 她直觉的想逃,他黑眸冷光一闪,竟然直接以强壮的身躯将她压在墙上,她倒抽口凉气,开口想请他离开,没想到竟迎向他如鹰般俯下的唇。 他吻了她! 瞬间,她全身像被火烧似的滚烫沸腾,只能无措的承受他愈来愈深的吻。 天,她的味道竟如此的甜!他的手肆无忌惮的往她的身上探索。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要阻止这一切的,可是她没有力气啊,她只觉得热得不得了,而且全身都软绵绵的。 她突然急喘一声,因为他的唇竟吻上她的脖颈,他的手继续拉扯着她的衣襟,扯开了她的肚兜。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发晕脸发烫,某种强烈欲望正在她的体内骚动着,她只能无助的喘息。 他咬咬牙,看着她迷蒙的美眸。可恶!她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占她便宜的恶棍! 然而天知道,他本来就是个恶棍!尤其一碰上她就像失了控似的,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与欲望! 「可恶!」他突然粗咒一声。 官紫熏吓了一大跳,顿时从情欲中清醒过来,脸红红的低下头,急急忙忙的想将衣服穿好,但她的双手抖个不停,根本办不到。 他咬咬牙,火冒三丈的上前替她穿好衣服,怒不可遏的道:「快走,再不走,你会被我吃干抹净!」 她也想,但她脚软,使不上力啊。 阙穆沙望着她柔弱无助的表情,胸口那一把莫名的怒火更为炽烈。「你知道我可以多坏、多讨人厌了吧?除此之外,我城府极深,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你就像一朵娇嫩的小白花,我轻轻一捏就碎,你还敢一直跟着我?」 可是他停手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而且明白的知道,如果他继续下去,她根本无力抵抗,可能就这么成为他的女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张着盈盈大眼看着他,「你是好人,所以救了我;你有良知,所以没有继续……我看到了你眼眸里的寂寞,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虽然此刻的她言词大胆,但她的口气中有太多心疼,听在他耳里像是同情,严重的刺伤了他的自尊! 第七章 他脸色陡地一沉,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气息,擒住她纤腕的大手也因而失控的无法控制力道。「所以,你是在可怜我?!」 好痛!她忍着不呻吟出声,「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很辛苦,只是觉得你很寂寞——」 「闭嘴!」他脸色铁青的将她往门口的方向推,「滚,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她脚步踉跄,明眸浮上一层氤氲雾气,白皙的手腕因他刚刚的箝制被烙上几道红痕,但那儿不痛,痛的是她的心。 「我真的不是同情,我只是以为你需要人陪。」 「少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之一!」他怒声大吼。 这话像记利鞭狠狠鞭答在她的心口。原来,在他眼中,她是如此不堪! 滚烫的泪水滴落眼眶,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令她看来更加柔弱动人。 她哭了,该死的,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混蛋!她的泪水更像会烫人似的,烫到了他的心坎,让他的心口揪紧,简直是见鬼了! 官紫熏呜咽一声,转身拉开了门,夺门而出。 是!是她不自量力,她怪不了他!官紫熏泪眼婆娑的沿着平静湖畔拚命奔跑,跨进了另一条林荫小径也不自知,一直到林子里起雾了她才回过神,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一抬头,在淡淡迷雾中,原本天空满布的晚霞余光竟已不见,由一片乌云密布取代,瞬间一道道白光划过天际,她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吼。 要下雨了吗?才想着,倾盆大雨已倾泄而下。 这场雷雨让这片森林顿时成了一片漆黑,闪电划过更显得四周鬼影幢幢。 她浑身湿透,直打着哆嗦,却不知要往哪见走。 蓦地,一道闪光又划过天际,在林木山壁间,她看到前方似乎有个山洞,她只能试着摸索前进,好不容易她浑身狼狈的踏进阒黑的洞内,一走进去立即感觉到气息阴森,可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她只能静静等候雨停。 此刻的她身心都像陷在幽冥黑夜,冷意袭身,牙关频频发颤。 没多久她便开始感到不舒服,然而那不像是染上风寒的难受。山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有些喘不过气来。 瞬间,一连几道闪光照亮了漆黑的森林,四周顿时亮如白昼。 她瞧见有好多的野生葛藤蔓生在洞口及洞内,纠结交错的攀爬,而长满黄色硬毛的长长英果纷落在茎叶间,洞内里的叶片亦长满了细毛、上面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粉霜…… 这里怎么会有葛藤?!她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胸口窒闷,心痛得就快要无法呼吸了! 对了,药!她急急的从衣襟内扯出那只随身配带的玉葫芦坠练,颤抖着手要打开瓶盖,没想到手因淋雨湿滑 又抖得太过,一不小心,玉葫芦掉落在地。 她跪下,急着在地上找,不小心碰到瓷瓶边缘,瓶子这一滚不知往哪去了,她喘着气,在黑暗中不停的跪地摸索寻找。 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她愈找愈急,药呢?!药……呼呼呼……她愈来愈难受了!谁来救救她? 泪水滚落脸颊,身子像是处在冰窖般的寒冷,她的呼吸愈来愈困难。 她再也见不到爹了吗?还有阙穆沙……她泪眼模糊。好想再见他一次,不,就算是一眼也可以。 随着呼吸与心悸加剧,她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一黑的昏厥过去。 雨势渐歇,夜枭鸣啼,像是魉魅哭号,围绕在她身边的是无止境的黑暗。 雨停了! 阙穆沙躺在木床上,从窗口望出去,凝睇着让大雨洗净过的夜,星光似乎特别灿烂,很像官紫熏的眼睛。这一想,脑海浮现的却是稍早前,她那双星眸扑簌簌的落下泪滴的楚楚楚可怜模样。 可恶!为了避这场大雨,也为了平复自己烦躁的心情,他才特意留下,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太低估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了。 此刻,一名暗卫以惊人的速度来到阙穆沙避雨的茅屋前,拱手道:「七爷,官姑娘的马车还在,她的丫头之前让咱们的人点了睡穴睡在马车里,但守在入口处的侍卫们说,一直没有看到官姑娘出去。」 什么?!他猛然从床上起身,一想到官紫熏哭泣的脸孔,他的心竟涌上浓浓的不安! 「叫所有的人都去找!快!」他大声吼着。 不一会儿,安静无声的村落里接连射出十几道健步如飞的人影,人手一支火把的在山林间飞掠寻找。 大雨过后,尽管月色如娇,浓密的林荫仍然视线不明,火把的光亮在黑暗里来回晃动穿梭,急边的脚步声忽近忽远的响起,所有人都在努力搜寻官紫熏的踪迹。 阙穆沙脚步急促,心更是隐隐抽痛。这该是他生平第一次因为忧心一个人的安危而感到心痛,一直饱受世态炎凉、看尽人性丑恶的他,早已没有太多的情绪与感情,但他似乎错了,她对他的影响力竟大到能动摇他向来刚硬冷漠的心! 该死,她到底在哪里?! 「官紫熏!官紫熏!」他因为太过担心,不由自主的高声呼唤着她,他都快急疯了,根本无暇思索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说有多出格。 但回答他的,只有不远处同样传来的呼喊搜寻声。 突然,砰的一声,天空出现一枚闪亮醒目的火花! 找到了!他心中一凛,立即朝该处奔去,其他人也往同一个方向飞掠。 阙穆沙动作迅速的来到隐藏在林子里的一处山洞前。 「她在这里,七爷。」 一名手下将手上燃烧的火把移入洞内,顿时映亮了整个洞穴。 见到官紫熏蜷缩着身子躺卧在冰凉的地上,昏厥的她浑身湿透了,小脸发黑、嘴唇发紫,想也没想的,阙穆沙立即脱下身上的外袍包住她,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再朝着手下们大吼,「生火!快!」 几名手下迅速从洞穴里找来干树枝,生起了火,冷飕飕的洞内立即变得温暖。 守在门外的十几个人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看到向来冷酷沉稳的主子如此慌乱。 「你怎么了?!该死的,官紫熏,你醒醒!快醒醒!」 阙穆沙脸色凝重,心跳飞快,他强烈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想失去她,原因似乎并不单纯,他却无心深究。 「官紫熏,醒醒!」 终于,在身子渐渐回暖后,意识仍旧朦胧的她喃喃低语,「药……药……」 他皱眉,「什么药?」 她颤抖着唇,「药……痛……心……好痛……」她的手无意识的在摸索着,一如她昏厥过去前的动作。 阙穆沙的目光顺势看向了地上,很快在火堆不远处发现一条以红线系着的白玉葫芦,他记得那是挂在她身上的,马上伸长了手拾起,打开瓶子,一股清香立即扑鼻而来,里面有三颗白玉似的小药丸,「是这个吗?吃几颗?」 但她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醒来跟我说,我命令你!」 胸口的痛楚令官紫熏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她很想就这么痛昏过去,那样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但一个严厉低沉的熟悉嗓音硬是侵入她的脑中,逼迫着她醒来。 这声音愈听愈熟悉,是他?!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在她面前的真是阙穆沙,但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眼神为什么那么担忧。 「你醒了!药要吃多少?」 「一……一颗……」她傻楞楞的回答,但心头突起的阵痛立即提醒了她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但她没有时间多想,一颗白玉丸立即被塞入她口中。 同一时间,阙穆沙给了守在洞外的手下们一个手势,众人瞬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于黑暗中,而一直背对着洞口的官紫熏丝毫没有发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拥抱着她的阙穆沙,感觉很不真实。 他任由她直勾勾的瞧着自己,一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很神奇的,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发黑的脸与泛紫的唇亦渐渐的褪了颜色,恢复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药?」 「血瘀。」 「血瘀?」 「嗯,那个……我不觉得冷了,你可以不必把我抱得那么紧。」她羞红着脸儿轻声的道,他的阳刚气息困扰着她,让她的心跳无法恢复平静,紊乱不已。 「到底怎么回事?」他根本听而不闻,径自用霸气的口吻间。 第八章 见他凶巴巴的,她只得娓娓道出事情始末。就在她十岁那年,她被父亲生意上的竞争敌手掳去下了毒,虽然最后被救回也解了毒,但此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在一连发生几次意外后,大夫才确定她的身子因此受损了。 「意外?」他不懂。 「嗯,家里一向有各式绫罗绸缎,也有农民载来的一车车葛藤与蚕丝,葛藤茎皮部位的纤丝可以织成葛布,做成葛衣或葛履,从小我就跟着家人织葛布,原本一直都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这些其实有些可怕, 「但就在那一年,我却一连发病好几次,且查不到病因,直到后来才发现,葛藤的果实及叶子上的毛或粉霜成了诱我发病的病邪。」 浓眉一声,感觉到她身子微微一颤,以为她冷,遂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的举动让她的脸更红了,「大夫说我的心脉受损,一旦被这类病邪侵体,会先引发心悸,进而引发心疾血瘀,严重时会小命不保。」 阙穆沙听明白了。难怪她脸色发黑、唇色泛紫!「所以你随身带着活血化瘀的药。」 她点点头,「是,这是爹这几年找了许多名医和珍贵药物做成的救命药,只是很多珍贵的药材相当稀有,收购不易,所以我得小心,尽量避开像葛藤这类会诱发血瘀的病邪。我这几年都没发病了,哪知今天会不小心碰到葛藤……」 官紫重心突然想起两人之前发生的亲密行为,也想起他说的话,倏地住口,低头不语。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无比,阙穆沙也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但她旋即想起自己的贴身婢女,「糟了!小蓉一定急死了,我得起快离开。」 她急着要从他怀里挣开,他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让她吓了一大跳,她直觉的将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但马上又吓得松开手,她紧张不已,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放哪里。 他则是忍住想朝她吼叫的冲动。一个刚刚差点死掉的女人到底在忙什么?! 「你太虚弱了,我送你回去,至于你的丫头,她已经回去了,她进到村子问了人,以为你先走了,所以也急着离开了。」他这些话自然是胡诌的,但他的人训练有素,知道怎么将小蓉送回去。 「可是,我还是下来吧。」她不习惯让人这样抱着,而且她知道她已经惹他厌烦了,不想让他更看不起自己。 有多少女人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她竟然嫌弃?!他抿紧了唇,放下了她。 她要将衣服还给他,但一见他眼底游出的冷光,她就乖乖的将他过长的外袍包裹住自己。可这要她怎么走,衣摆好长啊。 他臭着一张脸,竟然单手就将她抱起来,一手抓着火把走出洞外。 「你不抱好,万一掉下去我可不管。」 威胁生效,她的双手再度回到他的脖颈后。 官紫熏羞红着脸道:「我们快走,小蓉回府后若没看到我,万一惊动其他人就惨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孔,「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有离开的?」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稳稳的抱着她继续走,举着火把为两人照亮前方的路。 京城运河畔,商贾云集,码头商船千里,一片繁荣忙碌的景象。 阙穆沙坐在阙府商号总行的二楼议事厅内,深远黑眸望着窗外,感到莫名的烦躁。他将目光移回议事厅内,阙家位于各地的十二家商行管事正向他报告各商行的情况。 他们有一半以上的年纪都比阙穆沙大,有的甚至已在阙家工作了两代,忠心严谨,不敢懈怠,毕竟连这个管事位置也有多人觊觎,怎能不战战兢兢。 「目前肃王爷不时的向广东商会、江西商会、洞庭商会、徽州商会等各商会拉拢示好——」最后一名管事李德正在进行报告。 神情威严的阙穆沙听到这里忍不住蹙眉。目前阙家跟肃王爷分占京城的两大势力,偏偏他家争权夺利的戏码总是上演不完,万一他搞不定自家人,其他地区的商贾一旦集结起来连成一气,偏向肃王爷,对阙家的商行可是非常不利。 「江南的探子传来消息,全国各地的商行帮会正密切注意陕西商会的动向,想知道究竟肃王爷与咱们未来有何发展与打算,主要就是因为肃王爷频频向他们笼络示好,积极的与各地区商会往来。」 如此积极是想要跟他抗衡吧,才会努力的与各地商会串连,肃王爷若以为这样就能打压他,真是太小看他了!阙穆沙泠冷的想。 「另外还有另一个传言,说是肃王爷有惜才爱才之心,有意将独生爱女嫁给七爷,所以才会动作频频,想藉此增加跟七爷联盟的酬码。」 老狐狸!知道光靠女色是引不起他兴趣的!阙穆沙忍不住冷笑。 何况肃王爷之女张涵湄骄纵刁蛮,虽有一副好皮相,但有脑子的男人皆对她避如蛇蝎,他还没有愚蠢到自找麻烦,相较之下,官紫熏的身价就比她高太多了。 他不由得想到那天在茅屋内挑动情欲的失控之吻,还有害怕失去她的感觉,直到现在他仍想不懂,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对她的反应未免太不寻常。 回想那一日,他与她同坐马车返回城内,她一直非常安静的坐在角落,静得令他感到浮躁,这让他明白她不会再到金元村去了。 「等等,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七爷目前仍在与众管事议事,不许任何人入内——」 外头突然传来一名家丁的喊叫声。 他一挑眉,就见他亲爱的哥哥们带着诡谲的笑容闯了进来,身后跟着阻挡不及的两名家丁,他给他们一个眼神后,两人明白的退了出去。 几位管事连忙起身,动作一致的向三人行礼,不敢再入座。 关家三位少爷倒是大刺刺的坐下,虽然之前那幕活人下锅的场景曾将他们吓得魂不附体,但事过境迁的他们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疼,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何况事关家主大位,一旦彻底失了势,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三位兄长来此有什么急事?」他面无表情,不得不佩服他们三人无知的胆识。 阙仁伟看着跟来壮胆的两个弟弟后,这才端出大哥的架子道:「我们得到消息,私盐贩子与阙家在江苏的盐田生意杠上了,他们刻意让价格混乱,再以低价抢攻生意,以致我们的生意已掉了一半,但忙得不可开交的 「七爷」似乎对此无力回天,半点动作都没有!」 原来是刻意找碴来着,只怪权势太吸引人,有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阙穆沙冷眼看着阙仁伟,意有所指的道:「想见缝插针,别插错地方,否则可是会伤到自己的。」 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丢下一句,「这件事就有劳大哥处理了。」 「什么?!我?」阙仁伟显得心虚,可他一想。不对啊,这件棘手的事怎会落到他头上?凡事一肩扛的阙穆沙怎么不管了? 阙穆沙上前一步,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团为那狂傲又带着寒戾的气势太懂人。 「大哥既然如此清楚那里的状况,想必应该有能力处理的,不是吗?」 这下子阙仁伟是骑虎难下了,他想开口说不,可一见到那黑眸中的凌厉,他立刻一阵紧张,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只能困难的吞了口口水,挺起胸膛硬着头皮道:「当、当然,我一定会好好处理。」 他很快的吆喝两个也被事情发展弄得目瞪口呆的弟弟出去。 一行人离开后,负责管理江南地区大小商号的李德立即拱手上前,「七爷对这件事不是已经——」 阙穆沙一挥手,示意其他人先退下后,再对他下指示,「把你的人先叫回来,让我大哥去处理,我也落得轻松。」 李德蹙眉,不明白魁首这是什么意思。 看出他的疑惑,阙穆沙道:「再怎么说,他也是阙家大少爷,江南那些以为天高皇帝远的管事们也得礼让他三分,刚好可以藉此让他帮点忙,趁机治治那些坏了规矩的蠢虫。」他冷笑,「一旦处理完那些表面上的敌手后,他也累瘫了,真正的藏镜人他是没有能力挖出来的。」 原来如此,李德明白了。「一旦大少爷没把事情办好,只能乖乖把事情交回给七爷处理,无权置喙,七爷收拾起来也落得个耳根清净!」 第九章 耳根清净吗?阙穆沙抿紧了唇。也许吧,但这几日,尽管忙的事依然一大串,但他总觉得围绕在身边的空气死气沉沉,冷飕飕的。 是因为官紫熏?无疑的,这几日,她已成了他最在乎的牵绊。 依探子回报,这几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本担心她是因血瘀发作身子不适,但潜入府里的暗桩却说她看来气色不错,只是天天待在房里刺绣织布或看书,就连一些事先预约好买布的贵客,也被她以「身子微恙」为由打发,改由管事们亲自接待。 他错估了她,他以为受到影响的人应该是她,可没想到他竟也被她深深影响,但一想到她竟然怜悯他,他抿紧了薄唇,无法接受自己在她的眼中只是个可怜人! 在他思绪翻腾问,李德已先行退下,此时应该在穆沙府的金滔却端了一杯热茶走了进来,在他身边垂手而立,欲言又止。 阙穆沙接过他手上的白釉瓷杯,看着这一路陪着自己度过险峻难关与考验的老人,在这复杂的环境里,唯一曾给过他温暖的男人发丝已经染白,脸上有了皱纹,他心中感慨良多。 「说吧。」他知道他有话想说,才会过来这里,他也猜出他想说的事应该与官紫熏有关。 金滔沉吟了半晌后才道:「官紫熏是个好姑娘。」 他喝了一口茶,抿紧了唇,「我知道。」 见主子只回答了这三个字,金滔便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但是一想到要将那备受呵护的清新百合卷进尔虞我诈、利欲熏心的阙家之中,他打从心里感到不忍。 阙穆沙放下杯子,泠冷的说:「你很清楚这一切都由不得我。回府吧,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吗?」 金滔在心底轻叹一口气,应声道:「是,奴才告退。」 阙穆沙一双黑眸凝望着窗外的天空,自金滔离开后,他脑海浮现的全是和官紫黑见面的画面。 他知道她受到他吸引,他甚至有机会要了她,生米煮成熟饭,但他却像得了失心疯似的主动停手要她离开,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做…… 就在他心潮起伏间,一名家丁进来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禀七爷,沈大夫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请他进来。」 沈大夫曾任宫中太医,医术高明,但因为年岁已高而辞去太医职务,现在只帮一些有身分地位的商贾皇室看病。 沈大夫走进来,一见到阙穆沙即观其色,不禁一脸困惑,「请问七爷是哪里不舒服?」 他先向他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让满头银丝的老大夫坐下后,才走到他身边的另一张木椅撩袍坐下,「我想请教沈大夫有关血瘀的事。」 闻言,沈老大夫一脸惊愕。 他长期为官织坊千金定期诊疗、开药补身,但官家老爷心疼爱女,怕会因此影响她终身大事,所以请他务必保守秘密。 因此他总得长期往来各地,搜寻能活血化瘀的药草,他常常多日不在医馆,没想到今日才刚返回,就被请来阙家商行,而且魁首一开口问的就是血瘀,不知是否与官姑娘有关? 「血瘀在于血液阻塞流通不顺,所以除了以活血化瘀的药方帮助疏通血路,还要注意低温亦是会引发此疾的元凶,身体若是着凉,也容易引发血瘀和心疾。」他顿了下,补充道:「此类病症在于病邪的范围较广,病人体内无足够的正气抵抗,就会诱发病症。」 阙穆沙明白点点头,「治疗上需要什么特别的药草当药引?或是是否有法子根治?」 「传闻有一种‘红蓝花’,长期食用可以根治,但是此物长于西域,老夫年迈体衰,实在是去不了,之前曾有个病人的父亲派人前往寻找,费时多年,可仍不见踪迹。 「此外可按压血海穴,严重时可于隔俞穴施针,也能按压手腕上的神门穴跟内关穴,但这都只能暂时减缓症状,无法消除病邪。」沈大夫一一回答问题后,忍不住好奇的问:「敢问七爷,为何会对此病好奇?」 阙穆沙被问得语塞,甚至感到莫名困窘,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事实上好像也真是如此,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人,他懂她的病因干么?! 「我有一位挚友患有此疾,因此想多了解看看是否有帮得上的地方。」 他对自己生起闷气,叫了管事给老大夫一笔丰厚银两后,即让他离开。 再次回到长桌后,他开始处理商行的事,稍后并见了一些重要访客,但一颗浮躁的心就是静不下来。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直到更深露重。 弯弯的银月高挂天际,溶溶月光洒落一地。 小蓉拉开珠帘,走进主子的闺房,一见主子又如这几晚一样的刺绣,她想也没想的就将主子的绣花绷子拿到桌上,再夸张的跟她打躬作揖,「我的好小姐,夜深了,你该歇着了。」 「可是我——」 「我知道,你还不想睡,这几晚你都这么说的。」她拉着主子到镜子前坐下,为她梳理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 说来说去都是阙穆沙的错,主子从被他救了之后,常常神思恍惚,心魂都不知飘哪去了。 还有件事更怪,「我说小姐,你真的认为我会丢下你自己驾车回来吗?」这实在是太污辱她的人格了,她怎么会弃主离开! 「那天情况特殊,你以为我走了。」她微笑回答,知道小蓉的耿耿于怀。 是吗?小蓉眉头都要打结了。那一天还真邪门,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好似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之后就一片空白,再醒过来时,她竟是躺在自己的房里睡大头觉。 吓得她从床上弹跳起来,咚咚咚的直奔主子的间房,没想到主子也回来了,但却气色极差,问她怎么回来的,她只轻描淡写的说是阙穆沙送她回来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却说什么都没有,她实在很怀疑这是真的吗? 官紫熏从镜,中看到小蓉一脸的困惑,但何只是她,她心中也有无数个疑问。 她想过无数个会让阙穆沙去森林里找她的理由,却没有一个是说得过去的,她认为最有可能的理由是他骂了她,又担心她没回家,派人回她家探查,得知她没回去后就急着找人,只是那样傲气又自我的男人,怎会愿意承认他也会担心,所以她大概永远也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了吧。 她在心中轻叹一声。阙穆沙是对的。官紫熏,你真的很自以为是! 她一方面忍不住猜想他对她是有一些在乎的,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只是想太多,可是那一晚,为了不引起过多的骚动,也为了保护她的声誉,阙家马车是停在离她家尚有一条巷子远的地方,再由阙穆沙抱着她一路施展轻功返回她的闺房。 那是她第一次体验到何谓飞苍走壁,虽然心儿怦怦狂跳,但她感觉却很幸福、很幸福,窝在他的胸膛里既温暖又舒服,可是……呵,她又再次成为他的麻烦了吧,纵然他不肯交代细节,但仅凭靠他一人之力,要在偌大的森林里找到她,他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力气啊-…… 所以在与他共乘马车时,她就已经做出决定,不再到金元村去了。 「好了,小姐,你快睡了,别再想——」 小蓉及时忍住到口的「他」字,伺候主子上床,盖好被子,就要俯身熄灯时,官紫熏却突然开了口。 「亮着。」 「小姐——唉!是。」小蓉没辙了,她只希望老爷快快回来,否则主子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官紫熏真的睡不着,莫名的黯然惆怅涌上心坎,她从床上起身,套上绣鞋,走到衣柜里,拿出一件男人穿的绸缎外袿褂,这件衣裳在隔天就被她偷偷的洗妥收好,却不知道要如何还给阙穆沙。 这几日,趁着小蓉不在身边,她装得若无其事的问了叶总管与何大娘,还有几名常在外面跑腿的家丁,探询有关阙穆沙的事。 其中叶总管对他的评价最高,难怪阙家大少爷来的那一日,他并未一起劝她不要跟阙穆沙走得太近。 就他所知,阙穆沙的父亲阙恪东以利益为优先考量,刻意不公布家主大位由谁接任,让他的众多儿子们满怀希望的各自猜思斗争,只要谁可以让阙家的财富权势更上一层楼,就由谁接任家主。他一点也不在意因此造成的手足相残或是数也数不尽的陷阱算计,他只打算坐享其成。 事实上,由这几年的状况看来,谁是阙家下任家主早已呼之欲出。 第十章 阙穆沙命运乖舛,自出生后就开始面对那些肮脏污秽的事,从小让人瞧不起,也无人关心他们母子,叶总管曾听说阙穆沙的娘亲长得太美,但个性怯懦,常被其他妻妾欺负出气,阙穆沙也因此被那些姨娘兄弟们欺负得很惨。 而阙家虽然家大业大,阙恪东却从不管这些事,对他来说没用的人就是废物,只有能上位者才可以得到他的认同,因此每个人为了私利皆不择手段的踩着别人往上爬,阙穆沙年幼时就是被踩在最底下的那一个。 后来他娘死了,他过得更苦了,他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磨难没有人知道。 「……长期处于尔虞我诈、没有人可以信任依赖的环境里,竟然能在短短几年就独揽大权,让阙家人仰他鼻息,实在不简单。」 是辛苦吧!她将手上的袍子轻轻抱在怀里。 他一定委曲求全的过了好多毫无尊严的日子,其中的艰辛肯定和着血泪。 所幸他总算苦尽甘来了,他可以去帮忙偏僻村落的老人家们,那也该是他唯一能放下戒备的时刻吧,那些人跟他是没有利益冲突的。 轻吐一口气,她抱着袍子坐在窗前,一手托着下额,望着窗外的一勾银月。 她想念他,更想了解他,对他曾经经历的一切岚到心疼不已,一想到那双刻意疏离的严峻眼神,她真的好替他心痛,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怎会如此不由自己的想着他…… 月光下,一抹黑色身影飞掠而来,轻巧的潜入官府后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黑影动作迅速的窜上盈辰苑中的大树,往房中窥探,只见佳人凝眸远望,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披散在白色单衣上,衬得那张不施脂粉的素颜看来格外清丽绝俗。 黑影随即掠窗而入,在她身前站定,身影正巧遮住了烛火的光影,令她吓了一大跳。 「是我。」那人,向后一步,让烛光照亮自己的脸。 官紫熏恒怔的瞪着那凭空出现的男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身子还好吗?」他问得直接。 「呃,还好。」她的心顿时欣喜起来。他是关心她吗,所以才夜探官家? 阙穆沙定定的凝睇着她。她的气色看来确实不错,相较之下,这几日因为她而茶饭不思、睡得不好的自己,就显得有些可笑,他不由得不满起来。「你都没有出门。」这话几乎是带着控诉的。 「是。」她呆呆点头。但她不出门,是怕自己会管不了自己的脚,情不自禁的去找他,所以她在家刺绣织布,本想依他的衣服尺寸为他裁剪几件新衣,但小蓉一直虎视耽耽的陪着自己,她什么也不敢做,就怕被她洞悉了心事。 只是因为他的出现太突然,她思绪混乱,并末察觉到他这话中的漏洞。 是叫她还真诚实,他忍不住瞪着她。 她被看得心慌意乱,不由自主的问:「有事?」 问得真好。金滔在一个时辰前得到消息,官亦祥再过十天就会回京,而且听闻他已经筛选好了半子名单,要让独生爱女挑选夫婿。 官亦祥宠爱女儿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官紫熏极为孝顺、不曾忤逆父母意见,所以如果他想得到她,就必须抢先一步赢得她的心,让她主动向父亲提及他。 就他的人探得的消息,他并不在名单之内,原因不在他不够出众,而在于阙家给外界太坏的印象,每个人都汲汲营营于名利,官亦祥不想让女儿去膛浑水。 所以他只能来了,他知道他必须要得到她,只有得到她,他的生命才会圆满。 他发现自己来得一点也不勉强,在发觉到她跟自己一样夜深难眠,一颗心竟由刚刚的不满变为愉悦。 同时,他的目光落在她怀中抱着的衣服,看来极为眼熟,定眼细看,他这才看清楚那是他拿来包裹在她身上的衣袍。 见他的眸光落在她怀里,她楞楞的低头,随即惊呼一声,直觉想扔了,却又慌忙的揣回怀里。丢了,她怎么舍得? 官紫熏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她羞窘的低着头,粉脸酡红。 她可爱纯真的反应令他想笑,因为她的心思太明显,也因此他知道他可以再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得更小。 他执起她的下颚,直勾勾的锁住她的眼眸,缓缓俯身,直到他灼热的气息呼在她粉嫩的脸颊时,她才惊觉他离自己好近,再加上他的双手就撑在她左右两边的椅子扶手上,再一次的,她又面临无路可退的窘境。 「为什么没有再到金元村去?」他的黑眸带着诱人的邪魅气息,就连声音也沙哑低沉。 真的太、太近了!尤其当他伸手,温柔的将被夜风吹往她脸颊的发丝撩到她的耳后,温热而带着薄茧的指腹停留在她耳上时,她不由得结结巴巴了起来,「我在想……想……会给你添麻烦……然后,你、你会更讨厌我,我不想再让你讨厌。」 「傻瓜!」她怎么能如此单纯?相较于他的城府之深,他更厌恶自己的虚伪,但老天爷原谅他,她的美丽与稚嫩是如此的吸引着他……他再也忍不住的攫取了她的红唇。 她羞涩无措,但很快便臣服于他热烫的吻中。 她的味道令他想念不已,也因为太渴望而无法停止,他愈吻愈深,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她柔嫩的粉颊,她情不自禁的颤抖着,无力抗拒体内被撩拨起的情欲。 官紫熏迷蒙着双眸,眼里的信任令他惭愧,他倾身轻啄她的眉心,一路吻下她的鼻、她的唇,她的下颚,她 的脖颈,再回到她的唇,诱惑的探舌而入。 养在深闺中的她毫无力气招架,只能娇声喘息,整个人迷眩不已。 天啊,再这样下去,他会要了她!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她非嫁他不可,但尽管是如此的想要她,他仍以不可思议的自制力放开了她。 她喘着气,脸蛋红通通的,让他想再一亲芳泽,可他深深的吸了口长气,「到金元村去吧,我想见你。」 这并非违心之论,他发现他是真的想天天见到她。 她的心陡地一紧,眼睛一亮,「你是说——」 「对,我想见你,每天见上一面——你眼眶怎么红了?」 「我太高兴了,真的是太高兴了……」她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个小人儿……他眼光放柔了,忍不住再次将她拥在怀里。 她闭上眼睛,将脸颊轻轻靠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觉得好甜、好暖。 灿烂的阳光照亮了这座灵逸翠绿的山峦,野鸟从林间成群飞出,转往山中的小村落后,停靠在竹篱笆上,一只只低头啄食着上方的米稻。 篱芭内,有鸡鸭几只,小蓉拿着装着稻谷的竹盘,一脸无奈的看着像个村妇般抓起稻穗洒向那些鸡鸭的小主子。 她真不敢相信,她优雅婉约、尊贵迷人的主子竟然在喂鸡、鸭、鸟?! 呜呜呜……她竟然成了共犯!老爷啊老爷,你再不回来,主子就要变成野丫头了! 官紫熏一回身见到她想哭的表情,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我没事的。」 「是啊,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硬要当村妇,这叫没事……」小蓉忍不住小声咕哝。要不是顾及到主子的安全,还有想起自己上次莫名其妙的昏厥回府的事,这一连几日,她才都天天紧粘着王子进到村落。 不意外的,她每天都看到阙穆沙。 意外的是,主子跟他有说有笑的,但最奇怪的是,那一点也不平易近人的家伙竟也跟她有说有笑,那个狂人天生有股慑人的冷酷,对小主子也不过是脸上线条柔和了一丁点而已,但这就足以教人惊奇不已了。 「七爷还在修补屋窟,他在上面好久了,我拿水给他喝。」 「小姐!」 小蓉真的不知道主子的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大了。那个可是人人望而生畏的鬼眼阙穆沙耶,小姐却能跟前跟后的陪着他上上下下,帮忙递茶水、毛巾。 阙穆沙看着在阳光下朝他跑过来的官紫熏,心中一片柔软。这几日,她总是每天来一个时辰帮忙做一些杂事,她的小丫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叫着,她却没有半分不耐烦,而是微笑着要她别担心。 但要小蓉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此刻她正紧张的绞着手帕。 「小心!小心啊小姐!」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主子爬上靠在茅屋墙上的木梯,一手拿着茶杯爬上阶梯,想要拿水给阙穆沙喝。 第十一章 她提心吊胆,猛念着「阿弥陀佛」,没想到主子竟一脚踩到自己的裙摆,失足摔了下来! 她吓得尖叫,下一刻,阙穆沙长身一纵,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的抱住了差点坠地的官紫熏。 「该死的,下回不许再爬梯子了!」他凶狠的瞪着她。 她也吓傻了,喘着气,直直点头。 小蓉早就软脚了,她跌坐在地上,拍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我一定会被小姐吓死……」 官紫熏的眼前只瞧得见阙穆沙,见他眼神冒火,脸色异常难看,她眼圈一红,泪水立即跌落脸颊,「对不起。」 他抿紧了薄唇,突然抱着她往另一边的茅屋走去,「我没有凶你,不准哭!」 虽然他的神情紧绷,口气霸道,但他的动作却温柔又小心翼翼,这让那些跟来的侍卫个个的下巴差点没吓掉了!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魁首对女人这么在乎,他们跟了主子好多年,就算再令人心动的女子,他也于向是冷漠以对的。 官紫熏突然意识到有不少人的目光直往他们身上瞧,她粉脸羞红的拉拉他的袖子,「放我下来。」 他知道她脸皮薄,就将她放下来,但让她坐在茅屋前的长木椅上,远远的看着小蓉被几名老奶奶叫着去收陈在衣竿上的衣服。 「吓到了吗?」他的口气变柔了些。 她轻轻点头,「没事了,可是,我还真是个小麻烦,对不?」她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傻瓜!」 她侧转头,看着他让阳光照得更清楚的俊逸侧脸,突然嫣然一笑,「也许吧,但是,我一直都相信我是一个让上苍眷顾的幸运儿喔!」 「此言差矣,你曾被人下毒,成了大人们争食利益的无辜牺牲者。」 「可我活过来了,有那么多人疼惜着,只要一不小心病了,家里上上下下都担心极了……」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突然浮上一张稚嫩但斯文的俊逸脸孔。「还有旭伦哥哥也是,他疼我宠我,在之前我一直找不到发病原因而卧病在床时,是他彻夜守着我,陪我谈天解闷,虽然后来他到外地习艺多年未见,但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 她羞涩的瞟了他一眼,「总之,一直有好多人在守护我,我要是再忧郁自怜,小心会被老天爷收回这条命,说我不知足呢。」 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俏皮的表情,分外令人心动。 他静静的注视她,没想到楚楚动人的她竟有此开朗的心境,知足又乐观。但那个旭伦哥哥是谁?从她口中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他心中隐隐有着不悦,但男人的面子让他无法像个吃酷的女人一样追问对方是谁,看来得派人去查查了。 「有这样的病体不算坏事,至少让我体悟到生命自有出口,许多事强求不来,也不需强求。」她眨巴着那双灵活大眼,愈说愈多,就希望他能更了解她,明白她不是一无是处的木头娇娇女,她是有能力听他说话,分享他喜怒哀乐的人。 何况她爹就要回来了,她可能没有机会跟他聊这么多了。 突然,他开了口,「你应该还没有听过有人刻意把自己困在黑暗处,不肯向着阳光,怕会眷恋温暖吧?」 官紫熏蹙起柳眉,听出他的话中有话,「我想不是他不想向着阳光,而是他一旦成为黑暗中的唯一光源,就 会被周遭虎视耽耽的黑给吞噬了!」 她竟然懂他叫他不得不承认跟她相处得更久、再多了解她一分,他就被她多吸引一分。 此刻他不想说话,只是将她拥入怀里。 如她所言,他身边围绕太多心有城府、阿误奉承之人,而人情、亲情薄如纸,他不强硬凶狠,只能被人当成站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以他只能隐身于黑暗中。 但这样的心情,她却能了解! 官紫熏脸儿娇红,心脏怦怦狂跳,此刻,被他的阳刚气息包围,她的心跳已够紊乱了,偏偏她又注意到这里是外面,许多老人家的眼睛就张得大大的盯着他们相拥,她又羞又喜,想要他放开她,可是她感觉到这个拥抱有点不太一样,特别的温暖,让人眷恋,她不由得合上眼眸,静静地感觉他的心跳。 小蓉好不容易摆脱几个老奶奶跑了回来,没想到一眼就瞧见主子被阙穆沙抱在怀里,想也没想的,她冲上前要去阻止,但才跑几步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便见到这几天老是叫他喝她做东做西的胡爷爷又扯着她要她缝衣服。 「胡爷爷您等等——」她一转过头,却见那对俊男美女已然分开,相偕往另一边开满白花的山坡上走去。 「快点帮我缝,我的衣服破了啊……」胡爷爷不依不饶的缠着她,就是要她现在帮他缝好衣裳。 小蓉被老人家纠缠不过,只得去帮他补衣裳,心中暗自祈祷她纯真的主子不会被阙穆沙吃干抹净。 「这些应该不会成为侵入你体内的病邪吧?」阙穆沙拉着官紫熏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眼前满山遍野都是一朵朵的小白花,衬着蓝天白云线草地,好不美丽!她笑着摇头,眸光熠熠发亮,「不会,这里真美!对了,我听奶奶们说,你差人将那些葛藤都处理掉了?」 是谁这么多嘴……他突然有点不自在,「那是小事,我不想看到你又发病。」 「可是就算我真的发病,你可能也看不到了。」她突然低如蚊蚋的低语。 「为什么?」她说得小声,但他仍一字一字的听入耳。 她眼眶一红,咬着下唇,「本来明天才要跟你说的,我爹后天要回来了,之后我就不能往这里跑了。」巡园的时间一向是固定的,但绕到这里时间无疑会加长,父亲一定会起疑的。 「真巧,自明日开始我也有一阵子不会来这里了。最近商会事务众多,且村里该做的修缮工作都巳完成,日后金总管会固定派人送来米粮,将平静的日子还给老人家,以免每次来他们都劳师动众的,所以你也不必再操心他们的生活了。」他语气平静的说着早已安排好的计画。 官紫熏的心却揪结起来。这样的话,以后他们要怎么见面? 「我听说,你爹正积极的在为你挑选夫家。」 她飞快的抬头看向他,一脸错愕,「夫家?」 阙穆沙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要说的话,甚至日后要做的事,可能会引发一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但是紫熏,你相信我吗?」 她虽然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但她是绝对相信他的。她用力点点头。 「我要找媒人上你家提亲。」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又重量十足。 她的眼中已隐隐泛着泪光,「这、真的吗?你是真心的?还是因为你曾经那个……我们……」她说不出那些亲密事儿,但她不想他是因为道德良心而勉强自己娶她。 他明白她的意思,胸口顿时暖烘烘的。在她眼中,他竟如此善良……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你是你,」他看到她的泪水要溃堤了,赶紧将她拥入怀中。「但我可能不是个很温柔却是个绝对忙碌的丈夫,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官紫熏感动不己,频频点头,「我可以,只要我能看着你、陪着你就好了。」 「这么不贪心,难道你对我别无所求吗?」他好笑的在她耳边轻喃。 她希望他能很爱她,但她说不出口。每次面对他时,她都丢下了女子该有的矜持,这样直接的示爱,她实在说不出口,怕他以为她恬不知耻。 然而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他却洞悉了她泪眼婆娑里的希冀。真是个可爱单纯又温柔的小女人啊! 一抹温柔缓缓的浮现黑眸,他倾身,轻轻的吻上她沾染了泪珠的眼角,一路往下直至那甜美柔软的红唇。 她注定该是他的,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翌日,阙穆沙一早就进了书房,叫来金滔安排说媒下聘的相关事宜,另外安排了两名暗卫在成亲大典尚未举行前,继续暗中监视及保护官紫熏。 他在交代完事情后吩咐道:「备马,我要到商会去。」 金滔蹙眉,「七爷不乘轿,可要安排随侍?」 「不用了。」 「是。」金滔立即退下去准备。 片刻后,阙穆沙翻身上了马背,策马前往商会。 他才刚奔驰过大街,就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微微倾斜的停在路边,他没有停留,继续策马疾行,眼角余光却见到一名身着鲜红绸缎罗裙的女子背对着他,怒气冲冲的对着两名车夫及丫头狂骂。 第十二章 「死奴才,我要是伤到了,你们有几条贱命都不够赔!还杵着干么?!还不快去把轮子给本郡主弄好!」 张涵湄气愤的转身,就见一名挺拔的骑士奔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消失在转弯处。即使是背影也很吸引人,就不知正面长得如何? 阙穆沙一路奔驰,一刻钟后来到商会。 他与其他的商会代表谈论着新生意,不过才商讨半个时辰,就被下人打断。 「肃王府郡主到访,说一定要见七爷。」 他顿了一下,不悦的道:「我没空,请她离开。」 话语乍歇,张涵湄就在两名车快强行护卫下走进来,那一身鲜红罗裙可真令人印象深刻,阙穆沙神情一冷。 而张涵湄对他身上的紫熏衣袍可也印象深刻。原来他就是那名英挺的骑士! 尽管昨晚才风尘仆仆的抵达长安,但今儿个她特意早起梳妆打扮,就是为了来见他。 她神情亲昵的走到他身旁,哪管还有他人在场,神态娇媚的展示着她自傲的雪肌玉肤。 身为金枝玉叶,不少皇亲国戚想与她共结秦晋之好,但是她只对阙穆沙芳心暗许,她就爱他冷漠残酷的模样,虽然他庶子的低下出身配不上她,可他出色的容貌才华可以勉强抵过这个污点。 「既然郡主已经不请自入,有事快说。」他皱眉显得不耐。事实上,除了官紫熏他对女人一向就没耐性,更甭提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刁蛮郡主。 他无视她的态度让她心头火起,但她强忍住不满的情绪,故作优雅的要所有人退下,但甭说那些商会代表不动,就连其他下人也没动,她杏眼圆睁的斥道:「你们还不下去!」 几名下人在心中嘀咕,她跟阙府的少爷们还真是一个样,但他们的主子只有一个,他们只听主子的吩咐。 「你不说就出去。」阙穆沙也没要他们退下,只是懒懒的说着。 张涵湄咬牙,「我爹说,你要坐上阙家大位,不是只有官织坊能帮忙,依我爹的能力也成——」 他冷笑,「王爷的好意阙某心领了,但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忙。」她虽然长得冶艳妖挠、一身贵气逼人,但官紫熏在他眼里更加赏心悦目。「送客!」 她气得眼眶发红,「不管如何,我爹有句话一定要我带给七爷,他现在被几笔重要生意缠着走不开身,请七爷三思而后行,在他回京前别急着下任何决定,若是想要缔结鸳盟,肃王府一定会是更好的选择。」 这句话其实是她爹交代总管过来转达的,但她迫不及待自己先来了,因为在回城的路上,阙穆沙刻意接近官紫熏想接收官织坊的谣传甚嚣尘上,让她很担心。 难不成肃王爷认为他一定会买他的帐?!「我的事不劳王爷费心,届时我会请王爷来喝一杯喜酒。」 她脸色刷地一白,愤怒不已的瞪着他好一会儿后,才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阙穆沙凝盼着她离去的身影。看来他的动作可得加快,至少要在那只老狐狸回京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爹,你回来了!」 官紫熏,在父亲的马车一抵达大门时,就飞快的跟着小蓉上前迎接。 官亦祥下了马车,瞧见女儿欣喜的表惰,慈爱的老脸上也跟着绽放笑容。 父女俩相偕往厅堂内走去,身后的多名管事与随从都很识相的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只有小蓉仍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 官亦祥边走边看着他疼爱的女儿,虽然在外做生意,但他都会特别叮嘱叶总管注意女儿的作息是否正常,身子是否安好,但就他得到的消息,她近日出门的次数可不少。 「听说我女儿这段日子很忙?」 「对啊、对啊,老爷——」 官紫熏粉脸一红的看向急着替她回答的小蓉,朝她摇摇头,接着勾着父亲的手臂往内厅走,小脸上显得有些犹豫,「其实,我有重要的事要跟爹说。」 「正好,爹也有事要告诉你。」 父女俩坐在雅致的厅堂里,边喝着上等香茗边开聊。 官亦祥先是提到他跟常管事走了一趟江南,将一些帐款收齐,也学习一些纺织和印染的新技术,尤其是与海外回来的布商进行织锦交流,这来回虽然耗了近三个月,但所获得的讯息与技能对官织坊的未来肯定助益良多。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看着出落得愈来愈标致的女儿,「吾家有女初长成,紫熏,你年已及笄,过去上门提亲的人家你都没有看中意的,所以爹为了你找了几户好人家——」 「老爷,小姐已经有意中人了,就是鬼眼阙穆沙!」小蓉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官亦祥一楞,这个消息非常出乎他意料之外。女儿从小饱读诗书、知礼重孝,怎会私下与男人来往,而且让她芳心暗许的,还是名声不佳的鬼眼阙穆沙?! 「真有其事?」他看着一脸困窘的女儿。 官紫熏忍不住又瞪小蓉一眼,这才点头,「是。」 他难以置信,「可是爹在回来的路上也听到一些传言,说他为了坐上阙家大位所以才会接近你。」 她马上不平起来,「那是谣传,所谓谣言止于智者,爹——」 「紫熏。」官亦祥忍不住笑着打断她。瞧她那副激动样,这真是他那一向温柔婉约的乖女儿吗? 官紫熏粉脸涨红,从父亲含笑打趣的眼眸知道自己反应太激烈了。 「可是爹,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救了我,不然此刻女儿也许都去见娘了。」 见父亲一脸错愕,她连忙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一一向爹道来,其中也包含了她不小心沾染上葛藤,若不是他去找她,她早已香消玉殒。 但这事一旁的小蓉听了却连连大叫,「怎么这事小姐都没说?!」 「我没事了,所以不想你担心。」 小姐以前什么事都不瞒着她的!小蓉在心中咕哝。自从那个阙穆沙出现之后,小姐跟她都生分了。 听完女儿的话,官亦祥拧眉思索着。其实他亦与阙穆沙见过几次面,但他给人的感觉相当冷漠,不像是会对别人伸出援手的样子,可现在听来,他对女儿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是个为善不欲人知的大好人。 认真说来,阙穆沙连救女儿两次,他已经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官亦祥一脸认真的看着女儿,「你跟他在一起很幸福?很快乐?」这是他唯一在乎,也是他最爱的妻子在病逝前一直叮咛他要关心的事。 官紫熏羞红了脸,轻轻的点头。她是真心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快乐,想跟他白头偕老。 他握着女儿的手,「好吧,请他来见见爹。」 她惊喜交加,「嗯。」 此刻,叶总管突然快步走进来,「禀老爷,阙家七爷到访,希望老爷务必跟他见上一面。」 「说人人到,还真是有默契。」官亦祥忍不住笑着拍拍女儿的手。 「我看他是迫不及待想骗走小姐!」小蓉忍不住嘀咕。 官紫熏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不一会儿,英挺俊朗的阙穆沙带着两名管事前来,还备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她很难形容心中的悸动,不过一日未见,她就发现自己好想念他啊。 阙穆沙瞧见了她眸中的欣喜,不由得回她一个微笑,就见她粉脸上的酡红更深了,他的目光回到官亦祥身上,恭敬的行礼道:「官老爷,如此冒昧求见,尚请见谅。」 官亦祥看着卓尔不凡的他。他们不过半年多没见,他身上已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不凡气势,莫怪女儿对他动了心。 「七爷客气了,尚未感谢七爷两次救了小女,请坐。」 他点头坐下,神色诚恳的回应,「官老爷这么说可是折煞晚辈了,请直接喊晚辈穆沙吧!实不隐瞒,因得知官老爷手上有些半子的候选名单,穆沙不想错失与紫熏共度一生的机会,只得冒昧来访,连媒人都还来不及找,希望官老爷能给穆沙这个机会。」 他这是先下手为强?果然是厉害的商人!官亦祥看着女儿又羞又喜的神情,暗叹女大不中留啊,从阙穆沙进门至今,女儿一双熠熠明眸就不曾自他身上移开。 她的心已沦陷在他身上,更别说他还救了女儿不只一命。 「那就择日请媒人上门吧,穆沙。」 天啊!老爷答应了!虽然有点介意阙穆沙的出现让小姐有些改变,但小蓉还是替主子感到欣喜,「小姐,你要嫁人了呀!」 第十三章 官紫熏羞怯,中难掩喜悦,双眸散发着灿烂喜悦的光芒。 阙穆沙看着她,她的喜悦传染了他,这桩婚事,的的确确成了他人生中最意外的喜事。 半个月后,一个朗朗云天的黄道吉日,阙官联姻。 上午吉时一到,锣鼓喧天,鞭炮声响彻云霄,一顶八抬喜轿摇啊摇的,在英俊的新郎倌阙穆沙策马引领下,浩浩荡荡经过繁华热闹的京城街道,在万人夹道的欢呼声中朝阙家大宅前进。 宅子里,早有来自各方的贵宾捧着大礼前来恭贺,就连肃王爷也是座上宾。 两鬓灰白、年过四十的肃王爷张坤很清楚这些宾客里有多少人在心里笑话他。 他最大的敌人、最中意的女婿,并未成为他的东床快婿。 但如果他不来就显得他没有气度,所以尽管他心中不悦,还是亲自前来祝贺,只是一想到女儿泪涟涟的模样,他就更气阙穆沙,但他是绝对不会被外人看出他在想什么的,脸上仍有挂着虚假的笑容,至于这笔帐,他自会想办法讨回来的! 「恭喜阙老,贺喜阙老。」 「谢谢,谢谢。」 金碧辉煌的厅堂里,阙恪东带着众多盛妆打扮的妻妾与来客寒喧笑得合不拢嘴,对张坤更是不敢怠慢,亲自招呼。 然而整个阙家也只有他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其他人的心情可沉重了,偏偏脸上还得带着笑容。 不久,宾客陆续进门,被带到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宴席坐下。 众人在谈笑间纷纷称赞阙家与官家联姻,在生意场上均是如虎添翼。 尤其是阙家,有多少皇亲国戚的布匹丝绸全在官织坊订制,长年下来,官家与皇室亲贵有极深的交惰,如此一来,阙家若想抢占肃王爷的地盘,与皇室做生意也不难了。 此时突然响起「新郎、新娘到」的声音,众人立即起身涌向前厅,就见俊美无俦的阙穆沙与盖着红巾的新娘子拿着红彩步进喜堂。 接着新人拜堂礼成,在众人的恭贺拍手声中,新娘子被送入洞房,新郎倌留下来宴客。 在这大喜之日,阙穆沙一向漠然的神情难得浮上一抹柔和,态度大方的与宾客喝酒寒喧,直到宴席尾声送走宾客,终于曲终人散。 阙恪东早已醉倒进房,其他阙家人也跟着陆续回房。 金滔一脸笑意的提醒,「七爷,该去陪夫人了,她等你等得可久了。」 一想到官紫熏,阙穆沙强撑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他走入回廊,脚步不由得愈走愈快,不一会儿便穿过庭院,来到临时充当新房的客房。 虽然只住一晚,他们便会回到穆沙府,但在阙家的新房依然喜气不灭,房门口结了红练,还悬挂了大红灯笼,一入喜房,阙穆沙的目光立即投向端坐在喜床上的官紫熏身上。 小蓉忍着心中的不悦,「小蓉恭喜七爷娶得美娇娘,但这美娇娘从一早到现在只吃了点东西,还一直担心着爷会不会只忙着敬酒,没吃东西——」 「小蓉!」红盖头下,官紫熏忍不住轻声制止她。 「你下去吧。」他知道小蓉是善意,没有生气。 小蓉欠身一福,再看主子一眼,有点儿担心,小姐要她放几天假回老家看爹娘,万一她需要她怎么办…… 「小蓉。」他耐着性子再唤,小蓉回了神,尴尬的乖乖退下。 一见房门关上后,阙穆沙拿起喜秤走到床畔,轻轻的挑起喜帕,顿时一怔。 官紫熏头戴珠翠宝石凤冠,身着红色嫁衣,脸上淡抹困脂,冰肌玉肤,美得令人惊艳。 「你真美。」 她羞怯微笑,看着在龙凤花烛的光华下,更显英俊挺拔的阙穆沙。 他回身放下喜秤,与她共饮合卺酒后,替她拿下沉重的凤冠霞帔,就见她紧张的深吸口气。 「夜深了,紫熏伺候夫君就寝。」 她颤抖着手要为他解开衣扣,但他的手握住了她微微冰凉的柔荑。 「不必如此,从此刻开始,我们是此生最亲密的人,紫熏。」看到她紧张成这样,黑眸中浮现一抹不舍,他温柔的道。 「我、我有点儿害怕,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喜娘跟她提了洞房花烛夜的事,说是她爹交代的,可喜娘说得有些可怕,说初夜会很疼,疼得会让人厥过去。 「小傻瓜,我会就好了。」 他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先以一个炽烈的吻吻去她的不安,再缓缓的往下吻上她柔嫩的脖颈,他的双手隔着红色单衣缓缓的在她妸娜的身子上爱抚游移。 她微喘着气,感受到他对她的渴望,他的手愈来愈热,他的吻也愈来愈激狂,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他激狂的挑逗下,不一会儿,她全身仅存一条红丝线绑着的玉葫芦。 第一次在他面前裸裎,她羞赧无措,想以双臂遮掩,他将她的双腕拉至头顶上方,细细品尝她每一寸诱人肌肤。 她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搔痒着她的肌肤,她浑身发烫,呼吸急促,几乎无法承受这种带着酥麻的快感。 直到他占有了她,身子像被撕扯般的痛楚令她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之后,他以唇与指在她的每一处敏感带狂妄挑逗,耐心诱哄,终于让她尝到翻云覆雨的喜悦。 翌日一早,房内洒进了一室灿光,有几道光调皮的跃入纱帐中,温暖的唤醒相拥而眠的新婚夫妻。 阙穆沙很少能睡得这么沉,就算有需求时跟女人合欢,他也不会让女人留宿,因此当他一张开眼眸,看到的就是官紫熏美丽的容颜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满足缓缓的往他胸口注入。 她是他的妻啊……他轻柔的拉起她的一束发丝轻吻着。 官紫熏眨了眨眼,醒了过来,没想到对上的正是他深情凝视的眼睛。 他笑,「早。」 「呃,早。」她突然感到很害羞,因为阳光透了进来,照亮了纱帐,她一眼就看到两人赤裸交缠的身子,被子早被请到床角去了。 看着她羞涩的眼神往床角看去,阙穆沙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伸长了手将被子拉来盖住两人,「你真的好会踢被。」 她粉脸蓦地涨红,「嗯,尤其是熟睡后,我总会不自觉的踢被。」 「我知道,岳父在我迎娶你时,特别附耳叮咛了这点。」 她心里涨满了感动,爹一直都这么关心爱护她。 「大夫跟他提过,你的体质气血不顺,容易胸闷引发燥热,被子自然盖不住,但也因为这样,若着游病邪就易入体,要我这个当丈夫的别睡死了,时时注意你有没有盖好被子。」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的表情太过可爱。 她顿时惊讶的看着他,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 阙穆沙含笑望着她,「怎么了?」 「你笑了……而且是我第一次见你大笑。」她忍不住也扬起嘴角。 是这样吗?连他自己都感到错愕,她究竟有何魔力可以让他这么愉快?! 「我好高兴能成为你的妻子,光想就觉得好幸福。」官紫熏绽放一抹更动人的微笑。 因为他而感到幸福?!他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诧异的瞪大了眼,但宛如凝脂的肌肤早已泛红。她可没有忘记,昨晚这种姿势是在做什么事。 「该、该、起来见长辈了。」她结结巴巴,因为他某个地方正激动的抵着她赤裸软嫩。 「他们可以等。」他沙哑着声音,接着立刻攫取她诱人的红唇。 「嗯哼……」 他用力侵犯她的唇,吻去她的抗议,让她再次沉溺在他火热的情欲中,娇喘不休。 结果,直至近午,阙穆沙才带着满脸羞惭的官紫熏前往厅堂,见那一大票令他很是厌烦的阙家人。 阙家大家长阙恪东看来精壮硬朗,虽然相貌英挺却带着一丝邪气;正室石玉卿依然娇艳动人,看不出年过四十,另外还有八、九名姿色各异的小妾,再加上曾有一面之缘的阙仁伟以及阙府的其他男丁,以及大姑、二姑、小姑等一大票姻亲,人多得她是真的记不住。 按理,她该一一上前敬茶,但阙穆沙只让她敬了爹及大娘,随即拥着她前往阙家祠堂,他似乎早已与他爹协议好,因为无人有异议。只是这些男男女女看来都不是很好相处,光睇着她看的神情就很怪。 在肃穆的祠堂上完香,阙穆沙突然开口,「有什么感觉?那一大家子的人。」 第十四章 「很冷,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他们不喜欢我。除了爹还有点笑容外,其他人的笑容都虚伪得令人不舒服。」她不假思索的诚实以对。 还好,虽然她与他来自截然不同的家庭,但至少她还看得出来谁对她有敌意,这让他放心多了。 「那些所谓的亲人,除了找碴之外,平常我们并无往来,至于我爹,不久后他就要回到江南去风流快活,所以你不会太常遇到那些虚伪的人。」 淡漠的亲情与争权夺利就是阙家人的生存方式,她替他感到难过,更想给他温暖,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阙穆沙面无表情的看着阙家的祖宗牌位一眼,牵起她的手,「明日你要回门,我们去准备些东西。」 她顺从点头,「对了,爹说官家的一切也将由你继承,所以会顺道安排让你参观官织坊及店铺,日后再带你去巡桑园。」 闻言,他走到祠堂大门的脚陡地一顿,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娘,听见了吧,你的儿子即将坐上阙家大位了。 成了官家乘龙快婿的阙穆沙就在新婚妻子与丈人的陪同下,参观了官织坊的织厂及店面,也明白百年官家为何能闻名天下,官家赏罚分明,善待织工家丁,分工明确,众人各司其职,因此无论是坊中工人或是府中家丁 多半都做了两、三代。 令他更惊愕的是,官家的帐务与经营,官紫熏竟然也担当了重任。 「我爹说毕竟是自己的事业,还有上千口人靠着官家吃饭,日后我的夫婿能不能让织坊愈来愈好也是未知数,所以凡事我也得学。」 阙穆沙凝盼着脸色红通通的她。紫熏一次次的带给他惊喜,虽有柔弱动人的外貌,骨子里却偏强又坚忍,如此矛盾又吸引人,让他对她更为喜爱。 官亦祥站在女儿身边,脸上有着以女儿为荣的骄傲。 「我知道你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但现在你已是我的半子,有什么想法可直说无妨,鬼眼阙穆沙肯定有独到的生意眼光。」 丈人在前,他倒是谦卑,「穆沙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太多,所以官织坊的大小事就还是由爹来作主,爹只有紫熏一个女儿,所以她也可以回来帮忙,还能顺道陪陪爹,等日后爹想享受清闲悠哉的生活时,再把官织坊交给穆沙。」 官紫熏一脸惊喜,她没想到他如此贴心。 官亦祥也深感欣慰。女儿出嫁他是万般不舍,但阙穆沙对女儿如此体贴用心,女儿的眼光的确很好。 「时间晚了,你们回去吧。」用完晚膳后,官亦祥笑看着女儿,再对女婿点点头,但目光又随即回到女儿身上。 阙穆沙立刻说:「我先去吩咐车夫准备,紫熏再陪爹坐一下。」 她楞了楞,看着他先行步出房门。 女婿的敏锐让官亦祥满意的点头,他走上前,握住女儿的手,再次确认,「觉得幸福吗?」 这话似乎多余了,她脸上绽放的幸福光彩已给了他答案,但是为人父母,总是忍不住挂心子女。 她羞涩一笑,「嗯。」 他欣慰的看着女儿,她此刻已是一名美丽的少妇了,犹记得十几年前,她才呱呱落地,时光飞逝,爱妻都已离开他这么久了…… 「去吧,他在等你。」 官紫熏朝父亲一笑,行礼告退。 不一会儿,她已坐在阙家马车内,静静的依偎在阙穆沙怀里。 「爹跟你说了什么?」 「只问我觉得幸福吗?我看着爹的眼神,知道他想起娘了。」 「你的答案呢?」他故意问。 「当然是幸福。」官紫熏漾着甜笑说道。 「真的幸福?」他突然很在意这个问题。 她拍头看着他,有些不解,「怎么一直问?」 「告诉我,要老实回答。」 她满脸认真的回答,「嗯,很幸福很幸福,只是,我可以再贪心一点吗?」 「贪心?」 「我要你也跟我一样感受到幸福,可以吗?」 阙穆沙怔怔的看着她,没想到她在乎的竟是他的感受。 他深深的吸了口长气,突然有种预感,他浪荡孤寂的灵魂在与她相过后,或许将会不再孤单……他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这几日为了婚事到来,她紧张得睡不好,经历了洞房花烛夜、见阙家长辈,到今日回门,她真的累坏了,不一会儿即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他凝睇着她甜美的睡容,也闭上眼睛小憩。 马车答答的直奔穆沙府,在车快拉起缰绳停车后,连忙下车备妥矮凳,大门口几名侍卫分站两旁静待主子跟夫人下车,没想到等了半晌,马车里仍毫无动静。 金滔接到消息后出门迎接,没想到只见众人排排站,却不见主子下车,他上前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七爷,到府了。」 但车内仍然没有回应。 他斗胆上前拉开车帘,蓦地,众人一怔。 车上相拥而眠的两人看来既温馨又甜蜜,可天知道,他们跟了主子多年,何曾在冰冷阴沉的主子身上感受过 这样的宁静与平和?且一向浅眠的主子,哪曾如此放心熟睡? 他们这个夫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一向不轻易信任人的主子如此沉静放松的入睡?这是除了金滔外,每个人心里一样的疑问。 阙家老宅内,在经过几重拱门后,一座富贵华丽的厅堂里,阙恪东的正室石玉卿及小妾们排排坐着,她们的儿子也全被唤了过来。 气氛凝滞,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但过去一向水火不容、争风吃酷的阙家妻妾,这会儿对接收了阙家大部分产业仍不满足的阙穆沙同仇敌忾了起来。 没错,她们都是专横霸道、目中无人之辈,阙穆沙的娘亲善良软弱,因而成了她们欺负出气的对象,孤立无援的她染上一场大病后就死了,而人家的儿子这会儿可要飞天了,但能怪谁,谁让她们自己生养的全是饭桶! 身为长子的阙仁伟首当其冲,他原本该是最有机会拿到家主之位的人,所以从阙穆沙新婚以来,就被他娘亲念到耳朵差点长茧。 「要是真的让他坐上大位,我们的日子可难过了。」二姨太忍不住叹息。 「现在也只能拖延时间了,要继承大位,也得选个黄道吉日。」三姨太提了个办法,立即引来其他人的认同,纷纷点头附和。 但这又能拖延多久,她们这些儿子个个不学无术,流连花丛,在他们的爹当家时,大家各凭本领挖金山银矿,日子自然过得轻松快活,但是阙穆沙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当家,要从他那里弄到银子,可以肯定绝对比登天还难,这可是他们灾难的开始! 生性风流的阙恪东近几年迷上江南的风光与佳丽,迫不及待想回去抱美人,打算趁此时交出家主之位,因此吩咐所有子女明天都回到老宅来。 厅中一片愁云惨雾,众人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更好办法,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翌日,关家所有子女都齐紧厅堂。 「让穆沙继承家主之位的事有何进展?」阙恪东看着石玉卿问。 「这是大事,得找个适合的良辰吉日进行才是,但一直要到初秋时分才有好日子。」她边说边看着面无表情的阙穆沙。 他亦冷眼看她。若在过去,他的反应断不会如此平静,但此刻,他并未感到愤怒,反正再漫长的日子都已熬过来了,不差这几个月。他向父亲点点头。 阙恪东满意的笑道:「那就这样吧。」 这么顺利?!众人错愕不已,他们一致认定阙穆沙会有意见,甚至会坚持近日就要在祠堂举行家主之位继承大典,他们还肠枯思竭的想着要如何说服他。 没想到阙穆沙突然向父亲说:「登上大位,现在只不过是差一个让名实相符的仪式而已,日子虽然延后,但孩儿现在应该已经能掌控实权了吧?」 这个跋扈阴险的家伙!众人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横眉竖目的瞪着他。 石玉卿第一个跳出来说话,「你这是在逼你爹放权吗?他虽然在江南快活,但总管事还是得定期,向他报告——」 「没关系,我说过了,谁能达到我的要求谁就能坐上家主之位。他娶了官家千金,的确是达成了目标,他这么要求并不过分。」阙恪东打断妻子的抗议之词,看着仪表出众的阙穆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孩子完全 承继了他的霸气与能力,将阙家交给他他很放心,未来阙家只会更往上爬,之后他只要坐着享福就好。 第十五章 这一席话成功的堵住所有人的嘴,阙穆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从此,阙穆沙有了貌美如花的娘子,也有了掌管阙家大小事的实权,但他并未就此松懈。 毕竟还没正式对外宣布当家,一切就有变数,而处在一群欲壑难填、虎视耽耽的阙家人中,他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因此他常常在书房里忙到很晚。 至于成为阙家主母的官紫熏,日子倒适应得挺好的。 她跟小蓉仍然可以在官织坊自由来去,看看她爹,接待贵客,巡视桑园,也因为她爹早就对外放出消息,官织坊日后是由阙穆沙继承,所以她在娘家进出也没人会说闲话。 况且小蓉说,她们身后总有阙穆沙所派的侍卫保护着,就算有人想说酸溜溜的话,也得看看惹不惹得起啊。 小蓉因此对这个姑爷更满意了,尤其是他还特别跟她这个小丫头交代了,要是她看见阙家那一大票贪婪的亲戚,一定要立刻拉着她家小姐转身就走,因为那些人出口不会有好话,别让她的耳朵受罪。 但其实甭说她了,连她主子也认不太出那一大票亲戚。 不过这事金总管已经要她不必费心了,姑爷为了让小姐的日子能过得清净,也已交代所有侍卫要眼睛睁亮点,尽量避开。 所以小蓉对姑爷是愈来愈崇拜了,因为他跟她一样把主子的事全放在心上。 虽然婚后的生活过得很自在,但对官紫熏来说,每回见夫君与商行管事议事讨论,总是花去很长的时间。 即使她与那几名管事谈过,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精明与忠诚,但她的丈夫并不习惯把每个人都视为心腹,他一直是带有戒心的,这她也懂,那是环境使然。 只是这一忙便常误了正餐,连带的那些管事们也只能跟着饿肚子。 所以她总会亲自下厨,备些简单充饥的茶点,再假装恰巧经过议事厅,让那些刚烘烤出的糕饼或蒸好的饺子、小笼包的香味飘入,让他们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空城计。 这样,她相公便会在这些明显吵闹的合奏声中,不得不让大家的肚子先填点东西,她也多了跟他相处的时间,这时他们会到另一边的桌椅坐下,他则吃着她亲手做的点心。 每一回看着他吃得满足,她就会绽放出快乐的微笑,而阙穆沙总是情不自禁的捕捉这个发自真心的笑靥,他确定她跟他在一起是真的很快乐,莫名的,这也让他得到了难以言喻的快乐。 他从未奢望这一生能遇见一个让他有归属感的女人,但眼前这可爱的小女人却带给了他一种圆满的感觉,似乎她生来就合该属于他。 他直勾勾的凝盼着她,她含笑以对,两人仅以眼神交流,便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温馨甜蜜。 又来了!小蓉对这种两人四目胶着的画面可看多了,所以她已经很习以为常的自动略过,灵巧的来来回回,将一笼又一笼的饺子及碗筷分送到长长的议事桌上。 她很忙,但这些大管事们每次看见向来冷淡的魁首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却还是会惊讶的掉了下巴,呆呆的看着这对爱侣伉俪情深。 也许是他们目瞪口呆的视线太扰人,阙穆沙突然回过头来,冷眼扫过,吓得他们连忙垂下眼皮,各自安静乖巧的低头吃饺子。 平心而论,他们对主子的转变是心喜的,以前的主子像个冷酷的冰人,总是自己一个人用膳,但自从和夫人成亲后,夫人会等着他一起用膳,听服侍的丫头说,主子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但即使现在的主子已经多了点人味,可若事情没有进展到他要的程度,大家还是得皮绷紧一点等着挨骂,在公事上主子一直都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严格要求了。 这一晚,终于在确定收购过来的一批瓷器价格后,每个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目送主子离开,这才各自伸着懒腰去休息。 阙穆沙走进院落,往冷渊阁走去,远远的,竟见寝房内还灯火通明。 他推门而入,就见到官紫熏仍专注的拿着绣花绷子在刺绣。 「小蓉呢,怎么没有伺候你休息。」 许是太专注,官紫熏并没有注意到他进门,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绣花针一个没拿好就往指尖里插。「噢——」 她轻呼一声,但瞬间手指就被他含入嘴中,她脸儿一红,连忙抽出手指,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她急急的将绣花绷子反着放在桌上。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问为什么,只是不舍的问:「疼吗?」 她笑着摇头,「天天扎针的人怎么可能没被刺过,不会疼的。」 「小蓉呢?」 「我让她先睡了。」她知道他是心疼自己。 「你怎么不先睡?」 「你忙了一天,我想伺候你梳洗再入睡。」 说是这么说,但她总希望他可以跟她一起共眠,何况他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这样日日夜夜忙得不可开交,她真的很舍不得,所以她想借着自己晚睡,迫他早点回房。 他洞悉她眼里的不舍,心中盛满感动。这个小小人儿以他为天,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官紫熏说完便羞涩的握着丈夫的手,来到寝房里的一扇门前。 这扇门通往浴池,浴房中两旁设有白玉灯炷,池边有浴台,且池中的水由外沟接往灶房,不论何时都能让池水保持温热,因此里面总是雾气氤氲。 她推开门,走到更衣的浴台旁,让他坐下,弯下身替他脱去鞋袜,深吸口气再站起身来,倾身解下他的外袍,没想到他竟然跟着动手解开她的襟钩。 「我已洗好了。」她粉脸一红,继续手上的动作,但手却开始颤抖,因为他的大手正肆无忌惮的在她的白色单衣内滑动。 他的手往上,从纤细的小蛮腰往她的肚兜内移动,她忍不住的瑟缩一下,含羞带怯的嗔道:「我要伺候你——」 「你正在伺候我。」 他一语双关,刻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温暖的气息搔痒着她的贝耳,她的心跳更快了。 站直身子,他自行褪去了衣物,也一一拉下她身上多余的服饰……洗了一场挟带着汹涌波涛的激情鸳鸯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阙穆沙却愈来愈忙。 为了拉拢朝廷,阙家每年都会捐赠大笔银两,今年阙穆沙新当家,捐款金款更是令人咋舌,此举立即引来其他阙家人怒气冲冲的关切,却拿他无可奈何。 他的大方让阙家的金山银矿少了一座,再加上他开始控制这些天天游手好闲、在外挥金如土的败家子们的银两花用,帐册转由帐房管理,此举让他的兄弟们差点没发狂,再一次的,他们将自己的娘亲妻儿都带来穆沙府大闹特闹。 没想到阙穆沙早有准备,所有他们在外拈花惹草沾上的甚至是金屋藏娇的女人全都被找来,那些阙家男人顿时后院起火,在被自家女人怒骂一阵后,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 这些事官紫熏都没看见,全是听说的,阙穆沙很有技巧的让她远离这一团乱。 冷渊阁内,除了书房里有书柜外,另外还有一个书库,藏书相当丰富,官紫熏从里面的书籍知道夫君饱读四书五经、满腹文章,因为每一本书上几乎都有他的眉批,她甚至还发现一本特殊帐册,上面记载的是他捐助各地天灾人祸的银两用途明细,这让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夫君有一颗温暖的心,只是为善不欲人知而已。 「小姐,很晚了,该歇息了。」 唉!小蓉真的很受不了小姐。姑爷忙,小姐不好去打扰,不是天天刺绣就是窝在这堆书城里,偏偏她讨厌读书,只有陪着打瞌睡的份儿。 夜已深,月儿高挂,官紫熏放下手中书本,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有点累了。 「姑爷呢?」 「还在议事厅吧,真是的,全是铁人!」小蓉呵欠连连。 「你回房休息,我找姑爷去。」 「好。」小蓉很识趣的,知道人家夫妻俩卿卿我我的,她杵在那儿只是坏人好事。 官紫熏走到议室厅,意外的发现里面只剩一盏小灯,金滔就站在门口。 「夫人,七爷累到睡着了,我又想夫人一定会过来——」 她朝他一笑,「谢谢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放轻脚步的走进议室厅,就见阙穆沙疲累的躺在贵妃椅上小睡,金滔已为他盖上被子。 第十六章 她拉把椅子坐在他身旁,静静守着他。门外,金滔再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阙穆沙睡了好一会儿,蒙蒙胧胧间醒来就见到官紫熏微笑望着自己,他连忙起身问:「几更了?」 「四更天了。」 他蹙眉,「怎么没叫醒我?」 官紫熏摇头,「你睡得好熟,近日你太累了,我想让你多睡会。」 他握住她的手,「这阵子较辛苦,是不是冷落你了?」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太累。」她真的舍不得,他还未公开接任大位,但所有的事都已揽上身,还与异母兄弟们开始起冲突,她很心疼。 一个人的心很孤独,但多了一个她,连空气都变得温暖。他顺势将她拉到自个儿身上,两人就这么一起挤在小小的贵妃椅上。 夜,好宁静。 「我不怕累,也习惯累,从小的环境就教会我只有权势财富才能改变一切。」 他的语气苦涩中带着自嘲,怀里温暖的人儿让他的心不设防,头一次对人吐露心中的话。 「虽然我自小生活优涯,但爹常说:‘大富由天,小富由人。’所以,他教我要惜福知福,我幸运的没让生活教会我你体会到的事,」她眼眶微红,因为心疼,「但我知道你的确需要权势及财富,那才能让你抬头挺胸,才不会让人糟蹋,在冷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他深深凝睇着她,再一次庆幸自己拥有了她,她的蕙质兰心让他温暖窝心。 「不能怪你,你身边有太多不好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就只能武装自己。」 阙穆沙深吸口气,知道不能再谈下去,否则他的男儿泪恐怕会被这个可以看透他内心深处的可人儿给逼出来。 「我们回房睡吧。」 官紫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很快的从他怀里起身说:「嗯,明天可是个好日子呢。」 他不懂,却感染到她的好心情,笑问:「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自信满满的道。 翌日,金色阳光洒落屋内,看来的确是个好日子。 阙穆沙从床上醒来,讶异自己睡得那么沉,也惊讶床榻的另一边是空的,才刚想着,就见官紫熏端着一碗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端着热水的小蓉。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醒了。」 她巧笑倩兮的将面放到桌上后,走近床榻,而小蓉则将热水放到一旁的洗脸架上,拧湿了毛巾,交给主子,再带着一抹奇怪的傻笑看着他,「小蓉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他声眉看着还刻意将门给关上的丫头,一脸不解。 官紫熏温柔的伺候他梳洗穿衣,看着他穿妥鞋子,再牵着他的手走到椅子边坐下。 他看着桌上的那碗面问:「这是?」 她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笑盈盈的交到他手里,「这是礼物。」 礼物叫他看着她端上来的寿面。难道是——黑眸迅速的闪过感动。 「我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 从没有人记得这一天,就连他自己的娘亲也是一样,她巴望着父亲的爱怜却备受欺凌,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跟时间能放在他身上。 「这是你亲手为我煮的寿面?」他凝睇着爱妻,眸中的温柔几乎满溢。 「嗯,我想身为一个妻子,一定要知道丈夫的生辰,所以偷偷问了金总管。」 她笑得好开心。 「那么,丈夫也应该知道妻子的生辰。」 在她红着脸向他说了个日子后,他握住她的双手,承诺—— 「这年过了,明年,我一定替你好好的过生日。」 「那我要你能陪我一天,不准工作,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两个一起过一天,成吗?」 「成。」 「吃面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她满足的笑容,他吃完他二十五年人生中的第一碗寿面。 明明晚一点他还得到商行去,但此刻的感觉太温暖,他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 把玩着她送给他的荷包,柔软的紫色布面上以金线绣上「松、竹、梅、石、桃、李、灵芝、芭蕉」等八宝,象征富贵圆满,能在小小荷包上绣这八宝,可见她的绣工精巧过人!她人美手巧,上回她急急的将绣花绷子盖住,就是为了给他惊喜。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荷包?」这一点他可好奇了。 「我仔细的想了又想,你什么都不缺,后来看到你每回出门都有带人,吃的用的都是他们付钱,但一个人身上一定要带荷包,有备无患嘛。」 「你的心思真细,我很喜欢,而且这布料很不同。」他最近准备接洽一笔纺织生意,因此他花了更多的时间了解布料。 「嗯,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织布机织出来的,是我娘留给我的。」 「是了,听闻由你这个官大小姐手织的布匹可是相当的昂贵,织工更是闻名天下。」 官紫熏脸见一红,「并没有,是大家太过奖了。」 是吗?但他听说她织出的布或手制的衣裙可是费工又费时,但质好、款式又不重样,许多王公贵族、皇亲国戚都相当喜爱,只是岳丈爱女心切,舍不得她为了银两日夜赶工,所以她一年只做几件而已。 「你对自己没信心?我可不这么认为。」 她嫣然一笑,「其实我做衣服很费时,又想与众不同,染的色不能太俗气,什么人适合穿什么样的绫罗绸缎,穿来才能有不同的风情。」 「你很喜欢做这些?」他注意到她双眸熠熠发亮。 「嗯,是我娘教我织布的,她曾夸过我有天分,娘开心,我就做得很开心。」 她与他分享她的心情,他听得津津有味。 他宠爱的眼神看着她,听她告诉他原本的织机都是五层机,是她娘跟当时的一名工匠改为四层经线与两层纬线,得以双层提花交织,让织出来的布既薄丝面又柔滑,色彩和润,正反两面的花样皆相同…… 「唉,只可惜我现在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织布……」 于是,第二日,官紫熏也有了一份礼物。 阙穆沙在知会岳丈后,特别差人小心翼翼的将她最爱的织机给送过来,放置在特别为她准备好的侧厅,让她在这个家可以随时做她想做的事。 原来宠爱一个人是会上瘾的。 夜里,她总会不自觉的踢被,知道低温也易让病邪侵入,担心她胸闷血瘀,他总会在半夜醒来,为她盖上被子,以免她着凉。 即使是激情交缠,淋漓汗水布满两人身躯,他也总会抱起她,到浴室为她拭去身上汗渍,让她能清清爽爽的回到床上入眠。 这样温馨甜蜜的生活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忍不住的就想宠爱她、让她开心,他送了她一堆的珠宝金饰、珍珠玛瑙,只不过她喜欢穿着素雅简单的衣裙,常是月华裙加件背子,腰间系上绸带就出门,很 少配戴什么首饰,在知道她的喜好后,他改送她设计典雅大方的发簪头饰,希望她可以带着他的心意在身上。 但不只他宠爱她,官紫熏也不遑多让。 他身上所穿的窄袖长袍,大袖领衣,都是由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从织布到染色,全都自己来。 她从金总管那里得知他嗜吃辣,尽管她是最讨厌吃辣的,因为他,她试着开始煮辣吃辣,也假装自己爱吃,但这种假装一点都不会让她不愉快,因为只要他吃得开心,她就开心。 也因此她日日亲手买菜烹煮,又从厨娘那儿知道他特别爱吃户县涝店镇的辣椒油,她还特别利用阙穆沙到商会去忙的时间,去了离长安不远的户县,卷起衣袖,忍着刺鼻的辣椒味努力的学习怎么做辣油,这样来来回回的花了一个月时间,她却一点也不以为苦。 老师傅赞她用心手巧又有天分,平常人要学个几个月才能有个样子,她只要再多多练习,要出师也不远了。 听到老师传的肯定,在马车载着她跟小蓉回府后,她便迫不及待的往厨房里钻去,小蓉见状双肩一垮,不得不承认爱情真伟大。为了姑爷,她家小姐真的是不怕苦也不怕难! 于是这一天,厨房里的丫鬟小厮都被请到一旁,看着当家夫人卷起衣袖,将已经风干的大红辣椒一一剪去辣椒蒂……经过温火烘焰至干后再行辗碎,接着以上等菜油烧热后,将辣粉倒入,小心的控制油温。 第十七章 一时之间空气中辣味飘香,有不少人被呛得眼红、鼻子红,喷嚏打不完,还是小蓉经验老到,拿了湿毛巾塞住口鼻,也备了一条给主子,但主子不愿意使用,所谓的色香味,她得看、得闻才能做出好吃的辣油,毛巾太碍事。 远远飘散的辣香让鲜少入厨房的阙穆沙也闻香而来,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站在火炉前忙得满头大汗的人竟然是他的爱妻。 「七爷。」 其他人注意到他出现,连忙退到一旁。 他微眯着眼眸走到官紫熏身边,就见她那张粉嫩的小脸红通通的,眼眸因沾染着泪水而闪动着楚楚动人的光芒,鼻子微红,浑身都是汗,小蓉还得在一旁适时的为她擦拭汗水。 官紫熏也看到他了,有点惊讶,「怎么来这儿了?」 「你呢?怎么亲自做这些,不是有现成的?」看着那一锅辣椒油,他的心是感动的。 「我喜欢吃,你也喜欢吃,自己做更有成就感。」她笑得好开心。 阙穆沙温柔的凝睇她,「我陪你。」 这一说,其他丫鬟小厮可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难以置信。那个残酷又冷漠的七爷竟要陪夫人窝在厨房?! 只见他接过小蓉手中的湿毛巾,轻轻的为她擦拭额上汗珠,那动作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到完成了官紫熏亲手做的辣油后,还得等它凉,小蓉跟其他人自愿接手后续的工作,让这对恩爱夫妻回房去休息。 一进寝房,全身香汗淋漓的官紫熏正准备沐浴,却蓦地从夫君火花四射的眼中看出他想做什么,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那个……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来。」他的声音带着诱人的嘶哑低沉,透露了浓浓欲望。 于是,又一场澎湃汹涌的情欲盛宴激烈展开,才不过傍晚,她已疲累的沉沉入睡。 阙穆沙静静凝视着她美丽惑人的睡姿,见她嘴角微扬,一脸满足的枕在他的肩窝处。 此刻是他人生中最感到幸福的时候,而且这种温暖的幸福正源源不绝的涌上他的心头。 「主子很幸福。」小蓉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一脸笑咪咪的看着官紫熏脸上的笑意。 唉,也真不可思议,那么难以靠近的男人竟对主子那么好,夜里体贴盖被子,时时不忘嘘寒问暖,任何她目光多流连一会的东西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就买了,还不忘主子的痼疾,定期请沈大夫回府看诊,还特别拨出时间一起听大夫怎么说。 但小姐也真是的,明明天天跟姑爷见面,晚上也相拥而眠,这走一趟到市场采买,也要刻意绕上一圈转到商会,就是想趁机多见见姑爷。 小俩口见了面后还聊了好一会儿,主子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但瞧瞧才离开商会,她们主仆后面就冒出一大串护卫,姑爷还真是将小姐捧在掌心里疼着啊。 只不过对于这点官紫熏颇感无奈,她可是跟金总管说了又说,他才勉强答应只让小蓉陪她上街,可这会儿她身后又跟了一大群人,简直像庙会游行嘛,她看向小蓉。 小蓉明白点头,看着身后的大阵仗,做了这阵子她常做的事,端起当家主母身边最得宠的丫头架子道:「夫人说,要你们回去做自己的事。」 「可是——」他们迟疑的看,向她身旁的夫人。 官紫熏微微一笑,「七爷要怪罪下来,就说是我说的,如果他开骂,你们就告诉他,这样的话我下回过来这里买东西时,就不顺道去瞧他了。」 这是威胁吧!护卫们忍不住低头想笑。 瞧这阵子主子对夫人的温柔宠溺,这招应该有效,这在以前是没人会相信的,一向视女人为无物的七爷,竟然会这么在乎自己的妻子! 事实上,这京城内有哪个不识夫人?不会有人愚蠢到去招惹她引来七爷的怒火的,所以众人在行礼后,终于离开。 小蓉吐了一口长气,看向主子,「可我才不信小姐会舍得不去找姑爷。」 「少贫嘴。」官紫熏笑着瞪她一眼,「咱们快一点到市场去,不然新鲜的好货都被人家挑完了。」 主仆俩有说有笑的往市场去,这里到处充满着叫他喝喊价声,也较为拥挤,但有许多菜贩农家自行种植的蔬果或养的鸡鸭鱼肉,新鲜又美味,所以她很常来这里买菜。 长长巷弄间,摊贩一见她来了,个个笑开了嘴,因为她性格温和待人客气,并不像一些有钱人般看不起他们穷人,所以大家都喜欢做她的生意。 狭长的巷道有些拥挤,但大伙儿都拿了自家最新鲜的食材往她那儿挤,正热络推销时,突然有人大喊,「失火了!失火了!」 接着,几个人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糟了,阿春婶,你快回家看看,你家失火了!」 「什么?!」头发花白的阿春婶紧张的丢下摊子,眼眶发红的直往后面巷弄跑。 「快帮忙去救火!」有人大声一喊,更多人往那边跑去。 「我们也去帮忙。」官紫熏原本被小蓉拉到一旁免得被人撞上,但她在知道发生什么事后,却跟着人群跑了起来。 「主子,不行啊!」 小蓉心一惊,焦急的想阻止她却己来不及,只能急急的跟着她跑。 「救命啊,我的孙子在里面啊——」 阿春婶面对着被熊熊大火吞噬的老房子哭喊,而可怕的红色火舌随风飞舞,哔哔剥剥的燃烧声声声惊栋,众 人眼见火势将房子整个吞噬,即使前来帮忙的邻人与摊贩们接力拿着木桶接水,但根本灭不了火。 眼见火势烧得愈来愈旺,梁柱开始坍塌,热气逼人,大火跟浓烟弥漫了整个天际,众人不得不退后,虽然水仍然往火里倒,看来是没多大效果了。 哭得渐沥哗啦的阿春婶突然起身要往里冲,两名邻居连忙抓住她,「不行啊,进去会被烧死的!」 「可我的孙子在里面啊!我的孙子啊!」她神情激动的哭喊,「他已经够可怜了,爹娘死得早,是老太婆仅剩的命根子啊!老天爷,你太没良心了……你对老太婆实在太狠了……呜呜呜……呜呜呜……」阿春婶哭得瘫倒在地。 官紫熏主仆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跟着落泪,其他人也一样低头拭泪。 「等等,里面好像有哭声?」 在火光中,模模糊糊的可见一名年约两、三岁的孩子放声大哭的身影。 「作孽啊,明明看到他还活着,但怎么救啊?」 「就是,火太大了!」 红红的烈焰吞噬着一切,屋子明落的碎块不断往下掉,情况如此险峻,谁敢进去?! 官紫熏看到隔壁屋子前晾了一条被子,她转身跑过去拉下被子,用桶子浸湿,披上身就倏地冲进火堆里。 小蓉的眼睛原本一直瞪着被火吞噬的屋子,一见有人冲进去,先是楞了一下,接着见到被子下那熟悉的月华裙,她瞪大了眼,连滚带爬的要跟着冲进去,但火太大,又逼得她往后退,「小姐,你害惨我了,我怎么跟姑爷交代?!呜呜呜……」她哭得泪如雨下。 「天啊,是七爷的夫人吗?!怎么办?」有人开始慌了。 「快!快进去救人!」小蓉大声哭叫。 「火那么大,怎么进去。」众人面面相觑,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的孙子啊……呜呜……我的孙子!」阿春婶已经哭得肝肠寸断。 其他人更是快吓死了,如果这场火把夫人给烧死了,他们这些人有命活吗?!虽然阙穆沙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无冤无仇,但闻他极为凶残冷酷,对这个夫人又甚为宠爱,如果他因此迁怒他们……众人一想到这里,瞬间动了起来。 「快点!提水啊!水桶!快!」管那火有多么烫、多么凶猛,何况不只为了自己,光官紫熏过人的勇气就令他们佩服,他们绝不能让她出事! 「去找七爷,快!」 于是,一桶一桶的水直往烈焰里倒,有人冲到离这里最近的「玉石斋」,那是阙家产业之一,没一会儿就见一群伙计往火场跑来,还有人施展轻功,直往几条街外的商会飞掠而去。 事实上,商会那头已可见大火的亮光与浓浓的黑色烟雾。 阙穆沙在二楼楼台看到起火的地点是妻子要去的市场方向峙,蓦地心生不祥,立即策马狂奔前往市场,当他听说官紫熏去了火场时,更是提心吊胆的追了过去,身后还有两名脸色凝重的侍卫也跟着他跑。 第十八章 他来到现场,看到一群人忙着救火,却没有见到官紫熏,又见小蓉瘫坐在地上失神哭泣,他立即挤开人群冲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她人呢?!」 「姑爷,小姐为了救小孩冲进去,好久了,好久了……呜呜呜……」小蓉痛哭失声。 他脸色栗地一变,看到那愈窜愈高的火焰,想也没想的就抓了个水桶将自己淋湿后就往里面冲,两名侍卫也想跟进去,但几簇火舌突然向他们实来,他们被迫退后,只能忧心的看着眼前这一团炽烈的恶火,帮忙加入救火的行列。 屋里热气滚烫蒸腾,但因为这是老式的砖造房子,燃烧较慢,再加上里面并无太多余的家异,即使已有不少梁柱倒了,仍有些许可走动的空间,只是这砖墙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紫熏!紫熏!」他以湿袖子捂住口鼻,不停的叫喊,一边闪过那些被燃烧的木头家具,忍着高温蒸烤的痛苦寻找爱妻。「紫熏!紫熏!」 「穆沙?!」 抱着孩子躲在墙角的官紫熏在听到他的呼唤后,连忙起身跑向他,「我在这,穆沙!」 他一回身,就在烈焰与烟雾中看到她紧抱着一个孩子往他跑过来,他眼中一喜,却同时看到她头顶上方的梁柱即将开陷,成为一团团火花散落下来—— 「小心!」他惊恐大叫。 她抬头一看,倒抽口凉气,想也没想的将孩子推向他。 他冲了过去,拉到孩子,也一把将她拉向自己,可虽然他及时的将她拉开,但一块烧红飞散的木块却正好射向她,灼伤了她的胸口。 「啊——」她痛呼一声,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住。 阙穆沙脸色一白,旋即用力朝一面火墙击掌,只听轰的一声,所有烈焰被一股气流卷开,着了火的墙面同时被击出一个大洞,他一手抱起妻子及那名哇哇哭叫的孩子,在红红火焰中飞掠而出。 痛! 官紫熏觉得胸口剧痛,但那不是血瘀的闷痛,而是一种像有火在烧灼的疼痛,她想要拨开那种痛,但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以不弄疼她的力道制止了她去摸胸口。 「紫熏——」 她听见一声低沉而心疼的呼唤。 她微微喘息,因为胸口不停烧灼的疼痛而不由自主的流泪,她眨眨眼,睁开了眼睛,在迷蒙的视线恢复清明后,看到了阙穆沙忧心的黑眸。 火!她直觉的想坐起身来,但没想到一个起身,竟让她疼得差点要厥过去,阙穆沙连忙扶着她躺回床上,但她已痛得泪如雨下了。 「你别乱动,你的胸口被一块烧得火红的木头给烫伤,很严重,可能会留下疤痕。」他语气压抑的说。 其实他很想朝她大吼,就为了救一个孩子,她差点就害死自己!但看她如此虚弱疼痛,他又心疼极了,恨不得受伤的是他。 「孩子呢?」官紫熏担心的问。 「他没事。」 「你呢?」 阙穆沙蹙眉,「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你很痛吧。」 她点点头,因为眼前是她最最亲密的丈夫,她不想逞强,「你不应该跑进去救我的,那时候火势蔓延,整个屋子都被大火包围了,你就这样跑进去很危险的。」 「因为你在里面,我一定要进去。」他直直的锁着她的眼眸,认真说道。 他没有想到她就这样走进了他的生命,轻易的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彻底打乱了他原来订定的计画……原来她注定会改变他的人生,他已经不敢想象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了。 「紫熏,我的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请你为我保重自己,好吗?!」 「对不起……」即使正被伤痛折磨着,她仍能岚觉到他的脆弱与惧怕,看来她吓坏他了。 「如果可以,我会亦步亦趋的跟在你身边守护你,但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拜托你答应我,你会远离任何有危险的事,好吗?」 他一再的索取她的承诺,没有责骂,只有满满的请求,她泪眼朦胧的点点头。 「呜呜……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叶总管也过来看过你了,他说幸好老爷不在京城,不然,我的皮肯定会被老爷剥下来的!」小蓉端着晚膳进房来,见主子张开了眼睛,她放下晚膳,扑跪到床边哭喊着。 「我没事了。」 「呜呜……什么没事,小姐身上会有疤痕了,虽然伤在那里,只有姑爷一人看得到,可是从前小姐的身子可是晶莹剔透又完美无瑕的,呜呜……」 「你别哭了——」官紫熏低头想看看伤处,却见丝被下的自己一丝不挂,右胸虽上了药缠着纱布,可双乳却是赤裸裸的露在外头。她轻呼一声,粉脸涨得羞红,「我怎么没穿衣裳?」 「你伤在那里,这样比较好换药。姑爷硬是找了个女大夫过来,而且接下来的换药,姑爷也一手包办,不许我帮忙。」小蓉这话带着不满的控诉。从小到大,主子生病都是她在照顾的,尤其主子又伤在右胸,更要小心仔细,他一个大男人肯定粗手组脚,还不准她帮忙,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敢告状!阙穆沙直接给这个少根筋的丫头一记冷眼。 接收到那记可怕的杀人目光,小蓉吞了口口水,不敢再吭声,还是主子善良! 「还是让小蓉帮我——」 「你先下去。」 一对上那双冷飕飕的黑眸,小蓉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欠身告退。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官紫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夫君生气了。 「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对,不是你的错!」她马上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该死的,听我说完!」 他的怒气其实是针对自己,如果他的动作再快一点,她就不必受这种苦了。 「你受伤了,我很自责,所以无论是换药净身,都由我来做,更甭提我是你的相公,我们裸裎相见多少回了,你还会害羞?」 「我……我只是担心我不再完美,伤肯定很可怕,疤一定也很丑,你——」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感觉得到他愈来愈生气。 他的神情阴鸷,「在你心里,我就如此肤浅?」 「不是,只是——」 「如果我受了一样的伤,你会因此讨厌我、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她马上回答,但这一答,再看看他闪动着怒焰的眸子,她就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 「知道错就好,不然我会很生气,非常生气!」阙穆沙怕情绪失控,马上转移话题,「饿了吗?吃点东西。」 见他一下生气一下又很温柔,虽然很痛,她却有点想笑,「我不想吃,只是有点儿累,想睡一下。」 小蓉突然在门外说道:「姑爷,小姐的药煎好了。」 他走了出去,接回那碗汤药后将房门关上,他把药放在桌上,再回到床边。 「这是大夫开的药,能减缓疼痛,让伤口早点痊愈,我扶你起来,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她必须微坐起身才能喝药,因此她忍着痛楚,让他扶起她。 阙穆沙在她背后垫上软垫,接着端来药汤吹凉,一口一口小心的喂她喝下。 官紫熏的手一直紧拉着被子,就怕春光外泄。 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待会我替你擦擦身子。」他有些故意的说。 果然就见她瞪大了眼,涨红了脸,「不、不用——」 「我也要上床和你一起睡,你也不想自己身上有异味吧?」 他对她困窘无措的神情可一点都不同情,一个小女人竟让他懂得害怕的滋味,是该让她付出点代价才公平。 成亲以来,大多是她在伺候他,为他更衣、伺候他梳洗,不过从这一晚开始,阙穆沙天天为她细心的换药净身,喂药、喂三餐,尤其是净身一事,总令她尴尬的羞红脸。 即使她小小的抗议,她是伤在胸口又不是双手,她可以自己来,但他却霸道的驳回,完全没得商量。 相较于娘子的害羞,阙穆沙其实是很痛苦的。他不敢吻她、不敢抱她,就怕狂热的欲望会失控,可偏偏他又要亲自照顾她,所以只能天天看着那道灼伤,在内服外敷下慢慢的、以几近凌迟的龟速收口结疤。 第十九章 这期间从南方返回京城的官亦祥也多次前来探亲,见女儿被照顾得很好,又知道是女婿事事亲力亲为,在感谢阙穆沙再次救了女儿外,更加笃定他对女儿是真心的,而非外界所谣传的只是为了登上阀家大位而故意接近利用她。 然而也因为阙穆沙将照顾她的事都揽下自己做,每天就工作得更晚了,就算到天亮才回房也是常有的事。 尤其最近江苏地区贩卖私盐问题严重,他派出的人已经潜伏多日,要揪出背后的幕后黑手指日可待,他更是紧锣密鼓的筹画大小细节。 书房里残烛已灭,漆黑夜幕早已被金色晨曦照亮。 阙穆沙揉揉疲惫的眉心,从书桌上起身,步出书房,回到冷渊阁,他推门进入寝房,就见小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明明要这丫头不必守着的,外面他有派人巡视。 「小蓉。」他轻拍她的手呼唤。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却见天都亮了。「姑爷,你怎么一天比一天晚,小姐若不是喝了药睡下了,肯定会熬夜等姑爷的。」 他当然知道,想让伤口早点复原,充足的休息是一定要的,但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只得请大夫在方子中加上安神助眠的药,让她能早早入眠。 「你回房再睡吧。」 小蓉点点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但由于姿势不良的趴睡一夜,她全身酸痛且行动迟缓,一个不小心就踢到门槛,忍不住痛叫出声,「唉——痛痛痛……」 阙穆沙一回身就看到床上的人儿动了一下,不由得微微皱眉。这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示意她先离开。 房门一关上,他就见妻子坐起身来,不知道自己仍是赤裸裸的,在晨光下,她如一尊白玉雕像,美得令他压抑已久的欲望猛烈的蠢动起来。 「你到现在才回房。」她喃喃低语,睡眼惺松,神情娇憨可人。 他坐在床畔,「嗯,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一会儿。」 「我伺候你——」 「不行。」他立刻打断她的话。 「可伤口已经结疤,大夫说再等个几天就会好了。」 他不容置喙的说:「那就再等几天,别弄湿了伤口。」 他的坚持令她无奈,只能任他自己拿了衣裳去沐浴。 不一会儿,他回来上了床,轻轻的将她拥进怀里。 他知道他在玩火,他该做的是穿妥外衣,吃完早膳就回去商会处理那成堆的公事,但他看出她眼中的主志,他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虽然把赤裸着上身的她拥在怀中实在是备受折磨。 半晌,她才轻声的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 「大夫昨天来看过伤口,她说我是个有福的人,看来伤口很大,但比较深的只有接近右胸的一部分,所以那里只会留下一个像月牙般的疤痕。」 「只要你健健康康,那个疤长怎样我都不在乎。」 他突然拉开被子,俯身轻轻的吻上她胸口的疤,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从她遭受火吻至今也已有一个多月了,但他都不敢多碰她一下,就怕她的伤口会裂开,但现在这一碰,在听到她的娇声嘤咛后,那忍耐许久的狂炽欲火就再也无法压抑了,他的唇再次攫取了她的,她在他热情之吻下融化,藕臂环住他的颈项回应着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欲火焚身,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却触到正在结痴的伤口,她惊呼一声,他马上从她身上弹开。 官紫熏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夫君反应太大了。」 「你那里真的不疼了?」他很担心,小心翼翼的问。 她点头。其实还有一点点痛,但她知道他忍了很久,某个地方肯定比她还疼。 「大夫说了,其实只要小心点,是没——」 她的话没说完,他的唇已再次封住她的,他小心避开她的伤处,温柔缱绻的爱着她…… 云收雨散后,阙穆沙牵着她的手在妆镜前坐下,拿起一只象牙梳缓缓的梳理她乌黑的发丝。 她羞红着脸看着镜中的他,想着她的发与他的纠缠在一起,他们会这样恩爱的结发一辈子吧! 他伸手轻抓起她一绝发丝,她总能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定力量。 两人的眼眸在镜中相会,紧紧纠缠,这一刻,仿佛就是永远…… 雨蒙蒙的下着,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近穆沙府。 不一会儿,车夫与阙家家丁连忙为甫下车的官亦祥及一名斯文儒雅的俊秀男子撑起伞,招呼他们进大厅。 「旭伦,紫熏要是见到你肯定开心极了。想当年你们青梅竹马,你虽然只大紫熏三岁,但一直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我当时还曾想为你跟紫熏订下婚事呢。」 官亦祥说得开心,但苏旭伦却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迟了一步!他从小就打定主意要娶紫熏当新娘,可没想到她却嫁人了。 从官伯伯口中得知紫熏跟阙穆沙的事,他实在无法不走这一趟。 两人才刚入座,金总管派人送上热茶,官紫熏就跟着阙穆沙相偕走进大厅,身后还跟着小蓉。 「爹,金总管说您来——」她话才说到一半,眼睛突然一亮,难以置信的跑上前去,一脸的又惊又喜,「旭伦哥哥?是旭伦哥哥吧?!」 「天啊,是三少爷!」小蓉也开心的大叫,但突然感受到一记冷光,她赶紧收声瞟向姑爷。 果不其然,阙穆沙黑眸危险的一眯,对妻子表现出的热络有些不是滋味。 尽管心中不悦,但在官亦祥看向他时,他仍不动声色的有礼问候,「爹。」 官紫熏则笑盈盈的拉着苏旭伦的袖子,一如她小时候的习惯,「旭伦哥哥,好久不见了!」 他眸中不由得浮现温柔,「是啊,你出落得更标致了。」 「旭伦哥哥也是,愈来愈英俊潇洒了。可是你怎么出去那么多年,到后来连信也没有?我担心死了。」 「就是,三少爷都不知道这样有多让人担心!」小蓉实在忍不住出声,三少爷和主子跟她都是青梅竹马,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没什么规矩的。 「小蓉也这么大了,」苏旭伦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她,「也变得漂亮了。」 她闻言开心的脸红红,「三少爷也高了不少。」 「旭伦哥哥,你这么多年在外地做什么?」官紫熏很好奇,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些年来他去了哪里。 「说来话长,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聊。而这位就是名闻京城的鬼眼阙穆沙吧?」他的目光移到一直冷眼打量着他的男主人身上,双方都感觉到彼此的目光带着敌意。 一提到亲爱的相公,官紫熏的眼中立刻浮现难掩的爱意,她快步的回到丈夫身边,以充满崇拜的语气说: 「是,他就是我的夫君。穆沙,他就是我曾经跟你提过的旭伦哥哥。」 两个男人微微向对方点头,但神色都不是很好看,只不过官紫熏太沉溺在与故人重逢的喜悦中,并末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阙穆沙直视他。即使眼前这男人长得白白净净、容貌俊逸,浑身散发着温文儒雅的气质,看来飘逸出尘,但他仍从那怀疑探究的眼神中知道,对方并非没有心机的傻瓜。 「旭伦是苏家布庄的少东,也是紫熏小时候最重要的玩伴,那时她天天嚷叫着要找旭伦哥哥,就连睡觉时也吵着要旭伦陪,让她娘又好气又好笑。」官亦祥笑呵呵的说道。 自己的童年糗事被提起,官紫熏一脸困窘,粉脸涨红的抗议,「爹!」 「世事多变,没想到官伯母已经走了。」苏旭伦眸中有掩饰不了的心疼。 「我相信娘看到我现在过得很好,一定很为我开心。」一想到娘,她眼眶不由得一红。 见她难过,苏旭伦习惯性的想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但连她的衣袖都没碰到,阙穆沙已比他快一步的将她带入怀中,深远的黑眸挑衅的直盯着他看。 「抱歉,我忘了她已是你娘子,还以为她仍是那个当年事事需要我安慰陪伴的紫熏妹妹。」苏旭伦的眼神里充斥着对他的不满。 阙穆沙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穆沙,没关系的,我们就像亲兄妹一样,是不是?爹。」官紫熏直到此时才发觉两个男人之间气氛不对,连忙安抚板着脸的相公。 「是啊,而且还极为有缘,我这趟从江南上来,在一家客栈巧遇旭伦,就结伴回来了。」官亦祥仍是呵呵直笑。 第二十章 阙穆沙皮笑肉不笑的问:「苏公子这趟回来有什么打算?是要继承父亲衣钵,还是谋发展?」 「没有,我这次回来并没有打算要继承布庄,当年会外出学医也是因为——」 他突然顿了一下,目光移到那张明眸皓齿的小脸上,「因为从小就对经营布庄没兴趣,这次巧遇伯父,听了关于你的事,知道你的病体控制得宜,可是遭到灼伤的伤口恢复得还好吗?我自认医术高明,如果有我可以——」 阙穆沙立即冷声拒绝,「不必了,只要能让她的伤口少疼一点、早点痊愈,要花再多的银子都无所谓,我之前已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她治伤,她的伤已全好了。」 「可依伯父所言,应该有留疤吧!」苏旭伦表情凝重。 「这事不必苏公子挂心,阙某身为紫熏的相公,只会因此更爱她疼她,绝不会在意这点小事,苏公子就不必费心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官亦祥总算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打算快点带着苏旭伦离开,「我还跟人有约,要先走了,旭伦你是要先回布庄吗?」 「我跟紫熏多年未见,想再多留一会儿,如果她的相公不介意的话。」他并非厚脸皮,也不是听不出官伯伯的意思,但他真的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我也要到商会去,那爹就跟我一起走吧。苏公子就像紫熏的哥哥,等于是我的大舅子,今晚当然要一起留下来用餐。」阙穆沙出乎众人意料的大方应允,「我从商会回来的时间不定,紫熏,你就好好招待苏公子,我会尽快赶回来陪你们用餐的。」 「嗯。」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儿却咚咚咚的直打鼓。不知这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阙穆沙在离去前,向苏旭伦点了点头,然后给了金总管一个眼神后交代,「宴席就设在花厅吧,先上些茶点,让苏公子好好跟夫人聊聊。晚宴菜色要丰富,别怠慢了客人。」 「是。」金滔明白的行礼。 阙穆沙和岳丈一起离开大厅,但还没走出大门,他就对着岳丈道:「爹,我有东西放在书房忘了拿,您先走吧。」 「这样啊,你去吧,不用送我了。」官亦祥不疑有他的径自离去。 见岳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阙穆沙旋即往回走,没多久便出现在金滔面前。 他则像早已得知主子会去而复返,表情没有半点惊愕。 「一切都照主子的吩咐安排了。」 「很好。」 主仆俩避开冷渊阁的花厅,绕道走到侧厅进入书房,金滔随即上前从书柜里抽出一本诗集,按了后面的一个钮,书柜后方立即开了一道密门,两人一同走进去,密道门再次关上。 里面是一间密室,有桌有椅,布置雅致。 阙穆沙走到桌旁坐下,金滔必恭必敬的站在一旁。 「旭伦哥哥,你这几年都在外面做什么?」 墙面突然传来清晰的谈话声,阙穆沙凝神细听。 这是他特别叫人建造的密室,密室的另一侧是花厅,从外观看来很厚的砖造泥墙其实是用木头隔间,墙面上还钻凿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洞,让在密室的人不但能听得更清楚还能透过洞孔看到外面的人的表情,而外头的花厅则用了高低不一的多宝格放置漆器、花瓶,巧妙的遮掩,不会让人起疑。 阙穆沙此时的视线正对着苏旭伦,听他正娓娓道来他在外地的生活。 他说他想成为大夫,因此求了一个神医收他为徒,学习的日子很辛苦,又经常在外东奔西跑,所以没什么时间与家人联络,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他遇到了以毒闻名江湖的奇人「毒王」,毒王见他资质极佳,便收他为徒,而毒王要求严厉,连背信的时间都是奢侈,所以几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他已学成出师才踏上归途。 「毒王听来很可怕,你这几年肯定很辛苦吧?」官紫熏口气中有着不舍。 「他是个寂寞的怪老人,懂得天下奇毒,但不随意用毒,几年下来,我们有了父子情谊,他还收了我当义子。」苏旭伦非常的尊敬义父。 「那太好了,只是时间过得好快,我都成亲了,那你呢?」 阙穆沙浓眉一蹙,他清楚的从洞孔中看到苏旭伦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这个男人很明显情系他的妻子! 「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打算,不过我不明白的是,阙穆沙是一只蛰伏的老虎,他很危险,你怎么会嫁给他?」 金滔暗中点头,他对七爷的形容很精辟。 「我知道外面的人对他的评价,但他是不得已的,别人愈畏惧他,很多事就愈好做,可那并不是真正的他!他在外面要虚与委蛇,回到家里他便不必使计伪装,他对我很温柔、很体贴。」 「那只是假象,他接近你是有阴谋的,我打听过了,只要能得到你——」 官紫熏不想再听这些诬蔑他的话,「我知道那个传言,但他一开始就说了他是坏人,要我离他远远的,甚至主动告诉我这个谣传,他自嘲又难过,因为每个人都说他是坏人……」 「你太善良了!紫熏。」他试着点醒她,「你怎么不想想,有多少皇亲国戚纡尊降贵的想要和他结亲,他为什么都不要?他年已二十五,不可能一直没有成亲的机会。」 「他太忙了,还得应付那些尔虞我诈——」 「不对,那是因为他一直把婚姻当作筹码,他要选择一个对他最有利的成亲对象,他是一个宁愿牺牲一切也要拥有金钱和权势的男人,他不会真心去爱一个女人的。」 「不对不对,旭伦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一再批评,令官紫熏再也忍不住的把丈夫不为人知的那一面说给他听。 但苏旭伦却听出其中的蹊跷,「从你们在灯会巧遇后,又那么巧的让你发现他救济山中村落的事,之后又救了发病的你?这一切未免巧合得太过诡异。」 「我跟他经历好多事,是你难以想象的,我相信他,虽然我不指望外面的人相信他,但你是我的哥哥,是除了我爹之外我最在乎的亲人,你至少要相信我。」他的一再怀疑让她生气了。 苏旭伦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哀伤的凝视着她。她对阙穆沙的维护着实伤了他,因为她发病时的痛苦模样让他心痛不已,所以他下定决心为她习医,立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谁知道他好不容易学成回来,心爱的她却已为人妻。 如果她嫁的是个认真善良的男人,他就算难过仍会祝福她,但这个声名狼藉、做事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鬼眼阙穆沙,他实在无法接受。 「旭伦哥哥,我爱他!真的真的好爱他,你要是讨厌他,他也不会勉强你喜欢他,但不会对你有好脸色,」她咬着下唇,「可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因为你们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啊。」 知道现在自己说再多她也不会相信,苏旭伦难掩心中失落,只能点头,「是,我的紫熏妹妹是个聪明人,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听他这么说,她才重展笑靥。 两人又说了些小时候的事,阙穆沙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苏旭伦凝盼着妻子的温柔眼神,尽管心中不悦,但他不得不承认,苏旭伦是说对了不少事,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思绪翻涌间,他起身离开密室,金滔也跟着步出,看着满脸笑意的主子,看来今晚这顿饭,主子会吃得很愉快了。 阙穆沙这一餐确实吃得很愉悦,平常就吃过的山珍海味,今夜吃来特别顺口,跟妻子间的互动也亲密自然,两人有说有笑。 这一切看在苏旭伦眼里,他只觉得满心苦涩,尤其是注意到这一桌几乎都是加了辣的菜肴。「我记得你最讨厌吃辣,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不喜欢,现在怎么开始吃了,是口味变了吗?」 官紫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后来喜欢吃了,因为家里换了一个从四川来的厨娘,她没有加辣不会煮菜。」这话是真的,只不过因为她不爱吃辣,所以厨娘还得另外打点她的三餐。 小蓉站在一旁猛翻白眼,暗叹爱情真伟大! 阙穆沙几乎是带着嚣张的笑容看着脸色黯然的苏旭伦。 这一餐说不上宾主尽欢,但主人脸上的笑意在送走客人、回到房间后,还是依然挂在脸上。 「你今晚的心情很好?」官紫熏很好奇。 「是。」 「为什么?」 这是秘密,因为有人说她好爱好爱他…… 第二十一章 他不习惯说爱,而她也末曾向他开口说过,但今天她说出来了,虽然是对着另一个男人说的,但这让他更为感动,即使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的娘子也在努力维护他。 「怎么不说话?」她真的很好奇。 他笑,「没有,只是觉得我今生何其有幸,能拥有你。」 连说的话都特别甜,真的很不像他,她拧眉看着他。 她还在疑惑间,他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就往浴室的门走去。 他的眼神太火热,她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把她抱到浴台上,一颗一颗的打开她的衣钮,缓缓的解开后,再拉开了她的肚兜,露出她诱人的浑圆,她微微喘气,知道他火烫的目光就停在她右胸的疤痕上,那的确是一个月牙的形状。 他俯身低头,亲吻着那个印记,开始夫妻间最亲密的探索之旅。 然而,阙穆沙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不久后,他开始打翻醋坛子,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天天捧醋狂饮。 第二天,苏旭伦就送来一种蜜饯,说是由女贞树所结的果实,那成串成簇的紫色果实经过处理晒干成为零 嘴,可以「安五脏,养精神」,对她的体质也有改善效果。 第三日,他可爱天真的妻子为了礼尚往来,竟亲自带苏旭伦上官织坊,为他量身,打算亲自裁制一套衣裳给他。 虽然现在他身上的衣服全是她亲手所制,分苏旭伦一件是没什么关系,可瞧瞧那眉飞色舞的俊秀脸庞,他就是闷!就是气! 「你不是该到商会去了吗?」 织坊内,官紫熏一边拿着量尺踮起脚尖、抬高手为苏旭伦量肩宽身长,一边回头看着闷坐在一边喝茶的丈夫。 「我已交代金总管去处理了。」他怎能让苏旭伦跟自己的爱妻独处,虽然还有小蓉在一旁,但他就是无法放心。 小蓉低头偷笑。她怎么也没想到威震天下的阙七爷,也是个醋坛子呢! 苏旭伦只是看了阙穆沙一眼,温柔的目光又回到细心为自己量身的官紫熏身上,此刻的幸福,他只能收藏在心里。 「量好了,可以走了。」阙穆沙一见妻子放好量尺就拉着她要走人。 「等等,可是旭伦哥哥他——」 抗议无效,主子被带走,小蓉只好跟苏旭伦笑咪咪的挥手走人。 又过了几天,苏旭伦送来几包补身的药汤给官紫熏,「这是针对你的病邪所开的药方,你喝几帖看看,我再替你把脉,调整药方。」 「苏大夫,沈大夫曾是太医,也是紫熏从小看到大的老大夫,我相信他的医术不会输你才是。」对他的多事,阙穆沙可是一点都不领情。 「我现在就是在沈大夫的中春堂看诊,沈大夫看得起我,在他百年后,中春堂便会留给我。」苏旭伦也一点都不退缩,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着他。 「呃,那太好了,谢谢旭伦哥哥,我会按时服用的。」 还是官紫熏善解人意,以美丽的笑容回应,也很察言观色,赶紧把人送走。 苏旭伦一走,她就以一种很认真的神情睡着丈夫说:「你对旭伦哥哥太没礼貌了!」 「我不喜欢他那么接近你。」 「我一直当他是哥哥。」 他知道,不然他早一脚把他踹飞了! 瞧他一脸郁闷,官紫熏主动握住他的手,「明儿个我会在院里染布,你想看看吗?」 他这几天简直变了样,不在乎日进斗金的生意,只绕着她打转,像是怕她被人抢走似的。 「我得到商会去。」他皱着眉道。 说是这么说,但隔天就见到那个原本应该去商会处理事情的男人,站在冷渊阁的院落里,看着妻子将白蜡加热熔化,再将已经画好了花鸟的织品放进水中煮染颜色。 没想到过没多久,苏旭伦那家伙也来了。 「蜡缬对你不好,你的体质除了葛藤外,还有一些该避开的物品,那些东西可能会诱发你体内的病邪,像是染料。」他这话是对她说的,但沉定的眼神却是看向阙穆沙。 这该死的家伙是在暗示他对她不够细心,还是不够关心?!阙穆沙的唇抿成了一直线,黑眸游出浓烈的怒火。 两个男人充满敌意的目光对峙,令她为难的揪着绣帕。 「阙某请教大夫,还有什么要指教的吗?」阙穆沙冷声问。 「那些东西一旦蓄积在体内,就易导致气血不顺,经络受阻,」苏旭伦的神色也很难看,「虽然能用针灸引导气流顺畅,但想来七爷也不愿让我在她身上扎针,既然如此,那就该对她多用点心。」 「你说什么?!」他的火气整个爆发出来。 官紫熏见状急了,「穆沙,旭伦哥哥只是好心——」 「一个恶名昭彰、满腹心机的男人,有可能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变身成只爱娇妻的男人吗?我可不 信。」苏旭伦知道自己在刻意挑衅,但他控制不住,如果阙穆沙真的在乎她,就该知道什么是她不能碰的,他根本不是真的珍惜她,不过是把她当成他称霸商场的工具而已! 天啊!官紫熏倒抽了口凉气。旭伦哥哥怎么会愈说愈重了…… 「送客!」阙穆沙气愤的下了逐客令。 「等等,穆沙,不可以,他是我的客人!」她慌忙阻止,不希望两人的误会更为严重。 「客人?」他阴狠的瞪向他,「他有把自己当作客人吗?他视我为敌人,一个抢了他意中人的情敌!」 苏旭伦脸色倏地一变。 「听闻苏家二老已经在为你物色媳妇,你就自己去娶一个好好疼着,少把主意打到紫熏身上,她已是有夫之妇了。」他撂下狠话。 「你不该这么说的,他是旭伦哥哥——」她真不知道两人怎么会闹得这么凶,但他们都说得太过分了。 阙穆沙神情一凛,「金总管,送客。」 苏旭伦冷冷的道:「不必了,我自己会走,不打扰了。」 「你要去哪里?」官紫熏知道他这一走就不会再上门做客了,手足无措的问。 「我从义父那里曾听说在祁连山上有一种植物,初开的花为黄色,后转橘红,将其晒干食之,有活血怯瘀之良效,称为红蓝花,」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阙穆沙身上,「虽然并不好找,但我一定会找回来给你的,七爷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我,应该满意了吧。」 这家伙分明是在明示,为了紫熏他什么都愿意去傲。他火大的怒视他,额上青筋直跳,「虽然山上气候诡谲多变,地势险恶,但苏大夫为了我妻子的安危,可得细细寻找,没有找个一年半载的再下来,诚意就不足 了。」 「你!」苏旭伦真的动怒了,气得甩袖离去。 官紫熏看着他绷着一张俊脸走人,不禁心中难受,又见阙穆沙也一张臭脸,她更生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他一直就认为我是有阴谋的接近你,他看不起我。」他火冒三丈。 「他没有。」 「没有?」她竟敢为了苏旭伦向他撒谎?!「你敢说真的没有!」他咬牙朝她怒吼后,沉着一张脸离开。 她唇一抿,眼一红,顿时泪如雨下。 阙穆沙跟官紫熏第一次吵架冷战。 事实上也不算真的冷战,因为阙穆沙根本忙得看不到人,晚上甚至没有回房,官紫熏面对的不过是一室的清冷而已。 听金总管说,他都在书房过夜,早出晚归,还曾一去三、五天的到邻近县城处理商会的事,这些全是她听说的,他都没跟她提。 从金总管口中,她甚至得知他要在下个月到东北谈矿产生意,这一去可能就要三个月,他是打算离她远远的吗? 显然的,他的打算还不只如此,他最近似乎又惹火那些阙家人了,一些鲜少往来的叔伯堂兄们一连几天上门来找他,原因都是他以家主的身分限制了他们的薪俸花销,引来大家群体抗议。 「还有五天他才能上祠堂正名,在外也还没有坐实家主这个名位,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打压咱们吗?」 「我们不敢奢望他能记着手足之情多关照我们,但至少也别处处断人生路,阙家财大业大,要他别太贪心,吃太撑会爆肚的!」 几个人气冲冲的过来,每次都带了一大票人马吵吵喽喽。 她在了解情况后,看着金总管,「穆沙不知道他们来过吗?」 第二十二章 「当然知道,他们也去商会那闹了,七爷连见都懒得见,他们才会不甘心的到府里来闹。」 「他怎么说?」她再问。 「别理他们就好,他们只是纸老虎,七爷只是想逼他们回到正途,他们除了吃喝嫖赌,就只会到阙家的各个商号钱庄要钱,实在太过荒唐。」 「但狗急了也会跳墙,纸老虎被逼急了,有可能会变真老虎啊。」小蓉担心的道。 官紫熏也认同,「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的确不得不防。」 「我也跟七爷说过了,但他却不以为意……过去七爷对他们虽然头痛,却不会这么直接的硬来,这应该是在盛怒之下没多作考量所致。」金滔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凝重,「其实,这阵子爷很不快乐,夫人应该知道。」 「我连见他一面都难。」她苦笑,眼眶泛泪。 「唉……今天七爷也出城了,到丽城去办事,后天才会回来。」 「姑爷也真是的,是他凶了小姐,这样躲起来算什么?至少也得回来解决问题啊!」小蓉真的是气极了,无法原谅他让小姐伤心。 金滔突然看,向她,「你去做你的事,我有些话想私下跟夫人说。」 她是主子最贴心的亲信耶,竟然要她离开?看着小姐对她点点头,虽然不满,她还是乖乖照办,「是。」 「夫人,请跟奴才走一趟书房。」 官紫熏虽然有些不解,但还跟着金滔往书房走去。 奇怪的是,两人到了书房,他却领着她来到一座书柜前,她困惑的看着他。 「其实这段日子七爷不见夫人,是在惩罚自己。」他终于开口。 「为什么?」 「七爷吼了夫人,很是自责,所以他逼自己离你远远的,藉此惩罚自己……奴才现在要做的事,可要请夫人替我保密了。」金滔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夫人是真的在乎七爷,她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不能再这样看着两人误会痛苦下去。 「奴才要带夫人到一个地方,除了奴才跟七爷外,夫人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他说着拿开柜子上的诗集,按了钮,一扇门立即开启。 她倏地瞪大眼,跟着他走进密室,然后惊骇的发现,从这里竟可以看到花厅,隐约还可以听到花厅门口两名丫头的交谈。 她错愕的看向金总管,他对她点点头。 官紫熏恍然大悟,「所以,穆沙会对旭伦哥哥那么反感,是因为他听到我跟旭伦哥哥说的话了?!」 金滔点点头,「是,夫人可能会因此对七爷生气,但那是因为他太在乎你,再加上苏公子对爷一见面就展现敌意,这才会让爷决定进来密室,但请相信奴才,就只有那么一次,再来你跟苏公子见面,七爷都不曾再窃听了。」 她生气吗?他是一个从不说爱的男人啊,所以那天晚上他心情特别好,是因为他听到了她说爱他的话吧…… 一想到这,她怎么跟他生气?! 「老实说,前阵子苏公子经常出入府中,爷虽然长得俊美无俦、高大挺拔,但苏公子也是俊秀儒雅、飘逸出尘,完全是不输给爷的人中之龙,所以即便夫人与他处之以礼,爷仍是会担心吃醋。」 她笑了。难怪他跟旭伦哥哥就是合不来……但这也更证明了他有多么在乎她,甜甜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也因为苏公子的出现,爷对夫人的独占欲也更加强烈,他想要独占完完整整的你,包括你的心,所以,」金滔停顿了一下,「当爷听到你为了袒护苏公子而向他撒谎,才会令他勃然大怒,失去自制的朝夫人吼叫,爷不是有心的,他只是太失望难过了。」 「我都明白了,谢谢你。」这阵子在她心头盘据的乌云都散去了,「今天在这里的事,我会保密的。」 她的聪慧贴心让金滔感激的朝她一笑。 月上树稍,夜已深沉。 阙穆沙风尘仆仆的回到穆沙府,一身沙尘的他走进冷渊阁,进到寝房,不意外的,床上的人儿正熟睡着,他不由自主的放轻步伐,拿了换洗的衣物进到另一扇门里。 在他正准备褪去身上衣物时,门突然被打开,这阵子让他想到全身都疼了的妻子,巧笑情兮的走向他。 「让紫熏来伺候夫君。」她踮起脚尖,红着脸儿的为他解开衣襟的扣子,「我好想你……」 这句话解放了他最压抑的渴求,瞬间,他将她紧抱,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用行动来证明他有多想念她。 接下来是激情狂野的,他几乎是撕碎了她身上的衣物,疯狂的爱着她。 稍后,两人回到床上,相互依偎。 「我吼了你,你不气我吗?」 阙穆抄很在乎这件事。他爱惨了她,却吼了她,这样的妒火吓坏了他,担心自己之后会不会因为太过愤怒而不小心伤了她? 「不气,因为我想了又想,你只是太爱我了,一如我深爱着你。我们如此的相爱,为何要折磨彼此呢?」她深情的凝睇着他。 他温柔的回视,倾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对,我是如此深爱着你……」 他的唇缓缓下移到她娇翘的鼻梁,再到她红洒诱人的红唇,一直往下…… 罗帐内,再现旖旎春意,传出一声声的粗喘轻吟。 两人终于和好如初,又恢复了原本的恩爱甜蜜。 五天后,家位继承大典在阙家祠堂举行。 在经过繁复冗长的祭祀过程后,阙穆沙执香祭拜列位祖先,在他身后,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群阙家人。 肃穆氛围中,他直勾勾的望着祖宗牌位,强忍着心中激动的情绪。 终于有这么一天,他站到了最高的位置。娘,你看到了吗? 他深吸口气,回过身,看着脸色难看的大娘、二娘、三娘,还有那些曾看不起他的叔伯兄弟们……这些人有好长一段日子再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但今日不出席都不成。 他冷笑,清楚的看到那些姨娘们脸上的惊栗不安,是啊,她们都曾联手欺悔过娘和他,是该畏惧。 日后,只要任何人不守阙家家规,他便有权行家法,而且,只要杖不出血,就改以鞭刑,在过去,他曾背着多少次莫须有的罪名,被鞭至遍体鳞伤。 他的目光再回到得意的父亲身上,是,他是该得意,庶出的他能将阙家的产业推到最高峰,连皇室的人看到他们都不得不敬三分,这是他原本意料不到的吧。 至于那几名脸色苍白的异母兄弟,个个把头压得低低的。让他这卑微之人站上最高位,他们日后自是不敢再嚣张,虽然在妻子的劝导下,他已从私人帐户里拨了银子给他们每月花用,但对这些花钱如流水的人来说,还不够塞他们的牙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微笑看着他的妻子,冷酷狠戾的眸光顿时由温柔取代。 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有资格分享他成功的人,那双漾着澄清水波的明眸中满是骄傲。 官紫熏眼泛泪光,脸上带笑,看到他黑眸中的温柔与俊脸上焕发的光彩,她真的替他开心。 经过兄弟间残酷的争夺,把真实自我丢弃在黑暗中,逼自己变得冷硬狠辣后,他终于站上了他最想要的位置,而且名副其实。 阙穆沙是名副其实的坐上大位了,但这却严重的威胁到了肃王爷。 刚掌实权时,他已是商业巨壁,如今名正言顺,对外就更能大方的展现野心。 事实上这几个月,他已动作不断,譬如他狡狯的以捐助巨额银两给朝廷做水利工程、土地开发甚至是赈灾之用,成功的拉拢朝廷势力。 一旦朝廷准备对外输出丝织品、茶、瓷器、家具等商品时,将会由阙家一手包办,这样双方关系就更密切了。 原本两人势力不相上下时,自己占优势的地方就是与皇室的关系,现在阙穆沙在得到官家的帮助后积极弥补弱点,一旦让他取代自己成为新的皇商,日后就算自己有雄厚财力及皇族背景,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现在唯一可以阻止他拓展势力、吞噬到自己的方法,就是让他成为一家人。 「什么?要我当妾?!父王,你是疯了吗?!」张涵湄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这丫头!唉,阙穆沙拓展势力之快已让爹倍感压力了,咱们旗下的各种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而他不只跟多数商会合作,还继续往下扎根,利用充足的资金,提出共同经营、共享利润的拉拢策略,把松江、苏州、湖州的大小商人都纳为合作对象,现在阙家商号已可说是全国之冠了。」 第二十三章 「可是我堂堂一个郡主,怎么可以给人做妾——」 「但他是鬼眼阙穆沙,鼎鼎有名的商业奇才,放眼天下,有谁比他优秀?你不过是跟一个女人分享他而已。」他耐心的劝着女儿,「何况你就这么点能耐吗?等嫁进穆沙府,你是金枝玉叶,要把官紫熏挤下有什么困难?」 她听明白了,没错,就算官织坊再怎么闻名天下,官紫熏不过是平民百姓,她可是王爷之女、皇室郡主,那女人敢跟她抢阙穆沙吗?「我比较担心的是阙穆沙,他肯纳妾吗?」 「如果他不肯同意,我就找阙恪东,那家伙我可认识几十年了,狡狷得像只狐狸,你以为他长期待在江南真的是为了那些画前美人?」张坤冷嗤。 「不是这样吗?」 「阙家只差纺织一项便能称霸京城,如果阙穆沙娶了你,官老头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唯一的爱女当人小妾,这样就无法完成那只老狐狸想称霸京城的计画。」 「所以他之前避居江南是为了躲开父王对他的施压?!」她恍然大悟。 「是,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阙家已将官家的纺织业拿到手,只要我不在乎,你不在乎,那只老狐狸就算倾尽所有力量也会逼他跟你成亲。他太贪心了,只要任何对阙家有利的事,他都不会放过。」这一点,张坤信心十足,「与我们联姻,等于让阙家的势力更为牢固外,阙家也一跃成为皇亲国戚,你说有这样的好事,那老狐狸会轻易放过吗?」 张涵湄嫣然一笑,「是,女儿明白了!一切就听父王安排。」 今日天清气朗,但穆沙府里一片离情依依。 官紫熏依依不舍的送阙穆沙出门,虽然这行程是早已安排好的,但当时是因为小夫妻闹瞥扭,阙穆沙一气之下才会决定亲自前往东北去谈采矿之事,官紫熏虽然有意相陪,但路途遥远,他怎么舍得她跟着舟车劳顿。 「这一趟出去,慢则两个月,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你已叮咛过千万遍了。」 就在两人深情呢喃时,房门口传来敲门声,金总管的声音随即响起—— 「爷,肃王爷到访,奴才已请他到花厅等候。」 「怎么这时候来找你?」她突然有点儿担心。 阙穆沙皱着眉头,抿紧了唇,「不必担心,现在的情势是他处于下风,他不会是来找碴的,我去跟他谈谈。」 他离开后小蓉走了进来,官紫熏见她一脸凝重,关心问道:「怎么了?」 「奴婢刚刚听到家丁们在谈论,说肃王爷看来心情很好,还跟金管家说是来谈喜事的。」 「能有什么喜事?」她不明白。 「小姐,你不知道对不对?其实这几年外传肃王爷一直想把他的独生女嫁给姑爷,这是公开的秘密啊!」小蓉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果然,主子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所以这个喜事有可能是——不,不可能,堂堂郡主怎么可能屈就于小妾的位置!」 「小姐,你太单纯了啦,连家丁都说,小妾要把正室踢下是很简单的事,她们别的不会,就是最会耍手段,反正只要能进门,总有机会的。」小蓉真是替主子紧张。 此时官紫熏突然灵光一闪,她连忙支开小蓉,「好了,别在这胡乱猜测,我相信爷不会娶她的。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你出去吧。」 小蓉知道她刚刚说的话惹主子不开心了,很内疚的离开。 在丫头离开房间后,官紫熏立即从床上起身,穿上绣鞋后,小心的步出房间,转往侧厅,来到书房内进入密室。 「王爷口中的喜事是指什么?草民不懂。」 果然,她听到了丈夫的声音,也从那些洞孔里看到了他冷淡的面容。 「本王就不拐弯抹角了,本王想将唯一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你。」张坤笑得好不开心。 官紫熏没想到肃王爷真的是来门来谈婚事的,一脸难以置信。 「王爷似乎忘了草民已有妻子。」阙穆沙泠冷的提醒。 「七爷说这话可就错了,一个男人,尤其是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看来,肃王爷还是没有放弃要将女儿往他这塞的意思。「让郡主当妾,不会太委屈了吗?」 张坤耸肩,「皇上不也有三千佳丽,女人能够一生陪伴有能力的男人,不叫委屈,而是她的福气。」 将他比成皇上,这高帽子戴得太过!阙穆沙皱眉,「草民怎敢跟九五之尊相提并论,」他顿了一下后道: 「何况不瞒王爷,草民能爬上目前的位置,凭借的是什么,王爷难道不知道吗?」 「虽然人人都说你残酷冷漠,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只说明了你的杰出,怎会动摇我想将女儿嫁给你的决心。男人就是要有你这样的性格,才算真正的男子汉。」张坤不以为意的说。 看来这老家伙今天不从他口中得到承诺是不会离开的!阙穆沙暗自皱眉。 「做生意当然可以狡挡,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王爷不介意若有一天我为了成功,必须牺牲郡主的话,那我是不介意再多娶个小妾进门。」 「七爷这话未免说得太不实在,谁不知七爷与夫人鹣鲽情深,本王相信你不会这样对待你的女人。」张坤认定他只是想推辞婚事,有些不悦。 阙穆沙嗤笑,「鹣鲽情深?哼!王爷认为能坐上阙家家主之位的人,真的会把感情放在心上吗?」 张坤皱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说道:「当初为了顺利取得官织坊,我精心筹画了半年,在灯会时设计让官家千金差点被一群流氓玷污,再及时出手相救,果然让她对我这恶名昭彰的鬼眼有了好印象。之后为了赢得她的好感与信任,我更大费周章的安排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伪装成老人家,每日前往破败的小村落行善济贫,总算哄得她把心交给我。 「虽然过程麻烦了些,但总算是达成目的,娶了美人,和平取得官家织业,坐上家主大位。正如王爷所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王爷不介意把爱女嫁给这样的人,咱们就算达成协议,只是日后郡主若出了什么事,王爷可不能怪罪在我身上!」 张坤半信半疑,神色难看的道:「你说这些话,不担心我跟你妻子或外面的人说?」 「我的妻子很信任我,她深爱着我,不会相信你这些诬蔑的言词。至于外头,我的恶名还不够臭吗?那些没证实的消息传言多不胜数,随人信之,我无所谓。」 肃王爷一怔,无话驳斥。他虽热中权势,对唯一的独生爱女却甚为宠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必须重新考虑与他结亲的可能。 「王爷好好想想吧,是否真的不在乎让女儿跟着我这样心机深沉的男人过一辈子,要有个万一,只怕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的官紫熏瘫软在椅上,脸无血色。 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他对她好、娶她,真如外界传言,都只是为了得到她家的财产?! 他们的相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金元村里的爷爷奶奶们,全是他教人乔装打扮的?他的体贴和宠爱只是骗局,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官紫熏深受打击,脑袋嗡嗡作响,接下来两人还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也听不下去了,她的胸口好痛好痛,这股剧痛缓缓的从她的心口朝四肢百骇蔓延开来,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四分五裂了,如同她的心一样,碎成片片…… 阙穆沙在送走了肃王爷后,回到房间,竟见到妻子脸色发白,额上直冒冷汗的躺在床上,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一边为她拭去脸上的汗。 「你生病了?我叫人去请大夫来。」 她看着他脸上的担忧关心,只要一想到这些看似真诚的关怀背后,隐瞒了怎样的欺骗和利用,她就想哭,但她极力忍住了,「我没事,躺一下就好,你不是该出发了?」 「没关系,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晚几天再上路。」 「不要!」官紫熏突然激动起来,但马上缓和了口气,「你还是早去早回比较好。」 「也是。」他倾身轻吻她的额头,「但你不好奇肃王爷跟我说什么吗?」 「我猜得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希望你当他的女婿。」 第二十四章 阙穆沙点头,深惰的凝盼着她道:「不过我拒绝了,我的心只有一颗,也己经给了你,再无法接受别人了。」 听到这句话,她该要感动的,但此时她心里只有恨。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我真的累了,我想睡一下,你路上小心。」 他皱眉,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有种难掩的冷漠。但他又想,应该是因为她不舒服吧。「那我出门了,我会交代金总管,如果你还是很不舒服,就让他去请大夫来看你。」 「嗯。」她顺从的点头。 他依依不舍的低头抱了抱她,又忍不住亲亲她,这才起身离开。 接下来,官紫熏的确更不舒服了。 她在床上躺了将近五天,吃不下,睡不着,话也少,整个人看来郁郁寡欢,金滔只能猜想,可能是因为主子不在,影响了夫人的心情,但他想要叫大夫来给她看看,她却很坚持的说不需要。 「但总不能这样下去啊,夫人,爷回来会怪罪我的。」他好言相劝,希望夫人能让大夫看看。 「我没事,金总管,真的。」她喃喃低语,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蓦地,房门外突然传来小蓉的惊叫声,「小姐,小姐,你瞧瞧谁来了?!」 她拧眉坐起身来,就见小蓉拉着苏旭伦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他手上还有一束很特别的花,虽然是干燥的样子。 苏旭伦脸上的笑容在见到脸色苍白的官紫熏时,立即消失,他将好不容易探到的红蓝花塞到小蓉手上,坐上床畔,拉了她的手把脉,浓眉紧蹙,「你的气息为何如此虚弱紊乱?」 「小姐从姑爷出门至今有六天了,她每天都卧床不起,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也不准我们请大夫,好在三少爷来了。」小蓉担心得不得了。 「是啊,苏大夫,夫人没事吧?」金滔也开口。 「我没事的。」官紫熏连忙坐起身来。 她披散头发、身形单薄的模样,看来更显楚楚可怜。 「小蓉,我们出去。」直觉告诉他,夫人心里有事,却不让他们知道。金滔知道苏旭伦与她感情深厚,希望他的出现能让她振作起来。 小蓉听话的跟着他退下。 「怎么回事?」苏旭伦担心不已的问。 「那是红蓝花吗?!干燥时仍如此美丽,盛开时肯定更美。」她回避的顾左右而言他。 他抿紧了唇,「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么难得一见的花终于让我找到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又是为了什么从一朵盛开的花变得枯萎了呢?」 她眼眶一红,看着这个从小时候开始,每每在她需要人陪时,永远会出现在她身边安慰她的哥哥,没想到在她最最心痛的时刻,他也从祁连山回来了。 官紫熏咬着下唇,泪水一滴滴的滚落眼眶,「他骗了我,你是对的,我不该不相信你……」她声音喑哑,充满了绝望。 「你在说什么?」 「他真的是为了取得我家财产而接近我的,呜呜……」她哽咽的看着他,「你说对了,他对我的好完全是在作戏,全是手段,都是骗人的……呜呜……全是骗人的!」这种椎心刺骨的痛几乎要将她给撕成了碎片,她可悲的发现,她就这么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身心全给了这样的男人,一个只想着要利用她的男人…… 苏旭伦强压下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渴望,轻握她的手,给她温暖的力量,让压抑许久的她可以好好的大哭一场。 一直到她的哭声转成无声的抽泣,他起身走到洗脸的盆架前,为她拧来一块湿毛巾,轻柔的为她拭去满脸的泪水。 「你有什么打算?」 官紫熏摇摇头,感觉泪又要落下,她接过他手上的毛巾,轻轻的捂着哭到发疼的眼眸。 「那就暂时别想了,先把身子养好要紧。我回去煎药,再拿来给你。」 「麻烦你了……」她哽咽的说着。 他满是不舍的道:「傻瓜!我是你哥哥啊,说什么麻烦。」 苏旭伦起身,扶着她在床上躺好,为她拉好了被子,再深深的看了眼她合上眼的苍白脸孔。 他暗暗的叹了口气,步出房间,就见金滔跟小蓉在门厅外候着,他走了过去,面对金滔的询问,只是避重就轻的答,「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哭了一场。小蓉好好看着你家主子,我先回去煎药,再拿过来给她喝。」 「我知道了。」小蓉马上往房里跑。 他向表情凝重的金滔告辞离开。 房内的官紫熏在大哭一场后沉沉的睡着了,她作了个梦,梦到了阙穆沙,梦到他们有说有笑、恩爱甜蜜,然后画面突然变化,他变成了在花厅里那个狰狞冷酷的男人,她瞬间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冉冉。 她眨了眨眼,看着这个到处都有他们恩爱记忆的房间,她的胸口一紧,突然急喘起来。不!她要离开这里,不然她快要无法喘息了。 她急急的下床,拿了外衣套上后就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从厨房端了午膳的小蓉回房,见到床上空空的,很是疑惑。 「奇怪,小姐呢?」她连忙放下餐盘,转身找人。 待苏旭伦带着煎好的药汤回到穆沙府时,心急如焚的小蓉已在府里找了一遍,她气喘呼呼,又急又慌的向他告知状况。 「小姐不在府里,门房说她出门了,可她身子骨这么弱,是出去做什么?」 「我们快出去找找。」苏旭伦突然感到极为不安,快步走出府外找人。 不久后,就在金滔处理完事情回来得知消息后,也紧急的加派侍卫们一起外出找人。 时值正午,街道上熙来攘往,人车众多,一大群人都没找着她的人影,苏旭伦焦急不已的继续寻找,终于看到了官紫熏神情恍惚的走在街上。 「紫熏!」他一边朝她大叫,一边跑过去。 官紫熏没有听见,她神思飘忽的走着,脑子里想的只有——日后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阙穆沙?知道了他们成亲的真相后,她还能自欺欺人的再跟他生活下去吗? 不!她不能!她低着头,无声的落泪。 「紫熏!快走啊!紫熏!」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传来惊慌的大吼声,她好像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失魂落魄的她眨了眨泪眼,缓缓的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同一时间,一辆马车正高速的驰骋而来,就这么正面撞上了呆立在原地的她。 砰!一声,街上百姓惊恐的尖叫声跟着响起。 他的心在瞬间被撕裂了!苏旭伦眼睁睁的看着双眸空洞的她被马车撞倒,像个破布娃娃的被车轮辗过,浑身是血的倒卧在地上,刺目的鲜血从她背后缓缓的流出来,成了一道小小的血河…… 「天啊!撞死人了!」街上行人吓得魂飞魄散,但没人敢靠近查看。 苏旭伦面无血色,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跪倒在她身边,在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脸孔时,脸上刷地一白,心整个都凉了。 此时,出外寻找的小蓉和侍卫们也闻讯跑来,个个脸色惨白,小蓉当场痛哭出声。 一阵混乱后,官紫熏被紧急送往中春堂,她的伤势太重,五脏六俯皆受损,颜面也受创严重,情况危急。 京城百姓已知受伤的是阙穆沙最宠爱的夫人,早已奔相走告,没多久收到消息的金滔及官亦祥便急匆匆的赶过来,官亦祥在看到病杨上惨不忍睹的官紫熏时,忍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的?我的女儿……」 「小姐……」一直待在病榻旁的小蓉,更是哭得肝肠寸断。 还是金滔先回过神,「我已经派快马通知爷,他会赶回来的,但是她可以撑下去吧?至少得撑到爷回来啊。」 他虽然不是医者,但跟着主子什么大风大浪的场面没看过,看到夫人的伤势如此严重,他很担心她生存的希望渺茫。 「她太虚弱了,能不能撑过今天我都没有把握。」 苏旭伦心痛如绞,他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在一旁的沈大夫也摇头叹息。 「你们要救她,一定要救她啊……」官亦祥太过悲痛,激动的大叫后,眼前突然一黑,昏厥了过去。 最后,官紫熏在苦撑三日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没有人敢将这个令人心痛的消息,告知正赶回来的阙穆沙。 阙穆沙在一路跑死了好几匹马后,终于回到京城。 第二十五章 他衣服蒙尘、俊脸上有着没有打理的青色胡须,神情看来凝重而疲惫,他很快的翻身下了马背,脚步未停的直奔厅堂嘶吼,「她人呢?人呢!」 厅堂的一角站着好多奴仆与侍卫,小蓉哭瘫在地,金滔亦老眼红肿,不只是他们,好多人的眼睛都是肿的。 但他看不到他们,他只看见厅堂正中央,一身白袍的苏旭伦双手环抱着一坛骨灰,面无血色、失魂落魄的跪坐着。 阙穆沙怔怔的瞪着那个冷冰冰的坛子,「那是什么?!那该死的是什么?!」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的心脏像被人恶狠狠的掏了出来,鲜血淋漓。 仿佛直到此刻才听见他的嘶吼声,苏旭伦缓缓的将呆滞的目光对上他的,「她死了……」 他倒抽了口凉气,大声怒吼,「胡说!不过是被马车撞了,怎么会死?!她连在大火中都没事!」 苏旭伦没有说话,神色木然。 金滔上前一边拭泪一边道:「爷,那天……有很多人看见夫人的情形——」他说不下去了,哽咽低头,老泪纵横。 其他人都难过的跟着哭泣,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看到当天的惨况。 「小姐,我应该要紧紧守着你的,如果有我跟着,你也不会出事,呜呜呜……呜呜呜……」小蓉又哭了起来。 他们到底在哭什么,他的紫熏呢?!他脸色惨白,全身好似陷入冰窖。 「不可以,不可能!」浓浓的绝望当头罩下,剧烈的心痛让阙穆沙受不了的想大声怒吼,他一把冲上前,揪着苏旭伦的衣领怒吼,「你这该死的家伙,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她伤势太重了,我没有办法,我想救她……但她还是走了,我的心又何尝不痛?!」苏旭伦咬牙怒视着他,救不了她让他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空气突然变得凝结,四周静悄悄的,就在气氛要让人喘不过气来时,他痛苦的咆哮出声。 「为什么……至少让我再见她一面,是谁、是谁准你将她火化的?!」 「她毁容了!」苏旭伦痛苦不已的低喃,「惨不忍赌,身无完肤,我相信她如果还有一口气在,她会要求不要让你看到那样的她,希望在你心里留下最完美的一面……」 阙穆沙顿时面如死灰。 他将抱着的骨灰坛放到桌上,从怀里取出一方迭好的丝帕,放到桌上打开,里面是官紫熏从不离身的贴身玉葫芦坠子,但已经碎成数块,可见当时的冲击,刀道有多大。 阙穆沙身形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倒退一步,瘫坐在椅上,魂魄像被抽出了躯体,那痛苦至极后看不出表情的神态,令在场众人感到不忍。 一片死寂中,他蓦地发出有如受伤野兽的嘶吼,陡地起身,暴戾的朝苏旭伦欺进,但他只是静静伫立原地,眸中的伤痛不比他少。 「你不是她!该死的,你也不是我,你凭什么决定这一切!她是我的妻子!」他狠狠的揍了他一拳。 「爷!」众人不由得失声喊了出来,见他面露凶残,个个又惊骇无措。 「你凭什么?!凭什么?」阙穆沙咬牙一拳又一拳的揍向苏旭伦。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没有还手,也没有闪躲……他的心很痛,他知道他的心也一样的痛。 苏旭伦被打到满脸是血,倒卧在地。 「滚出去!出去!」他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恨不得把他给打死。 拭去嘴角的血渍,苏旭伦缓缓的起身后,踉跄的走出去。 砰的一声,阙穆沙突然握拳槌向墙上,关节立即渗出刺目的鲜血,接着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楚哀号,胸口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喷出一道鲜红的血箭。 「爷啊!」金滔惊恐的奔上前扶他。 「出去,全出去!」阙穆沙甩开他的手,咬牙低吼。 他抚着仍然剧痛的胸口,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眸。 他爱她,他真的爱上她了啊,老天爷怎能如此残忍的将她从他的身边带走?! 他的心好空虚,还有一块不明的东西不停的膨胀、膨胀,他的血液像被堵住了般,他的心脏应该停止跳动才是,但它为什么还在跳着? 他握拳用力的槌着自己的胸口,一拳又一拳,只希望自己此刻能立刻死去,与她在黄泉相见…… 官紫熏死了,阙穆沙完全变了个人,尤其守灵那七天,他几乎不吃不喝不睡,不修边幅、满脸胡碴,憔悴而消瘦。 官亦祥带着虚弱的病体来安慰他,要他为紫熏保重自己,但他只是沉默不语。 苏旭伦再次离开京城了,说是要浪迹天涯。 阙恪东也从江南赶回,但却要他像个男人一样振作起来,天涯何处无芳草。 其他阙家人送上虚伪的安慰,要他节哀顺变。 一张张的「兰摧蕙折」、「遽促芳龄」、「绣帏香冷」等亲联送进了穆沙府。 曾被她救起的小男孩在阿春婶的带领下,在灵堂前哭得好不伤心。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月后,他重回商场,变得唯利是图,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是强硬冷酷的。 然后,半年过去了,传言他变得更加冷血无情,可他不在乎,他的心早已随着爱妻一同死去了。 因为他的暴戾无情,树敌众多,在某个夜晚,他遭一群江湖高手埋伏,他和侍卫与他们展开激烈对战,双方死伤无数,他的右眼也被狠狠划过一刀瞎了,仅剩一眼的他看来更阴沉,身上散发着一股邪魅冷测的煞气,令人惊骇。 再半年,听闻他为了打入西北米粮业,秘密派人烧了当地最大家的粮行,由于所有的存粮付之一炬,损失惨重,该家米商不得不向他低头,让他入主成为米商金主。 也有传闻指出,他为了要并吞一家与阙家争利的钱庄,他花了一年在外面收购杜记的银票,再在三天内派人 上门挤兑,造成其他持有钱庄银票的民众恐慌,一窝蜂的急着兑现,导致杜记钱庄周转不灵。 一连两年,许多关于他的流言在商场民间流动,他被传得愈来愈恶劣,愈来愈冷酷,鬼眼商霸之名,令人闻之丧胆。 每一晚,他睡在他跟妻子曾经恩爱的床上,却不再感到温暖,因为心中的黑洞愈来愈大,与挚爱永别的痛,幸福崩毁的恨,他夜夜交错苦尝。 的确,他一开始是心怀不轨的故意算计,才让她成为他的妻,但随着日子的流逝,他开始渐渐喜欢上她见到他时熠熠发亮的明眸、温柔纯净的笑靥、慧黯文雅的言谈,婚后,她对他没有任何保留,把他当成此生最大的支柱,依靠他、信任他、深爱着他,因她而产生的温暖令他的愤惫孤寂渐渐消失。 与得到她的爱相比,那些利用算计所得的利益根本不算什么,如果能让他重新得回她,他可以放弃这一切……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是否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因为他太过贪心,既想拥有权势又想得到爱情? 白天,他收起伤痛,拚命工作,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耗尽,夜晚才能好好睡上一觉,期望能与她在梦里相会。 但没有,一天又一天,春夏秋冬,一年又过去了,他等不到挚爱的妻子入梦,只等来了一群久未会面的阙氏宗亲。 傍晚时分,他从商会一回到穆沙府,金滔便前来禀报。 「老爷还有几位夫人与阙家长辈们几乎全到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人的出现他直觉没有好事。 阙穆沙点点头,走进厅堂,果真见阙家所有长辈齐聚一堂,除了他登上家主大位的那一天外,这些倚老卖老的长辈们就不曾如此聚在一起过。 他朝父亲点头,漠然的用左眼扫视过在场众人后,目光就落在父亲身上,「什么事?爹。」 阙恪东朝儿子笑了笑,直接道出来意,「爹希望你能跟肃王郡主成亲,现在你的身分地位,没有女人伺候、帮忙持家,怎么成呢?」 「是啊,你妻子都死三年了,可以为自己的幸福打算了。」 「就是,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没有女人,是不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加入说服行列,其中也包括了阙恪东的正室。原本官紫熏死了时,她还冀望阙穆沙会得失心疯什么的,这样她儿子就有机会接大位了,可惜他还是活得好好的,终究她太高估女人的影响力了。 第二十六章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小杂种都丧妻了,还瞎了一只眼,脸上多了一个可怕的黑色眼罩,还能吸引肃王爷,希望与他缔结姻缘,他真是好狗运……但无所谓,一旦跟肃王爷成了亲,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 「与皇室缔结姻缘,是为了让阙家的势力更牢固,各位叔伯姨娘们也更方便在外招摇撞骗吧。」阙穆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虚伪到令人想吐的嘴脸。 此话一出,每个人脸色发白,面面相觑,大家都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客气的说出来。 「就选一天订亲吧,由爹全权作主,我去忙了。」丢下这句话,无视那些目瞪口呆的脸孔,他转身回房。 无所谓了,他的爱妻已死,娶谁都不在乎了! 其他人可是又惊又喜的,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唇舌,所以才会拉了这么多人来助阵,没想到他这回竟如此好说话,众人笑得合不拢嘴,急着去肃王府报喜讯。 阙穆沙答应成亲的消息,第二日就在京城沸沸扬扬的传开。 闷了够久的张涵湄可是等不及要会情郎了。老天爷果然还是眷顾她的,三年前当不了妾,这会儿可是直接坐上正室的位置! 一大早,她就将自己打扮得像只开屏的孔雀,盛装艳丽的来到穆沙府。 「郡主请留步,七爷昨晚通宵工作,直忙到今早才入眠——」金滔一脸为难,因为她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随意闯入府中。 「穆沙在哪里?还不快带本郡主过去?本郡主即将成为这里的当家主母了,金总管你不知道吗?」她挑高柳眉,趾高气扬的说,「本郡主金枝玉叶,可不是那个命薄的织女,你可要用心伺候了!」 「是。」金滔强忍住要驳斥的冲动。在他心里,官紫熏永远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他相信在主子的心里也是如此认定,虽然他一直不懂爷为何要跟这个风评极差的女人成亲。 「还楞着做啥?还不赶快带路!」她受不了的怒斥。 「是,郡主请跟奴才来。」不得已,他只好让爷自己应付这名骄纵的千金小姐了。 金滔带着她来到冷渊阁,还不及通报,张涵酒就径自开了门,直接走进寝房。 两人一进房,正好看到穿戴整齐的阙穆沙站在柜子旁,手中拿着一只绣功精细的紫金色荷包出神凝睇。 「爷。」金滔忍不住出声提醒,替主子感到不舍。爷肯定很想念夫人,他好几次看到夫人带着幸福的微笑、一针一线的缝着那只荷包,那一幕虽仍历历在目,却已人事全非。 阙穆沙一回神就见到张涵湄出现在眼前。 她娇笑一声走近他,拿走他手上的荷包,「穆沙喜欢荷包吗?男人喜欢这个虽然有些奇怪,但我的绣功也不 错,我绣一个给你好不好?」 他皱着眉头,动作迅速的抢了过来,「不必了!」他将荷包放进柜子里,那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好像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张涵湄拧眉,直觉的问:「是织女——不是,是你之前的夫人送给你的?」 他连回答都懒,直接走过她身边,看着站在门口的金总管交代,「备马,我要出去。」 「是。」金滔连忙转身离去。 「阙穆沙!」张涵湄急急的拉起裙摆追了过去,「你没看到我吗?我特别为了你打扮——」 他泠冷的回头看着她,只一眼就让她闭上嘴。浓妆艳抹的她只让他感到厌烦,他心里只觉得淡扫蛾眉、粉面朱唇的结发妻子最美。 「我看到了。」丢下这句话,他继续往前走。 她难忍胸中怒火,瞧他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的心分明还在官紫熏身上!张涵湄咬牙,再也受不住的在他身后大叫,「她已经死了,你要忘掉她,不然怎么跟我生活?」 阙穆沙停下脚步,泠冷的回头瞪她,「你在教训我?」 她脸色刷地一白,「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安慰你,人死不能复生,你不放手,她也不安心的……何况你是堂堂商会魁首、阙家的当家——」 她说不下去了,他冷酷冰寒的神情像要杀了她似的,连她身后的两名丫鬟都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滚!」突来的一声雷霆怒吼,让主仆三人吓了一大跳,她们脸色大变,怕得浑身直打颤,一时之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快滚!」他第二次朝张涵湄劈雷巨吼。 三人不敢再停留,踉跄着狂奔出去。 「爹,我敢保证,那只荷包绝对是那个死女人绣的,他根本没有忘记她!」张涵湄一回肃王府就向父亲哭诉。 张坤抚着白须坐在楠木椅上,笑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儿,「没忘又如何?横竖那个女人也无法跟你争了,何必生气。」 「爹!」她生气的从椅子上起身。 他伸手示意她冷静下来,「何况她已是死人了,接下来阙穆沙有三妻四妾也属正常,你的醋劲可别太大了。」 「不行!我绝不许他再纳小妾!」她蛮横的怒道。 张坤膝下无子,一直很疼这个女儿,再说她艳冠群芳,最后还可以当成他拉拢势力的筹码,毕竟食色性也,几个男人能戒女色。若非女儿脾气太娇蛮、太无理取闹,他早就将她送入宫当妃子了。 张涵湄知道自己说的话父亲不以为然,因为父亲自己也是三房四妾。但她等到现在,老天爷终于眷顾她,让她能和自己爱慕已久的阙穆沙在一起,她怎么肯再跟其他女人分享。 可恶的官紫熏,不仅抢先她一步占了魁首夫人的位置,就连死了也不肯放过阙穆沙,硬是将他的心也一并带走…… 她不甘心,更不会就此认输! 妒火中烧的她不顾父亲要她在成亲前好好留在家里、别去招惹阙穆沙的叮咛,次日午后,她再次来到穆沙府,当从金总管口中确定了阙穆沙到商会处理事情时,她不顾阻拦的直闯冷渊阁。 「不行啊……郡主——」金滔连忙追过去。 「怎么,你这老奴才敢挡我的路?不知道我是谁?!」 张涵湄哪会怕一个老奴才,硬是以未来魁首夫人的身分,直接闯进阙穆沙的房间,还叫两个丫头守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冷渊阁里的每件摆设都和夫人还在世时一样,主子特别吩咐过所有人要小心,不可碰坏任何东西,现在这个刁蛮郡主来了,不知会怎么胡闹。金滔心急如焚,只好赶紧派人到商会通知主子。 等待的时间变得好长,就在他打算赔上这条老命也要进房间去看看张涵湄在做什么时,得到消息快马回府的阙穆沙一到大门,也顾不得慢慢走进来,便直接从马上飞掠入冷渊阁,砰的一声破门而入。 「是谁那么大胆——」 房内,张涵湄的怒斥声顿时消失,她倒抽了口凉气,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挺拔身影。 阙穆沙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空气中隐约可以闻到东西烧灼的味道,一见到柜门大开,原本放在里面的荷包已不翼而飞,目光移到地上的一小截被燃烧的痕迹,他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他黑眸危险的半眯,一步步的欺近她,「你做了什么?!」他咬牙怒问。 「我——」张涵谓一见到他阴狠可怕的神情,心陡地加快跳动着。 那黑眸里游射出的残佞,令她害怕的心里直打鼓,但她又想,不过是个死人绣的破荷包,他总不会为了那个烂东西杀了她不成。 「把荷包还来,该死的还来!」他朝她咆哮。 「我、我烧掉了!怎么还?了不起我叫人买千百个赔你嘛,干么这么凶!我也是为你好啊,她死了,死了!我才是活生生的,我才可以爱你啊!」她虽然害怕,但她向来骄纵习惯了,何况她爹可是在皇上面前也吃得开的亲王,她就不信他敢动她一根寒毛! 阙穆沙眸底的怒火闪动,感觉到未曾痊愈的伤口再度被撕裂开来,他必须握紧拳头,才能抑制自己不将她狠狠的痛揍一顿。 望着他骇人的神色与紧捏着的拳头,就算是向来恃宠而骄的张涵湄也不由得心惊胆颤,浑身发抖。 他压抑了胸口的波涛汹涌,眼神与口气更是冷得如严冬冰雪,「你记住,再没有下次,你不准进来这里,听到没有?!」 这里只属于他的妻子!她用过的东西、她的衣裙、她的发钗……这里处处有紫熏的身影,他不想抹灭属于她的回忆,不想忘记她。 第二十七章 张涵湄难以置信,大声抗议。 「那我呢?我即将入门不是?这里属于那贱——」黑眸冷光一闪,她急急咽下欲出口的话,改口道:「有些东西应该要清掉,我爹给我的嫁妆才能搬进——」 「你会有属于你的地方。」 「什、什么?!」 「我们的新房会设在东厢。」 「可这里才是主人房。」她忍着不跟他发脾气,可她是堂堂肃王郡主敛,是金枝玉叶,为什么要住到侧房去?! 「你要是觉得不合意,不嫁也行!」 她脸色一白。 「还有,」他的目光移到脸色凝重的金总管身上,「我不在穆沙府时,金总管就代表我,他的任何指示跟命令就是我的意思。」 「爷……」金滔没有想到主子会给他那么大的权力。 「日后,就算你成了这里的夫人,也仍需听金总管的指示做事。」 「什么?!」她简直要疯了! 「这——万万不可,七爷。」金滔可没那个胆子。 「我有今日,是因为有你。」他严峻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张涵湄,「我把话说清楚了,你也回去想清楚,这桩婚事还要不要继续。」 她气呼呼的带着丫头离去。 金滔看着她着火的背影,再看着脸色难看的主子,「七爷,听奴才一言吧,她不是适合爷的人,爷——」 阙穆沙冷笑,「那天那样的阵仗,金总管以为我要是不应了,这几日还会如此清静吗?」 他顿时明白了,阙家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主子要是那时不答应,他们肯定会轮番上阵,天天纠缠,不达成目的不善罢甘休。 「我要出趟远门,张坤绝对会应了婚事,所以订婚送聘的事就交给那些长辈处理,我只会在成亲那日出现。」 「是,爷要出远门?」他怎么都不知道? 「云丝村那块土地征购并不顺利,我想亲自去看看。」 「也好,爷这三年来太辛苦了,处理完后四处走走也好。」 「我没打算留太久,来回路程大约十天,你派人准备吧。」阙穆沙口气漠然。 十天太赶了,要兼程赶路才能抵达啊!但他知道,主子决定的事无人能更改,不,应该说是唯一能改变的人已不在了。 金滔难受的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帮爷准备行囊。」 当晚,阙穆沙独自躺在床上。 紫熏,你说过,生命自会找到出口?!可是我的世界怎么只有无止境的黑,晦暗而阴冷…… 五天后,阙穆沙轻车简从的来到位于安徽与江苏省交界处的云丝村,这里所产的丝是全国品质最好的,在官紫熏遽逝,官亦祥身子亦日渐衰弱后,他接手了官织坊。 由于岳丈留在织坊时天天拭泪,为了不让他的情况再恶化下去,他作主让岳丈到位于山东的一栋别庄休养,而此举自然又为他招来恶名,说他鸠占鹊巢,巧立名目软禁官亦祥,霸占官家产业。 但他不在乎,为了让官家织业能更上一层楼,他派了密探四处搜寻这方面的新技法或布料,听说云丝村的丝织布匹,在官家老裁缝师缝制成衣后,其有耐汗、凉爽、轻盈等特质,行走间如云雾飘逸,只是当地居民以传统方式制造,一家一户种植桑树,养蚕吐丝,再纺纱织布,产量自然供不应求,他原本想以重金利诱,但居民们乐天知命,不想成为纺丝机器。 他原先是派人入住,村民又抗拒外人入村,觉得他们破坏当地的好山好水,硬是用尽方法赶走外来者,保护他们的「人间净土」。 对这些冥顽不灵的村人,他只能以收购土地让他们迁村,换上他们的自己人入村养蚕织布,才能量产。 原本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只是没想到当地村民竟然大肆抗争起来。 思绪间,阙穆沙所乘坐的马车正好经过热闹城镇,小贩叫卖的吆喝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一会儿,车子过了城,进入山林,他觉得四周景致有点眼熟,尤其身在绿荫蔽天的绿色林道里,他想起跟紫熏在金元村时的点点滴滴,黑眸瞬间黯然。 半晌,车子经过茂密的林荫道路,眼前一亩又一亩的桑树顿时落在眼前,好不壮观,不远处即是云丝村。 马车持续往村里前进,却在村口被迫停下。 车夫眼尖的看到有阙家的人,立即上前询问,接着来向主子禀报。 「是吗?知道了。」阙穆沙点点头。 原来阙家派驻在城里处理这件事的何管事已经得到他要亲自前来处理的消息,所以早一步派人过来,原本是想替他开道,没想到反而让那些蛮横的村民有时间准备,召集人马封路抗争。 他拉开帘子,就见三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家带着一大票村民守在村子口,大声抗议。 「大家住在这里几代了,何时冒出个地主?你们说收购就收购……」 「还说是我们这里的人,去!这里没有一个卖地求荣的人!」 「没错,滚出去!滚出去!」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算了算也不过五十几人,个个中气十足,肤色黝黑,每人身前还备了竹篮,里面装了青菜萝卜,准备等会砸人用的。 阙穆沙突然下车,阙家的侍卫跟车伏见状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爷,不要——」 他挥手示意手下们让开,看着那些怒气冲冲的村民,「你们这里可以作主的人是谁?我跟他谈。」 「我就是村长,但我们跟你的人谈太多了,累了,你滚就好!」 满脸皱纹的华村长话一说完,就率先拿起萝卜砸向这名就算右眼戴了眼罩,仍然俊美无俦的年轻人。 其他人见状随即跟进,一时之间,青菜水果全往阙穆沙的身上招呼。 手下们急着护主,没想到主子不让他们保护,反而就在头上一些乱飞蔬果的攻击下走进村子。 其他人原本还拚命扔,但渐渐的,他们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冷酷的气势,尤其是那只仅存的独眼竟不见温度,阴鸷骇人! 于是,有人开始感到害怕不敢再扔了,而这股恐惧就像会传染似的,没一会儿就见众人拿着青菜水果,手停在半空中,吵嚷声也莫名的安静下来,四周一片静悄悄。 就在此刻,一个清丽的嗓音随风传来。 「天上的众神明啊,云丝村今年肯定犯太岁,才惹着了京城的商人,我云儿在这里备了素果,烧香拜拜,你们可要快快赶走凶神恶煞,还云丝村原来的安宁。」 阙穆沙乍听这声音,整个人突然一震,几近粗蛮的推开仍挡着他去路的村民,神情惊异的大步往前。 「云姊姊,这些素果要拿去丢坏人的啦,不是拜拜用的。」 就在一间朴拙木屋前的小院子里,一名小女孩踮起脚尖趴在一个备了蔬果、蜡烛与香炉的木桌前,像在训小孩似的跟着一名俏姑娘说。 云儿笑咪咪的蹲下身来,视线与小女孩平行道:「小青,我丢不出这些青菜萝卜,这能吃的,人要惜福啊,不然老天爷会把给我们的福气收回去的喔。」 话才刚说完,下一刻,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遮住了阳光,她们一起抬头,云儿立即感到她的手腕被人祖鲁的扣住,将她整个人揪了起来。 「嘿,你干什么?放手!」她不悦的看着眼前这名虽然独眼但又英俊到过火的陌生男子。 「紫熏?!」阙穆沙简直难以置信。 「你在叫谁?男女授受不亲,放手!」云儿蹙起柳眉,想要挣脱他的手,但他紧紧扣住不放,她火大的用另一手想去扳开他的手,但仅仅这么一碰,竟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她心里升起,像是内心深处的某根心弦被撩拨起来,咚咚作响的,让她不由自主的竟然就这样傻愣愣的看着他。 阙穆沙亦怔怔的瞪着她,全身情绪沸腾,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紫熏吗?!眼前这名粉雕玉琢、衣着素雅的女子,她云鬓花颜、朱唇榴齿,还有那一双秋水无尘的纯净明眸,分明与他的爱妻无异! 但——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变成一个无论他再怎么思念也见不到的人……她是谁?为什么跟紫熏的样貌一模一样?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鬼眼御妻 上》作者:阳光晴子 02、《鬼眼御妻 下》作者:阳光晴子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