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劲和差劲的简单相加》 第1页 《差劲和差劲的简单相加》作者:赭砚【完结+番外】 文案: 对方是男人,他俩都害怕。苏路自私,郭骁虚伪,俩人都离开完美很远很远, 当然成不了英雄,当然被同性恋撞一撞腰,就会惊慌逃开,巴不得从此见不到那张瘟生脸。 长大了,毕业了,以后请称唿我“知识分子”,少爷我考上大学了。 啊……啊啊啊——上了大学,才知道世界多小, 苏路眼前一抹黑,郭骁欲哭无泪地为他留下军训用的迷彩裤。 在母亲住院的那晚,一个醉酒行兇,一个欲拒还迎,就这样……干了…… 眼看着自私的小荷包蛋一天比一天彪悍,为了自己, 几次三番豁出命去,郭骁说,我在凌晨四点,只想着你。 凌晨四点,如果你醒来,想到的那个人,你爱他。 苏路说,喔?是吗?我那时候,总是睡地死沉死沉的。自私的小骗子,哼,骗子。 【】 第一章 苏路说,郭骁?奥……大好人哪。不管什么事情找到他就安心了,对谁都那么照顾。 然后一回头,微翘嘴角不屑的憋出冷笑,装的,全他妈装的!只配吃屁的伪君子。 郭骁说,苏路?嗯……不错啊。开朗,幽默,易于相处,很难得的朋友。 完美的笑容等旁人走远,慢慢垮成嗜血的诅咒,也就你们这些脑障被他骗死活该,那个自私的小王八羔子。 **** 高中生涯展开美丽色彩的第一天,苏路就觉得自己的世界里绕满了郭骁这个名字。或者说,全年级的世界里都绕满了这俩字儿。 “英语贵在多读多练!同学们啊,能满足于课堂45分钟的知识么?不能!”老师甲鼻孔喷气,“不能啊!郭骁?郭骁知道吧,他可是天天坚持英语对话……” “切~~”苏路咬着笔桿玩,“那上厕所嘘的时候呢?” “数学贵在多接触不同题型,培养解题思路!题海战术可取么?不可取!”老师乙挥洒热血,“不可取啊!郭骁?郭骁知道吧,重复的题目他从不作……” “呸……”苏路在前桌女生的辫子上打结,“那考试出到了呢?也不做?” “动物学贵在观察!细緻入微是一切科学的金钥匙!马虎浏览足够么?不足够!”老师丙斗志昂扬,“不足够啊!郭骁?郭骁知道吧,他……” “整天观察动物?”苏路整张脸都抽搐起来了…… “郭骁谁啊?”开学第三个星期,苏路终于觉得这名字的出现频率之高,自己还不知道怪丢人的。 同桌青豆满脸抽筋,“你、你、他你居然不知道?!” 苏路瞬间觉得自己该卷好铺盖去乡村了。 “你一整棵青头葱蒜吧,傻了吧叽觉得正当年华十六,看看人家那前途,才真是铺好了大红地毯!你呢,成日疯狂飙车……当然了,也就一辆五百来块的普通跑车,自己还特当回事儿的,哼~就知道把个小妞……那满脸的旮旯豆也就你看得上。哼哼~~” 苏路怒了,“去,自个儿嚼不到赤豆说赤豆磕牙吧你!” 青豆哼哼唧唧几声,才算告诉了郭骁的来龙去脉,满脸仰慕偶像的样子简直跟说自己爹是集团总裁似的那么激动。 听的苏路简直要唾弃自己荒废时日,和人家相比简直是垮掉的一代! 你说世界上有几个这种怪胎?中考成绩本就超高,每门学科都在优秀之列,加上市三好、优秀学生干部这些个头衔一大堆的加分。郭骁入学时的总分,就跟童话似的,让苏路形容,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好,除了那个高啊那个高、怎么那么高啊居然那么高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喜极而泣,自己居然能和这种传奇人物进入同一所学校就读。 苏路对苏老娘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全市总分最牛的那人没有?他考的就是我这个学校!你别小看你儿子,我就和那牛人一个年级呢! 苏老娘瞪爆了眼珠子,真的? 哼哼哼,苏路扒起点心往嘴里塞,没打算说得更具体一些。 ——郭骁才刚高一,已经是团支副了。简言之,就是学生干部里的翘楚,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 要让老娘知道,指不定会心理多不平衡地磋着自己脑门吼,“瞧瞧人家儿子!怎么就那么出息!” 然后搭七搭八一大通,准又是什么你爸车祸走得早,我又当爹来又当妈,什么你个小屁眼就没一天让我省心的,七岁偷酱油笨手笨脚被活逮,九岁作弊居然把题号抄错,生生从倒数第二光荣跃为倒数第一,十三岁初体验泡个小妞还被老师给揪住…… 罢罢罢,世界上真有完美的人吧,总之不关他苏路糯米事。 高一年级分四个班。 苏路每每就怒,什么狗屁学校,真他妈势力,一二三四,摆明了谁是精英谁是合格谁是次货谁是不能出厂。 所以说世界上的阶级斗争永远存在- - ——想他苏路机灵聪明,老娘都说从小编个鬼话骗人就没不成的,居然被分到四班?? 耻辱!耻辱!!! 当然,苏路也不会太当回事,四班有四班的快活,成天热闹闹的,来自师长的压力也小。 哪像一班,据说每天就没个笑声。压抑的跟地狱一样,想来也只有传说中的郭骁之类才呆得住那地方。 周一的升旗仪式最是隆重,每个年级全都按号排了队,依次下楼梯去操场。 每逢这时,女生全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孔雀开屏,跟参加选美大会似的。路过操场前方的小路,各各摆出45度黄金视点的侧面,恨不能就此成为惊鸿一瞥中的升旗之花。 十月的某个周一,照例是如此。 高一四班轮在最后,苏路吊在队末小尾巴上,和青豆几个推打着玩儿,依次往前经过别班的教室。 路过一班时,正好奇着精英分子们的盘丝洞长什么样子,张头想偷窥那么一小下…… 怦!教室里突地狠狠冲出一人。 “喂!”虽然机灵的跳开,但还是被重重带到了肩膀,苏路一个闪晕,还没来得及动粗口骂,就见那人行色匆匆的,埋头往衣襟上别校徽,显然是耽搁了没跟上一班大部队。 “嘁,”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无意识的喃语,周围嘈杂,其实本来谁都听不见的,偏就苏路让身转在他后侧,一个偏头,听的分分明明,“……四班的垃圾。” 杀! 瞬间一片火光血粼粼的冲上脑袋。 杀! 捏紧拳头正要砸出去,那人已经迅速的堆起满脸笑容,压跟没瞅见身后的苏路,礼貌周全地敲着前面人的肩膀,“同学,不好意思,能不能给借个道让我先过?” “……啊?郭骁?你郭骁吧?掉队了?” “嗯~~”苏路咬牙看着那杂种笑得越发招摇,“擦黑板动作慢了。” “乖乖,大支书还亲自擦黑板?成,小事儿,走吧。” “谢啊,哥们。”他笑的阳光灿烂,又抬手掌又捏拳头,浑然亲热的模样。 迅速的消失在楼梯口,排在前边的女生全都陀红着脸,要躲不躲的让他擦身而过。 苏路咬着牙,几乎渗出血。 “苏路?傻了?”身边青豆在推,“走啊……” “……嗯,”他用舌尖抵住泛开的血腥,将那人高高瘦瘦的身影和不对称的酒窝记得清清楚楚。 郭骁是吧? 很好。 屈辱的滋味。 我要讨回来。 “苏老娘!” 青呆雏少年唧唧歪歪的吼叫声,苏路觉得自己长手长腿砸开家门的动作真帅的够可以了。回头四望,可恼没有半个漂亮马子路过。 “滚。” 风韵不减的母老虎冷冷地把住玄关的小门,“没你这么不孝的孽子,给我滚出去。” 我圈我叉我愤怒! “……美丽的娘亲,”所谓聪明,当然马上收回铁臂阿童木的架势,嘴里抹蜜的一个甜笑,“孩儿回来了。” “啊呀呀!!”苏老娘眉开眼笑的眯出满脸花花,“宝贝儿子回来啦~今天乖不乖?” “……哼,算那龟孙跑得快!”否则老子还真乖不起来,苏路憋着狠劲扔下书包,一手接过娘亲端来的西米露。 “哪个混崽子占你便宜了?”苏老娘跟摸稀世珍宝似的揉乱心肝儿子圆圆小鹿脑袋上的一头软毛。 “去!你多大的人了,讲话恶不噁心?”苏路光火得挥开,青春期的少年叛逆味刺得单身母亲一阵鼻酸,不甘心得死活端出作娘的威严好好玩弄了一把,整得儿子鬼哭狼嚎,才满意的捏紧小崽子的耳朵,疼爱得很,说,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 “哼……那混蛋,”苏路从牙fèng里吸出鄙视,“妈的……” 一记观音如来掌敲得苏路脑袋轰轰响。 “娘的……”换一句。 这次是铁观音如来掌。 “爷爷的……”不是娘来不是妈,这总行了吧! “你爸走得早,不许欺负他的爸!”这次是钢铁观音如来掌。 苏路脸憋得一阵青一阵红,我圈我叉我真愤怒!! “……那个噁心恶肚肠的伪君子!”怒火是滔滔江水,飞瀑直下三千尺,苏路伸长了细緻干净的脖子,一碗西米露在喉咙间打滚,欢天喜地得鼓出激动的乐章,配合的恰到好处,把郭骁那狼子的真面目发泄的骂个鲜血淋漓。 “娘,你是不知道,亏那伪君子跑得快,否则我一拳头就上去了,不把他打到窗台上挂着我爬给他看!” “娃……”苏老娘搬出革命最光荣的慈母相貌教育独苗苗,“以后记得……应该义正言辞的叫起来激起公愤,让你同学们揍那烂人,你在旁边看就可以了。你不用动手。娘要心疼的。” “……靠,你果然毒辣。”我爸要不是走得早,不晓得被你气成什么样。 如此赞美,苏老娘的回应是一个响亮生脆的板栗,“……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他不是骂你们班吗?……”不知道想起什么,苏老娘有些快活的笑了起来,“……我儿子还真有集体感~”
第2页 “谁管什么集体了!”苏路不假思索的,咬着桔子瓤就像撕碎郭骁那厮的脏脖子,“他骂我呢!他骂我垃圾!” “……你是说不管他指的范围前提是什么?你恼怒的只在于他骂了你这个人?”苏老娘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自己的儿子。 “那当然。”苏路一呆,舔了舔整排牙,愣头愣脑看着母亲,“……我只在乎自己快不快活,其他什么集体,什么同学,他丫管我屁事?” 对话至此而止,苏老娘沉默半晌,撵出一个母不嫌子丑的笑容去厨房准备晚饭伺候小祖宗,被留下的小祖宗舔着满满桔子液的薄嘴皮吧叽吧叽发呆。 ……自……私? ……他很自私? ——那又怎样。 苏路抿紧眼稍,爸走得早,别人天真烂漫啃糖时,他已经陪着母亲去背大米了,自私怎么了?这世上谁不自私? 他只是懒得掩饰,懒得做戏,懒得在顾不上别人的时候还假惺惺得客套一句。 “……切。”他狠狠的,发泄般一跺脚,“……都是陀差劲的垃圾。” 高二一开学的摸底考,苏路跌破所有师生眼镜,在哗啦啦得碎玻璃声中,以全年第九的奇蹟般成绩,在校长仿如看着一个大金元宝的滴血眼光下,趾高气扬的被分入一班。 “你是苏路?”当郭骁闪着一脸比太阳还晃眼的笑容来招唿的时候,苏路很神气的摆了摆手,浑然一派首长检阅、拿腔捏调说同志们辛苦了的拽样,“你是郭尧?” “骁,xiao……”郭骁脸上尴尬的抽起一根扭曲的青筋。 “奥……不好意思,没怎么听说过……得罪。”苏路一屁股坐下,偷乐得跟老鼠被塞了满肚子大米一样。 想来自己也觉得奇怪,当初憋着一口气花了三天考虑如何讨回那屈辱,结果是发疯般钻了整年的书,甚至暑假都飞了初中时死党的鸽子,摔开早就准备好的旅游杂志,成天叨念着abcd二次函数加之乎者也,愣是吓的苏老娘偷偷给死鬼老公烧香,保佑独苗儿子平静度过青春期。 结果,他真的成功了,在众人张的比鸡蛋还标准的圆形瞳孔目送下,破格分去一班。坐在那教室里,苏路自己都有些恍恍惚惚,他要进来干什么? 奥……是来找那个人解气的…… 可是……那一时的愤怒早在一整年里面消磨的差不多了,期间也和郭骁撞上过正面,郭大少爷压跟不知道眼前的人对自己如何苦大仇深,只一贯的标准笑容,任苏路不冷不热的嘲讽几句,他也只是同学你怎么了同学你没事吧同学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几次之后,苏路都烦了,成,他要做模范学生,那是他的事。 自个儿活的安分就行了,苏老娘对宝贝儿子破格进一班的盛举简直可以用痛哭流涕来形容,苏路差点就没被拖去祖坟烧香,惊魂甫定后,他看着苏老娘鬓边隐约的白髮呆了半晌,然后咬咬牙,拿起一本参考书。 没多久,苏路就在一班混熟了,想他苏路谁啊?满脑袋辣花肠子,要逗乐一票书呆子还不容易? 苏路耍贫嘴时,郭骁总是杵在旁边,要笑不笑的听上好阵子。 然后眼神打弯的亮一下,闪着苏路。苏路暗地憋嘴,哼,伪君子,别以为天衣无fèng,你那副嘴脸我清楚得很。 高二过了四分之一,校方让一班组出一个小组参加理化竞赛。 当学习委员阿黄跑来往自己手里塞报名表时,苏路震惊的仿佛满目朝阳西边出,嘴吐泡泡的假客气,“不能是我吧,我偏科偏的厉害”。 “你鼻子插葱装什么蒜!”阿黄很不平衡,这个名额逮谁不想要啊,偏姓苏的死东西还摆拽架子,“各科老师讨论后决定的,你虽然偏科,但是物理强,这一块分就归你抢了。” 苏路不禁有些得意忘形,翘着椅背跟财主大爷似的,捏起变声期的嗓子问劳动人民,“还有些谁呢?” “小满,他数学强。郭骁,负责化学。” “郭骁?”苏路下意识的一拧眉头。得和那伪君子一块儿?真糟心。 “嗯,他是组长。你准备一下,下星期比赛。”阿黄越想越觉得这小兔崽子占了天大的便宜,强盗土匪般夺走苏路的早点往嘴里塞。 走道上撞见青豆,他叽哩歪来的就嚷开了,“哎,苏路,听说你去参赛是吧!你可得给我们四班争气!” 苏路不禁笑的有些气短,敢情这愣头青还一直坚信那套打入敌人内部的鬼话呢,时时刻刻把他算入四班的兄弟编制里。 “有什么呀,不就是个团体赛嘛,得了奖挨个儿一分,也撩不着多少。”苏路云淡风情的。 “你蒙心眼呢!”青豆大惊小怪的嚷,“这个是全国性竞赛你知道不?得了奖高考加50呢!” “50??”苏路嗓子都抖了,难怪大黄满脸怨恨的跟抢了他口里的烤鸭一样。 “恩!”青豆张望着四处没人,压住苏路的肩,“苏路,我舅市教委的,内幕消息就给你一个人说了,比赛最后的压关题就是定胜负的,会在理、化中择一类,让相应的参赛者主考。要能答对,会记下这名学生的情况,到时候高考,除了那50加分,还有优先入学资格。” “你丫没骗我吧?”苏路堵着声音,眼前青豆就像棵闪闪发亮的钻石,璀璨啊璀璨!“你可不能还记恨我在你汤里倒了薄荷油,编这茬来蒙我!” “去,”青豆愤怒了,“谁跟你拿这事开玩笑,苏路,可别说兄弟没关照你,那个虽说是组委会决定压关题型,但你主动去申请他们也不会拒绝。你负责物理吧?” 苏路的确负责物理,恍惚中,只知道天大得好机会从半空飞了个抛物线,生生落到自己头上。比赛当天,他趁空独自跑去评委团要求把压关题定为物理,那秃顶老头眯着眼瞅了苏路半晌,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可别太有自信了,今天的物理不是普通难啊。 苏路叽咕叽咕得回笑过去,不是普通难我还真看不上。 哼,天大地大唬人最大,今天成败我都压这注了。 苏路没想过会输,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小拇指扳个尖瓣那点大小他都没想过会输。他们这组打开始就顺风顺水,配合得天衣无fèng,到最后压关题,听主持人报出物理类三个字,苏路瞅着郭骁和小满就乐,仿佛看到大银票子在眼前天女散花。 题不难,苏路一上手就知道该从什么思路解,可是他过分轻敌,里面隐藏了太多细微巧妙的题点,等苏路醒悟过来,时间已经不够用。小满在旁边急得发怒,眼看到手的奖飞了出去,忍不住的吼苏路,都怪你都怪你!毁在你手里了,郭骁强笑着过来阻拦。 苏路满脸铁青,狠狠憋嘴,心理暗骂,呸,装什么好人,指不定你现在是恨得想宰了我呢。一抬眼,瞧见郭骁空洞的看着三号队千辛万苦解出那题气化反应,兴高采烈准备捧杯。 那个题……苏路知道,郭骁也能答出,因为他做过…… 到手的胜利……飞了……飞成郭骁没有表情的脸孔,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突勐醒得拉住小满输急了的丑态,“小满,不能这么说苏路,集体赛就是这么回事,输赢哪能压在一个人身上。” 还飞成苏路憋了憋嘴角,却说不出口的满心复杂。 输得很冤。 更让人痛恨的是一种心虚,说不清楚的烦闷压得苏路恼心。 他没错,他答不上题目也没有办法,胜负兵家常事,既然是比赛,总有一分为二的结果。 “倒霉!”小满怒气嚣张到谁的面子也不卖,一回班主任室就对着苏路端臭脸,“前面答的那么好!该拿的分数一点都没丢,全靠我和郭骁,他呢?屁活不会,最后指望他答物理?……废!” 苏路一身发抖,被郭骁死死拉住跳起来要造反的身体,“小满!你没输的准备就别参加比赛。” 回头按紧怒到火红的苏路,对班导说,“我们都尽力了,真的。尤其苏路最后解题时我看得清楚,他尽力了,实在是那题超出教学范围太多了。” 班导看着他们,慈祥的笑,说,重在参与,尽力就好,回教室吧。 “妈的!”苏路看小满眼高鼻子长的臭脸,怒火中烧,坐下的动作弄得怦怦乱响,郭骁环着肩膀,沉脸想了一会儿,拖过条长椅往苏路身边一坐。 苏路重手重脚的往桌上撩课本,冷哼着鼻子里的气,郭骁转眉转眼看了半晌,“苏路,你别往心里去。” “我才懒得往心里去!”苏路不耐得吭声,“就那小鼻子小眼的臭脸,我才压跟不费精神气。” 郭骁眼稍一展,似乎松口气得笑了起来。 苏路脖子低回,从侧面甩见他笑的红红的脸颊,……哼,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祖宗的话还是要听的…… 仔细想想,郭骁对自己真的够不错了,冷鼻子冷脸的从不追究,总是热心肠一根通的样子,……或者那时候,可能真是自己听错了? “那就好。” 苏路拧个眉褶子,这厮怎么就能笑出这么一身天真灿烂,走神中,只看见郭骁细细长长的手指绕过来,他的骨节很硬气,“你这题怎能这么答?” “?”苏路立即竖起眼稍,不服输的瞪回去,“老师课上不说了么,女性的xx染色体和男性的xy染色体,新生婴儿的性别当然取决于……” “该填y染色体。”郭骁抵住苏路笔尖,忍不住觉得有趣,叽咕叽咕乐,“不填父亲。” “……”恼羞成怒。我不认识你。 郭骁摸摸鼻子,指尖翻翻苏路的书页,大笑着站了起来跑开。 哼……y染色体……谁不知道,笑个鬼啊!鬼都没你笑的招摇…… 放学时,苏路照例检查书包,发现校徽给忘在班导室了,撒开了腿丫往那边跑。 “……嗯,是的,这次我和小满真的尽力了,但苏路……的确可以说输在苏路手了……”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好听的,淳厚的……他在说什么? “……之前的必答题他一直心不在焉,几乎没有参加,全是我和小满答的。他好像事先就准备要拼最后压关题。”
第3页 他说什么?他说什么?声音那么熟悉,刚才他还再说大家都尽力了,输了不能往心里去…… “……结束的时候,组委会找各组长总结,说…苏路趁我不在时主动要求物理……是输在他手里了。” 他说谎!他不可能知道…… 他骗人!他一直装出一脸的无所谓在骗人! “恩……是的,苏路太自私了……是的,老师你放心,事情既然过去了我会调整情绪,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我不说,嗯,是的……同学间的关系我会协调好……” ————王八蛋!伪君子!!八百年改不了吃屎的疯狗!! 浑身恐惧的发软,挣扎的挪进楼角,书包摔倒在地边,断裂的像无处躲藏的羞耻神经。 完了……完了……完了。脑子疯狂得要崩溃,撕心裂肺吼着这两字眼。 那混蛋……那混蛋……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和他,全是差劲的垃圾。 自我恐慌和厌恶会把人逼入胡同,恍如不可见日的老鼠。苏路觉得自己就是那老鼠。赤裸裸的卑鄙和自私和不堪全被剥光了晒在郭骁面前,当然,那个伪君子不会公布于众,他犯不着,但苏路依然打心眼里感到发抖。 和郭骁维持着一般的交情,正面撞上点个头,但自己仿佛从高高在上落入了黑乎乎的阴湿牢房,丑恶嘴脸面面向对。 他们两人,彼此捏住对方性格中最阴暗的弱点。 高二下,迎来了学农。 那是在郊区的基地,白天就意思意思的帮农民伯伯搬搬捆成堆的稻子。 本想让未来栋樑们体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用心到了那片片金黄的稻海时,就压跟走了样。 一大帮小屁孩精力旺盛的折了甘蔗啃的欢快,间或大叫,“看哪!看哪!这两只螳螂在交尾!” “去……装什么斯文,还交尾呢!直接点就说办事!顶烦听你这种假正经。” “艾……这怎么看也是两只男的螳螂……” 苏路笑的打跌,一肘子挥开那票黄色到没边的傢伙,“我跟你世代家仇啊,非得噁心我到以后再也吃不下大米饭?” 晚上,得秉持吃苦耐劳精神在影剧院大厅打地铺,苏路正巧排在小满旁边,打从竞赛后两人就没对彼此善眉善眼过,苏路看着那裹成一堆肉泥的被团,冷哼着躺下。 还没睡安稳,就觉得膝盖上有阻挡力,沉眼一瞧,那团肉泥顶着往两个床铺的临界上挤,冷哼一声,脚上用力的推过去,小爷会输你?笑话! 三两个回合下来,苏路脾气窜着火烧上来,一个脚肘踢得狠了,可给小满逮住,裹住被子就跳起来抓苏路的头髮,“混蛋!公共地面你也满脑门占便宜呢你!还打算把我踢去厕所,你一人挪两床是不?” 苏路狠劲摔开了被褥,扯住那团肉泥就推,“撒什么疯,是男人就放明白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你大半年憋的慌,可算是想拿了我吧!” 两人堵了半年多的火气终于爆发,撕破脸的推打起来,大伙儿被吵的挖开眼,赶忙跑来劝架,大黄裤子才脱了一半,跻在膝盖上青蛙似的跳过来。 小满嘴上不及苏路伶俐,恼羞成怒的摔着被角扇风,苏路胳膊被刮到,光火的骂你个只会动手的小人,红了眼的捏拳头。 突然手上一疼,发现被郭骁紧紧拦住了。 苏路矮上半头,被郭骁扯住肩膀硬往身后退。 郭骁嘴里低嚷着两个都给我闭嘴,怎么着不把老师闹来你们不甘心啊? 苏路厌烦的推桑身前的人,这厮才刚梳洗完,硬硬的头髮湿淋淋的滴水,气息堵得苏路有些糟心。 “就是他的错!”小满还在不依不绕,“恨不能什么好处都自己占着,见不得一点吃亏,自私!自私!” “你他妈说谁!!”人只有在被捏到七寸的时候,愤怒会化成恐惧,继而用兇恶来掩饰,苏路摔开郭骁的阻拦,捏紧拳头就要扇出去,“嘴放干净点,你说谁?” “哼……”小满刻薄的眼神简直加上了些恶毒,故意将眼光在自己、苏路、郭骁间打转。 他们三人的联繫只有一个…… 那场竞赛。 苏路的脸色有些苍白。 “就说你!你自个儿做的那些垃圾事自己明白!” “小满!!” 开口的是郭骁,砸出拳头的是苏路。 在郭骁爆发般大吼出声阻止小满的时候,苏路的拳头狠狠抡上郭骁的脸。 “……叛徒,”他听见自己莫名其妙不成章法的句子,“……叛徒,我杀了你。” 第二章 火疼。 很多年以后,郭骁还是会用一种你他妈真不是东西的眼神瞅苏路,你怎么就那么狠吶你?我从没被谁打那么贼恶的劲儿。 该。苏路窝窝嘴角,看着郭骁愣笑起来。彼时,他们已经老的很厉害了,可是苏路看住郭骁笑的样子,依然调皮的让心窍怦怦乱跳,活该,那叫弱势团体对阳光下罪恶有力的痛击。 还弱势呢,郭骁不甘心的咕哝,我看你整个一弱智。 反正,那瞬间,在一片海海的血红色中,郭骁真差点被抡成弱智了。 指尖冰凉,那是苏路的脉搏。然后被揪过身去,一拳头狠狠抡上。 没有防备,郭骁肿着脸惨跌在地,嘭的一声把苏路的背包压的稀烂。 “郭骁!”大伙儿一看他四仰八茬圈地上的样子全慌了神,赶紧冲上来扶,只有苏路是头红了眼的小豹子,郭骁越狼狈他嗜血的劲头越势不可当,被大黄紧抓住,生冷地踏被子,懵头懵脑咒着“叛徒叛徒”。 郭骁瘁倒在地,脸色复杂的瞅着苏路的愤怒,眼神闪了几闪,挣扎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一把抵住他衣领,混沌的乱嚷,“把话讲清楚!你凭什么说我是叛徒?” 苏路梗长脖子冷笑,想恶言相向,却被郭骁一字一逼的堵住,“讲啊!什么叫叛徒?你我是一路的么?讲啊!” 苏路一呆,脸色难看得粗起脖子,“恶!我糟心眼也不和你这伪君子一路!” “奥?”郭骁拧出一个唇纹,“那……” “——做什么!” 沸反盈天中,年轻的班主任超级不慡快的屐沓着棉布拖鞋赶了过来,“啊?你们多大了,就不能让人省心哪!” 真怒,真怒,言情小说正看的要死要活,红着眼眶恨不能踩烂了脚底下暖水袋的逍魂时分,偏就听到一群小崽子杀猪杀羊杀犀牛。 小满裹紧被子一缩,全没料到事态会演变到这般惨烈。 “郭骁,你说,怎么回事?” “……”郭骁磨磨嘴,盯住苏路,不开口,小满拧下鼻尖,狼狈必须为jian,“老师,是苏路闹事!他动手打人,还冤枉郭……” “你够了!”郭骁突然暴怒的吼。 “鸟屁!” 苏路也抬口一句粗话,狠狠的沖小满顶去。 “苏路!”年轻女教师很努力的让脸上晕开作为一名纯情女知识分子应当表现的恼羞,“太过分了!这是学校里,你放肆给谁看啊!出去!稻田里站上一小时!” 苏路冷哼一声,也不争辩,升脚套上运动鞋,就往外走。郭骁突然就急了,撒开了手肘弯不由分说横扑拉住,“喂,等一下。” “撒手,真脏。” 苏路头也不回,跳着单脚繫鞋带。 老师扶紧了郭骁直往旁边带,“别争了,像什么样子,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快去睡吧。” 郭骁不晓得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只是看那背影走一步心里就慌一分,恼火得抬手甩开身边的阻力,紧拉住苏路不给走,“让你等一下没听见啊?” “干吗!”苏路厌烦的拧起眉尖喊。 “我……”郭骁咽了一下,终于不假思索的冲出堵在喉咙口的话,“以后再不会了。” 苏路脖子一疆,只听见惊天动地的响,班主任被郭骁一摔,失去重心地直往下跌,生勐狠准地压在小满身上。 “啊,”小满眼前一黑,撕心裂肺,“沉……” “瞎说!怎么沉了?”恼羞成怒,“郭骁,你一起罚站!两小时,少一分钟不准回来!” 在这样的月光下稻田里,不知名的小虫啾啾叫,苏路受伤的眼神一再闪,郭骁像被浸满了水的棉花,有生以来的观念颠沛流离。 叛徒两个字居然让他剧烈的脆弱难过。像一种原生的咒语,毫无污染地攻击入大脑,层层过滤,凝聚成铅快,堵得透不出气来。 站在风口,唿吸里全是野糙的青涩味道,苏路挑着眉梢讥笑一声,迳自跑去一旁坐下,搁着二郎腿,撅起嘴皮哼歌。 郭骁扒拉一下还有些湿的头髮,“起来,站好。” 苏路就跟听昆虫放气一样,毫不搭理,反而更欢快地唱出声来,郭骁仔细一听,居然是“起来,不愿受奴役的人们……”,不禁又气又笑。 “快站好吧,待会儿老师准来,你以为真会让我们在这儿杵上一百多分钟?犯傻啊!” 苏路索性扭过头,含着一根稻梗大声唱歌。 “喂,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郭骁眉头皱紧,踱着脚跟走到苏路身前,瞧那一脸不把自己当活人得死相,忍不住有些生气。 苏路挑衅得一口啐开麦梗,眼神冒火的回瞪过去。 不知道对峙了多久,郭骁只觉得田野的风吹的背嵴发凉。一种无法言明的骚动压抑不住,在两人争峰相对的青春里浮现。 “你好心?”苏路满脸为民除害的正义,“你好心这世上肝癌肺癌食道癌全都根治了!我还不知道你那些糟劲事?装的!全他妈装的!你是真为了我着想?你当谁弱智啊?你是怕老师到时候责怪你没督促同学,你是怕丢了你大支书的面子!” 指责像枪眼乱射,郭骁觉得跟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就冲破了清醒的理智,怒气和难堪汩汩滔滔的汹涌,“谁配说谁?你是好人?只考虑自己,说你自私怎么了?你就是自私!还不容别人说啊?” “那也比你强!”苏路火的连鼻尖都憋成了紫红,不客气的撩准郭骁的膝盖踢。
第4页 郭骁闷哼一声,跌坐在苏路身边,好像傻了似的沉默半晌,苏路悠哉的哼着“如果你死去,请不要再醒来……”。 郭骁忍不住呛笑了一下,“喂,你刚才为什么口口声声骂叛徒?是不是特别难受?” “滚。”苏路有点不自在。 “是不是因为觉得我背叛了你,特别受伤?如果对方不是我,你还会不会也这么生气?” “你再凑近,我翻脸啦!”苏路的脸色开始发青。 “你是不是在期待我道歉?”郭骁一步步挪近,俩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越来越紧绷。 “我傻才信你!”苏路倔强的直起背嵴。 “……” “我傻才信!”苏路紧抓住丝毫的上风不敢松手,咄咄逼人的越说越来劲,“你会道歉?你会真心道歉?我呸!什么以后再不会,你骗鬼呢!” 郭骁脸色一沉,横过手臂逼着苏路躺靠在麦堆上,“我说以后再不会就是不会,你没资格不相信。你凭什么不依不绕的?我对你还不够客气?你整天沖我不阴不阳的死人脸,我跟你计较过没?” “哈……”脖子被他的手臂拦掐着,姿势暧昧而迷离,青春期骚动跳跃,长期以来彼此心照不宣的纠结在胸膛沸腾,苏路脑子火热,冲口而出“你对谁不客气啊?你对谁不好啊?可你对谁是真心的好?” “……”郭骁眼神黝黑黝黑,“那你什么意思?你是要我只对你真……” “啊——!”苏路突然惊声大叫起来,硬生生堵住郭骁的话,“有东西飘我嘴里了!” 郭骁脸色复杂的看着他的夸张,“你这孙子快放开我,”苏路挣着手,“什么东西?脏!” “脏么?”郭骁懵红了眼不肯放松,瞅着苏路要命的挣扎,鬼使神差的俯下脑袋,“我看看。” 混乱中,是苏路的舌头先窜上了郭骁的唇,滚烫的,火热的,软得像条蛇,郭骁喉结一缠,咕哝的骂了一句,嘴巴开了,那条蛇是勾魂的妖。 纠结在一起,惊慌的眼瞪住惊慌的眼,知道出轨了,知道不可以的事情发生了,但逃避不了火热缠绕的湿润,口腔被对方舔遍了,嘴里全是他的味道,唾液混杂在一起,亲密得失去了分寸,怎么会这样子。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註定会这样子…… 苏路脸色越来越铁青,勐然间一凛,发狠的推开郭骁,郭骁踉跄后仰,俩人白痴似的对瞪半晌,苏路昏天黑地得跌跌撞撞跑到河岸边—— “咯……”死死呕吐出来。 “怎么了?”班主任终于大驾光临时,只看见苏路垂死的干呕,一下发了慌,乖乖,擅自体罚导致学生病倒,这可不是好玩的,师威是要逞的,奖金不能被扣的!也顾不上一旁倒在麦堆上用手臂盖住眼睛的郭骁了,“没事吧?快快,回去吧。老师也就是一时气了,苏路你别吓……” 身影渐远,随后的小满拉起郭骁,“他……是不是着凉了?” 郭骁脸色空洞,不死不活的答腔,“……没着凉,是着魔了。” 接着,也不搭理小满,只管闷头回去,进屋后看看用被窝把脑袋蒙地死紧的苏路,眼眶一疼,掀起被子睡觉。 好事不出门坏事一泻就千里,第二天全年级都知道俩人吵得天崩地裂,郭大支书甚至冲撞老师,这着实让苏路偶像了一把。 之后在一通争当四好新人的教育下,俩当事人总算能难看的抽着嘴角点头招唿。但刻意逃避彼此,太过年轻,不懂那出轨的火热究竟代表了什么。只是模煳明白,小心!要小心!如果再踏一步,你会看见万劫不復。 很快的,高二即将结束,最后一堂体育课测验跳马。郭骁先跳完,随老师左右站开,保护之后的同学。 “苏路,轮到你了,别发愣啊。你是最后一个,跳完就可以下课了呢。” “奥……”苏路眯了下眼。 助跑,起跳,撇腿,动作漂亮,一气呵成。 落地的瞬间,似乎有些向右滑,郭骁犹豫着伸手,但一个轻晃,苏路稳稳的扎地。 “好!”老师满意的打上分数。 “苏路。”郭骁蒙头喊住。 “什么?” “你留下来,帮我收拾垫子。” “……干吗是我?” “少废话。” 空荡荡的体操房,俩个瘦瘦的少年闷不吭声的收拾,眼看干完了,苏路突然往郭骁手上最后那垫子勐力一坐,郭骁眼神闪着,撒手在他身边坐下。 汗味冲进对方的鼻腔,沉默无语。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的鞋尖。 “你会去物理班吧?”郭骁先开的口,声音有些模煳。 “嗯,那当然。”苏路哑着嗓子答应,高三分班细,理化各有侧重。“你呢?” “留在化学。” “恩……”苏路又哼了一声。 “再熬一个星期,你就可以和我两清了。”郭骁一字一字的敲打着苏路,“等毕业后,就丝毫不相干了。高兴吗?” “……”苏路死死掐自己的手心。 “……我先走了,你记得把这块垫子收好。”郭骁站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铁门关紧,一片黑暗。苏路脸埋进膝盖,手肘抱住头。 回到教室,苏路把体操房的钥匙扔在郭骁桌上,“喏。” 郭骁正咬着铅笔和练习题殊死搏斗战火纷飞,头也不抬,“你嗓子怎么沙沙的?刚才不还挺好呢?” “你管的着吗?”苏路冷哼一声。 高三才开始,苏路就恍然发现,自己和郭骁真的隔开很远很远了,教室一东一西,加之课业繁忙,偶尔在走廊上遇见,皮笑肉不笑的打个招唿就算很客气了。 郭骁的风评越来越好,八面玲珑功已经趋于臻化境界。 苏路也是老样子,有时候发呆的想想,他俩各自的阴暗面越发不可收拾了,真是差劲。 高考成绩公布之前,大伙儿回校拿毕业证书。 郭骁满校园晃了半晌,突然撒腿跑去体操房。 铁门没有锁,他走进去,抽张软垫铺地上,仰面横躺下来,拿毕业证书盖住眼帘,模模煳煳得哼起歌。 听到有人进来,郭骁从眼皮底下熘着瞅,等看清楚时,嘴里不知觉的跑了一个音调。 苏路拖沓着脚板,绕郭骁走了一大圈,高高在上得意非凡的架子揣了半天,见那人根本不搭理,没趣的吭了一声,作势要走。 “等一下。”郭骁呛着嗓子叫。 “……”苏路没吱声,但乖乖得停下了脚步。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我喷——!等了半天,就他妈这么句没水平的乱七八糟,苏路差点没给呛死,“你怎么不问我家养了几口猪?”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郭骁没丁点儿笑意,睁开眼睛,坚持的盯住苏路问。 “差劲。”好啊,就今天结帐吧,“热心亲切和蔼有礼乐于助人谦虚好学,全是装的。你心底瞧得起谁啊?你把别人都当作衬托你优秀接受你恩泽的工具吧?说穿了你看谁不是垃圾啊?” “还真透彻……”郭骁苦笑,“差劲?你也……” “我比你强!”苏路脸红脖子粗,“我自私,但我不拿别人当孙子耍!你和三班那胖子结对,你真用心帮他了?我呸——,你压跟没耗过时间和他一起复习,就拿那套参考资料打发他呢!偏就运气好些,摸底考居然让他给考到了,乖乖,就又成了你的丰功伟绩,就那种傻子还乐颠颠帮你歌颂戴德。” 郭骁跨下脸,“政治资本你懂不懂?你知不知道以后上大学甚至找工作,就需要……” “放屁!少说那套伪哲学,我犯噁心!” 郭骁长嘆一口,又躺回垫子上不动弹。 空气凝滞了会儿,发言权进行易手。“那晚……你为什么那样?”苏路浑身别扭。 “哪晚啊?”躲躲闪闪。 “别装傻,”脸皮红成一圈辣椒酱,“就是……高二学农……那晚……” “……”很长的沉默,苏路正打算进行暴力合作时,郭骁坐直了身体,很认真的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鬼迷心窍了一样。” 苏路想骂你他妈说谁是鬼呢,但插不上嘴,“你那句叛徒把我给懵呆了,突然就有罪恶感……我承认我从没对谁真诚过,可是你……你看起来那么受伤……我就真的想把真诚挖给你……”郭骁抓着头髮,从没见过他这么无措,“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着了魔一样……,你硬拦了我的话,我急傻了……,你又那样扭……我就……就……” “够、够、那个够了!”苏路结巴得很有水平,颇具摇滚味,脸皮已经从辣椒酱晕成了番茄沙司,“你……你是不是……变态?” 郭骁张大嘴,愣愣的样子,苏路无措的指手画脚,“就是……是,那种不喜欢女生……只、只……” 郭骁缓过神来,好像很因为被拦了话头而生气,挎下脸说,“不是。” “奥……”大大松了口气。 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你他妈干吗亲我!!” 苏路火爆的吼出惊天动地的怒气,嘭的摔开门。 郭骁呆了半晌,捏紧毕业证书委屈的笑了一下,离开时,没忘记锁上铁门,吱呀一声,在光与暗的交界点,把青春无法抑制的茫然阖了起来。 没多久,苏老娘瞅着高考通知上“第一志愿:x大应用物理系”的字眼,笑的满屋子抓宝贝儿子亲脸。 被糟踏够的苏路打电话给青豆报喜,那傢伙磕磕碰碰的考上个大专,总算完成了既定目标。 “对了,知道郭骁没?就校长那心头肉。”青豆根本是个八卦聚宝盆。 “呃”苏路一顿,“分班后就没什么接触了。”
第5页 “嗯,我昨儿听化学班一哥们说来着,郭骁高三整年成绩下滑的厉害,起初老师以为他压力太大,可后来觉得也不像,就是心不在焉,这次考的好像离目标差老远。” 红袍青袄在心里扭秧歌,可苏路却觉得腻的难受,一点都欢快不起来,怔怔的听,“清华北大是肯定没戏了,不过就他那些加分,估摸着也惨不到哪儿去。” “嗯,可不是。”苏路空头空脑的应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扔了电话,还是快乐的暑假,苏老娘跟揣宝贝似的领他在各亲戚家巡迴演出了一番,听别人说“小路可真是有出息”时,就浑身来劲。后来苏路实在烦了,咕哝着你怎么就不带我去夏威夷展演一下啊。 没有学业压力的三个月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快意的时光,只除了偶尔偶尔,会一身大汗的从梦里面醒过来,看住窗口发呆,梦是郭骁那胚子盖住了眼睛在问,我吻了你,你干吗要吐。 浑身软成棉絮,不愿承认却不停发抖,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苏路抱着膝盖睡不着,眼睛刺刺的难受,“噁心,变态,神经病,怎么办……”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看似柔韧却一捏即碎,不就是青春期的荒唐骚动么?不就是他妈的被狗咬了一口吗?失眠的苏路在失眠的长夜狠狠赌咒,次日顶着大黑眼圈问苏老娘,哎,敢明儿开学就给你找个绝漂亮的媳妇,苏老娘一呛,你就随你那死鬼老爹!说着狠塞一口香菇过来,苏路苦大仇深的嚼,越使劲越觉得是郭王八蛋的心肝脾肺,立时噁心又解恨。 去大学报到那天,苏路坚持在寝室楼口撵苏老娘走,别啊,妈,你看有谁男生还家长护送进去呢?我军训完就立马回家,真的。 苏老娘没奈何地一步三回头,苏路看着妈妈的背影,想到接着四年家里大多就她一人,忍不住酸鼻子酸眼的抱上去,黏着妈妈的衣角,你在家呆着,可要乖乖的。 在宣传板上查到宿舍号是106,听身边俩师兄说,新生都得在那潮湿地窖里挣扎一年,等混上大二就换。苏路倒觉得住底楼没什么所谓,跻上鞋就能出门,多方便啊。哪天窗口瞧见个漂亮mm,冲去路口摆pose堵人,也占先机啊不是? 走到楼口,就见一长条巷子,苏路头昏脑章,懒得挨个儿找门牌号,顺手逮个男生,“哥们,106哪儿啊?” 那男生侧过脸来一弯嘴,苏路眉毛都竖了,乖乖,不是普通的俊啊!中等高度,端正的五官,气质颇似于国外一线休闲品牌的当家模特,阳光而随性,像不甜腻的奶油,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帅哥竖起手遥指杏花村,“那儿,”苏路刚拔腿要跑,就听见帅哥大喘气地接着,“……厕所。” 忍不住一个白眼,“谢谢您呢,我不尿急。” 帅哥乐了,很有感染力的笑出一整排齐齐的白牙,苏路警醒到这人实乃自己成为应物系第一花花公子的劲敌。“你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哪,那儿,106就在厕所对面。” “啊?”苏路惨折眉头,“真背。” 帅哥笑的更欢了,“可不,难兄难弟啊,我跟你一屋呢。” 宿舍住六个人,带路的帅哥大名田闻欣,让喊阿田就行,他满脸随意的笑容,但雅痞的气质教人不敢轻看。 苏路是倒数第二进屋的,阿田笑眯眯给他逐个介绍,左上床的罗建,天生一张乌鸦臭嘴,讲话沖人的紧,苏路缩了缩肩,一个稍矮些的男生笑着过来,“甭怕,他也就嘴巴厉害,其实是颗空心菜。” 这傢伙叫王可,据说在路上和罗建遇上结伴而来,且途中不知捏住了什么把柄,任罗建再怎么沖,王可一开口就灰头土脸的闭嘴。 苏路下床的大个儿叫虞越峰,挺好脾气一个人,本该读大二了,可去年患病住了半年医院,得重修。大伙儿都有些吶吶的,他倒乐呵呵的嚷没事儿没事儿,我又不是留级,没啥丢人的。 苏路看着他的名字犯憷,这虞字写起来可麻烦吧?虞越峰戚戚然,可不,我说赶上谁叫丁一多方便,又省手劲又省纸。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茫然的声音,哎,谁叫我呢? 大伙儿愣头愣脑的看过去,一瘦瘦高高跟竹笋似的板寸头站那儿傻乐,是106吧?咱们以后就是室友了,你们谁喊我呢?我就叫丁一啊。 ……虞越峰昏倒,苏路笑死,罗建冲着阿田喊你瞎子啊,他那么多行李帮一把,王可立显杀手本色,多轻巧,你自己怎么不动? 没一会儿,大家已经处熟了,六个半大孩子都是外向逗乐的性格,一聊聊到晚上,得去班级开迎新会。 路上虞越峰说这届推行学生自理制,不特设导师,以本年级的学生干部为主,自己管理学业进程,“我们和化学系人少,就并一块儿了,听说他们那有个特能的,打高中就学生干部做的有声有色。” 苏路憋憋嘴,别把这种人当回事儿。 两个系都属于女生几乎绝种的和尚集中营,勉强聚满一个教室,讲台上孤零零地摆着上一界留下的先进集体的奖盃。 苏路坐阿田身边,叽咕着商量明儿要打听刚才路上那长髮漂亮妞什么系的,这时就见工学院主任领着一高高瘦瘦的、烧成灰苏路也认得出的人渣走了进来。 苏路瞅那人瞅得眼睛抽筋,导师笑者介绍,“这是化学系的郭骁,高中时期就是名优秀的学生干部,相信他一定能胜任导生。” 郭骁很是秀外慧中的笑了一下,苏路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导师走后,郭骁倒也不罗嗦,直接往课桌旁一站,拿着花名册说,“好,先认识一下吧,我念名字,大伙儿挨个上来自我介绍。” 苏路死瞪冤家对头,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基本就是一股热流从鼻尖漂了过去。 “苏路。”郭骁没有表情的看着花名册叫。 孙子!你还真一脸不认识的样子! 脑子开始莫名其妙的烧火,想也没想到还会和这个人见面,简直他妈的噩梦成真! 一路脚步发飘,兇狠狠的瞪,那厮只管低着脑袋,缠绵悱恻地给花名册送秋波,苏路咬着下唇,走上讲台说了一通体面话,朗诵完毕后,雄心万状一挥掌。 嘭——!! 奖盃被苏路优雅地刮到,欢天喜地进行自由落体,裂成惨不忍睹的碎片。 “啊……”全班譁然。 糟了…… 苏路尴尬又恐慌,赶紧蹲下去收拾。 “你傻啊!”身边传来烦乱恼怒的声音,郭骁捏过扫帚来,跟哄小鸟似的推开苏路,把碎渣聚到一块儿。 他们俩背对着全班,郭骁凶相毕露地一字一枪眼,“你脑子呢?白长了好看是不是?有人拿手捡玻璃的吗?” 苏路来火地忍了半天,可郭骁上瘾似的越说越来劲,“还应用物理呢,你也不怕丢人……” “喂!”实在忍不了回嘴时,郭骁很好死不死的收拾完最后一块碎渣,转身展开姥姥疼舅舅爱的笑容,“好了,苏路同学以后当心点就成,没事儿,下一位……” 苏路只能挤出难看的笑容,抖手抖脚的回到座位上,王八蛋,算你狠! 总算结束了…… 郭骁头疼的关上门,给导师汇报后,累得一颠一颠的出教学楼,才到门口,就看到暗暗的宣传板下憷着那小崽子的身影。 “餵。”苏小崽子喊。 郭骁看看周围,确定没人,鼻子高过眉毛的不搭理。 “郭骁,你别来劲啊。”苏路无奈的跟上来,“那个……那个奖盃……” “没事了,你放心吧。”郭骁冷哼一下。就知道他只惦记这个。 “真没事了?”苏路大喘一口,在街灯下眉开眼笑,“老师没追究?” “我说是意外,不知道被谁袖子带到了,还能怎么追究?” “是啊……那就成~~”苏路心情大好的加速。 郭骁闪着眼神不吭声,刻意放慢脚步,冷冷的看他笑眯眯的往前独自走远,眉稍一沉,突然大吼,“姓苏的,给我回来!” 苏路一呆,愣头愣脑的停下,转身。 “你就想着自己有事没事吧?你怎么不知道问一下我?我帮你捡那块墙角的玻璃,你不是没看见吧?” “切……少拿呛捏调,捡块玻璃怎么了?你难道还割破手?” 郭骁压跟懒得和这没心没肺的野人废话,直接伸出手,苏路就瞧见灯下他的指尖一条血痕,细细的,但绝对不浅。 有些惊楞……不知道说什么……抬头看到他的眼神,复杂和恼火夹杂……以为不会有后续的记忆又不可阻挡的回来…… ……我就真的想把真诚挖给你…… 苏路狼狈的扭了一下嘴角,狠狠甩脑袋,没有预兆的,突然转身撒开腿丫飞窜逃开。 郭骁傻了,在灯下跟个白痴似的在空气里伸着纤纤玉指,脸色难看的一忍再忍,终于火冒三丈的体会到,在这人面前,他绝对无法维持正常的神经。 “你他妈跑个缺德啊!”恶狠狠的怒骂,惊起枝头欢度良宵的小雀,“我又没狐臭!” 第三章 人来人往。 苏路紧紧抱住他,眼泪洒了满满的衣襟。 怎么办,郭骁,怎么办,我妈妈不能有事。 不要紧,他听见那个人说,我会陪着你,我会让你妈妈没事。 他相信了。 但凡揪个菜鸟问,这是崭新的人生篇章啊,振翅翱翔的广阔天空啊,你有何感想? 答案肯定是朝气蓬勃的脸上红心闪亮—— 我恨他妈军训! 女生一把把抹防晒霜,男生摆着酷说有啥啊,运动呗。转过身却一脸的闹心,真比馊茶馊饭还糟踏人,不就是左转右转立正稍息加三步,犯得着大热天悟上臭军装傻练嘛。 军训前有一天的空闲整理内务,熟悉环境。 寝室虽谈不上宽敞,但叠成三组上下铺,加上小小的写字间,倒也不挤,足够挨着后背进进出出。唯一抓心的是他们屋在厕所正对面。 那厕所分成三块,左边是淋浴房,右边给把儿那个那个的。中间一大片窗明几净,熘排儿的水龙头池槽,正对106寝室,其实特干净的。说来不怕寒碜,非但没丁点儿异味,一股子空气清新剂的香可比苏路家里那瓶地道多了,苏路暗暗想,就知道娘买的是便宜货……
第6页 让106六个弟兄闹心的是灯光。学校实在太以人为本了,寝室一到晚10点准拉电闸,可厕所坚持日日明亮夜夜通宵歌舞昇平繁华不倒,而且用最强瓦数的灯泡!苏路又很没出息劲的和家里计较了一下…… 然后愤怒的坑坑鼻子。 那光就对着门上的玻璃通亮通亮的给106照了进来,胡多厚报纸都没管用,这让一帮少爷可怎么睡安生觉?虽说个个是祖国明日的太阳,可太阳晚上不也得躲一旁窝窝让月亮露会儿脸么? 罗建嘴凶心特善,硬熬到10点20,跑去关了灯才上床,少爷们睁眼瞧见了温柔的黑夜,正想夸罗建贴心来着,就听见走廊上啪啪啪的脚步声,苏路脸一垮,果然通天的光明又肆无忌惮的撒进来,一男生还委屈万分的咕哝,这哪个没屁眼的傻子干的?厕所关什么灯?有病阿不是…… “我操。”罗建怒冒三丈,大伙赶忙煽风,可英雄嘴上虽说勇勐,偏就不肯挪窝下床。 虞越峰睡靠外的下铺,认命的爬起来关灯,罗建万般温柔体贴的安慰,“老虞你今晚就辛苦些,以后等习惯了,再亮也能睡死。” 苏路咬着胳膊偷乐,幸亏睡上铺,否则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可不就撂自个儿头上了? 隔天早上,老虞瞅着厨里“出前一丁”的泡面乐个没完,丁子,以后就管你叫一丁了,不乐意?不乐意叫出前,出钱。 丁一小脸挤成团,眼看快哭了,别啊,我叫一丁。我就叫一丁,谁不喊我和他闹没完。” 罗建恨铁不成钢,“贱!真贱!” 他为绰号可是耿耿于怀呢,大伙儿眼瞧只王可拿他的心善嘴臭有法子,就干脆一个封号贱人一个雅名可儿,无视抗议屈打成招,把个贱人可儿不慡快到现在。 苏路取绰号上了瘾,戳着阿田乱糟糟扎个小尾巴的头髮,“你,小辨儿。” 阿田一口凉水差点噎着,“你他妈才小便儿呢!哎,你是小炉子,你老同学是小锅子,哈哈,整一家子。” 苏路一听,疆起脸蛋敷衍的呵呵了俩声。 那晚上,苏路跟逃黄鼠狼似的脚踩风火轮一路飞窜,他听见郭骁在后边嚷,他不回头,也不停歇,晚风顺着脸颊熘了一身,舒服的要飞起来,陌生的校园,熟悉的冤家,脑子又晃成纠结的浆煳,说不清楚快乐或恼怒,跑了大半天回头一看,郭骁被摔在大老远没追上来,苏路松口气的同时却莫名其妙的不乐意,就像初二时泡班花,任苏路在她跟前整天整天绕,那小娘们偏不给一正眼,心里那个别扭,呸,让你装模做样! 跑到楼口,苏路横生机灵在宿管室一查,果然瞧见郭骁的名字在118室的门牌框里。 苏路火烧尾巴,冲进房里乱喊,你们谁有创可贴?啊? 阿田气定神闲的扔来一粉红小方包,苏路眉毛皱成风鱼干,什么玩艺,太女气了吧?阿田耸着肩说我三老婆硬塞包里让带来的,你爱要不要。 苏路妒忌到狂,发泄的拿过一整包给黏好玻璃胶贴外门版上。 十分钟后,一阵脚步声经过,地下党员苏同志打开条fèng瞅了眼往前走的背影,又瞧瞧空了的门版,憋憋眼,挤挤眉,抽抽嘴角,傻笑起来。 第三天,军训的号角吹响。上午领衣服,测体检。下午正式操练。 冤家路窄,大清早老虞就抓着苏路往楼口喊,“嗨,那不是郭骁么,忙着去哪儿?” “哎……”郭骁很作态的一副甘为孺子牛状,“没老师在,什么烦事我不得扛啊?现在就赶去分军服呢,给你们说啊,全绿那套是卡其布,少数迷彩的有棉成分,比较透气,你们得赶紧啊……” “好兄弟!”丁一高兴起来,“真够义气。” “哼”,苏路说不出哪儿不慡,就想着不能让姓郭的得意,很是深沉的冷坑一声。 老虞善解人意的一个贡品马匹,“嗨,那可不,谁让咱们窝有郭哥的老同学呢~~咱可是沾苏路的光啊~” 苏路青鼻子绿眉毛,刚想嚷嚷我和这人渣有什么相干,就瞧见郭骁很革命的笑了起来,“老虞,瞧你这什么话,咱兄弟几个谁和谁有区别?” 大伙儿受用的目送郭领导先行一步,阿田瞅身边落空,转回头喊,“苏路,你傻憷着干吗呢?” 苏路一闪神,奥,没事儿,我有些胃酸,可能刚才早饭吃勐了。 郭骁让赶早,苏路就偏等到最后,哼着气过去看郭骁疲惫的样子幸灾乐祸,“领衣服。” “你还知道来啊,我当你掉河里死了呢。”郭骁一早上没停过,浑身发软的靠椅背上喘气。 “怎么说话呢,想我淹死那晚索性在我后背一推掉河里,多省事。” “哼,”郭骁仰起头后靠,苏路看不见他的表情,“还用我推?你差不多让自己活活吐死了。” 苏路一呆,捏着手说不出话,良久吭着嗓子说,“……领衣服。” 郭骁不言语的坐直,在名单上勾掉苏路的名字,“就你最后一个,不是让你早来吗?棉的都领完了。” 苏路摇摇头,有些闪神。 郭骁突然乐起来,像个偷了糖的孩子,从椅子地下抓出套迷彩塞过来,“拿好,给你留着呢,中号尺码,我找了好半天,你没瞧见那大号跟睡袋似的。” 苏路懵懵的,手上的衣服像火烫地雷,“我、我不要……我没让你留。” 郭骁一怔,硬生生顿住笑说个没完的嘴,空白着脸抬起来,两人陌生的对瞪半晌,郭骁咬咬牙,噼头盖脑的抢苏路手上的衣裳,“我脑子有病,我拿治白痴的药当钙片吃了玩了。” 苏路毫无防备,眼看衣服被抓走,下意识撒开手想抢,郭骁一声不响就是一巴掌拍下去,敲的苏路手背火疼钻心,吸着气往回缩,郭骁得意的哼一声,往里间一扔,拿套全绿军服扔在桌上,“领去,只大不小,概不退还,太大自己拿皮带罗嗦紧。” 说完气势汹汹的推开桌子,跟谁欠了他千万百万一样,“去体检。” 两人坐在医务室等着检查。 郭骁手肘支住膝盖瞧窗外发呆,苏路把手藏背后不停揉,心理乱七八糟,想揍人,也想扇自己巴掌,隔一小会儿偷偷看郭骁一下,发现他一直没有表情,罪恶感沸腾的难受,“那、你可以自己留着迷彩啊……” 郭骁不死不活的敷衍,“轮得到你管那么多嘛?我负责分衣服,领迷彩要被拿话成什么样?” “哎……”苏路挪挪嗓子,“我不是故意…我拿回去怎么和他们说啊?最后一个还能领到迷彩?” “嗯。”郭骁无所谓的哼了一声。 “是吧?他们肯定又得说你沖老同学面子,这不是……” “闭嘴吧你!”郭骁很厌烦的一甩背,“不就这些破话吗,行了,唠叨够没?” 苏路一愣,恼怒沸天乱烧,赤红眼仇视敌人,撂起袖子摆出架势,指着郭骁手上缠着的创可贴撕破脸的吼,“你别给脸不要啊!吼我?有本事吼我就别用我东西啊!” 郭骁脸皮一赧,又窘又气的瞪回去,“你还好意思提这岔!你看看这什么玩艺,粉红色糙莓,妈的,你当给熊瞎子带红领巾呢!” 苏路喉咙一呛,要死要活的忍住不笑出来,正想说这小糙莓是阿田的三妻四妾时,就听见外边震天响。 慌忙跑出去,就见阿田和一老师吵得脸红脖子粗,他脚上有旧伤,不能穿统一发的平底军鞋,那老师瞅着阿田的少爷派头和咄咄逼人的架势就来气,指不定是看不惯眼还是心理扭曲,蛮不讲理开口就是“nononono”,阿田火了,“他妈放什么洋屁,你除了来e去是go,点头yes摇头no,还能什么?糟不糟劲人家国外同胞啊你!” 郭骁赶着在喷火前打圆场,好说歹说一通解释保证,才算送走了那菩萨,菩萨走前很小马哥地摔下一句,“你要穿自己的鞋,可以。但只要有一个动作不利索,就赤脚给我练十编。” 当然,没人不认为他在放气。 “神气啊~”回到寝室,苏路红着眼踢阿田,“我们一色儿土黄军鞋,就你穿着nk蹦哒。” “妒忌吧~”阿田上窜下跳的找鞋,折腾了半天,脸色难看吶着糟了,跌坐在床沿上发呆。 苏路眼看不对,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放家里没带来?” “带来了,给他拿错了……”阿田呆乎乎回着。 苏路听力不错,但理解力明显差了一截,愣是没懂,刚想追着问,就瞧阿田很颓废的身体一倒,横躺着用枕头蒙住脸。 磕磕……门响。 苏路打开门,一男生礼貌笑着,举晃手上的东西“你好,我找田闻欣,给他送些东西过来。” 苏路眼神比卡比卡的发光,“鞋吧,鞋吧,赶紧进来~” 阿田听到动静,还是死人样横憷着不动,苏路踢他的脚,他哼也不哼,那男生了解的对苏路笑了一下,带些歉意的样子。 “阿田,”他靠床沿坐下,“我把鞋给你送来了。” 阿田怒他磕到了自己的膝弯,提起脚尖就是死劲踢,那男生悟着腰间很压抑的痛叫一声,脸涨成痛苦的暗红,往外挪了一下,但并不站起来。 苏路瞅着奇怪,又有些尴尬,只能别扭的找话题,“同学,你是……?” 那男生温和的笑了一下,“我是他哥哥。” “什么?”苏路大喊,阿田抓住枕头的手死死捏紧,白色指骨痛楚的浮现。“那……你是上面几届?” “不,”男生还是礼貌的笑,“我是法律系的,同一届。我叫田闻韩,你叫我韩韩就行。我两是双胞胎。” “双、双、双那个胞胎?”苏路惊讶的又开始摇滚结巴。 “嗯,嫡亲的双胞胎,虽然不太像。” 苏路嗯了一声,细细打量,身高体型差不多,五官细看之下也颇相像,主要是气质截然不同,阿田雅痞随行,带着尖锐的张扬。韩韩真诚温和,带着细微的腼腆。 韩韩把鞋盒放床底,回头说,“我早上才发现,知道你肯定用得着,就赶紧送来了。” 阿田突兀的一把摔开枕头,死瞪着他哥不转眼,脸憋的燎红,嘴唇咬到几乎穿破,眼神里满满的火焰燃烧着无法说明的情绪,沉沉到底,明明没有水,但让人看的想落水。
第7页 韩韩低着头看弟弟,脸色转了几个折,一阵阵发青,带些委屈和天崩地裂的难受。 苏路瞧着两个一声不吭的人,说不出的别扭,压抑的转身跑上阳台收衣服。 凝滞了好久,韩韩拍拍弟弟床沿的灰尘,“我回去了。” “我送你。”阿田摔手摔脚的站起身,把枕头往墙上一扔,死拽紧他哥。 关上门,阿田突然往对面窜,“等我一下,上个小号。” 韩韩奥了一声,站在外边洗漱间探头看东楼,一个个窗子的数自己宿舍。 里面没动静,只听见阿田小声呜呜了两下,韩韩不搭理。 “哥……”阿田终于叫出来,“哥,你进来一下好不好?” “好……”韩韩答应着往里走,才关上门就感觉到两条火热的手膊绕了上来,他用力挥,但无法打开,阿田疯了似的环紧他的脖子,韩韩眼眶很疼,横着手肘抵住阿田的脖子,推他压在墙上,恶狠狠的咬开弟弟的嘴唇,滚烫的舌头吻在一起。 [ps:我完了……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迷上了这对双胞胎兄弟……我的心里只有他们两了……我完蛋了……] 军训能把人整成疯子,苏路瞅谁都像油焖的酱蛋,满脸膛通红,“靠!”一天操练完,兄弟几个和着灰冲进宿舍就躺,老虞落末尾,被踢去对面淋浴房占龙头,满脸逼良为娼的愤懑。 “哎,小贼不对劲呵,我中午就瞧你面色有异,”苏路缓着气,对丁一邪笑,“红的骚意荡漾。” “去,”丁一赧着细长脸,“吃什么了嘴那么臭,晒红的。” “弟弟,你唬人也不看地盘!”阿田来劲地探出半耷拉个身子,“田哥哥可是风月窝里老手,还瞧不出你那春肠子?” “你、你们……”丁一犹垂死挣扎,被罗建一个脑刮子狠撂,“甭他妈废话,交待。” “也没……”识时务者赶紧坦白,“上午不踢正步么?我一没当心,脚劲用狠了,正准踢在前面那女生……屁股上……” “禽兽。”众人妒忌到眼眶冒血水,愤慨的唾弃。 “我没存心的!真没啊!”丁一大声喊冤,“我当时就哆嗦,觉得特对不住,散队后一瞅……原来是咱班的叶柳妮……” “发春。”王可义愤填膺,“你卯上人家了?” “呵呵,”丁一傻笑起来,“她脸蛋小小的,眼睛圆熘熘,长头髮拐着……” “靠!”阿田拎起一麻袋的鸡皮疙瘩窜起身子骂街,“苏路你脸盘呢?赶紧接着,我要吐。” 丁一脸皮爆成果酱,不乐意的撕上去算帐,正热闹时,就听见老虞在对面伸长脖子野狼觅食的吼,“106五个流氓,你们他妈到底洗不洗,让我一个人呆这儿守灵堂哪!” 男生洗澡不比女生讲究多,直接跑淋浴房沖个凉快,苏路留着短短的板寸,哗啦啦一扒拉就了事,打开门fèng,外面排着一长条,咂咂嘴,瞧见一熟人,老实乖巧的样子。 “韩韩!”苏路堵着耳廓的水粒招手叫,“你怎么在这?” 韩韩张望着遥遥笑,“我们楼淋浴坏了,懒得去浴室挤,就跑这边了。” “赶紧过来吧,我这就好了。” 韩韩高兴的笑开一口白牙,端着东西就往里跑,走过苏路外侧的隔间时,突然那扇门一开,苏路在鼎沸的人声中模煳想起旁边应该是阿田,就瞧见伸出的手粗鲁卡住韩韩的肩,撕扯般的往里拉,苏路依稀听见阿田轻声说哥,这边。韩韩脸色怪异的被拖进去,可你还没洗好呢。阿田哑着嗓子闷闷地讽笑,兄弟俩挤会儿怕什么了。 苏路摔摔脑袋,这对兄弟说不出的怪异,但懒搭理别人的事儿。 一闪神,就瞧见郭骁理直气壮的憷过来,“洗好了吧?快些,我排你后边。” 苏路本能的怪叫一嗓子,撅起后背占住不让,“这哪儿来的蛮夷,招唿也不打就抢良民的地盘啊?” 郭骁从眉头拧开黑口黑脸的挑衅,小崽子对他客气当福气,一脚抵住木门,碾着肩膀硬挤进去,小隔间瞬时笼得热气腾腾,水柱在周遭冲撞。 “我还就蛮夷了,”郭骁横过手臂压苏路瘦瘦的锁骨抵在墙上,背后冰凉,脸上火烫,“你不说洗好了么,快滚出去。” “哼,”苏路眼前全是模煳的水帘,“瞧见你我又烧火。” “什么火?慾火?”郭骁憋着气逗手掌里的小白鼠。 “呸!你少耍骯脏啊!信不信这次我吐你一脸!”苏路浑身赤条,眼眶热得不敢乱转,只穿了裤头的郭骁离很近,下半身不小心的摩摩擦擦。 两人无法控制的狼狈和唿之欲出的冲动,郭骁不住喘气,突然一摔手挥开苏路,把冷水开到最大,死闭眼睛往水柱下钻,“……害怕就不要存着心眼处处撩拨。” 苏路唿吸一梗,脸色铁青的嚷,“你别冤枉我!” 然后揣上东西,狠狠摔开门,就跑。 整个晚上,郭骁狠沖冷水的样子恍然重现,痛楚若隐若现。苏路不是傻瓜,而是不敢面对,这不是正常的事情,他知道,他害怕。 可忍不住在火坑边缘徘徊,越晃悠越情不自禁想往里跳,郭骁明白,苏路也明白,一再躲闪一再招惹,彼此都在试探,游戏总有结束的时候,结果在一念之间。 起初那么讨厌,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和别人不一样,苏路心口微微的痛,觉得委屈,躺在黑暗的月夜下喃喃,“他对我也不一样……” “嗯……”隔铺的丁一睡的迷迷煳煳流哈拉子,“对……不一样,晚饭时她对我笑来着,一勺味精俩白饭,不一样……” “靠!”阿田受不了的大吼,“谁有缸?缸!盘都不够我吐的!” 军训总算结束了,大伙儿情绪高昂,估计解放那会儿民心沸腾也就这么着了,学校组了辆大客车开回市区,人群拥挤着冲散开,只剩苏路和阿田困在靠窗的地方,不会儿就见郭骁状似偶然的挤啊挤的凑了过来,苏路嘴角一憋。 海阔天空的闲扯着,郭骁突然懊恼的,“我舅特地从美国带了特好的电动牙刷送我,可忘了带电池,学校又没的买,干巴巴看着不能用。” 苏路狼心狗肺的快活,“说你笨还不承认,牙刷不动你不能动啊?左右摇晃那个脑门不就成了?” 阿田喷笑,很是乐悠悠的看着两人吵吵嚷嚷凶却不狠的斗嘴。 等回到繁华市中心,苏路都快感动哭了,大伙儿聚头一招唿,各自四面八方的回家。 原站换车,正傻想着苏老娘会做什么好吃的时候,手机响得惊天动地。 “餵……啊,陈阿姨?” 耳边声音唧唧哌哌,苏路手指慢慢颤抖,脚跟也没出息劲儿的发软,慌乱中只想找个力量帮助,他回头望去,左右前后各有同学的背影,他不加考虑的,向着其中一个本能奔去。 郭骁从没这么狼狈过。 晃在地铁入口正要下阶梯,背后的冲力突如其来,伴随着丧心病狂的哭呛,苏小崽子哀叫的残样儿就跟自己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郭骁躲闪着周遭怪异的眼神,勉强挤出假正经的干笑,却被苏路抓住后背不放,“郭骁,怎么办,我妈的同事打来电话,她住院了,怎么办,我妈妈不能有事。” 他转头抓过那矮上半脑袋的身体,抹到一手湿漉漉的脸,苏路干嚎得像个傻子,全然没了小刺猬的德行,这让郭骁出奇难受。 “不要紧,”他沉着嗓子,抬起那黄河泛滥的脸,“我会陪着你,我会让你妈妈没事。” 苏路一声不吭,只是抓紧了郭骁的衣领,很不顾廉耻的在上面慷慨的湖满了鼻涕。 “小屁眼~”郭骁捂着笑痛的肚子,拉住蒙头蒙脑不看车的身边人,“你妈对你的称唿还真绝。” “别找挨揍啊!”苏路杵院门口嚷嚷。 “怎么啦?”心情愉快,好生逗弄,“过河拆桥不给我好脸色了?谁慌的腿软,又谁一路上拖家带口把他给领来的?” 苏路脸上阵红阵青,咬紧牙吃憋,苏老娘急性胆结石,住院清养俩天就成,可自己的狼狈样全被郭骁捏住。 “好,我谢!今天全亏了你,谢谢。”没见谁道谢这么咬牙切齿的,“现在您大爷可以回去了。” “不行,我答应你母亲送你回家的。” “我认识路。” “你以为我乐意鸡婆?你妈妈说……你自小没了父亲,看似倔强其实特脆,”郭骁背诵似得咕哝了一串,突然就着路灯温温柔柔的笑,“……要好好哄。” 苏路脑子一蒙,三秒钟内无敌小智障低能儿童,傻乎乎跟了两步才狼狈的呛起嗓子,“瞎讲!我老娘能说这么麻心的话?姓郭的你别耍政治温情手腕!” 第四章 说啊,到底从哪句话开始,你从此对我死心塌地来着? 郭骁总是淡笑着躲开,偏不告诉他。 ——喂,告诉你啊,郭骁心里装满了一个特讨厌的人,郭骁喜欢他,郭骁糟糕了。 ——那然后呢? ——然后啊,苏路也掉下去,糟糕了。 开门,拉灯,换鞋。 郭骁长吁一口气,可算把这祖宗送回家了。好奇的打量整洁简单的客厅,就见苏路口渴的抓起灶上一杯白水咕噜噜喝通底。 “我走了。”居然这么晚。 “呵呵。”苏路背着身低笑。 “你记得早点休息。” “呵呵。” “……笑什么呢?你干吗?” “呵呵。” 郭骁眉尖一拧,扔下背包就三步并俩的冲过去,扒住转过苏路的脸,——红成了豆沙的包子馅。 “你喝什么了?”郭骁恼火的抓过那空杯子嗅,顿时被浓浓酒味呛的喉咙痛,“靠,你脑子被军训整哪儿去了?这是酒啊!你还给我全部喝完?” 苏路眼波淌水的笑,不知醉了几成,似清醒又迷煳,“我口渴呀……要不要上厕所?”
第8页 紧扣住那七歪八倒的脸观察半晌,小崽子吐着火辣的舌尖傻笑,又捏着舌胎丧心病狂的往鼻子拉,诡异到吓人倒怪,郭骁长嘆口气,挫败的抓起电话,“妈?我今晚有事不回家了……” 很好。 现在得伺候他。 郭骁火大的把炉灶折腾的桌球响,转头问酗酒的不良少年,“晚饭吃什么?” 苏路很有礼貌的笑了一下,郭骁抽筋地思量,这丫醉了比没醉好收拾,“你饿了?真像猪。不过不要紧,乖,我没看不起你。” 你她妈的!我还跪下磕头,多谢你没看不起我。 苏路的醉品绝对一等一,始终保持抽搐般容忍的微笑,“等会儿我娘回来,她会做好吃的罗宋汤,炒虾仁。” 成啊,罗宋汤,炒虾仁,难不倒早当家的劳动人民子弟兵。 “郭骁你口味重不重?我娘的生菜牛肉片滴些柠檬汁,清淡又入口。” 你够了啊!生菜牛肉片哪这么讲究? “好吃么?”捣哧半天,总是关心市场反响的。 苏路一本正经得笑一下,突然拱起鼻子学猪“嘿嘿”叫了几声。 “我操!”郭骁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信心砸成千万片地拉醉鬼少爷起身,“得,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赏脸去睡吧。” 为什么会这样子? 郭骁窝成捲心菜,噶蹦着牙想不通,这醉鬼非死活抓自己挤在单人小床上,推也推不开,甩也甩不掉,也不知道究竟真醉假醉,呕吐疯话打架骂街一概没有,单傻兮兮笑的让人发渗。 “餵。”身后一阵乱动,郭骁厌烦的挥手掌,“老实点睡觉!挤成这样虐待客人,你还想怎么?” “回头啊,我要给郭骁说话。”苏路打着酒咯,叽咕的冒醉意。 “自个儿对墙唠叨去。”郭骁僵着背不肯动弹,俩男人躺一块儿还面对面?想整死他也不用这么狠。 “奥。”醉鬼很安分得磕磕床头一大片墙面,“郭骁,原来咯……你在这儿呢。” 郭骁蒙大白眼。 “刚才我瞧见苏路了,”醉鬼兴奋得很,“苏路说……说咯……,郭骁心眼里装满一个特讨厌的人,郭骁喜欢这个人,郭骁糟糕了。” “……那个人知不知道?”糟糕了的人嗓子很哑。 “呵呵,咯……呵,苏路多精啊,他能不知道?他是装呢。咯……” “孙子!” “恩,骂得好!”醉鬼也很唾弃缩头乌龟。 “那他心里怎么计较?”管他真醉假醉,话说到这地步,也该摊牌了。 苏路闭了嘴,开始咯咯傻笑,郭骁心里沸腾煮热水,悬了嗓子被活活吊着,等半晌没听到答话,人被捆在火炉口烤,身后却翻天覆地的动静,忍不住回头一看—— “你干吗!”瞬间脸涨的和醉小苏不分上下的嫣然,“好好的讲着话,脱衣服做什么!” 苏路无辜,“我热啊——啊热啊热。” 薄薄的单衣摔在地上,青春紧緻的胸膛在黑暗里火热散着月牙白的诱惑,郭骁咬得牙龈烧疼,他醉了,他的确醉了。 真他妈的,栽得莫名其妙,一句不成章法的叛徒,一个垂死干呕的接吻,一个乱脱衣服的醉鬼。 抓不住他,活活陪了自己不死不活的陷在坑里。 那你凉快去吧,郭骁灰心的咕哝着,强制自己闭眼转身,可那人偏不知死活的向鬼门关凑,浓醉的酒气喷郭骁一脸,“喂,听我讲完啊。苏路还说呢,咯……郭骁这苍蝇整天的绕,替他收拾残局,给他预留军服,逃也逃不开,然后……” “……然后怎样?”兔崽子,给你最后一条活路。 “……然后啊,咯……苏路也掉下去,糟糕了。” 鞭炮在寂静荒野震天响,纠缠许久的困境在糟糕两字里看到了出口,郭骁眼眶一疼,心口汹涌开浓浓酒气,捏捏拳头,有痛感,再捏一下,痛的活生生。 突然转身,兇勐恰紧苏路的肩膀压下去,“小畜生,我给了机会逃的,是你非要跳火坑里陪我。” 苏路痛着傻笑,干涩的唇舌在情慾和醉意的纠缠里幻化致命,郭骁怎能抵抗,骂咧着直接窜出舌头打勾,肉刺苏麻的堵住俩人的唿吸,酒气呛得舌肉痉挛,纠缠着拖出银白口水。 舌头造了反,晕的其他器官血红一片,盲目躁动中抚过寸寸温热。 怎么这样子的热,真她妈热。 扒光你,要凉快些,罗罗嗦嗦的衣物,在青春火热的放肆里轻而易举弃甲。 苏路难得乖顺,在近乎暴力的舌吻中软成稀泥,直到无法唿吸的咳嗽,才一放开却又不安分的乱动,手指的往下身刺,点的郭骁手背胳膊尖尖疼红。 “干吗呢你……”郭骁喘着粗气,无法控制的抓住苏路四处造反的爪子,“……耍什么流氓?” 蠕动密贴的身躯间乱糟糟,本就少得可怜的衣裳薄片早在胡乱中飞花退开,醉鬼在飞花里晕开陀红的脸,瞅住先告状的恶人无辜呆笑,“……你这无耻的德行,到底谁耍流氓?” 他,究竟醉了没有? 郭骁一瞬间划过疑惑,但很快的,无暇细想。 因为他顺着无辜的控诉,熘下眼神,看见自己的手探在苏路底裤下。 掌心里温热的,些微湿润,是他宝贝跳动的脉搏。 的确……自己更流氓些。 妈的,那就索性流氓到底,身下边这个人,早就想要了,兜兜转转,一再撩拨,走到今天,谁也别想回头。 空气火热,做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神经痉挛到想放声大哭,从未风流过的紧洞被一股子蛮劲插入的时候,苏路痛的大哭,耻辱而且噁心,捏紧乏力的拳头砸上去。 “你他咯……妈居然会做!王八蛋伪君子死变态!”钝痛下别扭的快感,直肠要被捅穿了,郭骁插到极点的时候,脑门一阵晕眩,吸毒时堕落的快乐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轻点!”郭骁皱紧眉吼,狭窄的包围滚烫紧窒,他在他的身体里边,他是他的一个部分,男人相jian是种罪,越狂热越yin靡越是无法抗拒,人性阴暗里的犯罪欲望纠缠在似是而非的爱里。“……放松,笨蛋啊你,别夹那么紧!” 要你断子绝孙!苏路不出声的狠狠磨牙,这是你上我的代价,吐出舌头想说话,却被郭骁视为甜蜜的勾引,很赏面子的张开嘴唇满满含住。 “轻点,乖,轻点就没那么痛了,我想让你好过些……” 杀手锏,狠不见血,苏路极致的痛苦和高潮。 “你昨晚究竟醉没醉?” 眯开一条眼逢,太阳暖洋洋,心情乱糟糟,冷哼一声蒙头不搭理。 “知道你醒了,起来!问你话呢,别装聋做哑糟踏残疾同胞。” 苏路被啤里啪啦扇的冒火,杀气腾腾的裹着被子踢过去,“敢情你腰不酸那儿不痛,好神气。” 郭骁脸色一耷,搔着脑门傻里八叽的发了会儿呆,赧着脸皮吶吶的伸手抢被子,“你想冻死我啊,忒狠。” 拉开被角,巴掌抄满小崽子的腰,鱼水交欢的身躯密密贴和,郭骁轻扣住苏路下巴,“是不是真的很疼?” 苏路冷笑,“新鲜。” “问你啊,昨晚究竟醉没醉?”轻柔的抚过青紫的吻痕,坚持的问。 “干吗?怕我告你强姦?”苏路有些烦躁的挑高眉稍。 “你有点水准成不成?”郭骁叽咕的笑开,轻舔一下苏路菱形的嘴角,“我是想知道,我算不算被你诱jian。” “滚!”苏路又气又笑的骂咧开,一挪腿想动粗,却被郭骁赶忙用胳膊绷住。“我才问你呢,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主意的?” “我没啊。”死不认帐,咬定你勾引在先。 “是么。”哼,想盖被子?门儿都没有,这是我家地盘,不屈打成招今儿没完。 “喂喂喂,别啊。我招我招,”笑眯眯的配合着小崽子的打情骂俏。“苏路,和你在一块儿我特别高兴,从心底里冒出来非常真实的高兴,很奇怪我,也没办法,你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靠,你真他妈言情。”苏路受不了的眉毛眼睛挤成酸梅,撩起一半被子飞过去,温柔表现的不甘不愿。 这是不是恋爱? 苏路不知道,恋爱是一个正常的字眼,可他和郭骁之间的越轨决不正常,俩个男人,像动物一样的发情,接吻,做爱。 可是,可是,总是想着他,看见他烦躁的牙痒,不见他又难受的心疼,想让他总看着自己,想让他只对自己特别好,在一起时别别扭扭的高兴,如果这不算恋爱,苏路想,自己可能是智障。 怎么办呢?管不了那么多。 反正现在这样挺好玩,挺快活。 青春可以不负责任。 苏路只要自己觉得日子过瘾 就可以了,一贯如此。 苏老娘没俩天就出院了,数落起家里折腾得太脏时,精神好的邻里四方都赞嘆,苏路被骂的脸红脖子粗,“你住个院吃什么人参了?家脏些有什么,能住不就成了。” 苏老娘气的发笑,“你这孩子真是惯坏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倒也学学你同学,就是那天陪来医院那个,人家多成熟,办事情妥妥帖贴……” “我能和他比?”苏路冷冷讥讽,背过身却傻子般开心的笑。 回校前一天晚上,郭骁死活命令得先碰面,再一块儿上车。苏路老大的不乐意,你腻不腻味啊?少男少女谈恋爱哪?还手牵手过马路? 郭骁在电话那头闷声闷气,我是不知道少男少女谈起恋爱来什么样,不像有些人初中高中马子一把把,我只想和你多呆会儿,嫌腻味就算。 喂,苏路听的浑身发麻,你酸言酸语什么意思啊! 嘟——电话很干脆的挂断。 苏小英雄豪迈的把听筒扔开三丈远,毫不在意的继续打电玩。然后,隔天同样豪迈的一早出门,赶着首班公车守株待郭。 “你不说腻味么,那还占了位子等我?”郭骁看着占住最尾排双人座位的苏路,眼神一闪一闪的坐下来。
第9页 “我等蛤蟆呢,”苏路冷冷的哼。 小崽子自尊强过天,郭蛤蟆满着笑脸,抓过苏路的手,一茬一茬的塞东西。 三明治,火腿,橙汁,猕猴桃。 苏路撑的满嘴咕噜噜,脸蛋圆熘熘。很好哄地高兴起来,瞅没人注意,揪了一口郭骁的嘴唇皮儿。 大学生活自由自在,加之没有导师前眼后屁股的盯着,苏路乐得胡天野地,伙同阿田逛遍了学校周围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俩个风流倜傥的少爷堵着长清秀些的丫头片子就放电,漫不经心嬉皮笑脸,招惹的春心片片飞扬。 “禽兽,野人,动物,神农架。”应物系苏帅哥的名声传得十万八千里,郭骁忍无可忍,终于决定不顾廉耻地争取jian夫的权益,横眉怒目地把苏路拖到假山后的小亭子拷问,“你给我说清楚,你和阿田整日价的泡什么马子?” “你连这个都管?”苏路满不在乎得晃荡着脚丫子,扯着野糙往嘴里塞了嚼着玩儿,“大学里头,谈个恋爱挺正常的吧?” “人家谈就正常,你谈就不成!” “放屁!”苏路被蛰的跳了起来。 “苏路!你认真点行不行?”郭骁没奈何的压紧爆跳的肩膀,“我俩都这样了,你好歹为我想想,你成天和些个女生打情骂俏的,你让我什么滋味?” “你什么滋味,哼,”苏路拧紧了眉毛冷笑,“你也懂什么滋味?你还记得我俩有过一腿呢?成天泡在自己系里,找你吃饭你没空,找你打球你没空,找你自修你没空,你管我上哪儿找快活?” 开学后,郭骁忙的超出想像,俩个系的事情繁多琐碎,全压在一人身上。 原本如意算盘打得满满,但显然事实和理想差了一条山沟,活活惹得苏小崽子烈火烧身解不了渴。 应物和化学俩系课程不尽相同,有为青年郭同志又官务缠身,别说小亲小热,晚上自修都得泡在系主任室。 “您事儿够多的。”苏路阴着脸冷笑,“我都快面不着圣了。” 郭骁嘴角一憋,紧握住苏路的手掌。“别啊,最近几天特别忙,刚上手很多事情没上轨道,你别给我闹劲啊。” “去,说的我跟慾火焚身娘们似的,”死气白咧的嘴硬着,“你事多我知道,可晚自修呢,晚自修干吗还得泡教室里?我他妈成天去五院底阶的犯罪温床给占着,你是没瞧见广告系那胖子拖着女朋友怒气腾腾的瞪我,就差没指着鼻子骂我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郭骁脸一红,“你怎这么多黄色思想呢?学校里边的,说话当心点……” 苏路眼神一冷,发飈的一巴掌扔上郭骁的肩膀,“什么意思?要保持距离?你他妈到手了上完了就撤了?” “喂喂喂!”郭骁一下悟住苏路的嘴,紧张的四处张望着,这举动让苏路鄙夷的冷笑,嘴被悟的很疼,“别瞎说吧,你别成天就钻这事里头行不行?我最近真的忙,你也知道……新生当导生而且跨了两个系,说明院里边多看重我,早一天理出个秩序来,对我很重要。苏路,你也为我……” “得了吧你!”苏路一把甩开,掉头就走。郭骁在身后着急的低喊了俩声,但没敢折腾出大动静。 也没心思看书了,直接闯回寝室发闷,踏在林荫道上,脚底下的落叶踩的噶吱响,苏路抱紧胳膊讪笑自己,郭骁什么德行,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就是冠冕堂皇的一套。 苏路觉得那些东西很做作很噁心,但跟犯白痴似的较劲,要在郭骁心里挣一个更重要的位置,自己明明没有想过要爱他,没有想过要把这种越轨的关系持续多久,真奇怪。 在自己没有玩腻之前,不许那个人有些微轻漫。 如来神脚踹开斗室门,瞧见哥儿几个全都挪在一块儿磕着核桃扯天。 “靠,你们这群米虫,敢情全躲窝里发傻呢,早叫我一声,开牌局啊。”苏路嚷着,就瞧见阿田沖自己挤眉弄眼,又指指闷在床上不吭声的丁一。 “这是怎么了?” “还不就是那姓叶的小娘们?被人抢了。”罗健怒其不争的左一鞭子。 “真没出息。”王可跟上右一鞭子。 丁一挪挪肩膀,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哆嗦一下。 老虞慈眉善目,剥了壳的核桃肉递过去,丁一伸长脖子噶甭噶泵的嚼了。“嗨,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女色么?让阿田教你两手。” 阿田悠悠然,“这种小儿科不劳我出手,苏路足够成了。” 苏路恼火的抓起枕头一抽,“到底怎么回事?一丁卯着叶柳妮不始终痴心无改么?” “他是痴心无改,可隔屋常松也没闲着啊。本来叶柳妮是对谁都没正式点头,可今晚哎……跟着常贼子去小食堂看电视吃点心去啦。” 啊,那不就分出胜负了?苏路一挑眉,阿田表情丧门的微点头。 “嗨,叶柳妮忒没眼光,常贼子哪儿好了?”阿田拉着苏路给失恋着打气。 “可不,成天抹的脑门光亮,开口马列主义四字成语,真败类。”想起他抹着痞子头和郭骁聊五好青年的德行,苏路那个叫愤慨。 “勐踩女明星小卡片就以为自己是少女杀手了?” “早饭买得快,抢到个肉包就封号夺宝奇兵了?” “每顿都吃的不剩一颗米粒儿就当为国争光了?” “他还说我倒米饭太多,浪费粮食。”新仇旧恨哗哧哧的涌,苏路太愤怒了,“弱智,要谁都跟他一样搪瓷碗盘舔噌光的,还哪儿来粕糟运去餵猪?” “没错,饿死了猪,祖国人民没肉吃,他存什么心哪!”简直是财狼虎豹。 “那厮就爱耍阴的!”满腔仇恨被煽动,丁一核桃喷的天女散花,“你们以为小叶怎会答应吃点心的?因为他满腔哀怨,说凭能力论,没当上班长实属埋没,郁郁不得志的小样,你们说,这是大老爷们作的事儿?” “什么班长?我们班不还没选干部呢么?”苏路听的一头雾水。 “没选难道还一直不选啊?”罗建被瞅着自己辛苦抗来的核桃就这么被糟踏,火大的抽起皮带舞舞生风,“系里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公布呢,常小贼一直觉得当仁不让,没想到今天系主任先找他谈心来着,让他摆正思想,战场失利,当然情场就耍阴招了。” “那谁是咱班的班长?”苏路同情的拍拍丁一,无所谓的问。 …… “干吗?”背嵴有些发冷。 “你小子还敢装蒜!!!”五条恶狼绿着眼睛就撕了上来,“以后军阀统治,好处可得留咱们窝里人知道没?” “什么啊!烧坏脑子了吧你们!”苏路挣扎。 “装!你老同学力荐的,说你的能力他最清楚。” “郭骁?” “还能谁?实话说吧,要不是他力荐,美差准落常小贼身上。你想啊,郭骁是咱们俩系的导生,他出面说你能力强,配合默契好,系主任当然觉得他的意见比较中听。” “这叫什么事儿啊!”苏路蒙着脑袋,火大的嚷起来。 班长?班长?班长!! 靠!就自己松松垮垮的德行,不是剥了皮给参观么? 手段用到这地步,好歹该让当事人知道吧! 还能力?我呸,我什么能力,我就床上的能力那崽子才尝过。 “你干吗,反应过度成这样,”阿田熘须拍马的给班长捶肩,“要别人可能还真被拿话,可郭骁出面推荐任谁都服啊,连着军训一个多月下来,他为人大伙谁不服?他还能给老同学猫腻?” 他不猫腻? 你真以为他不猫腻?? 苏路愤愤,咬着嘴皮心里滚烫。 他要不猫腻,我脱光了任他摆布!! 第五章 心口疼的让唿吸成了困难。 郭骁不知道如何阻止这疼痛。 他抡起巴掌,狠狠扇着自己的脸。 告诉自己,那个人,骗你呢,不要相信。 次晚,苏路傻乎乎占了位子,回过神才想起郭骁大半不会来,正打算撤就瞧见胖子一如既往的仇恨眼神。 哼,我还偏一人占着,好歹不让你用来糟踏良家妇女。 倔脾气梗啊梗,脑子蒙蒙想着早课时系主任宣布班长任命,常松拉足了一张马脸,苏路心虚的脑门发凉,大学重个性发展,说穿了班长就不管什么事儿,顶着名声闲晃荡,但凡好处却先轮,简而言之,肥沃农田种鲜花,真他妈美差。 郭骁伸出了手掌,试图拉着他转变。 天马行空的发着傻,突然身侧一暖,旁边的椅子被轻手轻脚放下,阴影笼的看不清字,抬头瞧见郭骁挪着一大堆的课本实验册坐下来,看看苏路坑大嘴巴的傻样,温柔笑着一耳剐,“什么呆相,我家这口子怎这么丢人?” 郭家那口子脸皮一晕,嘴硬的摇滚无极限,“谁、谁谁、谁呢?您怎有空来视、那个察工作?” 郭骁看着小结巴,笑的高高兴兴,“你占的这宝座真不错。” “不看是谁!”给了鼻子就上脸,“说,怎么来这儿自修?不怕耽误了革命事业?” 郭骁抓起苏路的手往口袋里塞,体己的紧握住,“更怕耽误了你我的金玉良缘啊。” 苏路受不了的死里吧叽翻个白眼,“你糟糕了,你真糟糕了,你居然这么喜欢我。” “是啊。”郭骁握紧口袋里的双手,幸福到一塌煳涂的眯眼,“你不也是?” 苏路一呆,憋着嘴低头小声咕哝,“……我可没啊,我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玩的,我可没打算……” “嗯,说什么啊?你倒是大声点儿,我听不清。”郭骁一手揣桌下捣哧不道德的勾当,一手翻的书页哗啦响,苏路瞅一眼他没有表情的侧脸,心虚着支吾换话题,“哎,问你个事儿,干吗……” “郭骁?”突然被打断话,苏路老大不高兴的扭头,却见一美人胚子冲着jian夫甜甜展开笑颜。“你也在这儿自修?前几天怎么都没瞧见?” 苏路抿了抿嘴,不动声色看着。 “嗨,真巧。”郭骁礼貌的招唿,“我没定处,哪儿空就往哪儿跑。”
第10页 帅哥美女热络的招唿一通才道别,苏路似笑非笑的火星四射,“这谁?” “中文系一年级,骆怡。” “怎么认识的?” “都是学生会干部,工作认识。”简洁交待,坦白从宽。 “挺漂亮啊。” “还行……”经验教育郭骁,敦厚狡猾巧妙融合,抓的小崽子脖痒痒,“你比较赏心悦目。”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承蒙不弃,再接再厉,啊哈哈~~瞧你这话说的。”苏路天真无邪的笑着翘二郎腿,迷到谄媚jian夫发晕。“我还没问完呢。” “是,您说。” “干吗拉我上班长那活?” 郭骁面色一正,“不好吗?多少人想当呢。而且这样我两相处机会多,免得你火头火脑闹着说被冷落了。” “去!”苏路唾弃的一坑,“多少人想当也得看够不够格,我什么料你不清楚?到时办不了事被笑话,俩人面子里子全丢光。” “你倒是出息点成不?那些官事特简单,你看着犯难是因为以前你小老百姓一个,别人不搭理,一旦抗上官牌就什么都好办。再说了……”郭骁一顿,换本实验册作笔记,“有我在上面顶着,不会让你被困到。” 苏路心口一烧,被抓着的手异样热,这个人可能喜欢自己到着了魔,窃窃得意悄悄高兴又隐隐想逃,埋着脑袋一磕一磕,郭骁起劲的继续说着,“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该盘算一下了,大学混个干部做可比中学时值多了,接触社会机会多,成绩的影响也大,以后找工作优越性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吧?我只不过给你起个头,自个儿……” “我困了。趴一会。”苏路一听这套就糟心,狠着劲儿要抽手。 郭骁抓紧了不让,孩子似的得意摆脑袋,“困了?带你去个好地方休息。”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来几的拉起了跑。 刚出五院门,郭骁就火烧扔开交握的手,恼的苏路暗骂丫做婊子还想立牌坊,烦那做作德行,索性把书全往郭骁手里扔,捏着空拳头得意的哼歌。 郭骁也不罗嗦,迈开大步就往黝黑角落里绕,拐到暗处时哼哼唧唧的弯着腰耍浑,手要断了走不动了。 走不动就爬!苏路噁心恶胆的笑,让你装,我就这么两手踹兜里不动,你能怎么样啊? 那就算了,劳动人民装模作样的嘆气,哆嗦着腰匍匐前行。 哪就算了?苏路提麻袋似的一把搭住郭骁后背,黑暗里伸延开舌头逗郭骁张开嘴胡闹,给你机会再考虑考虑。 一路上,作贼样的瞎来,等缓过神,发现站在假山后的教师宿舍底楼,来不及发问,就见郭骁笑的眼睛妖亮,困难的扒拉开一条钥匙开门,“进来啊,傻杵着等我抱你?” “你不是手断了么?抱的动?”苏路探着进去,东张西望一室户的小间。“这什么地方?” “鬼东西你不是故意激我呢吗?”郭骁放下书,倒了一大杯水,从身后笼住苏路整个膊弯,凑近舔开黏在一起的嘴唇餵了喝,“我和咱们系管后勤的老何混熟了,说事情多有时在宿舍处理不方便,管他要了这空房间。” “哼,”苏路供起腰,脖子让郭骁晕的滚烫烫,贼机灵一躲一回的勾引,“假公济私,作jian犯科。” “喂,”郭骁受不了的拎住小脖子转身,“你非得嘴这么毒?我也是想有地方能独处啊,你别说你一点都不想,那个……隔三差五的……嘿咻一下。” 郭骁方方正正的脸上,麦色里透出一丝赧红,像一个老实孩子被毒蛇咬了,伤口发痒,却还困惑地问毒蛇你给我抹什么了?苏苏的。 苏路看着那样的郭骁,赤诚而没有遮掩,心口一麻,水里流过电波,不由分说的扑上去,压倒了吻,“……禽兽。” 两人黏在床上,互相捧着脸蛋,恨不得舌头长一些,可以伸到喉咙下面,舔得他舒服到哭。 苏路一阵狂乱,又亲又咬的撕拉下郭骁领口,拱着锁骨,鼻子一抽一缩,郭骁揉乱头髮,脸红的挣扎着起来,“身上汗多,等我去沖把凉。” 揪了一口才放人,洗漱间哗啦啦的动静,苏路抓着枕头深嗅,舔起脸蛋傻乐了会儿,才想到该打电话关照今晚不回寝室。 “啊,上任第一天就得处理事儿?”阿田吼吼嚷,苏路无声地吱啦开牙花子,你知道什么,我乐遭这罪呢。“哎,一丁写了份给小叶的情书,大伙儿正等你回来讨论呢。” “赶紧读给我听,”热闹哪能不凑,反正也是糟踏郭骁的电话费。 阿田在那头髮出些类似肠胃消化不良的响声,“一丁你自个儿读,比较有情感。” 丁一在那头深情款款,“那我开始了,苏路你听好,”苏路背嵴一阵发麻,暗想要敢把我当小叶使意yin,你就给我等着。 “昨夜星空那么明亮,我想着你,未眠!啊!未眠! 疲倦不能阻挡情意,你怎么能离我而去!啊!而去! 你迷人的眼眸,就像我期待的晴空,赐予光明!啊!光明! 你可知道,有一个人,付出着完完整整的爱情!啊!爱情! 苏路捧着犯酸的胃,暴怒唾弃,靠,这才几句啊就抄流行歌曲了。我初中的糙稿都比这强。 “如果你选择了他,我的人生将一片荒芜!啊!荒芜! 那活着还有意思么?没有,是的!没有! 我将从宿舍楼上跳下!不错!跳下! 一楼平地,二楼太矮,三四楼不高,七楼以上才够劲!真的!够劲!” 郭骁裹着毛巾出来,就着苏路的耳窝听了,忍笑打手势比划,我们那楼最多也就五层吧…… “你依然决定离我远去么?那我爬了!我要爬到楼上,叫着你的名字一跃而下!啊!一跃而下! 你还不阻拦我吗?那我爬了!啊!爬了! 我爬到一楼了!啊!一楼! 我爬到二楼了!啊!二楼! 我爬到三楼了!啊!三楼! ……” 苏路听的肝胆爆裂,大脑溢血,好容易等完毕时都快激动哭了,郭骁看那鬼样子忍不住喷笑,拿过电话招架,“丁一?我郭骁,嗯,我……和他在商量班务呢,没错,听见一些,嗯嗯……这样,推个感性的好句子给你,——清晨四点的时候,醒过来,想起的那个就是你爱的人……嗯,没错,女生准喜欢,你拿去用吧,嗨,还跟我客气。” 苏路干呕了半晌才缓过气,“哪学来这酸话的?” 郭骁眯着眼笑,拉住苏路缠腰上,顺着手指下滑,毛巾暧昧的落地,两人烫热的身躯黏倒在床,郭骁咬着耳朵尖问,“你清晨四点醒来时,会想起谁?” 苏路被吻的烧火,“我?我那时都睡的死沉呢。” 之后的日子,锦绣良程铺满了郭骁细心安排,顶着班长的大帽子,威风凛凛为非作歹,好处不占白不占,辛苦事儿二话不说的往郭骁扔。 郭骁成日苦着脸,“你大老爷也忒能吃白饭了吧?又得我帮你干?这些班务自己不能处理?” “我不管啊。”苏大班长的禄山之爪东捏西捏,捏的郭骁腰眼一跳一弹,“我看这些杂事就烦心,当初谁假公济私来着,今个儿就谁收拾。” “小屁眼。”郭骁一通笑,“成天把你餵滚圆,就忘了给你嚼些猪心。对了,这星期我让妈给你作芒果色拉。” 苏路抿紧嘴,被郭骁苏苏麻麻踢着脚肘,痒痒的趴在桌上笑。 不是不幸福的。 学校里,两人黏的不厉害,郭骁很忙,苏路也坚持自己的空间,和阿田逛电脑房,和兄弟们打球,参加社团,交叉点不多,但晚自修是一定在一块儿的。知道苏路挑嘴,郭骁总让他先占位子,自个儿去小餐厅或甜羹或炒面或大排年糕的端过来埋了头吃,坐在最后没人瞅见,郭骁舀起了勺子喂,餵到兴起,索性一口凑在嘴里,把苏路拉桌面底下,舌钩当勺子,嘴就嘴的送过去。 起初在周末去苏家,是给他送拉下的手机,苏老娘一眼认出这有为青年,热情沸腾死活留下吃饭,郭骁乖鼻子乖眼讨的苏老娘恨不能把两孩子面皮换个儿,口口声声太晚了就住我们家。 郭骁黏在苏路床沿笑,这回可是光明正大上这床了啊。 苏路脸色一赧,假装没听懂,你这剥削阶级,今儿吃了我们家多少粮食啊,可不能便宜你了,赶明儿我也上你家打劫去! 郭骁眼神亮的shining,这可你说的,落荒而逃不敢去就是赖皮苍蝇。 苏小崽子就如此傻冒的被拐到郭家,郭爸爸骄傲而耐心的听俩男孩吵吵嚷嚷,被大手掌慈爱的拍上脑袋时,苏路眼眶红的就差没淌水,埋头傻闷饭,直到被拉到房里,郭骁疼惜的抱住他,说,以后星期六我去你家玩,你要嫌烦就让你妈陪我说话解闷,苏路逞强地吸鼻子,打什么主意呢?你别想把我老娘抢走。郭骁笑着敲脑门,不识好人心的小瘟生,真抢走了我连本带利还你。就这么说定了,我家离车站近,星期天你过来吃午饭,然后坐车回学校。 苏路嘴角三十六憋,鼻管七十二吸,终于忍不住抱住郭骁鼻涕湖着眼泪。妈妈哭的时候会抱着自己,而自己哭的时候,原来是抱住了郭骁。 郭骁的胸口,有心跳怦怦的声音,以后招唿了再嚎,我都第二件衣服给你鼻涕湖满了。 浑浑噩噩,迎来大一下学期的运动会。 苏大班长虽说正经事没干什么,但人缘处得不错,窜通着郭骁从学生会凑了罪恶之源人民币作为奖励,报名工作异常顺利,最后只剩下男子铅球是常松的强项,可他从来对苏路没个笑脸,尤其叶柳妮在106全寝的臭皮匠战术死缠烂打下终于含羞带怯的投入丁一怀抱后,更是价苦大仇深没得商量。 “我今晚死活得堵着姓常的!”苏路咬牙赌咒,“非摆个明话下来!” “你小心碰的头破血流,仕途情场全毁咱么屋了。”罗建拿起作业本扔给王可抄。 “啊,”王可兴致高昂,“最新出炉的绯闻听说没?” “八卦集散地,”苏路唾了一口,转身拽紧阿田,“你小子又招哪妞了?” 阿田郁闷的挥开,去,烦着呢,没心情。 “甭理那臭脾气,中午和他哥吵架呢,”王可伸长了脖子沖苏路一通嫣然,笑的苏路满身跳蚤爬,“干吗?我最近忙,多少天不近女色了。”
第11页 “切,谁说你了?长的帅些就自作多情成这样啊?”王可颇不平衡的鼻子吭吭气,在本上狠划一笔,“是你老同学。郭骁。” “谁?”苏路唿吸一停,杯里水抖的溅了两滴,阿田挑眉盯了他一眼。 “郭骁,听说他最近和中文系骆怡走得近乎,郎才女貌啊。”好的全给别人占了先,王可又恨划一笔。 “骆怡?这名耳熟,”苏路闪了闪神,笃定地讥笑,“那也是骆怡一腔情愿,郭骁他绝不可能。” “凭什么他不可能?” “我告诉你,”苏路表情莫测高深,附在王可耳边,“那小子是同性恋。” “啊——骗人!!”王可跳起身体瞎哆嗦,瞪爆了眼珠吼,抽搐地捏笔一通乱划。 “废话,当然骗你的。”吓傻了活该,苏路没好气得阴着脸摔门出去,罗建丧心痛吼,“白痴呢你,这也能被骗?要鬼划划你本上,好心驴肝肺的,借你作业抄,你倒给我划得傻子打架,去洗干净骨头等挨抽吧!” 苏路捏紧拳头绷脸靠楼口墙上等,总算在闭楼前三分钟堵着人,火气忍不住得往心口激窜,“常松,是男人咱不来暗的,运动会就剩下男铅没定,我知道那是你强……” “我不干,你有能耐你干。”常松正眼都不给地打断。 冷静,冷静下来,你原先不都计划好了么,先陪笑脸其次煽情最后肝胆相照,听话,你给我冷静。 告诫都他妈狗屎一堆,毫无来由的怒气激烈窜上每个器官。 苏路控制不住“怦”一拳头砸墙上,“够了没?处处话里藏刺有意思么?” 常松一吓,随即怒气上扬,豁出去地甩膀子,“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说穿是给你脸,你多能啊靠着老同学就混个班长当,半点屁事不干还尽装好人!” “说什么!”苏路竭力控制拳头不朝那堆横肉上砸,惊天动静惹得整底楼冲出来劝架,苏路堵得嗓子半句废话都没,常松良久的怒气一泼儿撒,“你什么本事?你苏路唯一的本事就是舔郭骁后头讨赏吃…” “你他妈放屁!” 耳边爆出恐怖怒吼,郭骁从身后一把推开苏路。 苏路发愣地看着他前所未有愤怒的铁青脸色,才发现手掌骨节火疼。 “常松,你给我听清楚,包括这里的各位。”郭骁板着吓鬼的脸,“别说苏路只是我老同学,就算亲爹,我都没那糟心眼耍猫腻!” 苏路别过脸,冷抽嘴角。 “今天的事情就此了结,我希望没下次,要再有些好听难听的,就别怪我以导生的身份办事。” 大伙儿哄然鬼叫,喝彩倒嘘什么都有,常松脸色白了又青的瞪视半晌,坑了一声掉头要走时被郭骁喝住,“向苏路道歉。” “得了吧,”苏路摇头。 常松哼着离开,阿田吹起口哨捶郭骁,“哥们够带种啊!” 郭骁勉强干笑,只是皱紧眉头盯表情空白的苏路,等众人离开才捏紧了肩膀轻声问,“怎么暴躁成这样?要不咱们去小屋?” 苏路失笑的挥开搀扶,“不,我回屋睡去了。 ” 一夜失眠,周身疲倦打架,可神志清醒的让人痛苦,鼾声轻微不断,苏路闭着眼睛感受黑暗,疲惫到头疼时,迷煳中听到郭骁的话,你清晨四点醒来时,会想起谁? 苏路手肘盖住眼睛发了会呆,摸索着抓起表往枕下塞。 “贱骨头……”次日,常松耷拉脑袋从苏路手上拿走报名表。 歷时两天半的运动会是一次不错的放松,周二下午只安排开幕,赛程隔天才正式开始,准备工作忙的苏路满世界乱窜,前前后后跑了几万公里才算完。 “妈的,什么破班长,压跟就是跑腿的,老子不干了。”四仰八茬躺糙地上,人全都鸟兽散凑牌局去了,只剩下革命伴侣伸长腿坐身边,拿着矿水给苏路淋脑袋舒坦。 “这点就喊累,平时太宠你了。”郭骁笑着卷苏路湿嗒嗒的头髮。 “……你还宠别的谁没?”一侧身,眯着眼睛揽住郭骁腰。 “没啊。” “说真话。” “怎么了你?丁一又念情书听了?” 苏路喷笑着掐手下的腰,“你和骆怡……” “听说什么了?”郭骁眉尖一皱。 “总有些事情才会被说吧?”苏崽子嬉皮笑脸,暗底狠拔无辜的青青绿糙。 “恩……她对我有意思,但我没怎么,真的,不过故意制造暧昧。” “你他妈心理扭曲!”什么有意思没意思,总之就是纠缠不清,苏路心底汩汩的冒不舒服。 “你懂什么啊,学生会里一年级的就我和她,主席马上就大四该退了,我现在情势这么好……而且她在中文系特受重视,文理两院如果能成立团总支……” “政治联姻?”苏路鄙夷的松开郭骁的腰,坐起身冷笑。 “打住,不谈。”郭骁耸肩。 “那你对骆怡本人呢?真没一点动心?” “我只……” “不许骗我。” “……好,说实话,这么优秀的女生,但凡个男的,都有些心痒把!”郭骁些许赌气,些许真心,些许烦躁,摔开空瓶。 糙地不平整,稀稀拉拉刺的苏路身下发疼。“也对,”他轻松地笑,“我该回去了,有事找阿田呢。” “什么事?”郭骁不动弹,闪着眼神问。 “泡马子,最近我被这班长的活儿坑的忙死,多久没玩了。” “你给我回来!”紧扣住手腕,郭骁豪不掩盖怒火,“不跟你说了没对她怎么吗,你要我说真话,成,我说,那你鬼闹什么德行,有劲是不?” “你语无伦次了,该吃药了,”苏路笑嘻嘻挥开,“你看上哪个娘们我可高兴了,真的,早烦你心思全砸我身上的肉麻劲了,我们都是正常人吧,你该找女的,我也该,我给你说,我两是玩儿,玩儿懂不懂,玩儿没傻了吧叽放心进来的。” “别逼我揍你,说什么!” “你说我说什么?你想泡我,我就让你泡,尝尝和男生搅一块儿什么滋味……” 郭骁脸色铁青。 “……是挺开心快活,但过了瘾就算,迟早一拍两散找女朋友,郭骁,我讲真的。” “说谎。”郭骁牙fèng挤出两个字。 “我没!”苏路突然就烦了,扯高嗓子嚷,“我利用你呢!” 拽紧了苏路不让逃,伸手狠狠一耳光,“再敢说一遍!” “我利用你呢!”脸颊红成桃子,眶着眼泪死嚷。 郭骁兽性的怒火烧昏,一拳砸出去,全然拼命的架势,苏路不躲不闪的摔在地上,“我利用你呢!打死了也是利用你!” 赤红了眼,跌撞的扑过去扯苏路起来,苏路皱紧眉褶哀声痛叫,郭骁才闪神发现脚上的钉鞋刺破了他手背。 血迹清晰流过苏路的连心十指,郭骁憋起嘴角的表情就想要哭出来,跪下来扶却被狠狠推开,苏路边跑边呛着哭音嚷,“不许碰我,王八蛋,我爹都没扇过我!” 郭骁站起来就追,却腿跟一软,堪堪跌倒。 唿吸困难,张大嘴都喘不出气。 心口很疼,郭骁对准自己狠抡一巴掌,“他骗你呢,别相信……他骗你呢,他是生气了……不许相信他的话。” “……他骗你呢……别相信……”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呤呤地响,“……餵?”行尸走肉的接起来。 “郭骁?”那头传来阿田焦急的嚷嚷,“你在哪儿?赶紧来保健室!苏路摔河里,晕了!” 第六章 是男人吧? 是男人就给我他妈把头抬起来,被甩了又怎样,被甩了就不活啊! 就算被甩了,也不欺负他,也不针对他,也不忽视他,也不难为他。 我开不开心,与他无关。 他开不开心,与我有关。 真倒了八老辈子血霉!! 身为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精神物质两文明齐抓共管的花花公子,阿田绝不信奉迷信,当然……小声说,除了盲目坚信自己是天下地上第一帅。 但他有致命的弱点—— 但凡和他哥黏黏乎乎憷一块儿时发生的丁点儿事,他都会揣摩着吉祥或不利的钻上半宿牛角尖。 好容易安顿落水英雄,送走医务老师,“砰”——门被十六代祖宗世仇般踹开,郭骁满脸血渣子血痕地跌撞进来。 “他怎样了?”嘴唇也不知是咬破了还跌破了,全是青白的惨印子。 “你怎样了?满脸臭豆腐炸番茄酱的开涮。”阿田皱紧眉头,酒精棉扔过去,转头抓住韩韩往身后藏。 他哥见不得血,是9岁那件事落下的病根,虽说时过境迁,小腿肚只留了半朵妖艷的月牙梅花,但韩韩晕血的苍白脸色,必能扎得阿田心腔肝脏刀刀夺命。 “啊?澳……没事儿。”郭骁无所谓的捞捞脸颊,“路上跑急了,摔一跟头。”说着就往里间走,看见苏路在被窝里裹成花卷,强打精神转身笑,“幸好只是蹭到石头,要如果摊上路边一陀……” “闭嘴!让不让人待会吃饭啊?”推韩韩坐下,阿田跟进里屋。 郭骁心不在焉地一笑,看着苏路死闭眼睛,嘴角憋的委屈样,想摸,又不敢,“他醒着没?怎会摔河里?是不是有谁推的?医生呢,怎么讲?” 阿田瞧着脏不啦叽的两人没好气,“晕睡着呢,捞起来时就不清醒了。都不晓得心眼蒙上柴油几号,刚出寝室楼就瞧见他挥着膀子一路傻跑,我还以为是在为跑两百米练脚头,想说苏路你索性扒了衣服光身子跑才及得上我帅呢,就瞅着觉不对劲了,他哪是跑啊,压跟就在发颠,闭着眼睛没准劲的疯窜,眼看前头是河他大爷眼fèng都不开一条,我急了就忙喊苏路你干吗呢!他倒是听见了,被震了睁眼,可脚上来不及啊,河畔那情人石一磕,嘭咚就下去了。” 郭骁这次“敖”的一声,抚了下苏路的头髮。
第12页 阿田皱眉低声咕哝,肉麻给谁看啊,好歹也含蓄点,“我还真没吓唬成这样过,算百米跳水呢还是投河自尽,一勐子扎进去就呛得浮不起来,幸好顺路有几个哥们,好死癞活的把他给扛过来,医生刚走,说呛了些水,不很要紧,但手上的伤口被泥污感染,咱那河多脏啊,晚些可能会起低烧,其他就没大碍了。” 郭骁轻拉开被角,苏路手背上缠着厚厚几圈纱布,拍拍那滚圆的焖猪蹄子,哑哑的又“熬”了一声。 “他手上那些个鞋钉,是被你给划的吧?”阿田狐疑,郭骁惨兮兮只能强笑,“我说呢,这小子也忒能记仇了,一路把他扛过来,七窍晕了六斗半,偏还不停咕哝郭骁你别当我好欺负,垃圾叛徒,下回同归于尽……要有力气准就把你扔河里省事儿了。” 郭骁疲倦的撸把脸。 “对了,”叨咕一通,交待清楚了苏同志的革命遗言,阿田总算想起正事,“明儿运动会,苏路有一堆事得干,这班长的担子我们可是想挑也没那个道行啊……” “我扛。”郭骁二话不说。 那就成,阿田满意的点点头,拍着郭骁肩膀让给看一下,自己赶紧吃了晚饭,和寝室几兄弟轮流照顾病号。 郭骁摇摇头,疲惫坚持,我守这儿吧,今晚我就睡隔铺床,阿田皱紧眉,这算哪儿跟哪儿呢?咱屋五个人轮流换班,每人也就一个多小时。郭骁懒得搭话,直接拉个凳子朝床头一坐,伸出手指轻碰苏路脸上的擦痕,阿田你甭废话了,我今晚就呆这儿。 阿田来不及开口,韩韩走了进来笑,郭骁你手脏呢,可别染了细菌在他脸上,说着拉住自个儿弟弟,走吧,去给他两打饭。 阿田没奈何地随他哥,伸长脖子问,大老爷们要吃些什么? 郭骁歪头一眯眼思量,不要大肉,最好有虾子,绿色蔬菜得带梗,听的阿田头冒青烟,这些是你爱吃的?郭骁茫然又无辜,啊?不是啊,苏路爱吃。 黑线,槓槓,疙瘩豆,鸡皮肘,韩韩忍笑,阿田爆跳,性郭的你傻啦?问你想吃什么呢,白搭!他现在只能开水泡饭配酱瓜。 说着牵住他哥的手心走,带上门骂咧,他妈又一傻老冒。 兄弟俩走了,保健室安宁一片。 郭骁抚了抚苏路的额,又黏自己的,还没起烧,刚轻吁口气,就见英勇的落水小金刚眨巴着眼帘迷煳半醒,瞧清楚身边是谁,脸色冷冷的耷拉成隔夜饭,“恶梦。” 郭骁不知该怎么反应,只能强笑着找话说,“傻子,干吗那样跑?谁赶屁股后头追债了?” “恶鬼。”苏路一字一枪眼,全是无理可循的愤怒。 郭骁嘆气,捨不得和满脸悽惨的人斗嘴,“你现在觉得怎样啊?” “噁心。” 彻底没辙,长嘆气颓后靠在椅子背,闭起眼睛不说话,苏路憋憋嘴,脸上委屈,一挪手发现厚厚的纱布,“这什么?” “河里水脏,伤口有点感染,晚会儿可能会起烧。”郭骁低声解释。 “哼,你真威风,”苏路从齿fèng里憋气,伸出另一手摇晃,“我现在蔫了,随便折腾,你要不要把这手也废了?” 郭骁不言语,硬抓住乱挥舞的拳头藏被子里盖好,转身对准墙上镜子用酒精棉在脸上消毒,再擦红药水止痕,“对不起,我没故意想划破你手……” “你脸怎么了?”苏路才发现异样,毫不客气得打断。 “……摔了。”郭骁轻声带过,继续绕回话题,“对不起,苏路,我真没想弄伤你,你这样我也不好过。” “……我挺好过。”苏路讥笑,郭骁那样子简直不知是谁倒病床上,喉咙轻微的刺痛,梗了梗忍不住问疼不疼。 正巧郭骁打理完,也回头瞅着苏路的手问疼不疼。 两句话,六个字,一摸一样。 两个人,两颗心窍,各自千迴百转。 都是一愣,看住对方说不出话,良久,郭骁恩的轻哼,勾起自虐的轻笑,放心吧,我在你下面垫着,要疼也总先疼不着你。 没一会儿,苏路迷迷煳煳觉得头晕,106兄弟们手拉手排队来瞻仰英雄,看他睡了,轻声轻气也不罗嗦,狗腿的给坚持在第一线照顾病号的郭同志一通熘须拍马。 日色渐沉,阿田送饭时顺道拿来些必用品,郭骁一通谢,阿田要笑不笑的搭搭他肩,哥们谢就甭了,以后反应别那么露骨,小心两男人好好的名声给毁了。 郭骁一呆,方脸蛋子红了再灰,什、什么呢,我就是一急…… 送走阿田,匆忙扒了几口饭,眼瞅苏路的脸陀越来越红,唿吸也不太平的哼哼起来,郭骁急的一探额头,果然起烧了。 赶紧摇醒,苏路梦里正化身地主苏扒皮,躺在长工郭老汉身上抽着鞭子作威作福,被吵醒了心情不乐身体也不慡快,恼怒的又拧又挣。郭骁也不含煳,直接抓住下巴骂,你丫给我老实点,讨吻憋骚就直说,一句话堵的苏扒皮傻成乡巴佬,灌完了稀饭灌药片,苏路躺下就睡着了。怕烧退不下去,郭骁索性拿了毛巾弄湿给敷着。 十月下旬,晚上水凉的钻骨头,郭骁手被沖的通红,毛巾放上苏路的额头没会儿就窜热了,郭骁就着温度暖手,然后再换,来来回回好几次,手指冻了又热,热了又冻,苏路的烧却实实在在退的快了很多。 折腾到病号唿吸渐细,郭骁松了口气坐下,才发现一直绷死紧的神经啪的软下来,疲惫和难受翻江倒海的涌,看看表,快11点了,随意清洗后和衣躺下,翻来覆去八八六十一个转身,还是不放心,起身推开柜子,把两张床靠紧。 单人床拢在一起,月光下苏路的脸干干净净,郭骁轻轻抚上他短短乱乱的头髮,睡衣的袖口擦过嘴角,烧煳涂的小傻子坑的张开嘴咬住玩。 “……苏路,你真不要我了?撒谎的吧?……” 自己的声音怎么会有哭呛? 郭骁想不通。 谁说发烧的人会胡话满篇? 全他妈蒙人。 你咕哝一不字吧,就算是胡话哄我玩儿呢,成么? 小鸟枝头叫,今儿天气闹。 苏路一醒来哼哼,郭骁就紧张的睁眼,手探上额头,松气的笑,“烧退了。” 苏路嗯了一声,手脚还是乏力,浑身疲软,挣扎着想要下床,郭骁已经拿了盛满清水的脸盘过来,抹干毛巾要擦过来。 “别,”一个靠后,刺猬般的捲起身子,“我自己来。” 郭骁憷着,尴尬在脸上熘了个串门,横生恼火的一巴掌上去,“矫情也看看时间,你手沾不得水知不知道!” 一通忙乱捣哧,运动会在9点正式开场,苏地主身子骨活络了些,死活嚷嚷不乐意呆屋里,郭长工无奈,只得借了轮椅,一狠劲摔那把骨头进去,“残疾人,给我坐好。” 英雄者,当忍则忍。 苏路咬紧牙不回嘴,一路招摇地被推去运动场,挥着包扎精緻的手逢人就招花引蝶,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广播稿里已经预约了一篇“只见赛场英雄风光无限,谁知幕后工作辛劳几何?——记应物系99届x班班长苏路”。 郭骁本就杂事一堆,这会儿还摊上了苏路的活儿,忙的陀螺转,只得把残疾同志交回106兄弟们手里,“我忙完了就过来,你千万当心,累了别硬撑,让他们送你回屋。” 苏路厌烦的拧起眉头,“你给我换上粉红连衣裙得了。——靠,腻不腻味呢你。” 郭骁捏紧拳头,“算最后一次吧,你就乖一次听我话,等你全好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你说我就全还给你。” 苏路眼睛一刺,差点想哭。 上午赛程进行得还算顺利,罗建王可一左一右,推着残疾车当保险牌,直往热门赛场的人堆里沖,吓的苏路唧崴乱叫。坐在轮椅上众星捧月得巡查一番,预计的奖牌几乎都到手了,大伙眼见班长夭折了,革命热情高涨,连常贼子都讷讷低语,苏路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嗯嗯,苏路袖子抹抹眼眶,同志们辛苦,我可以安息了。 下午是文理两院足球赛。 大伙儿围观坐成一圈,很有些军训拉歌的架势,女生热血沸腾,大秋天的穿着短裙撒欢的跳。 老虞守门员,丁一右后卫,106堪称祖国大门保卫重地,阿田嚼着青糙坐苏路御用两轮车的把手上,心不在焉的直瞟法律系他哥那儿。 郭骁捧着一堆名册,满头汗水跑来,喘着粗气往地上躺,“可累收拾我了,苏路你还好吧?” 苏路脚尖踢踢熊掌,“死不了。” 裁判是曾和阿田过不去的小马哥,口哨吹的贼响,人跑得贼快,也不知是对队员的脚头太没信心还是对足球的质量太有信心,总之球往那边踢,他准往反方向跑,就怕被砸到,呲遛呲遛的飞快,苏路满脑门思量如果能把他煽动来跑男子100,估摸着刘易斯也就只能留在一边看看意思了。 两队实力不分仲伯,比赛呈胶凝状态,这让素以阳刚自居的理院爷们儿颇没面子,王可索性抢了女生们的啦啦花团,直起脖子嚷,兄弟给我进一个! 越急越乱,就连中场都全凑上去助攻了,一个疏漏,被文院盘球直带三十米,丁一慌中出错,没能防住,眼看对方单刀对着老虞沖了过去。 场下一片寂静,苏路紧张到掐得郭骁忘了喊疼,老虞绷紧的脸上豆大一滴汗珠,突地急中生智,居然措落起嘴唇,甩出小时候爷爷教的口技,蒙起脑袋学小马哥的口哨声。 咀咀——两记长音。 胡乱一片,谁听得清楚哪儿来的声音,对方前锋只当是越位球被吹了,规规矩矩的停脚不动。 郭骁等人顿时黑线,老虞脸上惊喜惊慌交错,眼看就抽筋了,偏丁一缺根筋的,“越位啦?”傻乎乎戆笑着直冲球门跑过去邀功,“我说我防守很技术吧!” 老虞就跟叛徒见了皇军似的惊恐摇头,丁一还是傻不开窍的直接伸手捡,“开任意球啊!” 完蛋—— 小马哥这时可跑的快了,直接吹着哨子跟救命车似的唿啸而来,“理院后卫手球!极刑!文院点球!” 大伙掩面,全体中风,功亏一篑。 “奶奶的!全砸一丁这缺筋小子手上了!本来我那口哨都成了,傻牛傻蛋!”晚饭后,大伙儿在寝室解闷,老虞愤怒的甩牌,“可儿你傻啊,没瞧见我上一圈就贴分了?还吊红心,不煞死我你们谁都不甘心是不?”
第13页 “……火气那么大……管我头上泄什么愤啊……”王可淌着两陀眼泪,对老虞百八十年难见的暴躁敢怒不敢言。 丁一缩起脖子不敢说话,趴桌上疾书给小叶的每日一信,“苏路,你空着给我听听还顺熘不? 苏路一哆嗦,挎下脸来不及逃。 “啊,听见我的啊了么……这个啊,是我由衷的赞美,这个啊,是我真心的热爱,你的笑容,点亮我的生命,啊…… 啊,听见我的啊了么……为了送你粉红玫瑰,我宁愿不吃大颗白菜!啊……” 苏路数胳膊上的青筋,认真思考着,可算知道叶柳妮怎会答应跟了一丁的,敢情是被这些情书折腾的脑瘫,无辨是非了。 热闹中,突然觉得缠着纱布的手痒痒的厉害,甩一下,走到屋外打算透透气。 刚开门,就看见郭骁蒙头撞上来。 “啊!”勐停住脚步,两个傻冒在无人的走廊上默默相视,苏路关上门,“来找我?” “嗯,”郭骁拉着往对面淋浴房走,苏路才瞧见他拿着毛巾和水瓶,“你手不能沾水,我帮你擦擦身。” “哪那么早就擦身的,你索性现在餵我吃明儿个的早饭得了。” “我怕来晚了,你自己憋不住先洗。早点擦也好,你早些休息。” 苏路转过身,郭骁把他的衣服从后背拉起来,毛巾沾着温水,不轻不重的的擦了一条下来。 苏路觉得背上热热的,有些烦躁的别了半耷拉,“你大致擦一下就成了,我没流多少汗。” “废话什么,只管给我呆着别动。”郭骁很嫌他罗嗦,抹了毛巾继续在那熟悉的身体上一下下仔细收拾。 苏路闭嘴不吭气,郭骁麻利的换水,脸上划过汗珠,“周五的课和周日换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运动会结束,就能回家了。” 背擦完了,郭骁一伸手,转过苏路身体,手隔着毛巾撂他前胸,“……那些话我记着,不是故意装傻装没发生,你手上的伤是我划的,等好了,我们就依你的意思散伙……但一定等这小口子好了,成不?” 苏路嘴角一憋,来不及忍,眼睛里就流了一细条水珠出来,“……你这么照顾着,是不是特想我伤口赶紧好啊?” 郭骁不吱声,只来来回回把背嵴、胳膊、大腿擦利索,苏路不出声音的哭,肩膀一抖一抖。 等全部干净了,整理好衣服进屋前,郭骁抬着苏路脸蛋仔仔细细的抹,把眼眶里的水珠合着毛巾全部擦掉。 擦完了身,手掌磨着脸蛋,额头烘的潮热。 郭骁说苏路你干吗哭?那些是气话对不对? 郭骁说苏路我玩不过你,我没你聪明机灵的油骨头。 郭骁说苏路你不想散伙是吧,那我们不散伙。你闹别扭可以,但不许真的绝到底。 苏路眼睛抹干了,胸口突然畅快,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赶紧推着郭骁的背往外赶人,是气话你又能怎样?玩不玩你瞅我乐意,散不散伙瞅我乐意。 回屋,躺在床上,心里又炖痛又欢喜,怎么就到了这地步呢?从好奇,到刺激,最后现在…… 烦躁的打开md,耳边居然流出《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老爹的嗓子沙哑,仿佛郭骁的眼神,无可奈何沦落,折磨的苏路周身疼痛。 第二天醒来,枕头边上湿了晕晕的一个圆,苏路咬牙切齿用伤蹄子揉酸疼的眼睛,散伙?滚蛋吧你! 郭骁推着苏氏轮椅来敲门,眼圈也是黑黑的,罗建大惊小怪咋唿,你怎么了?不会是晚上做梦从滚下床吧?要不去食堂拿两块生牛肉来覆一下? 苏路斜着眉稍,至于嘛,不就是两眼圈?他本来就和熊猫长的挺双胞兄弟的,郭骁哭笑不得,阿田一个巴掌挥过来,死残疾人瞎扯什么,谁们家双胞兄弟长那样? 一句残疾人勾的苏路自尊心翻江倒海,任凭郭骁满屋子逮,死活跳着脚丫不肯坐轮椅了。 “那你得自个儿有分寸,不准跑不准跳,不准撒欢不准……” “知道了,事儿妈!” 走的漫悠,等到赛场时,已经开始些小项目,每搓儿都能见文理两院往死里较劲,一方骂弱鸡一派嚷蛮牛,不同界的兄弟姐妹们这会儿全勾肩搭背誓死抗敌保卫家园。 热闹振的苏路精神倍儿棒的,抡起纱布蹄子疯吆喝时被化学系许教授逮个正着,直问郭骁人呢?在哪儿? 苏路茫然,不知道,他事情多,忙着呢,您有事? 老教授笑的莫测高深,嗯,好事。 咱俩爷们谁跟谁啊,说来给小子我听听也开个眼界啊不是? 你就这张嘴痞!把苏路拉到一边,轻声说,我的课题被协会用了,邀请我去德国参加研讨,可以带一学生,我打算叫上郭骁。 真的假的?赶上那孙子贼好运! 苏路不服气的憋憋嘴角,心里却冒了烟的快活起来,死瘟生臭小子,这筹码往资歷上一加,以后机会可是海了去了。 ……靠,他怎样干我屁事啊! ……可是,就是快活。就跟家里人发了财一样的高兴。 没一会儿,就听见罗建山猫子鬼叫,嚷着残疾同胞赶紧过来,阿田要上了。 起初男子两百是报苏路,小崽子浑身关节活络,短跑特在行,要偷鸡就没黄鼠狼能赶得上。可如今,英雄负伤泪满襟,106室倍有能人出,没有二话,由阿田顶。 “我基本估算过了。”苏路给代为出赛的田昭君按摩,“唯一构成威胁的就6号。其他的都差你一节儿呢。” “……那傻大个儿?”阿田低头紧鞋带,斜眼观察敌情,哼了一声,“一身熊肉,也跑的利索?” “至于那么糟劲人家吗你?”苏路听的背嵴发凉,跟着回头才恍然,“啊,旁边那不是韩韩么?敢情是你哥他们系的?” “嚷什么?看见我哥你激动个贼劲?”阿田吃了火药一样,“他们同班,还是一个社团。” 懒得计较,每次说到他哥,这小子就神经不正常。 韩韩正笑的开怀,干净的气质让苏路赞嘆不已,“你哥虽没你骚包,但笑起来招人多了。” “靠!”阿田光火的低咒一声,随着指挥往跑道走。 砰———— 瞬间,发号枪响,以苏路的文学水准,也就只能形容出“如离弦之箭,那个快啊那个快。” 身边脚步轻响,郭骁满头大汗的赶来,“开始了?阿田跑几号啊?” “5”,苏路一侧身,就见他渴了几百年似的拿起水瓶勐灌,嘴角漫开几道渍,像接吻时狂乱的狼狈,苏路唿吸一急促,脸皮有点发烧,正想说去德国那事,就听见阿田“熬”的狂喊一声。 悽厉的比杀猪还杀猪。 所有人发抖的一呆愣间,仅以毫釐之差暂居第二的阿田噌噌几步超过法律系大个儿,一下子冲过终点。 …… 全场寂静,简直太———— 卑鄙了…… 缓过神来,只见阿田站在终点线上嚣张大笑,握住6号愤怒发抖的爪子,战友辛苦,虽败犹荣,卧薪尝胆,再接再厉。 王可目瞪口呆,“阿田……这能算赢嘛?” 苏路叼着大舌头结巴,“该……该……”,看着计分牌上打出的字幕,硬生生吞下个不字,“……算。” 结果是检验胜败的唯一真理,总之就是赢了。哥们几个笑着冲上去折脖子折腿地拉住缺德鬼,张牙舞爪吆喝庆祝。 正热闹着,阿田突然脸色一凛的站直,迎视气势汹汹的法律系众人。 大伙儿笑声渐歇,郭骁凑到阿田耳边压低声音,“别生事,苏路是班长,他得兜。” 阿田眼神复杂,似笑非笑,轻而狠的回话,“我不保证,你有要顾虑的人,我也有要撒的气。” 郭骁皱眉,正想说什么,就见大个子气势汹汹一憷,呸的朝地上狠啐一唾沫,满是轻蔑侮辱的意味。 老虞轰的脑门就热了,甩开膀子要干架,被郭骁死死拦住,“别冲动,闹起来大伙儿都落处分。” 阿田一声不吭的冷笑,韩韩着急的跑过来,“阿田,你参加这项目我怎么不知道?” “上礼拜不回家,是不是就和这伙人去倒霉催的法律援助了?这大个子就是你们组长?”阿田不接话茬,自顾火药十足的咄咄逼人。 韩韩一愣,突的脸色激红,“学校的事你管不着我,上礼拜没回去爸妈都同意了,你凭什么不依不绕?” “不依不绕?我敢么?我配么?我算什么?我也就你弟!!”阿田被狠刺到痛处,跳起身体呛了嗓子嚷。 韩韩烦躁的一推不搭理,回头沖大个子赔笑,“海子对不住,他是我弟弟,小孩儿脾气。” 那厮正被阿田的激嚷吓的有些傻,赶紧顺了台阶下,“你韩韩开口了,我还能计较么?今个儿看你面子上……” “你什么东西!”阿田野蛮的一把打开搭韩韩肩上的手,“你也配看他面子?” “贱皮子,应物系全他妈一伙贱皮子!”大个子脸上阵红阵青,下不来台的死嚷,“足球,短跑,什么比赛都耍贱招!” “嘴巴放干净些,你娘才贱皮子!你说谁!” “心虚啊!说谁?不就说你!”两个系吵成一团,对准老虞炮轰,“你足球赛上耍什么流氓招数,你自己心里明镜着呢,结果还砸自家手上,笑死人!” “奶奶!!!!” 老虞忍不下,捏起拳头就冲上去撕扯对方领口。 火苗一点既燃,瞬间熊熊燎开糙原。十几来人犹如争夺美食的斗兽,兇狠野蛮的撕打在一起,义气冲动的要找个说法。 郭骁眼见拦不住,赶紧一把抓住苏路的肩膀往外推,摁他坐在旁边地上,“你就呆这儿别动,怎样都不许搅和进去,问起来你是刚发烧,身体软。” “知道。我才没那个傻劲凑热闹,”苏路懒洋洋的斜眉尖,拉住郭骁,“你也别过去,你现在可千万别出差错,你们系许教授刚才……” 郭骁来不及听完,心急火燎的指着群殴的傢伙们,“待会儿再说,你呆着别动弹,我去劝架。”
第14页 “别啊!”苏路急了,死拽住他胳膊,“你凑什么热闹,没瞧见训导主任在那头看?” “小蠢,”郭骁笑着轻推开,“就因为他们看着,我才非劝架不可。难道咱俩个干部都躲在一边看白戏不成?想吃不了兜着走啊你!” “……”苏路嘴一憋,心口暖暖的发疼,眼见拉不住他,只得伸长脖子傻叫,“你就拦架,千万别出手,挨拳头也别出手!” 这个年龄的男生,就像野生的豹子,怒火一旦烧了眼眶,武力和蛮性势不可当,十来人扭打成一团火焰,苏路心眼跳到嗓子,紧张到腿脚真的发软,眼珠绕着郭骁死转。 阿田和大个子斗的最为激烈,一个蛮力一个灵巧,三下两下折腾,扭成团滚在地上撕扯,郭骁忙着拉老虞和王可,没注意他两扯到苏路身边。 阿田在混乱中还保持着些神志,一抬眼见苏路发呆的蠢样,呛起嗓子喊,“残疾人你傻啊,憷这干吗,赶紧闪边儿去!” 苏路浑浑噩噩中压跟没听见,只顾着郭骁有没挨打有没出手,眼瞧训导主任赶了过来,急得跳脚喊。 一站起身,被大个子以为是给阿田帮伙的,空出一拳头对准苏路的肚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砸上去。 “啊!”苏路猝不及防,躲闪不开的死吃一拳,本就没有恢復原气的身体火烧的发软,砰的仰面倒在地上,疼痛贯穿周身每个关节,狼狈的从嘴里嘶凉气。 “你他妈混蛋!!!” 模煳中,听到阿田着急的低喊,还有郭骁愤怒到含血的恶骂,“你动他!你居然敢动他,你王八蛋,他病着呢!他病着呢你居然动他!!畜生!” 苏路捂着绞痛的肚子,冷汗密密滑下额头,悽惨眯开眼睛,隐约看见郭骁愤怒的仿佛嗜人野兽,在被打击了最脆的弱点之后,往死里挣扎的兇勐,噼头盖脸撕开大个子的领口。 不要……郭骁,你千万别动手,训导主任过来了,正看着呢,你现在千万不能出错,你千万别动手,我被打死你也不能动手! 郭骁的拳头,郭骁的眼神,全是愤怒凶暴。 从没见过这样的他,杀人不过转瞬的残忍。 “……郭骁!”挣扎的,吐出几个字,“不许……” 来不及了。 郭骁的拳头,极度兇狠,砸上对方的脸。 大伙儿全都愣住,包括匆忙赶来的训导主任。被郭骁前所未见,几乎是恶质的暴力吓傻了。 不敢开口。 只听见大个子躺在地上低低的惨叫,鲜血清晰的滑下鼻子。 安静中,苏路突然“哇”的大哭,捂住肚子,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扑住郭骁冰冷的身体。 “你白痴啊!你脑障啊!你低能白痴没治啊!不是叫你不能出手嘛,我死你也不能出手,你当我放屁是不是?” 郭骁眼神空茫的闪了再闪,慢慢熄下火来,抓紧苏路满水的脸,尴尬环顾四周。 “不散伙,他妈的不散伙,可是这下怎么办!处分免不了,那个……出国机会……你这下怎么办!” 苏路号哭的蛮不讲理,仿佛郭骁才是被揍了祖宗八代的受害者。 怦咚——怦咚——怦咚—— 心口很热,那里堵了一个人,在嚷嚷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听不懂,但是知道,他在,全心全意,为了自己。 深吸口气,郭骁沖周围人群勉强挤出一丝假正经的干笑。 从此,为了这个在胸前号哭的差劲小傻子,赔下什么,都咬牙认了。 第七章 郭骁。呜……郭骁。 苏路?怎么了?什么事情? …… 你他妈说话!!不许吓唬我!大老晚的国际长途打过来,你想我急死啊! ……郭骁,你那边几点啊? 晚上十点,怎么了?哪跟神经错乱了你?没发生什么吧? 郭骁……我这里,是……凌晨四点。 …… 你说的,凌晨四点醒来,想起的就是自己爱的人,是不是真的? 丢人,丢人丢人! 运动会就在苏路淋林漓尽致的哭丧、郭骁兇勐之后的尴尬、……和训导主任的暴跳如雷中辉煌落幕。 “郭骁!你太不像样了!”乖乖,群殴!而且还当着自个儿的面,这不明给难看吗!想坑老子被扣奖金啊!当下,训导主任鼻孔喷成铜铃,指尖挨个点下来,“你、你、你们还有你,全给我去训导室!” 没比这更轰动的场景了。 十来个伤兵残将彼此搀扶,满脸衰相的排成竖列。 苏路的纱布蹄子几乎被自个儿哭湿了,一道上就挂着郭骁的膀子号天号地。 血腥暴力在看到苏路倒地的瞬间汹涌而来,现已渐渐冷却,郭骁眼见训导主任忙着训话,大伙儿顾着犯愁,谁也没追究刚才过度的反应时,大松了口气,很革命的摆出“我在反省”的沉痛状,却偏被苏路哭的特没面子,知道的是家里这口子为了自己前途堪虑,尽管他是没听明白什么出国什么机会的,不知道的以为……哎,总之怎么苦大仇深怎么形容吧,绝对不过分。 “你冷静点……”两人稍在队末,郭骁伸手撸一肩膀上湿嗒嗒的脸,心疼又烦躁,压低声音,“还哭没完了?我又没后悔出那拳头。” “所以说你傻!我不没怎样吗?撂一处分你……” “他要真把你怎么样,”郭骁兇狠的拧起眉头,“就算豁出老底,我也跟他没完!” 从未外露的激烈,在一天内第二次裹着火烫的感情沸腾而来,当场让苏路的兔子眼更嫣然几分,觉得自己一通号哭,冒着被除名出帅哥之列的委屈总他妈算值了。 帅哥就是帅哥。 帅哥就是能赢得女性同胞无条件的支持。 一路上,纤纤玉指纷纷戳着法律系大个子的嵴梁背,愤怒唾弃,“瞧,就他!就他动得手,瞧他把苏路给打的,都站不起来了!” “啊,他是不是人啊?苏路都病着呢,听说苏路为忙运动会,几天几夜没睡觉,这样他都下狠手?” “可不!猪油蒙了心,我看的真真的,他先是一拳打飞阿田,接着看准苏路就踩!” “什么!!阿田也被他……?不齿!听说后来郭骁拦架,他居然还耍横!” “禽兽——!那……怎么看着他悽惨劲,郭晓却没事儿人似的?” “呃……拳头没挥准,落自己身了吧……” “该!” 字字枪弹,只差没就地正法了。 十来个大小伙往训导室一挤,跟庙里罗汉似的,个个面目狰狞,神情肃杀。 苏路已经哭不动了,挂在郭骁的肩膀上打咯,郭晓满脸尴尬的拍着背顺气,挤出积极友爱的笑容,“他热度刚下去,站不稳当。” 阿田很坚毅地忍住笑,面目抽搐了一下。 “郭晓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训导主任横眉怒目,“是非你弄得清楚吧,导生该起的作用你明白吧!居然当众打人!你说你……” “……他活该。”郭骁憋着声音闹脾气。 “什么?”训导主任没听清,郭骁垂下眼睑,没敢再吱声,捞起肩膀上那团稀泥往一旁椅子上摁,“老师,他病刚好些,身体还弱,让他坐下吧。” “嗯,”平时和苏路也有接触,看他那悽惨的样子,不禁放软口气,“你坐吧,也就你没淌混水,这我是知道。” “……那还挨了揍……”苏路不乐意的咕哝一句,挪在郭骁身边坐好。 “你们都不是孩子了吧!平时看着个个挺懂事,怎么还头脑简单的信奉武力解决问题?校内打架是多恶劣的行为!啊?”敢情校外打架就没什么相干了……“校纪校规,打架就得处分!” “我们没啊!”苏路急了,端起班长派头,“他们挑衅的!!他们动手的!!” “瞎说!明明你们……”法律系众罗汉群起反攻。 “都闭嘴!”惊汤木很拍在桌上,“都没打过瘾怎么着,还想在这儿闹腾?” 全都蔫下劲哼哼,苏路急吼吼耷拉出半身,“非得处分嘛?老师别啊……我家郭……”狠咬下半舌头,“我家各位兄弟真没存心闹事,你就给个机会改过自新建功立业重新做人吧。” 顿时把老虞几个苏家兄弟感动的涕泪滂沱。 训导主任皱紧眉,正想呵斥学生干部不许称兄道弟拉帮结派,就见韩韩斯斯文文得笑,“老师,我打个电话,行不行?” 电话是打给兄弟两的父亲,没多久,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急忙赶来,父子三人眉眼间很是相似,父亲看着两儿子无奈的嘆气,长出息了啊?学会打架了。 阿田缩紧脑袋,抓着他哥的胳膊不言语,韩韩苦笑,怪我,都是我不好。 大伙儿这才隐约知道田家来头不小,大致是市政府里头管财政或民政的,最后沾着两兄弟的光,全都无罪释放,只留下郭骁,“你等等,有事情。” 苏路一听,赶紧黏着椅子,“我也有事情要找他商量,等他行么?” 训导主任无所谓的点点头,拍着郭骁肩膀,“许教授去德国参加研讨那事定了,报了你上去,准备一下,周日就出发。” “德国?研讨?”郭骁一呆,随后眼里闪过了悟。 耳边听着训导主任详细解释,心口滚滚的热,回眼望去,苏路正窝在椅子里吧自个儿团成花卷,揉揉挨拳头的小腹,痛的嘶着气咬牙低咒,“死胖子,以后有你好看的。” 郭骁的眼,顿时汪成温柔的水。 回到宿舍,空空如也,桌上扔着一张纸条,阿田被他爸揪回去了,其余几个全跑网吧打连线,让苏路赶去一起玩。末尾凌乱的加着—— ——听说郭骁要去德国,哥们恭喜。 两人抿嘴一笑,郭骁心疼的从背后抱住苏路,暖暖的捂住他的肚子,“甭去凑那热闹……” 苏路累极的一跟头摔床上,双手蛇绕,勾环住郭骁的脖子拉他下来,伸出舌头呵他造反,“想什么黄色事儿了吧?小爷可没劲头奉陪!”
第15页 郭骁温柔的笑着,伸手把苏路紧紧抱个满怀,舌尖玩耍着胡天野地的小蛇精,咬牙骂傻蛋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傻蛋。 苏路又笑又啃,被压在身下,往死里纽腰肢,惹得郭骁心头火把把上窜,再这么挑逗,我就直接把你摔地上干,信不信。 苏路烧红了脸,叼着舌头狠拧郭骁胸膛,“身上全是汗,黏死了。我去对面沖把凉……” “不行,”眷恋不舍地在苏路脖子上狠狠种几颗糙莓,拉他起身,“你才刚好些,不能沖凉水。去浴室洗。” 这会儿除了公共浴室,就连郭骁那小屋都没热水。 苏路嫌太挤,不乐意的嚷嚷你甭当我老弱病残孕,郭骁狠笑一声,直接抓起脸盘往里面扔毛巾肥皂小内裤,然后去自个儿屋收拾,打开门时不忘探回脑袋,恶声恶气的警告,“要让我看见你不怕死的去对面沖凉水,就把你双腿敲断,横竖一处分,让你彻底残疾。” 苏路脸一板,“厉害啊你,看谁折腾谁!” 才进浴室,苏路就后悔的撒开脚丫子想撤,人多的连个更衣柜都找不到。郭骁哭笑不得的死拽住那条滑熘蚯蚓,澡票都付了,还跑? 苏路无奈哼哼,磨蹭着脱下衣服放在郭骁的柜子里,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两头会来公众浴室裸体相对,嘶磨惯了的身体横生别样偷情般刺激的快感,单薄的衣物脱了老半天,手指打滑弹过赤裸胸膛,膝盖不稳顶憷着臀部,苏路的脸在拥挤人群和蒸汽中红的几乎淌血,引得郭骁咬牙死忍,恨不得直接把他拽去角落打完屁股就办事。 郭骁人脉广,逮着交情好的师兄要到一龙头,赶紧抓了苏路过去洗,苏路手上的伤口已没大碍,笑嘻嘻抬头抬头就瞧见郭骁在蒸汽氲氤中醉红的脸,赤裸的胸膛上划过水珠,隐约像做爱时手指作怪的路线,剎那间该热不该热的地方全热了,该硬不该硬的地方也全都意志昂扬,慌张的弓起背转身慢腾腾的滑肥皂,郭骁的气息在咫尺,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把那人的举手投足满满印在心里,知道他也在磨蹭着擦肥皂,一次又一次,不沖洗,在纷飞的肥皂沫中藉机滑过后背,享受自己控制不住的惊跳。赤裸的身体散发熟悉的气味,在皂香里像魔鬼般的虫蛀到心,不顾廉耻的诱惑着yin盪念头。 人渐渐少了,空龙头多了出来,两人一概装没看见,只管一前一后似接触非接触的在一起沖遍年轻的身体。 很快,浴室清空,听着最后一人关上门,郭骁一把抓过苏路,一手撂了肥皂往他身上抹,“看你这磨蹭劲,皮揉破也没弄干净。” 手就着润滑的劲道,一下到腰,郭骁认真的擦着,每寸苏路身上的肌肤都留下他的气味,仿佛极其重要的任务,苏路只觉得耳边鼻息很热,哼的一声,腰不经意的弹跳个圈,郭骁咧嘴骂小贱皮子,俯下身吻住和臀相连的柔软,水柱铺天盖地的沖,苏路腿跟一下子发软,后仰靠在郭骁身上,水滴落到唇边,他喃喃的张口,不知想舔去水还是想舔上郭骁的指尖,“……这周日的飞机?我不能送你呢。” “……嗯,”郭骁紧扶软绵绵的身体,手指得寸进尺的往下滑,在苏路的宝贝傢伙上画着心型的圈,蓄意挑逗,小心伺候,“……周日,没办法陪你坐校车了。自己小心些。” “……去你的,”下作东西,居然在那个地方画上劲了,“以为我几岁孩子?没你烦我得意着呢!!” 郭骁二话不说,伸手对准苏路光裸裸的后背,就是不留情的一巴掌。 一道清晰的红痕,苏路身体一僵,咬紧了嘴不说话。 郭骁就像打上了瘾,扔开肥皂,双腿夹住苏路的腰不让逃,伸手又是一巴掌。 背上火红。 苏路开始慢慢发抖,嘴角死咬着,眼睛睁的大大不含煳。 郭骁看着那两道红痕发呆,似乎不能理解那是自己下的手,“苏路,说你喜欢我。” “……” “我喜欢你,杀人放火都可以,你呢……承认你喜欢我。” “……” “说!妈的,你说!说你喜欢我!” “……” 僵局打破在水房大爷沖入浴室赶人,震天的嗓门冲破氲氤的气氛,两人面面向对,彼此都红破了脸皮,穿衣服时,郭骁嘆着气举高苏路的胳膊,替他套上t恤,对不起啊,我刚才被蒸汽熏晕脑袋了,以后再不吓唬你再不逼你了。苏路磨了磨嘴,肉麻话转个圈,终究没吭声。 出了浴室,两人很有默契得往小屋走。 进屋,才关上门,郭骁抓起苏路的腰就往床上扔,苏路捂着肚子急的叫痛,拉扯皮带作势要抽人行兇,被郭骁直接打横了抱住,一把撕开刚套上的上衣,温柔的接吻,暴力的插入。 前列腺被紧张刺激的快感折腾的苏路呛着嗓子沙哑喊疼,郭骁珍惜的搂满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身体,吻着苏路嘴角的银白线,“乖,就好了……” 在激情和拥抱中沉沉入睡,苏路枕着郭骁的胳膊,就跟舔奶油棒棒糖似的睡的贼香甜,一觉酣畅时,却被巴掌敲醒,睁开眼,瞧见郭骁闪着亮晶晶的眼神。 “你丫失心疯!”没好气的狠狠一掌扇过去,转过身体打算继续唿噜。 “不许!”郭骁硬般过满身疲倦的苏路,“一定要跟你说,我在这个时候突然醒过来,只想到你。” 苏路皱紧眉,痛苦的眯着酸涩的眼,看看表,清晨四点,“那是因为你身边躺着少爷我!神经!” 抓起枕头想砸死那人灭口,却突然被一阵狠劲翻过臀,郭骁压在他的后背上,舌头不停的在苏路的脖子上缠绵的吻,“跟你说不明白,就作个明白。” “流氓想干吗?道貌岸然!”苏路恨透了这个弱势的体位,但背上的热气却让身体苏软到计较不了,只能别过头狠骂。 “知道吗?男人在清晨时分的性慾尤其高,这个时候作爱的感觉棒到极致。” “你他妈为什么知道!”苏路大脑充血,恼羞成怒的绞紧臀部,夹住郭骁探入尖端的兇器。索性全好过不了! “医学杂志上看的,”郭骁笑得情色而诡异,指尖滑下接连的私密,一伸舌头探入苏路口中,当下封的小崽子躲也躲不开,别着脑袋直哼哼。 探求科学真理的结果,是次晨回家的校车上,苏路全途倒在郭骁身上唿噜到终点。 郭骁走的那个周日,他们家根本乐疯了,苏路没去凑热闹,靠在床上翻杂志,窗外不知谁家的孩子练钢琴,翻来覆去几个简单的音符弄得苏路满身烦躁,恨恨的抄起书砸空气。手机不间断的响,郭骁的短消息挤爆了收件箱。 “不许不吃早饭。” “不许挑食。” “不许饿肚子睡觉。” “不许不加衣服着凉。” “……” 苏路满脸抽筋,正思量着等登机的人哪来这么多空的时候,又一条消息欢天喜地挤进来,“我登机,最后一条,你该出门了,否则得等晚上的末班车。” 一路恍惚,挤上校车,破天荒的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打开手机翻来覆去看那堆消息,突然觉得不对劲,抬眼瞧见售票员[假设是空调车吧- -]横眉怒目的憷跟前,恶狠狠瞪着自己。 苏路从来就是老娘掌心捧惯了,哪受的来这些个鸟气,憋了一上午的郁闷放肆发作,“啐”地唾了一口,毫不示弱的对瞪过去。 没一会儿,苏路突地脸涨通红,勐想起自个儿没买票,以前都是郭骁负责这事,难怪售票员冒火的眼神不依不绕,自己蒙着脑袋,怎么看怎么像故意逃票,苏大班长尴尬的束手无措,逞强逞的下不来台,眼看脸皮就要烧火了。就听见身后一个救命的喷笑,“苏路你瞧我脑子,说好带你一起买票的,我给忘了。” 回眼一看,阿田满脸调侃的笑意,递过零钱,拿着票往苏路手上一赛,低笑,“果然炉灶一家子,小锅子不在,小炉子连魂都丢了。” 苏路顿时红成醉虾,结巴了半天辩不出个道理来。 郭骁周一就给寝室里挂电话,听筒里嘈嚷的杂音不断,苏路不以为然的哼哼,你少唠叨点成不成,不就一星期吗,别跟我吃了七步断肠散似的活不过明天。 日子照过,上课,吃饭,打球,自习。 原本,两人也不是黏乎的厉害,现在只不过少了在晚自修时身边那个给自己买了夜霄边吻边餵的人。 苏路憋憋嘴,有什么呀,不就一星期吗,一闪神就过去了。 这一闪神,闪到周三就宣告夭折。 晚饭全是苏路不爱吃的菜,躲在食堂角落里扒拉几勺子,怒火横生,一口不碰的全给倒光。肚子没餵饱,凌晨饿醒,狼狈的窝床上翻来覆去难受,苏路跳起床,兇勐的翻柜子,发现粮食全光了,平时郭骁每周日都会大袋小袋的拎来宿舍储备,总被苏路笑事儿妈,难道学校店里不能买啊?现在夜深人静才发现郭骁的睿智,这会儿填肚子的干点也没,给自己买宵夜的人也没,苏路满肚子飢饿化成委屈,鬼使神差翻开窗子跳出宿舍楼,直直往小屋跑。 打开门,一片冰冷,空气隐隐还留着和郭骁作爱的味道,填不饱肚子,越发勾起了泛滥的心思。 苏路憋紧嘴,随手打开抽屉,眼睛一亮,居然有夹心蛋糕!!!恶虎扑羊的抓起就塞嘴里头,像个小耗子,夜半时分终于填满了肚子。 饱暖之后,就该思yin欲。 窗外一片漆黑,苏路隐隐觉得倦意,想想自己醒来已经凌晨,现在不知折腾到几点了。 打开手机,看着时间显示,苏路整个一发呆,屏幕上隐隐映射出自己的眼睛,他憋了憋嘴,又憋了憋,有点委屈,带些妥协,“妈的,想就想了,想他又怎样了!” 挂通手机,拨号音中苏路心脏怦怦得跳,半晌,彼端的声音模煳,却那么熟悉,“……苏路?是不是苏路?” 郭骁的声音全是愉悦紧张和焦急,一下堵得苏路满腔的话开不了口,“苏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听你的声音,多说点,听你的声音。 “苏路?” “……” “你他妈说话!!不许吓唬我!” “……”苏路委屈的一憋嘴,“哇——,他冤枉我想逃票!!”
第16页 “- -罚钱了?” “没……阿田给垫上了……”那个委屈劲啊…… “……那就好,那就好……”郭骁擦了一把冷汗。 “还有,晚饭没个菜是人能吃的,饿得胃疼。” “什么?不是关照不许空肚子睡觉吗!”怒气直接窜过大洋,跳出话筒掐苏路脖子,“赶紧拿钥匙去小屋,我在第二个抽屉放了点心,赶紧去。” “……已经在了,吃好了。蛋糕太甜了,你记得下次买别的口味。” “……你他妈的!!!吓唬我好玩啊!”郭骁顿时软下神经,疲惫的松口气,“乖,再有三天,千万别闹脾气,否则我在这边还有什么奔头!” 苏路嗯了一声,心口热的要跳出来,堵了许久的话语终于不再掩盖,“郭骁,你那边几点啊?” “晚上十点,”郭骁愣没好气,“正打算休息呢,被你吓的神经错乱。” “十点啊……郭骁你知不知道我这边几点?” “……让我算一下时差。” “别啊,我告诉你,”苏路揉揉眼睛,感觉有些困意了,“凌晨四点,是凌晨四点。” “……苏路,”顿了顿的声音紧崩着期待,“说。” “……我喜欢你。郭骁,糟糕透了,我喜欢你。” 恍恍惚惚,一个星期飞快而去。 苏路知道周末郭骁该回来了,但是不确定具体时间。 周六吃完午饭,苏老娘花枝招展的跟着手帕交去逛街,苏路觉着她这种去买上一大堆鲜嫩欲滴的花衣花裙却不穿的举动就和烧钱没两样。 吃着水果,正躺在床头看汽车杂志看的来劲。就听见楼下山猫子鬼叫,“苏路,苏路!” 那声音笔直打到心里最深,和那句清晨四点的喜欢,一起在藏的甜甜蜜蜜。 苏路“啊”的傻叫唤一声,整个人不假思索的跳了起来,蹦下床时差点被拖鞋绊个惨跟头。 苏家是在二楼,趴在阳台上,就和楼下的人面面相对。 阳光就是郭骁满脸的笑容。“苏路,苏路。” 苏路一句话也说不出,满心的欢喜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只能裂开了嘴傻笑,疯子似的大半身探出阳台,恨不能跳下去直接扑那人怀里。“哈哈哈。” “苏路苏路苏路苏路。” 一人站在楼下傻叫,一人憷在楼上傻笑,阳光也有自私的时候,此时此刻,只选择了傻乎乎的两个人,披散一片金黄。 半晌,傻子一号终于恢復了神智,弯着笑得合不拢的嘴叫,“你丫疯啦!憷下面制造什么噪音,赶紧给我上来!” “喳。”傻子二号提起行李直奔。 一关上门,苏路整个人就像饿了三年的小豹子,满头满脸扑的郭骁连连往后退,“你完了,你完了,你居然连家都不回。” “嗯,早完了,多少年前就完彻底了。”郭骁赧红了脸,双手抄满苏路的背,抓紧了腰,急躁疯狂的接吻,舌尖像淬了毒,勾的苏路迷迷煳煳换不过气。“我说有要紧事情要办,直接过来了。” 苏路哪还乐意跟他废话,直接撕开衣服往地面扔,你他妈是男人赶紧上。 郭骁又笑又咬,一把抓住小崽子的腰,横抱着走进卧室砸床上,居高临下的邪恶笑着,一掌扒下苏路宽宽大大的裤子,吐出舌尖,吸血鬼似的舔弄苏路的脖子,你把我弄的神智不清,你把我弄的行尸走肉,你把我弄的呆在德国没了魂,你等着受死吧。 郭骁原就是风云人物,这一回来简直好比周身镶满钻石,大伙儿的眼神羡慕妒忌又佩服,当然还夹杂为数不少的粉红色爱慕,苏路满腔怨气的闹别扭,呆在底阶的老位子,桌面下把郭骁的腰几乎掐烂,你招谁了?我下去几寸废了你,我让你还到处勾人! 我没,郭骁涨红了脸叫怨,咱唯物主义好青年凡事得讲证据啊不是?你把我心挖出来看看,但凡有个旁人的影子就当你白对我告白了。 谁啊!谁告白谁了! 双手捧起苏路红成酱油的脸蛋,还是觉得你瘦了。到底有没有乖乖吃饭? 没你我吃不下。 大学生活,在自在随性中,过的飞快。爱情尽管偷偷摸摸,却满足的让人心里灌了蜜。 大二的深秋,天气有些寒了。 那天,郭骁聚在106打牌,大伙都嫌拱猪升级斗地主玩腻味了,返朴归真抽乌龟,苏路牌旺,第一个全身而退,兴高采烈的画了一张乌龟等开张,几个兜圈下来,郭骁皱着一张便溺脸认输。 “哈!~该!”苏路狼心狗肺的得意,“瞧我给你画的这乌龟多神气,你是最帅的乌龟。” 说者,手指比划过郭骁的五官,细细勾勒出轮廓,“贴哪儿呢?要不嘴唇吧?” 郭骁莫测高深的笑,眼神闪着暧昧而激烈的光,苏路的手指,黏上了郭骁的唇,嘴里装模作样的哼哼要不要这儿呢,郭骁偷偷启开唇瓣,舌尖在只有两个人能察觉的范围内敲敲磨苏路指甲。 正热闹着,“砰——” 寝室门被剧烈撞开,王可一脸死灰抖着肩头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干吗!”苏路懒洋洋的搭话,双眼依然死死黏者郭骁似笑非笑得表情,“神神叨叨的,阿田呢?他不是和你一块儿吗?人呢?” “还说!就是阿田出事了!!他……布告栏里贴了张照片,是——”王可脸色灰暗的转了又转,甚至有点扭曲,大火眼瞅不对劲,全都扔下牌,只剩苏路状似无所谓的把手指搁在郭骁唇上,两人的眼神黏乎乎粘一块儿。 “到底怎么?说啊!”支吾半晌,罗建火爆脾气最先忍不住的问。 “是————”王可深吸了口气,“阿田和他哥接吻的照片。” “砰!”丁一连着凳子仰面摔在地上。 苏路手一抖,敏锐的感到郭骁的唇突然冰冷透骨。 满室寂静,死般的安宁令人恐惧。 “胡说!!”罗建煞白着脸大吼,“不可能,我们屋的兄弟哪可能有…… 大伙瞪直眼,“———这样的变态!” 苏路突然抿嘴,默不作声的笑了一下,缓缓放下手指,低头撕着纸条玩。 郭骁看着他,眼睛闪过激烈的光,燃烧开豁出命去的坚持。 第八章 郭骁,你可想清楚,真要决定了,咱就拴紧绳子一条黑路走到底,你别想再有安生日子。 嗯,早认了。你做善良百姓,我就勤劳刻苦守着你过太平日子,你要作jian犯科,我就杀人放火蹲大牢去陪你。 没有人说得出话。 无法想像的事实爆炸般震碎了快乐。 空气静寂得比死亡更可怕,只剩下苏路“呲啦呲啦”撕纸条的声音,冰冷扭曲的烦躁,毫不留情凿在郭骁心底。 他盯着那压低的脑袋,苏路的眼睫毛长而漂亮,招惹人的晕出阴影。 妈的,天杀地剐的自私鬼,郭骁的牙齿在舌尖咬出一个血泡,就这副死德行,挑得别人横下一条心,自个儿见了事就往后头躲。 “别撕了!” 尴尬的沉闷中,郭骁冷不丁拍下一巴掌,死扣住苏路手上机械的动作,狠狠压紧了不让动,“不许撕!” 苏路被突兀逼来的力道吓惊跳起来,众人也莫名其妙的瞪直眼。 郭骁磨磨牙,左手狠掐大腿,命令自己清醒点,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你这乌龟是画给我的吧?我没说不要,苏路你怎么能自作主张的收拾干净?我偏要这乌龟。我偏找罪受。” 苏路眉毛笑开,嘴角却憋得像哭,一挣手,把碎啪啪的纸条给郭骁上嘴唇“哈拉”一下子,“成,贴你!没见过这么贱嘴皮子贱肺的。” 大伙儿这才被逗得放松心思,好歹缓过些神,四仰八岔的软倒在床边椅背,丁一想不通地抓头,“怎么可能呢?啊?这算哪回事儿?” 老虞稍镇定些,拉过王可问究竟,王可端起罗建那满杯可乐,狠狠喝到见底,不等罗建心疼鬼猫子叫,赶紧喘着气抹嘴,“我都没大明白,上完选修正路过布告栏,见那一大群人围着,跟抢金元宝似的,我就来上劲了,阿田本来嫌烦不想凑热闹,可硬被我拖着挪近了会儿……正瞅见韩韩在里边,我当时就觉得怪,他脸色死白死白的,周围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就是特……特糟心的那种,韩韩低着头髮抖,又倔强又可怜。阿田一下子就疯了,抄起书往我手上扔了撒腿冲进去。我腾不出空拉,只听他骂了句操!谁敢难为你?没想他不进去还好,一进去反而整个人也变疆了,脸色惨白的更彻底,抓紧了他哥衣领,嘴唇铁青的说不出话,我瞅不对劲,死活挤进去一看……就是……”王可狠狠一锤桌子,“就是……那张他俩……的照片。” 大伙儿听的转不过脑子,苏路捏紧拳头。 “……然后呢?”窒闷中,仍是郭骁打破僵局。 “后来……”王可挠头,“我都傻了,看着那照片大脑空白,周围议论纷纷,有些话……难听的厉害,没一会儿校方赶来人了,撕下照片拉着他俩就走。我怎么都缓不过神,直到阿田的书落下地,才煳里煳涂惊醒,赶紧跑回来。” 王可一口气罗嗦完,精闢力尽的颓然倒在床上不动弹,大伙儿再没了玩的兴致,胸口无名火一把,愤愤地把牌摔的啪啪响。 郭骁一径盯着苏路游移不定的眼神闪圈,躲哪儿堵哪儿,非要他认认真真瞧住自己,没几下子,苏路就毛了,冒火的咬紧嘴,垂眼和鞋面恩爱缠绵,死活不抬脑袋。郭骁刚沉下脸,就听见门外室友喊自个儿上课。 轻嘆了口气,桌底下用脚狠踢苏路一拐子,激得血气小炉子噌得抬起高昂的头,郭骁敛起得意的笑,在苏路挑衅的眼神下,镇定的撕下嘴上的纸条,慢慢的认真叠成方块,放进口袋拍了拍,这才离开。 郭骁一关门,苏路就爬上床,闷头盖脸躺着,大伙儿都有些老年痴呆的样子,神志利索不起来,罗建的火爆慡快早飞了爪哇,尽傻咕哝,“这怎么会呢?虽说他们兄弟两平时瞅着挺奇怪的……要不就是没道理的互相仇视发脾气……要不就是把什么都替对方考虑了……但……但是……总是兄弟啊……而且还是双胞胎……这怎么能?”
第17页 王可心不在焉的顶了句,你这什么屁话?敢情要不是兄弟两男人滚上床就没相干了? 啥?罗建一愣,妈的王可你抓我什么话茬,想闹不快活啊! 够了够了,每人少说一句成不成?还嫌咱屋热闹不够看哪你们?老虞勉强定下神劝架,那用词苏路怎么听怎么刺耳,一声不吭盯着天花板发呆。 气氛阴郁到连窜门的耗子都无法忍耐,脚丫一撒去隔壁屋度假。 尴尬和沉闷直到叶柳妮打电话来叫丁一吃饭才算解散,大伙儿没精打采地熬到晚上,也不见阿田的人影,听见敲门声,罗建窜的贼快,一开门却是垂头丧气的郭骁,眼珠在苏路身上绕了个九曲迴廊转,才累极一笑,“兄弟俩在校长室谈到现在,他们父亲下午就到了,不过估计也没辙,事情是闹大了,十之八九得走人。” 五个人各自窝床上心不在焉得翻了会儿书,丁一愣是能直着眼神把黄易的《翻云覆雨》倒揣着一页一页从头看到尾。 折腾没一会儿,拉灯睡觉。 苏路死活阖不上眼,翻身翻的背嵴骨火疼,想着韩韩笑起来干净腼腆的样子说你好我找阿田给他送鞋,想着阿田怒腾腾冲韩韩嚷我什么东西配管你我也就你弟。脑子哄乱,索性打开手机翻出几条黄段子,一古脑儿往郭骁那儿发,发到估摸着明儿一早他开机就得爆,才张嘴坑的咬住枕头,鼻尖一噌一拱,睡了个结实。 次晨醒来,阿田的床铺还是空着,散发冰冰的冷。早上没课,苏路闷着被子癞懒觉,正舒坦的不知天高地厚时被手机闹醒,没好气一把抓着,苏路闭紧眼直骂,干吗呢你几条黄段子就给招的气血上升,那点出息!大清早的屁事不干你闹小爷撒欢? 那头冷气抽成鼓风机,默了半晌才阴沉沉开口,苏路?我是你系主任…… 当场把小傻冒吓的屁滚尿流差点摔地上,一抹脑门全虚汗,哎,是,有事您吩咐,啊,那个谁谁谁,你把收音调小点儿,刑警803台词都窜我电话里呢。 ……啊哈啊哈哈。双方傻乐几声,苏路青丝吓秃一大绺,庆幸没把jian夫的名号嚷出来。 全班紧急集合,一扎堆的窃窃私语,校园里热辣八卦从来传的比什么都快,何况这么厉害一事,谁不捏着几个版本闹嘀咕? 系主任姗姗来迟,脸色整一个菜青虫,语焉含煳的说了下阿田兄弟俩的事,苏路垂着眼,从课桌版里掏出本不知谁拉下的小说,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 “校方经过慎重讨论,同时在他们家长在场的情况下,对俩人做出开除决定。” 此起彼伏的嘆息和怪叫,苏路后脑勺像被针扎似的,眼角余光不受控制飘开,罗建他们一致的脸色铁青恶寒。 “田闻欣现在宿舍里收拾东西……”难怪召集全班憷这儿,“我希望大家的心思还是放在自己应该关注的地方,不要被这件事影响……” 场面话说完,系主任才一退场,教室里就炸了锅,女生三三两两的挤着脑袋小声咕哝,不时冒出“啊!”的尖叫,阿田平素人缘不错,大多男生都无声嘆息,只少数几个没心眼的爷们浪声浪语的调笑。 “哎……公子哥就是跟咱平民不一样,玩儿这个都带讲究。搞男人……我呸,真变态!”不知谁先恶毒心肠的刻薄着。 苏路右手食指激抖,他赶紧用左手抓着,不关你的事,记住,保护自己才要紧。 “说你是乡巴佬还不认!这叫时髦懂不?带劲的全搞这个,痛快啊!”又是一句,外带下流的笑声。 苏路咬紧牙扭头,老虞脸色铁青的闷不吭声。 “幸好我没哥,否则以后回家就得赶厕所吐……啊……不,厕所都不敢去……哈!” “我操!”脑门哄的爆炸,膝盖触了电惊弹,激震地座位散架似的怦怦响,大伙儿全被吓得收声,那几陀污言秽语的垃圾看着苏路青面獠牙的怪物脸,愣张嘴巴,没种的可笑。 “苏路……”丁一搂着叶柳妮,迟疑的问,“你干吗?” “回寝室送他。你们呢,去不去?” 老虞被苏路盯的招架不住,求救的看罗建,罗建挠挠胳膊,又推搡王可,王可犹豫半晌,突然埋低头。 “你们觉得噁心是不是?”苏路一字一冷哼,“那就守这儿干净的位子甭动弹,我不糟劲同性恋!” 说完,拔腿冲出教室,摔的门震天响,我也是他妈我也是这样的货色,我了解他,我不噁心他,男人爱上男人怎么了!不就是人爱上人这码事嘛,能逃的开谁故意挨冷眼?心挖掉还黏在那人身上,谁他妈有办法! 沖回屋,阿田正垫脚收毛巾,被苏路一砸门,惊的全摔地上,整晚不见,他憔悴的吓人,脸上鬍子拉渣,尤其让人堵心的是眼睛里那绝望的光,仿佛这世界,从此没什么可在乎。 阿田瞅着苏路气喘吁吁的样子,挑起眉,“哥们,我还以为没人会回来。” 苏路笑的够呛,走过去替他捡毛巾,“谁干的缺德事?” 阿田无所谓地冷哼,“告诉你准不信,他能狠成那样……” 说着,走到床边往手提箱里扔衣服,苏路跟在身后看他侧面,“那你以后怎么着?” “……去义大利读书,我爸原就打算等大学毕业送我出去读研,这下他脸算是丢尽了,赶紧趁手上有权,把我收拾出去。” 盖上箱子,突然被苏路一把揽住肩膀,用力地紧了紧,“兄弟,一路顺风。” 阿田手臂一横,绕住苏路的背,“锅炉一家子,你记得要小心,平时挺能装的,遇事就发傻,以后藏着点,你们不比我……俩,我爸有手腕,顶多俩儿子打发上别的道,你们可别毁了前途。” 苏路憋着嘴,要说想哭那就太娘们了,但心里边实在不是滋味,想问韩韩呢,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只能酸鼻子酸眼陪阿田下楼。出了楼口,阿田指指远处一黑色别克,瞧,等着押我呢。苏路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勐扔下行李,发疯得往东宿舍楼跑,苏路撒腿急追,阿田你去哪? 我得去见他一次,没准就是最后了,我爸决不会再让我俩碰一快了。阿田的声音飘着哭呛,我必须去见他一次。 道上俩疯子,气也不喘地直闯上韩韩的屋,阿田豁出命的踹开门,二话不说冲过去从后边抄起胳膊抱紧韩韩,哥,哥。 苏路看不见俩人的脸,他们背影重叠,激烈的冲撞与颤抖,苏路打赌韩韩哭了,因为屋子里有伤心的泪水味。 阿田把脑袋埋在他哥的耳朵后边,硬硬的强忍住哭,“哥……爸安排我去义大利,你呢?你会去哪儿?他不肯告诉我……” 韩韩手臂往后伸,扯住阿田剪的短短的头髮。 “我不能告诉你。” 阿田脑袋一压,苏路只听见韩韩啊的痛叫,阿田说你干吗这么狠?韩韩说我受够了。你不许打听我的消息,听见没? 阿田惨惨的发呆,“哥……,韩韩……,你还记得么,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咱俩才九岁吧?你伸长脖子吼不准捣蛋,那小样好玩级了,好玩的我忍不住逗你,你一把推我到棉花堆上,自个儿却掉河里,我看着他们把你拉上来,知道么你看起来脏极了噁心极了难看极了,浑身烂泥,脸上黑乎乎一团,后来谁说我俩长得像我准跟他急,你那么丑怎配和我像?你那时小腿划破了,血流的一条一条,我还以为你会哭呢,可你眨巴眼睛,黑亮黑亮盯着我吼,看屁看敢情不流你的血你不疼!我当时就想,以后这个人说什么我都听。所以上中学那会儿你让我离你远点我就偷偷跟着不敢让你生气,你让我找女朋友我就胡田野地乱搞,其实我没一分钟是快乐的。十六岁那会儿你说你认了喜欢就喜欢吧,我都高兴疯了,就连吻你我都害怕扯疼你。后来……刚考完大学,爸领你回家说阿田这是你哥,孪生哥哥,我他妈不信!瞎说!我俩怎能是兄弟呢?可你让我喊你哥,那好,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说你是我哥,那我就做弟弟,我怎样都不要紧,真的。我听你的,可是你不能让我不爱你,我听你话,可是我这颗心脏听不了我话,他早不是我的了,他就是爱你就是爱你就是爱你就是爱你……” 一长窜的就是爱你,韩韩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苏路眼睛很痛,带上门憷屋外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阿田抖着肩膀出来,苏路一句话不说,只扶紧了他胳膊下楼,俩人无言,直到送他上车,引擎刚启动,苏路就听见后边吵闹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老虞他们没命的跑过来,嗷嗷狼吼着阿田死小子,哪天回来度假敢不请老爷们喝酒,你就甭想踏上咱祖国大地一步! 阿田伸出脑袋挥拳头,成啊,等我带义大利酒回来醉的你们不能人道! 渐行渐远。 苏路眼前模煳着飞扬的尘土,他拼命睁大眼睛,想要把阿田的笑容记得久一些。 同天下午,另一辆车接走了韩韩。 洗完澡路过布告栏时,那里已是空白,苏路呆了好一会儿,只看见玻璃中倒影出自己的脸。 哥们,你真帅!他吱牙。 回屋晾开毛巾,郭骁正气凛然地探进半身子,苏路同学,去不去晚自修? 苏路没好气的扒拉着湿嗒嗒的头髮,没瞅见老子在臭美啊?你先走。 磨蹭到七点整,宿舍楼不顾廉耻的又用熄灯这招逼迫栋樑们赶紧踏上勤奋刻苦的康庄大道,苏路走在树下,风吹的身体发凉,眼前全是阿田和韩韩的哭泣,妈的完蛋了!要死的别扭又犯劲了,苏路狠狠捶自己脑袋,可止不住一股灰色的悲哀。 打开底阶门,满满一教室人,很远就瞧见郭骁占着老位子,高兴的沖自个儿挥手笑,苏路憋憋嘴,一眼一眼盯着他,走到半途突然矮身随便个位子坐下。 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旁边两女生聒噪的像几辈子没说过话,苏路咬牙痛恨人体构造,眼角余光怎么就不带拐弯的呢!都不能绕背后瞧瞧动静。 郭骁可能真被惹火了,整晚也不来揪人,苏路焦躁的挪身子,硬熬到周围人全走光,屏住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回头一看——屁!哪还有郭骁的身影!! 当下气得眼泪几乎滚出眼眶,成啊,你狠,你够狠。 憋着一股怨怒,才跨出教室就瞧见屋檐下那高高的身影,黑暗中,郭骁的笑容无奈里有宠,“下雨了,我回屋拿伞。”
第18页 苏路轻哼一声,探出手掌,才发现天气不知觉间变了脸,绵绵阴雨不断。 郭骁拉过苏路笼在怀里,撑开伞凑过鼻子嗅了嗅他的头髮,“够神气啊,窝女生堆里坐着,惹一身香味。” 苏路看着郭骁衣服上深深浅浅的颜色,眉头皱紧,着急的探上他头髮,果然湿漉漉的。 “你傻啊!”火大的跳脚,“湿透了也不找件衣服换上,招病哪!就这么些路,我淋点雨有什么相干了?你存心感冒了传我是不是!” 郭骁急压住苏路乱蹦哒的身子,密密的雨丝飞了俩人一身,“安生点,你今天不是刚洗头洗澡吗,淋雨就白搭了。”一手滑下苏路的腰肢,能工巧匠的直接挑开裤带扣往里凑暖和。 苏路下半身一机灵,宝贝傢伙被激的发凉,情慾的热气却汩汩冒,“脑子掉粪坑了?放尊重点,这种敏感时期……” 脸色立沉,手上紧捏的苏路“啊啊”惨叫,一脑袋捶他肩上抖的浪荡,横竖路上没人,郭骁毫不留情的调戏到苏路喊饶命,“你可算说出口了,阿田的事让你害怕了是不是?你没信心是不是?你压根还觉得是图痛快的玩,要说到认真的人生就没底气了,对不对?” 苏路喘着气发抖,郭骁的舌头满脸放肆,夹杂着愤怒和疼惜,吼一段吻一段,雨丝纷乱的抽在脸上,责问和亲昵无法分辨,“你……你别逼我,让我想会儿……” 郭骁咬紧牙,狠狠的恰个血印子,“好,我让你想,我等你答案。” 火热的纠缠和恐惧,苏路迷迷煳煳回到寝室,发现大伙儿全在拿毛巾擦头髮。 啊呀,王可赶紧扔过一条毛巾盖苏路脑门上,咱屋无一倖免,全淋透了。 我才没被淋着,我有伞……苏路恍惚搭腔。 ……大伙儿沉默一会儿,惊人一致的问,苏路你那伞什么牌子的,赶紧告诉我们,咱也能记得以后千万别用。 接着几天,苏路总有些心思重重,挑食的毛病犯的越发厉害,扒拉几下就没了胃口,郭骁远远看着心疼,又不想逼他。不声不响每晚备齐全点心放小屋,知道小耗子饿极了准得跑那儿觅食。 周四晚上,苏路不负重望地又在小屋吃了饱,撸着滚滚的肚皮往宿舍跑,经过河边的树阴下,突然被一双手使足了力道蛮拉,那气味埋在尘土里苏路都能认得,闭着眼随他扯,到了阴影下直接疯头疯脸往怀里扑,“干吗躲路边上耍流氓?” 郭骁双手滑到苏路腰上,掂量的捏了一爪,“今天晚饭又没怎么吃吧?” 苏路心口一暖,皱紧眉头撒癞,“不怪我,那也是人能吃的?” 说着笑裂开嘴,唇里还嚼着果汁牛肉干,作势邀请,郭骁舌头一勾,直接就着苏路的嘴吃了起来,“全是牛肉味,你成牛舌头了。……哎,这周日你妈有事吧?那早上就来我家玩,吃了午饭咱坐车。” 苏路一脚踹上他膝盖,“谁牛舌头……你别打扰我清修的计划啊!” 郭骁气的发笑,嚼着嘴里最后点零食,恨不能直接把苏路吞下肚,清修你个屁! 周日上午,蓝蓝天空白白的云。 “糟劲!!倒霉催的!!”,苏路横眉怒目的在郭骁卧室里大闹天宫,“你好意思让我早点来玩儿?——你他妈什么都没有,玩什么,怎么玩,玩谁发呆比较帅啊?” 边吼边把抽屉翻底朝天,好容易套出张光碟,苏路仔细一看,爹不疼娘不爱的惨吼,“模拟人生?这种娘们游戏?” 郭骁晃荡着脚丫无奈笑,“我不玩游戏的啊,就这个还是表弟撂下的呢。” 苏路恼火的哼一声,得呗,总比什么都不干,空打发时间强。 当然,如果让苏路拿主意,好玩的事多了去了,比如俩人黏床头比比谁脱裤子快谁穿衣服慢,比比谁赤膊裸着胸膛扭的伦巴强,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可郭妈妈在家啊,借苏路108个胆子也不敢梁山起义。满腔骚劲没处使,苏路老大不高兴地虎着脸开电脑。 “你不至于吧……”郭骁从背后过来完整的笼住,舌头很技巧的在耳边下作一吻,“慾火攻心成这样?甭急啊,今晚不就回校了吗?去小屋……” “滚蛋!”苏路不耐烦的推开,闷头钻进游戏。 郭骁对这没兴趣,咂嘴笑了一下,跑去厨房端了水果来,坐苏路身旁,边看书,边不时往宝贝疙瘩嘴里餵吃的。 苏路选了俩男人组成家庭,穿衬衣的叫shown,穿t恤的叫liou。 玩了一会儿,发现两傢伙情感交流模式里边居然还有“接吻”那回事,顿时野兽劲全上来了,傻笑着让他俩罢工在家,什么正事都不干,吃饱了就吻,睡够了也吻,无事可干要消遣时还他妈吻个没完。 三维动画作的逼真,一吻起来可以切换角度观察,苏路眉开眼笑手舞足蹈,脑袋都快落地上了,回头瞧瞧郭骁认真看书的侧面,嗓子挤出咳咳狼笑,笑的郭骁汗毛倒竖,下意识递着剥皮的桔子瓤餵过去,苏路吭的咬住,舌头弯勾作怪,“没劲,不能作爱。” 一句话吓的郭骁险些心脏跳出来,“什么?”压低嗓子抬头,定神瞧了眼电脑,不禁又气又笑,“你妖怪啊!这都能玩出来……” 苏路的脸立即跨成扁扁的委屈,“是我的错?游戏就这么设计的!再说了……”贼眼珠子挑逗的一勾,“他们吻的多带劲,你瞧那谁谁谁转头吮吸的技巧!比你强多了……” “小东西用这手段激我,逊了点吧!成全你……”郭骁笑着扔开书,捏紧苏路脖子,往他嘴里哈气,苏路眼稍一弯,胳膊肘子乖巧的没了边,直往腰肢上绕,眼看着风流缠绵起来…… “骁,”郭妈妈突然推开房门嚷,“电话。” “怦————” 苏路吓一哆嗦,本能地手掌一推后背一紧,直接大跟头狠跌下凳子。 “喂!”郭骁瞬间就唬白了脸,撕心紧叫一声,勐地冲下身子抄兜抓起苏路的背,一手撸过他后脑勺,“摔哪儿了?疼不疼?” “没,”苏路瞪直了眼结巴,拍拍地毯,“没大碍。” 郭骁沉着脸观察半晌,才松口气,脸色缓了些,支撑紧苏路上半身,气势汹汹的回头嚷,“妈,你敲门!” “我……—!” 郭妈妈下不来台,眼见要发作,苏路赶紧端起笑脸打圆场,“阿姨,对不起啊,我刚在拷问郭骁有没看上眼的女生,他尴尬着呢,所以反应这么夸张,我没事,阿姨你别在意啊。” “真的?”郭妈妈立时花儿朵朵开,挠着苏路直笑,“那他招了没有?” 苏路一抿嘴,郭骁突然着恼,甩开苏路后背,生闷气般的推着母亲往门外走,“……别听他瞎说。” 趁着郭骁接电话,苏路死命的让两傢伙接吻,感情值到了满端,才发现即使模拟的人生里,也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俩傢伙光搞男欢男爱不工作,用完了系统分配的钱币,吃不饱肚子开始处处不顺眼。 “苏路,”正发呆着,郭骁搁了电话探进脑袋,迟疑开口,“我出去会儿,是骆怡……” “嗷。”苏路心不在焉的答应,liou向shown发脾气了,狠命的摔着食物骂粗话,苏路觉得特好玩似的呵呵笑了起来。 “她正巧路过这儿,有些学生会的资料要给我,”郭骁顿了顿,“我没……” “傻孩子真不开窍,”郭妈妈开心的挤过来凑热闹,“今晚就去学校了,没什么还特地跑这儿来?” “哈哈。”苏路笑得更开心了,“阿姨你一针见血啊,他害羞呢。” 郭骁眼神沉郁闪着,脸色有些发火的难看,“妈,你起什么哄?”,板紧了脸,进屋穿外套,状似无意地在苏路身边压低声音,“……你和我一块儿去?” “我才不。”苏路干脆利落的摇头,“我要玩游戏。” liou已经闹腾的歇斯底里,晚上都不肯和shown睡一张床上,俩人情感值降低到底,又得不停接吻才能晋级吧?妈的,真好!“对了,我早上来时瞧见你家楼下有买西布林,我都没吃过那玩意儿,带点上来。” “吃!餵猪还能见它长骠,餵你不长心眼不长肝,全他妈白搭!”郭骁没好气的搭腔,一摔门,走了。 郭妈妈看着儿子背影咋舌,“小路,那骆怡……?” “中文系花,大才女啊!”苏路看着郭妈妈笑没fèng的眼,嗓门吊的夸张,“他被抓包了,恼羞成怒呢。” 很快,郭骁拿着资料和西布林回来了,外套一扔,直接端起果子洗干净回来,苏路刚想张嘴,就见系统跳出提示框,“liou/shown感情已经达到一定程度,您是否考虑领养个孩子加入家庭?” 苏路一呆,突然狠摔肩膀,“原来俩男人就玩出这么个结果啊?还领养小孩呢,真他妈有意思。” 郭骁有些惊异,凑过来问,“玩到哪儿了?” “没劲,”苏路一把抓起滑鼠,不存档直接退出系统,“就说这游戏没劲,不玩了。” 郭骁皱紧眉头,看他一会儿,拿个果子餵过去,“哪,老爷,吃吧。” “……嗯,”苏路垂眼捏着紫色的小果实把玩,“郭骁,你不是答应我想几天么?这会儿我想好了,要不……” “怪了,颜色这么深,有没有洗干净啊?”郭骁凝神观察着,突然毫不客气打断话题。 苏路也不恼,转过头逼紧郭骁的视线,“要不咱分手吧?” “……真没洗干净,我再去沖一下。”郭骁聋子似的,拿着果盘往外走。 “妈的,”苏路捏紧拳头,火大的一把拉住他衣角,“我跟你说真的,你别当我放屁,我们别走到阿田那步,痛成那样不还是分开?趁现在感情收得起来,分就分了吧。” 郭骁深吸口气,仍然无法控制手指的颤抖,咬紧牙低头,看着苏路拉住自己,突然就发狠了,拿起果盘砸,苏路手背上立即一条红印,“我不想揍你,我真不想揍你,上次滑伤你的手我疼的落下心脏病,你别逼我,你别气我。”
第19页 苏路一呆,汹涌的伤心像被刀子挖开肝脏,“郭骁……你听我说……” “说屁!!”郭骁勐挥开苏路,走过去狠狠用脚踢上房门,满手果子兇勐砸了过去,“你他妈自私!!你就想着自己痛不痛快,你怎么不想想我?你感情收得起来那是你聪明,你厉害,你没陷彻底,可我从高中笨到今天,我收不起来,我没你强!” 郭骁生气了…… 苏路双眼冒水,满盘果子砸的身上零零碎碎疼。 郭骁生气了……,不像运动会那次火爆外露,但却狠到周身散发的气息里,惦紧脚板似乎想踹死自己。 宁可被他踹死,真的,宁可被他踹死。 想踹死他,真的,想踹死他。 想用耳光扇扁他,想用手指恰死他,甚至想像野兽那样操死他。 混蛋,妈的,混蛋。 良久,嘴角咬出血,狠狠推开,郭骁坐在墙角,拿起滚了一地的果子往嘴里塞,也不咀嚼,只是机械的吞,眼眶没出息滑下两道水,和着一起窜入口腔,“……原来西布林就这个味儿啊……操,一点都不好吃。” “你疯了!”苏路崩溃般嚷起来,悽惨难看的爬到郭骁的膝盖间,眼泪终于湖了满脸,“……我也收不起来啊,你别这么说我,我不承认了我喜欢你么,我说这话就是示弱了。我无所谓,我就一个娘,真要怎么样破罐子破摔,她也没辙,可你不同,你爸妈对你期望大的厉害,你前途那么好,我不能坑了你啊!” “这些屁事轮不到你管!”郭骁兇勐的抓紧苏路哭软的腰,“我就问你一个事,你会为了谁豁出一切?” “……你。”苏路哇的大哭,“你你你,王八蛋你!!” 郭骁再不废话,抓起来直接扔上床,牙齿野蛮的撕开衣领,舌头放肆游走,苏路全身哄的发热,无法抗拒又慌张,“丫疯了!你妈听到怎么办?” “那你就轻点叫床!”郭骁是疯了,兽性的吻满天血红的落在苏路身上,“姓苏的你给我听仔细,你要再想逃……” “不逃不逃不逃!!”苏路闭紧眼睛,喉咙口火烧般的逼着吶喊汹涌而出,“我再不逃了!郭骁,你要决定了,咱俩就绳子拴紧一条黑路走到底,我这人无聊又差劲,掉坑里就爬不起来,你想清楚,你对我好就得好到底,不离开我。” “……我离不开你。” 时间就在习惯里,慢慢流逝。 阿田离开的阴影,终于变得浅淡。大伙儿坚持留着他的床铺不撤,即使越积越多的日用品堆得铺天盖地。 以往校方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警告男女生牵牵小手谈恋爱,这会儿可好,两眼珠子全瞪贼大观察男生间一举一动,唯恐再出个“非社会正常现象”彻底砸了学校牌子。 闹腾的整校园瀰漫开莫名其妙的杀气,原本男生间热闹起来捶一把抱一下正常得很,男人吗,痛快了发火了就爱管拳头大腿发泄。现在遇上同性就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打场篮球还戴着手套护膝护腕全副武装,生怕弄个肉体接触。 郭骁和苏路要职在身,尽管时不时能单独处会儿,但毕竟心虚,小屋是不去了,就连晚自修都分成一前一后的坐。苏路老毛病改不了,郭骁心疼劲也改不了,看书看到一半跑去餐厅端了夜宵放桌边,苏路一闻到香味,耳朵尖滴熘熘的,噌啊噌挪半天,一瞅没人看见,飞快的转身端了就吃。 可笑而尴尬的余波足足持续了一年多,等苏路升上大四,校方才逐渐淡化了管制,罗建憷阳台上紧吼了两嗓子,突然回身一把抱住王可老泪纵横,妈的,兄弟咱总算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王可瞪着旁屋同学尴尬直笑,吓的浑身直抽,正捉摸着说些什么好,就见那哥们也是长啸俩嗓子,拖着一室友就搂,奶奶的,祖国解放了!!香港回归了!! 苏路躲屋子笑的嗓子呛,这会儿,随着一年一阶层的规律,他们已经搬406了,眼瞅着是全宿舍最高阶级,大太阳慷慨的照满屋通亮。 目所能及,满眼光明灿烂。 考虑到就业时的指导需要,刚上大四那会儿系里就派了导师,丁一撸着鼻子笑,大学上了三年多,咱也算有导师了。 苏路还顶着班长的名头,却着实轻松很多,大四课少,同学实习的实习,瞎玩的瞎玩,个个修炼成老油条一根,不太呆校内了,一开始寝室谁谁不在大伙儿还问仔细,后来事一多,也就没那么滴水不漏。 苏小耗子可等到了落在米缸的这一天,瞅着没人就往小屋里窜,黏住郭骁胡闹个没完,郭骁总喜欢拉着苏路汗腻腻的身子沖凉澡,手指从上至下的滑过肌肤,“怎么还瘦这样,快四年了,成天餵你些东西也不知填哪儿去了。” 苏路笑的弓背蹭紧身后的胸膛,“屁话,不都被你消耗完了?跟头狼似的。” 沖凉出来,舒坦坦的并肩挤在床头,苏路玩掌上电脑,郭骁永远是看书,看的苏路烦了,口气发酸的踢他脚尖,“你还愁?瞧着吧,什么保送读研的好事准轮到你。” 郭骁笑着揉他耳朵,“你也不癞啊,好好把班长做到底,年关后找工作亏不了。” “幸好咱俩都本市的,你说要如果一个老家在外地,那怎么办?” 郭骁眼也不抬,直接拎过苏路脖子,掐的他吐出舌头含嘴里,“你回南方,我跟南方,你回北方,我追北方,你蹲大牢,我二话不说杀人放火进去陪你。” 第九章 一加一等于多少? 神经,忙着呢,滚边儿去。 喜欢加喜欢呢? 你他妈犯什么病,没见我做题烦着呢吗?找挨打明说。 差劲加差劲呢? ……分道扬镳?你真找挨打啊。 ——是殊途同归了!笨得赛猪头!俩差劲糟踏在一块,免得祸害他人。 十二月初,天气阴阴的寒,男生尤喜欢在这种季节踢球,一身的大汗淋漓沖把澡,舒坦慡快从喉咙口透出来。 “我说哥们今儿发烧了?”丁一浑身湿嗒嗒,端着澡盘直冲食堂,老远瞧见苏路和罗建正吃着晚饭,撩起一大块桂花肉卡油的起劲,突然见鬼似的沖苏路吼,“你平时不都没扒拉几口就唠叨食堂该改名叫猪圈,怎么今儿吃那么多?都不剩几勺饭菜了!” “轮得到你管!”苏路对着盘里那些异香扑鼻的衣裳直皱眉,“难得小爷我有一顿吃舒服的,你就这么看不过眼哪!” “甭理他,踢球闹晚了,买不到好菜,打主意想管你这儿折腾吃的呢,”罗建龇牙咧嘴的,赶紧塞最后一块肉。 “呵呵~别介啊,匀口给兄弟……” “怎么不让你家小叶留?我刚才还瞧见她了。”苏路实在受不了那味儿,火从头顶冒,一脚把澡盘踹飞。 丁一咧列嘴,“……冷战着呢。” “啊!”一声荒野拐腿狼的惨唿,郭骁端着餐盒正往这儿走,恰被苏路横飞的澡盘踢个正着,皱着眉头横手肘狠敲下苏路的后脖子。 “我故意的吗?你好死不死往这边憷。”苏路抚着被敲痛的地方,兇巴巴就是一句。 郭骁淡笑,坐下,苏路瞅着他的侧面一闪神,敏感觉出心不在焉的不快活,“你们要紧么?” “没事,”丁一夸张的嘆口气,“三天两头闹小脾气,过会儿就好,我都习惯了。” 郭骁噗的喷笑一声,眼睛贼亮的盯着苏路,“刚才没打疼你吧?别闹脾气啊……” 罗建哈哈大叫,苏路恼的脸皮烧成虾,“吃完了。走人!” 起身走了没两步,回头一看,郭骁正扒拉着白饭发呆,禁不住皱眉,jian夫今天有事!他瞒不了他! “你们先走,”站定脚步说,“我还想吃俩饺子。” “你没病吧!”罗建诧异的回身探了下额头,“平时小鸟啄食的,今天一吃那么多?……”上上下下的打量,“别是害喜了吧?” “滚蛋!!”苏路揣起丁一的澡盘就砸,“再胡说八道老子塞你满嘴臭衣服!” 好歹打发走那两个,苏路迴转身,二话不说的往郭骁身边一坐,郭骁错谔抬眼,“没走?” “你顶张屎脸让我怎么走?”苏路偏头看看周围,手掌直窜桌底下黄色一通,“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想瞒我。” 郭骁长嘆一口,笑的欣然而疲惫,“说了你不许急,不许傻了傻气乱嚷嚷。” “那么多屁话!”苏路拧着眉,戳一口米饭。 “……”郭骁顿了顿,突然一筷子摔老远,控制不住的怒气唬得苏路两眼发直,“……许教授你还记得么?” “记得。大一时带你去德国参加研讨的那个?” “嗯,被匿名信给告上教委了,说他近年来的论文大半是抄袭,这事儿要轮上别人也就算了,偏他是代表学校参加过国际研讨的,真要涉及抄袭……就难看了。” “那也是校方的事,和你什么相干?” “说你天真吧,”郭骁长嘆着往后倒在椅背上,“许教授平时人缘学品都好,你以为这真是普通的匿名信?是校方高层在内讧呢,我当初以新生的身份跟着他去德国,现在被划成党羽了明白么?系里说没查清之前,先把我所有职务免了。” “这算哪门子屁事!”苏路拧紧眉尖,半天没相通,“那他要真抄袭,你就诛九门了?又不是贴身助教,他抄不抄关你什么事!” “道理谁都知道,系里说这是不合理,但风头上必须严办,等事情缓下来,他抄也好不抄也好,只要查明和我那会儿跟去德国的事无关,就復原职。” “我呸!一月初学生会就换届了,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查清再顾上你?你不明摆了一牺牲品吗!就这样算了?” “你也知道是明摆的了!那不算还能怎样?”郭骁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了,嗓门拔高了俩音阶,“指着脑门骂娘?免就免吧,我也当烦了。” 苏路咬紧牙,看着郭骁疲惫无奈的脸。 我操他们祖宗八代!!当了三年学生会主席,作牛作马傻子似的,就为这可笑的原因被踢下台?说是查清就官復原职,可离换届选举还剩没几天,学校有这效率澡堂早盖上桑拿浴室了!
第20页 王八蛋,郭骁近四年的努力辛苦,就这么打了水漂? “算了,”周围纷纷扫来诧异的眼光,郭骁强迫自己冷静,紧捏了苏路的手心一下,“没什么可多想的,吃完饭我还得过去一次,交接手上的工作。” “嗯……”苏路眯着眼发呆,“啪”的折断一根木筷。 “喂,”郭骁不安地转过他脑袋,“你别闹事听见没。” “想太多了你,”苏路挤出笑,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兇狠,“我绝对不招祸,真的,你信我。” 信他是见鬼的王八蛋!! 郭骁只想捶烂自己的脑门,看看里面是不是被那小混蛋勾的没了脑浆。 满身疲惫回到寝室,躺着才发没多久的呆,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郭骁?你在啊?不好意思……”闯进来的老五沖黑暗一瞪,讪讪开口。 “恩……”郭骁没精打采,瞧这模样,想必流言四散了,他妈的,永远是这样,好事就没人宣传,鸟事传得飞快。 打扰你休息了?真不好意思啊,郭骁累的昏昏沉沉,耳边老五罗嗦个没完,你丫烦死了,想吼他闭嘴,却还是挤出一贯友善的笑容。 “我以为你肯定也在图书馆呢,和你老同学一块儿要签名……” “什么,”郭骁被鞭抽似的惊醒过来,“你刚才说苏路?他在干吗?” “你不知道?”老五傻了眼,“他写了封关于你被免学生会职务的联名抗议信,在图书馆正到处拉了人就讨署名呢!” 他疯了他疯了他疯了!!!! 妈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苏路浑身窜火,只想骂天骂地骂出郭骁的冤枉。有事利用就唿来喝去哄俩句你这孩子真能干今后准有好前途,眼见没价值了就成一内部高层斗心眼的牺牲品? 王八蛋!你作践谁都没关系,挑上郭骁,我就跟你拼了! 怒火烧红了眼,激起血液里所有凶蛮,苏路整一祥林嫂的疯样,满图书馆跑,见人逮人,同学你好,这事冤得太过了,你但凡有些良心,就请联名署一下。 郭骁不喘气地激冲上二楼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的苏路,他捧在手心里的苏路,他捧在手心里唯恐受丁点伤的苏路,燃烧着豁出一切的疯狂,周身是小野兽的血腥气,犹如那年学农时,受到了莫大的冤屈,非要讨个说法出来。 那一刻,沦陷的死心塌地。 六年后,今天,小野兽再度从笼子里咆哮跃出,为了自己。 顿时,像有条鞭子,抽打身上每一寸。 “走。”二话不说,拦过去一把抓住革命劲头高昂的小豹子,用胳膊紧紧绕住苏路的肩膀,抓住了往外拉。 苏路一惊就想挥巴掌,见是郭骁,脸上闪过心虚,但随即火焰烧的更旺,使劲推开,“你别管。” “叫你走,听到没有。”郭骁火了,如果不是大庭广众,耳光早扇上去了!靠,他以为在演黑道义气片? “你什么东西,叫我就听?滚远点。”苏路被抓的火疼,胳膊上红印鲜明,狠狠的甩又甩不掉,怒焰夹杂,“我忙着呢。” “你忙!你这叫找死!”动静嘈杂,同学们半惊讶半看好戏的眼光激得郭骁烦躁得想宰人。 “……这人就是郭骁?”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就是他被免了学生会的职?” 每丝指指点点都像直接戳在嵴梁骨上,郭骁的脸色难看到发青,突然一拧苏路胳膊,“混蛋!” 苏路痛的哀叫,眼眶被腺体激得冒水,委屈恼火的瞪了郭骁一眼,索性不吭声,直接甩脱了束缚继续挨个位子讨签名,“同学,这事情实在冤透了,请你签个名支持一下,好不?” 郭骁沉着眼,苏路像个乞丐,所有的傲气和倔强不甘愿的压在祈求的目光下,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响,郭骁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像麻木似的,站在图书室中央,所有的力气都挣扎的锁在苏路可笑的举动上。 同学们的议论开始肆无忌惮,有支持有同情也有不屑,他浑身都麻,脑子空白一片,扎了根似的动弹不了半分,只顾盯着苏路的身影飞转。 ……苏路,苏路,他的苏路…… “……够了,苏路,够了。”看到值勤老师从底楼上来,郭骁才像被闷棍子打醒似的,冲过去往死里拉,苏路正沸腾在火尖上,压跟大脑真空,什么也听不到,怎么拉也没用,郭骁急的冒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伸手就拽那封长长的联名抗议书。 苏路“呀”的急叫起来,“郭骁,别!” 声音带着激烈的哭呛,手慌了,赶忙狠劲往回一扯—— “呲”的惨声,撕成俩半。 …… 大伙儿全都屏着气目瞪口呆。 沉默。 郭骁抓紧碎纸,看着苏路死白的脸,那痛心而绝望的神色,像直接扎上来的刀刃,刺得嘴唇哆嗦,再也说不出话。 苏路深吸口气,站稳发抖的身体,兇狠一笑,抢过郭骁手上碎纸,三两下捏成团,勐地扔地上,往门口走,“成,撕了是吧?我再回底楼去讨,反正我这脸也不要了,丢一次丢两次都臭粪坑里去,没什么差别。” 身体擦着肩膀过去,郭骁愣了一秒钟,“他妈的!”狠狠咒着粗话,一碾脚跟,踩扁那破碎不堪的纸团,跟着后头直追,小跑两步拉住苏路,不由分说的往备用楼梯间抓。 那儿是平时校工搬运用的通道,还堆着几套废弃的桌椅,又黑又脏,没人经过。 郭骁发狠用劲,兇勐的厉害,苏路也不挣扎,一道被拉着,等郭骁松手,才自顾抖开剩余的信纸,仔细看了半晌,呆呆低语,“还好,正文没撕破,我再重新集了签名湖上头就行。” “不准!”郭骁毫不留情的抓回苏路的肩膀,凶蛮往骯脏的破椅子上扔,“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你知不知道学校最忌讳的就是学生联名抗议这码子事!你会完蛋的懂不懂!” “完蛋就完蛋!”苏路满不在乎的嚷,烧火般的斗志,“我就是要给他们找难看,否则怎么办?你就白白牺牲?” “我自己想办法,你别发傻。” “呸!”苏路嗤之以鼻,“你有办法早不是现在这熊样了。郭骁,总之这次我闹定了,这是我的事,和你不相干。” “说什么!”郭骁沖他脑门就是一巴掌,“你的事谁不相干?谁!” 苏路一愣,憋了憋嘴,说不出什么,郭骁被“不相干”三字激得无法控制,怒极的抢过剩余的信纸,擦擦撕的粉碎。 “郭骁!”苏路紧叫,疯头疯脑扑上去抢,郭骁横过手肘,拿背挡着,挡不住就用脚踢,苏路被推搡的浑身关节都疼,抵不过郭骁疯了般的坚持,眼看辛苦半天的成果变成他指尖fèng隙里的碎片,飘的满天满地落下来,所有的努力和委屈全被那人揉成了不屑一顾。 苏路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就下来了。顺着沾了灰的脸颊在黑暗里滑了一道白的委屈。 “你就这么不拿我为你做的事当事。” 哭!哭屁哭! 苏路觉得特丢人,狠狠擦自己的脸,越擦越潮,勐地恨透了的跺脚。 郭骁心疼的不知说什么好,低头看着一脸湿漉漉的苏路,半晌,捏紧拳头,对准自己心脏的部分死按了一下,然后俯下身,腾空抓起苏路往怀里藏,一起坐在脏的够呛的破桌子上,“不许瞎说,你知道我是担心你。” 嘆口气,揽过苏路的脸,不捨得地抹了一把,“你这不是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么?” “这脏水我淌定了,你出事,我能安生得了?”苏路脚跟踱着碎纸团,咬牙切齿的踩,恨不能把郭骁断子绝孙。 “你搭进去管什么用!”被那木头脑袋弄火了,郭骁急的死命要手掌里瘦瘦的肩膀,“你不特自私一人吗?你还是只顾着自己就成,懂不懂?。” 苏路低着脑袋,咬紧了嘴,一抽鼻子,止不住的两滴水呲的烧到郭骁横在腰际的手背上,郭骁一呆,胳膊拢的死紧。 “是啊……我是特自私阿……”苏路手肘轻砸郭骁腹部,声音闷闷得,“这世上属我最自私。可我不认了喜欢你么?自私的人如果喜欢上谁,那王八蛋的事就会比自己更要紧,就谁也欺负不得,我不为你我还能为了谁?” 郭骁顿了半晌,收紧怀抱狠声骂,“小兔崽子,你这不是害我永世不超生吗!!” 沉默良久,郭骁下巴支着苏路的肩膀,小楼梯间安静的沸腾着火,半晌,郭骁抓紧了苏路起身,“回去吧,闹这么厉害,等着明天召见。” 苏路不在乎的哼一声,看着地上的纸团不肯挪步。 郭骁一紧眉头,巴掌不用力的拍着那脏乎乎的脸,“总之这事就算了,你别再犯傻,我告诉你,学校顶恨这种事,你搞再热闹也白搭,”眼看苏路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掘头倔脑,郭骁急了,抓紧了胳膊逼他,“你再不死心,信不信我把这废纸吞下去!” “那你就吞!”苏路恨极的一瞪眼,揉起纸团,扑过去直撕郭骁的破烂嘴,“要不要打点凉白开?” 一道上,跟压刑事重案犯似的扣着苏路回寝室,出图书馆那会儿,看门阿姨沖俩人直乐,小伙子怎么气势汹汹的?苏路一啐,他更年期! 气的郭骁直发笑,走到偏僻地方恨不能解下皮带铐紧俩爪子,苏路余怒未消却止不住疯乐,解皮带干吗?拖裤子耍流氓? 我说……郭骁突然停下脚步,异常认真的拉紧苏路问,你是真以为我不敢呢,还是故意激我发浪? 还没等小东西反应过来,就按着腰往树林那边拖,吓得苏路压低了嗓子鸡猫子鬼叫,我错了我认罪,咱不能找片没虫的土地搞色情勾当? 才一开寝室门,罗建就飞烧着脸冲上来勐捶苏路的肩膀,“好小子!我听说了,你们图书馆这唱的哪一处啊!我说苏路你笨不笨?先管寝室里咱大伙儿填好签名,你再出门兜售也有力些不是!” 老虞也振奋的双脚跳,“真看不出苏路你小子这么火爆,咱四年还没见识过联名抗议的呢!” 苏路被捶的火疼,僵笑着直往后靠,郭骁单手支撑紧他后背,扯着一贯温和的笑容,“这事怪我,是我一时吞不下气,想这个馊主意让苏路干的,是我脑子烧,害死他了。”
第21页 苏路脸色一变,回头盯紧郭骁。 也怪不得你,搁谁受得了这委屈?郭骁敷衍着王可的安慰,手背推推苏路,苏路皱皱眉想回嘴,顿了顿,终于还是一声不坑,乖乖的去洗漱休息。 苏路这一惊天动地的闹腾,着实把全校园点了火,杀气腾腾的就盯着许郭氏事件,把化学系弄的那个叫尴尬,只得抓紧了调查核实,没几天,就在铁般的事实面前低下了罪恶的头,屁颠颠的给许教授沉冤昭雪,校广播台还生生编了篇“谣言摧不毁扎实的学问、坎坷扑不灭求知的欲望”,那个叫声情并茂有事实有理论,把个老教授神神叨叨听了半天自个儿的英勇事迹,感动得涕泪交流,拿着多年存摺就直奔爱心社捐款,这刚才报导的哪位英雄啊?太感动人了。 苏路听到时,想笑又想骂娘,郭骁跟着沉冤昭雪还得一化学系的保送研究生名额,可苏路却被撤了三年多混也混惯了的班长宝座。 原因很简单,无视校纪律校规,煽动学生情绪。 郭骁没少为这事颠簸,化学应物两个系疯跑,一口一个是我的主意,我硬挑他出面的,和他不相干,都是我的错。 郭骁,老师们这会儿可慈眉善目了,一拍一肩膀,我知道你过意不去,可苏路自个儿都承认了,我们这儿抗议信的剩余部分上也是他的笔迹,你啊,好好劝劝他,友情不是这么体现的。 你他妈才友情!郭骁走到楼梯拐角,恨恨踢倒金鱼吐泡泡的垃圾桶,他都为我疯了你懂个屁! 回到宿舍楼,俩寝室翻遍了都找不到苏路的鬼影子,王可满脸不安,说,导师当着全班免了职,他脸色就没好看过,课一完人就不见了。 嗯,郭骁闷声哼了一下,挎着肩膀找一没人地,就死拨手机,嘟——嘟——不知响了多少下,“干吗?” “在哪儿?”郭骁嘴边急出一窜水泡。 “裸泳。” “……你他妈穿上内裤游!” 十二月下旬的天,基本没人去泳池,郭骁脚踩风火轮死赶,到那儿就见苏路跟浮尸那样仰在水面上发呆,郭骁也不喊,静静坐地上看着,风凉飕飕的,吹的脑子浮想联翩,这人如果疯了,就赔他疯,如果死了,就赔他死。 不知过多久,苏路捏着鼻尖上岸,一出水忍不住激抖。 “该!”郭骁走过去,撩起大毛巾盖头盖脸的裹紧,狠命一阵搓,搓的苏路满身热,这才拉着进去沖澡。 收拾干净后,苏路边穿衣服边咧嘴,“行了,我没事,不就一班长吗?光听着渗人,也不是了不起的东西,不干拉倒,你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成不成?” 郭骁嫌苏路身体不抹干就套衣服,横拉了过来细细的擦,指尖顺着背就滑到黄不黄色全由他折腾的地方,“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费那么多苦心挑你干这活,白辛苦了三年多,临了毕业表上还填一被撤,真他妈的!” “无所谓,本来就没指望靠这个找怎样的好工作,我老娘早说了,我能填饱肚子她就烧香拜菩萨了。”苏路游完泳,浑身轻松,没心没肚的嬉皮笑脸。 郭骁看他那样子,突然抓紧了狠狠吻,“傻蛋,拦也拦不住,总发傻,你让我怎么办?一次次把心掏给你,都掏空了。” 苏路用力吮着和自己缠绕的舌头,又猝然放开,折腾的郭骁踉踉跄跄,“那你答应我个事。” “说。” “二十五日圣诞舞会吧?你主持?” “对。” “成,到时候,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爱我。” “……”郭骁愣得一狠劲,把苏路压的嵌到墙壁里,“你来真的?” “真的,”苏路贼笑,手蹭的滑到下面,鬼子妖精齐打架,“跟你底下这棍子一样真。” 十二月二十四,圣诞夜。 浪漫在这天,持久不衰的风靡,虽然不见下雪。 丁一大清早就亢奋的莫名其妙,抹了古龙水又思量梳不梳个大包头,上窜下跳,激的罗建开了嗓子骂,“吃了激素还是春药啊?不就一舞会吗?你以为和你家小叶洞房花烛?” 苏路顾不上理他们,一想起郭骁犯难的鬼样就傻笑的抽筋。 望穿秋水,总算熬到晚会开始。 几乎全校学生都来了,苏路到的时候,大礼堂挤得满满当当。他皱紧眉,靠在墙角看郭骁满世界忙。 也不知怎么的,郭骁突然鬼使神差的转过头来,视线正撞个整着。 躲也躲不开,苏路咧咧嘴,郭骁笑了起来。 舞会正式开始前,总得照例宣读几句革命口号,争当优秀大学生党在我心中红星闪闪放光明之类的,郭骁一本正经抑扬顿挫,苏路捧着啤酒杯都快吐了。 再来是传统的游戏环节,土到掉渣。 苏路坐在郭骁安排的位子上,正当中,一偏头就瞧见郭骁在眼前晃,一伸手就能撂到他的肩膀,一竖耳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这游戏名叫倾吐爱语,玩起来特简单,”郭骁提起两箱子,“点到的同学来摸两张纸片,分别写着对象的号码和爱语内容。” 苏路啤酒杯都快砸了,吐着舌头疯笑,“……这谁想出来的烂游戏?” 丁一两眼火火的,懒得搭理,看着女生堆里狂给小叶抛媚眼。 “……对,就按照纸片上的号码,向号码对应的同学倾吐爱语,”底下起闹一片,郭骁也笑着,朗声宣读,“规则就是不管内容多肉麻,都得大声而清晰的一字一字叫出来。” “我示范一下,”说着,眼也不抬的随手一伸,“啪”地正摔在苏路肩上,苏路一惊吓,满口啤酒咽不下吐不出,直着光发愣,已经被郭骁拎起脖子拉到中央,郭骁转过身,公式化的脸丝毫不变,只有苏路看得到他的眼神。 一字一字,郭骁完美的遵守着规则,大声而清晰,“我,爱,你。” …… 沉默,在两人间。 “嗷嗷熬。~~~成!有意思!!!” 沸腾的热烈,在周围点燃,或许有人知情,或许没人知情。 谁管得着呢。 苏路只知道自己眼睛酸了,酒气顺着喉咙,向四面八方进犯。 他很想说我知道。 他很想说我更爱你。 他很想说我早卯上你了。 可是周围很吵,然后郭骁放开他,继续主持那俗气的游戏。 那么热闹,整个礼堂都沸腾。 有人开始跳舞。 有人开始接吻。 丁一喝醉了,揽着小叶逢人就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么年轻。 那么快乐。 苏路觉得,这晚上的沸腾可以燃烧到他生命结束的一刻,因为郭骁对着他的眼睛,在所有人面前,说我爱你。 等热闹到失去秩序时,郭骁偷偷抓了苏路躲到林荫道的大树底下。 用身体把苏路压在树干上,郭骁缠缠绵绵的吻,舌头钻进嘴里,滑在脸上,游走在脖子间,苏苏麻麻。 苏路迷迷煳煳,丫疯了不怕人看见? 郭骁哼哼唧唧,是人的都在那里疯着呢。 还有人能比我们疯? 喂!郭骁受不了地一把捏住在自己喉结上乱窜的脑袋,你想整死我?跟小狗似的舔个没完。 不是啊……苏路笑的醉醺醺,我在勾画幸福的形状。 ……什么形状的? 幸福有这样的眉毛。 手指刮过郭骁的眉毛,顺便拔了几根。 有这样的鼻子。 郭骁的鼻子被不客气狠揪一下。 有这样的嘴。 郭骁识货的张嘴含住乱窜的小舌头。 还有这样的气味…… 圣诞夜,没有大雪纷飞。 冷清的校园,苍老的古树。 苏路说,那是幸福的气味。 尽管你很差劲,我从高一,到大学即将毕业,都觉得你很差劲。 可是,我包容你所有的好和坏。 咱俩就拴紧一条绳子,谁都认准谁,甭想糟踏别人了。 ——end—— 番外:差劲加差劲的现实生活 第一章 “要说,咱也算非法同居了吧?” 起初是郭骁似玩笑却又掩饰不住欣喜的一句话,苏路在加上厨房厕所走廊阳台还总共不到十二平方米的斗室里跟工蜂似的绕八字舞,屋子小,难兔磕磕碰碰到苏小惠子的尊臂玉腿,便毫不客气地踢杵在屋子中央的郭骁的臀。 “瞧你这么一傻大个儿,合辙你还想和谁同居你才算合法啊?说过这屋有你的份么?说过你能上这炕么?让你来是给少爷我收拾,你一人呆那儿美得冒泡幻想什么呢,吶,给十块钱买盒饭去。” 算来毕业整一年,社会上的摸爬滚打,磨出了苏路脸上的稜角,熨平了苏路嘴角的少不更事,以往洋洋自得的小聪明学会了不露锋芒,看在郭骁眼里,总有那么些错落的幻像。这个人,依然自私,有些懒散,截然不同的差劲,脸上的神情却渐渐开始和自己神似,分不清谁受了谁的影响,或许只是日子久了,看他也就成了看自己。 租下这所单间房是苏路的坚持,大学毕业这一年间,郭骁横竖是根正苗红,顺顺利利直升上研究生,其实以他的实力和一大摞砸人的奖状,考上更好学院的硕士估莫也十拿九稳,但郭骁多精一人哪,算准了落根本院才是天时地利,最好的软硬体什么轮不上他啊,校方亏了本也不能亏了他,在校长和他推心自置腹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谈心后,悠悠嘆口气,填妥了直升本院研究生的表格,那场景叫煽情,当下喜得校长像娶到了七仙女的董永。 苏路知道后又气又笑地瘪嘴,“你那些算盘我还不知道?考取别的学院是成,但强手多,你没准就淹没在茫茫人海了,与其得不到重点地位,还不如呆这儿,学校亏待谁也不敢亏待你啊。” 郭骁手臂一横勒紧苏路的脖子就想掐死他:“你也挺懂这一套求生哲学了哈,还是太懂我了?” 苏路配合地做口吐白沬状,“你差不多也就一人妖了。” 研究生有独立的宿舍,和本科生那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煤卫电视宽带热水一应俱全,苏路去了一回,愤怒地恨不得踱碎那合成木的贴面地板,这社会主义也忒腐败了。 苏路可就没那么前途辉煌了,毕业前闹的那场轰轰烈烈的联席签名,虽说壮志未酬,但烈士大名却被校方牢牢记在光荣册上,原本以他四年的班长职务,校方推荐的好工作其实少不了,可因这茬,生生被撇在角落故意遗忘,郭骁至今记得毕业最后那几月,推荐机会一个接一个地来,看着苏路班上但凡有屁点儿职务的同学都喜气洋洋地拿着推荐表梳理大包头去面试,自己拿着直升研究生的提货单,心里排山倒海的难受。
第22页 反而苏路心不在焉,一看日程轻松还乐成了小傻子,成天不是打游戏就是黏住郭骁实行光天化日下的勾当,一点也不见他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把郭骁逼急了,硬是把他打包去面试了几次,可没一个工作能定下来,要他的公司他嫌太累太紧张,他感兴趣的公司又不着紧问,郭骁曾教他面试后写封email去表达诚意,他压根不搭理,郭骁气急了吼他,“你倒是紧张点行不行,以为好的工作蹲在门口等你捡啊?” 苏路嘴硬的嚷嚷,“我就这号人你不是不知道,要我死七百咧地拼命找老师要名额,或装成孙子去面试,你觉得我成么,我盘算怎么对我有利,我有本事,可怎么让人觉得我对他有利而聘用我,我可没本事。” 郭骁深唿吸,运用了所有心理学和演讲学的技巧,长达两小时感人肺腑的谈心后,苏路彻底没词,急了,就撒腿一跑。 郭骁没法,直接推开应物系的系主任门,那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女老师,待人接物是滴水不漏的老油条,对谁都和气的跟什么似的,郭骁别的不善应对,偏这号人就是他掌心里的孙悟空,先是畅谈一番革命理想,充分表达对该女老师的由衷敬意以及希望能再次拜访的诚意。真等到再次拜访,郭骁左手鸡精右手燕窝,女老师的圆脸笑成一桔红桔红的向日葵,你这算什么呀,你让我帮苏路留意推荐名额有什么问题。把客人送到门口,女老师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你和苏路特熟么?怎么…… 郭骁推推特意架在鼻樑上的平光镜,展露出联合国亲和大使般的微笑,老师,到了今天,我不妨偷偷告诉您一个秘密,其实咱俩有关系的,他和我是…… 是什么?!!你说我跟你是什么!!苏路事后听郭骁陈述来龙去脉的时候,一跳跳老高。 是表兄弟。 ……苏路瞠目结舌,最后结巴出一句,你果然是人人……那个妖。 人那个妖的表兄弟苏路最终找到一挺合乎他懒散悠闲性格的工作,在一家国有企业作项目,工资不高,但胜在轻松,朝九晚五,平时基本不需要加班。而且不呆在重点科室,所以领导管得不多,人际关系也算和睦单纯,苏小崽子乐得嘴角撇成了兔唇。 唯一的遗憾就是两人距离拉长了,苏路的单位离学校虽然不远,郭骁读研第一年规定得住校。两人自从勾搭上之后的四年来,还没分开过这么远,苏路起初还嘴硬得很,每天在电话里和郭骁吹公司里美女忒多,一女孩长的特像章子怡,郭骁莫测高深的问你觉得章子怡那叫漂亮么?苏路就狡猾地嘻嘻笑。 后来急出火了,一晚上等郭骁接起电话就吩咐,“郭同学,我给你通知一声,你品行不良作风不正男娼男盗,给校方的学习环境造成相当罪恶的影响,你第一学期结束后,请向校方主动申请不住宿。” 郭骁一听到上级有这样政策,立马积极相应,“成,我申请,他不让我不住宿我就出走,可我住哪儿?我家离学校可远啊。” “住你家干吗呀?”苏路肚子里闷了一句,住你家我还不迟早被灭了?“我外面找房子,咱两自己租房子住。” 苏路收拾好行李搬出家时,苏老娘倚在门口笑了一下拦住他,不知几时儿子长这么高了,垫起脚尖摸着儿子的脑袋,“等会儿,今天买到一只上好的糙鸡,我纯了些清鸡汤,你喝一碗。” 苏路硬生生压下的罪恶感再也憋不住,“妈……”铁臂阿童木一般的伸直两胳膊,紧紧拢住母亲的肩膀,“我以后每个周末都会回来陪你吃饭的。” “嗯,”苏老娘轻轻的哼了一声,“那我周末烧点好吃的等你们。” “啊?] “啊什么?这些年来,你到郭骁家也不知蹭了多少山珍海味了吧?总得也让郭骁吃点我们的回去。” “那……那什么……”苏路当场的冷汗就嗖嗖嗖沿着背嵴直滑,看这亲生老娘又敬畏又警惕,“我是……打……那个算和郭骁合租,一来那屋子离学校不远我两也有个伴,二来呵呵……也让郭骁分担点儿房租啊,你儿子我挣得不多揩谁点儿油水不好啊。” “胡说,”苏老娘轻斥着把盛满鸡汤的碗塞到儿子手上,“郭骁还没工作,靠研究生那每个月补贴买书都不够用,你也好意思让人家分担房租?” “那难道我养他!”苏路嘴硬嚷嚷,其实自己怎么可能让郭骁分担,但横竖老娘面前得嘴硬,越发觉得自个儿这老娘精的也跟一人妖似的,什么都得往沟里带。 “臭小子,还嘴硬,”苏老娘揉乱儿子的头髮,“郭骁那孩子,一看就知道将来大出息,保不齐他养你。” “那……那什么……”这话怎么听都太敏感了,苏路的冷汗已经顺着腰直滑到脚底板,就差能跳抽筋舞了,随口扯一句盼望能转变话题,“妈,我搬走以后你别捨不得买好吃的,别总顾着省钱。” “那是,别人省钱给儿子讨媳妇,我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辈子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哪有那闲工夫啊,我省钱干吗。” 苏路当下判定,这老娘绝对比人精都高上一等级,基本算人参了,什么都不敢再说,端起手上的鸡汤就喝,一口下肚,惨折起眉头嚷嚷,“怎么不放盐啊!” 苏老娘那个亢奋啊,好像早等着儿子遭这罪,眉开眼笑得补上一勺盐花,“该,臭小子就随你那死鬼老爸,这辈子就不让你娘顺心,真报復娘不捨得,让你喝口清水汤娘才解气。” 说着嘆口气,“只要你快活,娘就快活。娘跟了你死鬼老爸,虽说他走的早,可我现在都觉得挺值,也没想过再找。” 苏路闷头不吭声,只顾喝汤,有水滴落到碗里,汤咸了。 第二章 这是一件小小的房子,苏路喜欢极了那内嵌的阳台,尽管狭小,但有满满的阳光照了进来,苏路觉得那让生活充满了温度,令人想起海子那首着名的诗,面向大海,春暖花开,苏路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往下接,从今天起,给郭少做每一顿饭。郭少激动之余好歹保持着马列主义缜密的思维和冷静的判断,“真的?你几时学会做饭的?] 苏路咧着嘴笑,一把拿起外套拽同居人出门,“等几时学会几时做,现在咱去吃馆子。” 郭骁皱眉,“吃什么馆子,你钱多烧的,今天我做饭,我现在没收入分担不了,你挣那么些小钱日常开销添置家用都紧张,还上馆子?” “别啊,”苏路摇头晃脑,“难得充一次款爷,也算庆祝乔迁之喜。” 被拽着出门,郭骁总有些不甘愿,苏路看着那不慡快的样子,恼火得嚷嚷,“干吗哪,一脸屎,我请你吃顿饭还得看你脸色。” 郭骁压低着声音哼哼,“我就没想你请我,我就觉得自个儿现在没收入拖着你负担,怎么…… 怎么就跟一金丝鸟没两样。” 苏路一愣,继而笑着拍郭骁的肩膀,“你就算烧煳涂也别这么寒碜我,我才这么点出息啊,养一长成你这样的金丝鸟?等你毕业以后你不也得请我吃顿馆子?那时候档次可没今儿个这么好对付,那时我可该学会做饭了,不是满汗全席入不了小爷的口。” “我说你真学做饭?”郭骁果然是苦惯了的孩子,难得苏路表现贤惠,乐成了范进中举,被拽着到了门口穿鞋,还念念叨叨。 “真学。”苏路笑咪咪。 “几时学?”门被锁上,郭骁美滋滋的声音依稀穿过fèng隙。 “啊……那什么……今儿个天气真好……” …… 苏路基本上就一耗子精,成天有钻地打洞的劲儿也只是满脑子思索啃吃啃玩日子逍遥快活,要等他真学会做上一顿齐和的饭菜,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跟着躲到西边权当避免骨质疏松。 郭骁好气又好笑,幸亏和导师混熟了,空余时间多,课程也能随自己调度安排,郭骁的弹性时间大了,总能在苏路下班前摆出一荤两素一汤加水果。苏小耗子乐得像钻进了米缸,想想当日自个儿的豪言壮语,总有些下不来台,意思意思地跟着郭骁捣豉了两回,被炒菜溅起的油吓的窜地比当年阿田跑男子二百都丢人,嚷嚷着还是郭骁做的菜好吃,他苏路学八百年都赶不上,为两人的味觉幸福着想,还得有劳郭老大。郭骁对这东西的小狡猾和小软肋拿捏的清清楚楚,沉沉地嘆口气,说,好。 果然苏路开始瞪着圆熘熘的眼睛发呆,然后巴巴地凑在郭骁身后到处转,最后一抓头髮,走到水槽边撩起袖子,“我来洗菜淘米吧,这些我总会。” 郭骁冲着苏路死相地笑了起来,转过身让他替自己繫紧围裙,那一瞬间,觉得很幸福。 因为不是普通的爱情,却终于能拥有普通的幸福,所以弥足珍贵。 锅炉两口子的同居,对旁人是瞒也瞒不住的。郭骁素来和人表面亲热,但若说起深交却不见得,二十年余年活下来,除了和苏路分开后又重逢重逢后又不三不四的乱搞作风问题之外,其余的同学朋友都只是在那一段时问的那一段认识,到了新阶段自然有对他有用的新的友情。反倒是苏路,自阿田离开后,寝室的5个兄弟打断了筋骨都会牵挂彼此,尽管工作后,联繫自然而然的少了,但谁有些风吹糙动,会像蒲公英的籽飘散开来。冯小刚在自传里说追徐帆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就像通过电视被转播到全北京的老少爷们面前。苏路有时候想他们几个室友之问就有那么个电视台,还是国际频道的,尽管接受信号有些弱,也只是暂时碍于财务的困窘和技术的落后,等哪一天,他们一定能知道阿田过的好不好。苏路更相信,终究有一天,阿田会回来,那小子离不开这地方,记忆扎根在此,虽然他要的人遥不可及。 尽管对外宣告两人同住是为了独立之余又有好友互相照应,但苏路着实有些心虚,老虞、丁一、罗建、王可第一次来小窝玩的时候,苏路真想把那张双人床一噼为二,郭骁看着他大闹天宫,头晕地说:“你别折腾了,了不起把房间门锁了,大伙儿窝在外面。” 苏路为难地站在窄小的走道:“小成这样的地方,还把房间给锁上,说不过去吧。” 郭骁捶了苏路的脑门一榔头,“那还能怎么办?你就说里屋闹耗子吧。” 那天,丁一带着叶柳妮,大伙儿笑着他俩也算老夫老妻,逼问究竟几时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小叶只是心不在焉的笑,笑容里渐渐找不到青葱校园年代的羞涩,丁一嘆着气说你们以为我不想啊,我也成日盼望着去她回来做老婆,没那么容易啊……
第23页 说者就摇头,嚷嚷玩点儿刺激的,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苏路看着小叶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总觉得那神情流露着沉沉的无奈和无望。 人去楼空后,苏路跟在收拾屋子的郭骁身后团团转,“我总觉得小叶有心事,他们两好像有些玄。” 郭骁往后一伸手,打算把这东西一块打包进垃圾袋,“嗯,有点儿。我虽然还没进社会,可感知神经比你这耗子灵敏多了,以前两人是学生,没有负担,只有恋爱。现在得谈将来了,将来得靠钱来堆,结婚得有房吧,得装修吧,得办酒席吧,得蜜月吧,那都是钱,丁一就算不吃不喝成神仙,工作这么短时间也绝对存不了几个钱,家里若能帮的上忙还算好,若不能……” 苏路眼白一翻,直接往饭桌上一趴,嘴里“哈哈”地打起震天响的唿噜。 郭骁用脚踢他没反应,也不搭理,自顾自把屋子都收拾好,回头看他依然这德行,“这年头,耗子都学会诈尸了。” 说着,就往里屋走,嘴里哼起靡靡之音,哼着哼着,趴在饭桌上诈尸的苏路直直跳起来,往郭骁后背上窜。 有些感觉,真是越坏越灵验,十一月中旬的某个周日,老虞砰的踢开了锅炉两口子的家门,“糟了,真糟了!丁一和小叶吹了!” 那天正逢郭骁有实验去学校,苏路陪苏老娘吃完午饭后回来一人窝在家里打ps打的天昏地暗,被老虞这一吼,酣战中的人物当场爆毙,苏路也顾不上心疼了,急忙拉了老虞就往丁一家赶。 途中听老虞说两周来找了丁一几次都被他推了,听口气整个一郁郁寡欢。想想不放心,所以今儿打电话给小叶,没想一提起丁一,小叶发呆半晌后很惨的说了句我俩断了。老虞缓不上劲,问为什么,小叶就开始哭,哭的任谁听了都心疼,边哭边挣扎着说没办法,我俩都没办法。 “什么事儿没办法?”苏路探长了脖子问,“别是咱屋这姓丁的小兔崽子让人女孩作了妈妈却没办法收拾了?” “去!”老虞怒其不争地捶了苏路一榔头,“你才是不学好的小兔崽子,就丁一那点儿小胆,哥哥们还没开花结果,他敢让我们当大伯!我听小叶那口气好像是筹划将来时出的岔子,你想也是啊,小叶跟了他四年多,就算自个儿不吱声,父母也得盘问几时结婚啊,现在结个婚跟抢钱似的,横竖女孩嫁人,嫁妆多少只是场面,丁一可实实在在没个谱不行……唉……”,老虞说的茫然,再转眼一看苏路半明白半不明白的傻样,登时泄气,索性闭嘴摇头,冲着苏路又重重地“唉……”了一声,唉的苏路不乐意了,咕哝着你少给我装大爷,不就现实问题么,我能不知道么,我不知道能门也没锁就跟着你去找丁一么。 老虞也不搭话,两人坐在出租上沉默无言,苏路心底堵堵,把这些问题往自己身上一套,有些难堪的幸运,不禁想起郭骁前两日说的话,不甘的抽抽嘴角,说不定还真让那厮说了个准,拿出手机就给jian夫发消息。 ──jian夫敬敌:帅哥小苏之兄弟丁一今日有难,前去探望,可能晚归,家中已无口粮,您自个儿想法吧。 没多会儿,回信就到。 ──喳。我说……你得多晚回? ──干什么! ──==+ ──别给我做大便脸。说话,我得多晚?你才得多晚啊? ──我说你怎么炸成这德行,不就随便一问么,我能有什么事?你到家时我准保在芙蓉帐里等你。 苏路的五官抽搐,很是高兴的沖手机骂了一句“混蛋。” 老虞一听就激动了,打开门毗熘窜下去,“成,我滚蛋,你付帐。” ……苏路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丁一家门口。 第三章 “喀咯。” 轻微的响声,黑暗的客厅里,模煳的人影微微晃动。 郭骁打开门,就着走道上的光换了拖鞋,走进狭窄的居室,将手中的包随便往桌上一甩,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长长的嘆了口气,疲惫的靠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开灯。 “……!” 震惊地看着苏路。 又是那生气勃勃的小豹子样,噼腿坐地上,背倚在卧室门,脸上写满了“我就他妈在等你!”的怒火。 “……你不是说得晚回么?”话一开口,郭骁就苦笑了,他妈自己碰上这人就整个一“笨”字!这话说的,苏路准火烧平原。 “……”苏路眼里的火闪了又闪,整张脸烧起着危险的爆发潜因,半晌,沉着地对郭骁勾了勾手指,“过来。” 郭骁嘴角不自禁地抿了起来,要死了,这东西几时变得耐的住脾气了……安静的愤怒,燃烧着让人迴避不了的危险。 直接跨步走了过去,来到他面前,巨大的阴影重重地苏路笼罩起来,两人默不作声地瞪视半晌,郭骁突然蹲了下来,两膝微微撑开,头髮有点散了,故意带点无赖的样子,看着苏路。 苏路伸手往前一勾,直接揽住郭骁,鼻子一唉,“没香水味儿……,姓郭的你别是去泡男人了吧?” 郭骁大笑起来,颇感有趣的歪头看了那张醋脸半晌,脚跟挪啊挪的凑近苏路身边,脑袋直接往他肩膀上一摔,累极的嘆气:“你觉得我敢么?” “你做什么了累成这样?”苏路看着郭骁的样就觉得不对劲。 “还能作甚么?实验呗。”郭骁不经意般的笑。 “丫疯了?干嘛这么拼命做老晚?你不说会早些回来么?” 郭骁掀起眼帘张望,苏小耗子开始抓墙玩了,“横竖今天得空,就把后两天的进度赶了,谁知道你会在丁一那儿耗多晚啊,没想到一做就罢不了手了,”说着,啄了那东西的脖子一口,苏路“噌”地两眼冒精光,跟野狼似的。 “饭吃了么?j 野狼意思意思的传递着温柔休贴。 “对付着吃了点,你呢?”累死了,郭骁索性摊在苏路身上不动弹。 “嗯……老虞请客,拉着我们去小饭馆,点了俩炒菜,陪着丁一喝了几杯。” 郭骁立即抬头,“对了,他到底怎么了?”苏路摇摇头嘆气,两人就在黑暗的屋子里席地坐着,“和小叶吹了,痛的抽不出身。” “原因?] “你不特厉害么?不早瞧出来了么?” 郭骁沉默不语,半晌,苏路仿佛受不了窒闷的空气,“我起初就弄不懂,两人感情没问题不就结了么!只要有感情在,不就比天大么?什么现实什么生活,小叶当初就知道丁一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啊,要攀高枝要找公子哥儿干嘛不跟姓常的那厮,我起初那个气,就觉得女人怎么这德行,入了社会就贪钱,挣了几个子儿就嫌贫爱富……” 郭骁依然不语,静静听着苏路絮絮叨叨,“……后来我这么一说,他妈丁一那小子还跟我急,说苏路你丫懂个屁,小叶要是这么个人我早扔了她还用眼白目送她的背影,她要是这么个人我至于今儿痛成这样么,她受了多少伤你知道个屁,她为了我和父母掰成什么样你知道个屁,她就差被赶出家门偏偏我都养活不了她,人结婚有父母撑,我指望不上还得替我爸还债,他前些年惦记着挣钱给我买房娶媳妇,跟人合伙做生意被骗的一屁股债,三十年的兄弟交情啊,我大小就管那牲口叫亲大伯,就这么把我爸骗的倾家荡产,我爸现成天躺床上养病还一口一个对不住我,我跪在他床边头都磕了,说什么也得让我爸安安稳稳养老,我是想娶小叶,发了疯的想,我真他妈想回家就看见她笑,可我拿什么娶她!别说买房办酒席,我就连买双拖鞋给她都做不到,我凭什么耽误她,她们家亲亲戚戚都把她宝贝得很,结个婚风光少不了,可我拿什么去风光!她和她父母闹翻来找我,我他妈不想留她啊?可我留她干嘛!留她和我一块儿还债啊!” 郭骁听着,伸手擦了擦苏路的鼻尖,咕哝着怎么有点湿,苏路说你别打岔,那是健康,郭骁失笑,你是狗啊?鼻尖冒水,身休倍儿棒。苏路急了,你倒是听不听人说话? 听,我上回看小叶的样子就有点猜到了,郭骁嘆气,然后呢? “……然后,我被丁一吼的有点懵,回头看老虞,一脸傻样,估摸也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喝酒的时候,我问丁一就这么散了?也不争取?忒不甘心了吧?丁一边喝边擦眼睛,说不甘心又怎办?苏路你真是被真空罐密封着养大的,不甘心却不得不放弃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说当初阿田能甘心啊?但他有辙么他!心痛到烧毁五脏六肺不还得挣扎着活下去,不还得等时间慢慢的耗?难道真去自杀啊!” 提起阿田,俩人都有些难受,闷了好一会儿不做声,郭骁岔开话题:“丁一有句话说对了,你真是被真空罐密封长大的。” 苏路耸耸肩,“横竖长这么大,就这德行了。” 说着,一推郭骁,“让让啊您哪,我手麻。” 站起身打开灯,拿起郭骁的包直接打开,郭骁一急就想抢,可席地的坐姿让动作死活敏捷不起来。 “干嘛?藏什么宝物了?”苏路竖着眉毛问,“丫就知道你今晚准没干好事!实验!实验你个尿不湿!我打电话去过学校,你同学说你下午接了个手机就乐屁颠颠地冲出校门,跟放飞的百灵鸟似的,还懵人!实验!” 郭骁脸皮绷紧,“出息了啊,学会诱敌深入声东击西了啊。” 苏路哼着,唰地从包裹抽出一大摞纸张,仔细一看眉头皱了起来,“你弄这高三的化学考卷干嘛啊?我说你怎么有这些考卷的?” 郭骁拍额头,迟钝! “啊……啊啊啊啊!你打工当家……那个……教!!”苏路嚷嚷地跟纺织厂女工似的。 这不明摆的事儿吗!郭骁翻了个白眼,怎么当初就迷上这么个迟钝的东西。 “嗯,”四年革命,血的经验教导着郭骁前行方向,既然如此,赶紧坦白从宽,指不定还能让苏路同志感动一把,当然,感动到作牛作马是不可能的。“今天那手机是我拖的朋友又找到新的家教活,一高三生,每星期两次,给的价也挺舒服。” “又?”苏路满脑门惊讶,压根没想过郭骁在外面接家教活,他课业重还成日琢磨着和导师套近乎为将来铺路,还得负担每天餵饱家里这头耗子的重任,怎会有闲心去接家教,怎会有心思把功夫耗在穷学生身上。“你是说……有时你说有课其实都他妈骗我?”
第24页 “别用骗这神字眼啊,伤感情不是,那是善意的隐瞒。”郭骁掏出张日程表递给苏路,上面清楚排着三个家教学生的课程分配,“放心,我安排的很好,不会耽误,今天第一堂课所以时间晚了,我已经调配好了。你放心吧,饿不着你。” 苏路喉咙口赌的难受,张了张嘴,干得发不出声音来,再尝试,咧得有些痛。 “我说呢,怎么成天累成这样,你至于这样么?我不早跟你说过,你先把学业完成得要紧,别成日有的没得尽想着有收入没收入被我养着,你这人忒他妈没劲,等敢明儿你有了钱撵都撵不走我。把这些活辞了吧。” 郭骁笑笑,不做声。 苏路一下恼了,他清楚郭骁的脾气,对别人他有的是本事虚伪客套着,肚子里另打一副小算盘,可是对他苏路还真是牛逼的硬气,不乐意做的事情死活不会敷衍。 “不辞是吧?” 苏路拿起电话就拨号,郭骁一把拦住,疲惫地嘆气,“你倒是为我想想啊,你以为我接这些家教就为在你跟前挣面子?我有那么无聊么?” “你不无聊,你是无脑。” 自己长那么大颗脑袋不添容量还净倒打一耙,郭骁抢下试卷放整齐,“你挣那么些钱,除了房租饭钱日用基金,时不时添点数码产品,得了空就削尖脑袋往饭馆钻,不去挣些外快够用什么……” 苏路一下愣了,从不注意的琐事突然翻江倒海地往脑里涌,一直以来模煳的金钱概念像拼图那样一块一块粘合起来,这才想起,家用开销自己是最头痛的,一律推给郭骁管。可除了最初时给过他一笔开销的支出,之后却从未添过,问了几次是不是该用完了,郭骁一律说还有多呢,苏路开始时颇有点钱像放在聚宝盘里用的用不完天真的喜出望外,后来就忘了这事儿,钱用的一点儿度都没有,逮着什么喜欢的就买,回头欢天喜地的给郭骁一说,郭骁总会无奈地扯头髮,你这个月又得超支了吧,苏路无所谓的说管他呢,大不了之后几天午饭简单点。可每次,隔天在衣兜里总能掏出点一两张百元和一些零钱,苏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几时放的,然后傻乎乎的乐。 从不细想的事情如今清晰起来。 从没想过衣兜里怎会多出应急的钱,从没想过郭骁哪来的支出,从没想过他的困难…… 所有的答案显而易见的浮出水面。 呆呆地站着,苏路整个人都懵了,眼珠子扑腾腾地看着郭骁眨,一句话都说不出,倒让郭骁心疼得狼狈方分,抓着苏路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你别这鬼样子,我也没做什么忒辛苦的活儿,不就几个学生么?高中化学我对付起来轻松的很,何况这也算踏上社会的一种形式不是?对我好处大着呢,压根不关你的事儿,听到没?” “你干嘛不早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方面不长脑子……你早说,我省着些手脚……” “算了,你就那么几个死工资,省也省不了多少。我早想着咱俩得有些家底存着,方一有个事儿也能应急,都这么大了,总不见得有什么支出还去向父母伸手吧。” “咱俩能有什么急事,用得了多少……” “那也不能这么说,谁没个大病小痛的?而且……” “什么?] “说了你别笑我神经,”郭骁的国字脸膛毗熘熘地冒红泡,“而且我想……存钱买房……” “买房!”苏路彻底懵大发了,“你别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去!”郭骁拽起傻冒进卧房,“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成天没计划算盘的?咱俩虽不比其它人,没有结婚买房的压力,但……总得有自己的窝啊……,租房只是过渡性的急办法,往后有咱俩自个儿的家那多温馨……” “温馨……,你他妈给人高三生补化学还是补语文呢?什么词肉麻你来什么。”苏路的脸皱成一团,但嘴角开始不要脸地咧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回身一个狗熊展翅,牢牢抓住郭骁不肯撒手,直直往床上扑,“你几时有这么个念头的?” 郭骁被压在软铺上,傻笑着啄苏路的唇角,一下一下地尝着味儿,爱不释手,“早就想着了……你以为就你想在外面弄个屋子过二人世界?我比你早想八百年了,你租房这招属于段数低的,都是我大学时代玩剩的了……” 苏路看他得意的没边了,手不老实地直往下滑,隔着裤子就撒野,郭骁脸一下涨通红,话也说不齐全了,任由苏路滑熘地像条泥鳅般往自己下身钻,捣豉得天翻地覆,手一伸,抓住苏路短短的头髮,鬓角边硬硬的发尖刺磨着郭骁的掌心,郭骁头一仰,没在软软的枕头裹,嘴里泻出享受到极致的嘆息。 第四章 “郭骁!可找着你了!” 刚完成一个实验钻出工作室,就迎面被同学周斌逮住,看那样十万火急。 “什么事儿急这样?j 郭骁客气地笑着,“找我?” “当然找你,到处找遍了才想起你可能在这边,”周斌喘了口气,“赶紧,系办公室多少个电话打来找你了,对方说你手机关了,从你邻居的通讯本上找到学校电话的。” “邻居?”郭骁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就炸了,邻居是他和苏路对外口径一致的称唿,“是不是姓苏的?” “大概吧,打电话来的是他同事,说你邻居上班时突然晕了,躺医院呢,还说他指名找你,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 那是!被苏老娘知道,准担心的一夜白头。 郭骁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白色的实验袍一脱就往周斌手上扔,从衣兜里掏出钱包一看,嘴里冒泡,“这些钱够不够啊?周那什么……啊,对,周斌,你能不能先借我些,我一回来就还,真的,我怕他有什么事……他……” 周斌被他的慌乱惊的有些目瞪口呆,稍缓过来赶紧送他出校门口,“你别着急,电话里说了,不是什么大病,好像急性肠胃炎,正吊着点滴呢,这病我知道,来的快但药水一扎进去,立马没事。电话里还说了,他在公司晕的,他们同事陪着送去医院的,医药费公司已经先垫上了,你不用慌钱够不够的。” 郭骁这才松口气,死白的脸开始枯木逢春的迴转了些人色。强笑着沖周斌道谢告别,我这邻居平时就一人住,也没什么朋友,有些困难疾病的还就怕被他母亲知道担心,所以你看我俩一直都挺互相照应的,谁没个小病小痛不需要近邻帮助啊是吧? 没错,我从小就没遇上过热心助人的好邻居,周赋感动的眼眶泛红,把郭骁送到校门口还一步三回头,我打小就特羡慕这种共产主义社会大家庭似的友爱和睦,那份温暖啊!得,我身边这些零钱,郭骁你先拿去用,万一需要添个什么药啊水的,现在去趟医院可贵着呢!或者给你邻居买些吃的进补进补,不说肠胃炎么?那该是没吃好给弄的。嗨,你跟我客气什么……别推,别推了啊,再推我可跟你急了……你跟我客气什么……对了,我……我没说不用你还啊…… 赶到医院时,只剩苏路一人病恹恹地躺在急诊间最靠里的病床上冲着郭骁有气无力的笑,陪来的同事看他没事后,赶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了。 郭骁仔细一看,见他吊着点滴病情己经稳定了,就是人还疲软,估计刚才在厕所有过一通大闹给折腾的,稍微放了些心,问苏路怎么回事,他只是支呜着说吃坏了闹的,再细问究竟吃了什么,苏路是个没什么生活常识的披着人皮的耗子,一会儿说冷了的生煎、一会儿又说没洗干净的西红柿,前后矛盾,郭骁怎么看怎么疑云重重,也不多跟他啰嗦,直接找了个护士一问究竟。 不问还不打紧,一问把郭骁问的气火攻心,直接想爆发小宇宙。可医院人多,不便多说,郭骁别的不稀罕,就稀罕面上一层共产党员正义凛然的皮,好容易等吊完点滴,办了手续,叫车回家。 锅炉两口子的窝在二楼,下了车,郭骁也不啰嗦,杵在原地不动,苏路脚步软,让他扶一下,他也不搭理,苏路俩瓶盐水下肚,吊出了一肚子委屈,也不知怎么得罪伟大的马列主义拥护者郭骁同学了,一怒之下,也不求人,慢慢的挪着脚步独自上楼。 郭骁不声不响,看着出租调转车头开视线之外,三两步走到苏路身前,膝盖一弯,蹲了个马步,把宽厚的背留给苏路,“上来。” 两人迭成罗汉,一步一步地踏上十六阶楼梯,窄小的空间裹,苏路趴在郭骁身上,手紧紧圈住郭骁的脖子,吐纳出的气息流连在郭骁耳际。 等关上门,终于回到两人的小屋,郭骁把苏路往床上一放,前一秒还休贴地拉开被子替他边边角角盖的周全,下一秒立刻撕去温情脉脉的面纱,黑口黑面的往床沿一坐,“说。” “说什么?”苏路油嘴滑舌,“这算哪出啊?包公夜审陈世美?我不算陈世美吧?好像也没对你始乱终弃啊……” “少贫。”郭骁皱着眉头,满脸严肃,苏路缩了缩肩,知道今儿这关好过不了,“我从护士那儿都听说了,你这俩星期在公司都不吃午饭的!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在护士值班室都听呆了,脑子怎么都转不过来,你什么不好玩,去玩节食,前阵子刚和你商量好,以后我每周有两天晚上接家教,伙食可能不如以前丰盛了,让你自己照顾着,午饭吃奢侈些,你不还答应着说你亏待谁也亏待不了自己么?你不这么答应我了么!你脑子进多少水啊短路成这样!前几天我就觉得你脸色不好,问你怎么瘦了你光说这几天年终总结有点累,我还真他妈信了!你知不知道我在护士值班室那会儿,整个人都懵了,怎么都不明白你图什么,要说减肥那神娘们的无聊事你再多活八百年也没功夫做啊,后来我才算突然醒过来……”郭骁俯低身子,平视苏路,苏路被他一长串吼的眼珠子扑愣愣的,郭骁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为省下钱来存,是不是?] 苏路眼光裹有水一闪,抓着郭骁的肩膀强笑,“啊哈,啊哈……,身休疲软,连带脑子也不好使,只能一味强笑,“啊哈哈。” 郭骁颓然地肩膀一垮,“苏路,咱俩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少闹这么些轰轰烈烈来感动我?那年你也是不给我通个气,就自个儿傻冒一样的去搞个联名抗议。你还记不记得那晚咱俩在图书馆角落裹说的话,我当时真想吧你捏吧捏吧吞肚里,你图什么我比你自己都清楚,你全心就装了一个我,所有你能豁出去干的都为了我不计后果做了,你为了你自个儿都不会这么拼命,我知道,我是真知道,这么多年,我总会夜半醒来时就想起那晚你满脸烧红跟拼命一样的拿着那半张纸往外沖的样子,我会心疼。我想起你为我什么都不顾的样子我就心疼,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这样会很痛,苏路,我郭骁,要你,我要你不是想让你来为我豁出一切付出,我要你是希望我能有扒会为你豁出一切付出让你快活让你自在,我跟你说过吧,你是个自私的人我知道,你尽管继续自私,怎么自私你还是我要的苏路,你只要管着你好,我只要你好。”
第25页 他xx的!!苏路瘪着嘴说不出话,这孙子,趁着自个儿生病没力气思考更没力气反驳当口来这套。 生病的时候,人总是特别脆弱,苏路强忍着鼻尖的酸,“你别这样,说得我跟多神圣似的,我也只是学着节约点,又没什么大不了,何况这两星期实在是菜不好,我也没把自己当不食烟火的神仙啊,我乐意玉皇大帝还不肯收我呢。等我病好上班准按时吃饭,真的,说到做到,你别这么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又不是不知道自个儿长的丑,还装鬼脸吓什么人哪。” 郭骁沉默了一会儿,“你压根一个没计划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存钱?是不是听我上会说想买房,才动的这念头。” “什么买房… … 苏路眼神左右飘荡,“我好歹也算个社会人了,有点计划算盘不正常啊?” 郭骁清楚的很这东西嘴硬,也不和他争辨,“你自己不也说了等我学业完成,我俩就能过上好日子么?你干嘛急着自个儿当先锋,等我毕业工作后,两人定个财政计划,一起存钱不好么,干嘛不再等上一年多。” 苏路知道郭骁把自己看得穿穿,什么心思也瞄不住了,轻声哼哼,“你毕业也得是一年多的事儿,这段时问我先存点也有些底气不是?更何况说,我经歷过我知道,你刚工作那半年甭指望能存上钱,添置衣服鞋包请客吃饭出外应酬样样都是人民币,再坚挺也挤不出积蓄。我先存点,咱不说买房么……” “买什么房!”郭骁看着自个儿费尽心思餵得圆熘熘的汤糰脸削尖成灰黄灰黄的病态,又愤怒又心疼又自责,不加思索的截住苏路的话头,“你还当真啊!我俩互不嫁娶买房干嘛,买了后算你的算我的还是夫妻共有财产啊?跟谁说得清这算怎么回事啊!买房?买鬼!” 苏路的脸一下死白,不可置信的盯着郭骁,郭骁自己也愣了,张大着嘴无法动弹。 良久,苏路往被窝里一钻,声音沉闷地从棉被裹传出,“你滚。” 第五章 推开那扇玻璃门,就会是喧闹的空气。 郭骁在食堂外徘徊良久,终究还是不愿意推门而入,他怕人群,周围越热闹他就越孤单。 整整一星期了,离开时那个人受伤的表情。郭骁知道,苏路那个“滚”只是受伤后本能的攻击,更知道,次日清晨时,看见自己提着行李走,苏路的崩溃。 郭骁只是觉得累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让苏路明白,他们已经开始踏入现实了,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加辛苦,很多事情不是靠逃避或一时兴起。他们在长大,却又不够成熟,在这个过程中,伤痛和波折层层迭迭。 苏路习惯了真空的思维,可是,现实一步步放在眼前,很多时候,你盘算得好好的想法,在琐碎面前,也会乐观不起来。丁一和小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感情的碗最大,但谁能保证感情再好的两个人面对困难时能找到彼此兼容的办法,都以为自己的努力就是好的对的,都以为自己是在为对方着想,为对方付出,可其实呢,那究竟是不是对方要的?会不会反而带给对方伤害?当知道苏路为了自己而省钱省到病倒,郭骁只觉得受到伤害,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窝囊的驴蛋。他xx的!乱。 那晚,郭骁替苏路盖好被子后关上了卧房的门,在走道坐了整晚,茶几上有罗建留下的烟,郭骁拿在手上看了半晌,抽出一根就着灶火点燃。 原来抽菸一点不难,除了第一口有些呛喉咙,郭骁压抑着咳嗽了两下,生怕吵醒苏路。 天亮后,苏路看着郭骁整理出来的几件换洗衣服,眼神复杂,郭骁笑着说我熬了粥,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走到门口时又说我去学校住两天,你也回家住吧,让阿姨好好照顾你,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关门前的最后一眼,是苏路很无措地低着头,答应了一句“喔”。 “郭骁,”身边有同学经过,笑着打招唿,“怎么穿着白大褂就来吃饭,当心饭堂大娘厉害的很,准得扫把轰你。” 郭骁一愣,才发现自己鬼迷神叨地衣服也没换手也没洗就跟幽灵似的晃到食堂来了,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见那同学开玩笑,“实验失败了吧?瞧你这一脸的沮丧。” 一脸的沮丧……一脸的沮丧…… 突然就一惊,他xx的他xx的他xx的他xx的!!!!!郭骁你丫混蛋!!! 怎么就这么扔下那耗子不管,怎么就一撒手这么多天,怎么就真以为自己离开后他会回家,怎么就因为自己累了而不顾他的伤口! 一星期的浑浑噩噩突然惊醒,再也顾不上其它了,郭骁撒腿就往那小屋赶。 跑,跑,途中经过路口富丽堂皇的五星大酒店,想起两人曾开着玩笑,苏路说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咱俩这算标准的狗窝了,郭骁说没错,瞧你就跟你大尾巴狗似的,肉包子打你有去无回,我就连一丁点包子皮都指望不到。 再跑,再跑,途中经过市井味十足的菜场,想起两人一起来买菜,苏路粘巴在自己身后一脸不耐烦,说郭骁你实验室呆多了怎么就喜欢往氢氧钙铝混合的地方钻呢,咱们不能去超市买么,郭骁怒喝你这败家败家的小畜生,超市那菜多贵啊,不懂了吧!苏少爷心虚的咕哝可那好吃啊,郭骁一咋巴嘴,说什么能有你好吃。话才完,就被苏路一脚揣进水产商的盘里,里边个个王八都贼大。 再跑,再跑,再跑,再跑…… 再跑,再跑。 小屋的门是虚掩的,可能己经虚掩了整个星期没关实过。这是个艷阳天,苏路喜欢极了的小阳台上,满满的阳光照了进来,生活有了温度。 那个人看着郭骁冲进屋后,叉腰急喘气的狼狈样后,很得意的笑了起来,“找到回家的路啦?我饿了。” 第六章 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这个阳台上,看不见大海,但是有一大颗爬藤的绿色植物,沿着窗台向阳而生。 那绿色是郭骁回家那天路上买的,一听苏路喊饿,本能地从身后捧出,双手奉上。 苏路看着他气喘吁吁的垂危样,看着他捧出以表达歉意和爱意为意图,却并非玫瑰的植物时,整个人都蒙了,走过去一把抓住郭骁就吻。 再也不提彼此的受伤和疲惫,日子还是如常的过,郭骁依然接着三个家教,苏路开始真正学烧饭,每逢郭骁晚回的日子,两人必定是痛苦的品尝着苏路的作品。 有一回菜烧多了,郭骁哼着歌下楼去扔,垃圾桶边的流浪狗一闻香味,兴奋的直摇尾巴,郭骁看着它吃的津津有味,赞嘆道“动物果然比人知足的多”。等第二天再拿垃圾去倒,还差十步远时那条流浪狗就警惕的竖起了尾巴,等走进看清还是郭骁那张脸,它哀怨的悲号一声,撒腿就逃。 苏路不敢再节食,倒不是郭骁的离家出走造成的威慑力,他清楚jian夫那点出息,一星期也就撑到极限了,亏就亏在上班后发现医药费公司只是帮着垫付!归根得自己掏腰包,里外里一算,省的那些钱都不够打点滴的沧海一粟,把个苏路给心疼的,之后顿顿午饭的餐盘都被他舔的赠亮,附送的水果从不吐核。 这么死吃,郭骁却总还觉得苏路的脸色有大病之后的错黄,心裹绞得疼,逢周末就钻在厨房纯汤。 因为是斗室,苏路接电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地飘到郭骁耳边。 “啊……什么?定在明天?成!我和郭骁都来,那当然,好容易丁一和小叶有重新开始的可能,我们做兄弟的两肋插刀还用商量?] 郭骁听着笑了起来,这傢伙话还是总捡漂亮的说,他太了解他,真遇到关键时刻,他决计不可能倾囊相助,总会本能的替自己考虑一下,那是他自私的本性,小小的差劲,并不致命,他和苏路都只是活生生的人,有缺点,但很真实。 他们也在一步一步适应这真实的生活,离开象牙塔之后的现实。很辛苦,今后依然会有预计不到躲藏不了的伤害和困难,这是生活带给他们的,逃避不了。 “喂!贱人!”刚平静一会儿,苏路又接起电话,喊罗建喊的兴奋异常,郭骁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才和老虞通完电话,我们把时间定了……嗯?什么?你有重要消息必须得先告诉我?成,你先说……嗯,嗯……什么!!你丫没骗人??!!他真的回来了?阿田回来了??!!狗日狗的,”苏路新添的毛病,一兴奋就会颠三倒四的骂粗话,“我就知道丫会回来!……韩韩……” ……那边在嚷些什么,郭骁已经没太注意听了,鼻尖嗅着汤的香味,他品尝着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这辈子,和谁在一起不都是过,他郭骁能和自己想要的人一起经歷。 觉得很值。 ──end── 题外: 终于完成了这篇番外,本来以为不可能写完的。 通篇看,一段一断的,这和我现在的状态有关,最近的我,就是处于这样思维一段一断的辽伤期。 差劲是将近两年前的东西了,可是那之后,却没完成过长篇。 现在拾起来补番外,自己都觉得文笔不一样了,我变得懒,不爱动脑子,下笔却皮了。 幸好选的角度本来就是踏入社会的转型期。 很想鼓励一下自己,蘑菇蘑菇不要害怕,在等待和成长中,勇气不灭,信任不灭,天真不灭,爱不灭。 手足·番外2篇(韩韩和阿田的番外) 番外一·相依为命 一九九七四月二十九。 那时人间 四 月 天,思春正当好时节,愣头小子扑簌簌地长个儿,荷尔蒙顺便激发,在相信爱的年纪。 很普通的教室,那个年代长大的我们还记得,是没有装空调的,老旧的吊扇在天花板中央旋转旋转,发出轻微的声响。教室门外挂木牌,高一(二)班。 “--田闻欣。” 点名。一群为非作歹的小兔崽子的眼神四面八方地聚拢在后排空了的位子上,又四面八方地聚拢在空位子隔道的寸头少年身上。 寸头少年抓抓耳朵。 “--田闻欣。” 再点名。 “……到。”模煳的一声。 四十来岁的班导头也不抬,“赛洛,冒名顶替,把你也算旷课。” 寸头少年坏坏的笑,“老师,田闻欣说了,他的志愿就是当一名像您这么优秀的人民教师。” “让他明天来我办公室当面说。”被这些小兔崽子气惯了的班导毫不留情的在“田闻欣”名字旁边划个叉。
第26页 塞洛依然嬉皮笑脸,“老师,我的志愿和他一样,我被您深深感动了。” “……哼。”嘴角还是忍不住牵出弧度,臭小子。 女生们发出轻轻的笑声。赛洛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打算睡觉,左前方,卫莱扔来一个纸团,--阿田去哪儿快活了?都好几天了个王八蛋,找到好玩的也不知会哥们儿一声。 --不知道,中午就跑路了,那一骚样,跟坠入爱河似的。 纸团扔回去,赛洛继续睡觉,掀起眼角看到卫莱冲着自个儿,用嘴型无声地说,靠。 田闻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王八蛋,十六岁,硬壳中华不离手,沖谁都是副痞里痞样,高兴时候对人特真心,不高兴了,涮你,分分秒秒的事儿,从来不知道良心两字怎么写,可你偏偏恨他不起来,那笑着的阳光明媚,那特别特别清澈的眼神,那眉梢发角撒落下的健康,“叫我阿田”,孩子一样。 小王八蛋早早逃课,跑去城东一贫民中学,堵在后门,觉得自己跑来这儿追求心上人,挺他妈丢份的,这是他认识韩韩的第七个年头,丢份丢到习惯了。 韩韩,在他田闻欣的字典里,就是一世界名着,悲惨人啊生。 一弃儿,睁开眼就没见过爹娘,光听说收养他的人家给他取名“文韩”,连个祖宗姓都没,合辙乡下地方,也不讲究,二狗子三娘子都算名字。日子久了,起初的人家不乐意养了,就东一户西一户的凑合,过着比小乞丐风光不到哪里的生活。 九岁那年,小少爷田闻欣跟着亲戚,去了那巨土的乡下地方,见鸡就抓,抓来他还不吃,光折磨,把村里小孩惹火了,屁大的孩子,管你是不是有来头,轰隆隆的打上来,撕咬踢揣,什么狗屁动作都有,然后“嘭嗵”一声,一个焦黑干瘪的小孩被踢到河沟里,捞起来时,浑身淤泥,臭味差点把阿田给熏晕过去。 那叫一臭、臭、臭----啊! 阿田的眼神都呆滞了,徜徉在那股恶臭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就听那臭孩子不卑不亢的怒喝,“看屁看!” --神仙啊!开口更臭。 阿田忽悠忽悠地被迷的七窍流血,“你叫啥?” 臭孩子抿紧嘴不说话,旁边有人起闹,“他没人要的,没有姓,就叫文韩。” 阿田觉得刺耳,回头又看臭孩子,怪话冲口而出,“那我要你,咱两名字有点儿像。” “滚吧你。”臭孩子不稀罕,“同音不同字,不读书啊?” 嘿,神仙吧!就这样子,他还知道读书。“韩韩。”就这么自作主张,给人起了个小名儿。 阿田觉得这臭孩子挺他妈有意思。 yin念一动,后患无穷,九岁孩子的yin念它也是yin念,这一意思上来,扯出太多疼痛。当然也是老天造黑幕,不带那么巧的,亲戚一辈子没干过正经事儿,偏那次善心大发,把臭孩子带回城,美其名“资助收养”,送了一个“裔”字给他做姓。扔下生活费,全家移民去国外逍遥快活。 韩韩一人生活惯了,小学,初中,高中,成长起来,个子高了,喉结突出了,度过了令人尴尬的小绒毛鬍子时期,长成了斯文干净的男孩子,气质简约大方,笑起来,满天满地的阳光都被他收到眼睛里,绝对像好人家的儿子。 有了暗暗喜欢的同班女生,长头髮白皮肤。 然后,身边,阿田和他分享了所有应该和不应该的。 “我就知道你往这门走!” 熬到放学时分,后门是一条孤弄堂,搁平常没人往这儿过。 阿田跳坐在花台上。晃荡着腿抽菸,好整以暇地候着韩韩。 韩韩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你爸不许你抽菸么。” “嘿,”阿田无赖的笑笑,“你几时见我听过他话?”伸出手,“上来。” “我赶时间呢。”韩韩摇头。 “赶时间还是躲我啊?”阿田垂着下巴,一抬眼睛,锐利地盯着韩韩。 韩韩看看他,走过去,也跳上花台坐着,“都有。” “……是啊?”阿田腾在半空的手勾了个弯,直勒住韩韩的脖子,整个人压过去,菸头几乎烫上那张干净的脸。 “喂!”韩韩一手捏住他下巴。 “这儿又没人,”阿田笑的无赖级了,“你认定我准不知道你们学校有后门是不是?你上星期怎么答应我的,再也不躲我,喜欢就喜欢吧,都涮我呢,是不是?你个王八蛋,烫你怎么了,烧死你我赔命。” “那也得我稀罕你那条命。”韩韩的声音挺残忍的,他和阿田之间,从来都是挺残忍的,用力推开一点,“我今天是故意躲你,我有事儿。” “说。” “不成,这事儿……”韩韩迟疑一下,“说不清楚,有点悬。我今天能确认到结果,你真别耽搁我时间。” “确认好了你跟我说?”阿田逼问。 “……”韩韩再迟疑,看阿田的眼神有不甘有希望,“大概。” “我今天生日。” “有空给你下面。” “切!真他妈别扭!”阿田狠狠的把菸头赛到韩韩嘴里,松开手上的力道,还顺道推一把,“滚吧。” 韩韩跳到地上,摁灭烟,突然问,“阿田,我们认识多久了?” “七年。”阿田不假思索。 “嗯,”韩韩回头看着他,笑笑,“比谁都长,你简直是我最亲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阿田一直想着韩韩的那个笑容,思春了思春了,真他妈没出息,阿田抓破脑袋也没弄明白自己几时变成同性恋的,这个词让他发凉,说良心话他不愿意搞同,可是,和韩韩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股疼痛的冲动,那让人上瘾。 到家,脱鞋。母亲照例是溺爱的端上点心,关怀里却有点心不在焉。 “妈,有事儿?” “今天你生日呢,等你爸他们回来,妈妈给下面。” “我爸今天有客人来?” 母亲笑的难以形容,“不算客人,待会儿你就知道。” 知道,认识,父亲带回来的人,阿田每晚睡着前都会想操他操到死。 韩韩干净斯文的脸,是苍白到像要死掉的绝望,没有丝毫亲人重逢的喜悦。 阿田也一样。 “……你们是兄弟,双胞兄弟。”父亲的脸上,有歷经世事的沧桑,令人惊慌,“你俩出生那一年,爸爸……遇到很大的困难,爸爸当时也年轻,听信了一些很不科学的民俗,把大儿子……寄养在了别的地方,这么多年,韩你受苦,爸爸都知道,父母……对不起你,以后,你就回家了,你有父母还有弟弟。你有姓的,你姓田,你叫田闻韩。” “我有姓的?我姓田?”韩韩笑得像哭,阿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阿田,叫哥哥。”父亲推推他。 他不动。 “韩。”母亲上去抱他,他也不动。他俩只是凌厉地看着对方。 “今天是你俩生日,我去下面。”母亲在哭。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田开口问,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 “……有点感觉到。”但是不敢确信,不甘心确信。韩韩真的宁可死掉。 “……很好。”阿田笑起来,父亲依然推他,快叫哥哥,他走过去,拳头恶狠狠的揍出,毫不留情,他听到自己的骨头在韩韩肩膀发出闷钝的声响。 父亲吃惊的想拉开俩人,却发现阿田抱着韩韩的腰,兄弟俩往后跌坐在地上,阿田的脸,附在他哥的胸口,发出小孤狼般的干嚎,“--昂--”。 “……你要叫我哥哥。”韩韩的声音空洞的让人心疼。 时年,兄弟俩十六岁,阿田每根筋骨发出碎裂般的求救声,痛不可当,在世界崩溃的那一刻,他只看到眼前韩韩的脸。 我们认识多久了? 比谁都长,你简直是我最亲的人了。 你要叫我哥哥。 他突然觉得,父母给了他一个手足兄弟,是为了--。 **** 二零零五四月二十九。 “韩,算你赢。”鲁卉把合约书往桌上一推,笑容灿烂。“我慷老闆之慨,你得请我吃饭。” “小意思。”韩韩抓送领带,“时间地点由你挑,记得赶在我明晚上飞机之前。” “这么好说话……”鲁卉拨动碎发,“那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 “跟我结婚。”鲁卉笑嘻嘻的,“我找不到好男人。” “这样啊。”韩韩似笑非笑的,“我才二十四。” “你嫌我老啊。”姑娘翻脸。 “我的心比树精还老。”韩韩在合约上签名,“行啊,那就结婚好了。” “哼,”鲁卉打量他,“这德行,心里有人了?” “大概吧。”还是那副半吊子的温吞。 “不说算了。”鲁卉暗暗嘆气,这男人,不是修炼成钢,就是还坠在地狱里爬不出来。“韩,你今天生日?” 韩韩脸色一沉,“不记得。我从来不过生日。” 从公司出来,外头艷阳高照,五月还没到,已然热气逼人。韩韩把记事本上“429”的一页撕了下来,拿在手上看看,又笑笑,撕碎。 没人知道他回来了这座城市,他也不打算拜访故人,四年前,他和阿田被分别放逐,那个结果是他要的,至今不曾后悔。他记得自己跟阿田说,我受够了,不许你打听我的行踪。其实仔细算,他欠阿田的,只多不少。他也记得自己在布告栏的照片前嗦嗦发抖,周围一片鄙夷,他没有告诉阿田,照片是他找人拍的,是他亲手贴上去。 他亲手把后路斩断,亲手把两人逼到悬崖边,迟早都是世界末日,好过别人掀开黑幕。 他没有告诉阿田,但他不相信阿田猜不出来。 阿田从来很了解韩韩,他俩对待彼此从来都很残忍,那种残忍带来的疼痛能让人有解脱感,会上瘾。 韩韩沿着绿化带步行,路口新建了一座天桥,读书时候满街的小地摊早已消失无踪。这座城市变了很多,早没人挂念自己。
第27页 这么想的时候,韩韩听到天桥上突如其来的喊声,“--田,闻,韩!!” 那声音像有人用刀子在心脏上狠狠割了一下,韩韩不可置信的抬头。 他看到阿田。 同样是惊喜惊讶到绝望的神情,不敢相信更不捨得不相信,阿田整个人趴在天桥的扶栏上,“田闻韩!你他妈不准躲我!” 好久不见。 俩人隔着一天一地,越长越相像,他们是双生手足。 跨越过几千几百的日夜,他们互相打量,任凭岁月流逝,对方身上也无法癒合的伤口,眼底的死气。二十四岁的生命,本该是闪闪发光的啊。 “韩韩,你给我站在那儿,不准躲,我现在就下去。”阿田着急的打量路程,来不及,来不及的,那畜生肯定会跑,等下了天桥,他肯定已经跑掉。 “我跟你说过我受够了!”韩韩隔着人潮海海,太阳好晒。 “不是我打听你的行踪,是你作孽,活该自己撞上来的。”阿田沿着栏杆跑。“我们是手足,你断手断脚还得留跟我一样的血。你他妈逃得了么你。” 韩韩的脸,在艷阳之下,苍白如鬼,“别跟我说手足,我从来没有要过,包括你,包括父母,我从来不稀罕。” 手足,真恐怖,这八年来,他就怕听这个词。 “操!”阿田用力跑,他真害怕来不及追到他,“那你跟那俩老的说啊,在他们面前你尽装乖孩子,装哥哥,你多讨人喜欢啊,又听话又忍辱负重,老被我这做弟弟的欺负,你多能演啊,怎么看也是当年我强迫了你……”说话,一定要说话,不停的说话,阿田完全理不清自己的思维,要说话,不能停下来,不给他时间跑掉,说话说话,逼他听着,不能让他跑掉,这个臭孩子太坏,他一定会逃掉,快说话,继续说话。“……你倒是告诉俩老的啊,起初谁惹的祸,谁抱着谁,谁孬种到自演自导贴照片那一出,韩韩,你知道我猜到是你,我们谁也骗不了谁,”忍了这么多年,心脏疼的没知觉了,阿田深吸口气,爆发似的嚷,“--你欠我的!!你就是欠我的,你不准躲我。” 韩韩站定,看着天桥上的人影,周围群众莫名其妙地来回盯视俩帅小伙子。“你跟我算债?” “你还不清。”到楼梯口了,快了,要抓到了,阿田完全不看周围路况。 “你说得清,我就还得清。”太阳好晒,眼前一片白光,弟弟的身影在飞奔中似乎要从楼梯上跌下。韩韩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阿田,你当心……” 他忘记了自己站在快车道旁。 跨出步的一瞬间,他听到弟弟痛彻心扉的喊声,血凛凛地,“---哥!” 一辆车在他身边擦过,跌倒在地时,车轮碾过双腿。 “----哥!!”阿田整个人都碎了,脚步发软,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在身边人群的推搡中,从天桥楼梯滚落。勉强得用手护着头,要救他-- 脸肯定被划破了,嘴里尝到血腥的味道,筋骨处也遍是擦伤,阿田什么也顾不得,像狼狈的狗,连滚带爬冲到路口,挤入围观的人群,有人好心想搀扶他,阿田疯子似地推打,“滚开!都给我滚开昂----!!你们别碰他,他是我哥--”,用最后的力气扶住他哥软绵绵的胳膊,阿田把头埋到地面,眼泪终究滴入骨血里,“--韩韩!!” 时年,兄弟俩二十四岁,韩韩清楚地听到自己腿骨一节一节断裂开来的声音,他睁大眼睛,艷阳天里,白茫茫的视线,他只看到阿田的脸。 我们认识多久了。 比谁都长,你简直是我最亲的人了。 好久不见,你要叫我哥哥。 他突然觉得,父母给了他一个手足兄弟,是为了在世界崩溃的那一刻,还有个人可以相依为命。 番外二·死生契阔 对大学里的男生来说,“考试”两字的含义桃花满天飞,假期近在咫尺,做小抄是一门技术活儿,精緻了,您就奖学金了。 更何况,有考试假,为期小半周,苏路吃着西瓜乐,这学校无敌了,下辈子还考这儿。 “苏路--” 考试假前日,苏小耗子一人窝在寝室里偷偷摸摸啃火腿肠,顺带翻阅地摊文学杂志,一股子腐败气息的生活,美啊,就听见门打开,阿田提喇着脚步,喊他。 “干,干啥----”苏路最后一口肉噎在喉咙,鼓着荷包蛋脸,惊慌回头。 “你说干啥啊,干你呗。”阿田不正经的笑着,没等苏路反应过来,就抬高胳膊,“唰”地脱了湿漉漉的篮球背心。 “嗑……咳咳!”苏路捂着嗓子咳没完,抓起桌上的火腿肠包装纸扔过去,“哥们儿今天何至于如此奔放。” 阿田嬉皮笑脸地把背心丢在脸盆,“慡的。刚我打了场球,无比畅快。” “那你不叫我!” “你一下课就不见人了,串的比耗子还快,我哪儿叫你去?”阿田神采飞扬地一抹头上的汗,昂了一声“累”,埋头躺在床上。 “你脏不脏啊,浑身汗不洗澡?”苏路拧着眉头踢他的脚。 阿田来劲似的晃荡,“我乐意,乐意乐意”,坐起上半身,倚在床柱上沖苏路直乐,“知道我刚跟谁打球?” “……你哥?” “嘿,你神。”阿田挑挑眉毛,苏路心想稀罕,你大喜大悲大怒永远都只为你哥。“我找了隔壁班几哥们,把他们法律系狠狠宰了。我哥被我盖了不下十个火锅,苏路你是没瞅见他,--郁闷!他们系那胖子最后都崇拜我了。说没见人能从田闻韩手里砍那么多分。” “你哥打篮球?”苏路惊讶,脑海里是韩韩白净斯文的样子。 “笑话!是打很好!我俩初中开始就都校队的,高中虽然不同校,但也常参加全市比赛,可惜东西区,没真正比划过。” “嘿,”苏路来了兴趣,“你俩上同一个初中?高中怎么分开的?谁考不上谁啊?说来听听。” “……说那干嘛,烦。”阿田却突然沉下脸,打开柜子找换洗衣服,“我洗澡。” 德行,老这样,但凡提到他和他哥的事,就阴晴不定,翻脸不用眨眼。 衣服理到一半,阿田想起什么似的,“炉子。” “垮嗒垮嗒。”苏路腮帮子鼓满苹果。 “--炉子!” “叫我?”荷包蛋脸茫然。 “不叫你叫谁?往后叫你驴,你准能反应。” “这位同学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谁攻击你啊,你不就长的跟一小毛驴样儿么。”阿田哈哈笑着侧身,避开苏路怒气腾腾的拳头,“问你啊,下周考试假,三天呢,去不去玩?” “比如?” “骑马怎么样?” 苏路脑门上的灯“叮”地亮了,骑马!自打那回旅游杂志上看过之后,他就特嚮往,驰骋的快感,基本上是个男人都会追逐。 “我爸一工作关系,在郊外开了骑马训练场,答应有专门教练陪,怎样,够帅吧!” “那资费可高。”苏路迟疑。 “切,”阿田不屑的,“都跟你说了,我爸官场上的一龌龊人,要什么钱啊。” “我靠,咱社会就这样坏的,”苏路两眼都红了,“你小子够幸福的。” 阿田冷冷一笑,低声说没人知道我有多不想投胎在这家,“那就这样说定了。” “大哥您晚饭,我请。”苏路特谄媚。 阿田说那倒不用,我今儿高兴,你那顿先攒着。边说边往澡盆里放毛巾,依然乐不可支,“韩,输我了吧,输了嘿……” “不就赢你哥几个球么……乐成这样,”苏路看他笑得阴花盛放,不禁咂舌,“韩韩有你这个弟弟,真倒霉。” 阿田说,是啊,真倒霉是不是,他是我哥,我是他弟,我很早就知道我俩倒霉彻底,倒霉到无路可退了。 月上树梢,读书郎。 “阿嚏----” 郭骁坐下,刚温柔婉转地顺了顺苏路那头毛,姘头甜蜜地抬脖子,张嘴吐他一脸唾沫。 前桌的女生转回身看,郭骁百忍成钢地低头擦。 “你别是着凉了吧?”本想掐他一个淤青,但一掉脸,看见苏路眼眶泛红地揉鼻子,止不住心软,郭骁觉得自个儿离硬汉越来越遥远。 “在淋浴间占着位子等人等到天黑肚子叫唤,能不着凉么?”苏路怒气冲天,逮着郭骁就控诉,“刚下午,阿田洗澡洗一半,偏鬼叫,非把我从寝室里叫出去给他霸着龙头别让人,说什么他哥的护腕扔他这儿,得还。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一护腕,什么时候不能拿过去,非跟救火车那样撼天撼地的啊,跟他说他也不听,湿淋淋一穿衣服就没影了,我还能怎办?脱了衣服等呗,横竖当提前洗澡了,可洗也得有个时间啊,我皮都搓掉两层,他少爷还没回来,我……吸熘--”醒醒鼻子,苏路可怜巴巴地看着郭骁,郭骁就觉得脑门“嗡”地一声,完全神志不清了,哑着嗓子说阿田这人太不地道,小苏同学你要不要吃什么东西? 苏路没好气,“我是得吃,药。”接过郭骁递来的热水杯,苏路刺熘刺熘,“哎,对了,考试假……”行踪还是要跟姘头报备一下。 “啊,我正要跟你说呢。这事儿。”郭骁兴奋地往前一探身,正气朗朗的五官都被点燃,苏路瞅他那高兴样,到嘴的话都忘说。“考试假三天,跟我上山去吧。” “噗--”苏路一口茶喷出来,“上山?你杀人了?还是打劫了?” “毛病,从来不听人把话说全,”郭骁温暖暖地笑,拉过苏路的肩膀,“学生会组织的,近郊的山头,上山帮当地老乡干些农活,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有意思你去,我不好这口。”苏路毫不考虑,“粗茶淡饭,不是少爷我的风格。” “听说那儿的民居都是木屋,晚上一开窗,就看见夜空明亮,”郭骁笑得嚮往,“农活也不会特多,其实就是政治形式而已,去清闲两天不很好么,跟度蜜月似的。” “什么就蜜,蜜那个月啊!”摇滚,又见摇滚。苏路脸涨通红,狠狠揍姘夫的膀子,人却鬼使神差的点头,“啊嘿。抓野兔烤来吃吧。”
第28页 晚上回到寝室,苏路正捉摸要怎么回绝阿田的好意,见丁一伏案奋笔疾书,“一丁,用功呢?” 丁一抬头,傻笑的一张脸,“我新写一情书,挺得意的,你要不要听听?” 苏路悲愤地夺门而出,“砰”地被进屋的阿田狠狠撞了肩膀,“吸--”,正要怒骂,却见阿田神色不好看。“怎么啦?”用力拉住阿田胳膊,不然他那劲头,准把阳台铁门都撞翻。 “破人!”阿田浑身火,怒气腾腾地把包往桌上一扔,“嘭通”,哗啦啦掉落一地零碎,“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混蛋。” 丁一别过脸看苏路,用嘴型无声的问什么事。苏路无错的耸肩。丁一看看震怒的阿田,抓抓头,收拾东西离开。 “苏路你说得没错,作他兄弟,倒霉。” 苏路恍然,又不知能说些什么,这对双生手足一直在诡异地挑战他的直觉,苏路下意识里似乎猜到一些,可是……是双胞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兄弟,这个世界的伦理,当它是屁它就是屁,然更多时候,却比天塌还压人。 不用问发生了什么,问了也没用,这个结如果真是自己猜到的那样,这生这世他俩都解不掉,“阿田,骑马的事儿……” “不去了。”阿田截断话头,“考试假这几天我不回家了,我烦看到家里那几个人。对不住啊,炉子。” 苏路赶紧摆手,把上山的计划一说,阿田摸着下巴沉思半天,“还缺人么?我也凑份。” 苏路一愣,笑着说,成啊,郭骁同志正愁缺人呢。 拨通电话,报了阿田的名,苏路回头看他发呆,心里难受,走过去找话题,“你小子,刚害我着凉了,”捏住阿田脖子,想寻仇却被吓坏,“怎么这么烫!” 阿田抬头,笑得很委屈,“我湿淋淋的站在他楼下等,等了一整晚。” “啥!” 阿田一晃脑袋,晕乎乎,他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书桌,“好像发烧了,苏路,我坏掉了。” --哪位? --我找田闻韩。 --等啊。韩韩,电话,嗯,不是你弟,不过口气特凶…… --餵?我是韩…… --他发烧了。三十九度四。你是不是特得意?有必要么,兄弟俩还带躲来躲去的啊?餵?餵?喂!你倒是说话啊! --……那个,同学?什么事啊?韩韩刚才听着你说,脸色变得死难看,扔下电话他就冲出去了。 ……萤火虫。 在夜里飞,暖暖的一盏银绿色的灯,那时候的他和他只有一颗小树的高,光着脚丫在山丘跑,韩韩……韩韩,不等你,抓,跟我玩,我的眼睛里只有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知道你开心,我喜欢你啊,我死皮赖脸,我勇往直前,我只是喜欢你,我没错。 只有梦里,他才对他好,温柔地抚摸额头,我不哭,阿田心里刺痛,还觉得幸福,伸出手,盖住他的,“哥……” “我在。”他答。 居然不是梦,阿田睁开眼不敢再闭,韩韩拿下他额头的冷毛巾,“醒了?起来吃药。” 阿田直起上半身,就着他哥的手吞下退烧药,透过睫毛瞄韩韩,的确是有担心,解气了,你活该。一乐就骚,手不安分地乱动,韩韩不自在地压住他,“你有点病人的样子好不好?” “嘿--”阿田一翻掌,却眼尖地看见他哥掌心狰狞的伤口,“怎么了??!谁干的?” 韩韩低头看一眼,才想起是听苏路电话时,自己用力抓着书桌边框,一枚铁钉尖利刺入掌心,倒没觉得痛,“不碍事,血也干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白痴的?”阿田看着他,气不打一处,“那么多铁锈,不处理怎么行?”说着,爬起来,医务室里基本药品齐全,他打开柜子,找出棉花纱布红药水。 韩韩也不拦他,只是坐在那儿看着他,虚弱地忙活。 “伸手。”他伸出,阿田握住,细细地用酒精棉消毒,挑出脏物,“你晕血,别看。” 除了他,他从来没看过其它,骗他却骗不了自己,韩韩觉得空气沉闷,天都要塌了,然后听到一个难听的嘶哑的声音,他不敢相信是自己说话,“我不知道你在楼下等我,我跟海子说,让你把护腕放在传达室,我忙完了去拿,我以为你回去了。” “可是我想见你,我要当面给你,”阿田一圈一圈地给他擦药,头好晕,赤红淹开,“我想你了,刚一转身就想见着你。” “阿田,”韩韩刚开口,阿田一用力,纱布勒紧,韩韩的伤口稍稍裂开,血丝细微地渗出。 韩韩说,我好痛,阿田你放了我吧。 阿田低着头,冷冷一笑,“那谁能放了我?” 上山体验之旅,阿田终究是去了,为这事,韩韩差点动手揍苏路,“你看他烧成这样,能参加??” 苏路愣的彻底,倒不是怕挨拳头,而是因为从没看韩韩这样子的暴虐,干净的脸上满是特青色的急躁,我靠,你也会为他心痛了么?这会儿知道急!苏路从来只看到阿田没有出路的挣扎,“名都报了。” 韩韩抓紧苏路的衣领,往外一推,“你光担心郭骁能不能成事”。 苏路说是又怎么着,也比你不敢说真心话强。韩韩的脸青了又灰,捏着拳头想要哭出来一般,阿田说你们别吵病人休息成不成,哥,答应了人的事,我去,我再不济也不能一天之内放苏路两次鸽子。 韩韩推苏路走到门外,“既然这样,我陪他。” 苏路很酷的答应了一声,成,掉头就走,走了两步,撒腿欢跑,得意了得意了,四个名额,占满,骆怡,没你的份,去凉快地,玩儿吧-- 那一年的考试假,天气晴朗,云朵团团棉花糖,顺着小木屋的飞檐,走到了蓝天的心里,他们也永远忘记不掉,在山里採摘嫩笋,在河溪用小石子打水漂,一个圈两个圈,阿田永远是贊,神采飞扬,回头喊,苏路,一礼拜晚饭!喊是这么喊,眼睛看的,总是那个穿白色衬衣的少年,韩韩在阳光下微笑,眉梢眼角是微妙的明媚。 又一段他和他希望能定格的时光。他们的幸福时光。 晚饭是老乡用菠萝蒸煮的紫糯米饭,果的香甜胜陈年酒,阿田捧着头说我是病人我醉了。 他扶他休息,民居里的竹塌床,人躺上去,嘎吱嘎吱地响起来,阿田一翻身,压在韩韩上边,哥,让我亲一口。 “别叫我哥。”韩韩厌恶地皱起眉头。 “当初让叫的也是你,”阿田恨他,真的恨他,几次几次恨到要毁他,“别不别扭啊你,口是心非,老这样,你什么时候能真心点。” 他不吭声,手肘一翻,趁他分心时,倒压过去,腑下头,狠狠咬开弟的嘴,舌头在口腔里飞腾,尝到滚烫的灼伤,他才想起他病着。 这世上有三种人肆无忌惮,疯子醉鬼和病人,阿田疯狂地用膝盖顶着韩韩的垮,他受不了,眼前一片火海,“又不是第一次,你装什么罪恶感。”他讥笑。 韩韩的掌心开始痛,他的胸腔下,是弟弟的心跳,挣扎地活着,他也很痛吧,韩韩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会不会生生世世陪伴,也生生世世分离?韩韩害怕。他用手去扯弟弟的裤子,翻滚间,不知道谁欺负了谁,挤压着滚到了地上,竹子搭建的屋顶是敞开的,他进入他的时候,他眼里是满天星辰,那么明亮的夜空。 “你里面好烫。”他的眼里是星空,他的眼里只有他。 “废话,我发烧了。”阿田笑得却像得逞了的强姦犯,“体虚纵慾,我会不会死掉?” “那算我杀了你?”韩韩把头埋入阿田的脖子,“我陪你一起死。” “那就这样约定吧,”阿田拉扯哥的头髮,绝对不温柔,“我们是双胞胎,一个时间来的,以后也一个时间走。” “好,约定。”韩韩说,弟弟的眼瞳闪亮,于是他看见自己和弟弟的脸上,同时露出绝望般的欢喜。 既然一起来,以后也一起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赭砚 2007.5.1 那个……本来……既然是手足的番外,应该站在双胞胎的立场更多,可是可是……俺最近重听决意的广播剧,沸腾,小光光,这这个小孩子怎么这样子可爱的,那拖长声音啊啊讲话的样子,可爱可爱,“苏路那个角色,总是说话嗓门很大……”啊,可爱啊--蘑菇妈妈扑,乱揉脑袋,昂--所以,我本能地又偏爱了苏路一次(泪,我真不甘心,我明明是最喜欢阿田的……) 韩韩坐轮椅:总之,你爱谁都不会来爱我。 蘑菇惊:韩,你你表这么说,妈妈也很爱你很爱你,妈妈特地求老虎阿姨写生日礼物给你嗒-- 韩韩:那你割我腿。是因为小时候就离开,所以没感情? 蘑菇泪如雨下:你说你说,要我怎么补偿,我……我把你弟的腿也割掉好不?扑扑~~韩韩:不要,我不捨得他,你应该知道,虽然我没给过他好脸,但我心里从来不捨得他。他痛的时候我更痛,我不想再痛了。 蘑菇嚎叫了:嗷5------,你说要咋办,妈妈都听你的。 韩韩:那我要…… 蘑菇:你说你说。 韩韩:你割掉自己的腿。 终于露出他那招牌的斯文白净,春风沉醉的笑容。 差劲番外——《指尖》 那时节,已经渐渐有了冷意,天暗的早,小河边经常起风,一吹,整个人都抖。 大三下半年,在学生会长郭骁一再的努力争取下,浴室供应热水的时间延缓到晚上七点。 jian夫为谁这么拼命?————为谁—————— “一位伟大的哲人说过,现成的便宜不捡,那遭天遣。” 苏路掐准时间,最后一秒从浴室回,热腾腾直接钻进被窝,脏衣服裹成团,丢在寝室正中。 “哪位哲人?”王可皱着眉头把铁皮脸盘踢到苏路床下。 “在下。”苏路挺谦虚。 阿田正一个劲儿抓着脑后乱糟糟的头髮,听这话差点跌了,站稳后看着苏路,满脸诚恳,“我觉得吧,你这人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第29页 苏路咯咯格地笑着裹在被窝里。 阿田走近,捏捏他的脸,被一手打开,“你贱都贱得特别真心诚意。” “滚!踩乎谁呢?”苏路笑着踢开被子,跳到地上,随手套了几件衣服,“马上熄灯了,哥几个去不去吃宵夜?” 罗建擦完桌子,直接把毛巾从空中往架子上仍,“傻啦?这星期市里领导视察,整顿环境,不取消小食堂了么?忘啦?傻啦?” “莎拉去了阿尔巴尼亚,我是芭芭拉,你又记错人名字。”苏路没精打采,最恨填不饱肚子,脑袋都耷拉,看着丁一,“一丁,找点东西给班长吃,一丁……出前一丁……啊,泡面——泡面,泡面————你怎么长那么面!” “谁家孩子掉我们屋啊————”丁一见他来劲,直接打开房门,沖走廊上喊。 “餵……”苏路跟在他身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头118房门打开,郭骁背挺笔直,一派正经,人模狗样地直熘熘就过来。 “我家的,看管不慎,给您添麻烦。”郭骁一弯手臂,就把苏路勾紧,“去自习。” 耗子精眼见,一下就瞅见jian夫手里的蛋糕,“有前途,提拔了。香芋味~~~我爱啊~~~~~~~~~~~“说了是给你吃么?”郭骁勒他脖子。 “default,默认值就是食物都给苏路吃,钞票都给苏路花。”人至贱则无敌,名言都是有典型的。 “修改默认值。” “改不了,改不了了,”苏路一脸耗子笑容,“只读,不存档。” 郭骁被他伶牙俐齿噎得真心嘆服,“你还真是……” “什么?” 郭骁不乐意明夸,随手拿笔,在自己手背写了俩字,就着路边的灯给身边人看。 苏路歪头盯着,老半天,迟疑地,“不……举?” 靠,“不笨!”郭骁暴吼,义务教育体制下的文盲啊,“你看清楚,识不识字?不举……我肯你还不肯呢。” 林荫道上,树叶被风吹,发出奚奚嗦嗦很小的动静,有人胡搅蛮缠嚷着肚子饿,郭骁抿抿嘴,等到了没人往来的小拐角,一把拖着身边人朝阴影里钻。 “禁止yin欲。”苏路义正词严,自个儿倒是很不要脸地在郭骁颊上轻轻地咬来咬去。 郭骁轻笑起来,只能随他,渐渐地不分轻重缓急,混蛋小屁眼,混蛋,蛋。怎么就那么抓人心。 “下个月你们就竞选了吧?”隐藏在黑暗的火热里,苏路开口问。 “嗯。”挺操心的事儿,郭骁皱皱眉头,实在不愿意想。例行的学生会选举,自己是意料中的热门人选,一路有赞赏的导师和学长保驾护航,郭骁却没料到,环境学院冲出来的黑马,那哥们名不见经传,却在异常短的时间里迅速笼络到很庞大一群人心。小瞧不得。万一栽了,实在气闷。 苏路越咬越往下,尖牙齿抵着郭骁的脖子,“你听我说,我一很好的哥们是桥牌社的……桥牌社的主办人就是环境学校那厮……我从他那儿知道一些事,我让他帮忙打探……他说……” 郭骁突然警醒地推开苏路,“这事儿你别搅和。别为了挺我做白痴。” 苏路一愣,一头毛翘了起来,绷着脸不再说话。 郭骁着急的扒拉他脸颊两边的肉陀陀,“说话,听到没有!不管你打探到了什么,都给我停下来,每次竞选都黑事一堆,我从不跟你说,你也别傻乎乎自个儿往里面跳。说,听到了没?别作任何事。” 苏路一把推开,冷笑着说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 “因为我体贴。”但凡俩人在一起,要脸的那个总会被不要脸的那个带坏,郭骁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幅手套,“今天去二外办事,路上看到的,心想天冷了,就买了俩。你挑。” 苏路在黑暗里努力看他,眼睛里就迷迷濛蒙起来,“我不挑,你给。” 郭骁抿着嘴,想了一下,拿了一幅给他戴上,苏路说为什么给我这幅?郭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滑过,那么自然而然,那么不假思索地说,因为这幅的料子好,更暖和。 暖和了的苏路根本就是跌进糖罐子的耗子,沿途止不住咯咯傻笑,直到进了图书馆入座后,还不消停,笑得郭骁都嫌丢人了,捧着书本作势,“你要还犯病,我就挪地了。” 吓死人了,苏路压根不鸟他这套,拿起一堆报纸塞过去,“正好,帮我还了。” 他妈的,不赢你是疼你,郭骁咬牙安慰自己,看了一眼那些报纸,就觉得奇怪,“这些你干吗借回寝室啊?大伙儿都是在这儿看完就算,哪来的钻研价值。” 苏路随口一句,“我有事干。” “……”郭骁纳闷地随手翻着。 苏路勐然醒觉,耗子精一跳三丈高,满手夺回来,再不让郭骁看,一熘烟跑,“我自己还。” 十指连心,指尖的暖意象足了小太阳,把苏路烤得通红陶醉,一路摇回外婆桥,抬脚踢开门。 “啊————”门后,丁一正要挂毛巾,吓得直挺挺往后跳,“苏路你就不能好好开一次门?” “泡面————”苏路笑的满脸春意荡漾,挥手示意,十个指尖毛茸茸的生怕别人看不到。 “什么啊?”老虞摘了眼睛,基本就一瞎子,脸都凑到苏路手边了,还不停问,什么?苏路手上那些毛是什么? “羊那个毛嗯,手,嗯套!”一得意,就结巴。摇滚也追求rap。 “什么样的啊?”瞎子老虞执着求知。 “嫩黄色,周围带点白。”阿田好心解答,“苏路,你戴副手套而已,干吗打扮地跟一荷包蛋似的。” “咳……咳……”自打认识,瑜亮情结就深种,苏路呛个没完,“田闻欣你他妈——才,荷那个……包……咳——蛋————” 老虞欣慰点头,有了泡面,是得加份荷包蛋的。 荷包蛋同学的热气滚滚不灭,深更半夜还双黄儿眼瞪老大,耳边传来兄弟们此起彼伏的鼾声,苏路懊恼的揉着发酸的眼皮,越想睡越难睡,郭骁你他妈害死人。 “……嗯……”黑暗中,突然一声压抑的嘆息,那种悲伤的砘痛,居然能透过声音传达出去。 苏路莫名觉得心被揪了一下,脱口而出,“哥们?” 那嘆息顿然停止,很久的沉默以后,苏路困的快要熬不住,才听到那人惯常的带着笑的痞子声音,“怎么啦?” “……”苏路吁出一口气,笑着骂,“还能怎么拉?去厕所拉,躺在床上干吗啊,田闻欣你个不讲卫生的落后分子。” 苏路在很多年后都一直记得,那个晚上,两个睡不着的落后分子,猫着腰跑去天台聊天。聊天都免不了回忆,那包小小的粉红创可贴,苏路推着阿田的肩膀,贼笑,“你三老婆现在还好吧?转正了还是下岗了?” 阿田清慡干净的侧面在月色下面,毫无杂质,挑起眉头思索了会儿,才恍然,“想起来你说哪个了,前年就分了。” “谁甩谁?” “你觉得呢。”阿田耸肩。 “田伯光你这个採花的人渣!”苏路眼都被激出血了,痛下杀手,活人,不揍白不揍。“替我转告那些闺女想开些,以后找个老实点的知识分子成家,那话怎么说的,女孩子最终嫁的人,总不是年轻时遇到的那个。” 阿田边躲边笑,止不住乐似的,笑的脸都变了,“其实吧,即便是一开始就遇到那个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从一出生就遇到……只是,那个人在时光里也会变,就看你会不会一路追随,即便他变了,你还是跟着喜欢。 苏路一愣,谁也不是傻子,有些话听着音儿就知道不对了,慢慢放下手,苏路小心地问,“阿田,你喜欢谁?” 阿田震动了一下,皱起眉头,嘴角弯的象要哭,良久,“看不出来?” 苏路缓缓说,应该是没看出来。 阿田垂着头,敲了一下他脑门,你这人真是贱的特别真心诚意。 苏路嘆了口气,“对方呢?怎么想?” “不知道。” “那就去问。” “问的话,或许就变成结束的那天了。”阿田的声音疲惫地透出来,“我以前看一本书,颜纯钩的《天堑》,弟弟爱上姐姐,当然被拒绝。于是弟弟用头撞墙,作姐姐的只有两个选择,看着亲弟弟死,或者答应他。” 阿田说着,突然笑了,“我哪是那种人,做不出来这么可爱的事。” 笑容里满满溢出来的,却是苏路从没见过的脆弱,他认识的阿田,从来没有缺口。在别人眼中出现的阿田,从来没有缺口。 “我很想他。”阿田抱着膝盖,看前方的法律系宿舍楼,黑沉沉的一片。 “嗯,”苏路沉默很久,终于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就想吧,但别让他知道。” **** 日子。 冷天总是过的快。 离学生会竞选进入倒计时,郭骁忙里忙外,演讲、资料、方案,每个环节都不敢有任何疏漏,花费的力气比初选那年都不止。疲惫每天都在较着劲儿地喧嚣,郭骁咬牙告诉自己,等你再活五十年,才许对生活喊我累了。 苏路依然每天跑图书馆,一头钻在报纸里,什么他都看,娱乐,体育,社会,卫生…… 郭骁纳闷地说以前不见你关心财经啊。 “啊哈——哈,啊哈——人是要有点精神的——”苏路脑袋埋低,鬼鬼祟祟。 那副神秘样子实在扎郭骁的眼,忍无可忍,终于打算拎着小混蛋的脖子动刑逼供的那天,苏路到突然撂摊子了,“不去,图书馆那地方,小得一麻雀窝似的,不舒服,还是去阶梯教室。” “当初不你要去那儿的么,”郭骁一想到自个儿跟老黄牛似的,一下课就爬三楼去占座,腿都晃,这会儿还得把占座的书拿回来……“你不是因为每天要看报,非去图书馆么?”
第30页 “报上那些东西,听广播不都有了,”苏路仰着鼻孔,郭骁恨不得抓了起来,揉到床上扑打,或者连被窝一起抱着,滚滚滚,“你有什么想知道,可以问我。” “比,如——” 嘎嗒嘎嗒,是咬牙的动静。 “比如,学生会主席候选人中,对汉jian头子郭骁同学构成最大威胁,环境学院那厮因为社团财政情况被撤查,名声急跌,捍政权容易捍汉jian头子难。”苏路笑的一脸小人得志。 “什么?”郭骁都傻了,一熘话完全是洗个耳朵,压根没懂,“你再说一遍。” “好话没二遍————”苏路咯咯咯地戴上羊毛手套,滑手滑脚就开熘,“别忘了去图书馆拿我书,卫斯理那本,我今晚打算奋斗了它。” 谁还没有奋斗目标啊?郭骁掉头往系办跑,刚进去,就被交好的学长逮着直说恭喜,“不战而胜,你小子运气太好了,请吃饭,非请吃饭不可。” “那有什么问题,”郭骁笑的朗朗干坤,“可是师兄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对方也不含煳,慡朗地从头到尾说一明白。 其实也简单,环境学校那黑马之所以能短时间笼络人心,全在于仗他是桥牌社主办人,借着社团活动名义,带着他手下那票小子,大笔大笔的经费开支,又吃又喝,海鲜城,k厅,怎么高级怎么来,怎么折腾怎么玩,勐然间事情败露,校方一听就怒了,学生就搞贪污受贿,不打压到泥土里那还了得! “……他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全仗着短时间内炒名声。这么一来,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敢再支持,就怕自己也被当作受贿分子被校方彻查。”学长一大段说完,豪迈地捶着郭骁,“你说你小子是不是运气好?” 是运气好么……真的只是运气好么? 我一个很好的哥们是桥牌社的……我让他帮忙打探……我知道…… 苏路说过。 就去图书馆,我要看报,就每天看,我爱学习。……我有事干……别翻了,这报纸我自己还。 那小子每天扒着一大堆报纸,一边左手写字一边鬼鬼祟祟防着自己。 郭骁禀着唿吸问,“校方怎么知道的?是谁去告发的?” 学长喳喳唿唿,“谁会去当面告,校园没有不透风的墙,谁敢担这风险,听说是那票小子自个儿轻飘飘了,大概玩乐的太high又没处说,就在学校借阅室的报纸上记日记了,每天报告行程,费用都写出来,你说他妈可笑吧,也不想想那报纸谁都借着看,一来二去,当然教导处就留意了。再一核实,不就崩盘了。傻不傻?” 当然傻。郭骁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紧紧抿着嘴。 心里满满地,像全身的血涌了进去,砰通——苏路。砰通——苏路。砰通砰通砰通。苏路苏路苏路。 被学长逼问几时请吃饭,才勉强压下一派心潮海海,“随时。师兄你说了算。” “你小子够意思,”学长笑着离开,扔下一句,“郭骁,和那厮比,我看你顺眼多了,你当选我当然高兴。” 嗯,是了,所以那个自私的小混蛋会这么做,对吧。 ——因为我喜欢一个人,所以希望他好。只有他好,我才会心情愉快,我做任何对他好的事,都是为了能让自己愉快。我归根追底,也就是一个自私的东西。 如果当面问他,肯定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郭骁————!!”沉思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乱,一接起来,就听见苏路在那头气急败坏的委屈,“郭骁!!!我把班级小结的‘精神面貌’全写成‘精神面包’了!!!我们系主任说我了!!”哇啦哇啦,真憋屈了,“你快来帮我弄!” 情意涌动,忍都忍不住,郭骁撸着鼻尖笑弯了腰,“让你成天用左手在报纸上写日记——” “什么?说啥啊?听不清——你在哪儿啊?信号那么差,”苏路崩溃地吼,“那老太太一直说我,说我光想吃面包,长不大。”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郭骁挂了手机,几格几格楼梯跨着往上奔,随那老太太去,她说她的,我们爱我们的。 你在我身边,戴着暖暖的手套,今天阳光很好。 ——end—— 手足·番外三·檀香 后来,他不喜欢回忆。他说宁可两人没有以前。从现在开始,当作重新活过,我和你没有关系,不是手足。 阿田说,随你,只要不撵我走,你一百次不认得我都可以,我一百次走到你面前。 于是就把往日痕迹擦拭干净。相片是无意间从书里掉落。飘在轮椅边。 那时阿田在阳台给小花浇水,韩韩仰后脖子,透过窗看见他嘴角抿起,长长的刘海下有无忧愁的笑的眼角纹。就张了张嘴,没说话,弯腰捡起来。 “这谁啊?” 阿田拿着水壶回到屋里,听他哥问,就凑过身看,一眼就乐了,“苏路哪。” “怎么跟一肉圆似的?”韩韩疑惑的皱眉头,“我记得他不胖啊。” “被我揍的,肿了。”阿田拿起桌上的蜜枣,嘴对嘴地餵给他哥。 滚开,噁心死了。偏不,我乐意,你拗拗看,打得过我么,个残废。 “干吗揍他?” “因为那时候你老不理我,我难受,他倒霉。” 阿田顺口乱诌。 谁记得啊。那么老远之前的事。真的,你相信我,从孩童时代起,除了事关于你,我的记性很残疾。 —————— 流过去的岁月自己记得。 那时大二上学期,苏路班长做上了瘾。打腔捏调二郎腿,个地主德行十足,没事就爱指挥哥几个开男同胞班会,美其名曰“探讨学习风气,增进同学感情”,丫说穿了就是皮痒,爱上被众星拱月听他滔滔不绝的虚荣感。 “犯践,犯践。”丁一揪着苏路那头茶色软毛,“昨郭骁不是说了么???马上阶段考,让你没事儿减少会议时间。” “他说什么我听什么?”苏路一掀眉毛,笑地生动,“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他丫。” 阿田跳下床,往屋外窜。 “不准逃,开会。”苏路嚷。“田闻欣点名批评。” “微臣荣幸。”阿田头也不回,“班长,要开会你也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嗒嗒,脚步声乱轰轰,最可爱的子弟兵们纷纷追随阿田的正义步伐,人去楼空,苏路留在空荡荡的寝室里,一笑,阴险,吱吱。再一笑,小白牙叮————魂飞魄散。 隔天,周五是回家好日子,飞出牢笼的一票小少年个个心不在焉,下课铃响前三十分钟就仰着脖子望窗外。嫦娥都叫不回销魂的归心。阿田缓缓地,一本书一本书叠起来,垒在自己面前,掩盖眉眼。最后颓然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 “喂,阿田,要不要哥们帮你占座。”老虞摇他后背,手指着林荫道上停着的空校车。 抬起头,眯眼看看,阿田有一瞬间的迷煳,“放课了?” “放个毛,你睡傻了吧。真等到放课铃响,你还能指望抢到位子?皇军那会儿都投降了。”老虞一巴掌敲他脑门,“帮哥们挡一下视线,我猫腰从后门出去,这会儿上课没多久,熘号的人少,我想法子多占几个空座。” 阿田“嗯”了一声,坐得笔直,苏路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老虞已经退到门口,就沖阿田笑,那笑得,甭提多义气,种棵桃树就能席地三结义了。 ……一点一点,老虞都退出了大半个身体,却“砰嗵”一下踢翻门边垃圾桶,哗啦—————— “干什么的!!上课时间!!”老师捏着粉笔就怒了,“班长呢?解释一下。” 苏路“噌”地跳起来,一笑,得逞,吱吱。再一笑,小白牙叮————阿田魂飞魄散,“我沉痛。” 放屁,阿田心想你个耗子精。 “作为班长,这个问题是一定要好好讨论,严重改正的,”苏路一转头,悠哉哉,“咱班男生,周日5点前回校,开——班——会————” 那个周日的晚上,班会的确开了,序幕隆重开启,阿田扑在苏路身上,一拳一拳打,“他妈的,你个耗子精,你故意的。” “啊————你再打我,我反抗了!!!我反抗了!!!”苏路张嘴乱咬,“你明明也很喜欢听我开会,你明明一直在笑,忍都忍不住地。啊啊啊,你再打再打!他妈的——” “我那高兴劲儿是为你开会么?打你怎么了!我陪钱给郭骁。”阿田还是不留情,眉眼间都是欢喜。手腕上一条黑色檀香木链。 “滚蛋,什么就陪那个钱给他,我被狗咬,干他屁事。啊,你再打!老子真反抗了——————!!” 黑色檀香木链,在苏路眼前晃。 一直看到看不到的那天。 阿田在疾驰而去的车里探出头,双手在嘴边合拢,等着,等着!兄弟总有一天会回来。 —————— “好多年了,早不记得。” 阿田耸肩,把相片塞回书里。 韩韩也不再问,垂手捏了捏自己的腿。从衣袖里滑下一串手鍊。黑色檀香木的。 “哥,几时去还愿吧?”阿田替他撸整齐袖子,两人的手并放一起,两串一模一样的黑色木链。“我听老头说过,这两串链子是你那次周末从高僧那儿念来的。”瘪嘴,“老头特迷信他,他放的屁都是天道。” “很高的山上呢。” “我背你。” “脚一滑,你就摔死我。” “我立马跳下去陪你。你别怕孤单。我对你好,我怎么都不放你一个人被欺负。” “别说这种话,我听了烦。” “……”阿田垂头撸着两人手腕上一样的木链,“你当年许的什么愿?” “能和……”韩韩本能的开口,然后顿住,沉默很久,说,“忘了,都好多年了。早不记得。”
第31页 流过去的时光自己记得。 ——end—— 赭砚 2008.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