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你心软》 第一章 农历一月十五日对易伯伦一家人而言,是个特殊日子。 易伯伦的三个女儿,不管平时工作有多忙,这一日总是要陪在爸爸身边,一家人一同到台北县平溪乡放天灯许愿,一如她们的母亲还在世时一般。 然则,易家今年在放完天灯之后,却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谲气氛里。 易伯伦才回到家,就急着走到妻子照片面前,叨叨地絮说起今晚所发生的事。 照片旁边,挂着一幅由二女儿所写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挂轴。三姊妹的名字即是由于这首诗,而依序被命名为——易青青、易子衿、易悠悠。 此时,三姊妹偷看了老爸背影一眼,确定他还会在老妈面前口沫横飞一段时间后,她们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一同溜进大姊易青青的房间里。 “大姊,你认为老爸放完天灯后,撂下的那句狠话——他明年六十岁生日之前,我们三个如果没找到对象,他就要登报和我们脱离父女关系,是认真的吗?”老三易悠悠赖在大姊身边撒娇,嘴里咬着枫糖腰果当零嘴。 “爸爸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应该不是开玩笑。”易青青拿过一支木质发簪,很快地盘了个髻后,又抽了一张湿纸巾放到妹妹手里。 “老爸人没老,脑子倒先不清楚啦!现在是民主时代,哪有人威胁孩子结婚的。”老二易子衿穿着迷你短裤,修长美腿在床边晃啊晃地。“我们在家陪他,难道不好吗?真是不懂得享福。” “爸一直希望我们三个结婚,不过今年的手段实在是极端了一点。”易青青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出对策。 “对了,大姊,你刚才放天灯时,许了什么愿?我忘了看。”老三易悠悠问道。 易青青没预料到妹妹有此一问,她怔愣了一会儿,微低下头,露出修长颈线,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很小却很难的愿望。”易青青柔声说道。 “会比我那串——‘希望线上扫书的人良心发现、希望印行盗版小说的人受到教训、希望读者喜欢我的书、希望作品能大卖、希望和出版社换约时可以调稿费’的愿望还难喔?”易悠悠盘腿坐起,一脸兴味地问道。 “还难。”妹妹许了那么多愿,要成真一个并非难事。 “也比我那个‘早日摆脱处女之身’的心愿还难?”易子衿艳丽杏眸熠熠生光地盯着姊姊。 “难。”易青青肯定地点头。 “所以,你的心愿和你那个白裕承有关?”易悠悠嚼着零食,腮帮子鼓鼓地问道。 “你的反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易青青讶异地看着小妹。 “唉呀,好歹本人也写了几十本爱情小说,这种男女相思哀怨,用膝盖想也知道——”易家老么双手插腰,得意洋洋了起来。 “哈,还真的摆起架子来了呢。”易子衿笑着弹了下她的头,伸手搔她的痒。 易悠悠爆出一声大笑,整个人扭曲得像一条虫。 易青青看着两个妹妹笑得东倒西歪,她抱着双膝坐在一旁,唇边也漾起浅浅笑意。 她们三姊妹感情向来极好,每每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也从来没有不能谈之事,这一直是让她觉得很幸福的一件事。 “姊,你还没说你许的愿。”易悠悠滚到大姊身边,撒娇地问道。 “我希望白裕承能爱上我。”易青青说道。 易子衿和易悠悠震惊地看着大姊,一时之间,两人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很悲哀的愿望,对吗?”易青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白细耳廓因为难堪而染了一层红。 “可是你和白裕承都交往四、五个月了,他一定是喜欢你的,不是吗?”易悠悠急到哇哇大叫,舍不得家里最善良温柔的大姊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我不知道。”就连“交往”这一词,都只是她用来安慰家人的说法。她对他而言,只是介于情人与床伴之间的对象吧…… “你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怎么会和他交往?”易悠悠还是不懂。因为大姊的故事,远比她小说里的情绪还复杂许多。 “我爱他,那就够了。”易青青秀眸里闪过一丝心痛。 “天!你怎么会这么笨!”易子衿脱口说道,不能置信地看着大姊。 “我也知道自己傻,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易青青故作若无其事地耸肩,无奈的是她眼神太痛了,那一耸肩,看来竟像是难忍心痛地一颤。 “爱得这么不顾一切是什么感觉?”易悠悠小声又好奇地问道。 “心痛。”易青青启唇说道,心又被重重地拧疼了一回。 “姊,对不起,当我没问。” 易悠悠张开双臂,用力抱住大姊,因为她看来像似快落泪了。 “白裕承一定会爱上你的。”易子衿以她身经百战之爱情专家口吻,坚定地说道:“只要是男人,就没法子抗拒你身上温暖、贴心的特质!” “我也希望如此。”易青青低声说道。 “放心吧,我们每年的家族天灯,都写‘老爸身体健康’,每一次都超准,不是吗?”易子衿说道。 “喔喔,惨了!那不就表示老爸今年在天灯上写的‘希望六十岁之前,三个女儿都结婚’这个愿望会实现吗?”易悠悠哇哇大叫,激动到把一旁的零食都挥到了地上。 “那个天灯我们没有真心祈祷,所以不算啦!”易子衿马上否定,完全没法子想像自己结婚的模样。 易青青一看到妹妹们戒慎恐惧的模样,她霎时低笑出声,一扫脸上阴霾。 她一手揽住一个妹妹,推着她们往门口走。 “好了,老爸的这个愿望,一时半刻也处理不完。现在已经十二点,大家明天都还要上班呢!子衿明天中午不是有场手机上市发表会吗?悠悠的稿子不是才写到第二章,落后了一半进度吗?” “厚!干么提到人家的稿子啦……”易悠悠唉唉叫,不情不愿地拉开门。 “大姊。”易子衿认真地拉住她的手,严肃地说道:“别痴情到别人伤了你,却还不知道要逃走,好吗?” 易青青点头,紧握了下妹妹的手。 “白裕承如果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拿开山刀找他算帐。”易悠悠龇牙咧嘴,摆出金刚怒目姿态。 “笨,他让大姊伤心,还不算欺负她吗?”易子衿拍了下傻妹妹的头。 “那我明天就去买开山刀。”易悠悠义愤填膺地说道。 “好了,快点去睡吧。”易青青将两个妹妹推出去,否则三人话匣子一开,便会没完没了地扯到三更半夜。 在妹妹们离开之后,易青青换了件连身长t恤当成睡衣,再度回到床上。 其实,她从没怪过白裕承,因为这一切是她自己选择的。 早知道他不会因为她而定下来,早知道自己会因为他的没有回应而感到心碎,早知道这一切总会走到结束。事实上,打从她和白裕承在一起后,她就一直在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行倒数计时。 但是,如果她这一生只会燃烧一回,她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飞蛾扑火,是一种生物本能,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啊。 易青青抽开发簪,让长发披散肩头,转身抱住一个大枕头,将脸埋入其间。 不许再想了,反正想了也是无解。 毕竟,只要她还在意着他,她的痛苦便会无止尽地持续下去…… 九月初的天气,就像“leon”集团总裁秘书室旁的小型会客室的布置一样,让人觉得舒服。 会客室以鹅黄沙发营造出明亮氛围,几盏简单垂吊式台灯,让空间变得活泼、不僵硬,香浓咖啡味飘在空气里,让人明知是身处于大集团极有压力的上班环境中,也不禁自在地放松了心情。 此时,易青青正坐在会客室,与两名女性杂志记者进行“秘书”专题的访谈。 身为“leon”集团的总裁秘书,易青青的个性其实谨慎、不喜曝光。但是,此次访问有助于“leon”品牌曝光率,她自然是无法推辞的。 为了配合专访,易青青戴着一对粉色珍珠耳环,穿着珍珠色合身套装,适度掩饰她因为太过纤细,而经常给人不够权威印象的身材——她有一百六十五公分,却只有四十四公斤。这样的体重,从没让她满意过,所以她衣服永远比别人多穿一件,好让自己显得丰腴一些。 “最后,请易小姐说一件你在公事之外,最感到无力的事。”记者问道。 “半年多前,我爸爸点了天灯许愿,希望我们三姊妹在明年二月前,全都结婚。不过,我们三姊妹至今仍然都是单身,应该是我最无力的事吧。”易青青笑着说道。 “我帮你介绍男友。”记者马上脱口说道。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以工作为重,暂时不考虑感情。”易青青回以诚恳的一笑,化解了对方的不自在。 “谢谢易小姐接受我们的访问。”记者起身说道。 “也谢谢你们。你们的准备很充足,提出的问题,让我觉得有很大的发挥空间。”易青青上前和她们握手。 “你们总裁真的不接受采访吗?”记者不死心地再追问了一次。 “很抱歉,总裁目前还是没有接受访谈的计划。” “太可惜了,自从八卦杂志登出他的照片后,他现在可是最热门的单身汉呢!”记者无奈地强压下脸上遗憾的表情。 易青青浅浅一笑,拿出事先准备的两份礼物。 “对了,这是‘leon’的礼券,希望两位能够用得上。日后贵社若有需要合作的部分,也欢迎来找我们洽谈。” 两名记者眉开眼笑地收了礼券——真是太优了,“leon”的礼券耶! 白裕承一手创立的“leon”服饰集团席卷整个亚洲,所引发之平价奢华风潮,可说是近来产业、时尚及生活圈的最热门话题。 人们可能买不起lv,但他们可以人手一袋“leon”的平价设计师限量款,一样不会撞衫且时髦出众。此外,“leon”店面必定设于精品街上,时髦且华丽之店面装潢,满足了人们想拥有名牌的虚荣感。 而且,有别于其他品牌一季端出一回新品,“leon”每周上市一批新衫,这也是“leon”的业界创新之举。现在,每周到“leon”看新货,早已成了许多人的最新约会方式呢! “刘秘书,请进来替我送两位记者到楼下。”易青青陪着她们走出会客室,让助理秘书代送她们离开。 铃铃…… 电话铃声在响了两声之后,便被接起。 “总裁办公室,您好。”易青青坐在办公桌前,接起电话。 “青青啊。” “徐董好。”徐董是他们下游厂商,负责“leon”百分之四十的长裤制造。 “还是你最能干,徐董才叫一声,你就知道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豪爽笑声。 “是徐董声音有活力。”知道徐董有急事便会找人,没急事一定要扯着她闲聊,易青青便没急着问徐董今日有何事指教。“您喜欢喝的法国葡萄酒,下星期酒商就会到货了。我会请人送到您别墅去,让您生日时正好可以小酌个几杯。” “唉呀,你这丫头真贴心,连我生日都记得一清二楚。哪天你们总裁那个工作狂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到我这里来,薪水由你开,如何?” “谢谢徐董。”易青青柔声问道,顺手在桌上徐董生日那一栏写了下关于葡萄酒的备注。“徐董有什么事要找总裁呢?他正在开会。” 除非有十万火急之事,否则总裁不爱接电话。 “叫他别那么拚,婚姻还是要顾。” “徐董说话有分量,您直接告诉总裁,他才会愿意听。”易青青脸上笑容渐渐褪去,指尖也渐渐变得冰冷了。 “跟你老板说,说我约他吃饭,我还找了丰银证券王董女儿作陪。他们见过一次面,彼此印象应该还不错。白裕承只约过人家出去喝一次咖啡,未免太不够意思。” “是,我会转告的。”还会在心里偷偷附上几滴泪水。 “还有啊,你也要帮王小姐多说几句好话,说她人美手腕玲珑,家里背景有力,娶了这样一个老婆铁定百利无一害。” “是。” 易青青结束谈话后,所有星期五下午该有的好心情霎时不翼而飞。 所有人都认为总裁对她另眼相待,因此总要她在总裁面前多美言几句,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能顺利地坐稳这个位置,便是因为她懂得谨言慎行哪。 况且,他们不知道的是—— 她和总裁白裕承已经在一起快一年了! 就算白裕承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配合度极高的情人,但她却是放了真心啊。要她如何真的对他相亲这一类的事,视若无睹呢? 易青青戴上耳机,打开电脑里的一个音乐档—— 我失去了你,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剧情。我失去了你,也失去过去拥有的回忆。这样的改变,你从来不知道……(词:黄韵玲) 她听着黄韵玲用一种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心里却在淌血的声音唱着〈改变〉,整颗心再次拧成了一团。 一开始在交往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不该对白裕承有所期待的。怎么如今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法子说服自己和他之间,只能拥有一段曾经呢? 易青青看着他的那扇黑色大理石巨门,蓦地打了好几个冷颤。 不敢再去想自己对他的在乎,她摘下耳机,开始埋首到公文中。 她先将一些需要批示的公文整理出来,再于需要退回去重写的企划案,写上一些该如何修改的建议。帮白裕承减低不必要的工作量,也是秘书工作的一部分。 嘟嘟…… 内线电话铃声响起。 “总裁办公室,您好。”她说。 “我下午出去后,就不进公司了。”电话那头扔下一句命令。 “是,请稍候。” 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易青青马上将一些过滤过的电话名单及几份要白裕承过目的企划案,以及他下星期的工作日程表整理出来。 即便办公室所有人都以pda联络系统,但他喜欢书面文字,喜欢翻动纸张的感觉,这是她一直很清楚的。 是啊,她知道他的一切,却不知道他的心。 易青青皱起眉,不知道近来为何总管不住自己的心。莫非爸爸之前给她们下的最后通牒——在他明年六十岁生日前结婚,当真对她造成了那么多压力吗? 还是因为这段没有未来的关系,已经满足不了她,所以她的心才会蠢蠢欲动,想寻找着任何能改变的蛛丝马迹? 易青青深吸了口气,整顿好表情后,她拿出小镜子很快地看了自己的妆容是否得宜,盘起的发髻是否仍然整齐。 唉,嘴里说得再豁达,她还是会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样子哪。 易青青起身抱起文件,敲了下他的办公室大门,三秒钟后推门而入。 一股烟味在瞬间钻入她鼻间。 易青青皱起眉,抬头看向窗边,他果然正坐在窗台边。 “南经理他们提出的品牌分割,你觉得如何?”白裕承朝窗外吐出一口烟雾,头也不回地问道。 这里是二十楼,他能不能坐得小心一些?易青青看着他身后的天空,心里直发毛。 她有些惧高症,但他却极偏爱坐在高楼窗台边,居高临下地俯瞰一切。这又是他们不适合的另一点。 “我在问你问题。”白裕承说。 “品牌分割当然是好主意。新设立一个青少年品牌,一周出货两次,确实能快速掌握青少年的流行。只是,不正是因为总裁有了这样的想法,南经理他们才会做出这样的企划案吗?”易青青不敢看他身后,干脆只把目光定在他的脸上。 白裕承半转过脸,叼着烟,唇角微勾了下,谈不上是笑或不笑,神情带了些目空一切的嘲讽。 若说看他抽烟有什么好处的话,便是她永远也没法子抵抗他这种神情。她知道他只会在她面前流露出这般神态,所以也只在这种时刻,她才会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易青青在心中忖道,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白裕承捻熄了烟,跃下窗台,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然。 易青青快步向前,赶在他走回办公桌之前,将文件摊开放到他面前。 白裕承才在办公桌前坐定,右手便已打开文件。在几份没问题的文件上签了名后,他拎起那张电话明细。 “徐董邀约与丰银王小姐吃饭?”他抬头看入她眼里,黑眸与手里的万宝龙钢笔同时闪着钻石般光芒。 “是的。”易青青问道。 “你向来很懂得分寸,什么样的邀约该送到我这边、什么不该,你一向弄得很明白。”白裕承将笔往桌上一放,一手托腮,鹰眸未眨地将她秀丽脸庞的每一瞬表情,都看在眼里。 “徐董和您的交情不同一般。”她淡淡说道,心里升上一股防备。 “我知道徐董和我的交情。”白裕承伸了个懒腰,黑色衬衫敞开了几颗钮扣,露出对企业家而言太过阳光的麦色肌肤。 他忽然一跃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她胸口一窒,微皱起眉,却又很快地松开,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我只是想知道身为我的女人,你怎么有法子,如此平静地看待别人替我介绍女朋友这件事。”白裕承握起她纤细下颚,拇指滑过她下唇。 易青青迎着他的视线,却仍然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要她回答什么?说她心痛、嫉妒,恨不得挡掉那些电话? 可他说过,他喜欢她的识大体。 “总裁,现在是上班时间。”她侧身拿起桌上钢笔递回他手里。 “那又如何?”白裕承长臂搂住她腰身,在她惊喘声中,低头吻住她的唇。 易青青心一慌,伸手想推开他。 他大掌抚住她敏感后颈,她身子一颤,还来不及防备,他的舌尖便溜进了她双唇间。 易青青睁大眼,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挑衅,一股不服输的冲动,让她这回没闭上眼。 他眸光变深,染上一抹笑意,双唇对她侵略也更加明显。他们经历过那么多回的亲热,他完全知道如何吮吻,会让她四肢无力…… 易青青的长睫渐渐地落下,终于合上了眼,双手揽住了他的颈子。 面对他的不按牌理出牌,虽然已经有些习惯了,可她毕竟没法子做到像他一样收放自如哪。 “看来,你对我还是很动心。” 白裕承的低笑流入她唇间,他野蛮地咬住她的唇瓣。 易青青痛得张开眼,用力地推开他,但他的大掌揽住她的腰,没让她推得太远。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反常态地在办公室吻人了。他不了解她此时心情,于是便兴致盎然地想找出答案。 “其他部分留在晚上吧。晚上八点到我家,一块到机场。”他们明天要到香港视察店面。 白裕承的大掌在她臀上滑过一圈,下一秒便将她推开在一臂之外。 易青青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在一次呼吸间,恢复资深秘书的冷静。除了手臂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之外,一切都很好。 “如果总裁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易青青一颔首,后退了一步。 白裕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黑眸仍闪着光。 易青青转身走到门边,握住门把。 “晚上见。” 他低沉声音像一道魔咒,贴上她后背心。 易青青身子一僵,加快脚步走出他的办公室。 好可恶!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有办法像这个男人一样,能够在瞬间切换于公私之间呢? 也许,要等到她不爱他的那一天吧。易青青的心悲哀地这样告诉她的脑子…… 第二章 香港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在饭店顶楼房间窗外闪烁着。 可饭店大床上一对交缠人儿,根本无心去欣赏外头夜景有多灿烂。热情地焚烧彼此成灰,是他们此时唯一的专注。 “啊……” 在最终的高潮临界点到达时,她哭喊出声,张唇咬住他的手臂,不许自己喊得太大声。而他健硕身子随之一紧,崩溃在她的怀里。 她松开唇,侧过脸娇喘着气,眼眸氤氲如露,全身仍然荡漾在方才的快感余波里,一摊春水似地柔柔偎在床枕间。 白裕承拂开她脸上发丝,他望着左臂上那深深一圈齿痕,低头在她唇上揉碎了一个吻。 “叫出来又如何?我又不是没听过其他女人的叫声。”他说。 易青青毫无防备地被他从云端重重地推落,痛到她握紧拳头,咬牙忍住了即将冲上眼眶的热泪。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残忍,就连让她偷一些假意温柔也不肯。 “小野猫。”白裕承揉着她的发丝,从床间一跃起身。 她蜷着身子,半侧着脸,明眸半睁,好让眼里的不争气泪水乘机渗入枕间。 白裕承走向吧台冰箱,拿出一罐冰水,仰头大口喝水。 几颗水珠,沿着他唇边滑过刚硬咽喉,滚落他在健身房里训练出来的结实胸肌、大卫雕像般的平坦腹肌…… 易青青别过头,不许自己再看。她不懂“迷恋”这个名词,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三十岁女人身上,可她确实迷恋着他。 “喝水。” 忽而,一只马克杯送到她手里。 “谢谢。”易青青坐起身,捧住水杯,慢慢地喝着温水。 白裕承则已迳自转身走到窗边,推窗望着凌晨夜色。 温水入喉,暖了她的心,舒了她的眉。 这是他难得的温柔……每每总是在她心痛时,他却又记得了一些关于她的小细节,像她不喝冰水、不喝咖啡等等。 她知道这不是真感情,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太多,想到无法轻易逃脱了。 “我和徐董通过电话了。”白裕承说道,依然背对着她。 她皱起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你答应和王董女儿再次见面?”才说出这句话,喉咙便干涩地痛着,痛得她只好低头猛喝水。 “那是题外话,徐董说他小儿子下个月回国,想把你介绍给他,问我放不放人。”白裕承侧过身,半偎着墙,直挺鼻梁在脸上映出一道阴影。 易青青惊讶地睁大眼,将马克杯放到一旁,坐直身子问道:“徐董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徐董何必问你?麻雀秘书飞上枝头当少奶奶,有多少人会拒绝?只要知道我不会因为你的离职而不快,那么他当然就会直接找你开口,开出少奶奶的职缺。”他讥讽地说道,声音如冰。 “我对婚姻没兴趣。”至少她在他面前,总是要这样说的。 “我对婚姻也没兴趣,但我有野心把婚姻当成跳板。”他目光炯然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的真正心思。 易青青觉得悲哀,因为完全清楚他的野心,所以,一直在等待他真正的另一半出现,等待他哪天给她一记当头棒喝。 她不愿再谈,拿过一旁睡袍,很快地覆住自己,起身便想走向浴室。 他黑眸一眯,大跨步地朝她走近。 易青青屏住气息,加快了脚步,小跑步地往前冲,她的手握上门把—— 但,太迟了。 一只大掌握上她的腰间,往后一拉。 她整个人落入他怀里,紧靠着他灼热肩臂。 她抬眸,他凌厉黑眸正审判似地看着她。 “为什么逃?”他问。 “我没逃。” “刚才你洗澡时,你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胡定煊’。他是谁?这名字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耳熟?”他问,不喜欢她在他面前有任何秘密。 “胡定煊是东华饭店的公关,我们是在东华举办的秘书宴上头认识的,你见过他一面。”她简单说道,心里焦急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和白裕承的关系,已经够剪不断理还乱了,不需要再横生枝节了吧。 八卦杂志曾经绘声绘影地报导过她与白裕承,不过因为两人都是不予置评的个性,加上他们在办公室里完全一副公事公办之漠然,流言很快地便平息了下来。 可那并不代表,愿意让自己的朋友们以为她是个见不得光的秘书情妇哪。 他应该没接电话吧!易青青不安地看了白裕承一眼。 白裕承望着她脸上明显的焦急,一股怒气油然而生,让他的黑眸变得更加冰冷。 “没想到我居然有一个万人迷秘书。周五下班,又有人想安排相亲,还有公关等着在一旁伺候。行情很高嘛!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私人行程?” “定煊只是我一起去看表演的朋友。”易青青说道。 “昕有关系都是从朋友开始发生的。”白裕承俯身逼近她,微一勾唇,但笑意却未曾抵达他的眼里。“那么我被归类为哪一种关系?你的秘密情人?你的床伴?” “你说呢?”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不闪不躲地直视着他。 “你说呢?”他狡猾地又把问题抛回予她。 “我不知道该如何归类你,我只知道自己被归类为是你的床伴。”她手握成拳,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白裕承黑曜石般的眸子光采流转,握着她下颚的手掌也变得轻柔了。“你不只是我的床伴。” 是吗?易青青屏气凝神地望着他,等待着他再多说一些什么。 可是,一如往昔,每到重要关头时,他总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他那双火一样的眸,无声地锁着她的眼。 “既然自己都不想回答问题,为什么又要逼问别人同样的题目呢?”她推开他,转身走向浴室。 “我不会娶王董的女儿。” 易青青闻言,蓦然回头—— 他正大跨步地走到吧台边,替他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的心跳如雷,因为他不曾为他自己的行为解释过什么,但他此时的话,听起来却像是一种承诺。 会不会老天垂怜她,终于让他改变心意了呢? 一年了!他们在一起一年了,可以有所改变了吗? 易青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无声地等待着。 “王董女儿的筹码不够精采,我的妻子要能为我撑起另一片江山。”他回头朝她举了下酒杯。 易青青心一冷,再一次发现,天堂地狱原来就在一线之间。 对他,她错在不该再有期待的。 “你还不够有钱吗?”她问,荒谬得希望他能再伤得她更深一些,好让她彻底地断了心念。 “钱永远不嫌多。我当初被人踩得多低,我就要爬到几倍的高。”白裕承看着饭店房里的一室奢华,又将目光移回她身上。“别一脸不认同的表情,你该笑一笑的。我的结婚对象愈难挑,我们的关系就会持续得愈久。” “是吗?”易青青仰视着他,白皙小脸除了淡色双唇之外,竟再也找不出一点鲜艳色彩了。 维持这样的关系,这样地爱着一个人,却只能落得一个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下场,要她怎么笑得出来。 “也许……我并不想这段关系持久。” 易青青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白裕承瞪着那扇浴室门,听见了水声哗啦的声音。 他跌坐在吧台高脚椅间,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拿起威士忌,连冰块都没放,便直接喝了好几杯。 待到呛辣酒意从鼻梁呛上脑门,他才有法子思考她的话中涵义。 一种无助感在他胸口盘桓着,让他痛苦地只想狂啸出声,如同七岁时父母自杀双亡后,那种怎么样也赶不走的心慌意乱。 他猛捶了下揪痛的胸口,酒喝得更凶了。他鹰眸一眯,摇摇晃晃地起身,倒入离浴室最近的沙发里。 不,她是在意他的。 一年前,他吻了她的唇,为她打破了不谈办公室恋隋的规则。 因为他看出了她那么灵巧地藏着对他的爱恋,安分地扮演着秘书一职,什么也不求的恋爱傻气。 因为她赞许的眼神,会让他的心湖雀跃地跳动着。 因为她在他的眼里,是个让他有欲望的柔软女人。 所以,只要他还在意着她的一天,她便不能结束这段关系。 他也不信她会果决地走出这段关系,女人对于情感这回事,总是太痴。否则,她怎么会无怨无尤地陪在他身边一年呢? 总之,他不许她走! 白裕承起身,并未全醉,却又有些借酒装疯地走向浴室门口。 “开门!”他用力拍打着浴室、低沉地命令道。 一会儿后,浴室门慢慢地打开来。 浴室里水气氤氲,她的头发微湿,眼眶微红着。 而她裹在白色浴袍里的样子,清纯得不像个三十岁熟女,无辜地让他觉得自己像个长了黑色羽翼的恶魔。 白裕承心头烦躁了起来,狠狠地将她揽进怀里。 “今晚不让你睡。”他霸气地说道,鼻尖俯至她颈间,大掌则在同时扯落了她的浴袍。 “你——”易青青惊喘出声,因为他竟打横抱起了她。 “我很重!”她耳根一热,伸手便去推他。 “你轻得像鬼。” 白裕承将她捆得更牢了些,目光炯然地盯着她脸颊上的红晕,方才胡思乱想的不安,此时方渐渐地散去。 确定她仍然受到他影响,他便放心了。 “可是……已经没有保险套了……”她微声说道,拚命缩着身子,对于被他这样裸身拥着,羞得不敢再抬头。 他望着她耳边美丽霞红,黑眸里闪着谁也没发觉的温柔。 “无所谓,今天不是你的安全期吗?”他对数字向来敏锐,况且她的经期向来很准,他不难记清楚。 “是,但是……”没有百分百的避孕方式。 易青青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白裕承已经将她放至床上,吻住了她的唇。 可今天真的是她的安全期吗?易青青想着自己这个月不曾来到的经期,心情霎时一荒。 她睁大眼,小手揪住他臂膀。 “不许你想着其他事!”他怒声说道,不准两人独处时,她的心思不放在他身上。 白裕承低头埋至她胸前,知道用何种挑逗方式,便能让她拱身相迎…… 很快的,易青青便没有法子再多想些什么,因为他火热的唇及在她身下放肆的指尖已让她失去了理智,只能失控地再度与他欢爱了一回。 只是,倦极的她,在他沉稳的睡眠呼吸声于耳边响起后,却仍然枕在他的臂弯里,久久无法成眠。 她会不会……怀孕了呢? 这一日天气微暖,有些微风,是典型的秋高气爽好天气。 午后,白色妇幼医院沐浴在一层奶油光线里,从香港洽公回到台湾已有两个星期的易青青,在鼓足勇气之后,终于走进了医院大门。 穿着粉红护士服的医护人员穿梭于白色大理石室内,皮制沙发上坐着几名穿着孕妇装的太太们。 易青青填好了挂号表,在经过半小时的等待,终于与医生有了一场简单晤谈。 稍后,她在护士带领下做完几样简单检查后,再度回到那间镶着琉璃壁饰的看诊室内。 “易小姐,恭喜你怀孕了。”头发花白之女医生看了下检查报告,笑着对她说首。 易青青脑中闪过一阵晕眩,她微张双唇,一时竟忘了要呼吸。 很快地,她心脏开始怦怦怦地剧跳了起来,脸颊也因此泛出一层淡淡红晕。 “可是我们有用保险套啊。”易青青不能置信地说道。 “九成九的避孕安全率,并不是百分百啊。”女医生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后,再度低头看了一眼检查报告。 “你现在怀孕四周。以后每周回来检查一次,等到宝宝有心跳之后,会发给你妈妈手册。这段期间你的饮食要注意,太过刺激的食物和咖啡因都要禁止……” 易青青认直一地聆听着医生的叙述,她很努力地想把每个字都记在脑子里,可她的脑子变成一团棉花,整个人竟轻飘飘地像是要飞上天一样。 医生看着易青青脸上情不自禁的喜悦笑容,也回以一个微笑—— 这是一个开心的准妈妈哪! 易青青向医生道了谢,走出看诊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她站在医院前廊,迎着温煦阳光,脸颊满满地全是笑意。 她怀孕了! 易青青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腹上,激动地低喘着气。 和白裕承交往一年以来,因为她无法适应避孕药的恶心后遗症,一向是由他使用保险套来避孕。偶尔,他当然也有没用保险套的时候,但那多半是她的安全期啊……谁知道百密也有一疏呢? 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毕竟在交往之初,他便已经将所有丑话说在前头了。 他说过,他的野心强于一切,即便连婚姻也只会是他增加企业利益的筹码。 这一年来,她考虑过无数次分手的可能性,她毕竟不是神,没法子爱着他而永远得不到回报。 只是她总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他冰冷冷地一个人过日子,总觉得他的孤单,只有她知情。 她傻到无可救药,笨到该成为女性公敌,这些事她都清楚。但她就是没法子放弃希望,始终以为他会一日比一日地更加开始在意她。 现在,有了孩子,她相信一切都将有所改变了。 虽然他们没讨论过孩子的事,可她知道他的责任感,她相信他会愿意给孩子一个家的。 易青青脚步轻快地走进咖啡厅里,叫了一壶花草茶。 现在不能喝她爱的红茶了,不过和一个新生命相比,几杯红茶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看着手机,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他,好让他知道这个好消息。 今天是她的休假时间,但白裕承还在工作啊,他向来不喜欢她在上班时间,和他讨论私人事情的。 但今天情况特殊,她可以暂时不去理会他的那些规矩吧。 易青青按下他的手机号码,屏息等待着。 “喂。” 电话传来白裕承冷冷嗓音简单地应道。 “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三十分钟后要和设计师开会,刘秘书却还没找到设计师传来的那份新的巴黎时尚趋势报告!” “我待会儿就打给刘秘书,告诉她文件放在哪里。”他向来急性子,一定是刘秘书找资料超过五分钟,他便发火了。 她宠坏他了。以往,她总是习惯在他尚未提出要求前,便将他所需要的文件准备齐全了。 “你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冷的问话。 易青青拿着手机,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 “什么事?”他问,声音微显不耐烦。 “有……一点私人的事情。”易青青微声说道,懊恼着自己怎么会异想天开地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呢。 “那就晚上再谈。” “我……” 电话被切断了。 易青青怔怔地拿着手机,心被重重捶了一拳。 她被怀孕的喜悦冲昏了头,才会妄想白裕承会因为她的怀孕而改变。 上一次回国那一天,她和白裕承曾与她的小辣在咖啡厅巧遇,但他竟连半句寒暄的话都不愿跟她的家人说。他们交往了一年,他对她依旧无情,此时又怎么可能突然对她怀孕一事充满了热情呢? 她能肯定他会照顾她与孩子一生一世,因为那是“他的”孩子,但其他的感情,也许就此断得一干二净了,因为他讨厌麻烦。 死心吧!该和他分手了!难道要苦了肚子里的孩子,难道还要继续委屈自己吗? 易青青脸色一白,不敢再多想,低头打了通电话给助理刘秘书,安抚了对方焦急的情绪,并清楚交代了文件放置的地点后,易青青将手机搁到一旁。 店员在她面前放下了一壶新鲜花草茶。 绿色香茅在透明圆壶里缓缓旋转着,淡淡柠檬香气在她鼻尖盘桓着,这些原本该让她心灵平静的事情,此时却让她想哭。 她紧握着拳头,强行压抑下想哭的冲动。 分手吧!她的心频频催促道。 她可以养活一个孩子的!她可以不用忍受那种提心吊胆的恋情! 易青青脸色苍白地端起热茶,很快地喝了一口热茶暖胃。 但她还爱着他,爱他努力工作时的神情,爱他认真处理公事时皱眉的样子,爱他总是能做出睿智的决定。她的双眼,总是没法子从他脸上移开。这样的她,要如何跟他分手呢? 易青青捧起杯子,热气轰上她的脸颊。 她是不是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她抬起头,前方一桌女子正拿起一本八卦周刊,封面正对着她—— 白裕承携女,半夜pub狂欢! 易青青盯着那张封面,脸上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那不是个普通女子,那是法国服装敦父的女儿成莉萍! 她安排过白裕承和成莉萍的饭局,但她却完全不知情这两人曾于私下碰过面。 如果白裕承认为王董女儿不尽然符合他的择偶条件,那么成莉萍身为时装名门之后,无论是声望财势都能够满足他的需求。 易青青猝地将脸颊埋入双掌之间,泪水无声地滑落,聚在手掌间疯狂地烫着人。 够了! 再与他痴耗下去,即将要面对的便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与别人的婚礼。 快刀斩乱麻吧! 趁着他还不知她有了孩子之前,向他辞职,与他分手吧!易青青握紧拳头,心如刀割地做出了决定。 这样一来,她至少还能保留她的尊严及—— 他的孩子啊! 第三章 在得知自己怀孕的这一晚,易青青站在家门前,神情看起来和平时的她并没有太大差别。 她很庆幸自己回到家之前,在路上巧遇了小妹,已经全数道尽了自己此时怀孕的心喜与心慌。 小妹陪着她掉眼泪,并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绝对会让孩子拥有一个最美满的家。 她想一人扶养孩子长大的念头,得到了这样的温暖保证,一颗不安的心于是渐渐安稳了下来。 家人就是她最大的资产,现在又有了孩子,她的人生已经太过幸福了。她无法、也不想再要求更多了。 “爸,我回来了。”易青青走进家门,柔声唤道。 “你在回家路上,有遇到悠悠和她男朋友齐嘉磊吗?齐嘉磊那孩子事业有成,而且对咱们家悠悠很包容,是个不错的男人。”易伯伦笑呵呵地说道。 “我听悠悠说过齐嘉磊,感觉得出来他很疼悠悠。” “我瞧他们就是好事将近的模样。”易伯伦双手叉腰,得意地说道。 “是啊,悠悠很幸福。”易青青脸上笑着,声音却有些干哑。不想和妹妹的幸福相比,只是心里总不免要怆然吧! “那你……跟你上司交往得如何?”易伯伦小心翼翼地追问道,灰白眉头皱成两道小山。 “我们……”易青青看着爸爸眼里的期待,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七个月前,就在父亲下达逼婚通缉令时,她因为不想被逼着去相亲,只好告诉爸爸她和上司正在交往一事,只是没想到,她和白裕承之间会结束得这么快。毕竟喜欢一个人,总是不免多抱着一丝希望的。 “爸,放心吧。我们稳定发展中。”易青青淡淡地说道,把眼泪全往肚里咽。 “骗鬼了!稳定发展会脸色这么难看?”易伯伦不以为然地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 青青在妈妈去世之后,便担起了照顾全家人的责任,从没吭过一声辛苦。比起子衿和悠悠,她向来最懂事、贴心,能娶到她的男人,简直是三生有幸。 “在外头受了委屈,不要尽往心里藏,老爸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帮你出口气的力气还是有的。”易伯伦拍拍女儿肩膀,大声地说道。 “爸,你别多心。我脸色不好,是因为我今天有点头痛。我想先回房间休息,好吗?” “会不会是感冒了?要不要我载你去看医生?”易伯伦一手抓起汽车钥匙,一手就拉着女儿往前走。 “爸,我睡一觉就好了。”易青青说道。 “好好好,快去睡觉。八成是天气热,晒着了,爸爸去买椰子水给你喝,椰子水降火气。”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边。 “谢谢爸。” 易青青看着爸爸离开了家门,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妈妈走后,爸爸总怕他身兼母职,没能教育好孩子,因此才会年近六十,见着三个女儿婚姻全没着落,便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爸,对不起。”她也不想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啊。 易青青回到房间里,坐在床边怔怔地发愣。 待会儿要打电话跟白裕承约见面,跟他谈分手的事吗?还是,明天在办公室找个空档,直接说出口呢? 可是,真的要分手吗?易青青将脸埋入枕间,长长地吸了口气。 虽然从交往的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会分手。她也一直在对自己做心理建设,可当“分手”变成了必然的结果时,心里的难受还是远远超过她的想像。 胸腔里的激荡让她想哭,可她木然地睁着眼,怎么样也挤不出泪水来。好悲哀啊,谁让这样的结果,她已经想过太多回了呢…… 铃铃、铃钤…… 她慢动作地从皮包里拿出手机。 是白裕承打来的。 她心一慌,手机险些掉下。 易青青咬住唇,手指颤抖地按下接听键。“喂。” “你在哪里?”白裕承劈头问道。 “在家。”心跳如雷中。 “你下午打电话来,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来问。”他在关心她吗? 易青青胸口一窒,苦笑地扬起唇角,嘲弄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波动。都决定要分手了,还傻到执着这种事干么呢? “因为你从来没在休假时间,打过电话到公司来。有什么事?”从不在电话里闲聊的他,语气有些催促。 “我确实是有事要告诉你,不过现在觉得它不适合在电话里谈。”她不想在电话里谈分手,她要当面跟他将她这段时间的心情说个一清二楚。 “晚上九点半到我家。”他命令道。 “你今晚不是要参加陈先生儿子的喜宴吗?” “我不想待太久,十点前会回家,你顺便帮我准备一些吃的。” “好。”他吃得清淡,喜宴上的大鱼大肉,他向来不喜欢。 “嗯。”白裕承挂断电话。 易青青看着手机,一如看到手机显示时一样的错愕。 突然,她低声笑了起来。 不是要分手了吗?她为何还要对他唯命是从啊?看来在乎他的老习惯,一时之间是改不了了。 易青青到浴室里洗了脸,镜子里那张憔悴脸孔回望着她。 她咬了下苍白唇瓣,走回化妆台前,薄薄地化了一层妆。 在他面前,她总是努力维持最佳模样,没道理要在分手的这一天,让她的惨淡脸庞,成为他最后一次的回忆。 那么,她的回忆里又有些什么呢?折磨人的爱恋与相思吗? 易青青停下涂口红的动作,眼里突然蒙上一层水气。 她一直幻想着能跟他组成一个家庭,好让他在回到家时,吃到她亲手做的料理,今晚就让她短暂地圆了这个梦想吧。 她要到他家下厨,即便是惹他白眼,她也无妨了。 她现在唯一要解决的事就是——要如何告诉老爸,她既然头痛不舒服,为何又要出门呢?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一辆加长黑色vovle轿车,停在一栋着名华宅大厦之前。 司机为白裕承打开车门。 “明天九点来接我。”白裕承头也不回地说道。一身权贵气势与大楼奢华前廊相互呼应着。 他走进悬挂着水晶吊灯之玄关里,警卫起身打了声招呼。 白裕承微一点头,眉眼间显得有些疲倦。 他不爱应酬,可这些下游厂商的婚丧喜庆,他却是一定得赴宴。 “leon”出货的高效率,靠的就是这些厂商的努力。因此,台湾制造业老板讲人情、爱面子的这些事情,他是万万不可能忽略的。 只不过,平时有易青青陪在一旁,他落得轻松,只要偶尔寒暄几句即可。她有股与人相处的魅力,老板、长辈级人物对于她的嘘寒问暖,尤其买帐。 但她今天休假,他也就没指定要她陪了。 他只是没预料到,光是今晚被询问她为什么没来的次数,就足以让他不耐烦到想骂人。 下回就算她休假,她晚上也得过来帮他应付这些! 白裕承走进电梯,按下最高的楼层钮,倚着大理石壁面,半合上双眼。 快十点了,她应该已经在他家里了吧。 一忖及此,他紧锁的浓眉因此而舒缓了些,闭目养神了起来。 干脆叫她搬过来一块住好了。 一个念头倏地闪过白裕承脑间,他蓦地睁开眼,瞪着镜子里那双震惊黑眸。 为什么想叫她搬过来住? 因为他动了想结婚的念头? 不,即便清楚她爱他,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给她婚姻。他的婚姻是事业筹码,只在最有利的时候,才会出手。 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婚后再与她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但他明白道德感强烈的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婚姻第三者的。所以,为了不让她陷得太深,他始终把关系控制在这种不冷不热的温度里。 他不在乎女人,但他却不得不承认—— 易青青对他而言,确实是与众不同。 当。 白裕承走出电梯,口袋里的手机正无声地震动着。 他拿出手机一看,烦躁地皱起眉。 “喂。” “你什么时候再陪我去吃饭?”成莉萍在电话那头,娇滴滴地说道。 “等手边案子告一段落之后。”他简单地说道,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家门口。 “可是人家现在好无聊,我过去找你,好不好?” “我晚上还有公事。”即便你父亲能成就我的欧美事业,但他目前还有亚洲线要稳固。 “追我的人一箩筐,天知道我干么要屈就你。”尾音撒娇地拉得长长的。 “你可以不用屈就。”他不哄女人。 “好吧!那你记得一忙完就要打电话给我喔。拜,啵——”送上飞吻一枚。 “再见。” 白裕承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快步地朝着家门走近。 “开门。”他按下影像电铃。 几秒钟后,门被打开来。 “回来了啊。”易青青春风般宜人的笑脸出现在门边。 白裕承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一手带上房门。也在同时吻住她的唇。 “唔。”她睁大眼,惊讶地僵住了身子。看向他的脸庞,她鼻尖一酸,心一软,双手情不自禁地勾上他的颈子,迎接着他霸道索取的长吻。 以后也没机会与他这般亲近了啊…… 易青青更加偎紧了他,主动地吮住他的舌尖,记忆着他的味道。也在他每一次引诱时,都给予最大的回应。 白裕承着迷地吻着她清新的唇,大掌探入她的衣襟,抚摸着她柔软如丝的肌肤,双唇随着她雪白颈线滑至她胸前,怎么品尝也觉得不够餍足。 她被他的吻推得倚上了墙壁,她弓起身子,拥住他的乌发,双眼才微张,却突然意识到她的失态。 她——是来分手,不是来和他上床的啊! 易青青身子僵住,蓦地停止了所有回应。 他发现她的不对劲,抬头看着她。 “先洗澡、吃饭,好不好?”她心一慌,酡红脸颊悄悄地偎入他的颈间。 她难得的羞涩模样,让他的眸光变深,忍不住又啮咬了下她的唇瓣,才肯放人。 “我先去洗个澡。”他低头,双唇微风般地拂过她洁白额头。 她点头,低垂着脸庞,不让人瞧清楚眼里的心思。 白裕承走进浴室,踏入淋浴间,洗到一半时,才发现快用完的洗发精,已经由她放上了新的一瓶。虽然是个崭新品牌,但依然是他喜欢的薄荷凉度。 洗完了澡,他穿着浴袍走出房间,手里拎着毛巾,随意拭了两下头发后,便将毛巾往客厅沙发扶手上一扔。 “老是不爱擦头发,以后容易头痛。”她走近他,柔声说道。 “先要我洗澡、吃饭,现在又要我擦头发,你今晚的命令倒是不少。”白裕承看着下班后不盘发髻,模样顿时年轻了许多的她。 “谁敢命令你呢?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照顾身体。”她低语着,不敢与他的目光正面迎视,否则她会提前结束这个她为自己营造的最后一场美梦。 “你会注意,不是吗?”他不以为意地说道,拉过她身子。 “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的。”她低语着。 “你——” 他才不悦地开口,易青青便拿过一旁毛巾覆住他的发丝、盖住了他冒火的眸,也掩饰住她一瞬间涌上的心酸泪水。 这一刻,她可以假装自己是他的妻子,而这里便是他们共同组成的家——一个没有她任何私人用品、一个她不曾被邀请留宿过的家。 停!今晚任何负面情绪都不许影响到她。 “擦好了,吃饭吧,今晚吃清粥小菜。” 易青青故作轻快地说完话,不给他任何抓住人的机会,便从他身边离开,飞奔到餐桌边。 白裕承以手指扒过发丝,他浓眉一皱,看着她像逃难似的身影。 他起身往餐桌走近一步,却赫然发现餐椅上还搁着一件围裙,而厨房流理台上则搁着两只锅子。 “那些菜是你煮的?”他目光停留在餐桌那几碟小菜上。 “对,我想这些家常小菜还难不倒我。”易青青咬着唇,等待着他开口发难她跨过了界线。 白裕承心头一震,竟有片刻时间说不出话来。 工作累时,他偶尔会下厨煮点东西,可这个家里从没有其他人为他下厨过。他甚至也想不起来,上一次有人为他烹饪是何时之事了。 “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他嗄声说完,走到餐桌前坐下。 没有下次了。易青青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走到餐桌边,静静地帮他盛了一碗粥。 白裕承喝了一口粥,滑软新鲜的口感,让他顿时感到饥肠辘辘了起来。 红烧豆腐、番茄炒蛋、凉拌海带芽、烫青菜,每一种菜色都只有一小碟,口味清爽,却又足够暖人心胸。 “好吃吗?”她问。 “嗯。”白裕承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继续低头专心地吃着东西。 见他吃得那么认真,易青青的胸口因为幸福及难受而疼痛地鼓涨着。她用力地深呼吸,怕自己会当场哭出声来。 “再一碗。”他说。 “好!”易青青的笑意在颊边漾开来,她笑得那么开心,就连眼里都闪了泪光。 白裕承定定地望着她脸上开心的笑意,目光没有办法自她脸上离开。 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之后,他才开始注意起晚餐这回事呢? 因为晚餐会有她的相伴,会有她细心为他买来的各色料理,即便只是相对无言,他都能感觉到放松。 一年来,她的温柔,竟滴水穿石般地渗入了他自以为的铁石心肠。 白裕承怕自己动摇,板着脸埋头吃就了起来。 吃完两碗粥,将小菜都清得一干二净后,他将筷子往筷架上一搁,看向她—— 这一次,易青青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高兴,她微笑地收拾着碗盘,看来就像个心满意足的妻子。 白裕承往后靠向椅背,仍是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的脸庞,在她终于回望的一瞬间,他开口说道。“今晚留下来。” 易青青鼻尖一酸,眼眶蓦地蓄满了泪。 如果他早一星期,或者早一天告诉她这句话,她相信她会是全台湾最快乐的女人。她会觉得自己的感情,终于得到了一丝回报,她也会傻到愿意再对他继续无怨无悔下去。 但,她现在有了孩子,所有的情况都将被复杂化。 易青青泪眼瞅着他,几次想开口说出分手,却又都咽了回去。 “你先到客厅喝杯果汁,我整理完厨房就过去陪你。”易青青逃难似地小跑步走向厨房,眼泪霎时滑出眼眶。 “别整理了。”他目光紧盯着她的背影,粗声说道。 她今晚不对劲。一反平时的被动者姿态,就连态度也突然变得像家人一般热络了起来——这不是他们原本的关系定位。 况且,以她对他的感情,知道能留在他家里过夜,一定会很开心的才对。 她一定知道这代表了她对他的与众不同,毕竟没有女人在他这里过夜过。 “过来。”他声音更沈,眉锋之间凛得更深了。 易青青咬着唇,知道他应该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而她早晚都是要开口的,不是吗? “你今天下午究竟要跟我说什么?”一切不对劲的源头,都是从那通电话开始的。 “我……”易青青咬着唇,话梗在喉咙里。分手,该怎么开口,才比较不会让“自己”受伤呢? “坐下。”白裕承用下颚指着身边的位置。 易青青佯装未见地在他对面坐下,她交握着双手,试着想止住自己的颤抖。 “我看到了这期的八卦杂志,看到了你和成莉萍去pub的照片。”易青青强迫自己直视着他的双眼。 “所以?”他双手交握胸前,双眼冷峻地回望着她。 “所以,我不该难过吗?”易青青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的面无表情。他怎能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她和他交往了一年,他对于让她难过这件事,怎能表现得知此冷漠? “成莉萍一直很主动。”她现在是想和他计较什么? “但你也没拒绝,不是吗?”她咬住唇,并没有费事掩饰自己的受伤。 她何必掩饰呢?为什么她明明是因为他而受伤,他却可以摆出一副“我没有错”的姿态,而她就该伪装成若无其事呢? “我的目标,你比谁都清楚。”他眯起眼,心里隐约有种不好预感。 “就是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决定不想再继续折磨我自己了。”她的心随着他无情的一眯眼,沉入了冰渊之间。 她昂起下巴,直视着他的眼。“我要分手。” 第四章 白裕承雕像似地定在原地,脑子一时之间还没法子消化她所抛出来的讯息。 “你要分手?”他重复了一次,表情木然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讶异?你迟早要结婚,我们之间总要结束的。”易青青微声说道,忍住一个冷颤。 “那不尽然。”他的拳头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狰狞攀结着。 “难道你要我当你的情妇?”她摇着头,心被冻成了冰。 白裕承没接话,却也没否认。 “白裕承。”易青青倾身向前,望着他的眼,认真地低语道:“我爱你。” 白裕承身子重重一震,完全没法子移开视线。 “因为爱你,所以这一年来,我愿意无怨无悔,甚至不敢妄想未来地陪在你身边,当个隐形情人。只是,这段日子来,我开始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想要的感情,你永远都不会给我。我不要再妄想你会因为什么日久生情而爱上我,我已经三十岁了,应该好好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易青青娓娓道来心情,泪水早已不请自来地在眼眶里打转着,但她挺直了背脊,不许自己出现任何软弱姿态。 白裕承整个心窝里烧起一把火,五脏六腑都被烧热了,可他的手心发冷。 “你下午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要分手?”白裕承觉得自己在耳鸣,否则“分手”二字,怎么会在脑里轰轰轰地响个不停。 “对,我要分手。”她重复了一遍,觉得嘴里都是苦的。 而孩子的事,就当成是这段关系所留下的一份秘密礼物吧。 白裕承瞪着她坚定水眸,他用力握紧拳头,因为它们正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在害怕! 就像当初父母自杀后,他被送到育幼院时一样地心慌无助,一样地不知所措。 该死的!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再去依赖一个人呢?当他被亲戚当成皮球踢来踢去时,他不是早已下定决心,再也不让任何人的离去伤了他吗? “你还好吗?”易青青看着气息粗重,脸色青白的白裕承,走到他身边,小手覆在他的手臂上。 “放开!”白裕承挥开她的手,霍然从沙发里起身,黑眸狂乱地璀亮着。“你谈分手,究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咄咄逼人地上前,火怒气息全喷洒到她脸上。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后退一步,脸色随之变得苍白了。 “你还在意我,怎么可能会有分手的念头!就算我和成莉萍交往又如何?她不过是一只棋子,我下不下都还是未定数。”白裕承不由分说地握起她的下颚,将她脸颊往上一抬,火眸焚烧着她的眼。 “或者,你的心机远比我想像的还重。毕竟,以退为进,才是最上等的兵法。”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什么?”她推开他大掌的限制,惊慌到连句子都颤抖了。 白裕承看她慌乱结巴的样子,知道被分手影响的人,不只是他,心里多少得到了些抚慰。 “我哪里说错了?你敢说你不想和我结婚吗?你敢说你这一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想要我因为感动,将你放在心里吗?说分手,难道不是想测试我有多在乎你吗?” 白裕承每低吼一声,她便承受不住地颤抖着身子,节节败退着。直到她的身子贴住了墙壁,无路可退地仰望着他手执着言语冷刀朝她劈来。 “不……不是这样……”她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着。 白裕承没心思理会她的脆弱神态,他只知道自己受伤了,甚至喘不过气来,那他就要伤到她,也和他一样难受。 “扔下一句分手的话,难道是想要我求你别走吗?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以为我们在一起一年,就可以自抬身价了吗?我一通电话,你就眼巴巴地送上门来,你真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吗?要不是因为你口风紧,我不用再到外头找其他女人发泄,我早就……” 白裕承的话嗄然而止,因为那些失去理智的话而震惊了。 他眼神狂乱地看着她,她却像一座木人似地一动也不动了。 易青青被他的话骂傻了,满脑子里绕的都是他伤人的句子。她不哭了,因为不想被他说成以眼泪在博取同情。 她揪着眉,只是怀疑自己怎么有法子站在这里,而不是心痛得死去。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不过只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哪……”易青青扬起唇角,出人意外地低笑出声来。 白裕承瞪着她唇边苍凉的笑,蓦打了个寒颤。他紧握着拳头,免得自己动手挥给自己一拳。 他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他只是被她要分手的事吓到失去了理智啊…… “爱一个人,当然会想和对方厮守,但是为了爱你,我连想结婚的念头都要强迫自己断得一干二净。我原本只是希望在我提出分手时,你会感到有些不舍的。没想到,你却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易青青澄净目光,光束般地射入他的眸里。 白裕承后退一步,害怕自己会冲上前去拥住她,求她别走。 “不要老是把爱字挂在嘴边,听了让人恶心。”他强迫自己说道,肩颈如石。 易青青闭上眼,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那滴泪水子弹般地射入白裕承的心脏,痛得他只能张口,粗喘着气。 易青青伸手擦去眼泪,朝他走近一步。 看着他像把小扇子般散开的浓眉,看着他因为气质漠然而显得阴沈的单眼皮,看着他过分挺直的鼻骨上那两条平行线,看着他因为脸色稍白,而意外显得红艳的薄唇。 她看了很久,直到他的样子刺青般地纹在心上了,她才别开了眼。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了。”易青青深深地一鞠躬,转过身。 白裕承压住痛到喘不过气的胸口,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易青青拿起自己的皮包,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门口,不再看他一眼。 大门被轻轻地关上。 砰! 关门声响像一记枪声,精准地射入白裕承心里。 他痛得倒入沙发里,沈郁脸上毫无一丝血色。 她竟敢因为她不想再等待这段没有回应的感情,就这样挥挥衣袖走人! 她如果没有长期付出的决心,那她和他交往的这一年又算什么! 但,她凭什么痴痴等候着他。就凭着她爱他,就该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交往?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白裕承怒火中烧时,反鞭打回他的身上。 可易青青说她爱他!既然爱了便该不弃不离啊! “可恶——”白裕承低吼了一声,抬起头痛欲裂的脑子用力地撞向沙发。 他撞得七荤八素,疯狂地起身将沙发上抱枕、茶几上烟灰缸,以及任何能见的一切都甩到地上。 他发抖的手捡起地上一包香烟,试了几次才有法子点燃。 不,他该冷静。 白裕承偎在沙发上,用力吸了一口烟,长吐出一口烟雾,直到整间客厅都染上了烟雾,他的心跳才慢慢地平复了些许。 她要分手,也要经过他同意! 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况且,现在还不是他愿意让她离开的时候。 白裕承看向方才有她盈盈笑颜相伴的餐桌,他蓦地深吸了口烟,以压制心头的闷窒。 她还爱着他,而且还依然是他的秘书,他总有法子再让她回到他身边。 他不会让易青青如意,他们—— 来日方长! “这是怎么一回事!” “leon”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里,助理秘书刘小姐正拿着文件放到易青青桌上。 总裁门内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吼,让她吓到手里文件全都披啪啪地掉落在地上。 总裁究竟为了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那扇门不是隔音门吗?易秘书在里头吗?会不会有事啊? 刘秘书咬了下唇,担心地看着总裁办公室大门。 此时,总裁办公室内,在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吼后,便陷入了一阵恐怖的全然死寂里。 白裕承站在办公桌后,手里握着易青青的辞职信。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已恢复平时的漠然,只有一双火眸,还残留着方才失控低吼的怒意。 “我要辞职。”易青青平静地说道,带着黑眼圈的双眸是昨夜失眠的痕迹。 白裕承把辞职信往桌子重重一扔,双手撑住办公桌,高大身子前倾,利眼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脸庞。 “昨天是分手,今天是辞职,明天你又想要什么花招?”他受够了老是处于这样挨打局势。 “我没有任何花招,分手、辞职,都只是为了想结束这段感情。”易青青没有闪躲他杀人般视线,坦白地说道。 这个男人受伤了!也许有部分是因为在乎她,但是大部分的原因,却是因为她打乱了他设定好的轨道吧。她悲哀地在心里忖道。 “你真的以为我的人生没有你不行吗?”他说,扣在桌缘的手背青筋毕露。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所以我今天才会递出辞呈。” 白裕承紧咬了下牙根,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他觉得他的情感被挟持了,这种不由自主的感情让他不痛快。 他以为他能让这段感情出现转机的,没想到她又突然杀来了“辞职”这一招。 白裕承微眯双眼,平素不露半点情绪的脸庞,却已不自觉地出现了裂缝。 “你若是够成熟,就不该如此公私不分。”他说。 “我不想再装成熟了,继续待在你身边,只会让我自己难过。”一了百了,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该死的……”白裕承低低诅咒了一声,伸手握起她的下颚。 她因为他的接近而颤抖了下,伹她脸庞却显得十分沉稳,像是她对一切早已看淡一般。 白裕承知道他不该心慌的,但他却发现他所有神经全都紧绷了。 他不想失去她! “你真的要分手吗?毫不留恋吗?”他的指尖微风般地拂过她的脸庞,低哑声音近乎诱哄。 她的指尖陷入掌间,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我要分——” 白裕承密密封住她的唇,在她柔软唇间索求着她对他的情感。 他知道该如何品尝她柔软的唇,会让她无力起身。他清楚她腰臀间的曲线,向来敏感地会让她低喃出声。他知道她右边胸部外侧,只要一碰就会起鸡皮疙瘩…… 易青青揪着他的手臂,理智在抗拒,情感上却没法子抗拒他强势的激情。加上她的身子对于他所能带给她的快感,竟贪恋到让她无法思考,只能由着他的带领,被他吻得躺到了办公桌上。 “我不让你辞职。”他的命令烙在她胸前,烧红了她肌肤。 “我……”她摇头,簪子落在一旁,披散了一肩的发丝。 “不许。”白裕承再次吻住她的唇,大掌抚住她柔白胸口,再度将她卷入火焰里。 之后,她每次尝试着要开口,他就回以一个更灼热的吻。她的唇被吻痛了,身子也因为渴求着他而发狂地疼着。 “我可以留下来……”易青青睁开氤氲的眸,喘息地说着。 白裕承双眼熠亮地闪着胜利之光,慌乱神态尽敛,瘦削脸庞也再度恢复了平时不可一世的自信。 他勾起唇,得意地笑了。 易青青揪着他手臂,缓缓半坐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瞅着他,眼里泛着苦涩。 就扮演他最痛恨的工于心计女子吧,反正他若是愿意早一分松手,她就能少受一点伤啊。 “我可以留下来,但是你得娶我。”她故意说道。 白裕承神色大变,冷戾长眸在瞬间变得凶恶。 “又要说我居心叵测,以退为进了吗?”她拢紧套装,滑下了办公桌,唇边竟泛起了一丝笑意。“无所谓了,只要你不愿意娶我,那么我们就分手,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你!”白裕承火爆地一掌拍向桌子,胸膛随之粗重地起伏了起来。 他看起来气到想掐死人,但易青青已经没什么好怕了。 她慢慢地扣上钮扣,拾起自己落在桌上的发簪,很快地将长发重新缠回脑后。待整装完毕后,她再度拿起那封辞职信,坚定地说道:“请总裁成全我辞职的心愿。” 白裕承瞪着她脸庞,他手背青筋虬结如树根,怒火却已被压回到心里最深处。 她抛得下这份感情,难道他就没办法吗? 他从一个孤儿爬至今天的地位,若是为了成就更大的事业版图,要他割肉以求,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更何况是割爱呢? 割“爱”?白裕承压下那个对他而言,没有一点用处的字。 “你的工作职务特殊,依公司规定必须在两个月前提出辞呈,将工作交接完成才能离开。你不会不清楚吧?”白裕承漠然以对,完全公事公办口吻。 “我知道,我会在两个月内完成工作交接。”两个月后,她肚子还不明显,不会被发现。 她知道不该恋栈这一切,但她也不想走得太仓促。因为她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留下一些爸爸的点点滴滴。 “通知人事部开始找新秘书,新秘书一日没上手,你就一日不准走人,我的工作绝不会因为你而改变。”白裕承僵硬地坐回办公桌前,不再看她一眼。 “是。” 易青青往前走了两步,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神情自若后,才将手放到门把上。 “下星期亚洲设计新秀会,你陪我参加,这场行程不会改变吧。”白裕承拿过桌上行事历,头也不抬地说道。 “对不起,我会请刘秘书陪同您一起参加。我这阵子胃不好,医生叫我少喝酒。”易青青委婉地说道。她会留在他身边,但有些界线,她却是不想再去跨越了,她不想再冒任何风险为他动心。 “总裁要秘书陪同出席工作宴会,这难道是私事吗?医生要你少喝酒,那你就那样告诉那些想叫你喝酒的人。”白裕承扬起寒星黑眸看着她,神色近乎严苛。 她想公私分明吗?他可以执行得更彻底一些。 “我近来身体不舒服,请总裁允许我晚上不去出席那些活动。” “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果然,女人一碰到感隋,所有理智便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白裕承双臂交叉在胸前,严酷地冷讽道。 “这两个月期间,在您的新秘书尚未完全上手前,我会先带着刘秘书一块随行您的每场宴会,就当成是助理秘书的训练。”她拿出第三人,来当成挡箭牌。聪明如他,不会不懂她的用心吧。 “只要不妨碍到我,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白裕承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便打开pda,看着各店今日所传来的销售数据。 他看得极专心,连眼也没眨一下,直到听见了关门声,他才抬起头来。 他以为的来日方长,如今也不过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 易青青铁了心要离开,而他并没有法子留下她。 因为他不能给她想要的婚姻! 但他能答应她吗?他还期许藉着婚姻而达到另一波事业高峰啊。一个企业与一个稳定的家族企业,在等级上是不同的。 胸口的窒息感让白裕承皱起眉,他咬着牙根,狠狠出拳捶了几下胸口。 他以为会感到痛苦,但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却让他顿时一怔。 只不过是失去一个女人罢了,他绝不会因此而失魂落魄的。 绝不! 白裕承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强迫自己把视线再度移到pda之上。只是,他在座椅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却连一行字都没有看进去…… 第五章 这一晚,白裕承在易青青与助理秘书刘小姐的陪同下,一同参加亚洲设计新秀宴会。 此时,白裕承与一名新锐设计师说话正好告一段落,他抬头看了易青青一眼,她很快地递上名片给他。 “竭诚希望‘leon’能有机会与你合作,加强我们的艺术阵容。”白裕承将名片拿给设计师,并和对方握了下手。 “我会好好考虑的。”新进设计师因为得到了赏识,整个人雀跃不已地微笑离去。 “徐董到了吗?”白裕承问道。 易青青低头向刘秘书说了方向,要她去寻人。 刘秘书点头,一脸佩服地离开找人。 她实在不知道易青青怎么有法子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就连新锐设计师的名字,她都能如数家珍地在白裕承身边说着其基本经历、特色。而且总裁目光才一动,易秘书便知道他的想法,无怪乎能坐稳这个首席秘书职位。 易青青看到刘秘书找着了人,她这才转身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柠檬水,好强抑住胸腹间作呕的感觉。 这阵子,她每天起床时总要将胃里食物全呕出来,才有法子觉得舒服一些。 专心喝水的她,没注意到白裕承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将她此时惨白脸色全看在眼里。 自从她递出辞呈后,他们在办公室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交谈,可她每日鬼一样的气色,他却是完全没法子忽略。 他很想得意地告诉自己,分手对她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如今形销骨立。但而对着她孱瘦脸孔,他只想大吼着要她回家休息。 但他不许她回家休息!他要她履行秘书承诺,要她再多拨出点时间来陪他! 毕竟,他舍得和她分手,但却还没完全舍下有她相伴的日子,没人像她这样懂他、没人像她曾经走进他那么深的心里。 “白总裁!今天还是一样帅得不像话啊!”徐董热络的招呼声,惊醒了白裕承的沉思。 白裕承伸手和徐董一握。 “徐董好。”易青青笑着说道。 “青青啊,你真的不考虑和我那儿子见见面?”徐董再度大力鼓吹起婚事来。 “徐董,我目前还无心于婚姻,不好耽误了您儿子的婚事啊。”易青青说道。 “徐董,我们上个月出了一条五千元的裤子。”白裕承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转到生意话题。“我从大陆带回一件版子有九成像的东西,却只卖两千元,布料也不大差。你有没有法子……” 易青青松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悄悄地半倚着墙壁,边休息边听着白裕承与徐董的对话。 “待会儿把那条裤子拿给我,给我三天的时间研究一下……”徐董说道。 易青青看着正侃侃而谈公事的白裕承,实在是没法子不佩服他对事业的冲劲。 “leon”坚持品质,加上要求出货迅速,别人从设计到制造需要几个月,他们只要两周便能上市。为了不浪费运输时间,他们坚持八成的衣服都在台湾制造。他们不打广告,却坚持将亚洲所有店面全都设在一级精品店旁边,营造出高贵气势。 这些都是白裕承的想法。 和他在一起的一年来,她真的学到了很多。很多人羡慕他白手起家,却没有人知道他简直是拚了命地往前冲。 他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除了睡眠的六小时之外,其他时间他要阅读、和她在一起、运动、交际应酬,他的每一分钟都被善加利用着。 她知道他是卯足了全副心力,想让自己成功的。 他曾在一次缠绵过后,向她提过他七岁后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却不曾告诉过她原因为何,但是他当时眼里的怨恨,她至今想起来还会心痛。 她……其实遗憾自己没有帮他解开他心里的枷锁。 一股酸气从易青青喉里上升,她急忙拿起手帕捣住脸庞,好掩去自己狠狠咬住唇的不适模样。 易青青的蹙眉看在白裕承眼里,他突然中断了谈话,定定地看着她。 易青青勉强挤出一笑,代表自己没事。 “怎么了?”徐董的视线也随之看向易青青。 “亲爱的……” 一声娇喃从易青青身后传来,身穿鹅黄色小礼服的成莉萍娇俏地走到他们身边。 易青青后退了一步,心里愀然地一痛。 原来白裕承在意的不是她,而是成莉萍啊!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哪。 “不是说要打电给我吗?你这个大骗子。”成莉萍走到白裕承身边,不由分说地抱住他的手臂。 “忙。”白裕承淡淡说道,目光却还在易青青脸上徘徊着。 “成小姐,好久不见。”易青青微笑地说道,后背发着寒。 “啊……你是……你是白裕承的秘书,对吧?”成莉萍俏皮地吐吐舌尖一笑,和她握了下手。“你好适合盘发髻喔,我一盘起头发就觉得老气。” “你的样子甜美,今天这种波浪公主长发就很适合你呢。”易青青说。 “谢谢。”成莉萍灿然一笑,却是仰头对白裕承嘟了嘟嘴。“只有你不知道要夸奖人家。对了,我有个朋友知道我认识你,她说……” 易青青强迫自己不去聆听他们的说话内容,但她却不免猜测着,像成莉萍这么年轻又纯真的妻子应该很适合白裕承吧。 最重要的是,这位小公主喜欢他,他只要一笑,小公主便会要求国王替他摘下天上欧美市场的星星。白裕承如此聪明,又怎么会和自己的好运作对呢? 易青青心里觉得苦,后退一步,留给他们独处空间, “徐董,我刚才遇到饭店厨师,今天的龙虾似乎很不错呢。”她轻声说道。 “在哪?我饿扁了。”自讶为美食专家的徐董,马上东张西望了起来。 白裕承看着易青青不着痕迹地将人带开,他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她现在是在演出委曲求全戏码,好表现她能毫不藏私地把他拱手让人的气度吗? 况且,此时让他心里最不痛快的是——谁知道徐董会不会又乘机跟她推销他儿子?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哪?爸爸说明年美国的服装秀,要让我走压轴呢。”成莉萍嘟着嘴,不满地抱怨道。 “那你要开始训练台步喽?” 他扔下一个话饵,成莉萍马上神采飞扬地说起她最近经历。 白裕承只用了一分精神去听,其他九分心神却都花在餐桌那端的易青青身上。 她说她的胃不好,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但她原本就瘦,瘦到总是四肢冰冷,他总得环着她许久才能让她暖和,现在更是瘦到一种不像话的模样! 可他无法否认这样瘦弱的她,却是他拥有过最称职的秘书。 她摊有与人相处的特质,细心却又不琐碎。总是在他还没下令前,就将分内工作做好,不让他担心。工作与生活皆是如此。 分手之后,她的好便像着了魔一样地在他心里无止尽地蔓延着,经常压得他在夜深入静时辗转难眠。 “所以呢?”白裕承看了成莉萍一眼,应和了一声。 成莉萍继续往下说,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不经意地眺向前方。 食物长桌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接近了易青青。 她抬头对男人一笑,笑容是她一贯的温柔姿态。 白裕承盯着那个男人,一注意到他脸上的闪耀光彩,他突然如坐针毡般地无法好好地站立了。 那男人喜欢易青青——因为他曾经在她脸上看到同样的爱恋神态! “想吃点什么?”白裕承不客气地打断成莉萍的话。 “人家不饿。不过,你想吃什么,人家陪你。”成莉萍娇声说道。 白裕承没拒绝,任由成莉萍搂住他的手臂,并肩走向餐台。 这其间,易青青对那个男子微笑了三次,还接受了那个男子为她拿的一杯果汁。 白裕承停在离易青青一步之距,她唇边笑意渐敛,那名男子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白先生,您好。”胡定煊说道。 “这是东华饭店的公关主任胡定煊先生。”易青青介绍道。 “你好。”白裕承漠然地一颔首,利眸却与易青青的目光交会了几秒——她还敢说胡定煊只是个朋友,这男人明明喜欢她。 “我正在谢谢易小姐,她上回建议的秘书月,鼓励秘书在五月时凭名片带朋友来用餐,收到很大好评。我们因此陆续接到了许多秘书后续的商务生意。”胡定煊笑着说道。 “嗯。”白裕承简短应了一声,抿紧了唇。 “你不是想吃东西吗?你想吃什么?”成莉萍不喜欢别人焦点没放在她身上。 “请易秘书帮我拿一盘食物。”白裕承朝易青青微挑眉,不着痕迹地将他们的关系定位在暧昧空间。 “是。”易青青接下了他的挑战,走到成莉萍身边,柔声地说道。“成小姐,总裁不吃红肉类食物,饮食向来以鱼肉、青菜……” “那怎么办,人家喜欢吃牛肉耶!”成莉萍娇呼一声,又走回了白裕承身边。 “我不会阻止你。”白裕承耐着性子地说道,只想叫她闭嘴。 “还是你最好了。”成莉萍又笑了。 易青青看着成莉萍自得其乐的甜蜜,心窝自然还是一阵刺痛。这么单纯的双眸,这么受到白裕承的吸引,他们是该有个好结果的。而白裕承会待成莉萍很好,因为成莉萍能为他的事业加分。 易青青慢慢地走开,默默替白裕承布满了一盘菜。 她要将菜递给白裕承时,成莉萍仍然小鸟依人地靠着他,她将餐盘递了过去,难受地感觉到胃部的一阵恶心感再度开始折磨人。 她得忍耐,因为这是公事场合, 但她可以不用忍耐啊,身为一个“普通”员工,她大可以实话实说的。 “白先生,我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家了。”易青青低声说道。 “你不舒服吗?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成莉萍马上关心地说道。 白裕承往易青青方向走近一步,她也在同时后退了一步。 “不用麻烦了,我搭计程车就好。”易青青说,手心有点冒汗。 她希望是她多心了,但白裕承眉心确实变深了。这通常代表他决定了某些事,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送你回去。”胡定煊说道,礼貌地扶住了她的手肘。“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送你。”白裕承此话一出,所有视线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不用了。”易青青后背一冷,旋即接话说道。 “我顺路,而且我家里还有一份文件,要让你带回去研究。”白裕承以一种毫无私人情绪的冷脸说道。 “亲爱的,但她身体不舒服啊。”成莉萍同情地看了易青青一眼。 胡定煊则以同样不认同的眼神,看了白裕承一眼。 “她明天可以在家休息一天,顺便研究文件。”白裕承看了易青青一眼,迳自转身往外走。 “可是你走了,人家一个人待在这里很无聊……”成莉萍又嘟起嘴,一路追到白裕承身边咕哝着。 “我明晚陪你吃饭。”他说。 “你最好了。”成莉萍小跑步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颊边印了个吻。 易青青看着那个吻,她咬了下唇,而这个举动正好落入胡定煊眼里。 他勾唇看她一眼,她则微昂起下颚,侧过身给了胡定煊一个浅浅微笑。 “下回有好表演再找我一块看吧。” 易青青说完,越过胡定煊身边,率先走出了饭店门口。 在没有司机开车的状况下,白裕承开车的速度总是快的。 尤其这一路上,两人都不发一语,易青青更是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车速有多快这回事上。 于是,胃间恶心感不停地累积着,让她额上冒出点点冷汗。脸色也益发地惨白了起来。 终于,就在一次不留情的大转弯后,她紧抓着扶手,努力坐直身子。“你可以开慢一点吗?” 白裕承冷冷看她一眼,浓眉倏地拧起,却又狠狠地踩下油门。 偏不如她的意! “停车!我快吐了——”易青青捣住嘴,整个人无力地瘫在车门边,连气息都变得很微弱。 白裕承心一痛,一看后视镜没车,他立刻飞快地切车至外侧车道。 车子一停止,易青青便撑起身子,手指颤抖地想解开安全带。 他却早她一步下了车,开了她的车门,解开她的安全带,将她整个人抱了出来。 易青青脚才踩到地,便狼狈地弯身蹲在草丛边,不由自主地出声干呕着。 胃里其实早没什么食物了,可她就是觉得难受,像是不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她就没法子好过一样。 白裕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单薄身子蜷成一团,脸色白得像鬼,又一脸难受的可怜模样,他伸手想抚摸她。 但他伸出的大掌,就那么停在空中—— 他们已经分手,他不想做那种藕断丝连的人。 “我带你去看医生。”他将手收入裤子口袋,压制着欲望。 “不用!”她抬头看他一眼,飞快地拒绝了,快到连双唇都还在颤抖。 她避他如蛇蝎的态度,让白裕承倏地抿住双唇。分手这些天来,难道他曾经骚扰过她半回吗? “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了,我是肠胃型感冒,吃点清淡食物,让肠胃好好休息,就没事了。”看出他的不快,她急忙再解释道。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他粗声问道。 “我说了,你也只会认为我又在找借口,不是吗?”易青青轻声说道,低头看着裙子。 身后的他,不发一语。 接着,黑夜里就只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及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易青青双手绞握成结,心口无法自制地阵阵抽痛起来,嘲弄着她潜意识里的期待。 是啊,他原本就该是这种不应不理的态度,不是吗? “拿去。” 一瓶水和一方手帕被递到她手边。 易青青怔怔看着他的大掌,一时竟也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自己应该漱个口,擦擦脸。 “谢谢。”她说。 “上车。”白裕承一见她已打理完毕,铁臂拥住她腰侧,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车子里。 他身子的暖度让易青青身子一颤,因为许久不曾被他拥在怀里,也因为知道自己仍然遗会被这个男人所影响。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刚才在车上为什么不说!”白裕承帮她系着安全带时,诅咒了一声。 他解下外套,完全揽裹住她身子之后,这才转身走回驾驶座。 易青青乍然被他的温暖包围住,激动眼泪一下子就滚出了眼眶。 她咬住唇,飞快地拭去眼泪,但却还是不够快。 因为白裕承才打开车门,迎上的便是她惊惶的泪眼。 他坐入驾驶座,却未立刻上路,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哭什么?”他黑眸闪着光,声音低柔地问道。 易青青说不出心里的不舍,只得飞快地闭上眼,佯装累极了。 她的逃避,让白裕承眯起了眼。 他想抓过她,想叫她把此时的心情说清楚,但她小脸如此惨白,模样又是如此弱不禁风,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感觉到车子重新驾驶上路,易青青这才渐渐地放松了心情。 这几日身体难受,频频呕吐,晚上也还依然为着分手一事难受,她真的好累、好累…… 知道应该放手,知道这样折磨自己是没有意义的,可是一想起他,有些情绪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如同此时,拥着他的外套,坐在熟悉的位置,呼吸着他带着薄荷沐浴乳的味道,还有他淡淡的烟味,她便又偷偷地觉得幸福了。 易青青想着想着,意志不由自主地愈加涣散,终于微张着唇,小脸倚着门边,沉沉睡去。 白裕承停在红灯前,看着她蹙眉的睡颜。 这几天来,他拚命地告诉自己,他的生活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而有任何不同。 但,他的自我催眠,显然无效。 因为当这个女人坐在他身边,即便只是在睡觉,他的心竟也会因此而感到平静。 为了她,他无法专心工作、无法好好地入眠,他甚至对于扩展欧美市场都显得兴趣缺缺了。 他是如此拚了命地想让人生圆满,那他又怎能缺少了有她在身边陪伴的安心感觉呢。 他想,她若是如同她所言的那么爱他,事情不该毫无转圜余地的。 在他坐拥了他所梦寐以求的事业之后,他只会对她加倍的好。她只需要忍耐这一时,她只需要知道他对她是绝对不会变心的,这样就够了吧。况且,她该知道他这人向来是不摆低姿态求人的。 他可是特别为她破例的啊! 白裕承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她像小猫一样地低喃了一声,却没有醒来。 他回身在驾驶座位上坐正,朝着回家方向踩下油门,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如果连他都没法子真正地放下,那么他就不信她真有办法将他抛在脑后。 他相信他们之间还是有未来的! 第六章 “唔……” 易青青从睡梦中被惊醒,她眨了眨眼,赫然发现自己正被白裕承打横抱在怀里。 她蓦然惊醒,看向前方,这才发现他们正在他家的地下停车场里,而他黑眸正紧锁着她的眼。 “放我下来。”她惊呼一声,伸手去推他。 “别乱动,这里每一处都有监视器,我不想引来警卫。”白裕承不动如山地继续往前走。 “你如果不想引起警卫注目,现在就放我下来。”她胀红了脸,觉得这样的姿态简直暧昧到极点。“我们已经分手了,不应该再这样的。” “我们上楼再谈。” 白裕承对她抗拒的句子充耳不闻,仍旧牢牢抱着她,直到走进电梯,关上了门,他才愿意放下她。 易青青别开头,咬住唇,生着闷气,脑里一团乱。 不是都已经恩断义绝了,他现在来这一招是什么意思? 电梯抵达顶楼,发出“当”地一声。 只是,电梯门才一开,他的铁腕又在瞬间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带进家门。 大门一关,易青青的手腕一得到自由,她便退到离他最远的那片墙。 只是她跑得太陕,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身子突然一阵昏眩,幸好她及时扶住墙壁,才没因此而跌倒。 “怎么了?”白裕承扶住她的肩膀,脸色顿时变得青白。 “我没事。”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白裕承直接揽着她的腰,又想往外走。 易青青蓦地扯住他手臂,留下一道抓痕。 “我不需要去医院!我需要的就是回家好好睡一觉。”怕身体状况被发现,她急得提高了分贝说话。 “你不舒服,我带你回来休息,有何不对?”白裕承瞪着她,恼火地握住她的肩膀,说话语气也暴烈了起来。 好吧,就算他带她回来是居心叵测。贴心如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于已经分手的人来说,这样就是不对!”她不想哭,可却不知何故,她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了。 易青青双手推拒他,却没法子推动他半分,泪于是流得又急又凶了。 白裕承倾身想捧住她的脸孔,但她激烈的挣扎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他从没见过她这么火爆的一面。 “你根本不该借口说什么有公事,带我回来。你应该做的事,就是开车回去找成莉萍!”易青青失控地大叫出声。 “我需要的人是你!”白裕承瞪着她的脸,大吼出声。 他的叫声在安静屋内回响着,吓得易青青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他的指尖陷入她肩膀里,因为她觉得痛,但真正让她整颗心都揪起来的,是他的表情。 他脸颊紧绷着,火眼期盼地望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如今却紧张地连呼吸都急促了。 这一切,只因为他说了—— 他需要的人是她。 易青青伸手抚住他的脸颊,她抿紧唇,努力不让泪水再落下,以免模糊了他在她眼里的模样。 “谢谢你。”她望着他的眼眸,微声地说道:“这句话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所以?”白裕承急迫地想要一个答案。 她仰头凝望着他,激动过后,脑子也开始思考了。 他只是说了他需要她,如此而已。 除此之外,她看不出他有任何改变他人生的打算。易青青火热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澄净眸子亦随之黯然了。 易青青收回了置于他脸庞的手掌,置于身侧。 “你期望我说些什么呢?”她后退一步,摇头苦笑着。“我说过我要的是婚姻。你现在其实还是不想和我结婚,否则你刚才就会直接跟我求婚了,对吗?你只是舍不得我,但也不想放开成莉萍这条大鱼,对吗?” 白裕承回望着她谴责的眸,完全不介意自己在她面前是个混蛋,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给他安什么罪名,他都无所谓。 他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试图想说服她。 “就算是又如何?我不认为那有什么影响。”至少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脚踏两条船,对深爱你的我,是一种伤害,对仰慕你的成小姐也是一种伤害。你如何能够同时伤害两个女人,只为了想成就你自己的野心和私心呢?”易青青握紧拳头,只想给这个自私的男人一巴掌。 “你的意思就是绝对不可能和我复合?”他寒声说道。 “当然。”即便分手让她心如刀割也一样。 白裕承所有的情绪,在同时冷敛回心里。 很好,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还以为人家会拍手叫好。他实在是够蠢了! 是他太心急着要她回到身边,急到连彼此的坚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裕承霍然转身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燃起一根烟。 “我没求过人。”方才那些话,已经是他的极限。 “你何必求人呢?你强韧得足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想再留恋他的背影,她飞快地转过身,握住门把。 “我爸妈在我七岁时,经商失败自杀。但是,在我住进育幼院之前,我其实曾经在一个伯母家住过一段时间。”他抽烟吐了团烟雾,声音冷冽如夜。 易青青明知自己该快步离开,不该再让自己有任何可能的动摇,但她脚步却自有意志地停止不动。 他……父母自杀身亡? “那位伯母不怎么爱理我,可也不太挑剔我,我开始觉得日子有点回复到从前有爸妈的生活了。后来,伯母决定再嫁时,她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几天后就要把我送到育幼院。”白裕承看着窗外,薄唇讥诮地上扬着。“真怪,我以为我已经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易青青四肢冰冷,不敢出声,只怕自己打断他的叙述后,他便不愿再多谈了。 “我那时还小,不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我大哭着跪求伯母别送我去育幼院,我哭了一个晚上,她只是嫌恶地看了我一眼,扔了一百块给我,叫我自己去买个便当吃……” 白裕承的尾音消失在香烟里,他深吸了一口烟,肩膀随之震动了一下。 易青青看着他高瘦的背影,眼眶早已激动地转红。 她以为他不爱与人亲近的个性,是因为在育幼院里少了别人的关心。谁知道,情况却远比她所想像的还让人伤心。 “从此以后,我就没再求过人了。”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淡得像一阵烟。 易青青闻言,泪水决堤。 她用力地闭上眼,因为此时就连看到他的背影,她都觉得不忍心。她倚着墙壁滑落,哭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对不起。”她哽咽地说道。 白裕承背影一僵,叼着烟看向远方。 易青青咬着唇,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毕竟他让人悲伤的童年,不是她的错。 但她却忍不住要自责——他从此关上了心扉,会不会都是她的错呢?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我的野心。”白裕承捻熄香烟,终于转身面对着她。但他的脸庞像戴上了一张面具,让人瞧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白裕承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 “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 “到我住的地方接易秘书。”他说完一句,便挂断电话,冷眸望向她,恍若一切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司机说他二十分钟后到。” “谢谢。” “你可以先下去在大厅等他。”白裕承边解开衬衫,边走向房间。 房门才打开,却也几乎在同时便再度阖上了。 易青青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阵心酸涌来,打得她只能牢牢拥住双臂,却还是止不住浑身颤抖。 难怪他总不愿对感情付出,因为他太害怕失去之后的孤单,七岁的孩子被父母的自杀遗弃了一次,又被认养的人放弃了一次。 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啊……易青青把脸埋到双掌间,无声地恸哭着。 他的心里空缺了那么一块,可他向她伸出手了,她只要愿意心软一些、妥协些,她知道他会有所改变的。 她也相信当他抱着自己的孩子时,他心里的冰山会被融化的,如同她也曾经短暂地融化过他的心一般。 易青青抚着肚子,心跳紊乱到让她头昏,整个脑子全乱成了一团。 但是,一个非婚生子,难道不会是另一个问题吗? 况且,她明明无法认同他对婚姻不忠实的残酷想法,又如何能因为对他一时心软,而加深他理直气壮一屋二妻的气焰呢? 即使她再爱他,她的道德观就是不允许她去伤害他未来的家庭。 她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易青青泪水干了,直到再也没法再哭出更多心酸了。 再看了他的房门一眼,她拖着困顿的身子,走出他的家门。 或者该说—— 走出他的内心世界。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而有任何迟延,当易青青的怀孕进入第十四周,她在“leon”集团的工作,也同时进入了最后一周。 下个星期,她的小妹要结婚。 而一等到小妹的婚礼结束,她便要跟爸爸坦白她怀孕一事,并认真考虑到日本待产一事。小妹的另一半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她点头,便可以直接到日本住上一年,避开所有亲朋好友猜疑的目光。 星期一这一日,易青青如同往常地在八点四十分便抵达了办公室,新来的高秘书也和她同时抵达。 “这么早来啊。”易青青微笑地打着招呼,坐回办公桌前。 “怕工作做得不够周全啊。”高秘书说道,可没天真地以为总裁会是个好摆平的角色。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的。你上班一个多月来,总裁从没对你发过脾气呢!”易青青柔声说道。 “那是因为有你的协助。”高秘书感激地看着她。“真不好意思,害你忙到都瘦了。” “我变瘦,是因为肠胃不好。”易青青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其实,打从她怀孕以来,她的体重反而掉了两公斤。 不过,医生说,她和孩子一切正常。还说,怀孕前三个月,胎儿尚未从母亲身上汲取营养,因此要她放心。 事实上,最近随着孕吐的次数变少,她的精神已经逐渐变好,食欲和体重也在渐渐地恢复之中。 “对了,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些名片,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影印一份。”易青青起身递过一本米白色的档案夹到高秘书桌上。“一些重要的媒体记者、厂商、业务及设计师的名片资料,还有总裁比较偏好的餐厅,我都写在后头的笔记了。” “谢谢!这份礼实在太大了!”高秘书非常意外,却还是兴高采烈地接下了档案夹。有了这份资料,她便可以少费许多心神,少踩许多地雷。 照理而言,这种私人档案都是秘书的压箱底,很少外流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在离职之后,却依然是老板心目中拥有独一无二的好秘书啊。 “我接下来会休息一年,白裕承是个好老板,我希望他会有个好秘书。”易青青心里多少猜出高秘书的疑惑,简单地解释道。 事实上,她只是不忍心看到白裕承还得重新去适应另一个秘书罢了。 她离开了之后,他的生活已经变得够冷漠了。如果有人能在工作上,给予他一些温情的话,那总是好的。 “你真的是个无话可说的好秘书。”高秘书佩服地说道。 “你也是啊。” 两人说完话后,便纷纷各自埋首于工作里,忘了时间。 “总裁今天怎么还没到,”易青青蓦一看时钟,发现已经九点半了,不免有些担心。 “也许他睡过头了吧。”高秘书猜测道。 “也许吧。”白裕承只会提前醒来,他从不会睡过头的。 易青青揪起眉,想着他若是十分钟内还不到,她便要打电话去找人了。 “我先进去总裁办公室整理一下,如同我们之前的讨论,这一周的公事就拜托你全权处理了。” 看着高秘书点了头,易青青走进总裁办公室,一见到那张极度凌乱的办公桌,她心口一慌,发生什么事了? 她知道他们分手后,白裕承便习惯在办公室工作到九点,可是他在离开之前,通常会稍微收拾一下桌面啊。 易青青走到办公桌前,还没动手收拾,秀眉早已打了十八个结。文件散了一桌,几支没盖笔盖的钢笔随意乱搁着,完全不像是他的风格。 一阵衣物窸窣声让她惊跳了一下,回头一看—— 白裕承正满脸通红地躺在休息区的大沙发上。 她心急地奔跑到他身边,一摸他的额头,马上倒抽了一口气。 他发着高烧! 易青青转身想要打电话给司机,一只火热大掌却在下一刻便握住她的手肘,不让人离开。 “青青?”他眼眸半睁,双眼泛着血丝。 “你发烧了,我打电话给司机。”易青青一手握住他的手掌,一手已经抓起电话,飞快要司机到楼下待命。 “我的喉咙很痛。”他双眼满是红丝,嘴唇亦呈现异常的鲜红。 易青青很快倒了杯水,坐到他身边,让他喝完。 “现在几点?”他斜倚着沙发,甚至没有力气爬起身,也仍然紧闭着眼。 “十点了。” “我得起来。”他嘴里说道,勉强张开眼,呼吸里有着沉重的杂音。 “中午的饭局和下午的会议,还有巡视工厂的行程,我待会儿帮你全都挪到明天。你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你总不想小病转大病,让事情更加处理不完吧。”易青青揣测到他的心思,一手弯到他腋下,用尽力气将他扶正坐好。“所以,我们得先去看医生,好吗?” 白裕承咬紧牙根,勉强自己倚着她站了起来。 “头好痛。”他说,高大身躯晕眩了一下。 “因为你发烧了。” “我昨天头痛,以为是睡眠不足。但是,我找不到头痛药……” “你怎么不打电……”易青青的话卡在喉咙,咬住了唇。 白裕承默默望她一眼,慢慢地往门口走,而她也不便再多问了。 他们分手了,所以白裕承不该在晚上打电话给易青青,而“leon”的总裁也不该为了头痛药打电话给秘书。 易青青一甩头,拿过他的外套跑到他身边,披上他的肩膀。 “你之前对我太好,几乎把我惯成生活低能儿了。”他拉好外套,一手捣额,嗄声说道。 “或者,我也有些私心,我总是照顾得太多,想让自己变得特别……”易青青微微一耸肩,淡然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有千言万语,却又全都找不到适合时机说出口,只得全都默默地再吞回心里。 “走吧,我陪你去看医生。”易青青说。 “怎么不让新秘书陪我去了?”他浓眉一拧,不无讶异地看着她。 “无所谓,我再陪你,也不过就只有这星期了。”她说完,嘴里觉得苦苦的,鼻尖却酸酸的。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还能陪我多久吗?”白裕承低声笑了起来,先她一步打开了房门。“反正,没有人会永远待在我身边的。” 第七章 谁都没料到白裕承这阵高烧,一烧就是好几天。 白裕承原本是打算在看完医生的隔日,便要回到公司上班,偏偏医生根本不许他出院,硬是押着他在医院休息了一天。 第三天,白裕承因为放心不下公事,不顾易青青阻止,硬撑着发烧的身子到公司。没想到,他又在办公室高烧不退,昏沉脑子也让他没法子处理公事,他大发雷霆,把所有入目之人事物全都痛骂了一回。 是易青青看不下去,好说歹说,说了一堆,才总算把他劝回了家里办外。 即便前提是白裕承要她成为他的家里与办公室的桥梁,她也无所谓了,只要确定他不把身子给搞坏,她愿意稍微妥协一些。 这一日,是星期五下午三点,也是易青青担任总裁秘书的最后一天。 她从白裕承家中厨房里端出一碗汤及一小块香料面包,走进书房里。 “休息一下吧。”她柔声说道,将托盘放在办公桌上。 “嗯。”白裕承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继续默记着几间成衣工厂的比价,他习惯将各家产能及营利记在脑里。 “该休息了。”她很坚持地又重复了一遍。 白裕承抿了下唇,虽是一脸不悦,却还是将手边的文件搁到了一旁。 他端过热汤,很快地喝完。 拿起面包,也很快地想立刻吃完。 “吃慢一些,医生说过,你胃液逆流的毛病,如果不从生活作息做调整,是没法子根治的。你总不想一直不舒服吧——”她忍不住叮咛道。 “嗯。”白裕承皱起眉,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却还是放缓了进食速度。而吃完了东西之后,也记得放下公事起身走动,外加几个深呼吸,好让血液能确实在胃部流动消化着。 易青青见状,这才放心地收起盘子,走出书房。 她能感觉到身后,他那两道目光正炯炯地望着她。 她相信如果她回头,一定会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因为这几天,他总是用一双灼热的眼旁观她的一切,但却未曾对她做出任何逾矩举动。 她知道骄傲如他,不会再做出挽回的动作。 倒是她对他,益发地放心不下了。 这回陪他到医院去,才发现他这个工作狂的病史惊人,胃液逆流、自律神经失调、失眠耳鸣,任何与工作压力有关的毛病,他一样也没少。 人不是铁打的,偏偏他老自以为是钢铁之身。以后少了她在一旁耳提面命,他这个工作狂的身子怎么可能不出状况呢…… 易青青走进厨房,叹了口气,决定回去整理一份对他身体有益的食谱,传给高秘书。 她洗好碗,正启动烘碗机时,听见他步入客厅的声响。 她看了一眼他高瘦的背影,倏地一阵心疼——心疼他孤单一人。 这些天,他夜里四个小时该吃一次药,可他睡得沈,没人唤他,总是要咳到她早上来开门叫人,才会再吃药。家里没吃的,他又病得连煮个水饺这样的简单动作都没力气,所以,她熬了些粥放在冰箱,只要他饿了,就可以用微波炉热来吃。 这些天来,她到他家的次数,竟比以前交往时还来得密集许多。 原本她想打电话叫成莉萍来,但他只是冷冷地扔了一句—— “她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了,你少给我惹麻烦。” 可是,他不给成莉萍机会,成莉萍又怎么学得会照顾他呢?易青青咬着唇,决定再和白裕承谈谈这事。 毕竟,她今天便要离开了啊。 铃铃铃…… 客厅桌上,白裕承的手机响起,易青青探身看了一眼—— 白裕承站在窗前,瞄了手机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后,迳自从窗台上拿起香烟燃了一根,叼在嘴里。 大老板有令,易青青只好小跑步地走到客厅里,接起电话。 “喂。”易青青有礼地开口,电话那头已落下了一串娇滴滴的句子。 “喂,易小姐吗?我是成莉萍,叫他来听电话,好不好?如果他还在睡觉,就说……” “请稍候一下。”易青青按下保留键,以嘴形向白裕承说道:“成莉萍打来的电话。” “说我还在睡觉。”他吐了一口烟雾,仍然头也不回。 “她说待会儿想过来探望你。” “说我交代过,我如果病好了,再找她吃饭。”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声音已开始不耐烦。 “她说她父亲下个月会到香港。”她尽可能地让语气听来平静无波,脸色却还是不免有些苍白。 “说我——”会和她一块去。白裕承蓦地抬头看着易青青,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她不是不悲伤,她只是尽量淡化处理了,面对这样一声不吭的温柔与委屈,要他如何再说得出伤人的话呢? “说我在睡觉,其他的事等我醒来再说。”他霍地别开头,粗声说道。 易青青揪着眉,接起电话,委婉地向成莉萍解释一番后,挂断了电话。 “成小姐是个好女孩。”易青青朝他走近一步,淡淡地说道:“你既然已做出选择,那就别再让任何人伤心了。” “就一个服饰集团的独生女而言,她个性确实不差。”他只愿意回应她前半部的话。 “希望你们幸福。”她轻声说道。 “我会成功的。”白裕承看着她的眼,坚定地说道,喉结却不自觉地随着内心激动情绪而起伏着。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成功的。” 白裕承心头一紧,他的身子蓦然一震,目光没法子从她脸上移开。 是啊,他还不够成功吗?为什么还要靠着裙带关系,再将自己推向金字塔尖端呢?他如今汲汲营营于更大的事业目标,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裕承的双眼茫然了。 易青青别开眼,有些懊恼自己释放了太多的情绪。 现在,谁都不该再干扰谁了。 “今天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我还要回公司去整理一些东西,所以,我先离开了。”易青青轻声说完,走到玄关边,拿起了她外套、皮包。 白裕承呆了,他木然地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她,他连呼吸都屏住了,恍若这样就能够改变些什么似的。 室内安静地像一张照片,只有他指间袅袅白色烟雾,证明了时间其实仍然继续在走。 “嗯。”良久后,他说了句话。 “你好好照顾自己。”她弯身穿鞋,不敢再看他,因为眼泪已经在咽喉里威胁地想往上冲了。 “我不是小孩子。”他嗄声说道,目光痴痴地停在她纤弱身子上。 胸腔里有一股巨大的声音,嘶吼叫嚣着要她别走! “我知道,只是老习惯难改嘛。”她起身,一耸肩,手碰上了门把。 “你——” 白裕承出声喊了一句,心慌意乱到不知要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还不想让她走。 易青青等待着,在身后又陷入沉默时,她拉开大门,跨出门槛—— “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白裕承的声音悠悠地传到她的耳里。 易青青点头,泪水随之滑下眼眶。 门,被轻轻地关上。 她离开十天了。 白裕承坐在办公室窗边,嘴里叼着箊,看着高楼下马路间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走后,天没坍,地没塌,他的身体已恢复健康。新来的高秘书,也将公事打理得十分上轨道。 一切都很好! 白裕承长长地吸了口烟,突然低头沈笑了起来。 易青青走后,他最大的改变就是从一天数根烟,变成了一天一包烟吧。 他讥讽地抿起唇角,却倏地捻熄了香烟——任何人事物,都不该变成他依赖的工具。 抬起腕表一看—— 六点了。 一会儿后,高秘书便会替他拿便当进来。便当也将会是他惯吃的清爽口味,但他已经可以预期,这又将是一顿食之无味的晚餐了。 易青青曾陪他吃过一年的晚餐,她从来就不多话,只会偶尔跟他聊聊最近天气及客户的情形,有时候也会念念报纸给他听。或者,不时还要提醒他吃饭要细嚼慢咽这回事吧! 白裕承紧闭上眼,真的非常不愿意再去想起她了。 对他而言,这种多想无益,又让人心痛的事,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可他竟——无能为力! 这几日,靠着医生给的肌肉松弛剂,他睡得还不错。但醒来后,总会有一段时间的惘然,好像身体里的某部分被人掏空了一样。 每天早上,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却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也提不起劲来催促自己。 十五岁,考上一流高中之后,他便一直在为自己的人生设定目标。三十岁开了第一间店,三十五岁拥有了亚洲连锁店。 之后,遇见了易青青。 她并不在他未来奋斗的目标里,但她却让他的努力有了意义。每一季营业额上扬时,她的一笑,便是他最大的鼓励。 这样的他,怎么能娶成莉萍?白裕承看着路灯一盏盏地亮起,他双唇愈抿愈紧。 上星期,他和成莉萍的父亲见了两次面。当对方强烈地释放出,希望他和成莉萍能够早点订婚的讯息时,他其实并不意外。 他白手起家、年轻又事业有成,加上没有家族包袱,任何一个需要新血加入、又养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独生女的聪明企业家父亲,都会希望拥有他这种女婿。 最让他意外的事,是他的—— 犹豫。 他竟佯装听不懂对方的话中涵义,继续畅谈着事业、市场与成莉萍这阵子的走台步训练。 机会就在眼前了,他怎么会视若无睹呢?易青青都祝福他和成莉萍了,他又哪来的该死罪恶感呢? 白裕承咬紧牙关,又燃起了一根香烟。 叩、叩—— 大门被敲了两下。 白裕承蓦地回头看向大门,心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心情却即刻从天堂落到了地狱。 他还在期待什么呢?易青青已经不会再从那扇门走进来了。 “进来。”白裕承冷声说道。 “总裁,这是您的晚餐。”这秘书推门而入,在桌几边放上一个托盘。 “嗯。”白裕承点头,手一挥,高秘书马上退了出去。 他再度捻熄香烟,走到桌几边,拿起果汁一饮而尽。 果汁要在十五分钟内喝完,否则营养成分都跑光了。易青青的叮咛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和她在一起这一年来所养成的习惯,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制约了他的心情、行为。 白裕承打开餐盒,里头装了他喜欢的南瓜米粉,一份清爽的竹笋沙拉、一盘青菜,还有一大盘色彩缤纷的水果。 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高秘书在餐盒边摆了双免洗筷。 易青青知道他痛恨免洗筷上头刺鼻的双氧水味道,而且她向来也比谁都注意他的健康,总会为他准备一双普通筷子。 这阵子,他赌气似没有交代高秘书去帮他找来一双筷子,因为他想藉着这样的不适应,提醒自己适应易青青已经离开他的事实。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否则不会在她来就任之前,每半年便要换一个秘书。但这一回,高秘书在她的协助之下,竟能只身应付他十日,而没让他真正发上脾气。 他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高秘书,而是易青青——她待他太好,就连离开了也忍不住要将他的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 一股冲动让白裕承拿起电话,他看着桌上的饭盒,低声问道:“高秘书,易青青开了多少天的菜单给你?” “两个月吧。” “嗯。”白裕承挂断电话,颓下双肩,茫然地望着餐盒。 她认为他只需两个月,就可以完全适应没有她的生活吗? 她对他用心至此,但他又对她做了什么呢? 这一刻,他极端地佩服易青青,却也极度地想念她。 认识以来,他从来不曾这么久没见到她。出国超过五天,他一定会带着她随行,表面上是因为她是个好秘书。 但,实际上呢? 不就是舍不得和她分开太久吗? 白裕承双手抱头,烦躁地打乱了名师设计的发型。 他要见她!他想见她! 否则他会疯掉! 他不会打扰她的生活,但他很需要看看她,知道她如今在做什么。他真的只要再看她一眼就好了。真的! “把易青青的住址给我,不许打电话问她。”白裕承再次拨了电话给高秘书,然后心急难耐地在屋内踱起步来。 钤…… 当电话才响起一声,他便冲到电话边,飞快抄下住址,转身就要往外走人。 可桌上的餐盒突然扣住他的视线。 她整天耳提面命的,不就是希望他的身体健康吗? 白裕承瞪着餐盒足足一分钟后,他强迫自己坐回沙发上,专心但仔细地咀嚼,将餐盒里的食物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随着肚子被填饱了,心似乎也温暖了一些,他阴霾了数日的唇边,总算也出现了一丝笑意。 待会儿便可以看到她了啊…… 白裕承不想浪费时间找路,也不想让司机对于他的举动有任何多余揣测。于是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跳上了计程车。 “不用找了。” 在度秒如年的等待中,白裕承付了钱,跳下计程车,快步走到易青青所住的大楼之前。 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裕承看着门牌号码,突然间呆若木鸡了。 难道就傻站在这里,等着她出门吗?万一她根本不在家,或者是出国了,那他岂不是要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吗? 他的时间是拿来和金钱赛跑的,从没干过等人这种傻事。 白裕承拿起手机,想拨给她,却又在下一秒,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这通电话不能拨,因为他没有资格再打扰她的生活了。 白裕承皱起眉,瞪着大楼的门廊足足十分钟,却还是只能束手无策站在原地。 此时,一群穿得喜气洋洋的妇人,从大楼里走出来,阵阵震耳欲聋的吱喳说话声,让白裕承原就陷入谷底的心情更加恶劣。 他抬眸恶狠狠地看了她们一眼,大婶团没瞧见他,继续欢天喜地地开讲中。 “易伯伦可高兴了,六十岁之前总算嫁了个女儿了。”大婶之一说道。 白裕承不想听她们的对话,却没法子阻挡她们的大嗓门侵略他的耳朵。他后退了一步,可仍然什么也避不开。 “青青今天可漂亮了,你看看她那样子,跟她妈妈年轻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白裕承一僵,目光倏地瞪向大婶团。 “对啊!对啊!咱们青青就适合那种典雅的礼服。你们瞧见她耳朵上那对粉红色珍珠子吗?那大小、色泽没话说,少说也要五、六万吧!易伯伦这回嫁女儿,可真是大手笔啊。” 白裕承的目光看着那个涂了大红口红的大婶嘴巴一张一合,脑子里运作却突然嘎吱作响了起来。 那对粉色珍珠是他们到日本出差时,他觉得适合易青青,亲自为她戴上的。之后,每回的重要婚宴场合,她总是戴着它。 “好了,别聊了,再迟下去,就来不及去喝喜酒呢!”大婶们前呼后拥地上了车。 白裕承毫不犹豫地也叫了辆计程车。 “紧紧跟着前面那辆车。”他对司机说道,一颗心狂跳着。 他紧盯着前方大婶团的车子,头在昏,手心在冒汗。 才十天,她不可能就嫁给别人了,这不是她的作风! 但是,如果她因为想对他彻底死心,而选择了嫁人与他彻底划清关系,这也是不无可能之事啊。 一阵寒意窜过白裕承的背脊,他闭上眼睛,生平第一次向老天爷祈祷—— 让她还是单身吧,他愿意…… 他张开了眼,眸底满是痛苦挣扎。 他愿意怎么样?他又能怎么样? 白裕承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拳头紧掐到几乎要粉碎,却只落了个心痛的结果,依然没有任何答案。 第八章 白裕承在“东华”饭店下车时,前后只与大婶团差了一分钟。 他脸色阴沈地走进饭店里,内心天人交战着。 为什么又是“东华饭店”?难道这事和胡定煊有任何关系? 胡定煊望着易青青的爱慕表情,无预警撞进白裕承心里,伤得他鲜血淋漓。 白裕承咬紧牙根,脚步故作镇定地经过大厅的水晶吊灯。 事情千万不能走到那一步,他不能失去易青青啊! 虽然她已经彻底离开他的生活和工作了,这么多日来,她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但是,她的已婚和未婚,对他来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啊。 白裕承苦闷地走到喜宴告示牌之前,颤抖的大掌平贴在墙上,眼神狂乱地扫过每一厅的新人名字。 她不会结婚的、她不会抛下他的。 “易”悠悠、齐嘉磊结婚大喜,席设十二楼金厅。 结婚的是易青青的妹妹! 白裕承瞪着那对新人的名字,一阵释怀涌上心头。 他紧绷的肌肉一时放松下来,高大身子竟然无预警摇晃了一下,他只得找了最近的沙发坐了下来。只是,他才坐定,一声娇声惊呼就朝着他的方向劈来—— “亲爱的,怎么这么巧!” 白裕承浓眉一皱,阴狠眼神一抬。 成莉萍脸上的甜笑顿时冻结,涂着q亮唇膏的上扬唇线,瞬间垮了下来。 “你好凶喔。”成莉萍皱起眉头,坐到了他身边。 白裕承不说话,看着这个二十三岁,芳华正盛的女人,正嘟着嘴,等待他说些安慰、哄人的话。 娶了她,他这辈子都得将她捧在手中,如同她父亲一样地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他做得到吗? “我现在没心情说话。”白裕承沉声说道。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成莉萍偎得更近了,甜蜜的香水味随之飘散在白裕承鼻间。 “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一步。”白裕承起身,感觉到窒息,没法子呼吸。 “我们很多天没联络了呢!”成莉萍如影随形地偎在他身边,小脸讨好地望着他。 “我下星期打电话给你。” “好!” 白裕承望着成莉萍那双乍然晶灿的双眸,他对易青青的歉意却是更深了。 他从来没在易青青脸上看过这么开怀的神情,她总是默默地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他从没注意到她的需要,而她对他的感情期待也从未成真过。 “我先走了。” 白裕承对成莉萍一颔首,眼色黯然地转身走进电梯。 走出十二楼,金厅的喜宴,已经在热闹非凡地进行之中。 白裕承走入金厅,一身的西装革履在婚宴中并未引起过多注目。况且,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停在舞台上的新人身上,他的出现并不算突兀。 他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站着,目光飞快地寻找舞台前方的主桌—— 易青青正微笑地看着舞台。 她穿着一件方领蕾丝礼服,戴了那对粉色珍珠耳环。她看起气色很好、好得不得了、好到让他不快! 他甚至敢打赌她还丰腴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得很。 原来,离开他是件这么愉快的事情吗? 原来,心心念念系着那段感情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吗? 白裕承冷峻轮廊染着一层阴郁,利眼杀气浓浓地持续瞪向易青青。 突然间,入口处闪起了阵阵闪光灯,他皱起眉,往阴影处再后退一步。 下一刻,一个占据厂各大媒体版面的京剧明星宋路平,正潇洒地走向主桌,引来现场不停的窃窃私语。 白裕承非常高兴大伙儿的目光有了焦点,如此他才能更放肆地打量着易青青。 于是,他双臂交握在胸前,在易青青起身与宋路平握手寒睛之际、在宋路平当场拥吻了一个红衣女子之后,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她的脸上,极度专注地将她的每一丝表情全都收进心里,好喂食心中那头思念的巨兽。 白裕承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了她多久,直到她终于回过头,看向了他—— 易青青有趣地看着宋路平的出现,将婚礼带到了另一波高潮。 她忍不住想笑,因为妹妹子衿在被宋路平当众拥吻了之后,竟气急败坏地拉着他跑出喜宴会场,一反平日时尚名模般的优雅姿态。 谁会知道她的呛辣椒妹妹,竟会遇上一个温柔如水的男人,将她制得死死的呢。易青青一忖及此,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太好、太好了!我今年放天灯许的愿,已经实现三分之二了!三个女儿有两个已经名花有主了!”易伯伦哈哈大笑地拿起酒杯,和亲家公干杯。 易青青低下头,挟了一筷子的鱼,什么话也不敢接,只好埋头苦吃好补回前阵子瘦下的体重。 爸爸不知道她和白裕承分手,也不知道她已经辞职了,只当她老板大发慈悲地放了她二十天年假。 易青青抬头,正佯装对菜色兴致勃勃时,却不得不注意到小妹易悠悠的视线老是往同一个方向飘。 她好奇地抬头一瞧,整个人却就此僵在原地。 白裕承正站在角落,一双黑眸像黑色火焰般地燃烧着她。 易青青捣着胸口,很怕自己的心跳出胸口。 她移不开视线,因为太想念的心,逼着她非得要将他的眼耳鼻唇全都看过一回,才愿意眨眼。 他——瘦了。 而且,他在生气。 和他在一起一年,她比谁都清楚他现在一定处于全身紧绷的状况。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来找她的吗? 易青青低头将筷子放回筷架上,喝了一口果汁,极力地想稳定心神。 不许想、不敢想、不能再想!既然已经分手,便不该再动念才对。 于是,易青青强迫自己看着他,清雅小脸绽出一个淡淡笑容,温柔且有礼地对着他浅浅一颔首。 宴会厅另一头,白裕承看着她唇边那抹笑容,觉得自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是什么表情、什么笑容? 那是她惯有的有礼温柔微笑,那是她露给外人看的表情! 但他不是路人甲乙丙,他是一个已经气到没理智的男人! 白裕承昂起下颚,往前跨了一步。投射灯正好打上他峻硬轮廓,冷漠气质于是被突显了出来,加上他是个适合穿西装的衣架子,立刻就引来了一些注目。 他定定地看着易青青,看她紧张地咬住唇,知道她不是完全不为所动之后,他遂加快脚步朝着主桌走去。 易青青屏住气息,一手揪着餐巾,紧张到连脚趾头都蜷在一起。 怎么办?她坐立难安,却什么也不能做,只龙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她逼近。 “青青。”白裕承站到了她身边。 “你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脑子紧张到一片空白。 “青青,这是谁啊?”易伯伦把来人打量了一回,满意地点头。虽然样子有点冷傲,不过成功男人的气势有出来,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爸,这是白裕承。”易青青低声说道。 “伯父,您好。” 易伯伦一听是易青青交往中的上司,马上笑眯了眼,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晃动了几十回不止。 “唉呀,今天是三喜临门吗?这是我们青青交往多年的白裕承。”易伯伦笑着抬头向亲家介绍道。 白裕承看着易青青,眉宇却是愈皱愈紧了。 原来,她爸爸知道他们交往的事,那她还愿意成全他和成莉萍?这女人究竟可以为他忍受多少委屈? “爸,我们只交往过一年。”易青青目光半垂,完全不愿与白裕承有所接触。 “现在年轻人都说什么速食爱情,所以你们这一年可抵数年啦!”易伯伦嘴硬地说道,用手肘撞了下女儿,要她别泄老爸的气。 “爸……”易青青起身贴近爸爸耳朵,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易伯伦脸色一沉,利眼马上杀过去,瞪着这个和自己一样高大的白裕承。 “谁的错?”易伯伦劈头问道。 “我的错。”白裕承多少猜出了易青青的耳边低语,直截了当地承认道。 易伯伦见状,赞许地一点头——聪明、识时务。 “那你现在打算要认错了吗?”易伯伦问道。 “是。”白裕承严肃地点头,目光对上了易青青的脸庞。他的眼神既深邃又专注,眼里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易青青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咬着唇,眼眶发热得想哭。 但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失态!白裕承若和成莉萍订婚,报纸少不了又是一阵穷追,她可不希望今晚这段又惹出什么风波哪。 “我看你还算有诚意,有诚意就好谈,我们到休息室。” 易伯伦不由分说地拉着女儿的手,带队走到饭店楼上女儿们帮他订的房间,一心只想促成今晚的第三对。 易青青一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高腰娃娃装是否确实地掩饰了她已经微凸的小腹。 幸好,她原就偏瘦,加上绉纱的上衣设计,即便现在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还是完全看不出痕迹。 白裕承望着一直不愿与他四目交接的易青青,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恼她,还是恼他自己了。 他看得出来她是决心要和他撇清关系了,但造成她如此心寒结果的人,不正是他吗? “老实说,你为什么对不起我女儿?”饭店房门一关上,易伯伦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要娶别的女人。”白裕承直接承认道。 “什么!”易伯伦倏地一拳挥向白裕承的脸面。 一道炸弹炸开来的火辣疼痛,袭上白裕承的脸庞。他整个人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叫。 他扶住墙壁,勉强撑住自己,待他再度站直身躯后,他在嘴里尝到血的味道。 “爸,你怎么打人!”易青青飞快地跑到白裕承身边,双手捧着他脸颊。“你还好吗?打到哪里了?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白裕承动了动下巴,确定它没被打碎后,目光就此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正紧锁着眉,一脸担心地望着他!白裕承扬起唇角,心窝一暖。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敢笑!青青,你让开,让老爸再补他几拳。”易伯伦气鼓鼓地挥拳向前。 “爸,是我先提出分手的。”易青青挡在白裕承面前,只想让一切事情恢复平静。 “那他更混蛋了!要结婚了还不和你分手,难道是想要你当小老婆吗?”易伯伦把女儿扯到自己身边,拳头在空中挥舞着。 “伯父,我不会还手的。”白裕承说道,摆明了愿意再接受痛殴。 为了他的野心,而让她伤心,他就算再挨个几拳,也只能算是罪有应得。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吗?”易伯伦黑眸凶恶地瞠大,果然又赏给了他一拳。 白裕承这回被打得脸一偏,痛得整张脸皱成一团。 “爸!”易青青惊叫出声,拚命地抱着爸爸的手臂,将他拉到最远的角落。 “你还不快走!”她对白裕承说道。 白裕承摇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即便他的脸颊已经肿胀了起来。 易青青看着爸爸愤怒的脸庞,她深吸了口气,知道唯有表现出不在乎的态度,才能平息爸爸的怒火,不让白裕承再挨揍。 “爸,最受伤的人是我,我都已经成全他,和他分手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她握着爸爸的手,口气很平静,如同谈论天气一样地无关痛痒。 白裕承心头一凛,慌乱眼神望着她清秀脸庞,心里真的害怕了。 她真的毫不在乎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你这个笨蛋!这么好的女人,你去哪里找!”易伯伦望着女儿释怀的神情,纵然再有滔天的不满,也只能强忍下来。 “人总是要学点教训,才会懂得珍惜。”白裕承嗄声低语着。 “所以?你是来挽回我们青青的吗?你会和另外那个女人分手吗?”易伯伦精神一振地问道。 是的!我会! 白裕承在心里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他的嘴却像被封死了一样,怎么样也张不开。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要易青青,他是被想念押着来见她。 但,要回她的代价,就是他梦想了几十年的全球顶尖事业成就,必须再迟缓个个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辈子…… 白裕承看着易青青,愈急就愈觉得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样。 易青青没有错过他为难的神情,心被烈火灼烫了一下,却已经不会痛到喘不过气了。 她对他的要求,从来就不敢多。现在知道他会在她与事业之间难以抉择,她其实已经很欣慰了。 “爸,你别为难白先生了。他可能只是顺道经过,看到了我,所以才进来打声招呼的。”易青青云淡风轻地说道,只希望一切就此结束,好让两人都能好好地过回自己的生活。 她一句“白先生”,让白裕承的脸色刷地惨白了。 “我到你家去找你,听到你家有喜事,我还以为是你结婚了。”白裕承着急地说道,就算明知会徒劳无功,却无法不努力地想挽回一些什么。 “喔。”她淡淡应了一声,如同他平时一样。 “可以私下谈谈吗?”他嗄声问道,想让她知道他这些日子的想念心情。 “不行!”易伯伦大声回答。 易青青拍拍爸爸的手臂,要他别冲动。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私下谈的话题了。”她说。 白裕承胸膛剧烈地颤动着,一股巨大声潮在他胸腔里激荡着,频频催促着他开口。 告诉她——没有她,他连未来都不愿去想,他还要那些事业做什么呢! 白裕承张开嘴,却又只能无力地颓下肩。 他真的说不出口,他没法子在瞬间将自己几十多年的梦想都抛在脑后。 “如果……”白裕承哑声说道。 “没有任何假设性的问题。这是你一向挂在嘴边的话,不是吗?”易青青希望自己表现得够好,口气够冷静。 她现在只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她与他之间的关系。 他的脆弱,对她而言太致命! “你请回吧。”她别开了眼。 白裕承站在原地,不想移动也无法移动。 “青青,明天就给我辞职。”易伯伦命令道。 “爸,我已经辞职了,你放心吧。”易青青说道,想挤出一个笑,嘴角却像痉挛似地抽动了一回。 “做得好!”易伯伦拍拍女儿的肩,一手指着门,对白裕承叫嚣道。“你们现在已经毫无关系,你可以滚了!” “爸,我们先回喜宴上吧,总不好离席太久。” 易青青勾着爸爸的手臂,走到门边,随手抽起插在电源开关上的房卡。她打开门,走出了房间,把白裕承当成隐形人,自始至终都未再看他一眼。 白裕承败犬似地倚在墙边,低头瞪着自己的大掌。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了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制止,如同他不知道该如何厘清他未来的路一样。 他的人生究竟需要什么?他又真的有法子让她就此走出他的生命吗? 无数的问号在他的脑子里打转着,摧毁了他原本引以为傲的聪明,因为——他完全想不出答案。 婚宴过后一个星期,易青青并未再见到白裕承,他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 她想,他应该是死心了! 毕竟,他是一个那么注重投资报酬率的人,怎么可能把筹码押在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上呢? 况且,她下个月就要到日本了,他们之间的从此不见,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妹妹们已经为她安排了日本的住所,也替她想好了说词,就说她到日本工作,结婚又离婚。如此一来,她明年带着孩子回台湾时,便不会招来什么耳语了。 对她来说,除了对白裕承的感觉,总让她感到悲观外,她真的觉得老天爷待她实在是没话好说了。 事实上,就在爸爸与白裕承见面的隔天,她便告诉了爸爸,关于她怀孕的事情。 爸爸当时气到已经拿起菜刀往外冲了,是她拚了命才阻止了他。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后,爸爸同意了她想一人扶养孩子的念头。 爸爸说,她已经够苦了,他不想再加重她的难过了。于是,她很幸运地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现在就等着收拾行李,到日本展开新生活了。 这一天是星期三,是易青青上日文课的日子。 她吃完了爸爸准备的丰富午餐,提起课本袋走出门。 “爸,我出去上课了。” “小心一点,不要跑、不要跳。要不要我陪你去?”易伯伦一听到她要出门,就忍不住开始紧张。 “爸,我是孕妇,不是小孩,也不是病人。”易青青柔笑地说道,朝爸爸挥挥手,走出家门,走进电梯。 这段时间里,她的心情其实已经平静到少有任何起伏了。 惆怅,当然还是免不了。想念,自然也还有一些。但是,她吃得下、睡得好,想他的时间开始拉长、期待小生命的诞生、安排未来一年的生活这些点点滴滴之事,也够让她忙碌了。 易青青走出电梯,她笑着和管理员点头打招呼,迎向这一日的午后阳光。 她缓缓地散步往前,喜欢这种悠闲晒太阳的感觉。 “你要去哪?” 一声命令式的问句挡住了她的路。 第九章 易青青蓦地抬头,心跳停了一拍。 白裕承正站在她面前,脸色黧青地看着她,那一双黝黑眸子深邃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找我有事吗?”易青青后退一步,立刻便和他拉开了距离。 “对。”他再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将她每个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不先打通电话给我?”她慌乱地问道。 “好给你闪躲我的时间?”他面无表情地一挑眉,嘴角讥讽地抿了下。 “所以,你一直站在这里等我?”难怪他的脸庞肌肉紧绷,一副极度不快的模样。 “对。” “你站多久了?”她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浓眉锁得更深了。 易青青咬着唇,低下了头。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时间就是金钱,什么发呆、等待,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啊!但是,他现在却呆站在她家楼下,只为了等她…… 易青青无助地咬着唇,别开头看着前方的人来人往,以为已经平静的内心又被激出了滔天巨浪。 白裕承将她脸上的挣扎都看在眼里,他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心软,给他一个跟往昔一样温柔的笑容。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终于,她开口了。 只是,她的脸上依然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淡然神色。 “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不试着改变我?”他说。 易青青一怔,因为他的问题太揪心。 “我为什么要妄想去改变你呢?人怎么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人想改变是因为心变了。”易青青眼神忧伤地望着他。 “心变了吗……”白裕承喃喃自语着,冷冷眉眼因为在乎,而比平时多了分人味。 “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必须先走了。”她不敢再站下去了,她没有本钱动摇她的心。 “慢着!”白裕承扣住她的肩膀,挡去了她去路。 “我跟成莉萍分手了。”他说。 易青青屏住呼吸,不能置信地看着他火焚般黑眸。她摇着头,怀疑自己听到的并不是真实的声音。 “你……”易青青困难地吞咽了几口口水,哑声问道:“你和她……” “我跟她提分手了。我说我还有很多事业要闯,我不想耽误她的婚姻,也不想被人说成靠着裙带关系闯市场。”白裕承急促地说道,大掌陷入她的肩膀里。 “她……很难过吧?”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现在应该在乎的人是我们!”他的双眼像两道火焰,非要焚烧到她和他处于同样热度不可。 “我的头好昏。”易青青无力地答着,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 “上车再谈。” 白裕承握住她的肩膀,没给她任何拒绝机会,便将她搂到他停在一旁的车内。 他打开冷气,音响也在同时播放出一首歌曲,《改变》—— 我失去了你,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剧情。我失去了你,也失去过去拥有的回忆。这样的改变,你从来不知道…… 易青青慌乱地伸手关掉音响,下一刻,她的下颚被握起—— 她火红的眼眶、赤裸的情感,完全来不及闪躲。 白搭承微笑了,因为她在意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他低头吻住她滑下的一颗泪水,当鼻尖呼吸到属于她的淡淡兰花香时,他感到了一种久别重逢的鼻酸。 他低喘着气,狼狈地将脸颊埋入她的颈间。 她为了保持平衡,伸手拥住他的肩。 “你……你车上怎么会有这首歌?”她咬住唇,那些以为已经被压下的记忆,再度紧紧缠住她的心不放。 “你交回你的笔记型电脑时,我想多了解一下你,就请资讯部备份所有资料给我。里头除了公事之外,就只有这首‘改变’。”白裕承抬起头,捧住她脸庞,声音竟微微地颤抖着。“何苦那样虐待你自己?为什么在我们还维持着关系时,就要催眠自己,你终究会失去我?” “因为我知道如果期待太多,当我们的关系终于要改变时,我一定会没有法子接受的。所以,只要你带我出国、只要你多眷恋了我一些,我就强迫自己听这首歌,好提醒自己,我们之间是一定会改变的……” 易青青哽咽到没法子把话说完,长睫垂下,推挤出一串泪水。 “以后再也不许你那样折磨自己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为其他女人而辜负你了。”他捧起她的脸庞,急切地说道。 “你……你真的和成莉萍分手了?”她仍然没法子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我骗过你吗?” “没有。”她咬着唇,欲言又止地瞅着他。“但,为什么?” 白裕承抚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在她唇间轻辗地说道:“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没给她任何回答的机会,他已经占领了她的唇,饥渴地寻求着她的温柔。 易青青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吻,感觉全身细胞都再度因为他而敏感不已。 她高兴、她颤抖,但她脑子里有一道声音提醒着她,不该就此屈服在这样的激情里,有些事并不对劲。 他或者一时冲动,她却没法子不替他多想一些啊…… “对不起。”她轻推着他的肩膀,挡着他在一臂之外,颤抖地说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他握住她的手腕,又将她一寸寸地往前拉近。 当他的呼吸再度拂上她脸庞时,她脱口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白裕承脸色一沉,黑眸凶恶地瞪着她,恍若她在瞬间长出了三头六臂。 “听我说!”易青青牢牢握着他的手掌,两人手掌都冷得像冰一样。“你为了我和成莉萍分手,我很感动。但是,和我在一起之后,你真能放下那些野心吗?若是你这辈子都无法达到那样的成就呢?你难道不会有所遗憾吗?” 她的心在阻止自己说出这些话,但她却没有法子不开口啊。 “我都已经放弃了!你还想怎么样?” 蓦地,白裕承的怒吼轰隆隆地回响在车厢里。 易青青摇头,感觉她的心再度被撕裂了一回。 果然,她没猜错,要他放下一辈子的坚持与野心,谈何容易啊。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打断她的话,完全没法子阻止自己大吼。 白裕承推开她,坐回驾驶座前,忿恨地瞪着前方。 他为了她,做出那般牺牲,结果她竟完全不能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她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易青青坐在一旁,红着眼眶望着他的怒容,她其实好气、好气自己的过分冷静、气自己的过分为他着想。 她应该笑着投入他的怀里,假装这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也许,随着时间的增加,他会渐渐看淡名利也说不定。况且,他的才干如此过人,搞不好几年之后,他依然能闯出他想要的结果啊…… “那是你追求了一辈子的目标,我怎么能够让自己变成你的绊脚石呢?”易青青忍着泪,拚命地摇头又摇头,发丝全拂在脸上。 “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会后悔。”白裕承瞪着她,忍不住又是一声咆哮。 “你现在就认为自己是在为我委曲求全了,你又怎么可能不后悔?我不相信。”易青青再度摇头,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 “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你直接告诉我好了!” “我只是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未来。”她的水眸瞅望着他。 “我要的未来就是——” 易青青捣住他的唇,不许他再说。 “我们刚开始交往时,你曾经说过,一时冲动只会造成遗憾。所以,我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你为了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她的声音在颤抖,身子在颤抖,却还是勇敢地说完了话。 白裕承浓眉揪成了怒山,他揪住她的手掌,握得极紧极紧。 这女人又再一次地让他迷惑了。 明明就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她为何还要将他往外推?她需要有多爱他,才能够将他的一切置于她个人之上呢? 他迷惑地看着她,说不出任何话。 “可以送我到东华饭店吗?我快迟到了。”她柔声说道,抽回自己的手。 “你到东华饭店做什么?”他马上横眉竖目了起来,全身防护雷达全数开启。 “我和日文老师约在那里的咖啡厅上课。” “你的课和胡定煊有关吗?” “找们一起上日文课。”她坦白地说道。 “那男人对你有意思!你现在是在制造机会给他吗?”他无法接受,在她还拒绝他时,却放了机会给别人。 “我发誓我和他除了朋友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关系了。”易青青坚定地说道。 白裕承不再说话,车子开始在车阵中前进,直到抵达了东华饭店门口,两人之间依旧是无言。 “谢谢。” 易青青走下车子,而他没有阻止她。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锁住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外。 白裕承踩下油门,将车子驶入饭店停车场里。 他重新按下音响电源,黄韵玲的歌声再次占据了整个空间—— 我失去了你,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剧情。我失去了你,也失去过去拥有的回忆。这样的改变,你从来不知道…… 白裕承将脸埋在驾驶台上,粗重地喘着气,健硕肩臂不住地起伏着。 易青青这个笨女人,根本是爱惨了他。 他悲惨的童年,让他竭尽所能地想要所有人都认定他的成就。现在,他距离站上世界顶端,只有一步之距。但他却发现一个失去了心的人,根本不会快乐。一个不快乐的人拥有世界做什么呢? 她对他的爱,让他钢铁般的心也为之软化了。所以,他根本不用考虑回头和成莉萍复合的可能。 他想,他如今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易青青,让她知道—— 没有她在身边,就算他的事业做得再大,他的人生也不会有意义。 两周后—— 在东华饭店的lobby咖啡厅里,易青青刚结束了今天的日文课程。 礼貌地和老师道别之后,她对着胡定煊微微一笑,低头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我下课了。”易青青轻声地说完,便切断了电话。 “白先生今天又来按你了吗?”胡定煊问道,挑眉间尽是好奇神态。 “嗯。”易青青尴尬地点头,根本不敢看向胡定煊。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半个月了,每次一到她的日文课时间,白裕承就要上演一段接送戏码。 他说,他要接送到她愿意相信她对他的意义大于欧美市场为止! 而且,她不让白裕承接送还不成。 他威胁她如果不让他接送,就要直接到她家找人,根本是算准了她不愿意看到她爸爸和他起冲突啊。 “你和白先生在交往吗?”胡定煊问道。 “等我理出头绪之后,再告诉你吧。”易青青浅浅一笑,什么也不回答,毕竟她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现在算什么。 她不知道人的遗憾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消弭,她只晓得自己不能被白裕承这样类似追求的举动给冲昏头,因为她现在要考虑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你到了日本之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我随时欢迎朋友来找我。”易青青认真地说道。 但是,她真的还要去日本吗?要不要留给白裕承机会呢? 妹妹们都已经知道了白裕承的热烈追求举动,除了千叮万嘱她不许太快心软之外,其实也还颇看好他与她复合。易青青分神地想着。 只是,易青青此时的怔愣,看在胡定煊眼里,以为她正为难着,于是便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早把我们的停损点设在‘朋友’了。否则,现在出现了白裕承这种超级大情敌,我岂不是要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了吗?” 胡定煊帮她拿起提袋,陪她一同走到咖啡厅大门边。 白裕承正从另一边的咖啡厅里走出来,眼睛还盯着pda,一抬头看见他们并肩而立,他神色冷凝了些,立刻大跨步地朝他们走过来。 “再见。”易青青接过胡定煊手里提袋,跟他道别。 “再见。”胡定煊对着白裕承漠然脸庞,微一颔首。 白裕承回以一记有礼但生疏的点头后,走到了易青青身边,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 “走吧。”他说。 易青青低头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耳朵突然发热起来。他从来不曾在外头,对她做出过如此彰显关系的举动,心窝忍不住怦怦跳,跳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孩子都有了,却不曾牵过手,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白裕承没察觉到她神色微恙,依然牢牢握着她的手,走到饭店大门前。 此时,泊车服务人员正好将他的车开至定点。 两人上车,车子上路。 “定煊是我的朋友,你至少该和他打声招呼。”易青青柔声说道,将被他握热的左手偷偷收在右掌心里。 “他想做的应该不只是朋友。”男人的直觉不会比女人差。 白裕承冷哼一声,大掌握紧了方向盘。 “我只当他是朋友,如果你看不习惯的话,那么你可以不用来接送我。”易青青担心地看着他近来更显得清瘦的脸庞——他只要一忙,最先瘦的部位就是脸。 “而且你花了下午时间来接送我,你哪来的时间去开会、视察业务呢?” 他喜欢做事有效率,会议总是在一个月前就已排定好。想来,他最近的行程应该是天下大乱吧? “我把开会和视察时间都挪到早上,至于该做的公事,我就在办公室再待晚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白裕承简单地答道,严凛神色已渐渐缓和。知道她仍然注意着他、关心着他,他就觉得这些天的辛苦有了代价。 “你星期一、三、五晚上,不是都固定要上健身房吗?这样你哪还有时间处理公事呢?”他要是没人盯着,就会把自己当成铁打的身子,教她怎么放心得下嘛。 “晚睡早起,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没有事情比你的身体重要。”她蹙眉说道。 白裕承在红灯前停住了车,侧身握住她的手。 “那就回到我身边来照顾我。”他沉声说道,黑眸直直地看入她的眼底。 易青青没有抽回她的手,不是因为他握得极紧,而是因为他脸上的极度认真。 她渴望了许久的感情,现在终于落在了她手里,但她却依然不敢放纵自己。因为她知道事业在他生命里占了多重的地位,而她决计不想看到他有任何遗憾。 “我真的很想、很想相信你对于无法跨足欧美区块一事已经释怀了,但我真的没办法。”易青青低语着,将他推回驾驶座上。“绿灯了。” 白裕承踩下油门,有些泄气,却没有放弃。 她为他执着过一年,他不过才努力了两个礼拜,根本不算什么。 “在做出和成莉萍分手的决定后,我承认我确实痛苦过,也失眠过。不过,在我弄清楚了我想要的人生之后,我便有了新的努力方向。你最清楚我立定目标后,不达目的,绝不甘休的脾性了,不是吗?” 他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犹豫地咬住了唇。他握紧方向盘,决定使出杀手锏,敞开他的过去,让她走进他的心里。 即便他会再度被回忆撕裂一回,只要能让她回到他身边,那也就值得了。 “我说过我爸妈是经商失败自杀的,对吗?”他说。 “你说过一次。”易青青闻言,心一惊,蓦然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我爸妈过世时,我变成一个人球,在亲戚间被踢来踢去。什么我爸妈经商不善,吃不了苦,所以才会去自杀的话,我听过太多、太多次。所以,我努力工作、拚命地想证明自己不会落到和我爸妈一样的下场。” 白裕承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一如往常,毫无任何起伏。 但她却看到他僵硬的唇颚线条,知道他过分快速滚动的喉结,代表了他的情绪现在有多紧绷。 “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清楚我的目标就是成功。但是,在你提出了分手之后,我发现生命中最让我害怕的事,已经不是‘得到’什么,而是不要再‘失去’什么。” 车子持续地前进着,车内依然静默,只有—— 易青青的啜泣声打破寂静。 白裕承惊讶地侧头一看,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 白裕承飞快地将车子停在路旁,倾身握住她的脸庞,却抚到了一手的泪水。 “我……”易青青开口想说话,偏偏眼泪掉得凶,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好。 “没什么好哭的,我现在很好。”白裕承拿来面纸,擦着她的泪水。 易青青紧揪着他的大掌,咬着唇极力地想平复情绪。 “可是……你曾经很难过……”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后,再次泪涟涟到无法言语。 白裕承望着她抱着他手臂的可怜模样,见她眼泪啪畦地掉着,恍若经历那些悲欢离合的人是她一样。 他猝地低头,以额头抵住她的。 “傻子,那也不值得你哭成这样……”一股心酸也在同时袭上他咽喉,让他的眼眶发热了。 他承认他有些狡猾,说出往事无非是想让她心软,毕竟如果不懂得把握时机,他这几年的商场生涯就算白过了,但她哭得这样悲切,却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哭得他整颗心拧在一起,哭得他勾起了那些躲在棉被里掉眼泪的童年时光,哭得他想起了那段就算发高烧,都要拚命不迟到,好领到两千块全勤薪水的上班族时期…… 太多回忆一下涌入,逼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想掉泪,于是用力地呼吸,灼热鼻息因此颤抖地拂在她的颈间。 易青青在座位上半跪而起,揽紧他粗重喘息的身躯,也纵容自己替他掉下他流不出的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们最后靠在彼此的肩膀上,他轻抚她的发,而她将他的衬衫揪成了绉巴巴。 “现在我的事业顺利,身边又有了你,一切都很好,对吗?”白裕承嗄声说道,抬起她下颚,拇指拭着她的泪痕。“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易青青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只是这回漾的却是幸福的水气了。 他对她推心置腹至此,她一心疼,又怎么还舍得让他再多受等待的折磨呢?多让他等待一天,都是让他多失去一日的相守啊。 他最需要的不是“得到”,而是“珍惜”啊! “你愿意吗?”白裕承等得心惊胆跳,声音颤抖地又追问了一次。 易青青凝视着白裕承,她点头、点头又点头。 “太好了!” 白裕承脸上笑容蓦地炸开来,他咧嘴笑着,脸上竟有种难得一见的稚气。 那样的笑让她想哭,因为她觉得自己看到了童年的他……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直到彼此的心跳回复了平静之后,他才抬头说道:“我先载你回家休息,然后,我要回公司看一下报表,有一批布料的报价来了,我想把其他业界的相关数字记熟一点。晚上再去接你吃饭,好吗?” “你以后不用来载我——” 白裕承在她唇上印了个吻,吻去她接下来的句子。 “别再担心我会因为载你,而导致太过忙碌或睡眠不足,我喜欢这段车上的闲聊时光,那可以让我多了解一些你的日常生活……这些都是我早该知道,却一直没有时间去接触的事。”他在她唇上低喃着,大掌抚着她柔软脸颊。 “如果我因为太感动而哭,你会不会笑我?”她搂着他的脖子,柔声问道。 “当然会。”白裕承轻掐了下她的腮帮子,继而笑着说道:“你最近都吃了什么?看来我也需要一份同样的食谱增胖。不过,你还是太瘦了,最好能够再胖一些,才不会老是四肢冰冷。” “我……我可能是因为没上班,心宽体胖吧……”易青青心虚地咬住唇,别开了眼。 两人已经尽释前嫌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取消日本行程算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除了日本行之外,她还有一件天大的秘密还没告诉他—— 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啊! 刚才的拥抱隔着手煞车,抱得不算紧密,他应该还没发现她身体的异状吧。易青青咬着唇,手心、后背开始狂冒着冷汗。 她根本不敢想像他的反应,要是他知道她原本打算怀着身孕一走了之的话…… 易青青蓦地打了个寒颤,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太冷了吗?”他说,脱下西装外套覆住她身子后,再将冷气调高两度。 “我们晚上别去外头吃饭了,我在你家里准备晚餐,等你回来,好吗?”饭后再顺便告诉他—— 她怀孕了! “当然好。”白裕承再度开车上路,阳刚脸庞一扫过去几个月的阴霾,意气风发地笑着。 她愿意再到他家去了,她愿意再度接受他了——这些美妙的句子,在他脑海里转着圈,让他的嘴角怎么样也没法子不上扬。 易青青也笑,但笑得很勉强,她紧张地眨着眼,只能庆幸他此时心情太好,没心思注意到她的异样。 “对了,你待会儿顺便到便利商店买盒保险套。” 白裕承说道,黑眸灼热地看了她一眼。 咦,他以为她应该会害羞到胀红了脸,可她看来怎么像是有点脸色发青啊? 莫非—— 白裕承回头看着前方的绿灯,他突然扬唇笑了。 没想到他的女人竟然会因为太久没和他亲热而感到紧张,她清纯得让他也觉得有种少年初恋的喜悦呢! 易青青注意到他的笑意,只觉他笑得她心荒意乱。 她于是低头打开大包包,佯装忙禄地找着化妆包、护唇膏,动作急促到连手机掉到了脚踏垫上,都浑然不觉。 因为她整个心思都在用力祈祷着——今晚能平安地度过啊…… 第十章 易青青在白裕承公寓里准备好了晚餐——全部购自于外面的餐厅,因为她根本没有心思煮菜。 她紧张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紧张到连手机都找不到,打了自己的号码,才知道手机掉在他车上,被他带回了办公室。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有鬼,所以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易青青在沙发里坐不住,几次进进出出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其实。她干么紧张呢?有了孩子是喜事啊,反正他们已经尽释前嫌了,现在应该要欢喜拥抱迎接新生命才是。 但她的心里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啊!她真的很希望那只是孕妇一时的情绪不稳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七点半,他预定到家的时间,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靠数着呼吸,来平息内心的焦虑。 呼——吸——呼——吸—— 他不会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一个想法冲进易青青正试图要放空的脑子里,她懊恼地抱住头,呻吟了一声。 叮当—— 门铃一响,易青青整个人惊跳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地跳起身,与平时娴静的模样回然不同。 她深吸口气,走到门边,挤出一个微笑后——开门。 “回来了啊。”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怕你家人找不到你担心,所以帮你接了一通你妹妹打来的电话。她不知道是我接的电话,劈头就说明天要陪你去产检。” 白裕承劈头说道,眼神如刀,直砍向她,完全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 易青青脸色刷地惨白,站在原地完全没法动弹。 白裕承沉着脸走过她身边,一手将她往门内一扯,一手则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看着他燃烧的黑眸,她后退数步,紧倚着墙面,全身颤抖到只能用力抱住双臂。 他往前逼近一步,怒焚气息直接烧上她的颊边。 “我妹还说了什么?”她哑声问道,心脏疾跳到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妹妹一听到是我接的电话,就吓得挂上电话了。接下来,旅行社打电话来,问机票是要邮寄,还是派送到你家比较方便。”他的声调冷凛得像是千年寒冰,眼神也由热转冷,唯一不变的是他眼里的滔天怒气。 “我——”她眼眶泛红,说不出话。 “你怀孕了。”他握起她的下颚,咄咄逼人地说道。 易青青握紧拳头,点头。 白裕承倏地伸出手掌抚住她的肚子,果然—— 在她宽松的娃娃装之下,她的肚子早已是微圆地突起着。 白裕承狠狠倒抽一口气,骤然后退了一步。 “几个月了?”他无法呼吸,瞪着她肚子,哑声问道。 “五个月。” 白裕承感觉脑门轰地一声爆开来,炸得他神智不清了起来。 他以为她的爱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他的,可是她原本打算做的事情,却是用最残忍的方式捅他一刀啊。 她居然打算要带着他们的孩子远走高飞!她居然舍得让他永远孤单一人! “你是在我们分手之前,还是分手后才知道你怀孕的?”他强迫自己发问,目光却仍然停留在她的小腹之上。 “之前。”她说,声音在发抖。 “很好。”他点头又点头,冷静地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只有不停起伏的喉结透露了他此时的慌乱。“机票又是怎么一回事?” 易青青看着他冰雕般脸孔,完全说不出话。不管她现在说什么,都像是一种错误啊! 白裕承将她此时的内疚、心虚、不安全都看在眼里,他心痛到必须大口呼吸,否则就会窒息。 有些事,他甚至不想猜对。因为那显得她很残忍,因为那让他觉得他又再度被遗弃了一回。 “你原本准备要到国外待产?”他自虐似地又将插在胸口上的刀往里头推进一寸。 “对……” “对个什么鬼!”白裕承大吼一声,失控地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孩子是我的!你凭什么可以一个人带着孩子离开!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吗?” “对不起……我当时没法考虑那么多……但是……我现在已经打算留在台湾了……”她的句子被他摇得破碎,晕眩到整个人无法站立,只得倚着墙慢慢地蹲下。 “你当时没法子考虑太多,所以就把我丢在一旁,自己远走高飞!我的感受难道不需要被在乎吗?那是一个孩子啊!”白裕承瞪着她蜷在墙角的模样,他怒发冲冠,无法控制的大吼从喉咙里狂喷出来。 “我爸妈选择了偷偷自杀!而你则打算一个人溜到国外,生下孩子!从来没人考虑过我的心情!我算什么!算什么……” 白裕承被自己的大吼吓到,咆哮声戛然而止,他高大身躯陷入一阵颤抖里。 他看着她,眼神却茫然地像透过她在看一段往事。他全身僵硬,抗拒着被回忆拉走他的意志,但他无能为力。 他节节败退,倚着墙边,有口不能言,有泪不能流。记忆中有个孤伶伶站在房间里的小男孩,摆着和他同样姿态,拥有同样的心碎。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他…… 白裕承失神的模样让易青青心碎地落泪,她上前一步,想搂住他。 “离我远一点……”白裕承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不准她再逼近一步。 她站在原地,泪水模糊到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 白裕承对她的泪水视而不见,他僵硬地往前移动,走到窗边,抓起一包烟,颤抖手指却连续好几回都还点不燃香烟。 他愤怒地把香烟往地上一扔,扯开衬衫上头的那几颗钮扣,粗暴力道甚至扯落了好几颗钮扣。 他瞪着窗外,一语不发,整个人覆上一层薄冰。 他知道他们已经复合,她不会再出国,但他一时之间就是没办法对她原本打算一声不吭离去一事,感到释怀。 “我究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总是要一再地被摒除在别人的生命之外?”他哑声说道,胸膛仍然剧烈地起伏着。 易青青并未马上接话,她走到离他一步的距离外,擦干了泪水。 看清楚他孑然的模样后,她坐下,静静抬头凝视着他。 她再不要被他的冷漠排除在门外了! 等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而他胸口的起伏不再那么剧烈之后,她缓缓地开口—— “交往一年多,我有多在乎你,你不会不知道。至于我,则是不知道你选择了我,是因为你真的在乎我,还是我是个能配合你作息的女人。”她苦笑着抱住双膝,绑着马尾的脸庞脆弱地像玻璃。 白裕承不语,心神却慢慢地被她说的话所吸引,因为那是一段他所不知道的记忆。 “你还记得我曾经在某日休假下午打电话给你吗?那天我知道自己怀孕,而且还在杂志上看到你和成莉萍的新闻,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吗?你现在觉得我隐瞒了怀孕的真相,是恶意离弃你,但你当时的举动,不也是种可怕的背叛吗?” 易青青清澈水眸直视着他,亮得似乎能反射出他的种种罪恶一样,白裕承狼狈地别开眼,自责开始占据了他的胸口。 她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 “所以,你怎能怪我当初做出带着孩子、远走日本的决定?毕竟,你那时不愿意和我分手,但你也没断绝和成莉萍结婚的念头。一个在乎你的女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结婚?而一个爱你的女人,也不会愿意让孩子绊住你的事业啊。” 白裕承上前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臂,她一个闪身避开了,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的自作主张让你难过,但是不想让你为难,才是我离开的本意。会不会你的爸妈也是如此呢?”所有的话像自有意志似地,不停地从她嘴里流泄而出。“因为不想他们的负债拖累了你,所以才选择了两个人离开人世吧。他们处理的方式或者错了,但他们舍不得把你也一起带走,不也是事实吗?” 白裕承身子猛然一震,他霍然闭上眼眶,不许那些莫名的水气化成泪水。 是吗?爸妈真是舍不得带他走吗? 儿时那些快乐的片刻,开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 爸妈每个礼拜,总要带着他到夜市吃喝玩乐。他每晚在自己的小床睡到半夜时,一定要偷溜到爸妈床上当小电灯泡,爸爸总会先胡乱呵他的痒,然后再把他塞进棉被…… 当泪水冲出眼眶,白裕承霍然睁开眼,无助地看向易青青。 “我们都犯过错,但是别让它影响我们的未来,好吗?”她握住他的手,哽咽地说明。 “我……”他嗄声说着,喉咙泛着酸气,鼻尖微微泛着红。“我恨了他们一辈子……” 易青青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不是一辈子,你现在原谅他们了,不是吗?”她泪流满面地说道。 白裕承把脸埋入她的颈子里,那些累积了几十年的泪,争先恐后地从心里狂奔而出,诉说着它们被压抑的委屈。 两人相拥而泣着,他的泪水湿了她的整片右肩,她的手臂则因为长时间用力抱着他,而不住地颤抖着,但她舍不得放开手。 他终于愿意在她面前敞开心胸了,她怎能不好好珍惜呢? 当白裕承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时,他抬头看向她惨兮兮的小脸,举起衣袖擦干她的泪水。 “我没事了。”他说。 易青青眨干眼睫上的水气,扬眸看向他。他平静的脸庞,让她安了心。她知道所有的悲伤回忆将会渐渐地淡去。 但她却没有勇气追问他,他还需要多少时间,才会对她隐瞒怀孕一事释怀。 “我相信你现在没事了。”她抚着他的脸庞,尽可能地用最云淡风轻的口气说道:“那么……我先走了,你记得吃晚饭。” “不准走!”白裕承浓眉一皱,大掌霸道地扣住她的腰,锁住她的眼眸。“你是认为我孤单得还不够久吗?”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她低声问道。 “我是因为害怕失去你而反应过度。现在,我忙着开心你有孩子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再让你离开!”白裕承看着她突然又染了水气的眸,他蓦皱起眉头,粗声命令道:“你今天哭得还不够吗?不许再哭了,哪来的那么多事情可以伤心。” “对,从现在开始,都该是快乐的事情了。”她微笑如蜜,但喜极而泣的眼泪还是傻傻地一直流。“你喜欢孩子吗?” “我不知道。”白裕承老实回答,揽住她的肩一起落入沙发里。“但是,我会慢慢习惯的,我也一定会爱上孩子——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 易青青望着他,她忽而转身捧住他的脸庞,还没开口就先红了脸颊。 “我爱你。”她说得很大声。 “我知道。我待会儿载你回家时,会顺便跟你爸爸提亲。”他再也不要等待了,他要紧紧地抓住每一天的幸福。 “我们这么快结婚,好吗?这样成莉萍一定会受到很大打击……” “你想太多了。” 白裕承一挑眉,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思念的舌尖直接撬开她的唇瓣,吮住她柔软丝舌,与之纠缠到她再也没法子思考为止。 “我饿了。”白裕承啮着她颈间玉肤,烙出一道道火热痕迹。 “啊!晚餐都冷了!”易青青突然惊坐起身,衣衫不整地推他在一臂之外,急促地走向餐桌。“你胃不好,三餐应该要定时的啊。” 白裕承看着她在餐桌前忙碌的身影,温柔早在不知不觉间占领了他的神色。她待他如此,他还能回报什么呢? 他知道易青青对于他失去欧美市场先机,还有他和成莉萍分手两件事,仍然心存内疚。他有没有办法让她的快乐毫无阴影呢? “快过来吃饭。”易青青唤道。 白裕承揽住她的腰,轻轻附耳对她说道:“我爱你。” 易青青手里的筷子咚地一声掉到桌子上,她怔在原地,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 “我觉得好快乐——”她咬住唇,怕自己又哭出声来。 “我向你保证,快乐的日子才刚刚要开始。”白裕承双臂揽住她的腰,在她的唇上许诺地说道。 这天,阳光很好。易青青做完产检,走进其实不算久违,但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来的“leon”集团公司。 她笑着和一楼警卫寒暄,和总机打招呼,唇边温柔依旧,笑意里却多了分开朗。 因为她实在没有法子不雀跃啊! 刚才在医院照完超音波之后,医生肯定地说宝宝是个小女生,她和白裕承都喜欢小女生,她的家人也是。 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白裕承这个好消息了。 易青青坐进电梯,直达顶楼总裁办公室。电梯镜子里的她,皮肤白皙,气色粉红,小巧脸孔圆润可人,一看即是个处于幸福状态的女人。 当,电梯门打开。 易青青走出电梯,踏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一路定向位于最内部的办公室。 “大家好。”易青青笑着推开玻璃门。 “易小姐,真的是你!”助理刘秘书开心地走出座位,握住了易青青的手。“我刚才接到总裁交代你要来的电话,还以为听错了呢。”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呢?”高秘书也笑着走到易青青身边。 “白先生有事找我。”易青青笑着说道,没透露两人关系。 “你气色好好喔。”刘秘书说。 “谢谢。你的气色也很好,你的耳环很有质感呢。” “男朋友送的卡地亚,花了他三分之一个月的薪水呢!”刘秘书开心地直摸耳环,年轻脸庞有着恋爱女人的光采。 而去年刚生产完的高秘书站在她们身边,目光不自觉地盯易青青的娃娃装瞧。 “你穿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怀孕了。”高秘书不无试探地问道。 易青青只是浅浅一笑,依然维持着以前当秘书时,不与人谈论私事的习惯。 “大家工作一切还顺利吗?”易青青问道。 “工作还好,倒是总裁感觉很像在谈恋爱,前些时候,心情阴晴不定,接着,每天下午都失踪。这阵子嘛,脸色颇和善,整天心情都不错。”刘秘书心想易青青已离职,便忍不住压低声音八卦了起来。 “我猜想他心情应该会不错,因为你们看起来都很自在。”易青青说道。白裕承心情不好时,光是眼一瞪,眉一皱,就够让办公室结冰了。 “不过啊,我猜总裁和成小姐应该分手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接到……”刘秘书仍然说得很起劲。 “你先别谈这些,我先拨通电话给总裁,说易小姐到了。”高秘书打断她的话,拿起了电话。 “我自己进……”易青青忽然打住话,浅浅一笑。“那就麻烦你通报了。”她毕竟已经不是白裕承的秘书了,还是不好破坏人家的规矩才是。 “总裁,易小姐已经到了。”高秘书有礼地对电话说道。 高秘书才挂上电话两秒,总裁办公室大门便被推开来。 白裕承拿着手机,大跨步地朝着易青青走来。 “嗯……她已经到了,你待会儿过来吧。”白裕承还在说话,眉眼却已在笑意中上扬。他的大掌直接揽过易青青的腰,将她搂在身侧,脚步未停地转身走向办公室。 高秘书和刘秘书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大两倍。 不,高秘书的眼睛瞪大了三倍,因为当总裁的手扣紧了易小姐的娃娃装时,她发现了易小姐怀孕的痕迹! “好,待会儿见。”白裕承切断电话,黑眸望向易青青。 她粉红双颊引人犯罪,他于是低头在她颊边印下一吻。 易青青完全没预期到他会在办公室做出这种亲热举动,雪白耳根子轰地烧红了起来。 她握着他的手,飞快地往前走,下一刻即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藏住她羞到不行的脸庞。 “成莉萍待会儿会来。”白裕承头也不回地交代完,门在下一刻被关上。 “我是不是眼花了?总裁亲了易小姐,还搂了她的腰。”刘秘书看着门板,整个人呆若木鸡。 “你没有眼花,而且易小姐已经怀孕了。”高秘书说道。 刘秘书这回什么形象也顾不了了,她嘴巴大张,双眼死命地瞪着总裁办公室。 “我惨了,我刚才还跟总裁夫人说八卦……” 第十一章 “你说……成小姐要来?”易青青粉色脸颊在白裕承关上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完全失去了血色。 她揪着他手臂,不安地仰头看着他。 “嗯。” 白裕承显然没把她的担忧放在心上,握住她的下颚,低头密密吻住她的唇。 她柔软地像花瓣,清新地像早晨露珠,他吻得欲罢不能,专心地仿佛他今天早晨不曾对她的唇恋恋不舍一般。 “你有蜂蜜的味道。”他在她唇上低语着,大掌仍扣住她的后颈,不放人。 “回家再亲热,好不好?我还有事要问你。”易青青推着他肩膀,柔声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医生说我可以为所欲为了?”白裕承的眸光转灼,大掌覆在她臀部,亲密地让两人相贴到无一丝缝隙。 她早上要产检,而他有场国际视讯会议,实在没法子陪她,只得请她的小妹易悠悠作陪,派了司机载她们到医院。 “医生说,可以做了,但不是为所欲为,不能太激烈。”她轻声地说道,因为不习惯和他讨论这么私密的问题而又再度脸红了。 “缓慢而磨人,如何?”他紧锁着她的眼,眼神一反平素冷漠,显得侵略而野性。 易青青捣住他的唇,否则她会羞到想找地洞钻下去。 “检查一切还顺利吗?”白裕承拉下她的手,正经地问道。 “宝宝很好,是个女生喔。”易青青揪着他手臂,双眸绽着光采,开心得就像个孩子。 “女生很好。不过,你的身体没问题吗?我没见过这么瘦的孕妇。”白裕承拥住她那他能用两根手指圈起的细腕,浓眉也随之担忧地拧起。 “我很健康、一切都很好,只是因为我的骨盆比较小,所以医生说宝宝如果太大的话,就得考虑剖腹生产。”易青青说道。 “哪一种生产方式安全?” “都安全。”易青青安抚地拍着他僵硬手臂,不想他多烦恼,于是很快地便将话题转回她现在最担心的问题上。“你不要再扯开话题了,成莉萍待会要来吗?” “她说她想和你见一面。”白裕承说道,表情很镇定。 “你跟她说了我们的事情!”易青青惊呼出声,眉头顿时揪成两座小山。 “对,她刚才正好打电话给我,说她还是不愿意这样莫名其妙分手。”机会难得,他当然就顺水推舟,凑成了这次聚会。“反正,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她早晚总是要知道的,不如当面解释清楚,以免她心里留下疙瘩。” 白裕承一副公事公办口吻,心里却觉得这次危机极有可能会化成转机。 他认为成莉萍只当他是哥哥,而且成莉萍因为得不到他而想征服他的孩子气部分,远超过她爱他的部分。她现在的不甘心,只是因为需要有个台阶下。 而易青青最擅长为人找台阶了! “这样对成莉萍太残忍了。”易青青拚命摇头,小脸皱成一团。“天……我哪有脸和她见面?我甚至还帮你们订过约会的餐厅啊!” 易青青贝齿陷入唇间,六神无主地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她不知道他脑子里打什么主意,只烦恼待会儿要怎么跟成莉萍解释。 “别担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在电话里跟她解释过一次了。”白裕承走到她身后,将她揽入怀里。 “那你待会儿说话姿态要柔软些,别不留情面。这次的事,毕竟是我们对不起人家。”她在他怀里转过身,认真且坚持地说道。 “嗯。”白裕承点头。 “总裁,成小姐来了。”内线电话传来高秘书的声音。 这么快?白裕承和易青青对看了一眼,她马上开始深呼吸。 “请她稍候。” 白裕承拿起电话说完,转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后,再度走向大门。 他打开大门,朝成莉萍一颔首。“请进。” 成莉萍与一阵香风同时进入,对上了易青青等待的静眸。 门——关上。 “成小姐。”易青青上前一步,心里忐忑着。 “你穿娃娃装是因为今年的流行,还是你怀孕了?”成莉萍紧盯着她的肚子,手里紧抓着名牌皮包,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怀孕了。”易青青低声说道,竟无法与她的眼睛相望。 白裕承站到了易青青身边,揽住了她的肩,给予无声的支持。 “难怪白裕承要和我分手!”成莉萍往旁边沙发一坐,娃娃眼蒙上一层水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很在乎他。” 白裕承站在易青青面前,黑眸定定地看着成莉萍。 “在和你认识之前,我和易青青已经交往一年了。她知道我的优缺点、我的野心及一切,不过,当我开始和你交往时,她并不知情——因为我不想面对失去她的后果。但是,在杂志将我和你约会的照片登出时,她就对我提出了分手及辞职。” “可她没走成,因为你喜欢的人是她吗?”成莉萍年轻小脸激动地说道。 “我愿意为她放弃我的天下,让一切从头来过。”白裕承沉声说道,没有一秒的迟疑。 天啊,易青青心头一热,乍然低头,好掩住眸里的泪光闪闪。 她没想到,他对她竟是这般无怨无悔的心思啊! “那你就不该跟我一起去吃饭、玩乐啊!”成莉萍大叫着,忿忿地拿着皮包拍打着沙发。“可恶!可恶!” “我确实很差劲,我自私地以为我可以同时兼顾我的事业与爱情,没想到却伤害了所有人。”他哑声说道。“抱歉。” “反正,我只是你事业的踏板……”成莉萍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 “成小姐,你绝对不只是别人事业的踏板。”易青青坐到成莉萍身边,澄净的眼直视着她。 成莉萍抿着唇,吸了吸鼻子,双臂交叉在胸前装坚强。 “你心地善良、个性好,就算没拥有得天独厚的外表和家世,你也仍然是一个值得人家疼爱的女孩。”易青青专注地看着她,诚恳地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不相信你的话。你心机好重,以退为进,拿分手当条件,让他甩了我。”成莉萍别开头,赌气地说道。 “有时候,人是没法子选择感情的。我一开始和他交往时,就一直在等待着他为了事业而抛弃我的那天。这次和他分手,我是铁了心要离开的,我连日本的住所都找好了,也没打算让他知道我怀孕的事……”谁知道他竟会愿意为了她而放弃事业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成莉萍打断她的话,抬头瞪着白裕承。 “我想她,所以找上门,发现了一切。幸好,她还爱着我。”白裕承说道。 成莉萍一手指着白裕承,脱口说道:“你是个混蛋!” “对不起。”白裕承只能这么说。 “说‘对不起’没用!你伤了我的心!”成莉萍鼓着双颊,双眼瞪得圆滚滚的。 “成小姐,你真的爱他吗?”易青青柔声问道。 “当然,不然我干么生气。”成莉萍马上生气地瞪她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很抱歉,我不是为了要减轻自己的内疚感,而问你那样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你对他,比较像在倚赖一个大哥哥。”在成莉萍身上,她感觉不到情伤。“是不是因为他对你的态度,让你无法掌握,但他又稳重到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你才这么喜欢接近他呢?” “我不知道。”成莉萍皱着眉,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我只知道所有人都宠着我,白裕承虽然不是如此,但是他让我觉得很放心,就像我爹地一样。” “你出国时会想念他吗?”据她所知,成莉萍通常只在需要有人陪伴时,才会打电话找白裕承。 “偶尔吧。”成莉萍吐吐舌头,心里有一点点明白了。 “那么,你愿意放弃他吗?” “他已经先放弃我了!我只是觉得很倒楣,不过是和他出去了几次,就被媒体偷拍到。现在可好了,他们现在一定又要开始报导我被抛弃的消息了。”成莉萍懊恼地说道,面子实在拉不下来。 易青青一直听到这里,才算真正地放下心,不再自责那么深了。她想,她找到成莉萍不甘心的点了。 “你……”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倒是有个主意,让你保住面子。”白裕承早易青青一步说道,在成莉萍对面坐下。 “什么主意?要是让我没面子,我就叫我老爸教训你。” “我就说你和她情同姊妹,她不爱曝光,你毛遂自荐演出我们爱情的烟雾弹,没想到却真的将媒体要得团团转,如何?”白裕承说道。 “听起来不错耶!好像我很聪明,又很有义气的感觉!”成莉萍眼睛一亮,觉得整个说法听起来还颇顺耳,也就开心地编起其他剧本来。“而且,找还可以说,我是你们肚子里小孩的干妈!” “谢谢,谢谢你没有爱得那么深。”易青青眼眸似水,轻声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呢?”成莉萍好奇地睁大了眼。 “如果你真那么爱他,你不会这么开心地祝福我们。爱一个人,就算真的要松手了,也很难不痛、不伤心的。” 白裕承凝视着易青青,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将他的内疚部落入那一紧握之间。 “易小姐,你对他真好。我帮你打他,好不好?”成莉萍从小妈妈不在身边,女性朋友全都和她差不多年纪,她现在觉得有个姊姊,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果你不介意,就叫我青青吧。” “青青姊,你下午三点有没有空,我们去喝下午茶,好不好?我想听你们的故事。”成莉萍兴奋地问道。 “好。”成小姐果然天真烂漫,一下子就把烦恼都抛在脑俊了。 “那我先去造型师那里了喔。”成莉萍起身,很美式地给了易青青一个拥抱。 她往前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对白裕承嘟了下唇。“喂,我爸之前和你聊的那一大串合作计划,该怎么办?” “是我的错,我不强求。”他现在很低调,一切以和平落幕为前提。只要不撕破脸,他和成莉萍家族就还有合作的机会。 “好吧,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分上,我叫老爸留点机会给你。”成莉萍昂起下巴,娇声说道。 “谢谢。”易青青先白裕承一步,开口说道。 “唉呀,你干么这么为他着想啦!”成莉萍再次惊呼出声,又跑回易青青身边,握住她的手。“待会儿喝茶,一定要把你们的故事全说给我听喔,不可以隐瞒喔……” “没问题,你先去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吧。”易青青回握着成莉萍的手,陪她一同走到门口。 成莉萍离开办公室之后,易青青依着白裕承的手势,靠入他的怀里,表情柔和地说道:“她真的是个没心机的好心女孩。” “有心机的人向来是我。”白裕承抚着她的发丝,嗄声说道。 “我现在觉得好轻松,我一直觉得伤害别人而得到的幸福,让我不安。”易青青仰头看他,一双水眸漾着笑意,像清晨美丽的百合花。 “现在一切都顺利了。”他低头将她脸颊上发丝拂到耳后。“谢谢你爱了我。” 她一笑,勾住他的颈子,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傻子,爱不用说谢谢,我心甘情愿的……” 幸福该是什么模样? 许久之前,在易青青与白裕承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易青青觉得自己曾经短暂窥见过这两个字的面貌。 但,就在她和白裕承尽释前嫌之后,她却惊喜地发现,她从前所以为的“幸福”原来只是冰山一角。此时,她的幸福巨大到席卷了她的每一日,让她连作梦,也忍不住要扬起唇角。 这一天,是易青青的家族聚会,幸福的影像正是她此时眼见的画面。 她们三姊妹与她们的伴侣,全都齐聚在易家——大妹易子衿与丈夫宋路平,小妹易悠悠与齐嘉磊,而陪在她身边的,自然是白裕承。 只是,当温柔的宋路平正拿着汤勺和易子衿一块煮酸辣汤,齐嘉磊指导着迷糊老婆易悠悠如何包出像样的水饺时,白裕承却是正襟危坐的在客厅沙发里听训。 “以后我女儿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听到没有!”易伯伦大吼地说道。 “是。”白裕承点头,在岳父面前,也只能乖乖地把冷脸给收起来。 “我本来是跟她们三个说,如果今年二月之前,还没结婚,就要跟她们断绝父女关系的……这一次要不是我想抱孙子,让她留在家里将功赎罪,她早早就飞到日本去了。你可别以为这是我在邀功啊,你最需要感谢的人就是我……” 易伯伦滔滔不绝地继续往下说,完全没有训话了一小时的疲惫,反而愈说愈起劲。 易青青端着两杯茶,走到爸爸身后,对着白裕承吐了吐舌头。 白裕承挑眉、想笑但又不敢笑,否则,未来岳父八成又要来上一篇长达数小时的训词! “你要知道我们家青青个性温良恭俭、待人处事又没话说,一向是我们这附近的人都有口皆碑的媳妇人……” “爸,喝茶。”易青青将茶递给爸爸。 易伯伦喝了一口。“淡了,再去泡一回新的。” “爸,你已经重泡两次茶了,你到底说够了没啊?”易子衿往沙发扶手上一坐,拍拍爸爸的肩膀。“万一太啰嗉,把人给吓跑了,看你去哪里找人来赔给大姊。” “你敢嫌我啰嗦?”易伯伦嗓门一高,马上横眉竖目地瞪起白裕承。 “伯父,我没有那个意思。”白裕承立刻否认,向来漠然的神色,如今竟多少染了些紧张。 在这么一个充满了爱的家庭里,他怕自己表现不好,怕自己不被他们所认同,毕竟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家人相处的经验了…… “我女儿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了,你还叫我‘伯父’,你这是什么意思!”易伯伦又卯起劲来教训人,摆明了鸡蛋里挑骨头。 “爸——你那么凶,谁敢乱叫一通?万一他主动开门叫你‘爸’,又被你嫌弃说不懂礼貌,爱攀亲带故,没结婚也敢乱叫人,那不是很倒楣吗?”易悠悠吃着香蕉,慢吞吞地说道。 “怪不咙咚,咱们家的悠悠,脑子何时变得这么灵光了。”易伯伦大表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她刚写完类似的情节,还得意洋洋地朗诵了老半天,我的鸡皮疙瘩都被她念出来了。”齐嘉磊扯了下妻子的马尾。 一家人都轻笑了起来,易青青则坐到了白裕承的身边,与他十指交扣地相视一笑。 “怪了,我刚才不是明明允许某人叫我‘爸爸’了吗?难道我重听了吗?”易伯伦作势欲掏耳朵,炯炯目光却直盯着白裕承。 白裕承一怔,他张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易青青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支持。 屋内变得安静无比,却没有人开口催促,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过去,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白裕承不是不愿意叫,而是叫不出口。 “好了,我看你一脸想叫我爸爸的表情,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易伯伦先替彼此找了个台阶。 “爸——”白裕承嗄声地唤出了那个陌生的音节。 易青青红了眼眶。 易伯伦也是。 “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娶了我女儿,有了个现成老爸可以叫,算你捡到便宜!”易伯伦走到白裕承身边,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白裕承只能点头,胸腔内的喜悦太强烈,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对了,爸,裕承说他隔壁那户要移民、卖房子,他问你愿不愿意搬过去住。”易青青问道。 “我住这里就好了,你要有那番心意,就把钱存着给小孩子当教育基金。不是说什么进军欧美市场的计划暂停吗?”易伯伦说道。 “老爸,他只是没能够变得更加有钱而已,还是超有钱啦!”易子衿翻了个白眼。 “爸,多托了成小姐的福,她父亲正在重新考虑欧美市场的合作计划。”白裕承解释道。 成先生希望成莉萍能独当一面,打算要藉合作案训练她一番。不过,前提是要青青去当莉萍的秘书。这点,他可不赞成。 “老爸,我们可以下水饺了吗?我饿扁了。”易悠悠先发难,她从老公身边赖到爸爸手臂上。 “我来吧。”齐嘉磊挽起袖子,就要走进厨房,身为顶级超市的执行长,他对食物有一定的坚持。 “我来吧。”身为京戏名角的宋路平,一双纤白玉手只为妻子下厨。 “我来帮忙。”白裕承也随之起身,他至少可以帮忙烧开水吧。 “不行!”姊妹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名男子同时看向自己的妻子。 “下水饺向来是爸爸的任务。”易青青说道。 “因为老爸下的水饺最好吃。”易子矜点头。 “皮又q又香。”易悠悠咽了一口口水。 “没错!下水饺这事一定得交给我。”易伯伦被女儿们捧得眉开眼笑,一拍胸脯便直冲向厨房。 三个女儿见状,也开心地笑了。 老爸开心,便是她们的最大心愿了! “你们家人的感情真好。”白裕承看着这一切,舍不得挪开视线。 “你也已经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易青青说道。 白裕承没接话,只是更加揽紧了她。 以前所向往的未来,只有具体的成功目标与往前冲刺的野心。现在所期待的未来,却是一种光是想起,便想要微笑的幸福感受,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肚子?”易青青问道。 “因为觉得很幸福。”白裕承老实地说道。 易青青又红了眼眶,对于怀孕时泪腺分泌旺盛一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白裕承,等你女儿出生后,你会更幸福的。”易子衿说道,对于姊夫的过去种种早已尽释前嫌。毕竟,未来永远比过去重要嘛。 “喂!姊姊生产的时候,你会不会哭啊?”易悠悠追问道。 白裕承看着她们,向来漠然的面具,早在进了这家门时,就已消逝无踪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会谢谢老天爷,把她和孩子送到了我身边。”白裕承低头望着易青青,坦白地说道。 易青青点头,擦去眼眶那颗喜悦的泪水后,再度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饺子好了!”厨房里,传来易伯伦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 易悠悠第一个跳起身,飞冲进厨房,大声地说出了大家此时心里的话—— “好幸福喔!” 白裕承和易青青对看了一眼,十指交扣地连袂起身走向家人。 是啊,幸福不就是如此吗? 书后小记: *文中引用歌曲《改变》,作词/黄韵玲。收录于黄韵玲“做我的朋友”专辑。 *易悠悠跟齐嘉磊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669男人坏坏之一《爱到你发火》。 *易子衿跟宋路平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677男人坏坏之二《爱让你疯狂》。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 后记 写完了! 按照惯例,坐在电脑前脑袋空空地傻笑中。 呵呵呵。 我明天要去垦丁晒太阳了,希望大家都拥有很赞的summer time! 再见! 找很想这么写,然后就可以去收拾行李,睡大头觉去也。 不过,你们也知道我生性啰嗦,不让我欧巴桑一下,可能会全身发痒,睡不着觉吧。 写这篇作品时,脑子里一直显现着黄韵玲的歌曲《改变》,把cd拿出来一看,我真的吓了好人一跳。 那是民国八十二年的专辑。 距离现在十四年了! 妈啊,时光速度真是够惊人的! 不过,专辑还是很好听,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希望我的书,在14年后拿出来看,还能同样经得起考验。 写《爱得你心软》时,挺揪心。 (想我一边看着日剧“交响情人梦”,一边还在这连写着痛彻心肺的对白,人格没有分裂,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哩。) 许多时候,爱到深处时,明明知道不该如此的,但还是会情不自禁。甚至,旁边朋友都知道你的爱情有什么问题了,但你就是没法子叫自己放手。(不过,这不能拿来当成外遇的理由,没有人可以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去伤害别人。) 说实话,易青青的个性和我南辕此辙,但是我很喜欢她。 因为她虽然爱得深,但却极有自知之明。再爱,她还是有着某种程度的理性。再痛,她还是坚持在能力范围不放弃希望。这样的个性,一旦执着了,难免会吃苦。但,绝对不会是那种玉石俱焚的苦,因为她其实是聪明的…… 天!我怎么写着写着又严肃了起来啊。 总觉得系列完成之后,应该要欢声雷动,普天同庆之类的,无奈现在四肢无力、睡眠不足,想要来场肚皮舞表演娱乐大家,都还没力气…… 原谅我的体力太差,下回练好之后,再上场杂耍一番。 最后,跟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易青青怀孕五个月,却还看不出来异状一事。 我有朋友身材纤细,体重差不多四十公斤。怀孕八个月时,别人以为她怀孕三个月。她怀孕五个月时,穿着娃娃装到处跑,除非特意去拉平衣衫,否则还真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所以,易青青的情形绝不是我瞎扯的。 咱们下回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