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里风鹏正举》 第1章 剧情这么狗血吗 前言: 1930年的上海,暗流涌动,饱经风霜的穷人在街道两旁蜷缩、叫卖;粉面油头的富人在租界这座象牙塔里纸醉金迷......黄昏已至,太阳把西边烧得火红,云间似有道白光一闪而过,地上的人们却忙于己事,无暇理会。冰冷而堂皇的白公馆草地上,赫然躺着一位衣着古怪却五官精致的女子,她,来自2019年...... 第一章剧情这么狗血吗 公馆门前,走出一位身着雪白洋装的女孩,名曰白思楠。卷翘微棕的头发跟随主人的步伐跳动,微扬的嘴角雕刻出迷人的梨涡,好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汪汪汪.........”怀中不解风情的狗狗“馒头”狂吠不止,白思楠细长的胳膊根本挽不住馒头,它一跃而下,朝后院奔去。 “馒头、馒头......怎么了这是?别跑,你等等我,馒头,馒....”追喊声戛然而止。 馒头停在了一位姑娘身旁,白思楠的脚步也随之停顿了几秒,而后窃窃地向她挪去,她踏着一双白色板鞋,灰蓝色牛仔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白色连帽卫衣胸前刻着思楠看不懂的英文。 她悄悄向前凑去,一根高挑的马尾,白皙无暇的肤间镶嵌着石榴般红润的蜜唇,浓密微翘的睫毛下,应该有一双星辰般明亮的双眸吧...... “姑娘?醒醒.......”白思楠轻拍着姑娘的肩膀,试探着叫醒她,可她似乎进入了冗长的梦乡,不愿醒来。 思楠想:就这么躺在地上可不行,“张伯,张伯,快过来帮忙,快点儿......”思楠边喊管家边扶起姑娘。 张伯踏着匆匆的碎步闻声而来,惊愕地瞪着眼问:“小姐,这是什么人?” “先别说这个了,快帮我把她扶进去!”白思楠吃力地扶起她,刚刚雪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哦……哦......”张伯一脸疑惑也只能帮小姐去扶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二人踉踉跄跄地带她进入公馆...... 三天后 “小姐,这位姑娘......怕是醒不过来了吧......”张伯嘀咕着,似乎对这位捡回来的姑娘失了信心。 “哎,都三天了,上海滩的大夫也都请便了,他们都说不上来这位姑娘得的是什么毛病,怕不是失魂症吧!老爷过几天回来,见到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我也没法交代,小姐,你看......” 白思楠转头瞪着张伯,也就一瞬,眼神又变得落寞,里面透着疲惫,张伯是家中的老人了,思楠很敬重他。 她转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姑娘,轻声叹了口气,道:“应该......会醒吧,我爸回来后,我去和他解释,您就不用担心了。”说完,泄了气般垂下了头。 此时,姑娘指尖分明抽动了一下,美睫下紧闭的眸子终于微微张开,灵动闪烁的瞳孔环顾四周,藕粉色的薄纱上虽点缀着几只形态不一的蝴蝶,但一点儿也不浮夸,真丝般触感的棉被抚摸着胳膊间娇嫩的皮肤,屋子里沁人心脾的果香可比浓郁刺鼻的香水好闻多了...... 她心里不禁暗喜:这还是本姑娘头一回做公主梦呢!瞧瞧这待遇,简直都想象不出来呀!哇哈哈哈... “嗬!你醒了?太好了........”白思楠探着身子,睁大双眼,紧随其后的笑意俨然让眼睛化作夜晚挂在云间的一抹弯月。 “你是哪个屯儿里来的公主?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姑娘看着眼前的公主疑惑不解地问道。 “梦?不是梦不是梦啊,你已经醒了,你都昏迷了三天,终于......”白思楠话还没说完。 “三天?什么三天?我好像刚刚在对着血月许愿来着......等等......难道......”她嘀咕着。 忽然如点穴一般不动弹,又猛地躺下,用力闭紧双眼,睁开,又闭紧,又睁开,眼神里闪过几丝慌张。 只见她拿出纤长的手指,对着自己紧张到微红的脸蛋使劲儿一掐,“啊!好疼......真的不是梦!难道?穿越?不会吧,这么狗血的剧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吗?......” (回忆) “妈,今儿有血月你知道吗?晚上咱们可得许愿,希望明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哈哈哈......”她瘫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腿,啃着苹果吊儿郎当地说道。 “杨靖儿,你还是许愿把自己嫁出去吧!都成老姑娘了,再过两年过了30岁,就没人要了!到时候我可不收留你。” 一旁摘菜的母亲好像一点就着,三句话不离催婚。“行行行了,这话再说就没意思了啊。”杨靖儿边说边向卧室走去,眼底些许伤心,些许失望。 “我说这些不都是为你好?爸妈都半截儿入土的人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饭还多,我们还能等你多久?你咋一点儿都不上心呢......” 关上的房门挡不住母亲噼里啪啦的声音,杨靖儿无力地直直趴倒在床上,头深深地埋入枕头,她用力摩擦,恨不得钻入枕芯,逃离这个让她无法喘气的房间。 在这个安逸舒适的小镇上,人们的生活没有城市里的你追我赶,喧嚣繁华,茶余饭后的时光,多半在聊张家长李家短的故事,若是你家有个超过25岁还没结婚的姑娘,那简直比家里有个18岁就结婚当妈的孩子更可怕,人言可畏,让人哭笑不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却因母亲的咄咄逼人而落寞。她向往爱情,也因此不愿意去将就着和谁结婚。 当身边每一个人都在不怀好意地问她怎么还没结婚时,她也只能尴尬着笑而不语,心中翻个白眼,再来一句:“关你什么事?” 可当自己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也无法支持、无法理解时,甚至陪同外人一般直戳她心中的痛处,她无法一笑置之,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 入夜,晚风轻拂,幽深暗蓝的空中闪烁着些许银珠般的星光,偶尔一朵薄云拂过,仿佛昙花上轻柔的白纱,一轮圆月褪去往日的银装,裹上了一抹血色,尽情展示着这夜空中她自己独有的魅力。 天幕下,与星空交相辉映的点点灯光里,有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有怒火中烧的你争我吵;有悲痛欲绝的泣不成声;有孑然一身的踽踽独行...... 杨靖儿行至窗边,撩开窗帘,痴痴地望着挂在树梢的血月,一动不动,她喜欢此时的夜,此时的静,此时的自己。 许久,她双手合十,微微扬起下巴,双眸里映有两轮月亮:“愿,家人健康,朋友顺遂,愿我.......愿我能逃离这里,去过一段轰轰烈烈的人生!”纤长的睫毛微闭,粉唇微扬,似乎今天的月,真的能满足她。 (回忆完) 杨靖儿沉思许久,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白思楠和管家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行为举止古怪的姑娘,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现在是哪一年?”杨靖儿脱口而问,因为她看着管家和白思楠的打扮,并不像是古代,倒像是民国时期。 “1930年4月1号。”张伯小心翼翼地答道。 杨靖儿抿起嘴,皱起眉,呼了一口气,一巴掌糊在脑门上,无奈地冷笑:“人家穿越都是到什么清朝、宋朝,我怎么就到了1930年了呢?还是愚人节?再过几年就打仗了,月亮婆婆呀,你还真是待我与众不同啊......”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家在哪里呀?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后院呢?”白思楠抬起弯眉试探着问。 看眼前一脸好奇的白思楠,杨靖儿想:看来只能装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叫杨靖儿,其他的......我......都记不得了。”杨靖儿抬起眉毛,眼神躲闪,生怕与他们一对视,就露出什么破绽,毕竟在这个年代,她无处可去,无人可找。 “没关系,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思楠安慰道,“靖儿,好英气的名字,你好,我叫白思楠,你也可以叫我思楠,是这白公馆的二小姐,你既然出现在我家,那就是有缘,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你先在我家住着,我一定帮你找到记忆!” 听到小姐这么说,张伯连连咳嗽,提醒小姐这样做并不妥。白思楠却装作无动于衷,而这些,杨靖儿看在眼里,想着这白公馆恐怕也不简单。 看着眼前白思楠高贵又不失可爱的光环下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这让杨靖儿心生歉意,但是她明白,这本来就不是一件能够解释清楚的事情,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在这笑容背后,杨靖儿有太多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来这个年代?为什么会偏偏出现在这里?白公馆,又是什么地方?最重要的是,她,要如何才能回去呢?...... 第2章 初见上海滩 初见你 “靖儿,快来!吃饭啦!”白思楠清脆的声音给这冰冷的白公馆增了几分温度。 一袭淡粉色的短裙洋装,衬着一张精致俏皮的脸颊,黑色小高跟鞋“哒哒哒”跑下楼梯....... “哎呦喂呀!这是房子吗?这简直就是宫殿吧,电视剧里的豪门都比不上这儿的万分之一,哎,有钱真好......”说来,这也是杨靖儿醒来后第一次“参观”白公馆,这儿的奢华富丽程度,足以让她目瞪口呆。 “瞧瞧,我的衣服你穿正合适!你一定很饿吧,来,吃饭!”白思楠边说边挽着杨靖儿的胳膊,俨然如亲姐妹一般,这让杨靖儿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周遭,多了些许安心。 杨靖儿浅笑之余,突然张大嘴巴,眼前价值不菲的红木餐桌上,铺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色泽纯粹的三黄鸡,透过薄皮儿能看到汤汁儿的小笼包,香浓味醇的酱鸭,还有那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这让本为吃货的杨靖儿无法动弹,口水在嘴里打架,“你......每天都吃这么丰盛吗?”半天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嘿嘿,爸妈和哥哥不在,我会让厨房少做点儿,这不有你了,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他们把最拿手的都做了?怎么样?喜欢吗?”白思楠道。 “当然喜欢啦!谁不喜欢吃美食呀!谢了......”说着,一块儿红烧肉送入口中,味蕾被刺激发出“嗯~”的声音,一旁站着的张伯眉头紧皱,似乎不满这个不懂礼数的丫头。 白思楠“呵呵”地笑道:“看你吃,我都觉得香了呢!”二人谈笑有声,品尝美味,品尝友情。 “思楠,这么大的公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妈都去哪儿了呀?”杨靖儿好奇地问。 “他们带我哥去谈桩大生意,都走了好几天了,应该快回来了!”思楠答。“咳咳......”张伯握拳装咳嗽,示意小姐不能多说,杨靖儿瘪嘴,没再问下去。 “靖儿,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吧!晚上的上海很美的,说不定能有助于你恢复记忆呢。”白思楠饶有兴致。 “好啊,我也是头一回......”话到嘴边,还好刹住了车,“我也是头一回和你出去玩呢!”杨靖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幸亏思楠没注意。想来,能看到1930纸醉金迷的上海滩,那是多酷的一件事呀! 华灯初上,杨靖儿与白思楠坐上老爷车,驶出白公馆暗黑色的大门,身后也跟着一辆,想必是保护小姐的。 一路上,街道两旁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叮叮当当的电车走走停停,时而飘来令人垂涎欲滴的小吃香味...... 此时的上海,人们各司其职,谁又能预料可怕战争正迈着它那无情的步伐,悄然而至。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杨靖儿叹了口气。 “怎么了?”思楠注意到她似乎在为什么事黯然伤神。“噢,没事儿!”杨靖儿回过神,笑着答道。 “这儿没什么意思,一会儿到了法租界,那里什么都有!”思楠挑着眉毛。 车,缓缓驶上外白渡桥,杨靖儿探出脑袋,本以为黄浦江漆黑一片,不曾想江上早已灯光点点,在微风的摇曳下更是千变万化。 杨靖儿正感叹这名不虚传的不夜城,白思楠挽起她的胳膊:“我们到了,下车吧!” 虽然早已做足了准备,但她还是被眼前的灯火辉煌所震撼。 风格各异的建筑物在夜色中注定是繁华夺目的,有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中西合璧式......它们在华灯中犹如一座座云上的水晶宫。 擦身而过的皆是西装革履、真丝绸缎,杨靖儿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被白思楠牵着进入一家高端典雅的歌舞厅。 刚刚进入,钢琴音符如丝绸划入耳畔,她二人入座后,服务小生便送来两杯红酒,两盏小食,应是白家二小姐常来,他早已驾轻就熟。 舞池里的达官显贵旋转着优美的华尔兹,品着浓稠却不醉人的红酒,杨靖儿想:这里,还真是让人迷恋不已、自甘堕落呀! “呦!这不白小姐么!怎么我请您出来小聚,您都没时间,今儿真是赶巧了嘿!”突然冒出的声音,打破了氛围。 杨靖儿疑惑地看着这位身形圆润,头顶油光的男子,低声问:“思楠,谁呀?” 思楠无奈道:“我一个世伯的儿子,田金甫,从小缠着我。”“原来如此,追求者啊!”杨靖儿捂着嘴笑道。白思楠撅起粉唇,瞪了她一眼,根本不理会田金甫。 “你!是白公馆新来的丫鬟?快给老子让开,我要坐这儿!”田金甫见白思楠不理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便指着杨靖儿喝道。 杨靖儿愣了,白思楠回头说:“她不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杨靖儿起身,笑弯了眼睛说:“田少爷您今天可真是风度翩翩呀,”田金甫听了怒火瞬间被浇灭,憨笑起来。 “不过我家小姐今日本是来欣赏舞蹈的,可到现在也没见着一位能入得了眼的,不知田少爷愿不愿为小姐一舞呢?”白思楠低下头抿着嘴偷笑。 “我......我一个大男人,跳什么舞。”田金甫结巴着。 “哎呀!那太可惜了,我家小姐就喜欢会跳舞的男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杨靖儿故作满脸遗憾,一边摇头一边坐下。远处的一双眼睛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杨靖儿的一举一动也住进了这双明眸里。 田金甫鼓着腮帮,似在下着决心:“跳就跳!”说完,他迈着粗短的腿踏进舞池中央,其他人随即停止动作观察这个灵活的胖子。 轻快地音符响起,田金甫举起双手,僵硬地扭动,凸翘的臀部不协调地支撑着身体,偶尔同手同脚令在场的人捧腹大笑,杨靖儿与白思楠也忍不住捂起肚子,田金甫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大步流星走到杨靖儿面前:“臭丫头,你敢耍我,信不信老子......”白思楠猛地站起:“你动她试试看?” “你,我是没办法,她算什么东西,你家老爷子会保她么?白小姐?”田金甫得意道。白思楠突然如鲠在喉。 “田少爷,您自愿在小姐面前展现舞姿,也确实博得了美人一笑,怎么能说我耍了您呢?”杨靖儿起身道。 田金甫一把捏住杨靖儿的手腕,瞪圆了眼睛:“你别给我油嘴滑舌!把我当猴儿耍,我今天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张不了口!” 他凶神恶煞的眼神里透着可怕,这让杨靖儿顿时不寒而栗。 “田大少,您这是唱的哪出啊?”这充满磁性的声音后,走来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 笔挺深蓝色的西装量身定做在他身上,漆皮锃亮的黑色鞋子搭配起来刚刚好,干净利落的短发在这霓虹下闪着自然光,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闪烁着魅力与霸气。 “少当家呀,这丫头惹恼了我,我得教训教训她,您就别插手了!”田金甫的手稍稍松了一些。 “智宸哥,快帮帮我们......”白思楠揪了揪他的衣袖小声呢喃。杨靖儿看这位男子与思楠相熟,心情渐渐平复。 “田金甫,这美乐斯是我熊智宸的地盘,所谓和气生财,您就当给我个面子,今天的酒水,我请了,如何?”熊智宸刚才的一脸邪笑由晴转阴,让人栗栗危惧。 田金甫见他变了脸色,似乎有所忌惮,甩开了杨靖儿的手,咬牙地说:“老子也不屑跟你个丫鬟较真!哼!”说完,恶狠狠地瞪了熊智宸一眼,带着手下离开。 “智宸哥,多谢你,要不是你,靖儿就麻烦了!”白思楠粉红的脸蛋上洋溢着桃花,眼里闪着光芒。杨靖儿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思楠的心上人啊,怪不得要带我来这里。 “靖儿?你叫靖儿啊?白公馆的丫头?”熊智宸凑近她,眼神炽热。 “杨靖儿,杨过的杨,郭靖的靖!”杨靖儿并没有躲闪,而是迎着他的目光,扬起下巴得意地答道。 熊智宸被这个莽撞的丫头惊退了回去,却被她这般英气所吸引,虽然他不知道杨过是谁?郭靖是谁? “她不是丫鬟,是我的好朋友。靖儿,他是这家美乐斯的老板,也是熊家帮的少当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白思楠介绍着。 杨靖儿转着眼珠想:青梅竹马?怎么到现在还没在一起呀,呵,男人!顺势一个白眼翻上去。 熊智宸见着她嫌弃自己的样子,不禁问:“既然是思楠的好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啊?” “我不是什么小姐,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儿!”还没等思楠说话,杨靖儿怼了回去,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油嘴滑舌、不学无术,只靠拳头的黑帮老大,真不知道思楠喜欢他什么!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司机走过来轻声说,思楠点点头。 “智宸哥,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聊,你先忙吧!”杨靖儿还是头一回见思楠说话如此轻声细语,勾人心魄,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石头,送思楠她们回去,”熊智宸中气十足,瞟了杨靖儿一眼,“那杨小姐,我们改天再聊!”杨靖儿抬起星辰般的双眸,一脸假笑,示意离开。 二人互挽着胳膊,嘀咕着走出美乐斯。 看着她的背影,他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第3章 这白公馆,是不能待了 清晨的第一缕的阳光爬进窗户,透过淡紫色的薄纱,轻抚着杨靖儿的脸,她眯着睁开一只眼睛,抬起纤纤胳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杨靖儿翻过身迎着阳光,那光柔软而不刺眼,温暖而不烤炽,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这般舒服惬意,无忧无虑是什么时候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绝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总要想办法回去,不知道爸妈找不到我会怎么样,还有工作......该怎么办....... “靖儿,起来了吗?”正当杨靖儿思绪万千时,房门外传来思楠清脆的呼叫声。“起来了起来了......”她急忙起床去开门。 白思楠小心翼翼地端着早餐进来,这让杨靖儿心中划过一丝暖流,蹭在思楠肩上撒娇说:“你真好,我该为小姐您做点什么呢?” “你就负责吃吧!”白思楠宠溺地说,“从小到大,家人把我养在闺阁之中,除了父辈相交的那几位世伯的儿子,我没有一个朋友,我好想要一个姐妹,这不上天就派你来啦!” 杨靖儿看着眼前这位大小姐金丝绸缎,住着宫殿般的别墅,内心竟也如此寂寞,令人唏嘘,她笑弯了眉眼道:“那当然了,以后你别嫌我烦就行!” “怎么会呢?嘻嘻嘻.......”二人笑声依旧。 “诶?思楠,你说你是在后院的草坪上发现我的是吗?”杨靖儿问道。 “对呀,你就躺在那儿,穿得也是我没见过的衣服!” “额.......你一会儿能带我去看看吗?”杨靖儿怕思楠问她衣服的事,拿起牛奶掩饰自己的不安。“嗯,你吃完早餐我带你过去。” “喏,就是这儿!”白思楠指着一片空地说,“靖儿你先看着,我去换身衣裳。” 杨靖儿挥手示意,转头盯着这片草坪,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她锁着眉头,想着自己究竟为何会落到这里。 突然,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刺入了杨靖儿的眼睛,她用力闭紧双眼,随后睁开,俯身一看,“这不是我的戒指吗?”杨靖儿呢喃道。 这只戒指是她之前去上海的外滩旅游,随处可见的路边摊上买的,卖家说,这银是苗银,有些年头了,她看着样式独特,就买了下来,难道和她的穿越有关? “你......是谁?”杨靖儿正在沉思,一个声音吓得她猛地回头,差点跌倒,还好一双温柔的手扶住了她。 眼前的男子,米白色的针织毛衣翻出浅灰洁净的衬衣领,深棕色的充满质感的裤子下一双白色系带休闲皮鞋,再看看这精致的脸,清澈的眸子,简直就是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呀......杨靖儿瞬时傻眼,说不出话来。 “咳咳......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男子摸摸鼻子问道。 “你家?”杨靖儿恍然大悟,怕不是思楠之前说的哥哥吧。 “大哥?你们回来啦!快快快,我给你介绍!”杨靖儿刚要解释,一旁冲出的白思楠兴奋地挽起她,“她叫杨靖儿,是我的好姐妹,因为她现在失忆了,所以暂时住在我们家!” 杨靖儿站立不安,有种寄人篱下的尴尬处境。 “嗯,原来如此,我叫白思睿,思楠的哥哥,你可以和她一起叫我大哥。”白思睿灿然的笑脸让杨靖儿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甜蜜起来。 “你......好......”杨靖儿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白思睿看着眼前可爱害羞的姑娘,不禁觉得脸颊发热。 “爸妈呢?”思楠问。 “哦,他们马上就到了。” 听到白公馆的主人要回来了,杨靖儿莫名紧张起来。 “你先去换身漂亮衣服,妈妈喜欢穿裙子的姑娘。”白思楠打量了杨靖儿一番偷笑着说。 杨靖儿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蓬松的头发没有扎,身上穿着思楠宽松的睡衣裤,尴尬的她不敢抬头:“是是是,换身衣服!” 边说边走,边走边骂自己:“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白思睿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笑出了声。 洗漱完毕,换上白色洋装,踏上小皮鞋,“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去参加面试一般。杨靖儿缓缓走下楼梯,今天的白公馆似乎和以往不同,明明人多了,怎么却让人觉得更加冰冷了呢? “靖儿快来!”白思楠牵着她的手入座,杨靖儿抬起眼眸,餐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位面容刚硬,身型微胖的中年男子,旁边的女士面带微笑,身着栀子花旗袍,但这笑并没有让杨靖儿感到一丝温暖,这就是白公馆的老爷和夫人。 “爸,我来介绍......”白思楠刚要开口,却被父亲打断了:“你哥都告诉我了,你叫杨靖儿?不知道家在哪,也不知道亲人是谁?” “嗯。”白老爷这十米高的气场让杨靖儿喘不过气来。 “那......你准备一直住在这里陪小姐?”白老爷问,眼神不曾离开她。 杨靖儿仿佛被下了逐客令,坐立不安,这要放到以前,她早拍桌子走人了,还能坐这儿?她控制着情绪,眼神迎上白老爷。 “爸,我好不容易交了个好朋友,是我硬留下她的,又不是......”白思楠话没说完,杨靖儿开口了:“白老爷,靖儿不知为何失去记忆,在最无助的时候得白小姐收留,也很感谢白公馆上下这几日的照顾,但我终究是要回家的,也是要找回记忆的,所以叨扰这么多天已经是受之有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什么呢!我不许你离开!”白思楠怕杨靖儿再说下去,打断了她的话。 “吃饭吧,饭都凉了,来,靖儿,吃吧!”白夫人拿起筷子,示意老爷吃饭。 “爸,商会那边知道您回来了,明天请您过去......”白思睿为了不让杨靖儿更无措,便转移了话题,父子二人聊了起来。 杨靖儿看在眼里,心存感激。眼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她却无心品尝,这偌大的白公馆冷得刺骨,她定了下来,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次日一早,杨靖儿一改前几日的睡到自然醒,扎起马尾辫儿,换上自己舒服的卫衣板鞋,对着镜中的自己来一个灿烂的微笑,走出白公馆的大门,她让张伯转告小姐自己出去转转,晚上回来。 杨靖儿身无分文,她现在最主要的事儿是先找一份工作。 来到繁华闹市,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在意身边这位衣着怪异的女子,这可能就是上海滩的魅力,好像在这里,你不管如何打扮,都是合理的。 道路两旁各色店铺应有尽有,粮行、当铺、酒馆、照相馆...... 这让杨靖儿眼花缭乱,她一回头,瞟到一家绸缎庄,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 店主头也没抬:“你会看布么?分得清绸缎的面料么?” 杨靖儿傻了眼,她一个新世纪女性,哪懂得这些,“我......可以学。”她试探着回答。 “我可没时间教你!什么也不会就来应聘,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杨靖儿灰溜溜地被赶了出来。 她一次次地被拒绝,被驱逐,杨靖儿头一次觉得想要生存竟是那么无力。 不觉间,黄昏染红了窗棂,杨靖儿的肚子发出反抗之声,她叹了口气,准备回白公馆。 “姑娘,找工作吗?”一名男子探过身子问,那油腻腻的声音一听就不是好人。 杨靖儿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他,刚要走,“哎,我们店就缺个收钱的!” 杨靖儿卖出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收钱的?”难道是收银员?她想着。 “对呀!你和我去看看工作环境,不行你再走嘛!” 杨靖儿心动了,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便跟着那人去他口中的店里。 他们穿过人流,眼前出现一栋洋楼,外部霓虹灯闪烁,传来靡靡之音,台阶上站着几位衣不蔽体的女子在揽客。 杨靖儿瞬时察觉到什么,转身要离开,却被那男子一把抓住:“怎么?姑娘不进去看看?” “你不是说收钱的工作吗?”杨靖儿全力挣脱却无济于事,白皙的手腕被抓得紫红,眼眶里打湿了惊恐的泪水,她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把爷伺候好了,不就有钱收了吗?”那男人揪着她拖向那灯红酒绿之处。 杨靖儿挣扎着,此时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无助。 “干什么呢!”随着这一句话,那男子的后领口被提了起来,他顺势放开了杨靖儿,她抬起颤抖的瞳孔,眼前不是别人,是那天替他解围的熊智宸。 “哪个不长眼的,敢动老......”男子的话被熊智宸一拳打断了,他倒在地上一回头,看到打他的人,瞬间冷汗直流:“少......少当家的,您......您......怎么来了?” “巧了!我路过,见你不顺眼,就想练练拳头,哎呦,没打疼吧!”熊智宸邪笑道。 “不疼不疼,既然少当家的看小的不顺眼,小的就不碍您的眼了!”还没说完,那男子撒了欢地跑了。 熊智宸揉了揉拳头,刚要离开,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杨靖儿,便伸手去扶她。 二人四目相对,熊智宸眼里闪出星光,弯起的嘴角难掩笑意:“是你呀!你叫......杨靖儿?杨过的杨,郭靖的靖?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杨靖儿还没缓过神,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她始终含着眼泪,没有流出来。 熊智宸看着她娇小的身躯,蜷缩的肩膀,心中莫名刺痛,似有一股力量,催促着他跟了上去,只是跟着,远远地跟着...... 杨靖儿扶着自己紫到发青的胳膊,走回了白公馆。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噼噼啪啪地吵闹声:“你懂什么,整个上海滩有多少人盯着我们白家,你随随便便就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住进来,她说失忆就失忆了?我看她精着呢!说不定就是来害你的!” 白老爷的声音仿佛一根根细针,刺穿了杨靖儿的耳膜,刺痛了她的心脏,“不是的!她是我的好姐妹,她绝对不会害我......”白思楠反抗着。 思楠的哭吼声让杨靖儿更加心疼,含在眼中的泪再不无法忍住,决堤似的涌了出来,这繁华的上海,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即便如此,她想:这白公馆,是不能待了...... 第4章 今天起我便是你的房东了 杨靖儿黯然转身,两条泪痕在月光的渲染下楚楚可怜,润湿的睫毛无力抬起,整个人颓丧无助地前行。 头顶的路灯此时如这无情的黑夜,发出灼人的光,杨靖儿下意识地用手挡着,可这光钻过指缝,依然刺痛她的双眼,她无力再睁开,重重地倒下...... 远处的熊智宸迈开大步追来,迷蒙中,杨靖儿仿佛看见天边的白衣少年,带着她要去九万里天庭,逃离这世间的疾苦。 “她怎么样?”熊智宸弯着脊背,探着头问医生。 “少当家,这位姑娘怕是一天没吃东西,血糖降低才会导致浑身无力,头晕目眩。待她醒来,喝些滋补的粥药,便无碍了。” “那有劳您了!”熊智宸示意石头送医生去配药。 杨靖儿躺在床上,面如土色,那日娇嫩欲滴的嘴唇此时没有半点光泽,手腕处洁白的皮肤间那条发青的於痕格外醒目,脸上彼时留下的泪痕已经干涸...... 熊智宸看着她,心生怜悯,他不知道杨靖儿身上发生过什么,为何今日的她不像昔日那般俏皮、阳光,她方才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思绪万千,不知过了多久,才小心为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间...... 晨已至,杨靖儿虚弱着坐起,看着眼前整洁的房间,古典的陈设,她无奈发着牢骚:“这又是穿越到哪儿了啊?......” 丝丝秀发被她抓得蓬松,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无法舒展眉头,也不怪她,这几日跌宕起伏的生活确实让人难以消化,如同梦魇,想醒却醒不来。 “杨小姐,您醒了?医生说了,您还不能下床,需要补充营养。”随即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枣粥端至床前。 “你是谁?认识我吗?”杨靖儿疑惑不解。 “我叫小红,是少当家派我来照顾你的!”丫鬟甜笑着答道。 “少当家?”杨靖儿恍然大悟,“熊智宸?”小红点点头。 “那你们少当家呢?” “今日商会议事,少当家一早就走了,临走时还嘱咐我要好生照顾小姐,否则要拿我是问呢!” 小红慢条斯理地回答,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杨靖儿就将一碗枣粥送入腹中,她不好意思地眯起眼睛道:“我可不可以再来一碗?” 杨靖儿这吃饭得功夫另小红瞠目结舌,她停顿了几秒,结过空碗,假笑着说:“当然......当然可以......”杨靖儿实在太饿了,根本顾不得面子不面子。 水足饭饱后,杨靖儿打开自己的房门,这熊智宸的家也是豪门装扮,虽没有那么纷华靡丽,却也称得上是雕栏玉砌,唯一和白公馆一样的,便是这儿到处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可她没空去欣赏这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出去寻找工作。 “杨小姐,杨小姐,你可不能下地呀,你得回去躺着......”小红哒哒哒跑下楼梯,伸手扶住杨靖儿,生怕她有个闪失。 杨靖儿轻轻挪开小红的手:“我不是什么小姐,我连你一丫鬟都不如,你别这样叫我。”她无奈地摇头呼气,想:丫鬟尚且还是份工作呢! “少当家说您是小姐,您就是。再说了,这么多年,少当家从来没有带什么人回来,您是头一个,一定是他看重的人,您就别为难我了。”小红央求着。 “我不能再呆在这儿了,你替我和你们少当家说声谢谢,以后我赚钱了,一定请他吃饭。” 杨靖儿转身要走,小红‘嗖’得窜到她面前,张开双手,摆成一个‘大’字:“您走了,我可没法和少当家的交代呀!” “嘿,我一个大活人想去哪去哪,难不成你们少当家贩卖人口,画地为牢啊?”杨靖儿提高嗓门喊道。 “谁说我贩卖人口啊,空口无凭可就成污蔑了!”熊智宸插着兜应着杨靖儿的话,也提高嗓门儿。 “少当家,你可回来了。”小红长呼了一口气。熊智宸摆手让她下去。 杨靖儿撩起耳侧的头发,没好气地说:“少当家的,谢谢你多次帮我,我很感激,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没法儿报答你,以后赚了钱,一定请你吃饭!”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熊智宸一歪头:“虽然看不出来你有什么感激之情,但也算是道谢了。据我所了解,你应该没地方住吧?”他凑近她。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杨靖儿转过身,躲开了他犀利的眼神。 “你可以去找工作,但在上海找间先居住后交钱的房子可没那么容易,”杨靖儿张口结舌,因为他说得不无道理,“巧了,我这儿空房间多的是,租给你一间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熊智宸盯着杨靖儿故作随意地说。 杨靖儿显然被动摇了,迎上他的眼神:“什么条件。” “我要你扮演我的未、婚、妻!”熊智宸一字一顿,他有自己的打算,眼神里些许期待,些许憧憬。 杨靖儿惊愕之余,冷笑一声:“未婚妻?扮演?熊智宸,你不知道思楠喜欢你吗?你这样多伤她的心,在你眼里婚姻就这么儿戏么?” “思楠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我也明确地告诉过她,你要住在这里,我这熊府上下多了你这么个人,总要给你安个名儿吧!你放心,我对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姑娘没兴趣!”熊智宸一边在她胸前比划,边撇着嘴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靖儿收了收卫衣,白了他一眼:“臭流氓。” “怎么?怕了?那你就自己去找吧,看能不能找到咱这条件的房子。”熊智宸摸着鼻子,掩饰这自己的担心,担心她真的离开。 “谁怕了!那间房子的房租,一个月一结,你,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进去,我可以假扮你的未婚妻,但只假扮‘未婚妻’这三个字,你不准要求我做任何违背仁义道德的事儿,还有,这件事,不准让思楠知道......”杨靖儿喋喋不休。 熊智宸舒心一笑,似有一块大石头放下了,虽然他不了解杨靖儿的过去,却明白她刚中柔外的性情,如果不这样,她也不会留下...... “成交!”熊智宸说,“今天起我便是你的房东了,不过,工作的事不是一天两天的,医生说你需要调养两日,我劝你还是明天去找工作吧!” 熊智宸说完,满不在乎地上楼进自己的房间,那房间与她的房门遥相对应,他一关上门,便如壁虎一般趴着门,耳朵紧贴着门缝,偷听着楼下的动静。 杨靖儿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熊智宸听到对面的关门声,才放下心来,不觉低头浅笑,他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 第二天一早,杨靖儿洗漱完毕,打开房门,穿着板鞋一蹦一跳地跑下楼梯,今日的她已经满血复活,做好了迎接各种打击的准备...... 行至楼梯下,她顿住了,楼梯至门口间,赫然站着两排下人,一排丫鬟,一排小厮,这阵仗,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少夫人好!”响亮的声音让杨靖儿不禁后退,昨天确实没见这熊府有这么多人,她苦笑着道了声‘好’后,气氛跌入冰点,杨靖儿不知所措,却无能为力,谁让她仰人鼻息,答应了这荒唐的条件。 “都下去吧!”熊智宸从门外进来,莞尔而笑的样子如阳光般温暖了房间,“靖儿,准备出去了吗?” 一句‘靖儿’差点儿没把她听吐了:“嗯!”杨靖儿粗声应了一声。 “吃了早饭走吧,别再晕倒在外面,还得去背你。”熊智宸调侃道。一旁的石头抿着嘴偷笑。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向餐桌。桌上早已准备好热气腾腾的生煎包和豆浆,两人各进所食,默不作声。 “熊智宸,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杨靖儿打破了寂静,问出了她好奇已久的问题。 熊智宸歪嘴邪笑:“你知道的,美乐斯老板,你不知道的,熊家帮做的是码头生意,怎么?想给我打工?”杨靖儿白了一眼,继续吃饭,没再搭理他。 “我吃饱了,先走了。”杨靖儿起身离开。 熊智宸塞了最后一口包子,鼓着腮帮说:“别再被骗了啊!”那样子既无辜,又可爱。接着,他示意石头去跟着杨靖儿,保护她的安全...... 杨靖儿来到另一条街,这里不比之前的街道热闹繁华,却也幽静雅致。 她环视着四周的铺子,一家医馆的名字吸引了她,‘蘋花汀草’。杨靖儿展开笑颜,这是她最喜欢词人李清照的《怨王孙》里的语句,‘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蘋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杨靖儿不禁踏进了这家医馆,“姑娘是来抓药还是看病的?”眼前一位仪态不凡的中年女人问道。 杨靖儿回过神来:“你们......招人吗?”问完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明明不懂医学,还舔着脸问。 那女人打量了一番,瞟到她指间的戒指,瞳孔微震,问道:“你识字么?” 杨靖儿如缝纫机一般连连点头,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我需要一位帮我记药方的手下,别人来看病,我说药方你来写,写完我看了无误后方可抓药,你可能干好?”女人的声音如水般温柔。 “我可以试试,相信我能干好!我叫杨靖儿,怎么称呼您呢?”杨靖儿笑弯了眼睛,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叫梁清,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你就可以来了。” “好的,谢谢清姐,明天我一定准时报到。”杨靖儿与梁清告辞后,一路哼着小曲儿,返回熊府…… 第5章 总不能一直穿奇装异服吧 杨靖儿颇有一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感觉,即使往后的路途未知迷惘,于她而言,适应这里的生存法则,比鲁莽灭裂地找回家的方法来得更实在…… 正午的熊府如往日般万籁无声,杨靖儿“嘀嘀哒哒”的脚步声捧着银铃似的小曲儿,给冷冰冰的房间洒入阳光,仿佛空气都苏醒了。 “少夫人回来了,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在房间里吃还是?”小红凑过来问。 杨靖儿一上午的奔波确实饥肠辘辘,笑盈盈地来到餐桌前,便开始大快朵颐,还鼓囊着嘴对小红说:“你不一起吃吗?快坐下坐下。”她腾出一只手摆动着,示意小红一起吃饭。 “我……我是下人,怎么能和您同一个桌子吃饭呢?”小红咂嘴弄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杨靖儿。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人人平等,这只是你的工作而已,既然是靠双手赚钱,就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杨靖儿道。 小红被她的话震惊,也因这话感到暖意,她不知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体谅下人的主子。 一旁刚踏入房门的熊智宸听到她这妙语新言,也顿了顿脚步,他没想到,在这上海滩,人本就分三六九等,这傻姑娘竟说出“人人平等”这样的话,不觉摇头苦笑。 “杨靖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工作找到了?”熊智宸一如既往坐到餐桌前,享用午餐。 “当然了。”杨靖儿扬起脸颊,弯起的眉眼难掩笑意,不过这笑只停留一瞬,却也被熊智宸收在眼底。 “那是什么工作?”熊智宸好奇地问。 “算是医馆代写方子的小斯?” “代写方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职业?你不会又被骗了吧!”熊智宸不解风情地说。 “你才被骗了呢,这次,我是真的应聘成功了!而且,本姑娘很喜欢这份工作。”杨靖儿恼怒,用力瞪了他一眼。 熊智宸见她此时天真烂漫的样子是那样迷人,也真心为她找到心仪的工作而欢愉,便憨笑道:“那就祝你工作一帆风顺吧,哈哈哈。” 杨靖儿抬起脑袋,微微动了一下嘴巴,却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又紧紧地闭上了,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熊智宸看出端倪,示意小红下去,餐厅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显得优雅而静谧。 “那个,我想去找思楠,毕竟她帮了我那么多,我这样不告而别,这些天,她一定很担心。”杨靖儿低声说,“你帮我把她约出来吧,约到我工作的地方。”她试探着问。 “思楠已经被白老爷子禁足在家中,根本出不来,我已经让石头去通知她你很安全,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可以给她写封信,我让石头送过去。” 熊智宸抱诚守真的样子让杨靖儿感到几许陌生,几许安心,她望着熊智宸,诚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眼前杨靖儿发自肺腑的道谢,那样真诚,这让熊智宸一时间无言以对。 餐闭,杨靖儿便向房间走去,熊智宸小眼神瞟着她,推开房门的一瞬,她先顿了顿,双脚却不听使唤地迈了进去。 之前简约沉闷的房间此刻焕然一新,橘粉色的薄纱里罩着梦幻般的圆形大床,床边欧式风格的梳妆台上各式的化妆品琳琅满目,白色实木镂空雕刻的衣柜里也挂满了锦衣华服,面料上成,配色得体,有洋装,有平日休闲的裙装,这样的房间,说不喜欢是假的。 杨靖儿笑靥生花,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动人的衣服,可回过神来,她走出门外,却迎上了熊智宸。 “房间是你让收拾的吗?”杨靖儿直接问道。 “嗯,怎么了?不喜欢?”熊智宸又是一副坏笑的模样。 “不,我很喜欢,”杨靖儿不拐弯抹角,“可无功不受禄,你租我房间,又置办这么多东西,你图什么?” “你可别自作多情,那不是给你买的,是给少夫人买的!你既然现在是少夫人,总不能就一直穿着这身奇装异服吧,再说了,你连个换洗衣服都没有。” 熊智宸凑近她佯装闻了闻,她随即后退一步。“你瞧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说完,吊儿郎当走进自己房间。 杨靖儿呆立在那儿,凝视着对面的房门,心想: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明明是想帮自己却坚决不认,明明有时关心她却装作无所谓。 杨靖儿已不是情窦懵懂的少女,熊智宸对她的心思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终究还是要想尽办法回去的…… “清姐早!”杨靖儿一袭过膝休闲裙,洁白的雪纺衬衣领口系着深蓝色蝴蝶结,意气风发。 “早。”梁清依旧如远山芙蓉,优雅淡然地微笑,杨靖儿望尘莫及,若自己在她的年纪也能这般如水柔情,那便好了。 哎……怎么可能呢,在杨靖儿女汉子的字典里,不会有“温柔”这两个字眼的。 二人谈笑风生,杨靖儿打理着医馆的琐碎小事儿,一切井井有条,一丝不紊。 梁清观察着她活力四射的样子,眼底嫣然一笑,这与当年的自己毫无二致,杨靖儿也给泛泛无奇的医馆带来了点点星辰,让它散发出不那样耀眼的微弱的光。 一天中,来诊病的皆是布衣芒屩,他们大多没有多少钱,有时会登记在帐,有钱了再来还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厚厚的账本里是善心与诚信,这些人对梁清推崇备至,感激不已,在这物欲横流的上海,也只有在这儿穷人能看得起病,梁清的仁心让杨靖儿心声敬意。 “清姐,万一他们不来还账怎么办?”杨靖儿问道。 梁清笑笑:“若是不来,就定是家中困难,比起他们,我还算能过得下去。” 杨靖儿许是在社会得染缸中待的太久了,不能理解这种善,她这种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大爱也让人自愧不如。 “靖儿,你这戒指挺别致,从哪里买的?”梁清放下手中的药称,望着她擦桌子的手试探着问道。 杨靖儿听罢,面部僵硬片刻,随即下意识地收回左手,假笑到:“奥,我因为失忆,除了名字什么也记不得了,这枚戒指一直戴着,也不知从何而来。” “失忆,来我看看。”梁清还没说完就把她拖到看诊桌前,准备把脉,杨靖儿“嗖”得收回手道:“没事儿,我在慢慢地恢复,一定会想起了的,就不劳烦您了。” 她刚要起身,便被梁清拉了回来:“没什么麻烦的。” 梁清的指间轻触她腕间的脉搏,闭上了眼睛,杨靖儿希望自己可以平静下来,可是心跳就好像配合着她的心情,焦虑不堪。 梁清挤着眉头,因为就脉象来看,沉郁有力,不像有什么病症的样子。杨靖儿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嗯,身体没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是你不想记起,故而选择性失忆了,”梁清道,“这枚戒指一直戴在你手上,一定有很深的意义。”说着,她陷入沉思。 杨靖儿没有接话,因为失忆,不存在的,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梁清对自己的戒指这么感兴趣。 “靖儿!我想死你了!”正当她疑惑不解时,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木在那里,原来是白思楠,“靖儿,你不在的这些天,我让我哥一直派人找你,就是找不到,多亏智宸哥告诉了我你工作的地方,你没受苦吧?” 杨靖儿摇摇头:“思楠,我不该不辞而别的,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你没事儿就好。”思楠环顾了一下四周,简陋的房子里浓重刺鼻的药草味,又看了看梁清,便小心翼翼将杨靖儿拉到一边:“靖儿,这儿环境太差了,我让我哥在白家产业里给你找一份闲差吧!” 杨靖儿顿时摆动双手:“不用了,我很喜欢这里,而且老板娘待我很好的。” 白思楠似信非信地望着她,见她目光如炬,便不好再说什么:“那你住哪里?我给你找间房子吧!” 杨靖儿眼神飘忽躲闪,转过身去:“那个,我找到了,挺好的。”她不想因为住在熊府这件事影响她们的友谊。 思楠点了点头道:“爸爸在上海滩的竞争对手多,想要害我们白家的人也很多,所以他十分谨慎,希望……你不要怪他。”她降低分贝,愧疚地看着杨靖儿。 “没事儿,我当然不会怪他了,他可是你爸爸呢!”她故作轻松。 白思楠刚刚阴云笼罩的脸颊瞬时神采奕奕,挽起她的胳膊,蹭着她的肩膀撒娇卖俏道:“我就知道……” 忽然,她严肃起来,“靖儿,过几日是我的生日,家里要办假面舞会,我想邀请你,你能来吗?” 杨靖儿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闪着迷人的光,不忍这光暗淡下去,便眉语目笑道:“好哇,你的生日我一定去。” 白思楠如孩子一般环抱着杨靖儿,仿佛今天便是她的生日。 第6章 凭我是少当家的未婚妻,熊夫人 暖暖的午后时分,阳光远远地悬于空中,抛洒下万丈光芒及恰如其分的温暖,抚摸着床上杨靖儿泛红的脸颊,今天下午是难得的休息日,她正如蝴蝶一般飞过庄子的梦…… 偶尔一个翻身,一条腿骑在丝柔的被子上,这些天来,她从未如此心无旁骛、安闲舒适。 时间一点一滴划过指间,杨靖儿睁开惺忪的睡眼,抻着身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啊~”她转身的一瞬,熊智宸赫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盈盈心缓缓地看着一本书。 你不仔细看看,是不会发现,他的书拿倒了,想必刚刚在她醒来的一瞬,他慌张到手忙脚乱,拿反了书。 “我不是说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我的房间吗?”杨靖儿大吼道,那慌张失措的样子可爱至极。 熊智宸歪头望向了她:“杨靖儿,你可真能睡啊,我通知小红让你醒来去找我,您倒好,醒不来了!我只能在这儿等你了!” “那你可以让小红叫醒我啊!”杨靖儿咄咄逼人。 “我……我……”熊智宸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什么我,我看你就个登徒子,没安好心!”杨靖儿白着眼。 “啊?对你?你可省省吧!就你刚刚睡觉那排山倒海的架势,谁敢娶你!”熊智宸夸张地比划着,“要不是我是这熊家当家人,你以为我愿意雇个未婚妻吗?” “最好是这样,”杨靖儿厌恶地看着他,低声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熊智宸扭过头,行至窗口,摆弄窗台上的花儿,掩饰着不安,声调却提得很高:“今天晚上美乐斯舞会,与熊家的合作商贾都会来,我要你以少夫人的身份出现。” “不去!”杨靖儿斩钉截铁,“要碰到白老爷就麻烦了,思楠会误会我的。” 熊智宸转过头,脸色严肃起来:“白公馆!我不会和他们合作。” 杨靖儿看得出来,他与白老爷之间应该有些不和吧! “那也不行,我们只是协议在这家里……” “免你一个月房租。”熊智宸打断她的话,杨靖儿嘴角抽动了一下,瞳孔微震,又扬起下巴道:“那……那我……现在……” “两个月!”熊智宸坏笑道。 杨靖儿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迎上他的目光:“成交!你可不能反悔!” 熊智宸点了下头,被她“财迷”的样子逗笑了,随即拍了两次掌,门外不知等了多久的丫鬟每人推进一件礼服,这些礼服以白色为主,蚕丝面料上手工缝制着各式装点。 “挑一件吧!”熊智宸指着衣服道。 杨靖儿撑大眼睛,每一件都精工裁剪,韵味十足,她真想说:“我都要!” 可在熊智宸面前,她不想表现得孤陋寡闻,便指着中间的一件故作随意地说:“就这件吧!” 一旁进来的小红瞠目,小声道:“少夫人,你……确定吗?”说罢,便把衣服的背面转过来。 这件长裙的后背几乎都暴露在外边,杨靖儿咽了咽口水,低头咬着嘴唇,掩饰尴尬,熊智宸抿着嘴偷笑着。 她走下床,仔细看了这几件衣服,挑选了一身米白色中长裙,裙摆的薄纱轻盈百褶,肩膀均匀分布的珍珠落落大方…… “好了,都下去吧!小红,给少夫人梳妆,跟疯人院出来的似的。”熊智宸嫌弃地嘀咕出了房门,小红偷笑着应了一声,杨靖儿翻起白眼,扭过头去。 “少夫人,这个胭脂可真衬您的肤色。” “这算什么,我们那儿的化妆品的种类能摆几十条街呢,光胭脂的色号就数不清。”杨靖儿得意道。 “这大上海的化妆品也算是应有尽有了,有几个还是少当家托人从法国带来的。不知少夫人的家在哪里,竟有那么多好东西!”小红好奇道。 “额……咳咳,说了你也不知道,”杨靖儿蒙混过关,“差不多好了吧!”她起身准备下楼。 “少夫人,还有鞋……鞋!”小红揪住了她。 米白色的皮鞋上用珍珠勾勒出俏皮的蝴蝶结,与裙子相得益彰,只是这鞋跟……也太高了吧,至少有七八厘米。 杨靖儿张着嘴吧,因为在她这二十八年里,穿高跟鞋的日子屈指可数,自己的鞋柜里也是一水儿的球鞋,即便是穿,也就是穿三四厘米的小跟儿,从不穿这么高的鞋。 “可以换一双吗?”杨靖儿用央求的眼神望着小红。 “这身衣服搭配这双鞋是最好的,要不,我去问问少当家?”小红正要离开。 “不必,就这双!”杨靖儿可不想再让那熊智宸瞧不起。 梳妆闭,杨靖儿的房门打开,她如出水芙蓉,低眉含笑,缓缓走下楼梯。楼下的石头不禁发出“哇”的声音。 熊智宸应声回头,此时的杨靖儿翩若轻云出岫,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一时间,熊智宸呆立在那儿,不知所云。 “额……那个,我知道这衣服不适合我,就将就着看吧,”杨靖儿尴尬道,见熊智宸没说话,又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么穿,要不……” “走吧!”杨靖儿话还没说完,熊智宸转身出门,只说了这两个字,天知道他此时的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杨靖儿“嗬”了一声,脚步却乖巧地跟上去。 熊府的车缓缓驶过外白渡桥,夕阳在黄埔江上撒下金光,偶尔一艘轮船划破江面的平静,杨靖儿欣赏着这美景,与熊智宸相顾而无言。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卖报小孩儿出现在车前,石头紧急刹车,杨靖儿瞬时向前冲去,多亏熊智宸结实的臂膀挡在座椅前,环住了她,一瞬间,二人顿住了,随即分弹开。 “对不起,少当家。”石头道歉到,可嘴角分明就是上扬的,看不出一点儿歉意。也只有石头知道少当家与少夫人之间的协议关系。 “咳咳~一会儿我们以未婚夫妻的关系出现,你可别为所欲为,要注意身份,还要与我表现亲近一些。”熊智宸望着窗外道。 杨靖儿叹了口气,谁让自己为了两个月的房租呢:“是!当家的,我会和您表现得很恩爱的!”熊智宸脸上闪过一瞬愉快。 天色渐暗,美乐斯灯火阑珊,熊府的车停,小斯便低头哈腰地来开门,杨靖儿优雅地下车站定,一股凉风袭过,她鬓间的碎发舞动起来,不禁搓了搓胳膊。 就在此时,一件宽大厚重的西服外套披在肩上,外套的内衬上,残留着暖暖的体温,熊智宸牵起杨靖儿的手,杨靖儿面带假笑,陪同着他进入美乐斯,可她的心,分明有一点动静…… “智宸~你怎么才来啊!曼之都等你很久了……”一位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迎了上来,见他二人拉着手,便瞬时挤到他俩中间,挎着熊智宸的胳膊,“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姐妹们都找不到你了!”李曼之撒娇道。 被挤到一旁的杨靖儿抬起一根眉毛,歪嘴咧笑,如看戏群众一般打量着这位前凸后翘的女人。 “智宸,她是谁呀,瞧这身材,是不是营养不良啊?”李曼之摇着头故作同情道。 杨靖儿笑容骤失,反倒熊智宸偷笑起来。 杨靖儿慢条斯理地整理手包,走到李曼之面前,甜笑起来,典雅之余,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杨靖儿,请你放开你旁边这位男士。”杨靖儿笑容不减。 “嗬,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放开智宸!”李曼之扭捏着肩膀,白着眼道。 “就凭我是少当家的未婚妻,熊夫人。”杨靖儿坚定的眼神那样炽热。 此话一出,熊智宸看戏的笑脸瞬时收起,他因杨靖儿的话而震惊,更因这坚毅的双眸而欣喜。 “什么?”李曼之不可思议。 熊智宸扔下李曼之,走向杨靖儿,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行至美乐斯大厅。 用他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说:“这位,是我熊府未来的少夫人,也是我的未婚妻,从今天开始,熊府有了女主人,希望大家能像敬重我一样敬重她!” 厅里的人先是愕然,随后纷纷鼓掌道贺。熊智宸挥手示意大家自由活动,领着杨靖儿坐到了上次她来时的位子。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雇一个未婚妻了!”杨靖儿轻捻酒杯,蠕动香唇,低声说。 “为什么?”熊智宸歪头问。 “为了……”杨靖儿凑近他,熊智宸也顺势凑了过去,“挡!桃!花!” 熊智宸笑出了声:“算是吧!” “下面请少当家和少夫人共舞一曲吧!”不知哪儿来的歌女说了一句。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杨靖儿用手遮挡着脸,望着熊智宸坏笑的脸,恍然大悟,这一定是他在整她,她真感谢妈妈曾逼过她学习舞蹈。 只见她“呼”了一口气,对上熊智宸得眼睛问:“你不邀请我吗?” 熊智宸顿愕两秒,便起身整理一下西装,浅浅地弯腰,伸出左手,杨靖儿将指尖轻放至他的掌心,二人缓缓行至舞池。 钢琴声响起,杨靖儿的纤纤玉指搭在他的肩膀,熊智宸也绅士一般架着她的后背。 二人舞动起来,指尖划出令人痴迷的弧度,杨靖儿的头发与裙角在华美的琉璃灯下旋转飘散,周围人看得如梦如醉,熊智宸泛红的脸颊仿佛开出了花,他惊喜,他兴奋,他不知杨靖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会如此与众不同…… 第7章 轰轰烈烈的一生即将开启 一曲舞毕,四下掌声雷动,有啧啧称赞的,有窃窃私语的,当然,也有吃醋拈酸的……二人牵着手离开舞池,熊智宸边走边低声呢喃:“想不到你还有两把刷子啊!” 杨靖儿边低头浅笑边啧着牙说:“怎么样?失望了吧?本姑娘会的多着呢!” 熊智宸笑而不答。 不知不觉,窗外月朗星稀,红飞翠舞的人群渐渐散去,杨靖儿与熊智宸也起身准备出门。 行至门前,熊智宸随手又将外套披在她的香肩,自然而不刻意,这个举动让杨靖儿心头触动,她想不到这样一位人人都忌惮三分的当家人,心思也有如此细腻的时候。 “少当家!别来无恙……”刚出门,一位油腻大叔迎了上来,热情似火地打着招呼,想来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他与熊智宸侃侃而谈,杨靖儿只觉这月光如水,月色如冰,寒风好似一个醉汉,在冰冷的月色中肆虐穿梭,她的鼻尖铺上红霜,额头的碎发也在睫毛间飞舞打转。 杨靖儿不禁稍稍蜷缩,但为了不表现得那么明显,杨靖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不改色。 熊智宸的眼神偶尔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身上,心头便不舒服起来:“你去车里等我吧!”他看似随口一说,却让此时的杨靖儿感激不已。 她听后,点头示意,形态还算典雅,转身便如仓鼠一般钻进了车门。熊智宸眼底闪过一瞬笑意。 杨靖儿一上车便把那八厘米高的鞋脱掉,嘴里还嘀咕着:“老娘的脚啊!”她边揉搓着脚心,边看了看窗外,这二人的谈话,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许是今日奔波劳累,许是夜深人静了,一阵困意袭来,杨靖儿恹恹欲睡,头不觉靠在窗边,酣然入梦…… 熊智宸与友人道别后,也如被冻坏的小狗,哆哆嗦嗦地跑上车,见到杨靖儿睡意正浓,便小心翼翼地关上车门低声道:“石头,走吧!车开慢点!” 沿途,车缓缓行驶,杨靖儿不听话的脑袋左摇右摆,看上去很是难受。 熊智宸看不过,便将肩膀凑了过去,这肩膀仿佛为她量身定制,她的头刚好搭了上去,此时的她安稳极了。 而熊智宸却身体僵硬,心跳加速,脸颊滚烫,整个人极不自在。 不觉间,车驶入熊府,石头停好车刚要说话,便被熊智宸一个眼神退了回去。他识时务般蹑手蹑脚地下了车,关上车门。 杨靖儿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均匀地呼吸着,熊智宸正襟危坐、巍然不动,怕一不小心吵醒了她。 忽然,杨靖儿猛的坐起,喘着粗气,转头望向熊智宸,双手摸搓这他的脸,拿起他的手腕,打量着他的前胸、后背,惶恐不安道:“没事吧?你没事吧?” 眼眶里晶莹的泪珠不知怎得划过脸庞,熊智宸一脸茫然,顿然手足无措。 “做梦了?”他小心翼翼道。 杨靖儿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擦掉脸颊的泪水。 梦里,熊智宸在码头不知与谁在谈判,却被射杀,杨靖儿拼命阻拦却于事无补,那栩栩如生的场面让她心有余悸,她不知梦里的自己为何那般撕心裂肺。 “看来是噩梦?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杨靖儿被梦吓成这幅德行?”片刻,熊智宸为轻松气氛,故意取笑她。 杨靖儿回头瞪了他一眼,拿起高跟鞋,光脚就要下车。被熊智宸温热的手掌捉住。 “干嘛不穿鞋?”他一头雾水。 “鞋跟儿太高了,我脚疼不行吗?” 熊智宸低头注意到她被鞋磨得些许红肿的脚后跟,心生怜意,杨靖儿挣脱他的束缚,下了车。 夜晚的水泥石路虽说凉得刺骨,可比起穿高跟鞋,她宁愿光脚走,嘴里还嘟囔:“不就这么一小段路吗,穿什么鞋……” 在她的牢骚时,身后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猛的抱起了她,杨靖儿花容失色,瞳孔震惊。 “你干嘛?!快……快放我下来!”她用力挣脱,瞪着双脚,却徒劳无功,“我穿鞋……穿鞋还不行吗?你放我下来,太丢人了!” 熊智宸笑容可掬,无动于衷。院儿里的下人个个眉欢眼笑,杨靖儿尴尬地藏进熊智宸的颈间,不敢抬头。 “小红,去打盆洗脚水!”熊智宸把杨靖儿轻放在沙发上,额间闪烁着金光,喘着粗气。 “是,少当家的!” “明天……饭菜清淡点吧!”熊智宸不怀好意道。 小红与杨靖儿疑惑转头望向他。 熊智宸一边踏着轻快的步子上楼,一边叹口气说:“再吃下去,你们就该叫她胖夫人了!” 说罢便关上了房门。杨靖儿怒目圆睁,鼓起的腮帮子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旁的小红笑出了声。 “不许笑!”杨靖儿喝道,撅起的红唇楚楚可怜。 夜已深,窗外灯光稀稀点点,杨靖儿换上舒服的睡衣,刚爬上床,眼神便停留在肚子上,她用手轻轻一捏,薄薄一层小肚腩,她苦着脸,自言自语:“好像真是胖了……” 杨靖儿虽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却也十分注意自己的身材,每逢休息都会去泡健身房。 “看来是熊府的伙食太好,不行!明天开始控制饮食,开启锻炼模式!”杨靖儿定下决心,一个哈欠过后,进入梦乡! 清晨,熊智宸早早地起床准备去码头,对面杨靖儿的房门却开着,“嗯?这么早就去上班了?”他没想那么多,便下楼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刚走出门,便和运动回来的杨靖儿撞个正着。只见她扎上利落的马尾,额间浮出一层汗珠。 “你这是……”熊智宸歪起眉毛问道。 “跑步啊!怎么啦?” “你不……不会因为我昨天说你胖,今天你就……”熊智宸茅塞顿开。 “多谢你昨天提醒,确实胖了。”杨靖儿粗声呼吸着。 “你当真啦?我昨天那是开玩笑的,再说……” “诶好了好了,我去上班啦,快来不及了!” 熊智宸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杨靖儿“哒哒哒”跑上楼去换衣服,熊智宸望着她的背影,眼含笑意,无奈摇摇头,便离开了。 “清姐,这药是不是受潮了?”杨靖儿搓着一些草药道。 梁清问声而来,用手摸了摸,又闻了闻道:“是有一点,来,帮我一起把它们挪出去晒晒太阳吧!” “好嘞!”二人齐力将这些草药搬了出去,杨靖儿看着这些样貌奇特的草药,便问道:“这是什么呀?” “这种草学名叫蓟草,俗称刺儿菜,有凉血止血的功效。”梁清见她求知的眼神,便不厌其烦的给她讲许多药理知识,杨靖儿也听得一丝不苟,这让梁清很欣慰。 “靖儿!”一听这清脆绕耳的声音,便知道是白思楠来了。 “思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杨靖儿抓着思楠的双手。 “我给你送礼服啊!”说罢,身后的白思睿抱着淡蓝色的礼盒出现,俨然就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杨靖儿打招呼道:“白大哥。” 白思睿点点头,微笑下温柔地问:“靖儿,这儿待着还习惯吗?” “嗯,我在这儿挺好的。”杨靖儿不敢看他,仿佛死忠粉见到了偶像一般。 “好啦好啦,别问东问西了,来看看礼服!”白思楠接过礼盒,放到桌上,将杨靖儿揪至桌旁。 “当当当当~”随着白思楠银铃似的声音,杨靖儿眼前一亮,礼盒里躺着一件海蓝色的公主洋裙,蚕丝薄纱间穿梭着恰如其分的银丝,不娇柔,不做作,微微蓬松的泡泡袖上缝制了三两颗宝石般的星星,收紧的腰间尽显完美的线条…… 杨靖儿只觉自己如井底之蛙,从未见过如此梦幻华美的裙子。 “怎么样?好看吧?我是因为你的眼睛像星星一般,才让人这么做的!喜欢吗?”白思楠兴奋着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主意。 杨靖儿点头咂嘴:“果然是白小姐,眼光就是好,我很喜欢,真的很美,谢谢你啊,思楠。”杨靖儿称赞着,笑没了双眼。 “最厉害的这个!”白思楠从衣服下拿出一幅面具,高贵典雅的水蓝色与裙子相得益彰,面具的眼部用金色的小铆钉勾勒出迷人的弧线,边缘深蓝色的羽毛摸上去柔软细腻,杨靖儿看入了神。 “这是我爸一个朋友送给我生日时戴的,我一看,这就是你的嘛!所以给你做了这一身。”思楠手舞足蹈。 杨靖儿看她被她的可爱逗笑了,一旁的白思睿嫌弃道:“好了好了,你能不能像个小姐一样陶然自若啊!” 白思楠撅着嘴,瞥了他一眼,转头又对杨靖儿笑眯眯道:“那我生日那天,你一定要穿着我给你的衣服,准时来哦!到时一定会有很多翩翩公子邀请你跳舞的,你可不能拒绝!” 白思睿轻轻揪了揪妹妹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 “是是是,一定准时到,我的白小姐。”杨靖儿双手作揖。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幅面具开启了她轰轰烈烈的一生…… 第8章 你别怕,我没事 暮色如一张金红色的大网,悄悄地洒落下来,黄昏时分,租界各式各样的建筑物吮吸着今日最后的余晖,渐渐苏醒的美乐斯里,熊智宸正仰坐在走廊尽头深棕色的皮质沙发里品尝美酒…… “智宸!”熊智宸抬起眉毛,随即起身站起,“咯咯”笑出声来,迎上一个拥抱。 “思睿,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拍着白思睿的肩膀兴奋道。 “前几天,一直在忙,这不今天抽空过来了。”白思睿如往日一样,话语柔和,风度翩翩。 “来来来,快坐快坐……”说着,兄弟二人便坐了下来,熊智宸顺势搭着他的肩膀。 “你最近怎么样?”白思睿寒暄道。 “还是那样呗!每天码头舞厅两头跑,”熊智宸吸入一口红酒,“你呢?” “我也一样,还不是被我爸……”白思睿提到他爸话到嘴边顿住了。 熊智宸的灿笑也跟着定格,头转向一边几秒,又转了回来,回归灿笑。白老爷虽与自己明争暗斗,因为父亲那件事儿更是分外眼红,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与白思睿兄妹从小玩儿到大的情谊。 “额……明天思楠的生日要举办假面舞会,她想邀请你去。”思睿转移话题。 “好哇!我妹生日怎么能少了我呢!”熊智宸爽快应承,白思睿却因这一声“妹”无奈苦笑着。 二人仿佛两个巨型儿童,挥霍谈笑,前仰后合。 次日午间,熊智宸与杨靖儿坐在餐桌的两头,杨靖儿面前一碗水煮青菜,一颗鸡蛋,一小块地瓜,她面不改色地吃着自己“定制”的减肥食谱。 熊智宸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就吃这些?能吃得饱吗?” 杨靖儿瞟了他一眼,说:“小红,告诉少当家,我吃不饱没关系,免得变成胖夫人!” 一旁的小红惊出圆溜溜的双眼,又望向熊智宸:“少当家,夫人说她吃不饱没关系,免得……” “我不聋!”熊智宸塞了一口牛肉说,“我……我看你也瘦了,也不用减了吧!”他用筷子戳着米饭,不敢看她。 “那怎么行,总要瘦到少当家满意呀!”杨靖儿阴阳怪气道。 熊智宸“啧”了一声,无可奈何道:“行行行,我满意,好了吧!看你吃这些东西,我都没胃口了。” 杨靖儿绷着的脸上顿然笑逐颜开,她觉得自己整到了熊智宸。 “晚上我有事,不回来吃饭了!”熊智宸细嚼慢咽。 “巧了,我晚上也有事儿!”杨靖儿应道。 “什么事儿?”熊智宸好奇无亲无故的她能有何事。 杨靖儿撩起眉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告诉你!”说罢,轻轻放下筷子回到自己房间。 熊智宸“切”了一声,也擦了擦嘴,整理一下衣服,向楼上走去。 夜幕降临,偌大的白公馆今日灯火通明,黑沉沉的大门外皆是魁梧黧黑的保镖,杨靖儿换上思楠为她准备的一袭蓝裙,姗姗而来。 面具下的她此时五味杂陈,这里曾是她刚来到上海的第一个家,这里有温暖亦有绝情,有愉快亦有痛心,想到这儿,她不禁叹了口气。 出示邀请卡后,杨靖儿便如白家人一样,直奔主厅,她想立刻找到思楠送给她自己精心制作的礼物。 主厅里明光烁亮,穿梭往来的人都带着精致别样的面具,这一张张面具下,藏着的,或许,就是鹰嘴鹞目,阴狠毒辣…… 杨靖儿东张西望,脖子都伸长了…… “嘿,靖儿,在找我吗?”白思楠拍了拍她的肩膀调皮地问。 白思楠粉白色蓬蓬裙上均匀分布着粉色珍珠,洁白的面具下藏不住她俏皮精致的脸庞。 “当然啦,除非你不想要礼物了!”杨靖儿双手藏到背后。 “要要要,什么呀?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嘛!”白思楠围着杨靖儿转圈,可就是拿不到。 见此状,杨靖儿偷笑着拿出来,是一枚银色发卡,上面的装饰是杨靖儿亲手粘上去的,还有一朵她采摘的小桃花呢。 白思楠一把抢过,捧在手心里:“好精致啊,你做的?” “嗯,亲手做的,喜欢吗?”杨靖儿得意道。 “喜欢,太喜欢了,谢谢你……”白思楠爱不释手,蹭着杨靖儿的肩膀道。 “小姐,老爷叫您过去。”一旁的丫鬟催促着。 白思楠点点头,转头对杨靖儿笑盈盈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个大寿星赶紧先去忙吧,别招呼我,我自己转悠就行!”杨靖儿故作轻松。 白思楠走后,杨靖儿四处搜索,找了一个偏僻角落的椅子前坐了下来,她想:这种高端人士的聚会还真是铺张浪费,想想自己一小镇姑娘,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假面舞会。 正当她发呆神游时,不知哪里来的丫鬟毛手毛脚,打翻了手中的清水,水珠溅到杨靖儿的面具上。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儿吧,对不起。”丫鬟不知道自己惹了哪家的千金,一个劲儿的道歉。 杨靖儿见她也不是故意的的,便摆手回道:“没事儿,你下去吧!” 那丫鬟胆战心惊,抱着盘子一溜烟儿跑了。 杨靖儿无奈摇头,抬起纤纤玉手,摘下面具,漏出妆容下倾国倾城的脸庞,拿起桌上的用餐布,小心的擦拭,确认干净后,又戴在脸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这一切,被二楼的熊智宸尽收眼底,他邪魅一笑,没想到杨靖儿说得“有事儿”竟是参加这场舞会…… 袅袅不绝的音乐缠入耳畔,主厅的中央渐渐聚集起锦衣华服,婆娑起舞…… 杨靖儿双手摆弄着腰间的绸带,百无聊赖。 “可以请您跳支舞吗?”杨靖儿应声扬起头,眼前一位公子西装笔挺,品貌非凡,浅弓着腰,绅士手彬彬有礼,虽戴了面具,却挡不住面具下闪着柔光的明眸。 杨靖儿回想起答应思楠不能拒绝舞蹈邀请,便抬起玉笋般的手臂,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有几许熟悉。 远处的白思睿呆立在那里,本应是邀请杨靖儿跳舞的轻快步伐戛然而止,本应是欣喜雀跃的眼神刹那间黯然失色…… 在优雅动人的华尔兹旋律中,他二人宛如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夺人眼球,引人驻足观赏…… “我们……认识吗?”杨靖儿瞪着好奇地眼睛望着他。 一时间他不知所措,不敢吭声,眼神更是不敢与她对视,只是摇摇头…… “是吗?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杨靖儿喃喃自语道。 “你是思楠的朋友?”杨靖儿又问。 “嗯。”他粗声应了一声。 杨靖儿心里疑惑:这人还真是奇怪,邀请我跳舞,却不和我说话,这些富家公子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呀…… 不远处一位神情诡秘的服务生端着服务盘,盘底赫然架着一把手枪,他目露凶光,环顾着四周,寻找着插有蓝色羽毛的面具…… 一曲清耳悦心的舞曲结束,杨靖儿提起裙边,对方也右手放在腹前,二人鞠躬致礼,周遭的掌声响起来,为这对才子佳人的动人舞姿…… 杨靖儿“呼”了口气,似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准备离开这众人聚焦的中心。 当她转身的一瞬,正与那服务生四目相对,服务生一把扔掉手中的盘子,举起手枪,红酒杯“啪”得一声摔得粉碎,红酒飞溅到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 杨靖儿惊愕地看着正对自己的枪口,她仿佛四肢被捆绑一般,动弹不得。 “嘭!” 一声沉闷的枪声过后,白公馆里惊慌四座,人人都如过街老鼠四下逃窜……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双宽大的手推开了她,子弹不偏不倚,打到了他的左肩…… 服务生见行动失败,消失在人群中。 杨靖儿望着恐慌万状的人群,耳朵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猛地坐起,回头看见倒在地上的舞伴。 她努力站起,一把扯掉面具,跌跌撞撞地跑向他…… 看着血泊中的他,杨靖儿跪倒在他面前,一双颤抖的手捂到嘴边,眼泪夺眶而出,生活在和平安逸中的她,从未见过这些所谓的刀光剑影…… “你……你没事儿吧!”那人强忍着钻心的疼痛问她。 杨靖儿陀螺一样摇头,用手堵住不断涌血的伤口。 “咳……好,没事儿,你别怕,我没事儿……”他强忍着痛歪嘴一笑,让人心疼。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刚刚跳舞一句话都不说,现在先别说了,快来人,有没有人……”杨靖儿的眼泪止不住了,滴落在他的手背。 “你……你今天……今天真好看,靖……儿……”说罢,昏厥了过去。 杨靖儿怔住,沾满鲜血的双手颤巍巍地揭开他的面具……那熟悉的面庞,是熊智宸,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杨靖儿不敢相信地后退,心如刀割,痛得无法呼吸。 “智宸哥!”白思楠与哥哥奔来。 “智宸!智宸!”白思睿惊慌之下摇动他的身体,“司机!司机!快把车开过来!” 白思睿背起熊智宸,向医院奔去。 杨靖儿愣在一旁,眼神迷离,只是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第9章 我是家属 今日的夜,格外黑,天幕中的斑点星光也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发出乳白色柔光的洪恩医院给这夜增添了一抹亮色。 医院门前,疾驰而来的汽车骤然停下,白思睿背着中枪的熊智宸火急火燎一路奔进医院,石头一旁扶着,思楠紧随其后,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不堪…… 杨靖儿仿佛提线木偶,面如土色,机械一般的双腿跟在他们身后,惶恐不安的瞳孔左右抖动,她从未想过,有人会为了她,不惜拼上性命。 熊智宸被紧急推进手术室,门外的人都缄口无言,偶尔能听到白思楠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你们白公馆为所欲为,”石头愤愤不平道,“少当家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白思睿抬起疲惫的双眼,额间的汗珠还没有完全干,看着石头得眼睛说:“今天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熊家一个交代。” 石头转过头,不想看他。 杨靖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空洞的眼神、无力的双肩,白思睿抿着嘴唇,凝望着她,安慰的话爬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 手术室的门在此时“咔”得一声打开了,他们几人一拥而上,杨靖儿期盼的双眸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谁是病人家属,需要签字!”医生手捧手术单,说道。见他们谁都顿口无言,“病人现在命悬一线,连个签字的亲人也没有?” “有!我是!”杨靖儿走上前来。 一旁的石头见此状,欣慰不已。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医生问道。 “未婚夫妻,我……是他的未婚妻。”杨靖儿木讷道,此刻的她没想那么多,只希望熊智宸能活着。 一旁的白思楠本就惊魂未定,一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大吃一惊,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杨靖儿说得是真的,还是只为了救智宸哥,可此时,她更关心的是熊智宸的安危。 “好吧!未婚妻也可以,在这儿签字!” 杨靖儿煞白的右手努力握住笔,笔尖止不住的抖动,以致她签得字迹潦草,可谁又会在意这个呢? 医生合好病例单,转身又进去手术室的一瞬,被杨靖儿揪住衣袖:“医生,一定要救活他,求求你。”杨靖儿祈求着,白思睿看在眼里,他知道,她的心已经进不去了…… “我会尽力的!”说罢,手术室的门再一次关上了……杨靖儿退至墙边,星辰般的眸子此刻没有半点颜色,更不敢抬头与思楠对视…… 走廊尽头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熊智宸被推了出来,医生摘下口罩,擦了擦流落的汗珠。 “命是保住了,但病人失血过多,等醒来,怕是要等上几天了。” 一双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终于有了几许光芒,杨靖儿一个劲儿地对医生说:“谢谢,谢谢……” 阳光爬上窗沿,铺洒在杨靖儿憔悴不堪的侧脸,她趴睡在床边,单薄的身躯蜷缩在那里,人见犹怜。 白思睿带来早餐轻轻打开病房门,见杨靖儿正熟睡,不忍叫醒她,便将床边的薄毯小心翼翼披在她身上…… “熊智宸!”杨靖儿惊坐起来,以为熊智宸醒了,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思睿,眼神瞬时黯然…… “我带了早餐,你来吃点儿吧!”白思睿为免尴尬道。 “谢谢,我不饿,你吃吧!”杨靖儿有气无力。 白思睿也没再做声,他知道此时最好的守护便是沉默。 “少夫人,隔壁房间已经租下了,您去休息吧,我来看着,您放心,少当家醒了,我第一时间叫你。”石头风尘仆仆进来,边走边扶起杨靖儿。 听了石头得安排,杨靖儿这才顶着黑眼圈,踏实地睡去,这一觉,没有周公,没有梦寐,只觉鼻息均匀,呼吸顺畅。 睡饱后,杨靖儿睁开迷蒙的双眼,窗外已是灯光点点,众星拱月,自己竟睡了一整天,她赶紧拖上鞋子,去熊智宸的病房。 推开门,医生正在给熊智宸换药,杨靖儿缩着脖子,不敢看那伤口,包扎毕,医生嘱咐两句,便出去了。 石头为少当家轻轻地穿上病号服,杨靖儿缓缓上前,一瞬间,她看到形状不一的疤痕躺在他古铜色的皮肤间,这让她心头一震。 “他的身上怎么……”杨靖儿指着这些伤疤不禁问道。 石头利落地为熊智宸盖上被子,走向窗边,似是下什么决心,转过头,开始讲述这位少当家的过往: “少夫人,您别看少当家每天嬉皮笑脸的,他可不是表面那么纨绔,老爷去年骤然离世,少当家独自撑起熊家,吃了不少苦,上海多少商贾盯着熊家,为了保住熊家,少当家和码头兄弟一起抗沙袋,吃糟糠,才渐得人心,人人只知道熊家少当家是上海滩的小阎罗,却不知道他必须忍常人不能忍……少当家雇你做少夫人的初衷,也是为了在众商贾面前示威,证明他已有家室,熊家也不只有他孤身一人了。” 杨靖儿这才顿悟:“那……白家……”她试探道。 “白家……原和熊家是莫逆之交,直到去年白振擎开始偷偷与日本人做鸦片交易,老爷知道后与其好言相劝,谁知白振擎非但没有改,却变本加厉,老爷只得将码头有关他的生意全部叫停,白振擎和老爷大吵一架便再无往来,没多久,老爷遭人暗害,少当家一直觉得这和白振擎脱不了干系,便一直在暗中调查,却苦于没有证据……” 听到这儿,杨靖儿转过头,望着他,往日丰润的双颊瘦了下去,如白纸一般,双眸无力地闭着,微弱的呼吸带动着胸口上下起伏……她的心头似乎被针尖刺痛一般,难道……她忽然摇头,不愿再往下想,她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石头,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杨靖儿轻声道,说罢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他,空洞的思绪在悠长的黑夜里来回穿梭,直至东边鱼肚白,晨光仿佛细碎的鎏金,轻抚人间…… 熊智宸睫毛抽动,终于睁开了双眼,刚想起身,肩膀传来一阵刺痛,他皱紧了眉头,缓缓躺平…… 目光移向床边,杨靖儿坐在椅子上睡意朦胧,窗外照射进的阳光给她渡了一层金边,仿佛整个人散发着温暖与光亮…… 熊智宸泛白的嘴唇提起一丝笑意,他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后,醒来的第一眼,便能看见心底最想见的人…… 第10章 其苦不可言宣 “少当家的,你醒啦?”石头迎门而入,恰好瞅见熊智宸断魂失魄的样子。 熊智宸瞟了他一眼,收起方才的痴痴傻傻,“啧”了一声,闭上眸子,满脸嫌弃。 睡梦中的杨靖儿也猛的惊醒,她看着苏醒的熊智宸,纹丝不动,揉搓了几遍双眸,确定他是真的醒了,这才乍然弹起,疲惫的脸上泛起笑晕:“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熊智宸眉眼无措,须臾之间,他又和往日不无二致,龇牙咧嘴道:“疼~怎么不疼,都疼死我了!”杨靖儿刚要为他整理绷带…… “那我赶快去叫医生!”一旁的石头真是不解风情。 熊智宸深吸一口气,翻着白眼,有这么一个没眼力见儿的手下,真是心力交瘁…… “少当家,您的伤口处于恢复阶段,切记不要沾水,不要动左肩,哦对了,您这次失血过多,应该多吃一些益气补血的膳食……”被石头“请”来的医生滔滔不绝,病床上的熊智宸听得头昏脑涨,唯有杨靖儿凝神静气,一丝不苟地记着这些话。 医生“终于”交代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少了聒噪的病房连空气都变得通畅了。 “你先听医生的话,我去上班了。”杨靖儿舒心而道。 “嘶~诶呦~”熊智宸见她要离开,慌忙之下故作疼痛,“真没良心啊,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一句谢谢便算了,你是不是该好好照顾一下我呢?”他瞪圆了无辜的双目。 “我……”杨靖儿欲言又止。 “少夫人有好好照顾你,你昏迷的时候,她也没睡好……”一旁的石头又开口了。 熊智宸低头搓眼,恨不得把石头从窗户上扔出去,只见他呼了口气,努力恢复心平气和,咬牙切齿地笑着说:“石头,你这么闲的么?码头没事儿了?” “嗯,少当家您放心吧!码头的事处理好了!”石头瞪着纯洁的眼睛,“美乐斯也交给乐姐打理了。” 熊智宸皮笑肉不笑:“你还真是我的好帮手啊?” “哪里话,这都是我该做的!”石头憨笑道。 熊智宸一秒变脸,白着眼转过头…… 石头懵然,问杨靖儿:“我是不是说错什么,惹少当家不开心了?” 杨靖儿抿着嘴粲然一笑,没想到这两个大男人也有如此率真可爱的一面…… 她走向病房门间回头道:“我走喽!” “啪”得关门声后,熊智宸捂着伤口起身坐了起来。 “少当家,快躺下快躺下……裂了怎么办?伤口!”石头慌不择言。 “你呀!平常话不多,今儿吃什么了,一句接着一句,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儿疼算什么。”熊智宸牢骚着。 石头挠挠发间,迷惑不解。 熊智宸的脸倏然变得正容亢色:“查了么?是谁要杀杨靖儿?” “白少爷说会给我们个交代,不知查的怎么样了。”石头也一本正经答。 “你也秘密调查,派帮中兄弟暗中保护少夫人,出了什么差错,你也卷铺盖走人吧!” “啊?”石头不可思议道,却被熊智宸的金刚肃目逼退了回去,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道:“哦!” “清姐……补血的药膳……有哪些呢?”靖儿研磨着药草,低首抬眼道。 梁清笑笑:“怎么,要给你的少当家做吗?” “什么我的少当家,他毕竟是为了救我,我理应为他做点儿什么吧,不然就成孤恩负德的小人了不是?”杨靖儿吊着嗓子。 “好好好,你说是那就是呗!这男士益气补血,猪肝、鱼汤……呶,这个首乌和红枣熬得粥也有补血良效。”梁清随手拿起何首乌道。 杨靖儿一把抢过:“真的吗?这个我要了,你在我工资里扣吧!”一眨眼的功夫就离开了。 梁清看着她精神奕奕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为杨靖儿的乐以忘忧而欣喜,亦为她将来的不可预知而担忧…… “小红!小红!快来……”这几日鸦默雀静的熊府里传来了杨靖儿的叫唤和“叮叮咣咣”的声音。 “少夫人!你在干什么?!”闻声而来的小红被眼前杂乱无章的厨房惊呆了。 “快来帮帮我,这……这条鱼明明……明明死了,为什么还在动啊?”杨靖儿拿着刀,被一条鱼吓得都结巴了。 小红叹了一口气,轻轻结果她手中的刀,无奈道:“少夫人,您想吃鱼,我给您做嘛,这舞刀弄枪的,万一伤着可怎么办啊?” “我就是想煲鱼汤,没成想这么难,你教教我吧!”杨靖儿如幡然知错的孩子一般。 “少夫人,这是你煲的粥吗?这……这黑糊糊的……能……喝吗?”小红顺手打开的锅里,赫然铺躺着所谓的“首乌红枣粥”。 “当然能了,这是药粥,最补血了!”杨靖儿黯然的脸上有提起色彩。 “补血?哦……我明白了,您在给少当家做饭啊?”小红捂着嘴,眯起的双眼笑意浓厚。 “快教我煲鱼汤吧!别贫了!”杨靖儿赶紧转移话题。二人又对着那条鱼“叮叮咣咣”起来。 不觉间,黄昏的余晖爬上病房的窗户。 “咕噜噜~”熊智宸的肚子正发出抗议,偏偏这时石头去码头处理琐事,他呢喃着:“这个该死的石头,不想看见吧,就在眼前晃悠,用得着他了吧,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正当他烦闷不满时,门“吱呀”一声,他控制不住自己吼道:“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啊?你主子快饿死了连个影儿……”熊智宸撑圆了双眼,眼前并非石头,竟是杨靖儿,他脸颊蓦然灿烂,略显柔情道:“你来啦……” 杨靖儿手提饭盒:“你饿啦?正好……那个,我做了鱼汤和粥,你尝尝,都是补血的……” 熊智宸眯起眸子,惊喜道:“你做的?” “嗯。”杨靖儿一边盛粥一边应和,“你尝尝,看能不能吃!” 熊智宸听到“能不能”三个字,眉间一紧,杨靖儿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送到他嘴边,他看着杨靖儿,目光惶恐不安,挣扎着打开双唇…… 这粥吸入嘴中,熊智宸静止不动,霎时觉得七窍生烟,藏在被子中的右手使劲儿掐着大腿,其苦不可言宣…… 望着杨靖儿闪耀的眼镜,他努力镇定,挤出一丝笑容:“嗯,味道真不赖!” “真的吗?”杨靖儿刚要自己吃一口,被熊智宸一声拦下:“诶诶,这是我的,你不能吃!”杨靖儿只觉他幼稚可笑,便继续给他喂粥。 熊智宸边喝粥,边凝视着她,这是他梦中的美满画面,仿佛那粥,也没那么难喝吧…… 第11章 那双眼,她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智宸哥,我给你买了生煎包,你一定……”迎着开门声,白思楠的清脆声戛然而止,撞见正在喂粥的二人,让她无所适从。 杨靖儿定了定,猛的收回手中温热的碗,对着白思楠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意…… “思楠来啦,来来来,快坐!”熊智宸故意漏出痞气,缓解气氛…… “嗯,智宸哥,你好点儿了吗?”白思楠黯淡无光的脸上泛起红晕。 “嗨!我没事儿,皮糙肉厚的。” “智宸哥,你这次可得好好感谢靖儿,要不是她装你的未婚妻在手术单上签字,病情就耽误了……”白思楠环着她的胳膊大声地说着,仿佛音调提高了,便听不见自己内心最害怕的那个声音了…… 熊智宸一脸蒙圈,他不知自己昏迷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他顿口无言。 “我没有假装,我……是他的未婚妻……”杨靖儿深思熟虑后,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若是承认假扮,白老爷那儿万一知道了,定会伺机对付熊家,杨靖儿别无选择。 白思楠钳口挢舌,病房里的空气凝结,似乎能听到她促然的心跳声。 杨靖儿搂着她的肩膀:“我们出去走走吧!”白思楠在失魂落魄中被带离病房,熊智宸心生疑虑,杨靖儿究竟是为何,不承认他们是合约夫妻呢? 在杨靖儿看来有些话一定要当面说。 空旷的医院天台上零零星星地溜达着几个人,太阳散尽今日的最后一丝晖芒,沉落入西山,万物沉浸在没有阳光,更无月色的日夜交替间, 白思楠缓缓移向天台栏杆处,凝望着天际的斑斑点点,蠕动的双唇欲说还休…… “思楠,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不该瞒着你。”杨靖儿迎上前去,停在她的左侧,轻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白思楠没有看她,面前黑蓝的天空映衬着暗淡的脸颊。 杨靖儿望向她,面色凝重,目光又转向天边,微风撩起她耳畔的青丝:“我找工作那日,回家听到你和白老爷的谈话,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让你们父女产生嫌隙,所以才离开,因为一天没吃东西,晕倒在路边,被熊智宸救了……” 听到这儿,白思楠转过头,难以置信中夹杂着些许心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一直不解为什么会是石头来传信说你很安全,原来如此。” “思楠,事情接踵而至,我知道你喜欢他,却实在找不到方式告诉你。”杨靖儿面向思楠,目光如炬,真诚至极。 白思楠与她四目相视,右手轻捻起杨靖儿的手道:“靖儿,我们是朋友,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思楠呼了口气,“”智宸哥不喜欢我,我很早就知道,他会像哥哥一样疼我,我也能像妹妹一样关心他,就足够了,我一直好奇未来是怎样一位奇女子能成为我的嫂子,没想到,竟然是你……”白思楠乌云凝重的脸灿烂起来,取笑着说道。 那故作轻松的样子让人心疼,杨靖儿看在眼里,却不能言说……只能环抱住她,嘴中呢喃着:“对不起。”她终于体会,不是所有的谎言都是欺骗,而所有的隔阂都来自谎言…… 石头正拾掇病房:“欸?这黑糊糊的什么东西啊?”他抽动着鼻翼,面露苦色。 “你帮我拿来,我还没吃完呢!”熊智宸伸出右手。 “吃?这东西能吃吗?”说着便喝了一勺,霎时脸色铁青,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少当家,这怎么能吃呀!我倒了吧!”说着准备出门。 “回来!谁让你喝了,又不是给你做的!拿来!”熊智宸嫌弃道。 只见他端着碗黑暗料理,吃得还有几许甜蜜,竟全都消灭了,石头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便又去收拾屋子。 片刻,石头觉得脊背发凉,回头蓦然发现,熊智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少当家的?”他小心翼翼问。 “你和杨靖儿说什么了?”熊智宸直入主题。 “啊?没……没什……没什么。”石头摆弄手中的抹布,游离着眼神不敢看他。 熊智宸晶亮的眼眸冰冷起来,让人不寒而栗!石头瞟了一眼:“就……就把你和白家的事儿……还……还有你为什么雇她当少……少夫人的事……” 熊智宸挺起腰,怒目圆睁,刚要斥责于他…… “啊~我突然想起码头还有件事儿,我走了……走了啊……”石头提起外套,还没穿上,就溜了出去。留熊智宸一人气鼓鼓得待在那儿…… “你还不睡么?”熊智宸还没回过神,就听到杨靖儿疲钝的声音。 他伸了伸脖子:“你回来啦?思楠……没事儿吧!” “看得出来,心里不舒服……”杨靖儿坐了下来,“你怎么样?吃饱了吗?” “当然了!都吃完了,这不得补补血嘛!”熊智宸笑不掩虑,皮笑肉不笑着。 “熊智宸,”杨靖儿忽然走到他面前,面色严肃,“谢谢你,救了我!” 杨靖儿如此一本正经地道谢,让熊智宸措手不及,“呵呵呵呵,没什么,这么点儿伤能伤着我吗?”他假笑道。 “不!你不懂!我是绝不能死在这儿的!”杨靖儿边收拾饭盒,边扬声道。 “为什么?”熊智宸刚嬉皮笑脸的模样转瞬为正,他不懂杨靖儿为何这么说。 “因为……”杨靖儿险些脱口而出,“因为……我怕死啊!”还好脑子机灵。 “熊智宸……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杨靖儿凑近他,瞪着她星辰般的眸子好奇地问。 熊智宸望着这双眼,心底划过一丝不安,脸上泛起少有的暗淡,平缓的声调是那样难过:“为什么?你会去哪儿?” “哎呀!我就是说如果嘛!”杨靖儿起身摆手,却被熊智宸有力的大手接住,杨靖儿目瞠口哆,竟赫立在那,一动不动…… “杨靖儿,如果你有一天不得不离开,你一定要告诉我。”熊智宸的双眼坚定而黯然,真诚而惊惧…… 杨靖儿顿了顿,轻松拿起饭盒,边离开边说:“行行行,一定告诉你!”她不敢回头,因为那双眼,她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熊智宸屏气敛息,他的心里从未如此惴惴不安,时至今日,杨靖儿已经是“唯一”一般的存在,他害怕……害怕失去她…… 第12章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靖儿,快下班了吗?”白思睿踏入医馆,背光而来,松软的声音流过。 正在整理账本的杨靖儿抬起眸子,见是他,一脸笑意:“白大哥?你怎么来了,下班……还得一会儿呢!” 一侧的梁清瞟了一眼白思睿,点头打了打招呼,便去研磨药材。 “今晚你有没有空,咱们去吃西餐吧!”白思睿笑弯了眼。 “好哇!自从那个熊智宸说我胖,我就再没吃顿好的了!”杨靖儿憋着嘴道。 白思睿上扬的嘴角微微抽动,又和颜悦色道:“我出去等你,你忙完咱们去吃。” 杨靖儿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便去帮梁清收拾。 “你……喜欢白家少爷么?”梁清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杨靖儿瞠目而立,随即吊儿郎当道:“他……长得那么帅,谁不喜欢!” 梁清无奈闭眼:“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杨靖儿嬉皮笑脸起来,满脸花痴:“怎么可能,他呀,就像电影里的偶像,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我呢,就如同粉丝,怎么敢有非分之想?” 梁清听到“粉丝”二字并没觉得惊讶,而是低头笑笑,又抬头义正言辞地说:“这样最好,白家,你还是少沾染为妙,那白老爷,可不是你能动容周旋的。” 杨靖儿疑惑地望向她:“清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和他打过交道?” 梁清回避着她的眼神:“我一个小大夫能和他打什么交道呀,道听途说而已!” 杨靖儿“哦”了一声,可这心中似有什么力量在较劲,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间格调满满的意大利餐厅里,天花板上闪闪发光的水晶吊灯在不同角度下折射出斑斓的彩光,如梦似幻,欧式风格的桌椅处处透着贵族气息…… 杨靖儿摆弄着眼前刻有精致花纹的红酒杯,并没有注意到白思睿炽热的眼神。 “靖儿……这个地方还喜欢吧?” “嗯,喜欢,就是……怪不自在的。”杨靖儿眯起眼睛。 优雅绅士的服务生打破空气的宁静,端来期待已久的美味佳肴,外焦里嫩的西冷牛排,浓郁鲜香的蔬菜汤,清爽可口的沙拉…… “那我开动了哦!”杨靖儿便大快朵颐起来。 白思睿默默在为她切着牛排,温润如玉的样子难掩心中愉悦。 “白大哥,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杨靖儿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问。 白思睿见她这个样子,“噗嗤”笑出了声:“既然你我一声大哥,我理应带你尝尝新鲜的东西……嗯……思楠说你很能吃,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抿着嘴,控制自己不能笑出来。 “哎……想笑就笑吧,我本来就是吃货,这个世界上美食带给你的幸福感是谁都代替不了滴~”说罢,一口牛排送去口中,松软弹嫩的口感让她“嗯~”个没完没了…… “靖儿……”白思睿望向她,试探着说,“你……真的要嫁给智宸吗?” 杨靖儿手中的刀叉停顿一秒,脸色不像刚刚那般自然,变出一张不自在的笑脸“嗯”了一声。 白思睿垂下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波澜:“那你喜欢他吗?”看似不经意的提问却是他鼓起的莫大的勇气。 杨靖儿抬眉望向他,紧绷的脸颊又灿烂起来:“当然喜欢啊,他对我很好的!”看似不经意的回答,也是她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只要你喜欢就好,智宸值得托付。”思睿抬起头与她相视而笑。二人在透着霞光的橱窗里谈笑自若,这也是白思睿从小到大久违的舒适与安逸…… “诶?石头,你说……今天杨靖儿会不会给我送饭?”熊智宸惬意得抖动着脚丫子,憧憬地望着天花板。 “恐怕够呛!”石头整理着他带来的晚餐。 “怎么了?为什么够呛?”熊智宸一屁股坐起,撑疼了伤口也只是龇龇牙。 “你不是让我派兄弟们暗中保护少夫人,今天她一下班就被白少爷接走了,二人在西餐厅里吃得可开心了,现在还没回去呢,怎么给你做饭!”石头比划着,仿佛眼前就能看见他们欢声笑语的样子。 熊智宸神情冷漠,气喘如牛,扬起脑袋忿忿不平道:“石头!给我喂饭!” “哦哦!”一旁的石头莫名其妙。 “嗯~真好吃啊?好吃死了,你说这么好吃的饭,我干嘛要吃她做得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熊智宸狼吞虎咽,边吃边吊起嗓子大声说。 石头翻着白眼:“少当家,你吃醋了?” “吃……吃什么……吃什么醋,真是笑死人了,她值得吃醋?啊?她和思睿吃完饭再看个电影多好,啊?是不是?是不是?”熊智宸含着满嘴的食物,激动着。 食物残渣如喷射的子弹,正中石头无辜的脸…… “得,您说什么都对,咱好好吃饭行吗?”石头耸起肩膀,用衣服擦了擦脸,无奈道。 熊智宸转过头,“不吃了,饱了!”随即躺了下来。 “呼……”石头缓了口气儿,泄了气般远离病床,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少当家,这次枪击事件有眉目了。” 熊智宸面向他,脸色瞬时凛若冰霜,目露凶光:“是谁?” “还没查到,少夫人那日的蓝色面具不见了,据调查,凶手是冲着那面具去的,而这个面具是有人故意送予思楠小姐,而思楠小姐又转赠予少夫人。” “你的意思是……凶手的目标是思楠,不是杨靖儿?”熊智宸茅塞顿开。 “应该是,这几日兄弟们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可见没有人要伤害少夫人。” 熊智宸点了点头:“那就好,对了,思睿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要不要去通知一下?” “不必了,思楠整日在家中,应该没什么事,她也不会与人结怨,想必是她那唯利是图的爸惹上的仇家!”熊智宸叹了一口气,“明天出院!” “啊?医生还没让你出院呢,再说了……”石头正伸出一只手喋喋不休呢,熊智宸鼻息如雷,仿佛故意要盖过他的声音。 石头顿了顿,收回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的收,摇摇头,便蹑手蹑脚挪出了病房。 此时的熊智宸张开双眸,这眸子里似有“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的思念之感…… 第13章 而他,就是那颗毒瘤 “少当家的,您伤口还没有好完全,不能出院,万一感染,会更麻烦的……”医生依旧他絮絮叨叨的模样。 “哎呀,你就别念叨了,我这不是能动了吗?我自己会注意的,熊某在此多谢贵医院的照顾啊,告辞了!”熊智宸边说边换上衣服,还没等医生回答便健步如飞,溜出了病房…… 医院外阳光不锈,微风不燥,熊智宸深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露出嘴间月牙,仿佛轻松得要飘飘然了。 “少当家,你怎么出来啦?不等我进去给你收拾呀?”石头形色匆匆,一路小跑着递来风衣。 熊智宸顺手接过:“等你来?我就被那医生的紧箍咒念晕过去了。”他华丽的转身间,风衣爬到了他结实的身上,这八尺男儿迎着风,活力四射…… “石头!先回家!”熊智宸含羞而笑。 “恐怕不行了,少当家!”石头变了脸色。 “为什么?”熊智宸望着他,面色凝重。 “码头出事儿了,白老爷从国外进得物品,非要从我们这儿过,又不让兄弟们开箱检查,现在正僵持着……” 熊智宸咬了咬后槽牙,屏息而道:“走,去码头!”说着,二人便乘车扬长而去。 “你们这些小喽喽,我的货也敢拦,还想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白振擎插腰吊嗓,盛气凌人,一旁的白思睿虽看不惯父亲这趾高气扬的样子,却无力参与其中。 “呦,白老爷?哪股妖风把您吹来了!”熊智宸手插裤兜,晃晃悠悠地走来,一脸邪笑…… 白振擎别作一眼,又转过头,没将他放在眼里:“既然你们当家的来了,就抓紧时间卸货!” “白老爷,我熊家码头不做你白家生意已经一年多了,您怕不是上了岁数,忘了吧?”熊智宸探着脖子,与其四目相对。 白振擎吞了吞口水,那细微的动作根本没人发现,只见他转过身子,胸脯挺得笔直,漠视着他:“熊智宸,你老爸和我做了一辈子生意,他总该教过你敬老尊贤吧!” 熊智宸的脸色蓦然阴沉,冷笑一声:“自然是教过,你呢,称得上老,至于这贤嘛,安到你身上,还真是让人觉得吹大法螺……”他故意摇了摇头。 “你……你说什么?”白振擎恼羞成怒,双目圆睁。 熊智宸神情冷漠,迎着他的双眼道:“所谓贤人,没才情也必须有德行……白振擎,你要是问心无愧,就让弟兄们验验,没问题了我熊智宸让你过我的码头!” 白振擎猝不及防下被问得哑口无言,白思睿小声在父亲耳边嘀咕:“爸,就让智宸验验吧,不就是点普通的货物么!” “你懂什么?这货不能验!” 白思睿听父亲这话,更是不解了:“为什么?” 还没等白振擎开口,熊智宸扯起了嗓子咬牙切齿:“因为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货物!这些东西,是残害中国人的毒药,而他!就是那颗毒瘤!” 白思睿睁大眼睛望着父亲,微微颤抖着脑袋,他知道父亲为商有时奸诈狡猾,却从不敢想象父亲会做昧良心的事儿! “你闭嘴!熊智宸,你别血口喷人啊!”白振擎指着他的鼻子,面目狰狞,“现在你们让我过,我也不过了,张伯,让船开走!” 道完,便拂袖而去,又回过头来:“熊智宸,我奉劝你,小心一点。” “多谢!”熊智宸笑弯了唇,眼光却冷若冰霜。 “小红小红!你做得红烧肉太好吃了吧!简直能开饭店了。”杨靖儿鼓着脸蛋儿,津津有味道。 “咳咳……少夫人虽说不减肥了,这太油腻的东西还是少吃吧!”熊智宸从门外回来,阴阳怪气的。 杨靖儿皱起眉:“你怎么回来了?” “我出院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熊智宸伸展胳膊,如正在表演中的魔术师。 杨靖儿“嗬”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便狼餐虎噬起来。 熊智宸顺势入座,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望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道:“杨靖儿,听说……思睿带你去吃西餐了?”说完又拿起筷子,低头闷吃,不去看她的眼睛。 杨靖儿抿了抿嘴,也没有看他:“是啊,特别好吃!” 熊智宸喘了口粗气,挤眉弄眼着……好一会儿才说:“你是熊府的少夫人,怎么能和别的男人共进晚餐呢,也不怕别人笑话。” 只见杨靖儿放下筷子,目光炯炯,盯得熊智宸不敢抬头与她眉眼相对。 “我现在还不是少夫人,再说了,做你的夫人还不能和别的男人吃饭了?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做你的老婆,将来岂不是要茕茕孑立,老死在宅子里呀!”作为新世纪的女性,杨靖儿的话如机关枪一般喋喋不休。 熊智宸见她说出那么多自己听不懂的话,食不下咽,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句:“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心里暗想,:女人真是不好惹呀…… 杨靖儿这才低下头,心满愿足地吃起来,心里暗爽:本姑娘可是辩论赛冠军呢! 正当二人风卷残云时,石头形色匆匆,行至餐桌边,对着熊智宸低头耳语,杨靖儿抬眉观察,即刻又毫不关心。 听了石头得话,熊智宸示意他下去。 “杨靖儿!”熊智宸道。 “嗯?怎么啦?”杨靖儿被忽然的点名惊着。 “向你开枪的人抓住了。”熊智宸的语气毫无波澜。 杨靖儿猛地站起:“谁呀?”她对此人好奇之至,因为在这个年代,她实在想不出来谁会害她。 “普通杀手,没有亲戚朋友,而且……他已经死了……” “啊?为什么?……不会是你……”杨靖儿捂着嘴不敢相信。 “与我无关,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杨靖儿缓缓坐下,又极速转过头:“他为什么杀我?” 熊智宸喝了口普洱:“据我所知,他要杀的,不是你,是思楠,只是你戴了她的面具,才将你错认成思楠的。” “啊?”杨靖儿再次站起,“那思楠岂不是有危险!”说着就准备去白公馆。 熊智宸见状也弹坐起来,随即抓住她的手腕:“你冷静一点,思楠在白公馆很安全……” 杨靖儿觉得在理,便被他扶着坐下。 “思楠善良,断不是仇家报复,想来是白振擎惹的祸端。”熊智宸皱眉推测着。 “那明天我去找思楠,试探问问她面具是谁送的不就知道了吗?”杨靖儿又站起来,豁然开朗道。 熊智宸无奈叹气:“白老爷那么对你,你还能这么担心思楠,真是不容易呀!” 杨靖儿扬起双眸,星辰般的光芒照进熊智宸的心里,“白老爷那么对熊家,你不也没有对他们兄妹恨屋及乌呀!” 二人相视而笑,心思对方一览无余…… 第14章 刻骨铭心 至死不渝 清晨,东边出现一抹紫红色,仿佛一朵娇艳的牡丹,亦或是一片散落的玫瑰花瓣。湛蓝的天幕犹如一块巨大的刚刚被清洗过的蓝宝石,洒落人间一片清新…… 刚刚起床的白思楠正与狗狗“馒头”在院子里惬意玩耍,乍然,馒头冲着大门狂吠不止,打破了静谧的白公馆。 白思楠疑惑不解地望向黑沉沉的大门,谁知,杨靖儿调皮地伸出脑袋,嗲里嗲气地说:“思楠思楠,有没有想我啊?” 白思楠粉扑扑的脸上绽开了花,喜溢眉梢,“咯咯咯”地笑起来,放下馒头,行至门前:“靖儿,你怎么来啦?” “当然是想我们家小姐啦,怎么样?要不要出去吃东西?”杨靖儿举眉弄眼。 “好哇!你等我一下!”说罢,白思楠一蹦一跳回到公馆。杨靖儿看着她的背影,满眼担心,满心不安。 须臾,白思楠换上邻家小妹的打扮,休闲自然,高挑的发髻俏皮可爱,张伯打开大门道:“小姐早点回来,不然……” “知道啦知道啦!”白思楠没等他说完,便挎上杨靖儿的胳膊,向前行进。 身后两位身体健壮、孔武有力的男人,是张伯派着保护小姐的。 她二人迈着轻盈明快的步伐,一路说说笑笑,一副闲情逸致般的动人画卷,周遭的一切也仿佛被她们吸引…… “靖儿,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啊?” “我不是发工资了嘛!当然要请你吃饭喽!”杨靖儿摸摸她的手。 “那……吃什么,我来挑,怎么样?”白思楠转着眼珠。 “当然可以,嗯……别……别太贵就行!”杨靖儿挠挠耳朵,尴尬苦笑。 一条被无数双脚磨得发亮的石板路,一个古色古香的上海弄堂,一家不遮天不避日的小笼包铺子,一张张小桌小椅旁,是一声声天南海北的侃侃而谈…… “思楠……你说的……就是这儿啊?你……不会是为了给我省钱吧!”杨靖儿歪歪头,匪夷所思道。 “谁给你省钱啊!这儿的包子可是全上海最好吃的包子呢,小时候我哥,还有智宸……哥,我们经常来这里吃。”白思楠突然的停顿虽然并不明显,却被杨靖儿看在眼里。 “好!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老板?来两笼包子!”杨靖儿举手高喊。 “好嘞!”跑堂的小斯扬起擦汗的白毛巾,吊着嗓子应道。 “思楠,你戴这个发卡真好看!”杨靖儿指着那日送予她的生日礼物。 “那当然了,你做的便是最好看的啦!”白思楠扭捏道。 杨靖儿的笑容凝固一秒,又灿然而道:“你送我的面具,我也觉得是最好看的!” “当然啦!我阿姨说,这面具是全上海仅此一个呢!” “阿姨?什么阿姨?”杨靖儿凝神静气,面容严肃。 “好像是商会一位伯伯的妻子。” “那位伯伯的名字叫什么。” 杨靖儿咄咄逼人的样子让白思楠摸不着头脑:“靖儿,你怎么突然对他们感兴趣了?” “你快想想,他叫什么?” 思楠见她如此心急火燎,便努力回想,“哦~我想起来了,他叫李博文,前段时间儿子死了,父亲和大哥还去悼念了。” “儿子死了……那……” “来喽!您的包子来喽,二位小姐,请慢用哦!”陡然出现的小斯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吃吧,靖儿,我保证,你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笼包。”白思楠饶有兴致地介绍着。 杨靖儿呼了口气,为不引她怀疑,便没再追问,二人吃着汤汁儿浓郁的小笼包挥霍谈笑,却不知,有双嚼穿龈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 鼓腹含和后,二人在弄唐里安步当车,溜溜达达地消食儿,两位保镖早被她们甩在身后…… 猛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杨靖儿先愣住了,随即转身拉着白思楠就跑,后面的两人紧追不舍,上天弄人,她们俩跑进了死胡同里…… 那二人喘着粗气,狂笑而道:“跑啊?再跑呀!” 白思楠缩着肩膀,揪着杨靖儿的衣服,藏在她身后,颤抖着声带小声说:“靖儿……他们是谁啊?” 杨靖儿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她想:她们两人绝不能都被抓走,那就真的穷途末路了。 “你这臭丫头!让你出门带着保镖,人呢?看!遇上打劫了吧?!”杨靖儿一把推开思楠,气势汹汹。 杨靖儿瞳孔圆睁,眼眶里晶莹闪烁。 “大哥,我是白府小姐,我们家很有钱,你要多少?我让丫鬟回去取,您看怎么样。”杨靖儿故作镇定,石榴裙下的双腿早已瑟瑟发抖。 白思楠刚要说话,被杨靖儿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你……就是白府二小姐?”那男人将信将疑。 “没错,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要你的钱,有人雇我带你去个地方,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吃点儿苦头呢?”他诡异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 杨靖儿吞了口口水:“你既然要的是我,那这个丫鬟就别带了,我一眼也不想看到她!”白思楠的眼泪夺眶而下。 “依你!白小姐!”说着,向她们走过来,杨靖儿搓着脚往后退,却无济于事…… 绑匪架着杨靖儿的胳膊离开,白思楠拼命撕扯却被一把推倒在地,杨靖儿回头间,眼神示意她去搬救兵…… 码头上人来人往,嘈杂声,货船的汽笛声,工人的喘息声不绝于耳……熊智宸靠在一批货前正与石头做常规检查。 突然,白思楠冲出人群,抓住熊智宸的手臂,惊魂未定的她终于失去力气,摊坐下来,脸颊的泪痕新旧交叠,熊智宸扶着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思楠?” “智……智宸哥,怎么办?怎么办?靖儿……靖儿被绑匪抓走了!怎么办?”白思楠再也控制不住,抽泣起来。 熊智宸的脸瞬时阴冷:“你说什么?” “我和思楠去弄堂吃完小笼包,不知……不知道哪儿来的两个绑匪,靖儿便说她是白府小姐,就被抓走……了……” “你们白家的保镖呢!”熊智宸惶恐不安地吼道。 “我……我不……知道……”白思楠颤抖着。 熊智宸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思楠,你说,那两个是冲你去的?” 白思楠点点头。 “好,你告诉我,那个蓝色面具是谁给你的?”熊智宸冷若冰霜的脸让人望而生畏。 “是……是商会李博文的妻子送我的,这……这和他们有关系吗?靖儿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白思楠不解道。 熊智宸没有回答,只是从石头腰间抽出枪,快步流星地向商会走去,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他对她,不是喜欢,是爱,已经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第15章 如盖世英雄,来拯救仙子 一栋荒废已久的旧仓库里,沾满灰尘的灯泡忽明忽暗,污垢把窗户上的玻璃抹得透不出阳光…… 杨靖儿坐在仓库中央的木椅上,她环顾四周,被绑定的手脚无法动弹,怛然失色的眸子里泛着些许泪光:“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啊?救命……” “别喊了!这荒山野岭的,谁能救你,省点儿力气吧!”那绑匪嚼着块儿肉,不耐烦道。 “诶?大哥……大哥,谁雇你绑的我,我们白家双倍给你。”杨靖儿卖乖弄俏。 “多少钱也不要!东家对我们兄弟有恩,我们是不会背叛他的!” “你们东家?李……博文?”靖儿举眉试探。 “你怎么知道的?”旁边另一名绑匪憨问道。被他一把推开。 “不是!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那绑匪二人又吃了起来。 杨靖儿深呼口气,乖乖闭嘴,心里暗暗盘算。 (商会) 高贵豪华的会议室里,色泽光亮的红木桌前,商贾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赚钱之道…… 突然,熊智宸冲进房门,提着枪,目露凶光,直奔李博文。一把提起他的后颈西服领,正要拖出门外,白振擎开口了:“熊智宸,你干什么?竟跑到商会撒野!” 熊智宸回头,与他怒目而视:“白振擎,派人保护好你女儿!今天有人帮她,以后呢?” 说完,便提着李博文出去。留一屋子的人瞠目无措,白振擎沉思片刻,便起身回家。 李博文被带至胡同,被熊智宸一把摔到墙上,吓得蜷缩一团,战战兢兢,双手抱拳央求道:“少……少当家,李某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请……请您……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熊智宸掏出手枪,直指他的眉心:“李博文,你把人绑哪儿了?”那声音令人寒毛卓竖。 “什……什么人?没有啊!”李博文摊开双手,迷惑不解的样子。 熊智宸咬牙,子弹上膛:“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说?” “饶命饶命……少当家,我真不知道,一定是我家那个疯婆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李博文双膝跪地,求饶道。 熊智宸缓缓放下枪:“带我去找她!” 李博文连连点头,弓背弯腰,连滚带爬着向家跑去。 回到家,李博文叫来他妻子得丫鬟问:“翠儿……夫……夫人呢?” 丫鬟瞄了一眼他身后的熊智宸,眼神飘忽不定,闪烁其词道:“夫……夫人……我……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熊智宸踱步而上,揪起她的手腕,磨牙凿齿道:“我从不打女人,如果你想破我的例,可以试试!”此时的上海滩小阎罗,让人心惊胆战。 “你就说吧,夫人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还要她毁了我们李家吗?”李博文焦急不安。 “老……老爷,夫……夫人派人抓了白家小姐到鬼阴山上的废气仓库里,要……要替少爷报仇!” “什么?糊涂呀……你们也不拦着……”李博文拍打着桌子。 而熊智宸,放开丫鬟的手,直撞横冲出李家,笨向鬼阴山,不敢浪费哪怕一秒钟。 (仓库) “人抓到了吗?”这阴冷谄艳的声音,便是李博文的老婆。 “夫人来啦,抓到了抓到了,您瞧,就在那儿呢!”二位绑匪卑躬屈节。 李夫人踏着她的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仓库,令人窒息。 杨靖儿许是太累了,脑袋低垂,睡了过去。 李夫人走到她面前,脸庞颤抖,目露狰狞:“给我弄盆冷水!” 只见李夫人猛的将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泼在她脸上,杨靖儿猝不及防,缩肩屏气后,抬起眉眼的瞬间,看到了眼前光鲜亮丽却面容憔悴的女人。 李夫人看着她的脸,惊愕不已,颤抖的食指指向杨靖儿,转头问绑匪:“这就是你们抓的人?啊?” “嗯……怎……怎么了夫人?”绑匪笑容抽搐,不知所措。 “她不是白思楠!”李夫人紧闭双眼,深呼了一口气。 “啊?她……她自己……她说她是白家小姐呀!”绑匪不明就里,无处安放的手胡乱摆弄。 李夫人回过头,眯起眼睛:“你……为什么称自己是白思楠?” 杨靖儿缓过神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让她冷的发抖,青紫色的唇间挤出一句话:“李……夫人?对吧?” 李夫人转头愕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至思楠于死地,但我敢肯定,她一定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儿吧!”杨靖儿努力保持稳定,不让声音也变得颤抖。 “她没有,但她父亲……她父亲贩卖鸦片,让我儿子染上那害人的东西,就……就死了……”李夫人由咬牙切齿,到崩溃而呺,“你说,他要是不卖,我儿子……我儿子会死吗?”她的脸与杨靖儿毫厘之差,凸出的眼珠布满血丝,微颤的发丝令杨靖儿不敢呼气。 “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让他尝尝失去女儿的痛苦呢?啊?哈哈……”李夫人的笑声穿透仓库的角角落落,俨然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杨靖儿叹息之间,突然,一声清脆的“啪”,顿然觉得耳尖至脸颊如火般灼烧,随后又如无数细针在游走…… “臭丫头,你敢拿老子当猴儿耍?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你!”绑匪,恼羞成怒。 “这儿你们处理干净,别给老爷留下麻烦……”说罢,李夫人又如一个正常人走出仓库。 杨靖儿顿时觉得心跳加速,只见这两个绑匪将她的凳子踢散,推倒在地,杨靖儿拼命叫喊,拼命挣扎…… “这么好看的尤物还真是便宜咱两兄弟了!”绑匪色眯眯道。 “等一下!”正当他二人下手之际,杨靖儿吼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杨靖儿颤抖的声音再也掩藏不住了。 “呦!我倒要听听,你谁呀?” “我是熊家少夫人,熊智宸的未婚妻,你们敢动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杨靖儿提高嗓子,掩饰着心中无边的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绑匪相视大笑,“刚刚说她是白小姐,现在又说是熊家的少夫人,一会儿会不会说自己是王母娘娘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是……”还没等杨靖儿说完,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样的位置浮现出鲜红的手印,嘴角微微泛起血迹…… 杨靖儿昏沉之间,仓库大门缓缓打开,一缕暖阳喷射而进,熊智宸背光而来,宛如盖世英雄,来拯救他心中的仙子…… 第16章 你是我心中的一束光 杨靖儿抬起手掌,阳光爬过指间,照射在她红肿的脸颊,泛血的嘴角,映在熊智宸的双眸里…… 他行进的双脚没有停止,两个绑匪怔在原地,杨靖儿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只见他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踹在那人的腹部,随即弹了出去,另一人吓得节节后退,被熊智宸抓着领角,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你们的胆子真大!连我熊府的少夫人都敢抓!”熊智宸一字一句,眼神犀利恐怖,转头又温柔地望向杨靖儿受伤的脸,舀着后槽牙道:“今天不杀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罢,便掏出手枪,子弹上膛…… 那二人连忙下跪,双手弹起:“少当家饶命啊……饶命……我们……我们不知道她……她是您夫人呀!我们……我们要是知道,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呀……” 熊智宸转过头,并不想听,刚要扣动扳机…… “熊智宸!”杨靖儿站了起来,“别杀人……”她的声音仿佛雨天的热茶,让熊智宸忍不住捧在手心,他缓缓放下枪,眼底闪过柔情,替她松绑。 谁知,杨靖儿掸了掸身上的土,大摇大摆地走到那绑匪面前,道:“我呢,虽然记性不怎么好,但绝对不妨碍记仇!” 熊智宸“噗嗤”笑出了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共打了我两巴掌,对吧?” 那人望着她,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无奈地点点头。 “好!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而且,是十倍奉还,但是呢,打你,我的手也会疼,你说是不是?”杨靖儿俏皮地斜起嘴角。 “是是是,打小的,也脏了少夫人的手了不是?”那人谄媚道。 “嗯~有道理,所以,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杨靖儿起身站直,指着旁边的绑匪:“你!替我打,一共二十下,只准打一边脸!” “啊?”被指定的绑匪显然还反应不过来。 “快快快,打我打我,不然一会儿都得死!”那人催促着。 空旷的仓库里传来“啪~啪~”的耳光声夹杂着疼痛的呻吟…… 杨靖儿拖着疲倦的身体,满意的转身,额头间湿漉漉的发丝还滴答着小雨,“啊啾”一声,让熊智宸眉间紧皱,他脱掉外套,不安好气地披在她身上,气鼓鼓地样子另杨靖儿不解问:“怎么啦?嗯?” 熊智宸呼口粗气,转头望向她:“杨靖儿,你逞什么能啊?你以为每次都有人救你吗?我要是赶不上,你能怎么办?”他的声调越喊越高。 “你吼什么呀,你这不赶上了嘛!”杨靖儿自觉没理,踱着小碎步往出走。 熊智宸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溜到她面前,还没等她反应,顺势背了起来…… 这次,杨靖儿没有挣扎,她将自己沉重的脑袋轻放在他宽厚的肩膀,安然入眠,熊智宸低眉浅笑,红晕爬上脸颊。 对于她来说,他已经成为这个年代她唯一的依靠…… (熊府) “靖儿!靖儿……呜……你没事儿吧!”白思楠见熊智宸背着杨靖儿进来,扑上前去,啜泣着。一旁的白思睿也迎了上去,满眼担心。 杨靖儿轻轻陷进沙发里,笑颜如花,油里油气道:“没事儿没事儿,你瞧,这不挺好的嘛!嘿嘿……” 她似乎忘了,自己湿哒哒的衣服,蓬松无型的头发,微红发肿的脸蛋儿,还有点点血色的嘴角,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在故作坚强。 白思睿微微皱眉,调整呼吸后问:“到底是谁?为什么抓你?” 杨靖儿转过脑袋,与熊智宸四目相视,熊智宸点了点头,示意她告诉他们兄妹二人。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李博文的儿子是染上鸦片死的,李夫人说白老爷贩卖鸦片,导致她儿子的死,所以要思楠的命来还。” “鸦片?不可能……绝不可能。”白思睿使劲摇头,思楠也应和着。 熊智宸低沉着声调说:“那日码头,你爸坚持不验货,你难道就一点儿也没怀疑吗?” 白思睿垂下头,想要辩解却如鲠在喉。 思楠猛地坐起:“所以,李夫人送我的面具是要在我生日当天杀了我?”杨靖儿点点头。 “对不起……早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把那个面具送给你的……”思楠双手捂脸,摊坐在沙发上,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杨靖儿搂住她,轻轻地搓着她的肩膀:“哎呀,所谓不知者无罪嘛!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呀!” 在杨靖儿的安慰下,思楠渐渐平静下来。 “靖儿,你能平安回来,我们也放心了,你赶紧换身干净的衣服,早些休息吧,我和思楠改日再来看你!”思睿温柔低语。 杨靖儿起身送他们离开后,转身去泄了气的皮球,弓着腰,垂着臂,挪进客厅,身后的熊智宸碎步跟着。 看着她的背影,熊智宸沉思着,今日的杨靖儿勇敢善良下,有一颗傲然坚强的心,让他刮目相看。 忽然,杨靖儿回头,二人险些撞在一起,熊智宸连连后退,差点儿被自己的脚绊倒。 杨靖儿“咯咯”笑了起来,憔悴的脸上裹了一层粉纱,发白的嘴唇间漏出一弯月牙,楚楚可怜的样子另熊智宸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熊智宸,你又救了我,谢谢你……”杨靖儿收起笑脸,严肃道。 “嗯?这么正经道谢啊?就……完了?”熊智宸也回过神来,撇着嘴。 “那……我给你做顿饭,以表诚意?” “得了,还是算了吧,小红,给夫人换身干净的衣服,别忘了给她的伤口上药。”熊智宸一听她要做饭,溜之大吉。 杨靖儿抿嘴笑着,又提嗓喊:“你放心,你以后如果有危险,我也一定会拼命救你的!” “你可别咒我了!我谢谢你啊!”熊智宸边上楼边喊,可嘴角明明拉起完美弧度,眼底也满是心花怒放。 杨靖儿看他轻快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仿佛照进了一束光,让她看得到前途的明朗,感得到周遭的温暖…… 第17章 若非这样,又怎能把她留在身边 “爸!你真的……在倒卖鸦片吗?”思睿回到家,面色凝重,直奔主题。 白振擎惊耳骇目,又毫无波澜道:“谁告诉你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思睿声音低沉,却一字一顿。 “是又怎样?商人!十有九奸,我不这么做,白府在上海还怎么立于不败之地?”白振擎拍着桌子。 思睿深呼吸:“爸,商场上您使用一些手段无可厚非,但做人要有底线,你现在在用别人的命做生意呀!” “你懂什么?我逼他们抽大烟了吗?是他们自己要吸的,关我什么事!” 楼上的思楠和妈妈听到争吵声,匆忙之中跑下楼梯劝阻。 “爸……你知不知道上次舞会,那个杀手本来是要杀我的,却错认了靖儿,今天靖儿为了救我,又被绑匪抓走,这都是因为你买鸦片啊!”思楠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白振擎怔怔而立:“谁敢动你?!” “李博文的夫人因儿子吸食鸦片而死,就想让你也失去孩子!”思睿道。 “什么?竟有这种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白振擎冷静下来。 思楠抬起微红的眸子:“智宸哥告诉我们的!” “熊智宸?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我告诉你们俩,以后少和他来往!”白振擎一听他的名字,便气不打一处来,摔门而去。 思睿和思楠无奈对视,母亲抚摸着思楠的头道:“楠楠,你放心,这件事情爸爸会处理好的。” 白夫人的语调是那样柔和,却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医馆) “靖儿,我给你做了药敷包,你拿着,有助于脸上消肿!”梁清整理着手中的药包。 “嗯嗯,谢谢清姐。”杨靖儿眯眼笑道。 二人各司其职,目不窥园。 突然,桌上的黄芪被梁清不小心散落一地,她们顺势俯身去拾。 杨靖儿抬眼之间,怔在了那里,梁清的颈间跌出一条项链,而项链的底端,竟挂着一枚与她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看着像是男款。 “清姐……这……这枚戒指……怎……怎么和我的……一样啊?”杨靖儿支吾其词,却掩不住惊愕的面容。 梁清表情停顿一秒,便将项链藏回衣服下,略显紧张:“哦!这是我丈夫的……”她的眼角闪过几丝忧伤…… “丈夫?我……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杨靖儿疑惑。 “他死了。”梁清的表情似是没有变化,可却让人心疼。 “对……对不起清姐。”杨靖儿措手不及,却不知怎样安慰她。 “没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 “清姐……”杨靖儿想问戒指的事,又觉此时不妥,便把话咽了回去。 梁清仿佛察觉到什么,手忙脚乱地去后院整理药草。 杨靖儿舒气展肩,想起了家中的一切,联想万千。 “杨靖儿!杨靖儿?”正当她摸着戒指发呆时,熊智宸突然探入的脑袋打破了思绪。 “你怎么来啦!”杨靖儿吃惊道。 “我……我路过啊,正……正好接你回家!”熊智宸挠着脑袋。 “啊?接我?……不会吧……你……又有憋什么坏心眼儿呢?”杨靖儿并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哪有什么坏心眼,单纯来接你,你看你……小人之心了吧?”熊智宸一只胳膊肘搭在桌台,邪魅一笑。 后院回来的梁清撞破了二人的“打情骂俏”,与熊智宸点头招呼。 “诶?清姐,这丫头哪儿好哇,你怎么就招上她了呢?”熊智宸不解问。 杨靖儿翻了个白眼,梁清笑了笑:“因为……我们有缘啊!” “是呀,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杨靖儿溜至梁清边儿上,脑袋躺在梁清的肩膀,一脸的享受。 梁清捂嘴笑出了声,又无奈地用指头顶开她的脑袋:“得了,你们回吧!我要关门了!” 杨靖儿故作不舍,撅起粉唇,扬起纤指道:“那老板,我走喽,不要太想我呦!” 梁清低头浅笑,她喜欢这个丫头,却始终不能告诉她戒指的真相。 天边的霞光散落一地,被染红的黄浦江边,熊智宸与杨靖儿步履轻闲,二人修长的影子紧紧相随,迎面而来的微风轻轻地撩起发丝,宛如一幅绝美的图画。 “杨靖儿,你……真的失忆了吗?”熊智宸皱起眉,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 杨靖儿扬起被暮光印红的脸,并不惊讶他这样问,许久,说:“你觉得呢?” 熊智宸笑笑,没有说话。 “我骗思楠说自己失忆是当时的万不得已,如今你也看的出来,我的确没有失忆。”杨靖儿面无波澜。 她接着说:“你……应该调查过我吧?”杨靖儿转头望向他。 熊智宸看着她,点了点头。 “什么也查到吧?” 熊智宸苦笑着。 杨靖儿转回头,接着行进:“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单凭一张嘴是解释不明白的。” 熊智宸的脚停顿一秒,又跟了上去:“你不解释,怎么知道说不明白呢?” 杨靖儿弯起眉眼又望向他:“你想知道?” 熊智宸一本正经地点头,那真诚的样子着实可爱。 杨靖儿凑近他的耳朵,他也毫不犹豫地迎上去…… “就!不!告!诉!你!”说完,杨靖儿拔腿就跑。 熊智宸“嗬”了口气,小跑跟着:“杨靖儿,你敢耍我?别让我抓住你!” 杨靖儿与他一前一后,迎着夕阳,熊智宸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停到他们两人此时灿烂的脸庞。 杨靖儿突然回头喊着:“我离开之前,一定告诉你,我所有的故事!” 熊智宸抿嘴一笑,回喊:“那我希望,你永远别告诉我,你所有的故事!” 杨靖儿行进的脚步停住了,心中莫然划过一丝难过与不舍,回过神来,熊智宸已经走到她面前,杨靖儿连忙转身。 “到家了到家了!”她边念叨边加快步伐向熊府走去。 熊智宸木在原地,他多想告诉她,少夫人这个称呼,可不可以,不是假办。 但他明白,若非这样,又怎能把她留在身边…… 第18章 九万里高空外,会不会还有一个月亮 时间这个东西,如白驹过隙,留不下,也抓不住,杨靖儿,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看似简单的生活…… “少夫人,今天是中秋节,全上海的商贾都会聚集在一起,一定得打扮漂亮,好艳压群芳!”小红兴奋不已。 杨靖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还要用多久,更感慨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她竟回家无门。 华灯初上,会客大厅里已是一片祥瑞,巨大的欧式吊灯洒落下高贵的柔光,泉水般轻快明亮的钢琴音爬入耳畔,令人心醉…… 而来来往往的,皆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杨靖儿轻跨着熊智宸的胳膊,缓缓而来。 二人郎才女貌,旁人无不驻足私语。 “诶?熊智宸,你要我给你挡桃花挡到什么时候啊?我看这儿真是美女如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杨靖儿假笑着,微微蠕动双唇。 熊智宸笑眼,边示意着和别人打招呼,边扣扣眉角道:“你做了我的挡箭牌,我不就能好好挑了嘛!” 杨靖儿随即给他一个白眼。 “白大哥!”只见杨靖儿放开他的胳膊,探着手向白思睿打招呼。 熊智宸歪过头,撇嘴道:“哎哎哎,注意自己的身份!挎着!”他抬起胳膊肘。 杨靖儿无奈,又挎了上去。 “靖儿,智宸你们来啦!”白思睿一袭白色西装,优雅风度。 杨靖儿如花痴一般一个劲儿的点头:“思楠呢?她没来吗?” “嗯,这种场合,她不常来!”思睿道。 “哎……我还以为能见到思楠呢!”杨靖儿落眉叹气。 “智宸!好久不见啊!”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把搂住了熊智宸,吓得杨靖儿连忙后撤。 “伯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熊智宸喜上眉梢,拍着他的肩膀。 一旁的杨靖儿不明觉厉,呆站在那儿。 看的出来他们三人的关系绝非一般,可这个叫“伯庸”的男子,杨靖儿总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诶?智宸?这位美人……是不是忘记给我介绍了?” 熊智宸走到她身边,轻搂着她的肩,思睿的头却转向一边。 “这是我的未婚妻,杨靖儿。”熊智宸又指着那人道:“他是我的好兄弟,柴伯庸,我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未婚妻?”柴伯庸目瞪口呆,“我才出国半年,你就有未婚妻啦?够速度的呀!” “哈哈哈……”他们三人连说带笑,不亦乐乎。 杨靖儿只觉自己百无聊赖,便示意熊智宸自己去转转…… 她随手拿起一杯香槟,环顾四周,品味着大上海最古老的奢靡,观察着他们洋溢于眉眼的轻视傲物。 “杨小姐,哦不,熊夫人对吧?” 杨靖儿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一转身,竟是白振擎。 “白老爷,您这么说就客气了!”杨靖儿与其客套着,但心底确实瞧不起这个毫无底线的商人。 二人轻碰酒杯,各怀心事。 “话不能这么说,这熊家……也算上海滩首屈一指的,虽然与我白家有那么一丁点儿矛盾,但也没到势不两立的地步。”白振擎阴阳怪气,让人听着浑身不自在。 杨靖儿只是笑笑,并没有接他的话。 谁知,他凑近一点又道:“你和我们家思楠感情那么要好,就劝劝你们当家的,我们要是能合作互利,岂不两全其美?” 杨靖儿凝固笑脸,又阴沉下来:“白老爷,思楠是您的女儿,不是生意场上随便拿出来得道具,你这样不怕伤她的心么?” 白振擎瞬时面无表情,直身与杨靖儿面向熊智宸,他指着熊智宸道:“瞧!那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若是跟我斗,还差得远呢!” 杨靖儿冷笑一声:“既然如此,白老爷又何必找我一个女人来帮你说好话呢?” 白振擎显得气急败坏,转头盯着杨靖儿凿牙切齿道:“你记着,熊家,早晚会是我白家的垫脚石!” 杨靖儿抬起双眸,坚毅的目光没有一丝躲闪:“白老爷,你也记着,熊家与白家,永远不会合作!” 二人目光胶着,远处的熊智宸转头间看到这一幕,轻松的样子猛地收起,几个箭步穿梭至杨靖儿身旁,一把推开白振擎。 “你干什么?”熊智宸眼神如炬。 杨靖儿只觉搂住自己的这双手有些用力,又有些无措。 “哎呀,果然是小夫妻呀!我不就和她聊两句嘛!瞧把少当家的吓的,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白振擎整理西装,提起音调。 “没错,白老爷和我就是聊了两句闲话,谁又会当真呢,您说是吧?白老爷?”杨靖儿举起酒杯,示意道。 白振擎怔了一秒,随即露出商业假笑,与杨靖儿碰杯:“那是自然。” 二人轻点杯中酒后,熊智宸携她离开。 白振擎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夜已深,熊智宸与柴伯庸几人道别后,与杨靖儿乘车离开。 今日的圆月,明亮,纯粹……杨靖儿望着窗外,想起每年中秋,一家十几口人围坐一桌谈谈笑笑,眼泪不知何时爬出眼角…… 熊智宸转头,恰好看到了这一滴被月光反射得格外晶莹的泪珠,他低头不语,也许,此时不用说什么,只是陪着她便好了。 “熊智宸,你说……我们看得是同一个月亮么?”杨靖儿嘀咕道。 “啊?当然是,天上本就只有一个月亮。”熊智宸试探着回答她。 “那你说,九万里的高空外,会不会还有个月亮呢?”杨靖儿莫名其妙的一连串问题让熊智宸哑口无言。 杨靖儿的脑袋始终望着窗外高悬的圆月,她多希望此时的父母也同她一样,看着同一个月亮,想着彼此…… 二人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熊智宸不明白是什么让杨靖儿如此伤神…… 习习晚风袭来,送进一股凉意,熊智宸随意将外套披在她肩膀,抿起的嘴唇张开又合上,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第19章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当中 阳光如鎏金铄石一般炙烤着码头,运送货物的走廊两端,两帮人横眉怒目,似是交涉着什么,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熊智宸的眉心,嵌入身后的红酒箱,红酒,洒落一地,熊智宸应声倒下…… 杨靖儿惊觉坐起,心头一刺,额头的冷汗浸湿了眉毛,湿润的眼眶来回震动。 她缓过神来,“呼”了口气呢喃道:“怎么又是这个梦……” 梦中与熊智宸对峙的男子,她始终没有看清样貌,可那模糊的轮廓分明在哪儿见过,杨靖儿搓了搓脑袋,叹了口气,没有在意,便去梳洗打扮。 热气腾腾的早餐,让杨靖儿补满元气,她拿起小包,哼着小曲儿,刚要出门,被正在下楼的熊智宸叫住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 “上班儿啊?”杨靖儿回头茫然不解道。 “不用去啦,我已经跟你们清姐请假了!”熊智宸转向餐桌,眼神并不敢和她对视。 “凭什么呀!”杨靖儿生气道。 “今天伯庸开船带我们钓鱼,思楠也去!”熊智宸兴致勃勃,故意提到思楠。 杨靖儿一听思楠也要去,便动心了:“可是……” “可什么是,你们清姐说她今天正好有事儿不开门儿,放心吧!啊!” “诶熊智宸,有什么事儿能和我商量一下吗?你这叫先斩后奏!”杨靖儿嘟囔着。 “行行行,下次一定先奏后斩!”熊智宸喝了口粥,口齿不清道。 杨靖儿的白眼翻上了天,回到自己房间。 熊智宸眯起笑眼,心满意足地吃光了她剩下的早餐。 今日,日暖风恬,江面微波荡漾,闪动着粼粼晶光,他们的帆船惬意划过,停在中央。 杨靖儿与思楠逗趣说笑,熊智宸、伯庸与思睿摆弄着鱼竿,这样的舒适,让杨靖儿似乎忘记了,自己处于什么年代。 “思楠,瞧着吧,今日我一定能钓到最大的!”柴伯庸胸有成竹道。 “怎么会,你以前可一条也钓不到的。”熊智宸挖苦着他,“不像思睿,闷声钓大鱼!” 思睿笑笑,没理会他们。 思楠抬起胳膊,握拳扬起:“加油!你们一定都能掉到鱼的。” 柴伯庸望着思楠,宠溺溢出眼角。又望着杨靖儿嘴不清闲道:“诶?嫂子?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上海人,你是哪里的?”柴伯庸嘴不清闲。 杨靖儿被从天而降的问题砸得些许无措,眼神躲闪,飘忽不定。 “安安静静钓鱼吧!一会儿鱼都被你吓跑了!”熊智宸见状转移话题,杨靖儿也松了口气。 许久,熊智宸的鱼竿抖动,另一边的白思睿也有了动静,二人极速收竿,灿然的脸上难掩喜悦,船身晃动,杨靖儿与思楠抓紧扶手。 就在熊智宸快要得手时,那鱼儿仿佛如有神助,溜之大吉。 而思睿这边却钓起一条有小臂那么大的鱼! 思楠与靖儿拍手叫好,满脸崇拜。 “思楠呀,还是你哥有能耐,又是第一个掉上鱼的,不过你放心,下一个,绝对是我。”伯庸提了提神,鼓气道。 思楠皮笑肉不笑着应和他。 “白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杨靖儿双手捧着粉嫩的脸颊夸赞着。 熊智宸看到杨靖儿一脸不屑,憋着嘴说:“时间还早呢,最后不一定谁钓得多呢!来!继续钓!” 杨靖儿“切”了一声,转头又望向白思睿。 熊智宸眼睛瞥向她:“诶,你以为钓鱼那么容易啊?要不你试试?” “试就试,不就把鱼竿扔进去吗?”杨靖儿起身,接过他递来的鱼竿,扬起下巴,走向船边。 白思睿帮她安上鱼饵,用力一扔,她回头看向熊智宸:“看!这有什么难的!” 熊智宸气鼓鼓地转过头,懒得看她。 就在此时,桶中刚刚钓到的鱼并不安分,它如烫手的山芋活蹦乱跳,为自由做最后的挣扎。 忽然,那鱼一跃而出,正好跳到了杨靖儿的脚背上,刹那间杨靖儿吓得向后躲闪,却一脚蹬空,“噗通”径直跌入了江中。 船上的伯庸见她如此狼狈不堪,便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也难掩笑意! 杨靖儿在水里拼命的挣扎,头也渐渐没入水中,伯庸收起笑容:“嫂……嫂子……难……难道不会游泳啊?” 在他们的身边,几乎找不到不会游泳的人,所以刚刚,他们几人并没有多想。 白思楠猛地站起,瞳孔慌乱,大声喊:“思楠……思楠一定不会游泳,你们……快……快去就她呀!” 熊智宸顿时惊慌站定,随即脱掉外套,一头栽入江中,旁边的白思睿想也没想,也跟着跳了进去…… 此时的杨靖儿,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慢慢下沉,她始终没有放弃挣扎,在她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在她将近绝望之际,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她抓住那人的胳膊,如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一股力量拖她浮出水面,“咳咳……”她使劲地咳嗽、呼吸着,颤抖的身体紧紧靠在熊智宸身上。 几人合力之下,将他们拉上了船,熊智宸不顾及被船身划破的手臂,拿起自己的外套紧紧罩在她的身上…… 杨靖儿呆坐在甲板上,空洞的眼神没有半点光泽,抖动的发丝没有一丝停歇,无助的肩膀缩成一团,那惊慌无措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 熊智宸上前紧紧地拥住了她,满脸的水渍并没有掩盖住他眼眶那闪动着害怕的泪光。 熊智宸搓着她的后背,抖动着声带道:“对不起,对不起靖儿,我不该让你去钓鱼,对……对不起,你差点因为我失去生命,对不起……” 杨靖儿的头落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忍心推开他,在他湿冷的衣服下,她能感受到那颗温暖又真诚的心,现在的自己似乎有点,离不开他了…… 思楠痴痴地望着他们,眼角不知何时划过一滴眼泪,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智宸哥今天这个样子,他的无措,他的害怕,他的自责如一把把尖刀刺向自己,思楠明白了,在他心中,杨靖儿的位置已经不可动摇了,而她,从未拥有过,便在今天,彻底失去了…… (熊府) “小红,小红……去煮点儿姜汤……”熊智宸扶着杨靖儿回到家。 “少夫人,怎么又湿漉漉地回来啦?你们不是钓鱼去了吗?”小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困惑不解地问道。 “哪那么多问题,去!煮点姜汤!”熊智宸面容严肃道。 小红见少当家变脸了,立刻溜进厨房。 “你先上楼换身干衣服,一会儿姜汤煮好了,我给你送过去。”他的温柔,只给杨靖儿一人。 杨靖儿挤出笑脸:“哎呀!多大点儿事儿啊,我自己下来喝就……”杨靖儿话还没说完。 “不行!上去!”熊智宸中气十足的声音霸道且充满磁性。 杨靖儿唆起嘴唇,掩盖着笑意,“哦”了一声,就乖乖地上楼去了。 她换上干净的衣服,钻入暖和的被窝,甜甜地望着天花板,回想着那个温暖的拥抱……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杨靖儿调整坐姿,纤纤细指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只见熊智宸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慢慢悠悠地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手一抖,洒出去一滴。 “来,快,趁热喝了……”熊智宸递过去,无辜的眼神甚是可爱。 杨靖儿接过碗,捧在手心,低下头,轻轻地吸入一口姜汤,一股暖意流入身体,整个人都暖起来,仿佛心脏都更加有活力了。 杨靖儿抬眼,熊智宸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杨靖儿如坐针毡道:“呵呵,你……你怎么还不走?” “我得看你喝完!”熊智宸如监督孩子喝药的爸爸,杨靖儿转着亮晶晶的眼眸,一口气喝完了。 “喏,给你!”杨靖儿用手背擦擦嘴,将空碗递给他。 熊智宸接过碗,有捧在手心,似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只见他面容无色,又舔了舔嘴唇:“今天的事儿,对不起,我真心实意的跟你道歉。” 杨靖儿僵坐在哪,定了定,又假笑着扬起眉毛道:“哎呀……你说这种事儿谁能预料到呢!我也并没有怪你呀!” 熊智宸暗下双眸吸了口气:“你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你不能死在这儿……这也我对你唯一的目标,但……但是今天,我没能保护好你!” 杨靖儿怔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以前的话语,竟然被他记得那么清楚,还当作一件重要的事,她的心微微振动,一时语塞。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中,我熊智宸保证!”他的眼神坚定炙热,没有半点儿杂质。 杨靖儿看着他的眼睛,浅笑,微微点了点头,从不相信任何承诺的她,在今天,这样深情的目光下,她信了,因为在这个年代,只要熊智宸在她身边,她似乎什么都不怕,且无比安心…… 第20章 你要记住,他是国民党 “来来来……伯庸!快坐快坐!”白振擎眉欢眼笑地拉着柴伯庸坐到沙发上。 “谢谢伯父!”伯庸乖巧坐定,眼神环顾。 “伯庸啊……你现在可是国民政府的新贵,以后伯父还得仰仗你呀!”白振擎咧着嘴,殷勤地说。 柴伯庸摆摆手:“哪里的话,伯父我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呀,您跟我也太客气了!” “哈哈哈……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油嘴滑舌的……”白振擎拍着他的后背,宛如父亲与儿子。 “那……伯父就不跟你客气了啊……近期呢,我有一批货,货量比较大,得从熊智宸的码头上货,可这智宸一直与我不睦你也是知道的,肯定是不让我上的,你看……”白振擎试探着,又拿起茶杯饮起茶来。 柴伯庸歪头,不解地问:“那从其他码头上货不行吗?” 白振擎笑笑:“这不,智宸的码头最大嘛,而且,这孩子对我误会也太深了,我想找个机会能慢慢合作,化解矛盾不是?” 柴伯庸似是懂了,笑呵呵就应下了这事儿,又东张西望起来。 白振擎看出他的心思,歪起最笑笑,又高喊着:“思楠!思楠!快下来吃饭吧……” “好嘞……” 伴随一声清脆银亮的声音,白思楠身穿一袭白裙,如天使般“哒哒哒”跑下楼梯,柴伯庸看得入迷,竟忘了打招呼。 “诶?伯庸?你怎么来啦?”思楠问。 他回过神,嗑嗑巴巴说不出话。 白振擎道:“哦,伯庸自回来还没见面,今儿就叫他来咱们家吃个便饭。” 白思楠应了一声,便与他们一同坐至餐桌前,白振擎借故离开,只留他们二人。 “那个……思楠,你下午有事儿吗?”伯庸小口吃着菜,眼神飘忽,没敢与她对视。 “没什么事,怎么啦?”思楠并没有抬眼看他。 “我……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著名影星姚依菲演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伯庸火热的眼神充满期盼。 白思楠转转眼珠:“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好好好!”伯庸没等她说完,便一个劲儿地同意。 “你都不听听就答应啦?”思楠不可思议望着他。 “只要你陪我看电影儿,什么事都行!”伯庸喜上眉梢。 思楠鼓起嘴巴:“看完电影,我想去趟医馆,看看靖儿好点了没,上次落水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没问题!”此时的伯庸早已心花怒放,满面春风。 (医馆) 杨靖儿正“叮叮当当”敲打着算盘,全神贯注地核对账本。 蓦然,门外进来一位身着灰色长袍,面容刚正不阿的中年男子,身板笔直,个头高挑。 “你……抓药还是……看病啊?”杨靖儿疑惑着,因为眼前的男人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只见他弯起嘴巴,望着靖儿,用他浑厚的声音道:“我看病。” 杨靖儿先是愣了一下,便转为微笑服务,她引那男子坐在就诊位,就赶紧去叫梁清。 梁清从后院出来,见面前坐的男子,脚步顿了一下,又大步向前,谁也没有察觉。 杨靖儿看了一眼,又回到前台,继续核对账本。 梁清宽坐,与那男子相视点头,便为其诊脉道:“先生……有什么不舒服吗?” 男子清了清嗓子:“喉咙干痒,夜不能寐啊!” 梁清等了几秒钟,又问:“那先生有吃什么药缓解症状吗?” “有,吃了竹茹、枇杷膏、款冬花。”男子一字一顿。 听到这儿,杨靖儿皱起眉头,眼神不自觉地望向他俩,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明明嗓子听着不像生病,却说得好似病入膏肓了一样。 梁清扬起嘴角道:“先生的病需要几味稀有药材,不知可否与我去后院取药?” “那是自然!”男子应声点头。 杨靖儿扬起下巴,微微张嘴,瞧着他们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转着眼珠子,她来到这里大半年了,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靖儿!” 突然的叫唤把杨靖儿吓得一机灵,回首才见原来是思楠。 “思楠?你怎么来了?”杨靖儿难掩喜悦,惊讶道。 “嫂子好,我带思楠去看电影,顺便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还没等思楠回答,身后的伯庸便抢一步发言了。 “哦?看电影?”杨靖儿撑着明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伯庸垂头挠了挠脑袋,思楠却装傻充愣道:“靖儿,上次你落水就再没见到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这身体倍儿棒,没那么娇气啦!”杨靖儿弯着胳膊,展示着她的小肌肉。 “那下次……我们再去钓鱼啊?”伯庸调侃着开玩笑,被思楠的粉拳打了回去。 三人你言我语,聊得乐不思蜀。 此时,梁清与男子从后院回来,正好撞见了正在聊天的他们,表情乍然凝固。 惊慌之间梁清咧开嘴,弯起眉,笑盈盈道:“先生按我给的配方,早晚各煎一次,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男子也抬手作揖道:“多谢大夫。”便速步离开,出门的一霎与柴伯庸眼神交汇,亦或是躲闪…… 此时,杨靖儿看不到伯庸彼时纨绔子弟的模样,倒有几分神机鬼械的阴冷之气。 “好啦!靖儿,你没事儿我就先回了!改天再来找你。”思楠道别着。 “嗯好,伯庸,你得好好送我们思楠安全回家哦!”杨靖儿笑靥如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是自然!” 杨靖儿将他二人送至门外…… 回头间,梁清正盯着她,目不斜视。 杨靖儿眨巴着眼,不自在地收拾着手旁的东西,难道老板因为自己在工作时间和别人聊天生气了? 她实在忍不住,结巴着问:“怎……怎么了啊清姐……怎么……怎么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怵得慌……” 梁清目无波澜,行至门前,关上了店门。 一旁的杨靖儿拿着扫帚,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梁清放下她手中的扫帚,牵着她坐了下来:“靖儿……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柴伯庸啊?” 杨靖儿瞠目扩口:“清姐,你认识他?” 梁清转过头:“不认识,听说过……” “他……他是熊智宸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好像刚刚从国外回来。”杨靖儿讲述着。 梁清摸着她的手:“靖儿,柴伯庸是国民政府培养的高级特工,他可不是一般人,你要离他远一点,这样你就不会有危险。” 杨靖儿来到这个年代,还从未真正接触过国共两党,听到这个消息,她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呼口气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你……怎么会这么关心我的生活呢?” “因为……”梁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杨靖儿堆起眉头,更是不解了:“一类人?什么意思呀?” 梁清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以后你会明白的,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而柴伯庸,他是……国民党。” 杨靖儿听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梁清欣慰地笑了。 (熊府) 累了一天熊智宸抻了抻胳膊,从码头回来,一进屋,就看到餐桌前魂不守舍的杨靖儿,手中的筷子夹不上一粒米,眼睛空洞无神…… “啪”,熊智宸在她后脑勺轻拍一下,杨靖儿如梦初醒:“你干什么?” 熊智宸拿起一碗饭,风卷残云间鼓着腮帮子道:“吃饭不要神思恍惚,容易变胖!” 杨靖儿瞪了他一眼,才吃起饭来。 熊智宸瞟了瞟她:“刚刚想什么呢?” “没什么!”杨靖儿用筷尖捅着米饭。 许久,她扬起眉:“诶?你和柴伯庸认识多久了?” 熊智宸瞪圆了眼:“小时候就认识啊?怎么啦?”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如你所见,膏梁子弟,混世魔王。” “没啦?” 熊智宸放假碗筷,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怎么啦?现在不崇拜思睿,又对伯庸起了歹意了吗?” 杨靖儿仰头白眼:“算了算了,当我没问!”真是个醋坛子。 二人便安安静静吃起饭来。 “伯庸……是国民政府的人,自从他父亲带他进去以后,我们见面也很少,关于他的生活也不和我们分享了,之前出国,听说是去训练的,至于……训练什么我们也不清楚。”熊智宸吃着饭,又聊起天来,打破了这窒息的宁静。 杨靖儿认真听着,回道:“今天他带思楠去看我了,我总觉得,我们见到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 智宸沉思片刻,没有回答,因为杨靖儿的话,他也曾感同身受。 夜深了,杨靖儿扶卧窗前,头顶高悬着一抹弯月暗淡无光,几颗稀疏的星星若有若无,今天的夜,格外黑…… 杨靖儿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身为国民党的柴伯庸让人捉摸不透,而梁清也绝对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医生,今日来“看病”的男子又是谁? 杨靖儿望着漆黑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摇了摇脑袋,控制自己别想了,关上窗,入眠…… 第21章 生活要有仪式感 熊家码头川流不息的人群来来往往,琳琅满目的货物蜂拥而至,石头正指挥兄弟们各行其事,不辞辛劳。 柴伯庸悠闲而来,扫视了四周,来到石头面前:“石头,你们少当家呢?” 石头回头一看是他,连忙正身而立:“呦!柴少爷,我们少当家在仓库,我这就带你过去!” 柴伯庸点点歪头,便跟在石头身后。 “智宸!你这个大忙人哪!”柴伯庸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把正在清点货品的熊智宸惊了一跳:“伯庸?你怎么有空来我这码头啊?” 二人勾肩搭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柴伯庸捏起茶杯,嘴唇抿了抿茶香,眼珠子却飘忽不定,熊智宸瞟了一眼,便瞧出来他应是为了什么事而来,但他并没有捅破。 “智宸啊……看看你这码头,还真挺热闹的啊,这上海的所有大商人应该都让你垄断了吧?”伯庸故作姿态,显得随意一问。 熊智宸低头微笑道:“上海这么多码头,岂能让我一个人垄断啊?能让熊家的弟兄们吃饱饭就行了!” 柴伯庸“啧”了一声道:“果然是少当家,就是讲义气!” 熊智宸假面而笑,顺手拿起茶壶,为其添茶,在他眼里,此次从国外回来的柴伯庸,多了几许陌生,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前几天我去白公馆了,白老爷请我说说情,看能不能和你合作互利,我一想,这是好事儿啊!就来和你说到说到,你得给我这个面子呀!”伯庸一脸殷情,搭上了他的肩。 熊智宸松散的脸瞬间阴冷下来,匪夷所思地扭头望向他,他怎么也想不到伯庸竟然能说出这些话。 熊智宸惊讶张口:“伯庸,你忘了,我和他的大仇吗?” 柴伯庸定了定,收起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又喝了口茶,笑道:“那……那不是误会嘛!” 熊智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伯庸,一年前,我们一起调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派人杀了我爸,但也一定脱不了干系,这是你说的!” 柴伯庸慌乱的瞳孔甩向一边,极速眨了眨眼睛,又挤出笑容,始终不敢与他对视道:“嗨……实在不行咱就不合作,我就是提个意见嘛!来来来,喝……喝茶!” 二人碰杯,熊智宸迷惑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他,而伯庸却躲闪着,似乎害怕与他眼神的交汇。 柴伯庸还是柴伯庸,可就是哪里变了,又看不出来哪里变了…… (医馆) 今日来医馆看病的人接踵而至,杨靖儿与梁清如陀螺般焚膏继晷,浑然不知天边光影斑驳,落日熔金。 微笑着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杨靖儿起身抻抻腰,扭动脖子,望了望门外薄暮冥冥道:“哇!天都这么晚了……” “靖儿……你先回吧,剩下的我来收拾。”梁清也忙碌了一天,都来不及整理额间散落的碎发。 “我不着急回家,还有这么多东西呢,咱们一起收拾吧!”二人相视而笑,各司其职。 打扫之间,杨靖儿瞟了瞟梁清,咬着嘴唇,含眉低声道:“清姐啊……明天……我……可不可以请假呀?” 梁清关切地抬眸说:“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杨靖儿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是,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给自己过。” 刚走到门口的熊智宸见她迟迟未归,便来接她,正好听见了她的呢喃低语,顿住了脚步。 梁清疲惫的脸颊顿时灿烂起来:“真的吗?你……不是失忆了吗?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梁清故意调侃着她,笑出了声音。 杨靖儿听到手足无措,赶紧拿起扫帚掩饰,吭吭吧吧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啦!开玩笑呢!明天准你的假!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哦!”梁清温柔的脸上满是宠溺。 杨靖儿一把搂住她:“谢谢清姐,你真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老板啦!” 二人嬉笑着。 此时,门外的熊智宸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医馆。 “熊智宸?你……你怎么来啦?”杨靖儿吃惊道。 “我……我来……抓药啊!”熊智宸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怎么也不会承认,杨靖儿这么晚不回家,他担心她才来的。 “你有病啊?”杨靖儿瞪着眸子。 “你才有病呢!”熊智宸当是她在骂他,便回了一嘴。 “没病你抓什么药啊!”杨靖儿莫名其妙地挤着眉。 “我……我……”熊智宸想要辩驳却如鲠在喉。 一旁的梁清看穿了一切,舔着嘴唇,捂着嘴笑了起来:“少当家的,我这儿可没有治相思的药。” 此话一出,熊智宸恼羞成怒,看向梁清,又转向杨靖儿,无措地“哈哈”了两声,“什么……什么相思药,我……我这几天在码头太累了,我要买……买!膏!药!” 梁清举起眉,装作恍然大悟道:“哦……那你等会儿,我给你配药。”说完偷笑着离开,熊智宸无处安放的手挠起头来…… 杨靖儿转头自顾自的收拾着医馆,便没去理会他。 “诶?杨靖儿,明天……和我去个地方吧?”熊智宸蹿到她面前。 “明天我有事儿!”杨靖儿扭向另一边。 “我可以陪你办你的事儿,你再陪我办我的事嘛!怎么样?”熊智宸试探着。 杨靖儿抬起头,将扫帚立在胸前,双手支撑着,歪头凑向他道:“熊智宸,你堂堂熊家的当家人,想干什么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儿会需要还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陪你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熊智宸被问得哑口,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 正好梁清将包好的药膏拿了出来,递给他,才没让气氛跌至冰点。 熊智宸谢过梁清,又转头看向杨靖儿:“诶?走不走?一起回呀?” 没等杨靖儿回答,梁清开口了。 “是啊靖儿,天马上就黑了,我也要关门了,你和少当家一起回吧!”在梁清的神助攻下,杨靖儿与熊智宸一前一后出了门。 梁清望着他二人在夜幕低垂中的剪影,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眼神温柔,她希望,靖儿能永远无忧无虑,在这个年代…… (熊府) 熊家的院子暮景残光,杨靖儿走在熊智宸身前,并没有看到身后一双炽热的眼睛里住进了憧憬和希望…… 一进门,杨靖儿迎上了刚下楼的小红。 “少夫人,这个戒指是您的吗?”小红举起手中一物。 杨靖儿定睛一看,又猛地接过:“是我的,怎……怎么在你这儿?”她惊讶自己竟然没发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哦,我今天打扫房间,楼梯边掉落的……”还没等小红说完,杨靖儿一把搂住了她:“小红,你太可爱了,这戒指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小红僵立在那儿,身体动弹不得。 身后的熊智宸也百惑不解道:“呦!什么戒指啊?这么宝贝!我看……就是个银戒指嘛!明儿我给你买个镶宝石的!” 熊智宸眉眼弯弯的样子,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一件特别酷的事儿。 谁知杨靖儿回头,面无表情,熊智宸的笑脸也随之渐渐凝固。 只见她举起戒指,正言厉色道:“这个戒指……是我在这里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它可不是你能用钱就随随便便买到的!” 虽说二人经常斗嘴,但今天,熊智宸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严肃,这个戒指,究竟有什么故事…… 小红见夫人和少当家又要吵起来了,便“哈哈”假笑了两声,“吃饭吧,少夫人,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酱鸭,要不要尝尝啊?” 杨靖儿一听,眼神一亮,刚刚发生了什么似乎也随着一声“酱鸭”烟消云散了:“嗯?酱鸭?尝尝……尝尝……” 说着便移向餐桌,熊智宸鼓起腮帮子呼了口气,双手合十谢谢小红,口中嘀咕着:“哎……这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二人坐在餐桌一南一北,熊智宸见她吃得大快朵颐,抿着嘴浅笑着。 “诶?熊智宸,明天你到底要我陪你做什么事儿啊?”杨靖儿随口一问,嘬了一口指头。 熊智宸抬眸间似有若无的慌乱无人察觉:“哦,没……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你,明天要干嘛?” 杨靖儿扬起下巴:“保密!”粉嫩的脸颊难掩满心的喜悦。 熊智宸“切”了一声,故作心不在焉。 夜色弥漫,杨靖儿平躺在被窝,明天,便是她在这个年代过得第一个生日,虽然没有父母,没有伙伴,但是,生活要有仪式感,她一定要为自己过一个镂心刻骨的生日。 她拿出手指,数算着自己明日的安排:买一个小蛋糕去江边吹蜡烛,去城隍庙许愿,去看一场上海的老电影,去尝尝地道的本帮菜…… 杨靖儿呢喃细数间,满脸心驰神往,不知何时,困意袭来,举起的手指不听使唤的渐渐落下,浓密微卷的睫毛缓缓盖住亮眸,嘴角扬起的弧度没有收缩,想必,她正在迎接一场美梦呢…… 第22章 祝我生日快乐 次日,朝霞满天,初升的太阳仿佛洗干净了身上所有的污渍,毫无保留地挥洒着瑰丽的色彩…… 杨靖儿迎着第一缕朝阳,掀开棉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白嫩如霜的脸颊反射着日光,她低声对自己道了声“生日快乐”,便欢欣鼓舞着下床。 穿上之前为自己特意准备的藕紫色半身裙,雪白色仙气十足的乔其纱衬衣,领口系着黑色小蝴蝶结,踏上最舒适的板鞋,棕红色圆顶呢面小礼帽戴在头上,俨然一个钟灵毓秀的邻家小妹。 杨靖儿脚下生云,轻快地跑下楼梯。 厨房的小红正忙里忙外着,见她下来,探着脖子:“少夫人,早餐快好啦!” 杨靖儿的脚步没有停歇,她回眸间笑靥生花:“我今天不在家吃啦!”说着便惦着脚尖出门了,丝毫没有察觉身后鬼鬼祟祟的熊智宸。 “诶?少当家?你干嘛呢?”小红轻手轻脚地来到熊智宸身后,吓得他猛地回头。 “我……我……我没干嘛啊!”熊智宸答道,身体却诚实地探出门外,关注着杨靖儿的去向。 小红弄眉不解,又问:“早餐好了,少当家……” “不吃了,你们吃吧!”没等小红说完,熊智宸就钻出门,没了踪影。 空荡荡的房间旁,小红摇头长叹了口气,自说自话:“这俩主子,天天自讨苦吃!” 今日的大街如往常车水马龙,各地的商人、投奔亲戚的难民纷至沓来,杨靖儿穿梭其中,静静感受着这也许并不太平的上海。 忽然,街头拐角精美的橱窗,牵住杨靖儿的脚步,她缓缓移动,走向那里…… 吸引她的不是橱窗的华美与一尘不染,而是橱窗里躺着的精致的蛋糕。 这个小蛋糕被抹得光滑的雪白奶油没有一点瑕疵,身上几朵或紫或粉的桃花点缀其中,虽没有现代蛋糕的诱人色泽,却通体散发着清新脱俗的魅力…… 橱窗外杨靖儿的眼睛闪着亮光,弯起的嘴角爬上脸颊,转身进了这家店。 服务生殷情上前,满眼笑意:“这位小姐,选蛋糕吗?” 杨靖儿眯眼点着头。 “您挑吧,我们这儿可是全上海最大的蛋糕店了……”服务生不厌其烦地介绍着。 “这个……多少钱?”杨靖儿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向橱窗,指着自己的心仪之物问道。 服务生啧啧称赞:“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款蛋糕是我们这儿卖得最好的,三块大洋。” 杨靖儿柔软的眸子瞪得圆滚滚:“三块大洋?”她没有想到,一块小小的蛋糕竟然这么贵。 虽说熊智宸免了她两个月的房租,可这么久以来,她也只存到八块大洋,要知道,在穷苦人家,一块大洋就能买十几斤面了…… 杨靖儿咬了咬下唇,又看了看那蛋糕,一缕暗淡爬入眼眸,她垂下睫毛道:“那……我就再去别的地方……” “来,把那个蛋糕包起来!”杨靖儿低沉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盖过。 她转身间,看到熊智宸手扶前台,修长笔挺的身体斜靠在上面,门外的一缕阳光正抚摸他的侧脸,月牙般甜甜的微笑融化人心…… 杨靖儿嘴角闪过一丝惊喜,又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一支眉毛道:“熊智宸,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熊智宸摸摸鼻尖,眼神看向一边,转过头道:“嗯~我说过,我今天要陪你做你的事儿嘛!” 杨靖儿迎着他的眸子:“可我,并没有答应要陪你做你的事儿啊!” 熊智宸笑了一声:“可以呀!我熊家当家人还有什么事需要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呢?” 二人相视而笑,没再逗下去。 “先生小姐,蛋糕包好了。”服务生依旧笑意满满。 二人出了蛋糕店,便顿在那里。 “诶?杨靖儿?你要去哪儿啊?”熊智宸提着蛋糕,一脸茫然。 杨靖儿见她满脸无辜的样子笑出了声,便迈步走了起来,身后,熊智宸如乖巧的猫儿紧紧跟随,二人一前一后,甚是有趣。 此时的黄浦江边,人流稀少,偶尔走过的人也是步履匆匆,形色碌碌。 一条长椅被打磨得锃光瓦亮,许是无数过客在此休憩思考留下的印记,杨靖儿临江而坐,熊智宸也隔着蛋糕与其同坐…… 杨靖儿望向江面,深吸了一口空气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从来过一个人过生日。”杨靖儿眼底的失落让人心疼。 熊智宸注视着她,又吊起嗓子说:“诶诶诶,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你一个人?看这儿……我!我不是人啊?” 杨靖儿“噗嗤”笑出了声:“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 说着便开始拆蛋糕,熊智宸并没有因为她的调侃而生气,他喜欢他们之间这样的轻松自在。 “哇!”包装盒打开的瞬间,杨靖儿感叹着,点燃一根蜡烛,这烛光,虽没有夜晚那般明艳光亮,却在此刻如此温暖。 “熊智宸,快给我唱生日歌!”杨靖儿眉开眼笑。 “啊?唱……唱什么歌……我不……我不会呀!”熊智宸茫然无措。 杨靖儿无奈叹气,“咳咳咳……”清了清嗓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她满脸幸福,仿佛荡漾在喜悦的春水里,美极了…… 熊智宸故作难听说:“诶呦!我们过生日从来不唱歌,大家一起吃蛋糕就得了,搞得怪不舒服的……” 杨靖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是吗?太无趣了,等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唱!”她拍着胸脯许诺着。 熊智宸的目光不曾离开她,在他冰冷的世界里,她宛如一缕阳光,带给他暖,带给他亮,带给他希望…… 杨靖儿十指交叉,许下了她身处异乡的第一个生日愿望,这个愿望里……有他。 “来,杨靖儿,生日快乐!”熊智宸递给她一块蛋糕,二人嬉笑打闹,无所谓路人世俗的眼光,无所谓脸上跳跃的奶油…… (城隍庙) 随着熊智宸的车缓缓行驶,人影却越来越少,杨靖儿道:“诶?怎么没有人呢?” 熊智宸抬眉间,似乎早已习惯:“哎……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到处是流民,谁还有心思来供奉城隍爷。” 杨靖儿叹了口气,要知道,现代的城隍庙,无论黑夜白昼,皆是熙来攘往,宾客如云呀! 车行至城隍庙前停下。 杨靖儿探头环视,高大宏伟的红色建筑群,构造精美,楼顶的瓦片密如鱼鳞,楼间偶尔能见到扫地的道人……让人不禁感叹匠人的巧夺天工。 杨靖儿没想到,此时的城隍庙竟如此冷清闲淡,来往的人更是寥若晨星,这是这个时代的无可奈何,更是时代背景下人民的身不由己…… 她垂下眼眸,思绪万千,没了游赏的心情…… “熊智宸,我们走吧……”杨靖儿低沉着声音。 “你……不进去了吗?”熊智宸试探道。 杨靖儿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熊智宸并没有多问,便开车驶离…… 良久,熊智宸瞥着眼问:“今天我朋友的店开业,全是上海最有特色的美食,要不要去尝尝?” 熊智宸知道,要想让杨靖儿提起精神,一顿好饭就能解决啦! 果然,杨靖儿立刻转过了头,刚刚空洞无神的双眼恢复些许活力,点头之间,嘴角露出一抹灿然的月牙。 这一天,熊智宸陪着她,吃了最有特色的老上海本帮菜,看了人生第一场黑白电影,两人嬉笑玩闹,如烈焰繁花,盛情开放…… 不知不觉,橙红色的锦缎悄无声息地爬上天空,白天“叮叮当当”的马路也变得人烟稀少,家家户户点亮了地上的星星,熊智宸与杨靖儿尽兴过后,回到了熊府。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熊智宸挠着后脑勺,又搓着衣角,似乎有什么要说…… 这不自在的样子正好被身后的杨靖儿看在眼里,她走到他前面:“你怎么啦?有事儿啊?” “没……没有啊!哈哈哈”这如芒在背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 只见他大步蹿向房门,刚要进去,被杨靖儿叫住了。 “熊智宸,今天……谢谢你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下次,你如果办什么事儿需要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我一定陪你!” 听到杨靖儿风铃般动人的声音,熊智宸的脸颊爬上一丝热流,点点头后便快速关上了门。 杨靖儿低眉浅笑,也进了房间,当她打开房灯的一瞬,床边一双小皮鞋闯入她的眼帘。 她移了过去,轻轻托起这双鞋,米白色的精致小羊皮,脚背的一边,手工缝制了一颗粉色珍珠,优雅中不失俏皮,最另她惊喜的,是这双鞋是平底,鞋底柔软舒适,让她爱不释手…… 垂首间,她赫然看到鞋底放了一张纸条,写着“生日快乐”,虽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杨靖儿却暖意满满…… 她明白了刚刚熊智宸嗑巴紧张的可爱模样,也体会到他俊朗纨绔外表下的一颗赤诚之心。 杨靖儿清楚自己的内心,却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害怕自己某一天突然离开,留下来的人要怎么办?熊智宸……要怎么办? 想到这……杨靖儿小心收好这双鞋,藏进衣柜最深的角落…… 第23章 做一个无知无畏的姑娘 晨光熹微,杨靖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年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手机没有电视…… 整理梳妆后,打开房门,准备去上班。谁知对面的熊智宸正好也开门出来。 二人互道早安,杨靖儿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尴尬。 熊智宸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没有他期待已久的那两颗粉色珍珠,他的眼眸怅然若失,又无措抖动。 “那个……我……我先去上班了!”杨靖儿不愿看到那双失落的眼睛,光速离开。 熊智宸呆立在门前,他不知,杨靖儿是不喜欢那双鞋,还是不喜欢送鞋的人…… 清晨的码头,人头攒动,种类繁多的货品络绎不绝,人们在为了生活低头苦干...... 此时,一辆货轮挺着它高傲的脖子鸣笛而至,甲板上方方正正的箱子鳞次栉比,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熊家码头边。 清点货物的石头注意到它,便收起账本,侃然正色地走到船前,怕是要有一段口舌之争了。 只见从船上走下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冰蓝色西装,看着是上等面料,一双深棕皮鞋踏在脚上,略显粗糙的黄色皮肤上留着一点儿小胡子,看上去道貌岸然。 “你是谁?为什么停在我们家码头?”此时的石头到有几分独当一面的样子。 “我?我的合作伙伴给我交代的就是这家码头!”那人拖腔拉调的声音一听便知是日本人。 石头冷笑一声,转身背对着他:“我们熊家,从来不和日本人做生意,你的合作伙伴?谁呀?” 那日本人仿佛早就料到一样,也低头笑了起来:“白家......白振擎!” 石头一听,怔住两秒,又转头面向他:“白家?看来你是孤陋寡闻了吧!在上海,熊家与白家,早就势不两立了,他让你从这儿上货,是不是耍你呀?” “哈哈哈哈哈......”那日本人仰天而笑,“小兄弟,这船货,就是普普通通的红酒,我给你出三倍的价钱,如何?” “十倍也不行!”没等石头开口,熊智宸叼了根牙签,吊儿郎当着晃过来。 “你是......” 那日本人正要问他,却没成想熊智宸一把勾住了他的肩,暗暗较劲,与他一边挪向船头,一边笑着眼说:“我呢......最讨厌不速之客了,尤其是在码头,你还是上船,问清楚你的白老板!” 熊智宸笑里藏刀,让人不寒而栗,可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看来,你就是熊家的少当家了?” 熊智宸抬了抬眉。 “既然是商人,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十倍,怎么样?”那日本人胸有成竹。 “呵呵......”熊智宸望向他,眼神如炬,“既然是商人,图的就是挣钱,你一下子出这么多钱,为的什么呀?难不成这所谓的红酒里......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 日本人摸了摸鼻子,摇头摆手着。 熊智宸冷笑了一声:“话......既然你想挺清楚,那我就给你掏掏耳朵,我熊家不做白家的生意,更不会与你,一个日本人有任何瓜葛!” “你!......”那人食指指向他,吹胡子瞪眼,又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便愤愤不平地拂袖而去。 熊智宸盯着他的船缓缓驶出,面容始终没有舒展,他不知白振擎在谋划着什么,为何三番两次地要从熊家码头上货,他决定去问个明白。 (商会) 虽说熊智宸也是商会成员,却不屑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如今的商会在白振擎的鼓动下乌烟瘴气,各路商贾与新政府内外官员沆瀣一气,一同发着国难财。 “呦!少当家的?怎么有空来商会坐坐?”白振擎故作惊讶,假装客气。 熊智宸瞄了一眼座位,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白振擎,你什么意思?码头现在姓熊,你如果再让无关人员闯入,我就不客气了!” 白振擎的脸阴沉一秒,又招牌假笑:“瞧你说的,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不叫我一声伯父,我当然也不会怪你,但你要这么不懂事儿,可就不对了!” 白振擎发指眦裂,令人侧目。熊智宸并没有躲闪,横眉怒目道:“对不对,你说了.....不算!” “哈哈哈哈哈.......”白振擎的笑声穿人心魄:“愚蠢!熊智宸,身在这个年代,命是最不值钱的,你去大街上看看,随随便便就有几个日本人,靠那些所谓的共产党?国民党?你呀......得找对靠山,别哪天小命丢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熊智宸注视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竟然能如此巧舌如簧。 “白振擎,至少我还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熊智宸扬长而去,不愿多与他废话。 看着他的背影,白振擎目露凶光,狞笑着自言自语:“这个码头,很快就要姓白了!” (医馆) “回春草,马齿笕,当归,白茅根,五指柑......”杨靖儿潜心贯注地整理着药盒里的草药,如今的她也算个半调子医生了...... 医馆今日的病人寥寥可数,梁清也难得清闲,便坐在一边,冁然微笑地凝视着此时一本正经的杨靖儿。 整理完毕,杨靖儿抻抻胳膊,正好迎上了梁清的目光,好奇道:“怎么啦?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说着,便搓起脸颊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梁清付之一笑,摆摆手道:“没有没有......”说罢,便假装摆弄起衣物。 杨靖儿“嗖”得蹿到她面前,故作凶狠:“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快说!”说着,竟与她越凑越近。 梁清破颜而笑,轻手推开了她,又调侃着:“因为......我们家靖儿好看啊!” 杨靖儿瞬时撅嘴白眼,显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二人在一起载笑载言,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那日来看病的男子。 良晌,杨靖儿回头间,看见了他,三人呆若木鸡,说不上话来。 “那个......上次的药吃完了,我再来抓点儿。”男子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杨靖儿回过神来,赶紧上前,笑脸相迎,引导着他去老板那儿就诊。 梁清为其诊脉,杨靖儿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可这眼神,总要不由自主地瞥向那边,满脸困惑。 果不其然,梁清与那男子又去后院拿所谓的稀有药材,此刻,杨靖儿总有股钻劲儿,想要穷根究底,转念一想又似觉不妥,可这两条腿又不听话的挪向后院。 “梁清同志,此次任务艰巨,为免暴露,从今以后,我们的联络终止,在你的上线联系你之前,务必保护好名单!”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传入杨靖儿的耳朵,她下意识捂住嘴,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回到正堂。 她呆立在那儿,明白了为何梁清会知道那么多事情,明白了为何她不让自己与柴伯庸和白振擎来往,原来......自己的身边,竟然发生着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梁清,竟是地下工作者...... 突如其来的惊讶让她忘了呼吸,匪夷所思之间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嘭”得一声惊醒了杨靖儿,她赶紧收拾摔碎的茶杯,手忙脚乱下猛地一阵刺痛,杯子的碎渣刺破了她的手指...... “怎么了?没事吧靖儿......”从后院回来的梁清正好撞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急忙拉着她坐下准备包扎。 杨靖儿挤出一丝笑意,惊慌的眸子难以遮掩:“没......没事儿,破......了点儿皮而已,嘿嘿嘿......” 梁清看她忧心忡忡的目光心生怀疑,边包扎边试探:“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知道碎杯子容易割手啊?” “啊?哦,我......还以为没什么事儿呢!”杨靖儿渐渐平静。 一旁的男子示意离开,便走出了医馆。梁清为她悉心包扎,二人默不作声,杨靖儿望着她的脸,毫无波澜,似乎看得透一切,又摸得清所有,医馆里前所未有的冰清水冷。 “好了......在伤口结痂之前千万不要沾水,还有,打扫的活,你就不要干了,我来做......”梁清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待。 杨靖儿低头,又迎向她的眼眸:“谢谢清姐,这次我又给医馆添麻烦了......” 梁清言笑自若:“我们两个,还谈什么谢谢,在这个上海滩,也就只有你,能逗我一笑了。” 杨靖儿顿然无措,又心生暖流,是啊,在这个年代,梁清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舒服,说话似乎不用顾忌她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靖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我无条件支持你......但这个年代的动荡和不安,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所以,将来你无论遇到了什么,无知,才是最安全的......” 梁清柔软的眼神里满是真挚,杨靖儿望着这双眼,不知怎的,她佩服这样一个女人,竟拥有如此感怀天下的胸襟,也心疼这个女人,用自己柔弱的身躯穿梭于没有硝烟的战场...... “清姐......我......”杨靖儿刚要坦白,便被梁清打断了。 “靖儿,你帮我把艾叶拿来!” 杨靖儿呼了口气,继续工作。 她明白,梁清是为了让她继续做一个无知无畏的姑娘...... 可这场战争,她们都有准备,却都无法控制...... 第24章 熊智宸触电一般 “少夫人......少夫人,醒醒。” 小红的声音传入,杨靖儿猛地惊坐起来,额间细密的汗气滋润了发丝,睡意朦胧时眼角滑落的泪水浸湿耳朵,杨靖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少夫人,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收拾房间,就听到您好像哭了一样,这才叫醒您的!您没事儿吧?”小红满脸担心。 杨靖儿低头咽了咽口水道:“我没事儿,你先出去吧!” 小红欲走还留,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杨靖儿双手拿起被子,蒙住脑袋,随势躺下,漆黑的被子里没有一丝亮光,她奋力地回想着,为什么这个梦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到底与熊智宸交涉的人是谁?躲在货物后面偷偷开枪的又是谁? 正在下楼的小红喃喃自语着,正好碰见了熊智宸:“诶?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小红收着嗓子,低声说:“少当家,刚刚少夫人做恶梦了,哭得可惨了,问她没事儿吧,她又把我撵了出来,你说少夫人梦见啥了?” 听到这儿,熊智宸凝固神情,又示意她下去,双脚不自觉地走向杨靖儿房门前。 刚要敲门的手又握紧了拳头,收了回来,他抿了抿嘴,便转身离开。 谁知杨靖儿此时打开房门,熊智宸回头,二人四目相对,熊智宸注意到她水盈盈的眼眶里有几许血丝。 “你找我啊?”杨靖儿开口了。 “啊?没有啊......嗯,你没事儿吧!”熊智宸挠着脑袋。 杨靖儿见他前言不搭后语,不解道:“我没事啊,你有事啊......” “没有!”熊智宸一口回道,便回了房间。 杨靖儿瞠目呆立,又看了看关起来的房门道:“莫名其妙!“便下楼吃饭。 石头慌不择路,差点撞上正在下楼的杨靖儿:“呦!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哎......商会来请少当家开会,说是政府的要员要指导工作,这不来知会少当家一声。”石头上气不接下气,话都没说完,就跑上了楼。 杨靖儿歪头思考片刻,没有多想,就悠哉下楼。 良久,熊智宸换上西装,面色凝重地从房间出来,与石头径直走向门外,杨靖儿本想叫住他吃饭,但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子里便空空如也,她无奈摇摇头...... (商会) 此时的商会人头攒动,熊智宸与石头昂首阔步,姗姗而来,人们见少当家来了,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行至会议桌前,往常白振擎的位置上,竟坐着柴伯庸,熊智宸纵然满心疑惑,也不会在此时问他什么。 众多商贾互相礼让着坐定,柴伯庸开口了:“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白老爷......还没到呢!”一男子提醒着他。 只见柴伯庸笑了笑道:“今日开会的事宜我已经与白老爷谈过了,他呢,也没什么异议,就不必来了......” 熊智宸低头不语,他预感着,今日的一切,是冲他来的...... “既然人齐了,我们就来商议商议各位商界大佬们和新政府的合作事宜!”柴伯庸提高嗓子,没准备与熊智宸对视,其他人交头接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熊智宸神情冷漠,始终没有抬头,没有搭话。 今日的柴伯庸侃侃而谈,俨然就是一个欲壑难填、唯利是图的小人。熊智宸忍不住望着他夸夸其言的样子,眉头紧锁,这还是他从小玩儿到大的那个玩世不恭却光明磊落的柴伯庸吗? “好了,最后,就是熊家码头了,”柴伯庸终于与他四目相视,又转向一边,“熊家的码头,是目前上海滩最大的码头,也是我们的政府要塞,故而经过商议,我们选择官商合作,希望少当家的能屈尊,与政府互赢。” 熊智宸斜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架在椅背,“呵”笑了一声,低头沉思又扬起嘴角:“怎么能是屈尊呢?新政府要合作,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敢不从啊,说出去,那也是蓬荜生辉呀!” 柴伯庸如释重负,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 “不过......政务的物资,也必须开箱检查,还有,白公馆的东西,即便是政府需要,也不能上我的码头......”熊智宸郑重其事,目光坚定。 柴伯庸顿了顿,胁肩谄笑道:“那......是自然。” 熊智宸望着他语笑喧哗的模样,心中震动,这个柴伯庸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与白振擎同恶相济,在这绵里藏针的句句话语中,让人看到的全是佛口蛇心。 今日的会让熊智宸如坐针毡,恨不得赶紧离开,商会门前,柴伯庸正等在那里,看似风度翩翩。 熊智宸行进的脚步定了定,又迎了上去:“伯庸,不会是......在等我吧!” 柴伯庸展颜而笑,搂住了他的肩:“当然了,我们好久没聚聚了,叫上思楠他们还有嫂子,去吃饭呗?” “那......那个,靖儿她......”熊智宸磕磕巴巴着。 “哎呀,走吧!”柴伯庸的盛情难却,熊智宸没办法,只得顺受着。 午间,丽日当空,天朗气清下的街道,光辉满地,路边的一家餐厅,朱甍碧瓦、峻宇雕墙,其中来往的皆是珠围翠绕、蝉衫麟带......撒有珠光白漆的桌前坐着他们几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诶?嫂子,听说,你和智宸都在一起快一年了,怎么还不结婚呀?”柴伯庸开口了。杨靖儿怔在那儿,思楠与思睿也聚焦,想要听听答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一旁的熊智宸呛到一口红酒,赶忙擦嘴的空隙又碰掉了面前的刀叉,慌乱之间,他钻入桌底摸索寻找,谁知,脑袋又撞到桌角,待他终于整理完毕,抬头见,四脸蒙圈,定定地望着他。 “智宸哥,你......没事吧!”思楠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熊智宸。 “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哈哈哈......”大家看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伯庸啊,你如今在政府真是如鱼得水呀!听说还要和智宸合作?”思睿看出他两人的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 柴伯庸听到思睿这么问,得意地扬起头:“没错,以后我和智宸,可是要做大买卖的......” 熊智宸摸了摸耳角的头发,没有搭话。 “那......你们要怎么合作呢?”杨靖儿边吃边故作随意地问,在她心里,柴伯庸的身份始终那样敏感。 只见他抿嘴笑了笑,眼神却被欲望填满:“哎,我呢,说到底也是为政府办事,政府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政府让我接什么样的货,我必须接什么货,你说是不是?” 柴伯庸“必须”二字说得格外清楚,似乎故意说给熊智宸听,又似乎在炫耀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力。 “也就是说,即便码头还姓熊,我们家智宸却得听你们政府的?”杨靖儿看似言笑晏晏,话语中却有些许咄咄逼人,熊智宸也如触电般望向了她。 柴伯庸被她的直言不讳惊住了,喝酒掩饰后,又谈笑自若:“怎么会呢?码头......当然是智宸说了算,我们只是合作,再说了,这收益也都入了你们熊家的口袋不是?” 杨靖儿笑笑,并没有理会他。 “智宸啊!我这个嫂子......还真是不好惹啊......”柴伯庸见气氛尴尬,随口说了一句。 一旁的思楠笑出了声道:“那当然了,靖儿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柴伯庸看着思楠,破颜微笑,满脸的宠溺。 “思睿,听说伯父......有一船货还没有上码头?”柴伯庸此时提这些事,倒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熊智宸手中刀叉一闪而过的停顿,被杨靖儿收在眼底。 思睿瞥了一眼熊智宸,微点了点头,他不想刻意去说这件事,让大家为难...... “哦!听说......是日本人的货?哎呀!这日本的货品......质量可没的说呀!都是好东西。”柴伯庸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杨靖儿被他的谬言惊得冷笑一声。 “看来嫂子与我看法不同?”柴伯庸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想要凑近听听。 杨靖儿用餐布擦了擦嘴,酒足饭饱了,便眯起亮晶晶的眸子道:“我们中国,地大物博,所以才会有不怀好意之人对我们虎视眈眈,如今这个年代,动荡不安,日本人会选择在此时渗透上海的商业,意欲何为啊?你说他们的货品质量好,倒不如说是......他们给的钱比较到位!” 杨靖儿的话让柴伯庸的脸勃然变色,那咬着后槽牙的样子倒有几分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一旁的熊智宸想不到,杨靖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竟能毫无忌讳地说出这么多别人不愿去想,甚至懒得去想的事情...... 思楠虽然不明白大家在谈论什么,但这诡秘的氛围的确让人不太舒服,只见她拿起一块沾有芥末的菜叶,一下子塞到思睿的嘴里,思睿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红了眼睛,大家见此状,笑逐颜开.....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映照出几张意气风发的脸庞,佳音笑貌下,掩藏着的,或是天真烂漫,或是阴谋诡计,或是关怀备至,或是忐忑不安...... 第25章 谁能掌控这风云变幻的周遭 刚刚的那一顿佳肴美馔,真是让人吃得浑身不舒服。 熊智宸送杨靖儿回医馆上班,他们走在狭窄却热闹的弄堂里,可二人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沟壑,足足能过两人...... 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卖报小孩儿,横冲直撞得冲着杨靖儿奔去,一时间,她猝不及防,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熊智宸的手掌一把揪入怀中,眨眼的功夫,小孩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靖儿惊愕的瞳孔震了震,站定后又猛地弹了出去,没敢去看他的眼睛。 熊智宸歪嘴邪笑,整理整理微微褶皱的西装袖口,痞里痞气道:“你说说你,啊?都这么大人了,连一个小孩儿都躲不过去,还刚刚在那里侃侃而谈国家大事,舌灿莲花呢?”说罢,熊智宸手插着兜,迈着那玩世不恭的步伐向前走。 杨靖儿不屑地歪头,碎步跟了上去扬着下巴道:“躲小孩儿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如今的世道,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而且以后还......以后的事,谁又能说清呢......”杨靖儿无语凝噎,思绪萦绕。 熊智宸叹了口气,又瞥了她一眼道,假装轻松:“你既然知道暗流涌动,之前的那些话,在外面就不要说了,免得给有心之人听到,白白给自己招来祸端。” 杨靖儿与他四目相视,心领神会,没有说话。 二人信步徜徉,仿佛眼神就能交流一切。 “你说......柴伯庸,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单纯的合作吗?我怎么觉得他另有目的啊!”杨靖儿说出心中的疑惑。 熊智宸迎着阳光,眯起眼睛:“伯庸......除了那张脸,都变了......”走了好一会儿,“他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绝对和白振擎脱不了干系!” “哎......总之,他这个人不简单......不管你们以前多好,以后......还是防着点儿吧!”杨靖儿一本正经地说着。 “怎么?担心我了?”熊智宸转身面向她,又弓背凑过来,一脸的受宠若惊。 杨靖儿望着他的眼,身体慢慢后仰躲避着,结巴道:“我.....我到了!”说罢,便行疾如飞跑进了医馆。 熊智宸望着她,渐渐收起了笑脸,曾经自己独身一人,无所畏惧,自从杨靖儿闯进他的生活,即便知道上海......并不太平,他也只想,置身事外,可如今看来,又没法儿得偿所愿...... “靖儿!靖儿!你发烧啦?”杨靖儿低头疾步而走,被梁清一把抓住。 杨靖儿慌乱之间,躲避着清姐的眼神道:“没......没有啊!”用力挣脱开她的手,又向里走去。 梁清跟在她身后:“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刚刚问完,就瞟见了门外熊智宸的背影,梁清“噗”得一声,喜眉笑眼,没再追问...... 二人各行其是,忙碌起来,杨靖儿的眸子却时不时地瞥向梁清,张口结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梁清休息间隙转动脖子,刚好对上了她的眼睛,杨靖儿迅速收回,梁清探着头道:“靖儿,有事啊?” “啊?!没......没有啊。”杨靖儿哑然失笑,不自然的声音出卖了她。 梁清放下手中的事,缓缓行至她面前,满眼担心温柔着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杨靖儿举起眉头,望向了她关切的双眸,咽了咽口水道:“清......清姐,柴伯庸......他是不是特别坏?”杨靖儿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她怎么会问这么没脑子的问题。 梁清面容凝固,轻声问:“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杨靖儿放下手中的笔,呼了口气,把疑惑一吐为快:“清姐,柴伯庸代表新政府,说是要与熊家合作互赢,可我总觉的......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梁清笑笑,此刻的她无比欣慰,因为杨靖儿终于愿意把她当做那个最信任的人了...... “靖儿,以柴伯庸现在的权利,熊智宸还没有办法与其对抗,即便他有什么想法也只能顺从,但,凡事多留个心眼,也多留条后路,至于他是好是坏,你们的心中,应该早有答案了......” 梁清的话让杨靖儿飘荡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不愧是地下特工,说话真是一针见血。 杨靖儿即刻展颜浅笑,点了点头。 可梁清的脸上却铺满担忧,曾经自己不愿让杨靖儿卷入战争的泥沼之中,可如今谁又能掌控这风云变幻的周遭呢? (白公馆) “哈哈哈……” 铺锦列绣的白公馆里,充斥着白振擎浑厚爽朗的笑声,与他相对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柴伯庸。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儿呀!”白振擎眼睛眯成一条缝,夸张的笑脸上满是沟壑。 对面的柴伯庸也付诸一笑,二人虽语笑喧哗,却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爸,你们笑什么呢?”思楠轻跳着下楼,撞破了他们的笑声。柴伯庸见思楠过来,便弓背撑直,右手整理领带,“咳咳”清理了嗓子。 白振擎示意女儿坐在他的身旁,誉不绝口:“伯庸这次啊,可帮了爸爸大忙,你可得替我好好儿谢谢他呀!” 思楠撇头皱眉,不解道:“我能怎么谢?” 白振擎抿嘴含笑,又瞟了柴伯庸一眼,起身道:“替我请他吃顿饭吧!爸爸实在太忙,瞧,又得开会,没有时间了!”说着,故作步履匆匆出了门。 思楠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父亲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公馆只剩他二人,不尴不尬,空气都凝结了。 “要不......我请你吃饭。”思楠玩弄腰间的丝带,没有办法,只能完成任务。 柴伯庸喜出望外,机器一般不停地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一家中餐馆,闯入眼帘的是风格古典的红色空间,木质的桌椅透露着古色古香,浓酽的茶香闻着神清气爽...... “小姐公子,请坐这儿!”热情洋溢的小二低头哈腰。 柴伯庸环顾四周,那探求的眼神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传统的中式餐馆。 思楠驾轻就熟地点了几个招牌菜后,望着一脸好奇地柴伯庸:“诶?发什么愣呢?” 柴伯庸回过神,露出一排月牙到:“没什么,觉得这儿真是好!” 思楠双肘撑着桌子,缓缓凑近他,吓得柴伯庸跟着慢慢后撤:“怎......怎么啦?” “你......和靖儿一样,也失忆了?”思楠目光直视,令他无法躲闪。 “没......没有......啊!”柴伯庸挤出一分微笑。 思楠吸了口气,回正身体,扬眉问道:“那你难道不记得小时候,父亲们在这儿谈生意,你、我、我哥还有智宸哥,咱们几个溜到后厨,求李师傅要糕点吃的事儿啦?” 柴伯庸惊悸的脸上微微抽动,又拿起杯喝光里面的茶,“呵呵”笑了两声:“这怎么能忘呢?只是......在这儿说这个,怪难为情的,你说是吧?” 思楠茅塞顿开,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柴伯庸抿着嘴,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我爸说你帮了我们家的大忙,是什么呀?”思楠打开了话匣子,随意问道。 柴伯庸听她这么问,自鸣得意道:“也没什么,新政府决定与各大商贾合作,当然就有伯父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自然也要全力扶持!更何况他是你爸。”他此时的样子,倒有几分志满气骄。 思楠垂头撇嘴而笑,又抬头道:“那还真是应该多谢谢你了!” “来喽,上菜啦!”小二锣鼓喧天般的声音冲破了二人的谈话。 鲜美多汁的白斩鸡,底酥肉香的生煎,味浓稠唇的焖蹄面,还有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老上海美食,让人垂涎三尺,咬上一口,更是齿颊生香...... 他二人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思楠抬头间,竟看到了柴伯庸正“吧唧”着焖蹄面里的一绺香菜,还吃得那样回味无穷,她不可思议地咬着筷尖儿,一动不动望着他。 柴伯庸正吃得香呢!不知怎的,总觉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便抬起眼眸,恰好与思楠四目相对着,风卷残云间的样子,也顿住了,他咽干净口中的香菜,凑近问:“怎......怎么啦?” 思楠轻放下筷子,惊愕地凑过去:“你什么时候能吃香菜啦?” 柴伯庸猛地后撤,瞳孔抖动着:“我.......我.......”竟也说不出什么来。 思楠若有所思,锁眉眯眼问:“你从小就不能吃香菜,哪怕吃一点儿都要吐半天!你怕别人笑话你,所以只有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能吃啦?” “嗐!我不是出了趟国嘛,在外边训练不比家里,谁会让你矫情,该吃还得吃,这不就能吃了嘛!现在我还觉得挺好吃呢!”说着,柴伯庸又夹起一绺,吸入口中,期间,他并不敢与思楠的眼睛有任何对视。 “呵呵,是吗?你还真是厉......厉害。”思楠看着他的样子,百思不解,难道就如他所说,一个人的习惯就这么容易能改变吗,回国后的柴伯庸,真是奇怪...... 第26章 梦绝不是巧合 “石头哥,你瞧!”码头上颠颠儿跑来的小兄弟在石头耳边道。 石头应声望向岸边,一艘游轮缓缓停靠,那样式,格外熟悉。果然,从船上下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要从码头上货的日本商人。 石头心烦气躁地将手中的账本递给小兄弟,扬起脑袋迎上那人。 “诶?我说,上次我们少当家好言相劝,你是没听懂吗?白家的货,不能从我们这码头上!你的,明白?”石头的声调极高,恨不得贴在他耳朵上。 只见那日本人歪头掏了掏耳朵,嗤之以鼻,又拍拍他的肩,被石头转身躲开。 “今天我们的货,是替政府送的,不是白公馆,你们熊家不是和政府合作了么?你瞧瞧,这通关文牒可没弄虚作假吧!”说罢,递上了一份印有政府公章的证明。 石头将信将疑,接过文件,上面的确没什么问题,可这货船上,分明就是那几日送的红酒箱,一定就是白振擎的货。 “怎么样?没问题吧?那......我就卸货了啊?”那人靠近石头,器满意得。 石头绷着脸,却也束手无策,转头奔向熊府。 (熊府) “少当家......少当家......”石头人还没进来,火急火燎的声音已经响彻熊府。 他刚冲进门,就被一头雾水的杨靖儿一把揪住:“出什么事儿啦?火烧眉毛的?” “少......少当家呢?”石头喘了喘,上气不接下气。 杨靖儿瞪着双眼:“他去美乐斯了,刚走。” “啊?” 石头话都没听完,疾步要走,又被杨靖儿拉住:“到底怎么了?”她一脸严肃。 “诶呀,这不前几天白振擎和一个日本商人有一船货要上码头,被少当家拦了回去,今天那个日本人又来了,还拿着政府的通关文牒,这不,我就赶紧来找少当家,商量怎么办?” 杨靖儿缓缓松开手,脸颊泛起疑惑:“日本人?他们运的什么货?” “红酒......”石头扯着嗓子高喊,人已经出了熊府大门,不见踪影。 杨靖儿回头,一步步挪至沙发,坐了下来,喃喃自语:“红酒......红酒......红酒?”她猛地站起,想起那个令她心有余悸的噩梦。 “少夫人......吃饭啦!” 小红清脆的叫声打乱杨靖儿的思绪,机械地应了一声后,便心事重重坐了过去,想着:只是个梦而已,应该......不用当真...... “少夫人,今天我新学了一道菜,清淡鲜香,还益气补血......” 小红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她的新作,可杨靖儿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她的心惶恐不安,那场梦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码头、红酒箱......真的只是巧合么? 杨靖儿咬着手指,亮眸不停地左右抖动,忽然,她放下筷子,惊坐起来,风驰电掣般冲出了熊府,直奔码头! “少夫人?少......夫人?”小红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却看见空荡荡的餐厅寂静无声...... (码头) “来来来,快搬快搬......轻点儿,轻点啊......”日本商人指挥着,满脸油光。 “都给我住手!”一听这宏亮且充满磁性的声音,就知道是熊智宸来了。 嘈杂的码头顿时安静下来,搬运货物的工人也随即站定。 “呦!这不是熊家少当家嘛!” 那日本人笑脸相迎,准备搭肩套近乎,却被熊智宸的手一把抓住手腕:“我记得说过,白公馆的货,不准上我的码头!” “哈哈哈......您看,你这就是误会啦?今天不是白公馆的货,是政府的,你瞧,这还是......” 他挣脱开熊智宸的手,刚要拿出通关文牒,熊智宸的头转向一边,并没理会,指着船上的货物歪嘴笑道:“我,熊智宸,别的没学好,到有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批货的货号,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我码头的人好耍,还是......当我瞎呀?”熊智宸变了脸色,横眉立目的样子令人胆寒发竖。 一时间,码头万籁俱静..... “智宸?怎么了这是?”不知何时,柴伯庸竟姗姗而来,那日本人带着弟兄走到柴伯庸身后,熊家帮不甘示弱,行至熊智宸身后。 码头上,两帮人暗暗较劲,熊智宸此时见到他,并不惊讶:“伯庸,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啊?这明明就是白公馆的货,怎么就摇身一变,成政府的了?” 柴伯庸挠挠头,那散漫不羁的样子,令人作呕,只见他向前行进两步道:“智宸......政府觉得这些东西确实有利可图,就和白老爷收下了,这个解释......你可满意啊!” 此时,千仓万箱的货物后,杨靖儿捻手捻脚地穿梭其中,透过货箱的缝隙,她看清楚了与熊智宸对峙的人,竟然是柴伯庸,惊愕之间,她明白,自己的梦绝不是巧合,而她现在,必须要找到那个躲在货箱后面开枪的人。 熊智宸冷笑着:“我只是想不到,政府在如今这个档口,与日本人合作,是不是......不合情理呀?” 柴伯庸嘴角收拢,目露凶光,与熊智宸四目相对,又转身搭着日本商人:“商业归商业,怎么会不合情理呢?” 那商人没有听他们的对话,而是眼光环视,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好哇!那......石头!开箱验货!不合格的,全部烧毁!”熊智宸吊着嗓子。 日本商人慌乱之间上前想要阻止,却被柴伯庸拦下。 熊智宸瞥着他们,又道:“既然这是政府的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要上我熊家码头,就要遵我熊家的规矩,你没异议吧?” 柴伯庸伸手示意:“请便!” 烈日似火,天空中稀稀点点的云朵也仿佛被太阳烧化了,杨靖儿弓背弯腰,来来回回地寻找着,额头泛起的点点珠光划落而下,可她却没有一点心思去擦...... 突然,远处一位身形矮小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藏在角落,杨靖儿下意识的躲在货物之后,偷偷看着他的动静,自己从未遇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儿,只觉“怦怦”的心跳声那样清晰,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跳出来了。杨靖儿手脚冰凉,不知该怎么办? 只见那男子从腰间赫然拔出一把手枪,穿过货物间隙,直指熊智宸的脑袋。 杨靖儿双手捂嘴,惊恐万状,情急之下,手边刚好摸到半块砖头,她吞了吞口水,喘着粗气,偷偷摸摸地溜到那人身后,此时的她,心跳都要停止了。 在他开枪的一瞬,杨靖儿紧闭双眼,用力砸到那人的头上,枪响了,子弹越过熊智宸的肩,射中了红酒箱,墨紫色的液体流出,染红了灼热干渴的大地。 码头瞬时沸反盈天,两帮人均掏出手枪,剑拔弩张,熊智宸难以置信道:“伯庸......你要杀我?” 对面的柴伯庸让弟兄们收起枪,故作无辜却泰然自若:“智宸,你瞧子弹的方向,怎么会是我们开的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杀你!” “一定是你......”石头磨牙凿齿,恨不得冲过去揍他,被熊智拦了下来。 “今天的事我会查,但这些货......要先入仓库,待全部验完再通知你们取货!”熊智宸面无表情地说着。 那日本商人听了,刚要反驳,柴伯庸开口了:“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僵直立在那里的杨靖儿抖动着双手,回过神来的她,赶紧扔掉手中沾有鲜血的砖头,见那人满脸是血不动声色,她本能的向后撤着,整个身体不听使唤的颤抖,她用尽力气拖着有些瘫软的双腿转身,准备去找熊智宸...... 谁知,那人竟睁开了双眼,望见了杨靖儿娇小的背影,他咬牙举起手中的枪,模糊之间,“嘭”的一声,响彻云霄,便松手晕了过去...... 杨靖儿只觉右肩刺骨般的疼痛,似有一股热流渗出,应着枪声趴倒在地,她的血仿佛远处的红酒,被干渴的大地吮吸着...... 此时,杨靖儿的眼眸布满血丝,额头的青筋凸起,她想喊‘救命’,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她想往前爬,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恐惧无助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又一声枪响让熊智宸眉间紧蹙,与石头对视一眼后,便示意大家去寻找出处...... “少当家的,在这儿......” 熊智宸与石头闻声而至,蓦然之间,脚步却顿住了,开枪之人满脸鲜血坐倒在地,远处趴着一位女子,那衣着...... 熊智宸咽了口口水,瞳孔空洞无神,挪着沉重的脚步迈向她,这一地的鲜血刺痛了他的双眼,他伸出双手,轻轻翻转她的身体,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憔悴不堪,毫无血色......熊智宸向后撤了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突然,醍醐灌顶一般跪在她身前,整个身体颤抖着,连发丝都随之急速摇摆,熊智宸伸出左手,又伸又缩地摸向她的颈间,他感觉到几分微弱的跳动,深深吸入一口氧气,又长长吐出,两滴豆大的眼泪低落在杨靖儿的手背...... “石头!车……快……把车开过来……” 熊智宸轻轻抱起她软绵绵的身体,生怕再弄疼了她,向车里奔去…… 第27章 狸猫换太子 头顶,骄阳似火,被炙烤得干裂的街道,零零星星地走着几人,没精打采...... 突然之间,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瞬时给街道留下一缕尘烟,似是与死神在赛跑…… 车内,杨靖儿如毫无支撑的纸片人瘫软在熊智宸的肩膀,气若游丝...... 熊智宸一手捂着还在涌血的伤口,一手紧紧地搂着她,害怕下一秒,就失去她了...... “石头......开快一点!”熊智宸焦急到沙哑的声音令人心疼。 肩上杨靖儿的眼睛微微打开,纤长的睫毛触摸着熊智宸的脸颊,他猛地垂头望向她:“靖儿?靖......儿没事儿,你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别睡了,不准闭上眼睛,听到了吗?” 杨靖儿蹙起眉,额头上的汗珠滚落,用尽力气说出几个字:“原......原来......你......你上次......这么......疼!” 熊智宸抖动的双眼里闪起星星泪光,心疼不已,他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份罪:“靖儿,你不是说,你绝对不能死在这儿吗?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话!” 杨靖儿闭上眼缓慢地点点头,道:“是......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回家......”说罢,无力地直垂下头,晕了过去。 熊智宸定住了,惊慌之间一把揽入怀中,眼中的泪再也含不住了,说话的力气似乎也没那么大了,丝丝气声传出:“石头!快点儿!” 石头从未见过少当家如此仓皇失措,脚下的油门已经踩到底,手心的汗早已浸湿了方向盘...... 今日的洪恩医院格外冷清,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连病毒都藏起来了吧...... “医生!医生!”熊智宸抱着杨靖儿,声嘶力竭,整栋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车,闻声而来,熊智宸轻轻将她放在担架,低头,熊智宸赫然看到她的手指似有非无,变得透明,好像要消失了一般,慌乱之间,熊智宸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声带:“杨靖儿!杨靖儿,你答应过我,离开之前,回告诉我!你.......你不能食言!” 杨靖儿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指尖微动,熊智宸又垂头看,她的手又有血有肉地躺在他的手心。 熊智宸喘了口粗气,起身正好与医生对视,那医生,正是上回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 “少当家的,别说了,赶紧手术吧!”那医生沉着镇定,看不到一点之前唠叨的模样。 正当他们准备推杨靖儿进手术室时,熊智宸抓住了医生的胳膊:“一定要救活她......我求你!”那眼神,情凄意切,暗淡无光。 “我会尽力!”说罢,手术室的门“啪”得关上。 冷若冰霜的医院走廊,悄然无声,只听得到那高悬在走廊尽头“滴答滴答”的钟表声...... 石头在手术室门前来回踱步,熊智宸靠着冰冷的墙壁,盯着自己沾满杨靖儿鲜血的双手,眼神里全是杀气:“石头,你回码头,好好审问那个凶手,别让他死了......等我回去!”熊智宸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令人不寒而栗。 “是,少当家!”石头应了下来,便奔向码头...... 走廊只剩熊智宸一人,他沿着墙,蹲了下来,头藏在双臂只间,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吱呀”随着清脆的声音,沉重的手术室门打开了,熊智宸猛地谈起,迎上满头大汗的医生,期盼的双眸眨都不敢眨,涌在嘴边的问题也卡在喉咙不敢问。 只见那医生缓缓摘下口罩,擦擦汗......与熊智宸四目相对,一瞬,灿然而笑,抿嘴点了点头。 熊智宸见状,屏住的呼吸顿时顺畅,他快速眨巴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双手握着医生的手,一个劲儿说着:“谢谢......” “这是我医生的职责,她的求生欲望很强烈,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撑到这儿,不容易呀......” 熊智宸震动着脑袋点头,与此同时,杨靖儿也被推了出来,熊智宸蹿到她枕边,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又抱怨道:“臭丫头!吓死我了!” 边说着,边轻轻地推动着担架床,如释重负。 在医生护士的安顿下,杨靖儿在病房里安然地睡着。 突然,门开了,思楠和思睿冲了进来,思楠一下子冲到病床前,望着杨靖儿面无血色的脸颊,心疼道:“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白思睿径直走向熊智宸,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熊智宸?你是怎么保护靖儿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会去你的码头?!”此时的思睿,看不到往日一丝丝的文质彬彬,倒有几分血性男儿的样子,如今他冲冠一怒,只为杨靖儿。 熊智宸眼神躲闪,不敢与他直视,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啦!靖儿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思楠劝说着,眼里全是担心。 听了她的话,二人分开,思睿上前,柔软的目光望着杨靖儿,这张脸憔悴不堪,全没了往日的活力红晕,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智宸哥......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杀靖儿.......”思楠带着哭腔问。 熊智宸望着靖儿,眼底收不住的黯然:“那个人......是来杀我的!靖儿......是为了救我......” 思楠与思睿相对而视,没有说话,也许,他们想不到,杨靖儿会为了熊智宸如此拼命...... 码头的仓库里,石头正对那矮小的男子审问着:“说!谁派你来的!” 说来也奇怪,这人始终没有开口,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石头手拿龙骨鞭,缓缓行至他面前,二人怒目相对:“哎!我最不喜欢用刑了,你最好招了,否则一会儿皮开肉绽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人把头硬气地转向一边,嘴角向下弯,满脸的不屑。 石头见他冥顽不灵,扬起胳膊就是一鞭子,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守口如瓶。 石头没有停下,“啪啪......”的鞭声在仓库里回荡。 那人闷声忍受,终于喊出了声音:“八嘎呀路!” 石头扬在空中的样子戛然而止,他歪头疑问:“你是日本人?”说到这儿,那日本人刚要咬舌自尽,便被石头用布堵住了嘴。 此时,仓库大门缓缓而开,熊智宸逆着阳光,风尘仆仆地赶来,脚步没有停留,直冲那人而去,上来就是一脚,随即又打一拳,怒目气盛,切齿嚼牙。 出了这口气后,熊智宸掸了掸身上的土,靠坐在一旁的货物边上:“查出什么了么?” 石头走上前,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凶手:“少当家,日本人!” 熊智宸摸摸鼻尖:“日本人?!那就是和那船货有关了?”他又迈开吊儿郎当的步伐,行至那人身前,单膝蹲下,揪起他的衣领,邪笑着:“你认识白振擎吗?”那人不看他,“那......你认识这些货吗?”说罢,便打开一箱红酒。 只见那个日本人依旧没有抬头。 熊智宸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要是把这些货全烧了,栽赃给你,你猜......你的主子会不会放过你的家人......啊?” 听到这儿,那日本人眼球震动,左右摇摆。 熊智宸弯腰拿起一瓶红酒道:“这批货......究竟有什么魔力?让白公馆、新政府,还有你们日本人,这么上心?” 他吞了吞口水,用那蹩脚的中文道:“要我说......你必须送我出上海!” 熊智宸盯着他的眼,点头答应:“没问题啊!” 只见那日本人,喘着粗气,刚要开口,不知哪里射出一颗子弹,“啪”的一声,正中眉心,日本人应声倒下。 熊智宸与石头惊愕间左顾右盼,又冲出仓库,熊家帮的弟兄也出动寻找......熊智宸戟指嚼舌,踹翻了门前的木椅。 良久,石头回来喘了口气儿,又无奈摇头,示意没有抓到人。 “加强码头防备,你和我进来,其他人守好了。”说罢,便与石头进了仓库。 “少当家,什么安排?” 熊智宸用刀撬开货箱:“这批货,一定有问题,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石头见少当家亲自验货,便跟着行动起来,二人默不作声。 突然,熊智宸的动作停顿了,石头注意到,赶紧凑过来,惊讶地撑圆了眼。 只见熊智宸用刀尖轻轻挑开红酒的软木瓶盖,里面藏着一小块鸦片!这批货每箱装有12瓶红酒,满满一船的箱子,令人发指。 “白振擎!一定是他!”熊智宸一字一顿。 石头道:“那......那怎么办?现在有政府给他撑腰,还有这些神出鬼没的日本人,咱们可不能硬来!” 熊智宸放下红酒,陷入沉思,忽然,抬起头:“他想赚钱,我就让他血本无归!石头,你去弄些红酒瓶盖,咱们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石头展颜而笑,又阴阳怪气道:“得嘞!少当家的,你可真坏~”说着便离开了。 仓库里,熊智宸一人面无波澜,他本想着带领熊家帮安稳度日,可事到如今,他变了想法,只有正面对抗,才能击倒对手,保护......他身边在乎的人...... 第28章 哑巴吃黄连 熊智宸拖着沉重的步子,轻手轻脚推开了门,病房里,梁清正小心翼翼地为杨靖儿擦拭着脸颊,见熊智宸进来,并没有理会…… 熊智宸径直走向桌旁,准备给她倒水,眼神游离,不敢与之交汇…… “智宸……你是真心喜欢靖儿吗?”梁清开口了,但始终没与他对视,只是凝望着靖儿…… 熊智宸手中的水壶顿了顿,随后轻轻的放下,他望着梁清的背影“嗯”了一声。 梁清转头迎上他的目光:“你查不到靖儿的来历吧……” 熊智宸嘴角抽动,又坚定不移道:“我不在乎!” 梁清起身,目光如炬,缓缓走近他:“智宸……靖儿常常说她很怕死,其实是她不想死在这儿,如今,她竟然会为你如此奋不顾身……可见,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熊智宸没有回话,只是转头望着杨靖儿,温柔如水…… 梁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走向窗户,眺望着眼前风云变幻的上海滩,久久没有说话…… “你只要记着,她与你一样,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她又与你不同,她有自己该走的路……”梁清的嗓子从未这样低沉…… 熊智宸回头,走向靖儿,缓缓坐下,为她擦拭双手,眸子里满是忧愁道:“昨天……我把她送来的时候,我看到……看到她的手消失了一瞬间,又变了回来……清姐,她最终……还是会离开这里吧?……”他尽力描述着,声音里没有害怕,全是不舍…… 听到这儿,梁清转头望向熊智宸有些萎靡不振的背影:“如果她醒了......愿意以告诉你一切,请你......无条件的相信她......如果......她什么都不愿意说,你也不要追问她......” 熊智宸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杨靖儿沉睡的脸,回想着她那日说的话:“如果你以后有危险,我也一定会拼命救你的......” 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全是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 其实,无论杨靖儿的身份如何,他早已经不在乎了,他只希望看到她笑容可掬的样子,哪怕最终她会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家...... (白公馆) “混蛋!这个混蛋!熊智宸,竟敢耍老子!这让我怎么和日本人交代!”随着一声‘噼里啪啦’的玻璃声,白公馆光洁无尘的地板上,散落着片片古董花瓶的残渣,白振擎犹如一只暴跳如雷的饿狼,撑红了眼眶,恨不得立刻吃了熊智宸! “老爷......老爷您消消气!”张伯急忙收拾着地面。 白振擎的喘息声异常清晰,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置熊智宸于死地一般...... 刚从门外回来的思楠与大哥正好撞见了此时冲冠眦裂的父亲,再看看满地碎裂的残渣,二人面面相觑,满心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 “爸爸,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思楠扶着父亲坐下,思睿端来一杯热茶。 白振擎鼓着腮帮,情绪些许缓和,看看他们兄妹俩,无奈摇着头:“哎......如果有一天爸死了,你们一定要找熊智宸报仇!” 思楠一听,花容失色,瞪着眼不可思议:“爸!你说什么呢?智宸哥怎么会害你?” 一旁的思睿久久没有搭话...... “爸这一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你们两兄妹陪在我身边,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爸做过一些错事,但那又怎样,在这上海!胜者为王!要想体面地活着,就得不择手段!”白振擎浑浊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白思睿看着父亲,憋出了深藏已久的问题:“爸,那船货......是不是真有鸦片?” 思楠猛地盯着父亲,等待回答。 白振擎的脑袋左右摆了摆,又盯着思睿:“没错!” 此话一出,思睿顿时低头闭眼,怅然若失,因为父亲的话,扑灭了他心底最后那一丝丝的希望...... 思楠缓缓放开挽着父亲胳膊的手:“爸......怎么会......” 白振擎冷笑一声:“我是商人,什么赚钱我就做什么!什么日本人中国人!都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尖锐刺耳。 “爸!商人要有底线!我们不能赚昧良心的钱呐......”思睿无可奈何的苦劝着...... “你懂什么?你爸的商道一点儿没学到,看看人家熊智宸,啊?偷梁换柱!你爸我现在是投诉无门,只能哑巴吃黄连......”白振擎站起身,指着思睿的鼻子,怒目圆睁。 思睿见父亲油盐不进,转身走回房间,“啪”得关上了房门! 客厅里,思楠搓动着他的后背,张伯默默打扫着地面,整个白公馆,死一般的寂静...... 黎明,东方欲晓,晨光熹微,窗户爬上第一缕曙色,微红而不刺眼,温热而不灼烤...... 杨靖儿沉睡已久的眸子里,眼珠微微转动,带着睫毛左右微挪,终于,眼眸缓缓打开,洁白的屋顶上,悬挂着样式简单的吊灯,转头间,迎上一缕晨曦,她醒了...... 杨靖儿环顾四周,没有人......刚要起身,右肩就传来一阵揪心的刺痛,“嘶嘶.......”她皱起眉,咬牙忍着疼痛,喃喃自语:“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忽然,门外传来些许动静,慌乱之间,杨靖儿手足无措,来不及多想,她便紧闭双眼,假装继续昏迷...... “少当家的,红酒瓶盖已经换了,白振擎气的牙痒痒,这回真的是吃了哑巴亏了,哈哈哈......”石头跟在熊智宸身后,汇报着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熊智宸却没有多开心:“那些脏东西,都处理了吧?” “处理了,找了几个可靠的弟兄,拉到野外烧了......”石头边回答,边打开早餐,“少当家,吃饭吧!今天专门去弄堂里买的小笼包......” 此时牛皮纸打开,香气四溢,小笼包独有的魅力充斥着整个房间…… 熊智宸来到病床前,摸了摸杨靖儿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又悉心给她盖好被子,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到桌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吃着早餐,石头“吧唧吧唧”的声音令人烦躁,熊智宸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吃就吃,别老发出声音啊?” 石头定了定,无奈地撅起嘴,又不敢反驳,便细嚼慢咽起来...... “咕噜噜咕噜噜……” 熊智宸白了一眼,头转向一边,满脸嫌弃:“你这是个什么肚子,都给喂上饭了,还叫?” 石头顿住了,不明就里,可怜巴巴道:“不是我的......我以为是你的肚子在叫呢......” 二人对视两秒,脑袋同时缓缓扭向病床,死死地盯着熟睡的杨靖儿...... 就在此时,杨靖儿的喉咙分明蠕动了一下,像是在......咽口水?熊智宸和石头又对视一次 此刻……熊智宸消瘦的脸颊泛起光泽,低下头舔了舔嘴唇,付之一笑,可眼眶却湿润了...... “诶?石头……今天的小笼包怎么这么好吃啊……你看,皮薄馅大,肉还这么多,太实惠了......”说着,熊智宸大口咬着,‘吧唧’起嘴来…… 石头也喜眉笑眼着:“就是啊……你看你看,这汤汁儿都流出来了,哇……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二人眉来眼去,观察着杨靖儿的动静...... 杨靖儿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睁开眼,露出久违的星辰般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向他俩道:“我也想吃......” 见她真的醒了,熊智宸一下子蹿到床边……温柔着嗓音:“你醒啦……” 杨靖儿眨巴着眼睛,舔舔嘴唇:“嗯!醒了……可不可以给我递一个小笼包......” 说着,她又咽起了口水…… 熊智宸见她的模样实在可爱,脸上闪过一丝宠笑,也就一秒钟…… “你还知道吃啊?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死了!还想吃小笼包?”刚刚满眼柔水的熊智宸突然阴下脸来,高声指责...... 杨靖儿被他的声音震得实在头疼:“你吼什么呀?我又不聋……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要恩将仇报吗?”杨靖儿扬着脑袋,气鼓鼓地对吼!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那天谁让你去码头的?啊……你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当时要不是石头开车快,就你这小命,早没了……”熊智宸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嘶嘶......’杨靖儿突然皱起五官,左手摸向伤口,咬着牙,故作疼痛的样子...... 熊智宸猛地靠近她,刚刚跋扈的脸瞬间没了脾气,他轻扶着她的肩,柔声道:“怎......怎么……怎么啦?” “疼......好疼啊......”熊智宸正要转身去找医生...... “要是......吃一个小笼包……会不会好点儿呢?”杨靖儿此时说出的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熊智宸呼了口气,又转头挑了一个即将流出汤汁儿的小笼包,鼓着腮帮子,撇起嘴,无可奈何地递给了她...... 杨靖儿眯着双眼,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扬起的嘴角红润了苍白的脸颊,闪亮的眼睛也点燃了熊智宸这几日失魂落魄的心...... 熊智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心……无比欣喜,因为,他的她,终于回来了...... 第29章 狗急跳墙 “白桑......你说,我们的货被熊智宸换了?”这慵懒的话音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码头送货的日本人,今日的他,全没了那日的阿谀奉承,到有几分穷凶极恶。 昏暗的水晶灯下,空旷的饭店包房,空气凝结,令人窒息...... 白振擎抿了一口红酒,啧了啧嘴巴,没有与其对视:“冈田君,这件事,来得出人意料,你们做了那么多准备,还不是被他发现了?这也.....不能全怪我吧......” 冈田,表面为利令智昏的日本商人,实则......是日军渗透上海的秘密特工,他的目的要瓦解上海商业,操控各大港口...... “白桑,这次,我可亏大了,我限你三日之内找回这批货!否则......这后果,怕是你承担不起了!”冈田阴冷的声音令人汗毛直竖。 白振擎听到这儿,猛地站起道:“冈田?此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熊家是块肥肉,让我帮你从那上货,我也做到了,你的货让人家查出来了,关我什么事?再说,我白振擎在上海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白振擎!”冈田拍桌而起,横眉怒目,“你别以为这是在上海,我拿你没办法,告诉你,这批货,你必须找到,否则这上海便再也没有白家了!我......说到做到!”说罢,冈田戴上礼帽,又邪笑着拍拍他的肩,摔门而去...... 白振擎跌坐在椅子上,一怒之下将桌上的酒瓶酒杯拍倒在地,他知道冈田不简单,却没想到自己会跌入这个深坑,他粗声粗气道:“熊智宸,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洪恩医院) “清姐,你每天那么忙,就不要来看我了,有小红他们照顾我就足够啦!你回去休息吧!”杨靖儿嚼着一根香蕉,呢喃着。 梁清七手八脚地收拾着病房的琐碎,嘴里还念叨:“我不累,你呀......赶快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杨靖儿瞬时感觉幸福爬上了眉梢,弯起眼睛道:“哎......我的命可真好,上天怎么会派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呢?”她歪头俏皮地望着她。 梁清听到这儿,“噗嗤”笑了起来,转头溺宠着望向她:“应该说......是上天派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二人冁然而笑,似乎不用多说什么,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破门而入,惊掉了杨靖儿手中的香蕉。 “你们是谁?竟然随随便便闯进医院的病房?”梁清试图阻止,可以她的身躯无疑是螳臂当车...... 走在最前面的壮汉一把推倒她,直奔病床,杨靖儿喊着“清姐......”这一切让人猝不及防,她抱着双膝一个劲儿地往后搓,可病床的尽头却也无路可退,坚毅的眼神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只见他们一把揪起杨靖儿单薄的身体,撕裂了她即将愈合的伤口,杨靖儿痛得发出“啊~”的声音。 梁清又冲上去,竭尽全力地想要从他们手中夺回靖儿,却被一个无情的耳光扇倒在地...... “清姐!你们冲我来的!别动她!”杨靖儿强忍着疼,大声喊着,眼睛里似有几分男人的刚劲! 杨靖儿被拖至门口,其中一人回头对梁清面无表情地说:“告诉你们少当家,要想救少夫人,就让他拿上该拿的东西去北山白家仓库换!” 梁清艰难地站起刚要冲上来,被杨靖儿的眼神逼退了回去......她知道,与其以卵击石,不如想想对策。 梁清微微点点头,又咬牙道:“要我告诉少当家可以,你们要是敢动少夫人一根汗毛,小心你们的狗命!” 那帮人没有理会,架着杨靖儿离开了...... 梁清愣在原地,急速眨了眨眼,马不停蹄地赶往熊家,刚出洪恩医院的大门,便撞在熊智宸的身上。 熊智宸迎着阳光,笑弯嘴角:“呦,清姐,这是要上茅厕啊?这么着急?” 梁清抬眸间看到是熊智宸,紧张的嘴张开闭合,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眶里泪光闪烁。 熊智宸见此状,又看到她脸上青红的手指印,勃然变色道:“发生什么事了?” “靖儿......靖儿被白振擎抓走了,要你去拿该拿的东西去换,在.....在北山白家仓库!” 这话,如晴天霹雳正中脑门,熊智宸怒火中烧,嘴角不自觉抽动着,鹰瞵鹗视,他没想到,白振擎竟敢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 他没有回答,摸了摸腰间的枪,转身离开,迎上了来探望靖儿的思楠思睿,可他没有看他们,脚步更没有一丝停留...... “智宸哥,你去......”思楠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熊智宸怒目切齿的样子吓到了...... “清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智宸哥怎么那么生气?”思楠走到梁清面前,满脸无辜。 梁清没有看她,准备离开,又回头说:“你们不用上去了,因为靖儿......被你爸抓走了!”思楠圆嘴瞪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思睿猛地转头,跑到她面前,双手抓着梁清的胳膊:“你说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清挣脱,眼神怒视:“我说,你爸把靖儿抓走了!你们要还当她是朋友,就去白家仓库救她!” 思睿松开手,眼神左右抖动后,便健步如飞,奔向仓库,思楠也紧随其后。 (白家仓库) 白家北山的仓库阴暗潮湿,高处几个污浊的窗户,隐隐约约透进几缕沉闷的阳光…… 杨靖儿被带到这个似乎已经废弃很久的仓库,绑在中央的木桩上,伤口撕裂渗出的鲜血也渐渐凝固,她顾不得疼痛,顾不得害怕…… “哈哈哈哈……想不到上次酒会一别,我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二楼,白振擎走到栏杆旁,俯视着她…… 杨靖儿抬起头,目不斜视道:“白老爷,您有什么事说一声我自然会来,这是干什么?难道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儿,狗急跳墙?” 白振擎抽动着脸颊,龇了龇牙,又笑起来,缓缓下楼,右手指了指杨靖儿:“瞧瞧!不愧是熊家的少夫人,说话就是毒……” 他行至杨靖儿面前,收起笑脸,一字一顿地说:“不过,今天,我与熊智宸也该有个了结了……” 杨靖儿的眼睛并没有躲闪,瞪着他狰狞的脸。 就在此时,仓库大门被一脚踹开,熊智宸目光汹汹,没有丝毫停留,白家手下一拥而上,顿时,一群人厮打起来,熊智宸转身,躲闪,出拳,飞脚……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熊智宸!”白振擎一声高吼,熊智宸飞出的拳头顿住了,回头间,他正拿着枪,怼在杨靖儿的脑袋上,杨靖儿紧闭着双眼,缩起肩膀……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手枪,没有犹豫,正中白振擎的手,“嘭”的一声,白振擎的手枪落地,手滴答着鲜血…… “熊智宸!你疯啦!”白振擎疼得龇牙咧嘴,捂着手大喊着…… 熊智宸举起的枪没有放下,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白振擎!你想要谈判的人是我!所以……不要动她,不要吓她!否则,我杀了你!”他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白振擎整个面目抽动,冷笑了一声,缓缓转动杨靖儿身后的木桩,上面,赫然绑着一包炸弹...... 熊智宸见此,慌乱地眨眨眼,慢慢放下手中的抢...... 白振擎“咯咯咯”的笑声几近变态:“怎么样?熊智宸,你不是很能耐吗?开枪啊......啊?哈哈哈......” “爸!你别一错再错了!”思睿跑来,额头已然铺了一层晶莹。 “你怎么来了?回去!”白振擎些许慌乱。 “爸!你快放了靖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思楠喘着粗气,对父亲哀求道。 白振擎手中拿着炸弹引线,瞳孔左右震动,又目露凶光:“熊智宸,你真卑鄙!竟然叫上思楠他们过来!” 思睿上前,被白振擎叫停。 “爸,不是智宸让我们来的......靖儿她是无辜的,难道为了利益,你真要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思睿的声音有几许颤抖,话语间有几许焦急。 “你们都闭嘴!胳膊肘往外拐,熊智宸偷偷换了你爸的货,就是君子所为了?啊?他今天如果不把货还回来,她就得死!”他撑红了眼...... “智宸哥,到底是什么?你还给我爸,靖儿就没事了!”思楠抓着熊智宸的胳膊苦苦央求,被思睿一把拉回来,思睿小声道:“是......鸦片!” 思楠定住了,又走到熊智宸身旁:“那又怎样?你还给我爸,就能救靖儿了!” 熊智宸抬起惊愕的眸子。 杨靖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向思楠...... “哈哈哈......不愧是我白振擎的女儿,啊?” 熊智宸向前迈了几步,压低嗓音:“那些红酒盖,我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了,就我们三个去拿,你敢不敢?” 白振擎转动着眼珠,其实,他根本无路可退了:“你最好别耍花样,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好!你现在跟我走!其他人,留在原地!” 熊智宸与杨靖儿四目而视,眼神笃定,杨靖儿看得出来,他早有准备,此刻,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平安地救出自己...... 第30章 白振擎领盒饭 北山,气候多变,杂草丛生,以至山上荒无人烟,偶尔能听到几声动物的啼叫...... 熊智宸在前方带路,白振擎架着杨靖儿紧随其后,而那包炸药也死死地绑在靖儿身上。 三人蜿蜒而上,头顶骄阳,白振擎的额头滴答着汗珠:“熊智宸,怎么还没到啊?你是不是在耍老子!” 杨靖儿刚有起色的身体,还难以支撑她在山间如此穿梭行进,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熊智宸见状,忙上前扶,却被白振擎一把推开,他提起杨靖儿,用力地推着她前进,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感。 熊智宸咬着后槽牙,攥着拳头,且忍着...... “到了!” 白振擎一听,眼睛发亮:“哪儿?在哪儿?” 熊智宸转身掀起身后军绿色的遮布,眼前出现几个木质货箱:“你要的货全在这儿,人可以放了吧!” “你打开!我看一看!”白振擎刁滑奸诈着。 熊智宸咬牙出了口气,从中拿出一个红酒盖,又用腰间的小刀挑开,展示着这害人害己的毒物,此刻,他真感谢石头,平常吊儿郎当,还好留了两个瓶盖...... 白振擎见瓶盖没有问题,便放松警惕,却也迟迟不肯放了杨靖儿。 “怎么?要反悔了?”熊智宸边故作轻松,边望着一旁弱不禁风的杨靖儿,眉间一蹙。 白振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熊智宸,你以为我就这么容易让你回去吗?我告诉你,日本人一直跟着我们,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熊智宸头转向一边,歪嘴笑道:“你以为......他们就在附近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白振擎的脸僵硬在那儿,又摇起头:“不......不可能......” 熊智宸冷笑一声:“刚才……我带你在这山里穿梭,难道是为了兜风啊?告诉你白振擎,现在,石头的枪就对着你的脑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解开炸弹,放了靖儿,货还给你。第二,如果你真不想活了,就拉掉引线,我们同归于尽!” 此时,白振擎抖动着紧紧攥在手中的引线,又缓缓松开,他没有选择,因为他根本不想死:“好!既然你能守信用,我们这就算成交了!” 说罢,解开杨靖儿身上的炸药包,扔到一旁,杨靖儿用力支撑着身体,却还是瘫软地倒下,幸好,熊智宸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白振擎如饿狼扑食一般奔向货箱,伸出手上下抚摸,狰狞着脸,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熊智宸搀扶着靖儿赶紧离开,白振擎激动之余,突然,发现箱中酒瓶盖不对劲,慌忙下拿起一支,却怎么抠也抠不开,疯了一般,踹倒货箱,回头大喊:“熊智宸,你敢耍我!” 说着,白振擎奋起直追,却脚底一滑,摔倒在炸药前,而惯性作用,他的手刚好扯掉了引线...... “轰隆隆......”这响彻天鼓的声音吓坏了跑出不远的杨靖儿,她捂着耳朵把头埋进熊智宸怀里,瞳孔放大,刚要回头,被熊智宸的大手拦了回来:“白......白振擎......是死了吗?” 杨靖儿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熊智宸环住她:“我们先走吧。”他的眼眸颤动,忍着慌乱,因为这个结果,始终是意料之外的...... 山下,思楠与思睿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见熊智宸与杨靖儿下来,急切又欣喜地扑上去,思楠握着她的手呼了口气:“靖儿,你们能下来真是太好了!” 杨靖儿眼神飘忽,不敢看他们。 “智宸哥,我爸呢?”思楠问着,熊智宸看着他们兄妹二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思楠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放开靖儿的手,声音颤抖着:“问你们话呢!我爸呢?” 思睿眼底泛起泪光,低沉着问:“刚刚的炸弹声......是......”他不敢往下问,更不敢听答案。 “思楠......你听我说,你爸追我们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引线......就......”杨靖儿极力保持镇静,努力地解释着。 此刻的思楠,两颗豆大的泪珠滑落,接着又是两颗,没有间断:“你的意思......是他......他死了?” 杨靖儿垂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熊智宸将她揽在身后道:“这件事,我们谁也想不到......” 思楠咬着呀:“你们是凶手,你们害死了我爸!要不是你换了他的货,他怎么会死?”她的眼神,从未如此犀利,如此可怕...... 杨靖儿上前,拉起她的手:“思楠,你听我......” 没等她说完,思楠用力甩开,若没有熊智宸在一旁护着,杨靖儿早被甩到地上了。 “你们......我把你们当做此生最好的朋友,你们.....却......我恨你们!”思楠缓缓后退,留下一句话便向山上跑去,魂不守舍的思睿回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 杨靖儿黯然的眸子里滴落一颗眼泪,她知道,这个好朋友......她已经失去了...... 熊智宸定在原地,曾经自己一心想要报仇的人,如今死了,为何自己并没有那么痛快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公馆) 几日后,阳光褪去往日的锋芒,风也收敛着力量,偌大的白公馆外,挂满黑白,冷得窒息...... 白振擎的葬礼格外冷清,寥若晨星的几个人前来悼念。 公馆内,思楠与思睿拽布披麻,而一旁的白夫人失魂落魄地立在那里,空洞的眼睛似乎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门外,熊智宸与杨靖儿一席黑色衣服出现,杨靖儿忍着疼痛逃出医院,只为来看看思楠,她垂下眸子,不敢迈出那一步...... 此时,熊智宸一双手扶住她的肩,坚定着目光望向她,杨靖儿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进去...... 白夫人缓缓移动双眼,瞧见了进来的熊智宸和杨靖儿,眼光似寒夜的冰霜,冷得刺骨,而一旁的思楠心神恍惚,没有抬头。 杨靖儿话到嗓边,又始终开不了口,二人只能鞠躬悼念...... 突然,白夫人像发疯了一样冲了上来,凸着眼睛:“你们......你们还有脸来?啊?你们就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熊智宸一手挡在杨靖儿身前,一手护在她身后阻拦着,思楠和思睿也上前扶住捶胸顿足的母亲...... 白夫人流下一滴绝望的泪水,一字一顿地说:“思楠......你们要记住!他们……是你们的杀父仇人!你们......一定要替你爸......和我......报仇雪恨!” 说罢,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嗙”的闷声,白夫人撞倒在自家的红木桌角,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鲜血与被被红木吮吸着,白夫人应声倒下…… 思楠思睿猛地冲了上去,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 白夫人临死之际,指着熊智宸和杨靖儿:“我.....诅咒......你们!此生颠沛流离,不得善终!” 杨靖儿双手捂着嘴,眼前的一切让她心惊胆战,熊智宸也如点穴一般呆立着,惊讶着...... 此时的白公馆内,充斥着血腥、仇恨与无奈...... 思楠轻轻将母亲放平,双手搓擦着脸颊上深深的泪痕,红肿的双眼里住进了愤恨,她缓缓走近他们,低沉的声音沙哑至极:“你们还不走吗?要把我们白家……赶尽杀绝吗?” 此刻思楠憎恨的双眼让杨靖儿说不出话来,她总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自己的原因...... “思楠......对不起,我们……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熊智宸面对这一切,同样束手无策。 思楠转过头,对着父亲的灵柩,母亲的尸体,悲恸至极,竟然冷笑不止:“现在……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这都是拜你们所赐,你们还要我怎样?啊?继续……做一个愚昧无知的大小姐,天天围着你们团团转吗?” “思楠......”杨靖儿上前。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叫我,你们都滚!都滚!”眼泪如一把刻刀,再一次划破了思楠的脸...... 熊智宸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枉然,便与杨靖儿眼神触碰后,扶着她转身离开...... 思楠转头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她不知……自己对他们是不舍......还是仇恨! 在杨靖儿回头间,思楠又转过身,没有与之相视,她心里终究,是恨他们的…… 漆黑锃亮的老爷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车外的人依旧为了生存,奔波劳碌着…… 车内,万籁无声,空气凝结,杨靖儿垂着头,眼泪滴答到手背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熊智宸撇头看见了,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你说……是不是我们害死了白老爷和白夫人?”杨靖儿开口了。 熊智宸望向窗外:“即便思楠对我们心生恨意,但我们心里都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昧着良心做生意,为日本人残害同胞,死在自己准备的炸药包下,是咎由自取......”他转头望向靖儿,“所以,你不用自责......等思楠冷静下来,我们再去跟她解释。” 杨靖儿迎上他疲惫的目光,心中稍稍安稳,因为在这个年代,她真的,不想失去思楠这个真心待她的朋友...... 第31章 从天而降的惊喜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人生......总是始料不及的,那些错落在生命里的阴晴不定,也总是仓促而来,又匆忙而去,留下的,也不过只是不愿提及的往事...... 时光荏苒,杨靖儿过了一段平淡无奇,却恬然自足的日子...... “少夫人,马上要过年了,咱们今天去买新衣服吧!”小红兴致盎然。 杨靖儿抬起头,低眉浅笑着:“好哇!”自从她安安静静地养伤,就没出去过,正好也能透透气...... 如今的形式,蠢蠢欲动的势力太多,整个中国正面临着内忧外患,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魔都上海。 四衢八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倒有几分要过年的意思...... “少夫人,这家店好,我们快去看看!”小红挽着杨靖儿的胳膊,径直走向一家服装店。 店里柔光流泻,让人身心徜徉......走入,韵味十足的旗袍,精工裁剪的洋装令人爱不释手,杨靖儿只觉得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孤陋寡闻,这些衣服放在现代,件件都是精品呀...... 杨靖儿与小红在这些锦衣华服之间无法抉择,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前刚刚进入的白思楠! “呦!白小姐,来选衣服啊?我们小店近期上了许多新款,你瞧瞧?”店主阿谀奉承着。 一旁的杨靖儿听到“白小姐”三个字,手指定在了衣料上,脸庞也随之僵硬,缓缓转过头...... 眼前的思楠,那样陌生,曾经俏皮微卷的半马尾没了踪影,盘起了油光的发包,额间顺畅的大波浪没有一丝头发凌乱,头顶精致的礼帽,垂下黑色镶有珍珠的薄纱,妍丽的五官雕刻上浓艳的妆容,黑色貂毛披在若隐若现的香肩,俨然一副贵妇打扮...... “思楠......”杨靖儿蚊子一般发出声音,自从上次灵堂一别,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如今,依旧五味杂陈。 思楠扬着下巴,微微转头,与杨靖儿四目相对,黑色薄纱遮住她微微抖动的瞳孔,只见她又转回身体,面无表情,不予理会。 杨靖儿呆立许久,看得出来,思楠并没有随着时间原谅他们,甚至......她的怨恨越来越深。 小红揪了揪杨靖儿的衣袖,示意离开...... 杨靖儿舔舔嘴唇,鼓着勇气又上前:“思楠,我......”话还没说完,思楠就打断了她。 “呦!这不是熊家少夫人吗?怎么?也来买衣服?”思楠口轻舌薄的样子让杨靖儿难以适应,“不过,我好像来错地方了,今年家里全是丧事,得买点儿素衣,就不打扰您逛了,免得......给您找晦气!” 说罢,转身离开,没有一点停顿,更没有一丝哀伤...... 杨靖儿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无能为力,养病的这些日子,她想通了很多,自己不必纠结于过去,也不用惆怅未来,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她长长呼了一口气,挤出微笑:“小红,我们继续逛吧……” 小红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跟着少夫人。 (政府) 灰暗阴冷的政府大楼内,柴伯庸正晃动着手中的杯,对面的白思睿抿了一口茶道:“伯庸啊?叫我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喝茶吧!” 柴伯庸手上的茶杯顿了顿,又展颜微笑:“你瞧你,咱们这关系,我就不能请你喝茶了?” 思睿歪头望向他,没有说话。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伯父生前与政府合作,可如今他去世,这个合作......还算不算数啊?”柴伯庸单刀直入,似是胸有成竹。 思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你也说了,是生前的合作,而且......我爸因为这项合作,丢了性命,如今白家,百废待兴,我不会再冒险,更不会……和日本人合作!”他的眼中依旧清澈、坚定。 柴伯庸的脸抽搐一下,又挪到思睿身旁,手搭着他的肩:“谁让你和日本人合作了,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我吗?” 思睿盯着他,伯庸的脸上写满野心和欲望,全不是他认识的柴伯庸。 “现在白家已经没有往日的势力了,我只想带着思楠,安安稳稳地度日......其他的,我不想参与其中!”思睿道。 柴伯庸的脸有晴转阴,咬牙的弧度彰显在脸侧...... “有什么不能合作的!在上海,你不强大,人人都会来踢你一脚!”突然闯入的思楠打破了凝结的空气。 思睿猛地起身:“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思楠径直坐在沙发上,面无波澜,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柴伯庸殷勤地为之斟茶,喜上眉梢。 思楠接过茶道:“我们白家,决不能这么倒了,爸一辈子的心血,难道要毁在我们手中吗?” 思睿无奈低头,又苦口婆心道:“思楠,乖,我们回家吧!”说着,扶起她的胳膊,要带她离开。 谁知,竟被她顺势甩开:“我为什么要走?白思睿,你忘了妈走之前的话了?爸妈的仇也不报了?” 一旁的柴伯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嘴角竟还有一丝笑意。 “思楠!你以为事情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如今的形势你又知道什么?白家,我不会让它倒下!走!回家!” 思睿拉起还在挣扎的思楠要离开,没成想被柴伯庸拦下:“思睿啊,想不到你连思楠的觉悟高都没有,可惜呀,与政府合作这么好的机会,就要白白浪费了?” 思睿盯着眼前陌生的柴伯庸,咬牙道:“伯庸......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二人面面相觑,思睿拉着思楠愤然离开,柴伯庸望着他们兄妹二人的背影,冷笑一声,摩拳擦掌道:“早晚,你们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熊府) “少当家的,少当家的!”一听这毛毛躁躁的声音,就知道是石头来了。 熊智宸正躺在沙发上打盹儿,唉声叹气地扯掉盖在脑袋上的报纸:“你下次能不能进来以后再说话,你不知道嗓门大,不太礼貌吗?” 石头挠挠头,傻笑着:“好......好......” “说吧!什么事儿!”熊智宸用力一抻,坐了起来。 “哦,柴少爷要举办年节宴会,邀请咱们参加,这是请帖!”石头边说边递上请帖。 熊智宸接过,看了看那红得刺眼的政府印章,“嗬”了一声:“看来......我们是不去不行啊!” 二人相视无奈。 杨靖儿与小红正购物回来,正好撞见了他们两张力不从心的苦瓜脸。 小红没发现异样,一个劲儿地展示着新买的衣服,也只有石头跑过去配合她...... 杨靖儿收起笑脸,走到熊智宸面前,瞅见了熊智宸手中的请帖:“怎么了?” 熊智宸没有说话,只是把请帖递给了她,杨靖儿满脸疑惑地接过。 “恭请:熊智宸、杨靖儿先生女士于腊月二十九参加此次宴会,地点:政府宴会大厅,邀请人:柴伯庸” 杨靖儿看着底部躺着的政府印章,又与熊智宸对视一眼:“看来,我们没得选择......” 熊智宸点点头瞄了她一眼,见她心事重重,便说:“那个......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就行,到时候随便一个理由就混过去了!” 杨靖儿道:“那有什么好怕的,当然要去!” 熊智宸惊讶地瞪大双眸,他没想到靖儿竟这么痛快。 “今天.......我见到思楠了!”杨靖儿玩弄着衣角,没有抬头。 熊智宸坐直身子,望向她失落的眉宇,低声问:“你们......说什么了?” 杨靖儿摇摇头,叹了一声气:“我觉得她好像变了......”她始终没有抬头,始终在摆弄衣角。 熊智宸挪了挪位置,靠近她:“靖儿,思楠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大家意想不到的,你不用自责。” “我知道,我们不应该把别人的错担到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没有自责,只是觉得造化弄人,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和她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杨靖儿回答着,依旧没有抬头。 熊智宸咬咬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猛地站起,走向小红:“诶?你们买什么啦?给......给我看看!”他不自然的肢体和表达,到有几分可爱。 杨靖儿破颜而笑,呼了口气,也走了过去。 “这个......好看吧?少夫人给我选了很久,看这个花是不是很适合我啊?”小红洋洋得意着。 熊智宸皱眉歪头:“这......也太红了吧!倒也......适合咱们小红是吧?呵呵......” 忽然,桌上的衣服间,一条深灰色围巾吸引了熊智宸的目光,他伸手轻轻拿了起来:“这个......是男人的吧?” 杨靖儿咽了口口水,还没说话,就被小红插嘴了:“对呀!那是少夫人给你买的啊!” 熊智宸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懵了,定了两秒猛地转头望向靖儿:“真的?” 杨靖儿没敢与之对视,故作随意地点了点头,可一抹红晕分明已经爬上了脸颊...... 熊智宸眉眼弯弯,忽然回过神,掩藏兴奋,撇起嘴:“这个颜色......是不是有点儿老气啊?” “怎么会呢!这叫有气质!”杨靖儿扬起下巴,不服气道。 熊智宸嘴上嫌弃,可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早已出卖了他。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空荡荡的熊府炒得那样温暖...... 第32章 保持这颗纯粹的心 腊月二十九,燃烧整日的太阳躲入西山,最后一抹晚霞挥动着她粲丽的纱巾,为上海滩镀上一层金边...... 而这里,天还未黑,却灯火通明,许是快过年的缘故,家家户户门前,或大或小挂着几个红灯笼,分外热忱。 “少夫人!出发啦!我们要迟到啦!”石头扯着嗓子,把他的大嗓门儿发挥到极致。 杨靖儿身着米白色洋裙,仙气十足,提着手包风风火火地跑下来...... 熊智宸拿起围巾,顺手披在脖子上,嫌弃道:“就你这种拖泥带水的样子,要是去战场打仗,还没掏出枪,就一命呜呼了!” 杨靖儿白了她一眼,没理他,径直出门。 熊智宸撇嘴摇摇头,转身跟了上去,垂头间,看到杨靖儿的脚上竟穿着生日那天,他送给她的那双鞋,娇小玲珑,惹人喜爱......熊智宸瞬时感觉双颊如火球似的炙人,幸亏夜色朦胧,遮住他如山楂般熟透了的脸庞...... 外表幽暗却华灯璀璨的政府大楼外,一辆辆汽车如约而至,从车上下来的皆是膏粱锦绣,豪门大户,门前,柴伯庸正喜笑颜开,迎接着来客...... 熊家的车停至门前,车门微启,黑色皮鞋落地,熊智宸一袭深蓝色呢子风衣亮相,迈着优雅的步子,为杨靖儿开车门,二人宛如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柴伯庸见他们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智宸!来了!嫂子今天可真漂亮!” 杨靖儿也露出商业假笑:“柴少爷今天也是玉树临风呢!” 柴伯庸眯起眼,伸出右手为他们引导方向,看似彬彬有礼…… 富丽堂皇的政府宴会大厅里流光溢彩,婉转柔长的乐曲在微晕游走的灯光下更是美轮美奂…… 杨靖儿挎着熊智宸的手臂感叹道:“妈呀!真是奢靡!”虽说自己已经参加过几次宴会,但这一次,杨靖儿真的被震撼到了。 “当然了,如今政府涉从商业,最有钱了!”熊智宸低声应和。 杨靖儿阴着脸:“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如此挥霍,心里就没一丁点儿过意不去么?” 熊智宸冷笑一声:“你呀!还是多想想自己,操的心还真多!” 二人低声呢喃不止,真是走哪儿都能拌起嘴来…… 宴会上,偶尔有人来向他们敬酒,也都是笑脸相迎,远处,杨靖儿望见了思楠与思睿,黯然神伤,刚好,思睿也看到了她。 杨靖儿猛地收起眸子,不敢看他,谁知,思睿居然径直走了过来:“靖儿……好久不见!” 杨靖儿眨巴眨巴无措的眸子:“是啊,很久了……你们……还好吗?” 思睿抿着嘴点点头:“还好,你呢?伤好了吧?只是思楠……”他的话没有说完,杨靖儿意会,点了点头。 “思睿,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别一个人扛着!”熊智宸拍拍他的肩道。 “用不着!”不知何时,思楠毫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少当家的,我们高攀不起!您呀!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说罢,挽起思睿的胳膊拖着他转身离开。 杨靖儿咬了咬嘴唇,想要跟上去,却被熊智宸拉住了,毕竟今天的场合,不管要谈什么,都不合适…… “喂!喂……”柴伯庸立在舞台中央,摆弄着话筒,“听到了吧!咳咳……我代表政府欢迎大家来参加这次年节宴会,各位的到来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呀!哈哈……” 他的声音轻浮,让人看不到一丝真诚。杨靖儿懒得听,头扭向一边,正好瞥见了思楠与一位服务生窃窃私语,手时不时地指向自己的方向,她转回头,直觉告诉她,思楠在计划着什么…… “今天,红酒无限供应,大家尽情的享用,尽情舞蹈吧!祝大家新年快乐……”柴伯庸兴致盎然,台下一些阿谀奉承之徒拍手叫好。 熊智宸与杨靖儿坐在角落,品尝着精致的糕点,欣赏着舞池里曼妙的舞姿…… 杨靖儿品酒之际,瞟见了那位纤瘦的服务生,他端着一大杯红酒,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熊智宸,你往后坐一点!”杨靖儿浅声道。 “干嘛?”熊智宸满脸疑问。 杨靖儿啧了一下嘴:“让你往后就往后!” 熊智宸见她的话语里些许焦急,便挪了挪椅子,往后做了一点:“这样行吗?” 杨靖儿双手捏住桌布的两角:“希望……我是多想了!” 只见那服务生故作轻松地端着服务盘,眼睛瞟向另一边,杨靖儿也假意摆弄桌布。 果然,服务生脚底一滑,假装摔倒,盘子与红酒果真冲着她来了! 杨靖儿以迅雷之势举起桌布,挡在身前...... 酒浸红了纯白的桌布,溅湿了无暇的地板,也敲打着她摇摆的心...... 熊智宸弹起身,大步冲上来:“没事儿吧?” 杨靖儿摇了摇头,擦擦手边刺眼的红酒渍。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那服务生一个劲儿地道歉,可怜巴巴的眼神还真有点儿分不清真假。 “你怎么回事儿!少当家和夫人是我请的贵客,活得不耐烦了?”柴伯庸闻声而来,斥责着他。 杨靖儿摆摆手,示意服务生下去,说:“我没事儿,别扫了大家的兴......” 她望向远处的思楠,思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涟漪,过去,她只觉得思楠对自己的怨恨难消,而今,却也会处心积虑地伤害自己...... 熊智宸看到了杨靖儿眼底深深的失落,便扶她去另一张干净的桌旁,坐定:“你知道......那个服务生要对你泼红酒啊?” 杨靖儿抿了口茶,微微点头:“想不到思楠,已经恨我到这种地步了,会在这种场合想看我出丑,我们......真的是回不去了.......” 熊智宸看了看远处的思楠,落寞地低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早就该明白回不去了,思楠也懂,所以她一心向前看,也许我们......就是她未来的目标......” 杨靖儿心头一紧,瞳孔微震,低声颤抖道:“她真的......想要......杀了我们吗?” 熊智宸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们也不得不防......” 二人陷入沉思,回想着曾经那个天真、善良的白思楠...... “嫂子!早听说你舞技超群,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啊?”柴伯庸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思绪。 “靖儿的伤刚好,还是......”熊智宸替她拒绝着,却被杨靖儿打断。 “好啊!能和你跳,也是我的荣幸!”杨靖儿眼神坚毅。 只见柴伯庸绅士邀请,二人行至舞池,与大家一起,缓缓摇摆,熊智宸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他们...... 在轻歌曼舞中,熊智宸斜着嘴道:“嫂子果然名不虚传,跳的真好!” 杨靖儿笑笑,没有说话。 “智宸能赢得你的芳心,还真是他的福气,他呀!虽然心地是好的,可办起事儿来,太轴!很多时候,还得你这个贤内助旁敲侧击啊!”柴伯庸话里有话。 杨靖儿也没在怕的,仰起脑袋,弯弯嘴角:“那柴少爷说说,哪些事儿需要我旁敲侧击啊?” 柴伯庸‘咯咯咯’笑出了声:“和少夫人聊天就是痛快呀!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智宸呢,思想老套,不懂变通,总觉得我们不能和日本商人合作,那些所谓的民族大义交给军人不就好了?这商人......不是一切以盈利为目的么?” 杨靖儿轻声冷笑:“柴少爷,据我所知......您就是军人,对吧?” 熊智宸谄笑的脸渐渐凝固,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呢,正好与智宸臭味相投,思想也绝对老套,对于自己都觉得不该做的事,又谈什么旁敲侧击?至于民族大义,我们......还得指望你们......这些军人不是?”杨靖儿始终盯着柴伯庸的眼睛,似有一把把细针,让人无法与之对视。 柴伯庸咬牙挤出一丝微笑道:“那是自然!” 一曲舞毕,二人弓腰示礼,杨靖儿转身走向熊智宸,而定在那里柴伯庸抽搐着脸颊,攥紧着拳头,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本以为杨靖儿是突破口,却不知她一个女儿家竟也有这般坚定傲骨。 “你们......说什么了?”熊智宸好奇不已。 杨靖儿拿起糕点,吃了起来:“没说什么啊!” 熊智宸啧了啧嘴:“我明明看见你们一直在聊天啊!” “你想知道啊?”杨靖儿抬起眸子,凑近他! 熊智宸也顺势凑了过去,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我们在聊......你小时候光屁股乱跑的事......”杨靖儿捂着嘴憋笑着。 熊智宸一听,猛地后撤,脸瞬时变了颜色,眉毛都拧到一起。 “还有还有......”杨靖儿意犹未尽。 “行了行了!吃你的吧......”熊智宸脸颊通红,转向一边。 杨靖儿乖巧地吃了起来,眼神划过一丝暗淡,她不愿把刚刚与柴伯庸的谈话告诉他,只是希望他能保持这颗纯粹的心一直走下去,即使前路艰辛,她也做好了陪他同行的准备...... 第33章 你如何而来,便会如何而去 “齐的隆冬强……”铿锵悦耳的鼓声,技艺超群的舞狮队,今日的城隍庙庙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笑逐颜开的人们接踵而来,许是年节将至,大家都来拜拜城隍爷,祈求心中所愿…… 杨靖儿和梁清难得清闲,便也来凑个热闹。 “哇!清姐,真热闹,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逛庙会呢!”杨靖儿亮莹莹的眸子四下环视,吸收着新鲜。 梁清笑了笑:“那你今天就好好儿逛逛,啊!” 杨靖儿点点头,挽着梁清的胳膊向前走着…… 忽然,她被一家小摊贩吸引,他的摊面上铺满各式各样的苗银首饰,虽在不起眼的角落,却给人一种卓尔不群的错觉…… 杨靖儿不禁走向那里…… “姑娘,买首饰啊!我这儿的东西物美价廉,来看看吧!”小贩龇牙卖笑,推销着。 杨靖儿蹲下,身后的梁清也疑惑不解,面前的银饰,怎么……这么眼熟! “姑娘,一看你就特别喜欢苗银吧!瞧您手上的戒指,和我昨天卖给弘一道长的一模一样!”小贩继续谄媚着。 杨靖儿与梁清猛地抬头,她摸摸手上的戒指道:“你说,你卖过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是呀!昨天,弘一道长路过小店,买走了,不过,我那是一对儿,你这个可有男款啊?” 杨靖儿向后缩了缩身子,又转头与梁清相视,梁清的眼神些许躲闪…… “这个弘一道长,在什么地方?”杨靖儿仿佛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又惊又喜。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贩见她们没有买东西的心思,撇着嘴,把手捅入袖口,扭头坐下了…… 杨靖儿还想问,被梁清拉了回来:“靖儿,我们进去吧!说不定在里面,能见到这个弘一道长。” 杨靖儿点点头,若有所思…… 二人随着人流,缓缓走入城隍庙…… 穿过霍光殿,甲子殿,慈航殿……路过的人群,无不虔诚相拜。 相传道教把城隍当作“惩恶除凶,保邦护国”之神,在这乱世,谁不想安安稳稳的度日。 最后,杨靖儿与梁清行至文昌殿,与其他人一起作揖行礼,祈愿…… 旁边的一位道士眼神停留在她们身上,神思恍惚…… 礼毕,杨靖儿扶着梁清准备离开,却被那道士叫住。 “姑娘!”他双手相抱,举于胸前,立而不俯,“无量观,姑娘,可愿求一签?” 杨靖儿转头,望向眼前这位身披玄服,却面容慈祥的道人:“你……是在叫我?” 道人点头。 杨靖儿转身作揖:“那请问……您是……弘一道长吗?”女人的直觉的确可怕。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求一签?” 杨靖儿的双眸紧蹙,一时间也没有别的选择,便跟了过去,一旁的梁清似乎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杨靖儿双膝而跪,闭起眼眸,思绪沉静,轻轻晃动手中的签盒,只见其中一根脱颖而出,“啪嗒”落入地上,她俯身捡起,双手递与弘一道长…… “奔殿须知上古人,入门策马不夸能,败师谁肯甘从后,托谓鸣马畏苦辛。”道长念着签文。 杨靖儿完全听不懂:“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啊?” 只见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签,望着她道:“此签为中吉签,讲述的是春秋鲁国人孟之反在鲁国战败之际,做殿后将军,人人称赞他英勇仁义,他却以坐骑太累为由,谦虚之至。抽中此签,你的生活常有小阻碍,但每克服一次,前景便更明朗,对于身体,虽有惊,但无险,前路坎坷,放松自己,便心想事成!” 杨靖儿听着,似懂非懂,又抬起眸子,取下手指的戒指,问:“道长,你可有与我一模一样的戒指?” 弘一收拾着台面上的木签,并没有抬眼。 杨靖儿略显着急,凑近身子,又问了一句:“您……看一看,有没有见过这只戒指?” 弘一道长起身作揖:“姑娘,你我注定有此一面之缘,贫道功德圆满,姑娘只管守好身边人,你如何而来,便会如何而去,天机不可泄,无量观。”说罢,看了一眼梁清,便转身而去! 杨靖儿眸子里闪着丝丝泪光,想要去追,却被梁清揪住了…… “靖儿,大师不会再说什么了……” 杨靖儿垂着头,满脸失落,这是她头一次看到希望,又仿佛……没有希望…… 城隍庙的街道依旧锣鼓喧天,人群中,杨靖儿沉重的脸与这大环境格格不入…… “清姐!你说……那道长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想回家了!”杨靖儿呢喃着。 梁清不多说,搂着她的肩膀:“会的……你会回去的……” 可杨靖儿的脚步却顿住了,扭头望向梁清:“清姐,你怎么从来不问我家在哪里?也不好奇我要去哪里?” 杨靖儿的话让梁清措手不及,她抬起手不自然地整理额间的发丝,眼神望向一边:“你不愿说……我干嘛要勉强问你呢?” 杨靖儿叹了口气:“不是不愿意……是不能说……但我绝对不是要隐瞒欺骗!”杨靖儿转头注视着她,眸子里透着真诚! 梁清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我信你……别胡思乱想了,啊?” 杨靖儿抿嘴挤出一丝微笑,心头却如压着千斤巨石,她不明白道士的话,“如何而来,便会如何而去”......难道,要等血月之时,对之许愿,就能回去了?可这个年代,没有网络,自己又怎么知道何时有血月呢,难不成要每天晚上抬头看吗...... 梁清见她愁眉不展,转移话题道:“诶?今天除夕,你们准备怎么过啊?” 杨靖儿回过神:“不知道呢!清姐,你也来熊府吧!我们一起过年!” “这......这不合适吧!”梁清垂着眉,略显为难。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一个人不孤单啊?你可是我在这儿的亲人,亲人哪有不在一起过年的?”杨靖儿撅起粉唇,娇嗔道。 梁清听她这么说,心间似有一团暖意,眯着双眼:“那好,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杨靖儿一把熊抱住梁清:“你最好了!晚上我等你哦!” 梁清表面无奈,却心花怒放...... (白公馆) “小姐,柴少爷来了......”张伯走入房间,轻声道。 偌大的白公馆只有思楠一个人,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 思楠正看着报纸,斜躺在沙发上,听到张伯的话也没有丝毫波澜,“嗯”了一声便示意张伯下去。 “思楠!”只见柴伯庸两手塞满了琳琅满目的礼品,大包小包,扛着就进来了..... 思楠依旧眼睛没有离开报纸。 柴伯庸将礼品轻放到沙发上,看她无动于衷,尴尬地搓了搓手上的灰尘,道:“这大过年的,干嘛一个人待在家里呀,要不我带你去透透气?” “不用!”思楠仍然没有抬眼。 柴伯庸见状,脸上也没了喜色,仰着身体随意靠在沙发上,故作闲聊道:“思楠......你就准备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吗?就没有别的想法?你不是嚷嚷着......要给伯父伯母报仇吗?” 思楠眼神抖动,合起那张自己根本没在看的报纸,坐了起来,眼圈发红的看着柴伯庸道:“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只是现在,我还没有能力,如果给我逮着机会,我就......”思楠转头,没有往下说。 “你就怎么样?杀了他们?哈哈哈......”柴伯庸的笑声充斥着每个角落,让本来就冰冷空荡的白公馆里更加毛骨悚然。 “你以为......我不敢啊?”思楠听到这刺耳的笑声反问道。 柴伯庸摆弄起沙发上的礼品带,又扭头邪笑着:“你刚刚说,你没能力,其实也就是没权力......对吧?” 思楠垂下头,这话虽然尖酸刻薄,却是眼下她最无力解决的事。 “白家呢,终究要你大哥撑起来!他又不愿意跟政府合作,你一个女孩子,确实没什么权力,不过,我可以给你,怎么样?”柴伯庸抬着半边眉毛。 思楠触电般望向他:“怎么给?”她没有丝毫犹豫。 “我好歹也是如今政府的红人,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也不是很难,不过,我们军人,都要受些训练的苦!才能服众,你......能受得了吗?” 柴伯庸的话让思楠陷入沉思...... “你慢慢考虑,我就是看你这么活着怪憋屈的。”柴伯庸的激将法还真是炉火纯青,他说完正要离开,思楠开口了...... “好!我去,多苦......我都受得了!”她的声调从没有如此干脆。 柴伯庸回过头,弯起嘴角打了个响指:“我会让你知道,你的这个选择......是多么正确!那我们年后再见喽!”说着,吹着口哨离开,那左摇右晃的背影令人切齿拊心。 思楠呆坐在沙发上,痴痴地望着面前花花绿绿的礼品盒,眼里没有一点色彩,她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正慢慢将她带入无法挽回的深渊;她更不会知道,自己终将失去自我,成为利欲下的一颗棋子...... 第34章 我真的舍不得 除夕之夜,千家万户溢出团聚的美景良宵,星星点点的红色装饰着上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便是孩子们最无忧最无虑的童年...... 今年的熊府,灯火格外通明,时不时传来几声欢笑,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 厨房里,“叮叮咣咣”的盘子碰声,铲筷落地声不绝于耳......原来,杨靖儿正手忙脚乱地准备年夜饭呢...... “少夫人!少夫人!您就出去吧!我一个人就能做,你干嘛要为难自己呀?”小红发着牢骚,全然被杨靖儿的乱入打破了节奏。 “今天清姐要来,我要给她做一道菜,以表心意嘛!”杨靖儿笑弯了眉眼。 不知何时,熊智宸晃荡到厨房,见杨靖儿忙里忙外,咽了咽口水道:“你......不会......又要做饭吧?”他的语气些许调侃。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抬着下巴道:“你放心,这是给清姐做的,你想吃还没有呢!” 熊智宸长长呼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你......”杨靖儿指着熊智宸晃晃悠悠的背影“哼”了一声,又接着忙乱起来。 熊智宸回过头,望着厨房里青涩温暖的身影,粲齿一笑,他多希望时间静止,自己就这么逍遥自在的呆在这样的“家”里! “啊!”杨靖儿的叫声拉回熊智宸的思绪,他猛地冲上前去:“怎么了?” 杨靖儿捂着手指溢出的鲜血,尴尬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割破点儿皮,这叫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哈哈......” 熊智宸瞪着他圆鼓鼓的眼睛:“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就不能小心点儿么?”说着,气冲冲地揪起她的手腕,冲洗伤口。 杨靖儿嘟起嘴巴,像个小孩子被他拖着走。 熊智宸把她放到沙发上,便找来药箱,杨靖儿张开嘴巴,撑圆眼睛:“大哥!不至于吧!给我抹点儿药就好了,你这......” 她的话显然没有任何做用,熊智宸就这么安安静静为她上药,包扎...... 杨靖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他此时认真的模样,慢慢咬起嘴唇,脸颊抹上粉红,嘴角扬起弧度,望着他低头专注的样子,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帅! 忽然,她又如触电一般使劲摇头,心里对自己说:“杨靖儿!想什么呢!理智!要理智!” “你干嘛?”熊智宸抬眸,疑惑不解,他见杨靖儿红彤彤的脸,自然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杨靖儿迅速后撤,又弹坐起来:“嗯......那个......包......包好了,我......我就去......去厨房了!”说完踏着她的小碎步溜了,边走,边捶打着自己。 熊智宸看着她,心照不宣,抿嘴笑了起来...... “清姐清姐!快坐这儿,坐我旁边!”杨靖儿招呼着刚刚进门的梁清,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餐桌上,熊智宸、杨靖儿、梁清、小红、石头......几人坐定,今日,没有主仆,虽然大家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但却是这乱世中,最最亲近的人...... “来来来!新年快乐,举杯举杯!”杨靖儿大声道,整个熊府活跃起来。 几人碰杯,畅饮...... “清姐,这个是我做的,你快尝尝......”杨靖儿说罢,便给她夹在碗里。 熊智宸、小红、石头的笑脸同时僵硬,死死盯着梁清碗里的菜,眼神中似乎有些许同情...... 梁清笑盈盈望着她:“你......做的?” 杨靖儿连连点头,满眼期待。 梁清又扫视了其他人,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呼了口气,轻轻夹起菜,送入口中...... “怎......怎么样?好吃吗?”熊智宸放下碗,探着脖子好奇地问道。 只见梁清抿着嘴,甜笑起来:“哇!靖儿!你是大厨吧!这也太好吃了!” “啊?”对面三人同时质疑,满脸写着‘不可能’三个字,又同时拿起筷子尝起来...... 果然,梁清的诡计得逞了,他们有的挤眉弄眼,有的龇牙咧嘴.....石头捂着嘴,含着那口菜,吐槽着:“少夫人!你炒的是菜,还是盐啊?” 杨靖儿看着他们,向下弯了弯嘴角,质疑道:“有那么咸吗?”便也夹了一口......‘呸!’她连忙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熊智宸缓过劲儿来,擦了擦嘴:“我说杨靖儿,你以后啊,还是别下厨房了!那个地方不适合你,我们呀!还想多活几年......” 说着,其他人掩口匿笑,不敢做声。 杨靖儿斜眼看他,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梁清看着她们打情骂俏的幸福模样,会心一笑...... “诶?少当家的,这都快一年了!你什么时候和少夫人成亲啊?”小红啃着手里骨头,随口一问。 这可惊坏了正在喝水的熊智宸,呛到水的他一个劲儿的“咳咳咳......”脸颊红的发紫,不敢看任何人,那无辜慌乱地样子,让梁清“噗嗤”笑出了声...... 杨靖儿也低头喝茶,掩饰着不安,她没想到,离开了家,也没摆脱这被催婚的厄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们靖儿,还要自由两年呢!是吧?”梁清挑了挑眉,圆着场子,为他俩解围。 杨靖儿也随之抬起眉毛,又瞄了一眼熊智宸,连连点头。 “成了亲也很自由啊!少当家又不敢管少夫人!”小红的嘀咕声就差安个喇叭了,熊智宸黑着脸望向她,她却浑然不知。 一旁的石头赶紧夹菜道:“吃吧吃吧!把嘴堵起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来来来!少夫人!我敬你,谢谢你给我们做饭,还和我们下人一起过年!”石头转移着话题,起身敬酒。 杨靖儿眸子里闪烁光芒,又严肃道:“石头,在我眼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们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我干了,你随意!”说完,整杯的红酒下肚,还‘吧唧’嘴回味着。 熊智宸伸出的手刚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石头见少夫人如此大度汪洋,愣了两秒,随即也清了杯中酒,没敢再说话,一声不吭地坐下了。 “清姐,这杯,我敬你......”杨靖儿边斟满杯中酒,边说,“谢谢你给了我工作的机会,还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真的......谢谢你!”说着,又干了。 熊智宸皱着眉,闷闷不乐。 梁清抿了一口酒,说:“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啊!” 杨靖儿冁然而笑,又陀螺一般的连连点头,红晕的脸上是久违的快乐和自在...... “最后!谢谢我们的......少!当!家!” 熊智宸被突然的点名惊着了,抬起眉一脸蒙。 “谢谢少当家......收留我,给我......一个家,谢谢!真心的......”杨靖儿起立,微微晃动着身体,眼里没有一丝杂质。 她刚要喝,却被弹坐起的熊智宸一把接过酒杯,大家愣住了,他挠挠耳朵,又直直看向靖儿:“不是我给你一个家,是你的出现,才让这里有了家的感觉,所以......是我谢谢你,这一杯,该我敬你!”他一饮而尽,石头小红点头赞同。 杨靖儿傻笑起来,整个熊府为他们圈出了一个避风的港湾,他们也为熊府挥洒下自己最纯洁的情感...... 夜已深,窗外的鞭炮声稀稀点点,越来越少,可那一片片的红色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熊智宸让石头送走了梁清,杨靖儿却喝的酩酊大醉,瘫在沙发上。 熊智宸与小红面对着她站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豪迈不羁的女人,一时间束手无策。 “啧啧啧……少当家的,你说……少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这样的奇女子!”小红摸着下巴。 熊智宸面露难色,苦着脸:“这个……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小红摇摇头,拍拍熊智宸的肩膀:“交给你了!加油!”说完便去收拾厨房。 熊智宸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鼓着腮帮子,抱起神智不清的杨靖儿上楼。 谁知她并不安分,晃动的手脚让熊智宸几次险些跌倒,他咬着牙,艰难前行,此时,他恨不得把她扔在地上,放任自流…… 不知过了多久,熊智宸终于将她扔在床上,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呼了口粗气,便为她拖鞋,盖被…… 当被沿遮在她的肩膀,熊智宸的脸与她也不过十厘米,他凝视着她,被酒精摧红的双颊粉娇玉嫩,纤长卷翘的睫毛整齐地平铺在眼间,那粉润的双唇,宛如两片开放的花瓣,让熊智宸忍不住凑了上去...... “妈......”杨靖儿突然的开口,吓得他后退至门前,震动的瞳孔左摇右摆! 只见杨靖儿翻了身,抱着被子,一滴眼泪划过鼻梁......“妈......我想回家!可......可我好像真的回不去了,对......对不起!”她断断续续的轻吟声刺痛了熊智宸的心。 他缓缓走近杨靖儿,帮她盖好被,轻轻地擦拭掉她的眼泪,停在空中的手顿了顿,又抚摸着她娇小的脑袋,轻声道:“我要怎么帮你,回到你的家呢?” 许久,他转身离开,又回眸而视,喃喃自语:“在上海,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牵挂,一丝不舍吗?......可我.....真的舍不得......”他垂下暗淡的眸子,关上房门...... 第35章 飓风与鹏雁 清晨,静谧的天幕上飘着几缕亮红的丝带,一连几日的躁动后,上海,终于回归了往日的风恬浪静、旰食宵衣,似乎从来没有热闹过,又似乎一直在热闹中...... “不行!我决不允许你去!”白思睿的话铿锵有力,没得商量。 思楠却丝毫没有理会,只管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思睿见状,抢下她手中的衣服,粗声道:“你没听见我说话么?不许去!”思睿如此刚劲有力的声音,并没有用。 思楠起身,死死盯着他:“白思睿,仇!你不报,可以!但你......别来管我!” “思楠,我以为随着时间,你会冷静下来想明白,没想到你的怨念会越来越深!爸妈的死,谁都不想的,我们又怎么能把所有责任推在智宸和靖儿身上,他们......也是受害者!”思睿忍着激动,苦劝着。 思楠将头转向一边:“你别给他们开脱,不是他们,爸怎么会死?” 思睿无奈摇头:“如果这样算,那威逼爸的日本人,和爸合作的柴伯庸,是不是也成罪魁祸首了?” 她走向沙发,说不出话来,抢过衣物,继续收拾..... 思睿仰天叹了口气,又大步走到她身前,平静细语:“思楠,哥一定会撑起白家,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你说你今天要去加入国民党,要去特训!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大小姐,能受得了那样的苦么?如果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受不了那个苦?”思楠反问着。 二人四目而视,思睿与她相对而坐:“就算你受得了那个苦,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中国,共产党、国民党暗中较劲,日本人又虎视眈眈,真有一天打起仗,怎么办?” “哥,如果有那么一天,那就是我命!”思楠的眼神无欲无求,她的内心似乎已经被乌云染黑,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仿佛让它跳动的唯一力量,就是对熊智宸与杨靖儿的憎恨。 思睿听到这话,压抑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抓住思楠的肩,高吼着:“白思楠!你给我振作起来,你是我的妹妹,我绝不允许你受到半点伤害,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哥哥!” 思楠的眼眶镶了一层红边,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妹妹……” 听到这儿,思睿目瞪舌僵,紧紧的双手顺着思楠的肩膀滑落,失重般晃在空中。 思楠提起行李,目无波动,转身离开,可一滴泪,分明爬出眼眸,给脸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思睿无力地垂下脑袋,双手十指扣紧,手背勒起一条条血印,坚毅的目光盯着地板,为了白家,他曾想着不求闻达,但求安稳,与世无争…… 如今,他看着思楠冷若冰霜的背影,再也不能视若无睹,在这乱世,不得不争,无论如何,妹妹的弯路,他一定要揪回来…… 一辆锃亮的汽车风尘仆仆,经过川流不息的大街,停靠在“陆军军官学校”门前。 思楠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却思绪连篇,她凝望着窗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进了这个门,即将面对什么,她久久没有动弹,只是坐着…… “思楠?想什么呢?” 坐在她旁边的柴伯庸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定了定眸子道:“没什么!” 说罢,便下了车,柴伯庸也跟着下去了。 “你放心吧!里面我都安排好了,有时间我就来看你!”柴伯庸眯起被太阳刺弯的眼,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温柔。 思楠却没有抬眼,点了点头后拿着行李,刚要离开,又望向柴伯庸:“我哥……如果有什么事,你别为难他……” 柴伯庸微微点头,思楠并没有去看,转身进去了…… 柴伯庸伸出手想要叫她,又收了回来,他迎着光努力睁大双眼,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沉重的步子,心中些许怜悯…… 来上海的这些日子,虽说接近白家另有所图,可思楠的一颦一笑早已住进他的心中,奈何任务在身,他别无选择…… (医馆) “麻烦……请问,你是老板吗?” 一位绵言细语的女子,身穿面料考究的呢子大衣,细腻的皮肤上嵌着精致的五官。 杨靖儿抬眼间,被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所惊艳,要说梁清蕙质兰心,这位便是仪态万方…… 回过神,杨靖儿微笑道:“不,我不是老板,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吗?她在后院,我帮你去见她!” 那女子点点头,便去环顾四周。 杨靖儿伶俐着眼眸,走向后院…… “清姐!清……”杨靖儿边走边喊,一进屋子,声音戛然而止,脚步也顿住了! 梁清正带着耳机,“滴滴……”发着电报,杨靖儿的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 杨靖儿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一边,手指着前厅,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那……那个清姐,有人找你……”说完便溜了出去! 梁清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发完电报,便小心翼翼地收起…… “靖儿……是谁找我?”梁清整理整理衣服,从后院而来。 顺着杨靖儿的眼神,梁清看到了来客! “你就是梁大夫?”那女子面容浅笑。 梁清点了点头! “听说你医术精湛,所以前来求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梁清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请坐,又轻轻地为她诊脉。 杨靖儿没有多想,便继续核对着今日的账本…… “夫人……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见那女子扶着额头,蹙起眉道:“近日劳累的很,却失眠多梦,时有盗汗之感……” 梁清放在她腕间的手顿住了,二人四目相对,梁清为她换手继续把脉:“那夫人……平常饮食有什么习惯呢?” “平常与家人吃的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爱吃蟹,每两日便要吃一次才行!”女子答。 梁清垂下眼眸,收起诊脉垫,看着她道:“就夫人您的症状来看,是体内湿冷气重,才会导致体寒虚拔,需缓缓治之,除了要减少螃蟹的摄入外,还需适当熏艾去寒……” 那女子点了点头,眼里有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 “靖儿,帮我准备熏艾的工具……” 杨靖儿应和道:“好嘞!”便忙乱起来。 梁清与女子顺势去了后院,一切准备完毕,杨靖儿便去前厅看着铺子…… “同志!你好!”那女子关上门,转身与梁清握手。 梁清饱含热泪,激动不已:“你好!我等了组织这么久,我以为……” 女子扶着梁清坐下,目光如炬:“交接出了点问题,才会这么晚来找你!我们抓紧时间。” 梁清收起脸上的波动。 “此次你的任务艰巨,之前的名单请尽快销毁,这个是最新的潜伏在上海的日本人名单,你的新代号——鹏雁!这份名单,来之不易,你要保存好,交于你的上线,代号——飓风!” 梁清接过名单,微微点头:“你……不是我的上线吗?” 女子摇头,直言正色道:“我不是你的上线,我是你们的中间人,我叫李曼,飓风是我党在上海最重要的情报人员,所以行动要慎之又慎!为不引起怀疑,我会以熏艾为由,继续来这儿,具体时间地点,待我接到指示,再来通知你!” 梁清看着她,面容严肃,她的脸庞少了往日的柔情似水,多了与她外形不符的浩气凛然:“好!我明白了!” 李曼起身,准备离开,目光望向前厅,顿了顿,转头道:“那位姑娘……可信吗?” 梁清上前,同她一齐望向前厅:“如果她不可信,怕是我连自己都信不过了!”梁清的笃定,来自她们之间最纯粹的心。 “嗯,那就好!”李曼迈步向前,梁清紧随其后。 “清姐!你们熏完了?”杨靖儿笑脸相迎,走近后,心中却几许嘀咕,为什么她的身上,没有之前来熏艾的病人身上的那股刺鼻味,甚至还能闻到她发间的清香。 “嗯!那……梁大夫,过几日,我再来!”李曼粲然微笑着。 “好!慢走!” 杨靖儿和梁清送其出门后,便回到自己的岗位,忙活起来,全然忘记了刚刚电报的事。 “靖儿……你……”梁清试探着,又不知该如何问。 杨靖儿抬起头,先是顿了顿,猛地想起刚刚的事,假笑起来:“清……清姐!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嘿嘿嘿……” 她低下脑袋,玲珑的眸子左右摇晃,惶惶不安…… 梁清弯唇浅笑:“你呀……”她走到靖儿面前,“有什么疑惑呢……我也不会告诉你,还是就这么装下去吧!”她竟“咯咯咯”笑了起来…… 杨靖儿望着她温柔如水的眸子,也低头笑出了声,当笑容渐渐消失,她又抱诚守真道:“清姐!我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你是一个!你所为之努力的,我不参与,也绝不泄露,相信我!” 梁清欣慰一笑,摸着她的脑袋:“傻丫头!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呀?” 二人相对,眼神中触碰的,有默契,有信任,也有热血…… 第36章 我们是兄弟 今天,浮云蔽日,似乎头顶不远处,便是那厚厚的浊云,本就喘息未定的码头在这千云盖日下,更显得死气沉沉…… 熊智宸用袖口擦了擦浮在额间的水珠,深吸了口闷热的空气,转身间,望见远处林家码头格外热闹…… “怎么回事?”他伸手指了指,问着石头。 石头缠绕着揽绳,瞟了一眼:“奥,那是白家的船,自从白老爷死后,白家势力大不如前,林家坐地起价,坑了白家不少钱!” 熊智宸的脸耷拉下来,比这天气更加阴沉,咬着后槽牙道:“这帮趁人之危的势利小人!” 石头摆弄手中活,刚要抬头应和,熊智宸已经不见踪影! (林家码头) “白少爷,你也知道,现在这年头不景气,加钱也是没办法!您可要理解呀!” 只见那林老板顶着唇间的痦子,满头的油光,即使没有太阳也格外刺眼…… 思睿微皱着眉,盯着他颠倒是非的样子,笑出了声:“林老板,你有没有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之前,我不与你计较,只因为这点儿钱,我白公馆不在乎!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令人窒息。 林老板的表情定了定,又故作谄媚:“瞧您说的!我哪儿敢啊,只是我这一码头的人要养活,实在没有办法了……” 思睿看他令人作呕的脸,抿嘴笑着:“林海,当年你一无所有,如果不是我爸的提拔,你早就露宿街头了吧……”思睿缓缓走近他,“在上海做生意,义字当头,我爸怎么把你扶上来,我就能怎么把你弄下去!” “得了,白大少,您也别跟我吹胡子瞪眼,价钱!没得商量!”林海自觉理亏,转头摆手道。 思睿看着他圆滚滚的后背,喘着粗气! “林老板!您可真是大口气呀!”一声冷嘲热讽,熊智宸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过来。 林海见是他来了,一丝慌乱爬上眼角,又故作镇定:“呦!少当家的!怎么有空来我林家这小码头啊?” 熊智宸与思睿对视一眼,歪嘴邪笑:“溜达溜达,不成想还看了出好戏!” 林海见他另有目的,不敢说什么!示意手下替白家上货...... “慢着!林老板,忘了告诉你,以后白家的货从我们码头走,价钱嘛,是你们林家的一半。”说着,熊智宸随意搂住思睿的肩,思睿也低头一笑。 “什么?熊智宸!这么做事不合规矩吧!”林海见事情有变,慌了阵脚。 熊智宸冷笑一声,又看向思睿:“诶?思睿,这林老板的价格确实......不太厚道,才逼得你来我这儿,怎么你还没和他说咱们合作的事儿啊?” 思睿“噗”得笑出了声:“这不林老板一直在说话,我也插不上什么嘴嘛!” 林海见他二人一唱一和,恐失去白家这个大客户,惊慌的脸上挤出满脸褶子,卑躬屈膝地迎上来:“少当家,您这是做什么?我和白大少开个玩笑,您还当真啊?你们说是吧?” 熊智宸看着他,粲笑的脸缓缓阴沉,对面林海的表情也渐渐凝固。 “林海!思睿是我熊智宸的兄弟,你们......惹不得,今天,我来这儿,就是告诉你,以后白家的货,只从我们熊家码头上,这件事......没得商量!”熊智宸的眼没有半点飘忽,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一旁的思睿听到这儿,眼眶爬上一抹微红,又很快消失。 林海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鼻子道:“熊智宸!你这样公开抢我码头生意,我不会放过你,你信不信......”说着便冲了上来,却被思睿一掌推开! 思睿整理整理衣角,向前走了两步,虎视鹰瞵道:“林老板,你违约涨价在先,我没追究你的责任算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你别得寸进尺!” 林海只觉赔了夫人又折兵,气恼的脸颊抽动不止:“熊智宸!你别以为,就凭你,能只手遮天......总有一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熊智宸就凑近他:“你说对了,就凭我!” 说罢,熊智宸吐气冷笑,搭着思睿的肩转身离开...... 林海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天边,一缕调皮的阳光拨开云雾,奔向大地,地上人儿仿佛因为它的到来,有了些许生机。 此时的熊家码头人头攒动,工人们你来我往,搬运着白家船上的货物...... “智宸,谢谢你,替我解围!”仓库门前,思睿轻声道谢,又不知如何面对他。 熊智宸转身望向他,真挚的眼眸里如水般清澈:“你是我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我相信如果是我,你也会一样帮我的。” 思睿微微点了点头。 “思睿,”熊智宸转回头,舔了舔嘴唇道,“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你爸的事......我有责任!” 思睿听到这话,扭头望了望智宸,又转回头,许久......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没有怪你们......,这样的结果,我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只能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只是......” 熊智宸看着他,明白了:“只是......苦了思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思睿垂下头,后背无力靠在墙上,一抹夕阳勾勒出他迷人的侧脸,而这脸上并没有一丝光彩:“思楠从小,被爸妈宠到大,不管他们在外如何,在家,我们都把所有的爱给了她,她之所以一夜之间变成这样,都来源于此,希望你们......不要怪她!” 熊智宸迎着光道:“我们理解,没有怪她......” “智宸......思楠......去军校了,她入了国民党......” 思睿的声音沉郁顿挫,熊智宸却听得一清二楚,瞠目结舌间猛地冲上前,揪起思睿的领口:“你说什么?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啊?她是你妹妹!你就不拦着吗?” 思睿一把扯开他的手,抖动着眸子:“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我没拦她?她......宁可不认我这个哥哥也要去......” 熊智宸定在那里,罔知所措,他竟不知,思楠的恨,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思睿深呼吸:“不过,我绝不会让她一直错下去......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保护她!” 曾经的他,温文尔雅、气宇不凡,而今的他依旧善良,却也是个顶天立地,能为家人赴汤蹈火的七尺男儿! 熊智宸搭上他的肩,浑厚有力的声音在他耳边:“思睿,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一起,把从前的思楠找回来!” 这话,仿佛拨开云雾的那缕阳光,爬上思睿的心头,那样亮,那样暖...... 思睿看着智宸,没有说话,二人早已心领神会...... (熊府) “哇!今天的鸡汤也太好喝了吧!”杨靖儿正没心没肺地吸入餐桌上的美味,抬眸间,见熊智宸两眼无神,手中的筷子扒拉着空碗,心事重重。 杨靖儿的动作也慢慢停止,舔了舔嘴唇一直望着他。 熊智宸回过神,正好与靖儿的目光相对,定了定又猛地低头喝汤,才发现碗里空空如也,慌乱间去厨房盛饭,又将筷子跌落...... 杨靖儿就这么凝视着他,假装喝汤...... 熊智宸盛好汤,还没坐下就“呼噜呼噜”喝起来,杨靖儿夹了口小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目光并没有离开他。 熊智宸瞟来瞟去的小眼神恍惚不定,一口气喝完便起身要回房间! “熊智宸!” 他的脚步被杨靖儿叫住。 “啊?怎......怎么了?”他故作镇静。 杨靖儿起身,走近他,眼光死死盯着他,没有一点移动,反倒是熊智宸,站立不安...... “你......有话要对我说?”杨靖儿如关公进曹营——单刀直入。 “没......没有啊!”熊智宸眼神飘忽不定。 杨靖儿凑得更近了:“你的眼神不敢看我,还向右边瞟了一眼,很明显,你在说谎。” 熊智宸节节后退,不自然地冷笑着:“什么歪理!去吃你的饭吧!”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 “如果这件事和我有关,”杨靖儿声调提高,熊智宸顿在楼梯中央,“我有权力知道,如果你瞒着我是所谓的为我好,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 杨靖儿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熊智宸转身,看着她坚定的眸子,缓缓下楼,走到她面前,深呼了口气:“思楠......去军校了,她......加入了国民党!” 杨靖儿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瞳孔里铺上一层水色,自言自语着:“国民党......不......她不可以,她怎么能......” 熊智宸见她慌乱无措,扶她坐到沙发上:“你放心,我和思睿会尽全力保全她!” 杨靖儿一个劲儿的摇头,抓着熊智宸的手臂的衣服:“这条路,她不能走!她绝对不能走......你们绑也要把她绑回来!”一滴泪划过眼角。 熊智宸看她如此激动,心生疑惑,又见她眼底满是忧伤,心疼不已...... “她已经去了军校,来不及了!不过等她回来,我们一定会劝她!大不了送她出国学习,你放心......”熊智宸安慰着她,心里却深知这有多难。 杨靖儿不停地点头,“那就好......对,出国......送出国......” 在杨靖儿心中,思楠始终是自己在这儿最牵挂的朋友,即使如今二人背道而驰,她也希望思楠将来的路安常履顺...... 第37章 这些屈辱,滋养着仇恨 烈日当空,阳光如流金铁石一般无情地洒落人间,陆军军官学校干燥的训练场上,全是一张张冷漠的脸,...... “白思楠!对面是人形靶,你都不敢开枪,如果是个大活人,你是不得尿裤子啊?”一位浓妆艳抹的女教官激着她...... 思楠的发间,划过一滴冰冷的汗珠,被干渴的土地吸附,举枪的手臂上下跳动,纤细的手指犹豫不决,始终无法扣动扳机…… 旁边的学员听到教官这么说,纷纷掩口暗笑,对她指手画脚,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个声音:“人家可是白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她们的酸言冷语听得刺耳,思楠努力控制自己手中沉甸甸的枪不要上下抖动,可这枪……始终没有发出声响。 教官一根手指挠着额间的油发,不耐烦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对呀!我忘了,你是白小姐,从小养尊处优,哪能过我们这种粗糙的生活!不过你记住,进了这个大门,你就没有退路了!你的命都是国军的,我们培养你,可不是为了看你在这儿抖手的!你就没个仇人吗?来!把那个人形靶,想象成你的仇人!” 听到这,思楠的眼突然有了力气,甚至有了几许火光......在这个军校,她每日面临的,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阴柔害物,即便是如此,她的枪,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远处,一双眼睛望着她,透露着些许怜悯,亦或是心疼…… “柴少爷,要不要……我去叫白小姐过来和您叙叙旧啊?”军校的教练部副主任低头哈腰,试探着问道。 柴伯庸吸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他不想打扰思楠的训练,更不想自己的出现会让同期学员对她戴上有色眼镜:“不必了,我看看就行……”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副主任也不敢多语,僵硬地陪他立在那里…… “白小姐,每日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她……”过了许久,柴伯庸低声问道…… 只见副主任扶了扶眼镜,又不住地眨巴着双眼:“那……那个,除了必要的……训练外,教官会施加一些心里创伤,好让她们的身心都刀枪不入,还有……” “没问你这些……我问你,她过得好不好?”柴伯庸的声音压得极低,冷漠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副主任吓得定住了,又“呵呵”假笑起来:“这白小姐嘛,不太合群……总是和这期的学员相处不来,所以……会……会有一些小摩擦……” 听到这儿,柴伯庸缓缓转过头,弯起嘴角却看不见脸上有一丝笑意:“主任啊……我记得上次好像跟你打过招呼了,别让她受委屈,看来……您是没有听清呀!” “不不不不……哪儿能啊!关于白小姐,我们都是加倍上心的,你就放心吧!” 柴伯庸见他屁滚尿流的样子,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否则,我让你……连这个副的主任……都当不了!”说完又转头望向思楠,眸子也瞬间柔软…… “是是是……”副主任擦擦额头的汗珠,一个劲儿地点头…… 思楠死死盯着人形靶,眼眶里瞠出几道血丝,努力控制着颤抖不止的手...... “教官……晒死人了,我们还得等她多久啊?”同期的学员声声抱怨着! 教官忍着脾气,要不是她的后台是柴伯庸,恐怕在这里,一天也活不下去! “白思楠,你今天如果不开枪,这一科可就没分了,想要如期毕业,想都别想了!”教官继续给她施加压力…… “啪!”枪响了,强大的后作力将思楠弹倒在地,撼人心魄的枪声震耳欲聋,思楠看着倒下的人形靶,目露凶光,喘着粗气,铁青的双颊随着身体,微微抖动,此时,她的脸,让人毛骨悚然...... 一旁的学员教官更是没想到她能真的开枪,一个个呆立在那,钳口结舌...... 远处的柴伯庸抿着嘴,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脸庞爬上一抹浅笑…… 他想站在她身后亲自教她打枪;他想在她跌倒后第一个冲上去扶她;他想在人们冷嘲热讽时陪在她身边…… 可是……不行,他的身份,早已把他们远远地隔开,甚至……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想到这儿,柴伯庸的眼失落地垂下,没有说什么,便转身默默离开…… 入夜微凉,冰冷军校宿舍里,一盏沾满灰尘的灯泡,偎慵堕懒地放出自己昏暗的灯光,照射着本就焦黄的墙壁,与这华灯璀璨的上海滩格格不入,让人压抑不止…… 思楠浅坐在床边,脱去束缚自己一天的沉重的皮靴,凝脂般雪白的脚两侧,爬着训练留下的痕迹,这一颗颗燎泡是那样鲜红灼眼,可思楠却如家常便饭一般并没有在意,轻轻地将脚放入盆中,一阵刺痛袭来,她也只是微微蹙眉...... 望着窗外那一抹细细的弯月,思绪涌上了心头,她回忆着曾经的种种,不禁冷笑,可眉眼间依旧有一丝说不出的哀伤,如果说来军校之前的她满怀仇恨,而如今的她,喜怒不形于色,甚至那颗心,已经被她打磨得让人无法琢磨…… “汪素姐!你今天可真厉害,枪枪都中靶心,有时间一定要教教我们!” “没问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汪素,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成绩优秀,且,心狠手辣…… 伴随着这些阿谀奉承,宿舍里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了,思楠并没有抬眼,在这里,她始终学不会曲意逢迎那一套。 汪素看了看她,走到她面前,阴阳怪气着:“呦!大小姐洗脚呢!要不要小的给你加点热水啊?” 思楠抬起头,与她四目相视,眼神没有一丝躲闪,紧闭着双唇,懒得和她说话,又低头洗起脚来...... 汪素见她岿然不动,面子上过不去,起立转身间……故意踢着她的盆,一时水花四溅,思楠的脸上,身上,铺上全是水渍...... “哎呀呀......对不起对不起,这没水了,我给你加点!”说着,便将壶里滚烫的热水一股脑倒入盆中。 思楠来不及反应,一股灼烧传来,她猛地抽出双脚,被烫红的脚上,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入、取出、又扎入......她咬着牙,缓缓抬眸,望向汪素,眼神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杀气。 只见思楠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弯腰端起盆,直接泼向她们,这一连串连贯的动作让大家措手不及...... “啊......”宿舍里充斥那几人的惨叫,引来了教官。 “怎么了怎么了?大晚上的,想挨罚了吗?”她见宿舍满是水渍,大声呵斥! 汪素见状,挤眉弄眼地装着无辜:“教官教官……白思楠拿洗脚水泼我们,您瞧瞧,我们胳膊都烫红了!要罚也是罚她呀!” “是呀……”“就是……”“就应该好好罚她……”其他人连连点头应和,七嘴八舌地挥洒着唾沫星子。 思楠看着她们丑恶的嘴脸,转头竟然笑出了声…… 教官见状,走到她面前,迷惑不解地问:“白思楠......你在笑什么?她们说的……是事实吗?” 思楠扬起下巴,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转头迎上教官的眼睛:“我说不是,有用吗?你会信吗?” “诶?白思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教官见她的语言如此刻薄,也懒得再问,便大声道:“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发出声音,今天晚上,就都别想睡觉了!” 思楠面无表情,转身穿上拖鞋,而此时,她的脚……不知道是因为地面太凉,还是刚刚倒入盆中的开水太烫,一点一点肿大起来,仿佛这鞋都快装不下了…… 大家见教官横眉怒目,也都沉默不语,乖乖地上了床…… “你!把这儿收拾干净!”教官指着思楠,命令完便离开了…… 沉寂的夜,嘈杂的宿舍,肮脏的人心……这几乎是思楠来到这所军校的日常。 她拖着沉沉的脚步,收拾着地面上反着月光的水渍,时不时有人故意往地上吐吐口水,她也依然面不改色...... 只是……那抓着扫帚的手格外用力,那盯着地板的眼满是仇光…… 此时的她……表面上依旧心如止水,而那颗心,似乎更加浑浊不堪……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没有想过,要爬出这个深渊…… 夜深了,一片浓云遮住月牙,窗外传来几声蝉鸣,思楠终于躺在床上,其他人也渐渐进入梦乡,这是她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她喜欢此时的静,此时的黑...... 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脚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 因为她的心,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思楠翻过身,侧躺着,不知怎的,眼角一滴晶莹划过鼻尖,却被她迅速擦掉…… 她的眼,再也看不到柔软,她在这所军校里所承受的一切屈辱、一切伤害,一切唇枪舌剑,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养料,无限滋养着她的仇恨,她的怨念…… 也许直到今日,白思楠,才是真正的,为了报仇而活…… 第38章 这样,真的很熊智宸 “靖儿,帮我拿两钱当归......”梁清忙活着,见杨靖儿呆若木鸡,不知在想什么事那么入神,“靖儿?” 杨靖儿猛的抬头,用力眨了眨眼:“清姐......你叫我啊?” “想什么呢?都听不见人说话了?”梁清边打开药柜拿当归,边调侃着她。 杨靖儿低头苦笑,全然没有应和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没......没什么!” 梁清见她心事重重,放下手中的事物,走到她面前,温柔道:“怎么?遇到什么人生难事了?要不要我这个人生导师来开导开导你啊?” 杨靖儿挤出一抹微笑,又玩弄着手旁的算盘珠子,说不出话来,她不知如何与梁清说思楠的事情,毕竟,她们之间,存在着那样微妙的对立关系...... 梁清歪头,见她难以启齿,便没有再追问,去忙自己的事...... 空旷旷的医馆只能听到杨靖儿“滴滴答答”摆弄算盘的声音...... 许久,她突然抬起头:“清姐,我今天可不可以请假?” 梁清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珠,又展颜而笑道:“嗯,有什么事......你就先去忙吧!” “谢谢清姐!”还没等梁清话落,杨靖儿拿起外套,应了一声。 一溜烟儿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梁清伸着脖子,望着她心急火燎的背影,若有所思着: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心浮气躁。 商会门前,思睿正与合作伙伴握手道别,转身间,正好看到角落里抿嘴搓手的杨靖儿。 二人四目相对,挤出两眼微笑...... 古朴雅致的咖啡馆内,留声机里传出舒服的乐曲,萦绕耳畔,令人神思隽永...... 思睿与杨靖儿相对而坐,杨靖儿喝着杯中还没来得及加糖的苦涩咖啡,来回摆动的眸子无处安放...... 思睿望着她的样子,垂下头,抿了口咖啡道:“靖儿,最近......过的怎么样?还好吗?” 杨靖儿终于迎上那双疲惫的眼,笑着说:“挺好的......你......你呢?” 思睿苦笑着,又怕她有负担,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道:“我也挺好的,每天......忙忙碌碌......” 杨靖儿见他逞强的样子,眉头一蹙,又很快掩饰......她也笑得眉眼弯弯:“忙一点儿好,说明生意兴隆嘛!”天知道她的笑有多么不自然,多么刻意...... 思睿看着她努力调节气氛的模样,知道她来的目的,既然那么难以启齿,那这个头,还是他来起吧! “思楠......去军校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靖儿手中的咖啡杯停顿了,脸颊瞬时没了光泽,缓缓抬眸看向他,微微震动脑袋,点着头。 思睿摸摸鼻尖,双肘撑着桌子,凑近她,语调平和:“靖儿,这件事情......你不必自责,她是我妹妹,我会让她知道,她选择的这条路......是错的!以后她毕业,我也会尽全力......保护她!“ 杨靖儿看看他坚定不移的目光里满是无可奈何,心中百感交集...... 这张华丽精致的脸,曾是多么温文尔雅,潇洒翩翩;而今,却变得几分忧郁,几分......让人捉摸不透...... 杨靖儿点点头,没再说话...... 二人就这么坐着,橱窗里,散落的阳光给人投向温暖,让那一颗颗失落寒冷的心得到些许慰藉...... 黄昏就像是我们人生的导语,它每天在你疲惫,迷茫时,点拨你去细细品味人间的静谧与平淡...... 杨靖儿与思睿告别后,独自一人漫步江畔,望着那一道红光平铺在水中,江面粼粼波光,让人心如止水。 她双手抱着手臂,任由斜风吹乱秀发,此刻的她,什么都不想去管,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路过了林家码头...... “呦呦呦!这不是少夫人嘛!”林海见到她,阴阳怪气着...... 杨靖儿疑惑不解,眼前这个圆滚虚胖的人,她实在没什印象:“我......我们认识吗?” “瞧瞧,您怎么会认识我们这些小娄娄呢!” 杨靖儿见他话不正形,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林海见她要走,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少夫人,怎么说走就走啊?” “你既然叫我一声少夫人,就该了解我的身份,你这是干什么?”杨靖话语有力,又弯嘴假笑。 林海一听,收起胳膊,脸上也没了刚刚的谄媚:“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们少当家抢我林家的生意,这对头的身份,我怎么能忘呢?” 杨靖儿不解,转转眼珠子,又道:“所以......你的目的是......靠我,抢回生意?” “我哪儿敢呀!我这不是求您让少当家把白家的生意还给我们嘛!以你们熊家的实力,也不差白家这一个伙伴吧!”林海变脸的技术还真是高超。 “白家?”杨靖儿更不解了,可眼前这厮,想必也动机不纯吧,“我一个女人,不参与你们之间的商务,林老板......对吧?” 林海哈腰点头。 “少当家的既然要做白家生意,岂是我一个女子能扭转乾坤的,您要是真心实意想拿回来,大可以去找他,光明正大地说啊!”杨靖儿平心静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海的脸随着她的话语渐渐凝固,两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咬牙的波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林老板何时给我敬过酒?”如今的杨靖儿,宠辱不惊。 林海僵硬的脸缓缓抽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转身,迎着夕阳,眯起双眸,看看他码头上一个个风尘碌碌的身影道:“我瞧,这码头的生意也挺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怪不得人人都说,这商人的心哪......都是贪得无厌的!”她故作随意地开玩笑。 “哈哈哈......果然是熊家的少夫人,说话真是一针见血!”林海与她同肩,又伸出手指指向远方,“看看,你们熊家码头边,停了多少货船,要论贪得无厌哪......谁能比得过那个小阎罗王呢?” 杨靖儿呼了一口气,眸子里住进两抹残阳,没有理会他,便转身离开...... “少夫人!” 林海的叫声锁住了杨靖儿的脚步,她转过头,望向他。 “有时候太贪得无厌了,会摔得很惨的,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哦!”他的声音古怪又刺耳,挤着痦子邪魅一笑,令人作呕。 杨靖儿听他这么说,脸上并没有一丝表情,即便腹中疑惑,也依然面不改色:“多谢提醒!”说罢便转身离开。 最后一抹红光落入江中,空旷灰蓝的天压下来,令人瑟瑟发抖,林海看向远处的熊家码头,竟露出一丝笑意。 杨靖儿拖着步子,回到家,刚进门,熊智宸迎了上来:“干嘛去了?都几点了!啊?” 杨靖儿被他吓得一机灵,又无奈闭眼叹气:“你干嘛?一惊一乍的,我要是有心脏病,迟早被你吓死!”杨靖儿越过他,牢骚着。 熊智宸像个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儿跟在后面唠唠叨叨:“今天我回来正好路过医馆,说接你下班吧,你又不在,清姐说你请假了?你干嘛去了?” 杨靖儿喝了口水,转身面对他,二人差一点撞在一起,熊智宸条件反射后弹一下。 “怎么?查勤啊?我去哪儿,还得和您老人家报备啊?”杨靖儿伸着下巴,瞪着圆骨碌的大眼睛问着。 熊智宸见状,眨巴眨巴眼:“那......那倒也不是,可......” “小红!饿死啦!什么饭啊?”杨靖儿打断他的话,拿着水杯,瞟动这双眸擦身而过。 “诶?诶?......杨靖儿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啊?”熊智宸指着她,并没有丁点作用,他无奈地垂下手,屁颠儿屁颠儿地去吃饭。 二人在餐桌大快朵颐,杨靖儿抬眉看了他一眼、两眼...... 终于,她开口了:“你现在在和白大哥做生意啊?” 熊智宸扒拉米饭的筷子停住了,他嚼了嚼口中的饭菜,还没咽完:“你怎么知道?” 杨靖儿挠挠眉,没敢看他:“我......我听人说的啊。” “听谁说的?”熊智宸步步紧逼。 “哎呀,吃饭吃饭吧!”杨靖儿拿起碗,疯狂吸入,她并不想说林海的事给他徒增烦恼。 熊智宸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自然的举动:“诶?对面那头猪,发生什么事儿了?”他的语气轻松,想着这样能减少她的负担,心里却隐隐直觉着她的隐瞒与自己有关...... “没有啊!”杨靖儿随口一答,让熊智宸更加确定,平常自己如果叫她猪,她早就翻脸了,怎么会如此泰然处之。 熊智宸轻轻放下手中碗筷,充满磁性的嗓子低沉地说:“杨靖儿,如果这件事和我有关,我有权利知道,如果你瞒着我是所谓的为我好,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 杨靖儿停下了狂吃的嘴巴,估计腮帮子,模糊不清着说:“这.....这是我的台词!” 熊智宸见她圆嘟嘟的样子,“噗”得笑了出来,有立马收回:“所以,你能告诉我了吗?” 杨靖儿咽掉口中之食:“哎呀,也没什么事,今天路过林家码头,和那个林老板说了几句话!” 熊智宸的脸瞬时乌云密布,声音更低了:“他......为难你了?” “那哪儿能啊,我是谁啊?只是因为你抢了人家的生意,好像对你的仇恨蛮深的,还让我们小心一点!”杨靖儿瞪着无辜的双眼,一五一十地说着。 “那还是威胁你了!”说着,弹起身,手边的筷子跌落在地上就要出门。 “诶?回来!你是属木头的吗?一点就着?回来!”杨靖儿提着嗓子,“人又没把我怎么着,你去干啥?” 熊智宸憋着粗气,乖乖坐下,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阴着脸吃起饭来...... 杨靖儿红晕的脸上浮起涟漪,她见过他成熟稳重的直面人生,亦见过他为了自己会像个孩子,这样......真的很熊智宸...... 第39章 眼前的思楠,让他呕心抽肠般心疼 干燥的军校被灰蒙蒙的天笼罩着,训练场上,二十四个学员整齐划一,跨列而立,她们的面前,教官的声音铿锵有力。 “今天,我要宣布,有五名学员,去南京进行特殊训练!” 听了教官的话,大家面面相觑,疑惑不解,汪素开口了:“什么是特殊训练呀?” 教官面无表情:“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总之,只有今天考核前五名的人才能去!去了,你会成为我党的精英特工,这个机会......你们好好把握!” 思楠抬眼,露出她死灰一般的眸子,她的苦练,终于有机会扬己露才,大显身手了...... 其他人也摩拳擦掌,暗暗下决心,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没人在意一旁的思楠。 “好!今天的考核的内容:军事理论,近身格斗,打靶考核!”教官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先去教室考理论!”说着,第一个溜进了教室。 学员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跟了进去,只有思楠,形单影只...... 短暂的午休过后,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仿佛你踩上去,便会融化掉那坚硬的皮靴。 大家被这灼心的太阳晒得无精打采、五官扭曲...... “来!抽签决定近身格斗的对象!”教官皱着眉,拿出签盒,大家祈祷着,希望自己不要遇上强者,尤其是那心狠手辣的汪素...... 格斗一轮一轮地进行着,场上激烈的扭打,飞扬的尘土,即使唇干舌焦,也阻挡不了大家求胜的决心,这些女子为的,或是不甘平凡,或是身不由己,亦或是千愁万恨...... 最后,汪素举起紫色的签子,信心十足:“谁和我打啊?” 场上寂若无人,忽然,思楠一下子站起来,面无波澜,举起手中的紫色签子...... “嗬!”汪素冷笑一声,“你呀?你.......要不要......弃权啊?”她嘲讽着思楠,因为在她心里,思楠甚至都算不得她的对手。 思楠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向训练场,定在中心,转身回眸,望向汪素,那眼神......不怒自威。 汪素先是诧异,又“切”了一声,扬着下巴走上前,与她对立,满眼地不屑一顾。 随着教练的一声哨响,汪素飞奔向前,主动出击,思楠也没有一丝后退,有力的肘部挡住了飞来的重拳,汪素被反作用力弹出两步,她匪夷所思的样子,显然不明白,思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抿抿嘴,攥紧拳,向后搓搓军靴,一声闷气后,又冲了上去,思楠左右躲闪着......二人勾拳、飞腿,旁边的一众学员早已傻眼,思楠的变化,连教官都觉得不可思议...... 突然,汪素一个飞跃转身,一脚重重地踢在思楠的腹部,她扑倒在尘土中,一口鲜血,很快被大地吸干。 “怎么样?还来吗?啊?”汪素掸掸身上的灰,自鸣得意道,她知道,自己这一脚有多重,思楠肯定站不起来...... 只见思楠舔舔嘴角的鲜血,双手努力支撑着自己起来,即便一次次倒下,她都会再试一次,终于,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略显佝偻的腿左右摇摆着,坚毅的双眸里并没有一丝要放弃...... 教官怕她出什么事儿,举起胳膊,及时叫停:“好了好了,你们的动作、技巧、能力都展示了,不要再比了!啊!回到自己位置上!” 汪素意犹未尽,却也不敢与教官作对。 思楠抬着比往日更重的脚,捂着被踢到的腹部,一步、一步回到队列,又咬牙将手背在身后...... 其他学员望着她,目瞪口呆,沉默不语...... 黄昏时分,一抹斜阳爬上思楠紫红的脸颊,整整一天的考核,几乎磨掉了大家所有的力气......一个个双唇惨白,没有灵魂地立在那里...... 教官拿着手中的成绩,大步流星地走来,把大家扫视一遍,清了清嗓子道:“被选中的人出列:刘婉、汪素、朱珍、田文......”她的话忽然停顿,又抬眉道:“白思楠!” 话音刚落,几位被选中的学员出列,其余的人难掩失落,又望尘莫及。 “你们五个留下!其余的人,解散!” 一整天都热闹无比的训练场,此时,鸦雀无声,连那一抹残阳都跌入西山,不愿多停留一秒...... “此去南京,你们可能面临的是更加非人的训练,如果怕,现在可以选择不去!”教官的声音从未如此柔软。 “我不怕!”汪素第一个回答,其他人也应和着。 “白思楠,你呢?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给你申请不去。”教官转头望向她,试着给她机会。 思楠面无表情,目光直视教官:“我要去!”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穿人心灵。 教官点了点头:“好!明天出发,今天有一天的假,你们可以回家见亲人一面。” 说罢,转身离开。其他四人欢呼雀跃,准备出校去见家人,一旁的思楠,眸子里分明动摇着,可心,却阻止着她回去...... “白思楠!有人找!”远处地教官高吼着,便进了办公楼。 思楠拖着重重的军靴,一步一步迈向大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离大门五米处,思楠抬眉,见到来人,是......她哥哥...... 思睿双手抓着门上的铁栅栏,瞭望见远处妹妹疲惫不堪的身躯,邋里邋遢的军装,即便天色渐暗,也遮不住她被太阳灼烧的通红的脸颊,还有......那嘴角已经干掉的血渍...... 他湿了眼眶,眼前的思楠,让他呕心抽肠般心疼,细长的手指攥紧,咬紧的牙关无法松懈。 思楠见到哥哥,满满的委屈涌上心头,抽动的嘴角努力被她控制着,可泛酸的鼻子依然让她双眼朦胧,她低下头,转过身,一滴泪落在鞋尖...... 不管曾经如何,哥哥始终是她唯一的亲人,在他面前,她再也不想逞强,再也不想勇敢...... “思楠!思楠!......”思睿一声一声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始终无动于衷。 思睿努力调整情绪,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受苦了,哥如果能替你,十倍百倍都可以......你过来,我们说两句话,就两句,好不好?” 思楠不敢呼吸,怕一吐气,自己就绷不住了,她扬起头,看看灰蓝的天幕,用沾满泥土的袖口,擦擦眼角,又低头,去南京的事,她决定告诉他。 思睿见她转身走来,松口气笑了出来,可眼里的晶莹并没有丝毫减少。 她的脸,近看......饱经沧桑。 思睿咬着牙,喘起粗气:“里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思楠抬起眸子,那眼眶血红,更让思睿心如刀割...... “没有,我过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思楠的声音变得不那么纯澈,不那么温柔。 思睿微微点头,瞪着眼睛仔细听。 思楠瞟向一边,没敢与他对视:“明天......我就要去南京训练了!” “南......南京?为......什么?”思睿抽动着脸,结巴着问。 “不为什么,就是被选中了,去进行特殊训练。” 思睿思考片刻,语重情深:“思楠,咱不去,如今的处境,谁能说得上会发生什么,我不能让你冒险,你答应我好不好?” 听到这些话,她冰冷已久的心照进一缕暖阳,她深知哥哥对她的爱与关心,更明白如今的她早已回不去了...... 她低眉颔首,沉默良久,收起她眼里的坚强,柔然地望着哥哥,轻声道:“哥,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也保重,等我回来!”说着,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思楠!你回来!思楠!”思睿的声音越来越高,直至看不到妹妹的身影,他双手抓着头发,来回踱步之间又用力踹了大门几脚,他气,气自己保护不了妹妹,更气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华灯初上,浩浩荡荡的黄浦江上倒映着那抹弯月,更上演着五彩斑斓的彩灯秀,一阵阵凉风袭来,波上的月和灯光被打散,荡漾许久,才愈合...... 江边,思睿呆坐在长椅上,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飘荡的斑斑点点,面无波澜,思绪惆怅...... 他的身后,是一片密密的林子,在这残月下,更是漆黑一团,某棵树荫后,忽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似在交易着什么,可思睿,并没有心思去听,去管。 “怎么样?成了吗?”一人低声问道。 “嗯成了!放心吧!一切就绪,就等明天他一拉缰绳,一船的货就没了!”另一人龇着牙谄笑道。 “好!明天,我看熊智宸还能得意多久!哼!”两人邪魅而笑。 思睿听到“熊智宸”三个字后瞬间抬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身体自然向后靠,面容严肃,想听得清楚一点。 “老板,这手脚是我动的,以后肯定不能在熊家待了,你可得给我找好后路呀!” “你放宽心,事成之后,什么都少不了你的!你先走吧!” 说着,二人一东一西缩着脖子,迈着碎步离开了。 思睿猛地起身,看到其中一人的后颈处,有一条一寸长的烫伤疤...... 他们的话思睿听了个大概,此时,他必须去熊家告诉智宸,早作准备...... 第40章 你可不可以搞清楚自己的性别 “小红!快来给我递一下皂角,我的头发已经沾湿了......”熊府里,杨靖儿的声音又回荡起来,她紧闭着双眼,这已经不知是她多少回洗头忘记拿皂角了...... 门外路过的熊智宸哭笑不得,只好迈着大步就进去了…… 杨靖儿听到脚步声:“快快快,你找找,是不是在后面的架子上?” 熊智宸环顾四周,架子上空空如也,一回头,见皂角正赫然躺在她手边的洗漱台上,“你是猪啊?你手边不就是皂角吗?” 他的声音一出,惊着了闭着眼睛的杨靖儿:“熊智宸!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叫小红吗?” 熊智宸翻了个白眼,喘了声闷气,捏着嗓子怪声怪气道:“少夫人,您可真是好记性呢,小红晚饭后就请假出去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还在餐桌上吧......” 杨靖儿搓着泡沫,醍醐灌顶:“哦对对对对......我忘记了!” “要不然说你是猪呢!”熊智宸牢骚一声,向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杨靖儿威胁的声音:“熊智宸,我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叫我猪,你最好躲在屋子里别出来,否则我擦完头发,有你好看的!” 她的嘴如机关枪一般“啪啦啪啦”,熊智宸“切”了一声,缓缓下楼,斜躺在沙发上,抱着一盘葡萄,吃了起来,那鼓鼓的腮帮子宛如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没多久,杨靖儿的房门“吱呀”开了,熊智宸抬眸间猛地弹坐起来,与她正好四目相对...... “熊!智!宸!”杨靖儿怒气冲冲,拿着小枕头就跑下来,湿漉漉的长发没有梳理却有一种清新的凌乱美。 熊智宸回过神,“嗖”的躲到沙发后:“冷静!冷静!冷静!这女人还是少生气的好,容易变老,你瞧!你这一生气,又多了道皱纹......你快去照照镜子,快去、快去、啧啧啧......” 杨靖儿一听他贫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二人围着沙发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熊智宸灵活的动作仿佛在遛杨靖儿,才几圈,她便累得一屁股瘫在沙发上…… 熊智宸见她筋疲力竭,也喘着气坐了下来,杨靖儿趁他没注意,抡起枕头砸向他,谁料,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她的发垂落在他的颈间,那股冰凉,仿佛触电一般,还传来一阵阵玫瑰的皂香,熊智宸静距离看着眼前没有搽脂抹粉的清透脸颊,是那样好看。 二人相视而定,空气凝结...... “少当家!少当......”石头冲了进来,见到眼前一幕,一巴掌捂在眼睛上,又从指缝露出一只眼,“我......是不是没来对时候啊?呵呵呵......” 熊智宸与杨靖儿见他进来,霎时弹开,坐到沙发的最两端,定神一看,石头身后还有一人,便是思睿,他挤出一丝笑意,看着他俩。 “白大哥?快坐快坐......”杨靖儿牵起思睿的胳膊,领着他坐到沙发上,如果在现代,杨靖儿绝对是他的超级粉头。 熊智宸看着她谄媚的样子,翻着白眼,冷笑一声。 “思睿,这么晚过来,发生什么事了?”熊智宸转头问他。 思睿面向他,一本正经道:“刚才我在江边,听到树林里有人密谋在船上做手脚,要害熊家!” 杨靖儿的脸也瞬时严肃起来:“做手脚?什么手脚?”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意思,今天我们去一趟码头,查明原因,再做准备!”思睿郑重其事的模样更显帅气。 “好!那我们走吧!”熊智宸拿起外套,起身准备去码头。 “我也去!”杨靖儿跟着起立。 “你去干嘛?头发还没干呢!呆着!” 思睿见他们小夫妻般的打情骂俏,默默地出了门。 “我戴着帽子就好啦!”说着,拿起熊智宸的鸭舌帽,溜了出去,还大喊着,“少当家!快点啊!” 石头嘀咕:“小红说得真对呀,少当家的确也管不了少夫人......” 熊智宸缓缓转动眼球,对石头发射死亡凝视,石头没等他说话,拔腿就跑了出去…… 今晚,没有夜间上的货,码头,格外寂静,几艘货船也早已整装待发,明日一早出货…… 熊智宸一行人来到码头,除了几个值班的小弟,还真是空旷无声...... “少当家的,有什么吩咐?”今日总值班迎了上来。 “没事,你们忙吧,我们来看看!”熊智宸挥手示意他下去。 思睿低声道:“码头有叛徒,你们这里可有一个人后颈有烫伤的?” “烫伤?”石头回忆着,“有,上个月招的一名搬运工,后脖子有一块烫伤!好像叫薛子!” “那没错了,你们查查他今天搬的哪艘船上的货!”思睿话音刚落,石头便赶紧离开去查。 杨靖儿缓缓面向货船,呢喃着:“到底是谁,要害熊家呢?” 熊智宸与思睿对视一眼,这个人,他们心中有数...... 石头风尘仆仆地跑回来,还没喘口气,指着西边的那艘货轮:“少当家,那艘货,装的可是香港的重货。” 熊智宸的眼光犀利,面无波澜:“走!去瞧瞧!”说着,几人向货船奔去。 船上的货物整齐排列,甲板也没有一丝杂乱,到底是哪里动了手脚,他们东搜西罗,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找也不是办法,这些货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精品,价值贵重,当务之急,先把货搬下船再说!”熊智宸掸掸手上的灰道。 思睿应和着:“没错,别打草惊蛇,就我们几个搬。” “嗯,对对对!”杨靖儿嘀咕着,抱起一箱货要走。 其他三人瞪圆眼,的确,这箱子......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上身,脑袋也只露个尖尖,熊智宸一把接过来:“你干嘛?” “搬货啊?”杨靖儿眨着明眸,一脸无辜。 熊智宸仰天长叹:“杨靖儿,你可不可以先弄清楚自己的性别呀!” 石头和思睿“噗嗤”笑出了声,便开始动手搬货...... 杨靖儿被他的话堵得无法辩驳,却疾言厉色。 思睿边忙活,边温柔道:“靖儿,你就……帮我们望风吧!” 杨靖儿听了思睿的话,扭头坐到船角,看着他们三人来来回回地折腾...... 晚风习习,有些冷冽之意,“啊嚏!”杨靖儿半干的头发终究抵不住这潮寒的空气,一声喷嚏打得她差一点没站稳,目光正好停留在绑着的缰绳处,而连着船身的那一端,似乎......哪里不对劲! 杨靖儿扶扶帽子,“哒哒哒”下了船,来到缰绳处,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着。 此时,货物已经被搬空,熊智宸上船不见杨靖儿,垂头一看,她正猫着腰不知在干嘛? 熊智宸一个箭步跳了下去,躲在她身后问:“诶?偷偷摸摸干嘛呢?” 这一问不要紧,差点把杨靖儿惊掉江里,还好被他一把揪住。 杨靖儿一手捂着胸口,又无奈地看看他诡计得逞的样子,懒得说他,转身指着被水淹了一半的船身:“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熊智宸扭头看向她指得方向,脸上的坏笑渐渐凝固,本应该浮在水面外的缰绳已经没入水中,而那缰绳周围,出现了很明显的裂痕...... 此时石头和思睿也赶来,顺着他的眼光看,发现了船身的问题。 “奶奶的,这么缺德!如果咱们不知道,明天少当家的一拉绳,江水涌进船身,一船货淹没不说,这船也会朝码头方向倾倒,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石头指着船,气愤道。 而熊智宸咬着牙,望向远处黑漆漆的林家码头,目露凶光。 一旁的思睿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我......” “说什么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熊智宸搭上他的肩,“要不是你发现的早,熊家可就要出大事儿了……” 杨靖儿静静听着,也猜到了个大概......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呀?”石头挠挠头,嘟着嘴问道。 熊智宸“啧”了声嘴,沉着嗓子道:“明天……带上薛子,咱们去林家!” “去林家干嘛?你就随便拎个熊家人去指证人家?人家要是不承认,说你领着自家人栽赃,你能怎么办?”杨靖儿双手交叉,抱着胳膊,环在胸前,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砸过来,三人听着,愣愣地立在那里。 “靖儿的确说得没错,如果他不承认……咱们也确实没有其他证据……也拿他没有办法……”思睿开口了。 熊智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也抱起胳膊,一步一步走向杨靖儿,凑近她,邪笑着问:“那么......少夫人,您……有何高见啊?” 杨靖儿转转眼珠子,满脸的坏笑,伸出胳膊把几人围在一个小圈中,悄声悄气地说着:“咱们明天……就这么办......” 她说的滔滔不绝,他们听的津津有味…… 即便此时月光微薄,码头寂寥,也遮不住她的丹唇外朗、明眸善睐...... 熊智宸注视着她,眼里的光那么绚烂,脸上的笑那么柔情…… 第41章 杨靖儿巧用妙计 鸡鸣报晓,一缕晨曦爬出地平线,平铺在涌动的黄埔江面...... 码头的工人陆陆续续而来,迎着这一早的光,开始了这一天的劳作。 薛子佝偻着后背,也加入搬运中,那飘忽不定的眼神让远处的石头一眼识破,他只装作没在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当家!” 熊智宸叉着腰,准时出现在码头,一帮弟兄们向他打着招呼,他点头示意,唯有薛子,躲得他远远的...... 石头从货箱上一跃而下,与熊智宸对视一眼,吊着嗓子道:“少当家的,今天早上要出发的货船,全装好了,您来看一看!” 熊智宸抿嘴点头,佯装走到船边巡视,薛子的瞳孔震动,气都不敢出,死死地盯着他们! “好,一会儿到点,准时出发!啊!”熊智宸扣扣鼻梁,去仓库对账。 路过货摊,与薛子擦身而过,熊智宸目视前方没有看他,见少当家进了仓库,薛子如释重负,呼出那口他憋了很久的气...... 太阳露出了它完整的笑脸,江面也渐渐热闹,一艘艘货船从各个码头鱼贯而出,熊智宸也开始他每日都会做的事----拉缰绳。 今日,他故意仔仔细细地检查货船,好好吓吓那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眼见货船一艘一艘地发出,码头边停靠的,就只剩那一艘有问题的船了...... “你们几个过来,清理清理这儿的货箱!”石头故作随意地叫薛子一行人过来。 只见薛子更是不敢抬头,连眼睛都觉得无处安放。 “少当家的!就剩这一船了,您看......”石头又转身,浑身是戏。 熊智宸走到薛子旁边道:“好!我来拉!” 只见熊智宸手握缰绳,故作用力,一旁的薛子,斜眼瞟着动静,不敢动弹。 “熊!智!宸!” 这一声叫唤,吓得薛子差点扔掉货箱,他猛地转头,看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杨靖儿。 熊智宸明知会如此,还是被她的声音惊到了...... 杨靖儿健步如飞,正容亢色地来到他面前,一把接过缰绳,绑在岸边,抬起头大声喊着:“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做白家生意啦?你不知道那白老爷差点儿炸死我吗?”杨靖儿心中暗喜,觉着自己不做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熊智宸舔舔嘴唇,显然被她的爆发力惊呆了,也不甘示弱:“你一个女人懂什么,跑到这儿来发疯!快回去!” 码头上人头攒动,一个个都瞠目结舌,敢对这小阎罗大呼小叫的,估计,也只有这位少夫人了! “我不管!你要是再做他们的生意,就别回家了!”杨靖儿盘着胳膊,气鼓鼓转身。 熊智宸见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没有任何人察觉,又义正言辞道:“思睿是我兄弟,兄弟有难,我怎么能不帮,要不是林家坐地起价,我们怎么会抢人家生意啊?” 杨靖儿突然转身:“你胡说!我和林老板谈过,人家就是开开玩笑,你就把人家的生意抢了!还满嘴的仁义道德!” “你......话不投机半句多!”熊智宸鼓着胸脯,气愤不已。 杨靖儿眯起眼:“奥......这就嫌我话多了,不信,你叫林老板过来对峙啊?......你!去请林老板过来!”说着,杨靖儿指着薛子喝道。 “啊?”这剧情发展节奏让薛子措手不及,根本反应不过来。 “啊什么啊!少夫人让你去,你就去嘛!”石头一旁鼓动着,要不是一直掐着自己的大腿,他早就笑出了声。 薛子挠挠后脑勺,鬼使神差地向林家码头走去...... “看什么看!不用做事啦?”熊智宸黑着脸高声喊着,吓得工人们一转眼的功夫,都忙碌起来。 熊智宸、石头、杨靖儿抿嘴相笑...... 一盏茶的功夫,薛子和林海踏着小碎步跑来了,想必一路上,薛子已经把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林海肚子上的赘肉随着他的步伐上下摆动,显得些许滑稽! 见他来,杨靖儿开口了:“林老板,你说,这白家的生意你想不想要!” 林海露出一排黄牙,笑呵呵道:“当然想要啊,这不......”他手指熊智宸,没敢往下说。 “那好,你会给白家涨价吗?”杨靖儿接着问。 “自然不会,我与白老爷合作多年,怎么会这么不讲义气啊,之前......全是误会......误会啊......哈哈......”他摸着肚子,谄笑着。 杨靖儿转身,面向熊智宸:“你看到啦!人家林老板没有涨价!你快把白家的货还给人家!” 熊智宸深吸一口气,无奈摇摇头:“哎......罢了!我熊家也不缺他一个商友,这样吧!这船货就是白家的,你来拉缰绳,以后,白家的生意,林老板你来做!”他指着那艘薛子做过手脚的船,行至林海身边,扯着嗓子道。 “什......什么?那......那不是......香港的货吗?”身后的薛子按捺不住,小声嘀咕。 石头走上前:“什么香港的,香港的货刚刚就出发了!这......是白家的货。” 林海咽着口水,一时无语凝噎,无法动弹!码头边也渐渐聚集了一众看热闹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靖儿缓缓走到他面前,凑过脑袋,弯起嘴角问:“诶?林老板,想什么呢?快去拉绳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此时的货船,已经有一点点倾斜,若他真得去拉了,船身势必会砸到他,若他不拉,便吃下了这个哑巴亏,想到这儿,林海恶眉冷目看了一眼身后的薛子! “额......额少当家的,这......你们已经和白家合作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再把生意抢回来,也不像话,你说是不是?”林海期期艾艾,咬牙说出了这违心的话。 熊智宸赶紧伸出双手,连连摆动:“这可不行,少夫人让我还给你,又是不让我回家,又是说我不讲义气,您呀,赶紧把货弄走,咱们也算互惠互利不是?” 林海抽动着双颊,强颜欢笑,面向杨靖儿:“少夫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商场上本就有很多不确定,少当家已经与白家签订协议,岂能说改就改呀?” 杨靖儿瞪着明眸问:“那这白家的生意,您就不要了?” 林海使劲搓着手,皮笑肉不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嗯......不要了!” 熊智宸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林老板!真的不要了?可别过两天,这上海滩又说我熊智宸仗着势力大,抢你们小码头的生意啊?” 林海抬眉,与其对视,弯起的嘴角里,两排牙紧紧地粘在一起:“怎么会呢?这回呀!是我放弃白家生意的,何来抢字一说呢?” “林老板!你太让我失望了!”杨靖儿鼓着气,怒冲冲地拂袖而去。 熊智宸龇着牙,尴尬着说:“女人......别跟她计较啊!” 林海假意笑着点着头,眼眶分明一圈血红,突出的眼珠左右摇摆,这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少当家的,白大少让人传话,今天不出货了!”突然蹿出来的小工大声道,林海猛地抬头。 熊智宸点点头:“好!下去吧!” 码头的人渐渐散去,只留下他们四人...... “熊智宸!这出戏真是精彩!”林海压低声音。 熊智宸挠挠眉尾,笑出了声:“看来......林老板真是火眼金睛啊!我还以为自己将来可以去影院发展发展呢!” “嗬!”林海望着船,又看向他,“今天,算我栽了!不过,总有一天,我要看着你们熊家倒!”说罢,转身而去。 薛子呆立在那儿,浑身发抖,他深知背板熊家的下场...... 熊智宸一步一步走向他,还没说话,薛子“咚”得跪下,求饶着:“少当家!我......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求求你,饶了我吧!” 熊智宸单膝蹲下,黯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压低的声音穿人魂魄:“薛子!背叛熊家的后果,你可知道!” 薛子抖动着脑袋:“自......自断一臂!” 熊智宸垂首点头:“好!既然你知道,就自己做吧!”说着,转过身不去看他。 石头将一把长刀仍在薛子面前,为了治理熊家,他不得不做一些心狠手辣的事,才有了小阎罗的称号。 惊恐的泪水抖出眼眶,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拿起长刀,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后路了...... “等一下!”杨靖儿不知何时钻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熊智宸不解着。 她没去理他,径直走向薛子,接过长刀:“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背叛熊家?有苦衷吗?” 薛子垂首,泣不成声:“儿子得了痨病,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少当家的......是我对不住你,我受罚!” 杨靖儿一把将长刀扔进江里,一旁的石头和熊智宸同时瞪大眼睛,却不敢说什么。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想想,缰绳一旦拉开,别说那船货,连码头的人都有危险!”杨靖儿又开启机关枪式的连环嘴,“我要是你儿子,绝对不会拿这种脏钱去治病!” 薛子抬不起头,更无法反驳。 “念在你是为了儿子,以后还要挣钱养家,所以这条胳膊你就当欠我了,以后如果再犯这样的错,一起还!不过......熊家,你是不能待了,走吧!” 杨靖儿的一席话,让薛子热泪盈眶,重重地向他们磕了一头,又望向少当家,熊智宸微微点头,示意他能走,他控制着情绪道:“少夫人,以后如果有用得着薛子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行行行!回吧回吧!”杨靖儿最看不得这个,撵着他回去了...... 熊智宸望着她的背影,抿着嘴笑了,杨靖儿回头:“笑什么?回家!”说着跨着步、摆着背先走了。 熊智宸深呼吸道:“好!回家!”乖乖跟着她,跨着步、摆着背...... 第42章 车承载的,是希望还是毁灭 日正当中,碧空如洗,偶尔飘过的一片薄云,如白纱一般轻抚蔚蓝,此时,熊府里热火朝天...... “少夫人,上午你和少当家简直可以去拍电影啦!你们吵架的时候,我都当真了!更别说别人了!”石头兴致勃勃的比划着。 杨靖儿“吧唧”了一口菜,洋洋得意:“那当然了!我是谁呀!” 一边的熊智宸撇了一嘴道:“还是我配合的好吧!” 杨靖儿鼓着腮帮子,瞅了他一眼,满脸不屑...... 石头见二人又要吵起来了,忙站在餐桌中间:“不管怎么样,少夫人这一计……真是妙啊!” 熊智宸眯起眉眼,露出一排月牙,点头啧啧称赞:“这倒是,不但让林海一时半会儿拿咱们没办法,还挽回了我们熊家的声誉,免得天天被人说我们欺负人家小码头!” 杨靖儿放下碗筷,凑前身子,眨着忽闪忽闪的明眸:“所以说啊!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有时候,还是要靠这儿的......”说着,纤长的手指敲敲脑袋,歪起嘴角自鸣得意。 熊智宸沉下脸:“杨靖儿,你……是说我没脑子吗?” 她赶紧扒拉起饭菜,喃喃自语:“我可没说!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喽!” 她怪里怪气的声音点燃了熊智宸头上的那团怒火,他刚要理论,石头急忙上前结巴着说:“那......少当家的,美乐斯您好久没去了,找时间您要不要去看看......啊?” 熊智宸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闷声吃起了饭...... 杨靖儿鼓着嘴巴,忽然抬眸:“诶?白大哥今天怎么没来啊?” “不知道,可能,生意忙......走不开吧!”熊智宸猜测着。 “哎……真是可惜了这一出好戏呀......说到底,你还得好好谢谢人家呢!”杨靖儿怅然若失。 熊智宸瞪着她失落的样子,拈酸吃醋道:“吃你的饭吧!我们兄弟之间,用不着那么客气!” (军官学校) 瑙黑的军校门外,一辆车扬尘而来,正好停在门前,今日,它是来迎接五位学员前往南京,进行秘密训练...... 远处,思睿正默然地望向校门方向,疲惫的眼眶下爬着一抹乌黑,想必昨晚,他彻夜未眠...... 不知何时,柴伯庸出现在他身后,同样,默默无语地望着军校的大门,此时他的眼里没有利欲熏心,没有野心勃勃,倒有几分惴惴不安...... 良久,柴伯庸终于开口了:“这条路,我......没有逼迫她......” 思睿咬着牙,冷笑着,并没有看他:“你是没逼她......可......是你把她带到这条路上的!你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没法回头了,寻求一些心理安慰吧!” 柴伯庸垂着眸,不反驳,也不辩解...... “我昨天来见她,思楠在这里……过得很不好,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吧!”思睿转过身,直直的目光投向他。 柴伯庸躲闪着他的眼神,摸了摸耳朵,侧对着他:“在这所军校里,本就是非人的训练,她如果熬过来,就成功了,熬不过来,可能就没命了,军校......就是这么残忍!即便是我有恻隐之心,也无能为力!” 思睿冷笑一声,转回头,望着远方:“伯庸......你和从前......真是判若两人!除了这张脸,我觉得你我从来……都不认识!我一直认为......你会是思楠最好的归宿,如今看来,这个归宿......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的话让柴伯庸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道:“没有人是不会变得,包括我,包括你,包括思楠......都会变!” 思睿的左边嘴角上扬,不屑听他的歪理...... 冰冷笨重的军校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几位学员身着墨绿色军装,黑色帽檐下,是一张张冷漠无情的脸。 思楠跟在她们身后,最后一个出来...... 思睿看到妹妹,迈步向前,却被柴伯庸一把抓住:“你干什么?军队纪律严明,你就这么跑过去,吃亏的......还是思楠!” 思睿懂他的意思,甩开他的手,稍稍上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思楠绕过车身之际,望见了远处探着身的哥哥,她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看到亲人,她顿在那里,任由眼泪割破脸颊...... 思睿与思楠四目而视,满眼满眼的心疼…… “白思楠!干什么呢!上车!”已经坐定的汪素心烦意燥地催促着。 思楠回过神,擦干脸上的泪渍,对着哥哥挤出一丝微笑,转身钻进车里...... 思睿伸手想要留住她,却停留在半空之中,他不会想到,妹妹刚刚那一抹柔软,是以后永远都见不到的奢侈…… 刺耳的发动机传出轰鸣,一股黑烟喷射而出,这辆车承载着的,是希望,还是毁灭......她们无从知晓,甚至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思睿目送着这辆车奔逸绝尘,黯然的眸子垂落,旋转身子离开,而柴伯庸,竟也跟了上去...... 儿时的伙伴,如今并肩而行,心……却相隔千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睿啊!听说......你们白家换了合作码头?和智宸合作了?”柴伯庸手插兜,看似唠着家常。 思睿的脸平静如水,应着他的话:“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安了万事通在我们身边!” 柴伯庸笑了几声:“怎么会呢?商界的龙头和帮会的龙头合作,这可不是小事,整个上海谁人不知啊!” 思睿缓步向前,没有作声...... “可你别忘了,要不是熊智宸,你爸妈,也不会那么早就走了!”柴伯庸见他没理会,竟说出这样刺人心弦的话来。 思睿的脚步停下,与柴伯庸直面相视,沉静的脸上露出假笑:“看来......你今天,是有话要说吧!” “哦哈哈哈......瞧你!那么严肃干嘛?”柴伯庸搭上他的肩,继续向前走。“我的意思……是白家和熊家能合作,当然是皆大欢喜了!只是思楠的仇恨可是与日俱增,想必白老爷如果在世,也不会同意白家给熊家送银子吧?” 思睿故意加快脚步,抖掉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笑一声,又眯起眼睛:“那伯庸觉得,我该和谁合作呢?” “政府啊!你白家的货若以政府的名义进出,岂不两全其美?”柴伯庸的眼里放着光,声音也变得节奏明朗。 思睿故作点头赞同:“的确......是个好方法!” “我就说嘛!你肯定比你爸更会做生意!”柴伯庸的面容笑到扭曲。 “说到我爸,要说他的死和熊智宸脱不了干系,那你们政府,还有那日本商人,是不是也该负责呢?”思睿侃然正色,压低嗓音。 柴伯庸愣了愣,又挤出两声“呵呵”。 “瞧你说的,咱们和伯父合作的时候,多愉快呀!是那熊智宸……”柴伯庸的话还没说完,思睿打断了他。 “好了,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呀?难不成,这帽子……你要自己往身上扣?” 柴伯庸舔舔嘴唇,眼前的思睿看似唇齿之戏,却暗箭使然…… 两人对视笑起来,心中却各怀心事。 “不过......”思睿停下来,望向柴伯庸,“如果白家以政府的名义与码头打交道,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这黄浦江上,再也没我白家的旗号了,你说对不对?” 柴伯庸的脸瞬间阴暗,眼光犀利:“看来你……铁了心要和熊智宸合作了?” “伯庸啊,这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的,思楠小,她不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黑暗......是人心。”思睿迎上他的那双眼,“白家的事,我心中有数,谢谢你的挂心,合作的事......我想,你还是另觅良将吧!” 说罢,思睿沉下脸,转身大步离开,留柴伯庸一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他望着思睿的背影,咬牙凿齿,按捺着心中的一股怒火,扭曲的脸不停抖动,甚至有些龌龊不堪...... 依旧堂皇的白公馆里,没了思楠的身影,更加冰冷阴森,就连狗狗“馒头”也趴在沙发上,整日贪睡…… 思睿大步而归,利索地摘掉领带,坐在沙发边,拨通了码头的电话…… “喂?石头吗?我是白思睿!” 电话那头激动道:“白少爷!你今天不来真是错过好戏啦!少夫人和少当家简直是戏精……” 思睿憔悴的脸上终于爬上几丝笑意,暗淡的双眸也投进几抹光亮:“那……货船的事情都顺利决了吗?没有造成损失吧?” “嗯……都解决了!您放心吧,林海果然主动说出来以后不做白家的生意了!你是没看见他那哑巴吃黄连的模样……” “哦!解决了就好!”思睿悬挂的心渐渐放下,轻轻挂掉电话后,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他的头瘫放在沙发沿,望着头顶琉璃翠亮的天花板……回想着今天一路上柴伯庸的话…… 柴伯庸回国后所做的一切,似乎都牵系着熊白两家,以前,他从来都不屑参与商业斗争,如今这么做,他……究竟有什么目的,究竟要做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第43章 她深怕自己又一次与组织失联 时光,一日一日地奔向远方,喘息未定的上海滩,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看似......没有任何波澜。 李曼面对明镜,淡扫蛾眉,轻点绛唇,雪肤凝脂间,是一张柔情似水的精致面庞…… 她披上风衣,压低帽沿,准备动身医馆,前去“熏艾”…… 丫鬟跟在身后,送夫人出来,便缓缓关上了大门,李曼转身间顿了顿,今日门前的小贩,相比往日,多了不少,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一切绝对不简单…… 她面不改色,从容自若地转身离开,果然……两个卖早餐的男人跟上了她…… 为防万一,她必须将飓风的消息传给梁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曼决定,暂时绝不能去医馆了! 只见她挥动细长的胳膊,拦下了一辆黄包车,向前驶去…… 身后的“尾巴”并没有一点儿松懈…… 一路上,李曼喝了咖啡,拍了照片,看了电影,做了头发……将身后的人遛了整整一天。 当她从脂粉店出来,柴伯庸迎面而来,在她面前站定,冷冷地说了一句:“李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曼先是一愣,又发挥出她上海女人撒娇打赖的一面:“你们是谁呀?诶凭什么抓我的呀?我为什么跟你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巡长夫人好哇啦!你就不怕我丈夫要你们小命呀?” 虽说这些话并没有任何作用,但,李曼无所畏惧,因为……她已经为梁清留下了线索…… 柴伯庸摆了摆手,示意手下赶紧动手,李曼故作反抗,一行人押着她上了车,绝尘而去…… (医馆) 梁清整理好一日的账本后,缓缓来到门前,东张西望,脖子都直了,望着远处被染红的薄纱,怅然若失,不知为何,她有那么一丝心慌意乱…… 杨靖儿端着晒好的药材,从后院风尘仆仆过来,瞟了一眼门口的梁清,明眸闪烁:“清姐,等人啊?” 梁清回过神,不自觉地眨眨眼道:“哦……没……没有啊!” 杨靖儿没有在意,点点头便继续工作了…… “靖儿……这两天,李曼……可有来找过我吗?”梁清试探着问。 杨靖儿转动眼珠回忆着:“李曼?啊……就是那个熏艾的女人?” 梁清点点头,眸子里充满期待…… “没有诶,说来,也好几天没来了吧!” 梁清的眼里瞬时黯然失色,耷拉着脸无力地回头,又望着门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回前厅…… 杨靖儿瞟见她望穿秋水的样子,放下手中的药草,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小心翼翼地问:“清姐……发生什么事了?” 梁清双手捂着茶杯,没有看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事……” 杨靖儿垂眸,知道她工作的特殊性,便没有再问她,而是安慰道:“也许,她只是这几日正好有事儿,顾不上过来呢?你也别多想了清姐!” 梁清挤出笑靥:“嗯……靖儿你去忙吧……” 杨靖儿欲言又止,拍了拍她的后背便离开了。 梁清依旧魂不守舍地望着门外,近日国民政府正大肆秘密剿共,每一位同志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上海,都是如履薄冰,她深怕……自己再一次与组织失联…… (政府) “柴伯庸!柴伯庸!给我出来!”来者,正是李曼的丈夫——李昱霆,上海法租界警察巡长。 “呦!这不是李巡长吗?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什么事儿值得您这么大发雷霆?” 高启,国民政府政务部长、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柴伯庸的顶头上司。 李昱霆拨掉高启搭在他肩上的手,面无表情:“高部长!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不越界,今天,我夫人却被那柴伯庸抓走了!你说!这火……我该不该发?” “消消气,来喝口茶!”高启将他领入办公室,语气平缓…… 李昱霆接过茶,一口也喝不进去,奈何高启职位高,身份重,自己也不能让人家颜面扫地…… 只见高启也端起茶杯,嘴唇靠近杯沿,轻轻吹散漂浮在水面的茶叶,浅啄抿了一口,又闭眼,回味悠长…… 这让一旁心急火燎的李昱霆抓耳挠腮。 良久,高启开口了:“李老弟啊!你可知,伯庸为何要请你夫人来这儿啊?”他语调平稳,并没有看他。 李昱霆两手一摊:“这我上哪儿知道去?” 高启放下手中茶杯,盯着他:“这么跟你说吧!伯庸……是我党一名优秀的情报调查员,”说着又凑近一点,“专门调查……共产党的!” 听到这儿,李昱霆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回过神来又使劲摇动双手:“这怎么可能,我夫人就是一个爱捯饬打扮的妇人,怎么会和共产党扯上关系,你别开玩笑了!” 他深知,国民党右翼势力为剿共,是多么不择手段…… “哈哈哈哈哈哈……”高启浑厚的笑声穿透整个办公室,“李巡长,不必紧张,伯庸也是请令夫人来了解一下情况,若无不妥,自然会送她回去……” 李昱霆从牙缝挤出一丝微笑:“高部长,怎么说我们也受租界保护,请你们做事拿捏好分寸,我太太如果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他的声音越来越慢,无论如何,李曼,是他最爱的妻子。 高启略微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自然!李老弟,你就放心吧!” 李昱霆前脚踏出办公室的门,高启的嘴角缓缓收起,一张脸变得阴冷刺骨,令人毛骨悚然…… 阴森幽暗的审讯室,潮湿冰冷的水泥墙,刺眼灼目的白炽灯…… “噔”的一声,柴伯庸端来一杯水,推到李曼面前,面带笑颜:“李夫人,喝点儿水,有一些情况想要和您了解一下!就把你请到这儿来了……” 李曼抬起眸子,看着她,冷笑一声,又举起手腕上那锈迹斑斑的手铐:“这叫请吗?” 柴伯庸摸摸鼻梁,故作无奈道:“这帮手下,真是不懂事儿……快!快解开……这可是巡长夫人,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呀,李夫人。” 柴伯庸呵斥这身边的手下,又故作哈腰向她道歉…… 李曼轻揉着被铁拷勒出的印子,抿了口水道:“说吧!你要了解什么情况?” “啧……不愧是巡长夫人就是爽快!”柴伯庸拇指称赞,又凑近一点,“不知……夫人可认识……顾顺这个人吗?” 李曼的手指轻微抽动,又气定神闲道:“顾什么东西?不认识......” 柴伯庸皱起眉毛,缓缓后撤,靠在椅背上:“哎呀……这就奇怪了!他怎么会,认识李夫人你呢?” 李曼弯起嘴角,凑近他:“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上海滩,多的是你不认识……却认识你柴伯庸的人……” “哈哈哈……那倒是!”柴伯庸捂着嘴笑,令人厌恶! “既然夫人不认识,那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审讯室右侧窗户的帘子被揪扯下来,透过玻璃,触目惊心! 一位男子绑在十字架上,满身伤痕,一身衣服早已没了模样,衣服的破口处,是一道道皮鞭抽过的裂痕,他垂着头,下巴滴落的,不知是血还是汗……令人骇心动目! 李曼咬着牙,双手使劲捏着桌下的衣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前……是曾并肩作战的同志,却被摧残至此,即便他供出自己,她也不怪他…… 柴伯庸死死地盯着她的反应,又漫不经心地走到窗口,伸出一只胳膊介绍着:“顾顺,中共地下情报人员,中共秘密特务组织成员,现……已经为我们所用,而他指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李夫人。” 李曼冷笑着:“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什么?你来说一说……” 柴伯庸手插兜,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这可不一定,共党最擅长伪装了,至于你能做什么?比如:为‘鹏雁’递个信儿?” 李曼的脸瞬时凝固,她没想到,顾顺竟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柴伯庸。 她回过神,又捂嘴笑起来:“呵呵呵……什么大雁?柴伯庸,你是抓不到共党,憋屈坏了,才会在这儿审我一个女人吗?” 柴伯庸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双颊阴沉,目放凶光,一字一顿道:“李夫人……你如果老实交代,我会看在巡长的面子上不为难你!否则,我怕这些刑具,您……受不了……” 李曼丝毫没有躲闪他的目光,凑了上去:“柴伯庸,你没有证据!单凭别人一面之词就说我通共,也未免太着急了吧!我可受租界保护,你最好想好了再做!” 柴伯庸的脸部肌肉抽动着,二人怒目相对许久……“来呀!把李夫人请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柴伯庸咬牙道。 他望着李曼在走廊的背影,气到冷笑…… 一位手下“哒哒哒”跑来,凑近柴伯庸低声道:“调查员,今天李夫人去过的门店都查了,没有异常!” 柴伯庸点头,示意他下去,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他一人,他猛地踹了一脚墙壁,又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全揪出来!” 第44章 这也叫小女子? 夜阑星稀,一轮明月悬在墨黑的天幕,大地陷入沉睡,万籁俱寂,整个熊府,也没有一点儿声音…… 许是晚饭吃得有点儿咸了,杨靖儿在床上虽恹恹欲睡,却总觉得口干舌燥,床头杯子里的水已经被喝光…… 无奈,她揉揉惺忪的睡眼,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端着水杯下楼,行至餐桌前,半睁着眼将水填满,“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吓得杨靖儿猛地转身,差点扔掉手中地水杯! 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弓着背,轻轻关上门,又捻手捻脚地向前挪…… 杨靖儿屏气凝神,她想着:竟然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小偷,能偷到小阎罗王家里! 她随着“小偷”的步伐,转了个圈,手里顺手拿起小红忘记收拾的擀面杖…… 在那小偷刚要上楼时,杨靖儿“呀”的一声,轮起擀面杖,冲着那人便去了! 谁知他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了杨靖儿的手腕,她见偷袭不成,便大叫起来:“抓小偷!快点抓小偷啊!熊智宸!你这头死猪!快出来啊……” 说着,一通乱挠…… “行行……行……行了!别嚎了!你看清楚,是我!” 他的声音早已被杨靖儿的吼叫声盖过了,杨靖儿依旧挥动着“九阴白骨爪”扑面而来! 突然,灯亮了,刺得杨靖儿睁不开眼,她双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傻眼了…… 眼前她以为是小偷的人,竟是熊智宸!他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颈间、手臂处……是她指甲留下的一道道血印子! 二人同时望向开灯处,小红正惊愕呆立在那儿,回不过神来…… “那……那个小红,你回房间吧!”熊智宸手插兜,一副少当家拽酷的样子,全然不知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狼狈! 小红猛地回过神,尴尬道:“好……打……打扰了!”说罢便转身回到房间。 杨靖儿一手遮着半边脸,来回转动的眸子无处安放,跟着小红若无其事地上楼睡觉,却被熊智宸一胳膊拦住。 杨靖儿板着嘴,不敢看他,搓起手来假装求饶:“少当家,我……我真不知道是你,我也是怕有小偷进来偷你的东西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了吧?” 她忽闪着大眼睛,卖起了萌! 熊智宸冷笑一声,指着颈间的血印子道:“小女子?这也叫小女子?我要不是护着脸,就被你挠破了相了!” 杨靖儿摆手假笑:“怎么会呢!少当家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才貌双绝,气宇不……” “行了!别拍马屁了!”熊智宸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杨靖儿乖乖闭嘴,可熊智宸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杨靖儿的脸随着他的黯然离开而落寞,今天的熊智宸,眉宇间全是疲惫,两只胳膊垂下来懒得摆动,今早才换的衣服却满是灰土,甚至发间还藏有一些枯叶…… 杨靖儿“哒哒哒”跑到他面前,拦住了他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衣服……” “哦……码……码头卸货了……你还不睡吗?”熊智宸的话被杨靖儿一眼识破,她却没有说破,与他对视两秒便转身回房…… 在她关门的一瞬间熊智宸突然冒出一句:“杨靖儿!最近……上海……不太平,没事儿……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溜达……” 没等杨靖儿回答,他的房门便无力地关上了,杨靖儿顿了顿,缓缓关上房门…… 她陷进柔软舒适的床,却再也没了困意:上海……不太平,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清晨,朝阳灿灿,一抹金红透过窗棂,爬上杨靖儿娇嫩的脸颊…… 今日清姐有事,给她放假一天,杨靖儿面向朝霞,伸了个大大地懒腰,又钻进枕头,继续约见周公……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抗议,她才挠着乱糟糟的脑袋艰难地爬起来…… 杨靖儿挪着步子,穿着宽松的睡衣,挪到门口:“小红……有没有吃的呀?小红?” 偌大的熊府只回荡着她一人的声音,她揉揉眼,又看向对面敞开的门儿,熊智宸早已出去了,可小红……怎么也不在呀? 杨靖儿迷惑不解,搓着拖鞋,边下楼边东张西觑…… 整个熊府……确实,没有人…… 值得庆幸的是,餐桌上整齐摆放着扣起来的饭菜,想必是小红为她留下的,杨靖儿一屁股坐上去,大快朵颐…… “人都哪儿去了?”她鼓着腮帮子呢喃细语,“难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在这色泽鲜润、香气四溢的饭菜面前,杨靖儿一人,总有些孑然冷清…… 填饱肚子后,她躺在沙发上,更是百无聊赖,便随手拿起外套,准备出去消消食儿…… 江边的微风轻抚脸颊,今日她长发披肩,迎风舞动……路上的人步履匆匆,没了往日的悠闲……杨靖儿望着他们,虽有疑惑,也没过多在意。 一辆墨黑色汽车急刹在离杨靖儿不远处,车上下来三位身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人,他们不由分说,便控制住一位正在行走的男子…… “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啊?”那男子高吼着。 此时,车门缓缓而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落地,深灰色的立领风衣,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柴伯庸! 杨靖儿的脚步停留,看着远处的一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柴伯庸整理手中的皮手套,头也没抬:“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举报你通共!” “什么?通共?我……我没有!你们……你们冤枉我……”男子挣扎着被押上了车。 柴伯庸转身间,望见了远处的杨靖儿,诧异地抬了抬眉,又向她走来,杨靖儿吸了口气,也向他走去…… “这么巧啊嫂子?今天……不上班吗?”柴伯庸指指医馆方向。 杨靖儿抿嘴笑笑:“今天休息,不像你……这么忙……”杨靖儿也指指汽车方向。 “呵呵呵……”柴伯庸摸摸鼻尖,“哎……身不由己嘛! 杨靖儿向下弯起嘴角,点点头。 “诶?智宸……怎么没陪你一起出来啊?”柴伯庸闲聊着。 杨靖儿看了他一眼:“他多忙啊……码头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怎么有时间陪我?” 二人对视,一时空气冰冷…… “那嫂子你先溜达,我……就先走了……还得……好好审审这些顽固不化的子弟!” 杨靖儿的脸凝固,也就一瞬,又展颜笑道:“请便……” 她望着那汽车风驱电扫般绝尘而去,似乎明白了为何熊智宸说最近不太平,为何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 这个大环境,她已经置身其中,却不曾想,自己竟离它们,那样近…… 杨靖儿拖着步子,心不在焉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少夫人,你怎么来啦?” 杨靖儿猛地抬头,自己竟走到了熊家码头…… 她眯起双眼,掩饰着尴尬:“哦……没……没什么,我……来看看……” 杨靖儿上次大闹码头,工人们个个儿都对她恭敬有加,这……可是少当家都不敢惹的女人啊…… “你们……少当家呢?”杨靖儿接过一小弟递过来的茶水,随口一问。 “少当家的今天没有过来,都交给白大少打理呢!”那小弟谄笑着答。 “没来?”杨靖儿诧异,“那石头呢?” “石头哥也没来,不知和少当家做什么去了?” 杨靖儿呆立在那,心里嘀咕:没来码头,美乐斯白天也不营业……他们都去哪儿了呢? “靖儿!你怎么来啦?” 她应声回头,思睿正迎面而来。 “额……我就出来溜达溜达,就……路过!”杨靖儿傻笑着…… 思睿示意别人下去,走到她面前:“来找智宸啊?” 杨靖儿抿抿着嘴,一时语塞…… 思睿嘴角上扬:“智宸说他和石头有事要办……办完就回去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谁担心他了!我就是……就是……路过!ok?”杨靖儿挠着额头,不自然地抬高声调…… 思睿笑出了声,应和着她点头…… “白少爷!您快来看看……” 远处传来工人的声音,杨靖儿抬手道:“你快去忙吧,我看看就走啦!” 思睿点头示意,便跑入那一箱箱的货物中去,没了身影…… 杨靖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她晃晃悠悠地踏进熊府大门,远远地就望见小红浇花的身影,大步跑过去:“小红……你去哪儿啦?我醒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声音微微娇嗔,透着一起埋怨…… 一旁的小红瞪着圆滚滚的眼珠,一脸莫名其妙道:“少夫人,我……我去买菜啦!你睡得天昏地暗,谁敢叫醒你呀!谁知道我回来,你就不见了!” “我……我……”杨靖儿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甩甩手就进屋了…… “少夫人!干嘛去呀?”小红探头问着。 杨靖儿头也没回:“我再去睡个地暗天昏!” 小红捂着嘴,没敢再说什么…… 杨靖儿陷进床被,其实……自己并没有丝毫睡意,想想昨日满身尘土的熊智宸,今日又没有踪影…… 他究竟……在做什么…… 第45章 他的伤,令她揪心不已 “少夫人!少夫人......吃饭了!”小红清脆绕耳的声音回响在空旷旷的熊府。 杨靖儿抻着腰从房间出来,对面熊智宸的房门依然虚掩着,与她回来时不无二致。 她一路小跑下楼,果然,餐桌上除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空无一人! 杨靖儿的脸垂了下来,瞬时没了光彩...... “少夫人!今天这条鱼啊......鲜得很,你快来尝尝!”小红笑嘻嘻地端着一碗鱼汤,轻放在她面前。 杨靖儿呼了口气,拿起勺舀了一口,还没送到嘴边,又放回碗里,即便今日的汤芳香四溢,她也没了往日狼吞虎咽的激情。 “小红?少当家的......怎么没回来啊?”杨靖儿故作随意地问出了这一整日的疑惑。 小红挠挠头:“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一早就出去了,不过你放心,我给少当家的把饭留下了,您就尽情吃吧!” “那石头没告诉你,他们去哪儿了吗?”杨靖儿接着问,星辰般的眸子里充满期待。 小红却转起了眼珠子,凑近她一脸坏笑道:“少夫人,你......是想少当家的啦?” “咳咳咳......”一口汤呛得杨靖儿咳嗽不止,小红赶忙拿手绢给少夫人擦嘴,“谁......咳咳,谁想他了!咳咳咳......”咳嗽间,她也不忘大声反驳,天知道,她的心虚早就无法掩饰...... “行行行!没想......没想,是我多嘴了,您可别呛出点儿毛病来呀!少当家会扒了我的皮的!”小红手忙脚乱,安抚着她。 杨靖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没再说话,乖乖吃起了饭。 小红也站在一旁,更是不敢言语。 这一餐,吃得跟打仗似的,杨靖儿放下碗筷,故意打了个饱嗝,便雍容雅步地上了楼...... 小红瞄着她的背影,也随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月色融融,一抹银光透过窗户,爬上枕边,杨靖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晚饭......熊智宸依旧没有回来吃,她的心,不知为何,这一整日都有丝丝慌乱...... 忽然,杨靖儿透过门缝,看到楼下渗出的点点灯光,若隐若现,时不时传来“熙熙祟祟”的声音。 她缓缓起身,没有穿鞋便下了地,轻轻打开了房门...... 杨靖儿行至楼梯口,望见熊智宸正坐在沙发上,身边的医药箱格外刺目...... 他脱掉的衬衣上,浸染着斑斑血迹,线条完美的左臂上,赫然出现一条深深的黑红的口子,而这条口子的边缘早已凝结的血渍,让人猜不到他究竟流了多少血...... 熊智宸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用一只手,清理着伤口......即便额头已经疼出了一层米粒儿大的汗珠,嘴唇也没有一点儿血色,他的眉......也并未蹙一下。 杨靖儿光着脚,轻声走下楼梯,就算地面冰冷刺骨,她也毫不在意,而熊智宸......浑然不知。 伤口清理完毕,他刚要包扎,却突然被身后的杨靖儿一把将纱布扯了过来,吓得熊智宸一哆嗦! 只见杨靖儿面无表情,转身到他面前,又看看他处理得粗糙的伤口,皱起眉头...... 她放下纱布,拿起棉花,蘸上药水,单膝跪地,重新给他清洗伤口。 熊智宸看着她如此轻柔地动作,不敢动弹,也不敢呼吸...... 伤口足足有她的手那么长,这凝血程度,不知是多久之前受的伤,为什么不早点处理,而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又是那么刺眼...... 这么多疑问,这么多抱怨,杨靖儿却一句也问不出口,只是小心翼翼地擦拭,谨慎细致地包扎。 熊智宸凝望着眼前些许陌生的杨靖儿,冰冷的心包裹上一层暖意,嘴角爬上一丝涟漪...... 不知何时,杨靖儿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滴落两滴豆大的眼泪,没有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接着......又是两滴! 杨靖儿不知,自己为何而哭,是因为自己担心了他一整天,还是因为眼前满身伤痕的熊智宸,令她心如刀割,揪心不已。 杨靖儿没有抬头,熊智宸却将那眼泪......看得清清楚楚,手足无措的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结巴着逗她:“哎......哎呀!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点儿皮外伤不算什么,没事儿......你瞧你,都给吓成什么样儿了!哈哈哈......” 杨靖儿始终没有看他,只是用袖口,擦了下眼角的泪,又跪在茶几前收拾药箱。 熊智宸故作开心的脸渐渐凝固,他穿好衬衣,轻轻地将杨靖儿扶起来,刚好,一滴泪划落脸颊,熊智宸刚要为她擦拭,却被她猛地后撤躲开了! “你......你的手......太脏了!”杨靖儿撅着嘴,擦掉了那一抹晶莹。 熊智宸惊诧抬眉,看看沾了血的双手,冷笑一声:“嗬!没错了......你还是你,杨靖儿!” 二人相视一笑,也就一瞬,杨靖儿躲开他的眼神,将药箱放进柜子。 熊智宸温情脉脉地望着她的背影,看她瘦弱的身子,光着的脚丫,蓬乱的头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笑了,他终于确信,在杨靖儿心中,自己有了分量,不管这个分量有多重,他都值得满心欢喜。 收拾完毕,杨靖儿瞟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抿了抿嘴,便“啪啪啪啪”上楼。 “杨靖儿!”熊智宸突然的声音拉住她的玉足,“你......怎么不问我的伤是怎么来的?或者......你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熊智宸知道她的疑惑,却不知她为何不愿问他。 杨靖儿背对着他,垂下头,吸了口气又转回身道:“你如果想说,我会听......如果,我不该知道,那我也不会问。” 她的回答让熊智宸始料不及,他本以为杨靖儿会“噼里啪啦”问他一大堆问题,不成想,竟会是这样与众不同...... 熊智宸仰着头望向她:“好,如果你该知道了,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杨靖儿注视着他,转过身,走向房间,边走边漫不经心道:“你只要......护好你自己的小命就行!” 她的话虽拈酸刻薄,却暖人心扉,熊智宸摸着她精心包扎过的伤口,会心一笑,踏着轻快的步子一蹦一跳地回到了房间,想必今天,他会做个甜美的梦吧...... 而对面的杨靖儿,却没有入睡,她徐徐行至窗前,望着皓月当空,几颗懒散的星星不愿与月亮争辉,忽明忽暗…… 突然,一股凉风袭来,杨靖儿打了个哆嗦,眼前的上海滩,也许,才真正开启了它的云谲波诡...... 第46章 这不是愚忠,是信仰! 柴伯庸透过门上的观察口,瞧见了蜷缩在墙角的李曼…… 这间房子,墙壁被刷的雪白,几十个长明灯就那么亮着,一直亮着! 留声机里,不眠不休地放着戏曲……这样的人间地狱,虽没有皮肉之苦,却足以让人神情恍惚,心胆俱裂...... 在这刿心鉥目的灯光下,摧心剖肝的乐曲里,李曼根本无法入眠,一张精巧的脸颊早已没了一点光彩,本身鱼肚白的眼球也布满血丝,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毫无散去之意…… 柴伯庸双手插兜,从容自如地迈进房间,“嗒!嗒!嗒......”的皮鞋声抓挠着耳朵畔,他行至李曼面前,单膝半蹲下来,歪着嘴角与之对视对视:“李夫人,怎么......不睡觉啊?” 李曼缓缓移动眼球,血红的眼眶里满是坚毅,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躲闪! “啧啧......”柴伯庸砸吧着嘴,一脸惋惜的模样,“瞧瞧您都成什么样儿了!不过,您万一要是能想起来‘鹏雁’是谁,我保证!立刻送你回家!” “嗬!”李曼冷笑的声音凝住了柴伯庸狰狞的脸,她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柴伯庸目眦欲裂,死死看着她,嘴角上下抽搐,又猛地起身,瞋目切齿,拳头攥紧,又松开,伸出食指指向她:“好啊!李曼,真是赤胆忠心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愚忠’!”他高吼着。 “呵呵呵......哈哈哈......”李曼突然的笑声穿透这纯白而冰冷的墙壁,眼里的血丝更红了,脱皮的干唇被她的笑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柴伯庸听着这笑如肉中的细刺,拔不出来,更加冲冠龇目:“你笑什么?” 只见李曼扶着墙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柴伯庸,有什么手段,就放马过来吧!我可以为之付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她又凑近一点,低沉着声音:“这不叫‘愚忠’!这叫......信仰!” 柴伯庸一把推开她,李曼没有站稳,应势倒了下去,她眼里的刚强并没有因为此时的仰视而减弱半分! 柴伯庸气愤地喘着粗气,定在那里却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之间大喊:“再加灯,留声机的声音给我调到最大!” 身后,李曼的笑声不绝于耳,让他烦躁不已…… 此时,灼人的房间更加刺眼,穿云裂石的戏曲声如雷贯耳,闷热的空气让人窒息,李曼努力保持着清醒,努力……让自已多活一秒,再一秒…… (医馆) 近日,不太平的上海滩,到处都弥漫着古怪的气息…… 就连医馆,也没几个人来看病,杨靖儿一手拖着下巴发着呆,一手扒拉着算盘珠子,百般聊赖…… 梁清端着药材从后院进来,脸上也看不到往日的光彩,甚至多了些忧心忡忡。 杨靖儿看了看她落寞的背影,“滋溜”蹿到她身边,与其一起挑拣药材…… “咦?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嗯……还有一股臭味呢?”杨靖儿撇嘴做起鬼脸,寻找着话题,希望能让她心情好点儿。 梁清没有抬头,拿着手中的药材低声道:“这叫臭灵丹草。” 这要是放在往日,清姐会给她讲解着药草的功效作用,病理研究……可今日,她却惜字如金! 杨靖儿吞了吞口水,又眉眼弯弯道:“臭灵丹?好特别的名字,这是不是就叫做出淤泥……而不染呢?” 梁清被她的话都得“噗嗤”笑出了声,刮刮她的鼻子柔声道:“别看它闻着臭,可有清热解毒,止咳化痰的妙用呢!” 杨靖儿张大嘴巴恍然大悟,见梁清心情好了几许,也就放心了许多…… “靖儿……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杨靖儿措手不及,她挠着头:“啊?谢我干什么……嘿嘿……” 梁清放下手中的草药,真心实意的眼神里满是柔情似水:“你可知……这几日的上海,不太平……” 杨靖儿忙碌的双手顿了顿,没有看梁清,又满不在乎道:“那不太平,和我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梁清沉默,接着挑拣药草……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没那么好运,被……” “没有那么一天!” 梁清结结巴巴说着自己的担忧,却被靖儿干脆的声音打断! 她欣慰地笑了,又小声呢喃:“我……我不是说如果嘛!” 她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近日的上海,抓共党的人几乎明目张胆,自己的同志神秘失踪,保不齐自己哪一天也被抓走也未可知…… 杨靖儿扔掉草药,嘟着嘴巴:“没有如果!”她知道自己此时是多么幼稚,可在梁清面前,她何尝不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清姐……我知道,上海现在不太平,以后……更不会太平!我不会干涉你的信仰,但,你必须保护好自己,就当是……为了我嘛!”杨靖儿的话越来越撒娇。 梁清见她仿佛孩童一般的模样,又说出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语,梁清点了点头:“好!为了你,我保护好自己!” 杨靖儿的脸上泛起涟漪:“这才对嘛!就算有什么事,你放心!我拼了命也得救你!” 梁清的脸瞬时沉重,没了表情,杨靖儿的双颊也随之凝固。 “靖儿……你听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要救我,不要管我……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梁清从未以如此沉冷的语调和她说话。 杨靖儿被震得哑口无声,又吭吭吧吧着:“为……为什么呀?” 梁清无奈叹气,牵起她的手,苦口婆心:“靖儿,我不想你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中,它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残忍的多……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你还得,想办法回家,不是吗?” “清姐,我的人生每一条路,都是自己选的,在这儿,你就是我的家人,如果你有危险,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即便你不原谅我也无所谓!” 杨靖儿的话那样笃定,目光那样炙热,梁清无奈摇头,她又何尝不知,这才是杨靖儿…… “所以呀!你也别吓唬我,你的好好陪着我,你这辈子是甩不掉我啦!”话锋一转,杨靖儿吊着嗓子道。 “噗”梁清展颜而笑,“遵命……少夫人!” 二人调侃着,嬉笑着,将医馆这一小方天地,照得暖洋洋、金灿灿…… 第47章 刚愎自用的饿狼 晚风拂柳,夜空静谧…… 唯有法租界的那一片星空,夜夜笙歌,无眠无休。 灯火阑珊的美乐斯里,熊智宸正与白思睿悠闲而坐…… “今天,政府进了一批货……”思睿呢喃着。 熊智宸抿了口红酒,随意着问:“是什么?” 思睿望向他:“军火!” 熊智宸抬眉凝视着他:“看来……上海真的要变天了……” 思睿叹了口气,无奈地靠向椅背:“是啊,最近剿共,整个上海都被搅得乌烟瘴气,真不知伯庸究竟是怎么想的,国难当头,你我堂堂七尺,不为国抛热血也就算了,竟还在残害自己的同胞……” 熊智宸刚要说话,眼睛瞟了一眼门口,又冷笑一声:“思睿,你的嘴真是有毒,喏,曹操来了……” 思睿顺着他的眼神,瞧见了刚刚进来的柴伯庸,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呦!今儿个真巧,一来就碰见你们了!”柴伯庸吊着嗓子。 熊智宸歪了歪嘴:“伯庸,这话……应该我说吧,美乐斯本来就是我的地盘呀……”他伸了伸手,示意他请坐。 远处……一双眼,目眦尽裂,盯着柴伯庸…… 柴伯庸整理外套,坐定后,又看了看思睿:“哎……还是你们好啊,每天悠悠闲闲,做点儿生意,不像我,没日没夜的疯跑,就挣点儿死工资。” “嗬!怎么会呢,在这上海,谁听了你柴伯庸的大名不闻风丧胆了,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被当成共党,抓走了……”思睿品了品红酒,故意轻嘴薄舌道。 一旁的熊智宸也连连应和…… 柴伯庸僵硬的脸挤出几丝假笑,含着几颗干果口齿不清道:“可别挖苦我了,我不也是身不由己嘛!怎么说的我好像成吸血鬼了……” “柴伯庸!” 几人没来的及反应,见一男子怒不可遏拿着酒瓶,迎面而来,不由分说,就举起瓶子,砸向他…… 一瞬间,柴伯庸一个转身,恰好躲开,酒瓶正中椅背…… “哗啦啦……”随着一声闷响,碎片如华灯下五彩斑斓的彩蝶,散落一地…… 熊智宸和思睿也猛地坐起,整个美乐斯在这一声脆响后鸦雀无声,而后是人们的熙熙祟祟、指指点点…… “没事儿没事儿……大家继续,继续啊……”熊智宸摆手,示意大家散了…… 柴伯庸定神,看清那人:“嚯!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巡长,这么大火气,怕不是吃了炸药了吧……” 思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没有插嘴,观察情况…… 李昱霆颤抖着身体,目似剑光,咬着牙道:“柴伯庸,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一个女人都不放过,你说!什么时候放了我妻子?” “呵!”柴伯庸整理整理西装,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扬着下巴无辜道:“放?你应该知道她为何被我们调查吧?她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可以与你这个情种团聚了!” 李昱霆听到这儿,喘气粗气,身体也随着这喘息上下摆动,咬着嗯牙齿隔着脸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揪着柴伯庸的领口高喊:“你最好别动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从哪里蹿出几位政府便衣,刚要掏枪,被柴伯庸的眼神退了回去…… 柴伯庸举着双手做投向的样子,满脸邪笑地望着他! “你……你笑什么?”李昱霆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微微泛红。 而对面的柴伯庸,笑脸渐渐凝固,随即转变为狰狞:“李巡长……我劝你,收敛自己的行为,别以为在这儿,我就不敢……杀了你!”他的眼光血红,令人发指。 熊智宸与思睿冲了上去,将二人分开…… 熊智宸眯着眼,谄笑着:“来来来,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己人,别上火,啊?” 说着看了一眼思睿,搂着李昱霆走向一遍,思睿则与柴伯庸坐定…… 李昱霆在熊智宸的安抚下,平静了许多,他疲惫的脸上写着惶恐不安,握着熊智宸的手道:“少当家,你人脉广,能不能救救我妻子,她被冤枉了,她怎么可能是共党啊!” 熊智宸的脸定了几秒,又笑道:“李巡长,我知道你担心,可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呀,我一个商人,怎么能管得了那事儿啊?” 李昱霆垂着眸子,叹了口气。 “不过,你们是租界的人,想来柴伯庸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如果……真不是共党,应该,没什么事儿。” “少当家的……给你添麻烦了……”说着,李昱霆无力看他,拖着步子离开了,熊智宸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深知他这几日,一定……度日如年。 熊智宸呼了口气,坐回他们三人的位子…… “走啦?”柴伯庸落拓不羁地翘着二郎腿,“你们不该拦我,我就该让他知道知道,惹了我……有什么后果。” 思睿懒得听他,转头望向舞池…… 熊智宸边吃小食,边故作拉家常:“伯庸啊,你们……连女人都抓啊?她们能做什么事儿啊?” 柴伯庸直起腰,凑近他们:“你们可别小看女人,她们……才是最难对付的!这共党,培养的特工个个儿都善于伪装,不可小觑呀……” 熊智宸冷笑着:“有……那么邪乎嘛……” 柴伯庸憋着嘴,环顾四周,目光又停留在他们身上:“那当然了……或许……在这美乐斯……也潜伏他们的身影呢!” 他的语调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低,凑得越来越近…… 思睿与熊智宸顿顿地望着他这张阴毒怀疑的脸,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 熊智宸仰天而笑:“哈哈哈……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差点都当真了!” 柴伯庸跟他笑着,没有说话…… 夜,总有些光蠢蠢欲动,总有些人,明敲暗打…… 美乐斯门口,熊智宸送走了柴伯庸,一旁的思睿开口了:“他现在……简直是一头刚愎自用的饿狼。” 熊智宸望着柴伯庸汽车消失的方向,舔舔嘴唇:“他已经不是伯庸了,我们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他的事,我们也少掺和……毕竟……这干系,我们担不起!” 思睿点头赞同,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美乐斯灯火依旧,而熊智宸却黯然失魂,他的心中所想,是担心,还是筹谋,谁也不知…… 第48章 放线而已,目的是钓鱼 格调雍容的部长办公室,气派华贵的真皮座椅上,高启一如往常,不露喜怒地品着杯中茶…… 对面坐着的,是同样面无波澜的柴伯庸…… “伯庸啊……李曼……你审得怎么样了?”高启低沉地问。 “哎……简直冥顽不灵!”柴伯庸捏着鼻梁,无奈着,“不过,可以确定,她是共党!” 高启轻放茶杯,点点头,两根大拇指交叉搓着,许久道:“确定就好办,你这样,李曼……我们公开处决,我就不信,她的同伙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柴伯庸的眼惊讶地瞪大,不可思议地问:“高部长,李曼……可是受租界保护的,我们……真可以处决她么?” 只见高启双手撑着椅把弹坐起来,悠闲自在地行至柴伯庸身后,一手拍在他的肩:“这个不是问题,李昱霆那儿,交给我,我们……是放线而已,目的……”他凑近柴伯庸的耳朵,“是钓鱼!” 柴伯庸眼前一亮,随即嘴角歪起,邪笑着说:“果然是高部长,看来……我要跟您学得,还真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啊!” 高启拍拍他的肩,胸有成竹地坐回皮椅,继续品茶…… 二人相视而笑的脸上,全是阴险狡诈…… 清晨,杨靖儿迈着轻快地步子,踏着朝霞,哼着小曲儿,走在上班的路上…… 路的那一头,公告栏处,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杨靖儿的步伐缓缓停留,出于好奇,她跑过去一探究竟…… 幸好她瘦,像只泥鳅从人群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当她看到公告栏里的东西,抻大眼睛呆住了…… “此女李曼,系共匪,顽固不化,扰乱治安,于明日午后公开处决!” 而这公告里相片中的人,正是前段时间来医馆熏艾的婀娜女子,梁清多次问过她的李曼…… 杨靖儿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听不见人们的嘈杂,也不知自己怎么从拥挤的人潮中出来。 此时的杨靖儿如醍醐灌顶,李曼,为什么她每次来医馆都会到“后院”熏艾,为什么她突然的消失,会让清姐魂不守舍…… 她全明白了! 杨靖儿震动着眸子,两条腿机械般地向前走着……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了医馆,可脚步却定在了那里,没有进去。 这件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清姐,如果告诉了她,她会不会冲动之下去救自己的同志,而面临的危险可想而知…… 如果不说,她会不会因此埋怨自己,甚至会后悔一辈子…… “靖儿?干嘛呆在这儿不进去?” 杨靖儿正左右两难,梁清的声音打断了她…… “啊?哦……呵呵,没……没事儿……”她闪烁其词,没有看梁清,就溜了进去。 梁清定在那儿,又歪头道:“没事儿就好!”说着,便去准备药材…… 二人各司其职,梁清根本没在意一旁心不在焉的杨靖儿…… 她翻动着账本,眼睛却看向门口处,目光呆滞,心猿意马…… “靖儿,我昨天收拾的那包药你给我放哪儿啦?”梁清边翻箱倒柜,边问杨靖儿。 可整个医馆,寂然无声,没有人回应。 梁清皱了皱眉,抬起脑袋,正好望见了正心神恍惚的杨靖儿…… 她徐徐起身,低声道:“靖儿?” 果然,没人任何动静…… “杨靖儿!” 梁清抬高音调,吓得杨靖儿差点撕破手中的账簿。 “啊?清……清姐,你……你叫我啊?”杨靖儿眨巴着眼,吭吭吧吧地说。 梁清先是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我说,昨天我收拾的那包药草,你放哪儿啦?” “药……药草?”杨靖儿转动着眼珠,“奥……药草,在……在右边第二个抽屉里,我……我给你拿!” 说罢,杨靖儿便手忙脚乱地去找,又跑着小碎步给梁清送来…… 谁知,她许是太紧张,竟然左脚绊到了右脚,一个踉跄,手中的药包外皮破了,里面的药草“哗啦啦”散落一地,她抓着空空荡荡的药包外皮,只觉空气都宁静了…… 梁清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跑了过来,收拾地上的药草,杨靖儿反应过来,也连忙蹲下一起收拾。 二人谁也没说话偶尔不觉碰到双手,杨靖儿也猛地抽回,不敢看她。 梁清时不时抬眉,看向靖儿,又垂下头,没有问她…… 收拾完毕,杨靖儿龇着牙尴尬着说:“自己都能把自己绊倒了,我也是太搞笑了哈?” 梁清看看她,却笑不出来,二人起身后,梁清忍不住了:“靖儿……有心事儿啊?而且……和我有关对吗?” 杨靖儿不自然地挠着鼻尖:“没……没有啊?说什么呢?呵呵……哈哈哈!” 说着,转身回到前台…… 梁清落寞地垂下眉,刚要走。 “清姐……哎……我告诉你吧!”杨靖儿大步流星走在她面前,她知道,如果换做自己,如果事后知道,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梁清不敢眨眼,洗耳恭听! “李曼……被抓了!而且……明天午后,要被公开处决!”杨靖儿说了出来,心里无比舒畅…… “你说什么?”也许是太过惊讶,也许是不敢相信,她的声音小到第三个人根本听不见。 杨靖儿扶着惊愕不已的清姐坐下,轻声道:“公告栏已经发出来了,我来的路上看到的,你……应该得知道这个消息。” 没等杨靖儿说完,梁清猛地起身,向门口奔去,被杨靖儿一把抓住:“你干什么?” “我……我得救她!”梁清忍着哭腔。 杨靖儿握着她的双手:“救?怎么救?你拿什么救,我们都是肉体凡胎,一颗子弹你就没命了!”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梁清的泪终于忍不住了。 杨靖儿轻轻为她擦拭,舔了舔嘴唇道:“清姐,我知道,你很想救她,可我们也要弄清楚自己的实力……如果你没有实力,去只会送死,那为什么不留着命,完成你的任务呢?你难道没有别的任务了吗?” 杨靖儿的话一语中的,点醒了梁清,对!她还有任务,还要联系“飓风”,她绝不能冲动…… “靖儿……明天……我们去送送她吧!”梁清的泪没有停止。 现在的杨靖儿可能无法体会梁清的痛,那种即将失去伙伴,却无能为力的锥心刺骨,那种信仰被践踏,却无力反抗的哀毁骨立…… 第49章 目光交织的,是浓浓的爱 墨灰色的国民政府大楼外,一辆汽车风驰电掣而来,急刹在门前,留下一条青黑的车辙印,身后的一片尘土可见来者不善…… 车还没停稳,车上的人便夺门而出,来者便是早已心急火燎快要疯掉的李昱霆,他一步三个台阶跑进大楼,直奔高启的办公室。 只见他破门而入,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一巴掌将公告拍在办公桌上大喊道:“高部长!这个你怎么解释!” 高启面不改色,递过一杯茶,伸出一只胳膊示意他坐下,似乎早已知道他要来,特意在此等候…… 可此时的李昱霆,哪里有心思与他坐下品茶聊天! “高部长,你说我夫人不会有事,让我在家等着,就等来这样的消息?您也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可要负责任的!” 高启笑了起来,起身与他对肩而立:“李巡长,你可别冤枉我,我说的是尊夫人如果与共党无关,我们自会送她回家,如今我们已经证实,她……的确是共党!” 李昱霆瞠目结舌:“不……不可能,你……你们一定弄错了!” “李巡长,这多年来……被枕边人欺骗,滋味……啧!不太好受吧?”高启压低嗓音。 “不!我不相信……我要见她!我们……我们受租界保护,你……你不能杀她!”李昱霆抖动着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李曼此时确定的身份,我们调查科没有抓你回来调查,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别不知好歹……”高启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 李昱霆摆动的脑袋没有停止过,嘴里依旧喃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小曼怎么可能是共党……” “李巡长!”高启的声调突然提高,吓得他一哆嗦,“我们已经证实她是共匪,你觉得租界……还管得了吗?不过……看在咱们还有点交情的份儿上,我倒是……可以让你们见一面!” “好……好……见一面,我要亲自问她……”即便如此,高昱霆也要听妻子亲口告诉他,他才肯相信。 空荡荡的走廊,灯光暗影,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穿刺耳膜,一扇扇冰冷的房门里不知是什么? 李巡长跟在柴伯庸身后,他皮鞋与地板交脆的声音阴森渗骨…… 这是监狱?可这环境很明显不太像;是刑房?又闻不到一丝血腥……李昱霆揣测着,担心着…… “李巡长!喏……到了!”柴伯庸吊着嗓子,指着一扇门道。 说着,便打开了房门,还没全打开,刺眼的白光喷射而出,他二人同时眯起双眼,下意识用手挡着。 与这白光交相辉映的,是嘹亮震脑的戏曲光盘…… 李昱霆看了一眼柴伯庸,又迈开大步冲了进去,眼前的一幕,怵目惊心…… 洁白无瑕的房间没有任何摆设,这剩下纯和白,还有那炽人眼球得白光。 李曼……蜷缩在墙角,整个人如抽筋脱骨一般退了一层皮,瘦了一大圈。曾经精致的妆发全没了踪影,蓬松乱放的头发,灰白到干裂的嘴唇,眼眶下更加乌青的黑眼圈,虚弱到一点力气都没有…… “小……小曼……”李昱霆嘴里挤出她的名字,颤抖的声音里全是心疼。 李曼缓缓抬眼,望见了门前的丈夫,血红的双眼抻圆,泪水猛地涌出,“吧嗒吧嗒”滴落在肘间,或许是委屈,又或许,是在亲人面前,她可以不用防备的松懈。 “昱霆……你怎么……怎么来了……”她发出的沙哑的声音另他更加揪心不已。 他猛地走过去,扶起李曼,揽入怀中,李曼无力躺在他怀里,闭上眼,仿佛不知多久没有这么舒心的时候了。 李昱霆徐徐转头,望向柴伯庸,怒光如火:“柴伯庸……你不是说,会好好待我夫人,如今,却给她如此非人的折磨?” 柴伯庸挠挠头:“李巡长,这可是我们调查科最轻的惩罚了,没有皮肉之苦,没有牢狱之灾,对于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李曼看着他的嘴脸,目光里全是不屑…… “柴伯庸,我要和夫人说会儿话,麻烦你回避一下……”李昱霆面如死灰,低沉着嗓子。 柴伯庸挑了挑眉,两手一摊:“好啊,请自便!”说着便吊儿郎当地出去了…… 空旷的房间,只剩他们夫妻二人,李昱霆开口了:“小曼……你真的……是共党?” 李曼瞳孔震动,闪烁其词,左右摇摆的眼睛,不敢与他对视,他的心……已经彻底明白了。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李昱霆声调变高,责备声中,更多的是心疼她。 “昱霆……对不起,我不说……是不想你也牵扯进来,有不必要的危险!”李曼满眼晶莹望着他。 “可……可你知不知道,明天……明天他们要公开处决你!你要我怎么办呀?” 听到李昱霆的话,李曼顿了顿,又冷笑一声:“死……我不怕,我唯一牵挂的,是你……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找个踏实的妻子过日子,好吗?” 李昱霆一把将她推开:“你说什么呢?我李昱霆的妻子,只能是李曼,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会救你!” 李曼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嗓子更哑了:“昱霆,不可以,他们既然要公开处决我,一定是要引我的同伴出来,此时你若是出现,不但救不了我,还会被当做同党抓起来,你放心,他……他们绝不会杀我!” “真……真的?”李昱霆将信将疑。 李曼躲闪这他的目光,又挤出一丝微笑:“当然了……你……放心吧……” 李昱霆再次拥她入怀,温柔着声音:“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李曼一张惨白的脸上,泛起涟漪,楚楚动人…… “李巡长!时间差不多了啊,您看……”柴伯庸的声音响起刺人双耳。 李昱霆不舍地松开妻子,看着妻子身心俱疲,却挤出微笑不让他担心,心如刀割。 “走吧!昱霆,你放心吧!他们不会真的杀我……” “你保重……我……我先走了……”李昱霆失落的背影没有一丝力气,没有一点儿朝气。 “昱霆!”李曼的呼声顿住了他的脚步,他缓缓转身,望见了她闪烁的双眼…… 李曼抽动嘴角,甜笑起来:“我美吗……” 李昱霆眼前抹上一层雾气,展颜而笑:“很美……” 二人目光交织的,是浓浓的爱…… 第50章 她第一次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今日,阴风阵阵……没有霞光的早晨是不完美的,而厚厚的浓云如饥渴的恶魔,好像随时准备吞噬整个人间…… 阴森静谧的走廊里,“咔嚓!”门缓缓而开…… 两位士兵架着虚弱的李曼,从房间徐徐出来。 曾经的精致面容,蜀锦绸缎,在那间看似纯白的房间里,消磨殆尽掉了所有的光彩,她的脸……枯瘦脱相。 迎面,柴伯庸走来,停在她面前:“啧啧啧……李夫人,您弄成今天这样,是何苦呢?” 李曼闭口不言,更无力抬眼看他。 “如果……”柴伯庸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如果你现在能说出你所知道的情报,我可以考虑,对你宽大处理,说不定高部长看在李巡长的面子上,放了你也未可知啊!” 李曼的目光缓缓投向他,竟也随着他露出一抹微笑:“柴伯庸,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柴伯庸眼睛一亮,贪婪地舔着嘴唇,抑制不住的喜悦爬上双颊,他微微侧头,将耳朵凑了过来…… 李曼皲裂的干唇也凑了上去,压低她沙哑的嗓子道:“我们赌一赌……你,迟早会败给……鹏雁,我就算死了,也会在天上,睁着眼,看着这一天!” 柴伯庸的拳头越攥越紧,震动的瞳孔布满愤怒的血丝,抽动的嘴角恨不得吃了李曼…… “哈哈哈……”他仰天长笑,又狰狞着脸,“好!我跟你赌!鹏雁……迟早会落在我手里,并且……生不如死!” 李曼先是冷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憔悴不堪的脸上画着丝丝皱纹,疲惫的眼里却满是刚毅! 柴伯庸更气了,凿牙咬齿地大喊:“给我带下去!” 三人踉踉跄跄地出去,身后,柴伯庸嘴里嘀咕:“我就不信!今天……鹏雁不出现!” 医馆里,梁清强颜欢笑着送走了客人…… 今日,她与杨靖儿几乎没有说话,甚至……目光都没有交流。 梁清跑前跑后,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又“哒哒哒”将店门下钥。 杨靖儿看着她,并没有着手帮忙,见她真的关了门,才结结巴巴地问:“清姐……你……你真的要去吗?” 梁清没有抬头,依旧忙着手中的活,回答却干脆利落:“对!要去!” “可……可是,这样……这……” 梁清站直身子,打断了她:“我没办法救她,总要送送她才行……” 杨靖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个场面……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你受不了!”梁清又道。 杨靖儿连忙行至她面前:“不行!我必须去,免得你冲动之下,暴露自己!” 梁清长长呼了一口气,无力道:“好吧,那你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与梁清前往刑场,她的心……忐忑不已。 午后,人们酒足饭饱,大多躺在自家摇椅上打盹儿…… 天,依旧灰蒙蒙的一片,那块块儿乌云没有一点儿消散之意,到显得更加浓重了,似有非无的雷鸣声像是在警告,亦或是哀叹…… 刑场周围,渐渐地挤满了人群,仿佛他们不会因为快要下雨而降低看热闹的心情,更不会因为处决一位女子而有半分怜悯……因为,此时的大环境,人……已经麻木了! 刑场一侧,那两个士兵拖着李曼已经迈不开的双腿,行至刑场中央,顺手一扔,李曼摔倒在地。 台下众人,熙熙祟祟,指指点点,似乎……要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她努力……用捆绑的双手支撑自己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士兵无情地踢倒跪下。 刑场下,梁清模糊了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她,一双手紧紧地攥着杨靖儿的胳膊…… 杨靖儿虽感觉胳膊一阵疼痛,却没有出声,她深知,此时的梁清……忍得有多痛苦! 刑场后的主席台上,柴伯庸缓缓而至,双手撑着桌子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对着话筒“咳咳咳”清了清嗓子…… “来来来!安静!”柴伯庸吊起嗓子,双手举起,控制着台下的百姓,“今天,刑场上的李曼,共匪!搞地下工作,结党营私!严重扰乱上海秩序,现公开处决,就是给大家警醒,没事儿啊,别和他们有瓜葛,如果发现可疑人物,及时来报,我们啊……重重有赏!” “呵呵呵呵……”李曼笑了,“哈哈哈……” 她的笑声穿透人心,令人毛骨悚然…… “瞧瞧!简直冥顽不灵!”柴伯庸抖动的食指指向她…… “结党营私?扰乱秩序?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台下鸦雀无声,大家都望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女子。 “柴伯庸,你给我安的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一项都不认!”李曼转头望向他,一字一顿地说。 柴伯庸拍案而起:“认不认由不得你!” “瞧瞧……这就是我们新政府办案的态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李曼干裂的唇渗出了些许血迹,但她……丝毫不在意。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虚弱的身体不要倒下,用力咽了咽口水道:“柴伯庸,你倒是来罗列罗列,我扰乱哪里的治安了?又和谁结党营私了?” 柴伯庸被她的质问哑口无言,气到呼吸不均…… 李曼又转身,面相眼前数百位群众,用她仅有的嗓音说:“同志们,如今的中国,面临着列强的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四万万同胞,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而这伪政府,却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你们说,谁在扰乱秩序,又是谁在结党营私?” 刑场下,寂然无声,人们被她的话感染着,思考着,甚至,赞同着……也许,眼前的女子都有这样的觉悟,令人钦佩…… “你闭嘴!这个疯女人,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柴伯庸示意手下堵住她的嘴,却被她猛地躲开。 “共党……不是匪!是为我们老百姓洒热血的人!”李曼高吼着。 刑场下有一双眼,早已心疼不已,泪水止不住地滴落…… 台下的杨靖儿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是她头一次在这个年代感受到信仰的力量,那样强大,强大到可以不顾一切,甚至生死…… 最终,李曼的嘴被堵的严严实实,环视间,她看到了刑场下的梁清与杨靖儿,眼眸里闪过一丝慌张,微微摇动的脑袋,示意她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第51章 我的遗照,要彩色的 天空,灰黄色的云层越积越厚,渐渐变成了暗黑色,躲在云里的雷鸣慢慢变成轰鸣,“沙沙沙”的冷风吹起了它独特的协奏曲,眼看,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主席台上,柴伯庸扫视着刑场下的每一个群众,寻找着那个最可疑的人…… 他的眼光在杨靖儿身上顿了顿,又摇起了脑袋,以他这一年来的观察,杨靖儿绝不可能是共党! 如此大海捞针也不是办法,只见他身体靠着椅背,中气十足道:“时间到了!行刑吧!” 台下的人,或是睁大双眼,或是叹气惋惜,亦或是捂脸不敢看…… 而梁清的手,更加用力地攥着杨靖儿的手,刚想上前,却被杨靖儿的力量揪了回来。 “清姐!别冲动……李曼刚刚的意思你没看到吗?”杨靖儿小声呢喃。 梁清几乎要咬破嘴唇了,双颊通红,努力控制着自己,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李曼去死了…… 只见,那士兵举起步枪,枪口直直地对准李曼的脑袋,而李曼却睁着双眼,面带微笑,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这笑容,仿佛刻刀一般刻在了杨靖儿的心底,她被彻底触动,她的心底从未想象过如此热血的勇士,为了国,为了民,或许……在历史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杨靖儿的眼底……模糊了。 “慢着!” 枪响的前一刻,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出现了,原来……是李昱霆! 李曼惊愕着血红的双眼,瞪着自己的丈夫,两滴泪夺眶而出,奈何被捂着的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杨靖儿与梁清深深地呼了口气,想来……或许,李曼……还有救。 “李巡长?您这是干什么,你应该……去管你租界的事儿吧?”柴伯庸走下主席台,晃晃悠悠地过来…… 只见李昱霆直接迎上了他,举起手中一张纸,大声道:“柴伯庸,你看好了,这是法租界要求释放的公文,你现在……无权决定我妻子的死!” “嗬……哈哈哈……”柴伯庸转身面向李曼,根本没看那张破纸,“李巡长果然好手段,这都能让你弄来,厉害!”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李昱霆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李曼,摘掉她口中的棉布,刚要给她松绑…… “慢着……”柴伯庸悠悠闲闲的声音实在欠揍,“我想,你申请这份公文的时候,应该……没有和领导说清楚吧?如果他知道你骗了他,你猜……你这个巡长的位子,还坐不坐得住?” 李昱霆定住的手被李曼看在眼里,她知道,柴伯庸说中了…… “对于剿共,法租界从不参与……如今,你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管不了!不过,这螃蟹性寒,你还是小心为妙啊!柴伯庸话外有话,李昱霆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李曼…… “昱霆……你快回去,别犯浑了!”李曼用她仅剩的一点力气,推搡这丈夫离开。 李昱霆却没有理会,继续为她松绑。 熊智宸又道:“李巡长,你这样……会惹人怀疑的!人家会以为……你也是共党,到时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你闭嘴!”李昱霆高喊,“你这个冷血动物,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算什么男人,我保护自己的女人,有错吗?”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啊!您和尊夫人的感情真是情比金坚哪!”柴伯庸憋嘴鼓掌。 柴伯庸之所以没有拦着李昱霆,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想着要李曼的命,毕竟她的嘴……还没有撬开。 “小曼……走!我带你回家……”李昱霆扶着她,却被李曼反过来抓住手。 “昱霆,谢谢你……给我一个家,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我回不去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你不能牵扯进来!”李曼擦掉眼泪,回到刑场中央…… 台下,杨靖儿错愕不已,她似乎预感到了李曼想要做什么…… 李曼知道,若想保住自己心爱的人,还有台下的梁清,今天,她非死不可! “小曼!你今天必须跟我走!”说着,李昱霆拖起了她,却被她用力挣脱! 李曼转回头,竟甜甜地笑了起来:“昱霆,我之前在如意照相馆拍了几张照片,都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尤其是那件红色织锦旗袍,”说着竟看向梁清,一瞬间又望向丈夫,“最是好看,你去帮我取出来,好不好?” 李昱霆陀螺似的一个劲儿地点头:“以后,我让何裁缝天天给你做,让你每天换一件……” 李曼低头浅笑,眼里……是说不出的幸福模样…… “你还要用金色镂空木给我做边框哦!”李曼的眼神越来越空洞,“因为,我要我的遗照……是彩色的!” “你在说……什么?”李昱霆话还没说完。 “嘭”的一声,李曼抢过士兵的枪,应声倒地。 台下静滞几秒,随之一片哗然,杨靖儿双手猛地捂住嘴,瞪大的双眼不敢眨眼,是怎样的一股力量,让她能对自己开枪? 梁清,顿在那里,泪水决堤…… 李曼倒下的瞬间,被丈夫接住,脸上依旧……是灿然的微笑。 李昱霆微张着嘴巴,无神的眸子来回行走,显然,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愿相信,他只能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 远处,柴伯庸也呆住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曼竟有这股自杀的勇气…… “昱……昱霆……对……对不起,下辈……下辈子,我……我一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李曼留下这句话,绝情而去,留下李昱霆一人,痛彻心扉。 “不……不行……小曼,你……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李昱霆抽泣着,全然没有刚刚巡长的丝毫霸气,此刻,他只是李曼的丈夫…… 天空“嘀嘀哒哒”落下细碎的雨点,浸湿了大地,打湿了人们头顶的头发,或许,这样的人间悲剧,触动了上天,也留下了悲恸的泪…… 大雨倾盆,湿透了刑台上的李昱霆和李曼。 刑台中央,没一会儿,血水与雨水汇成她一条小河,那样刺眼,那样痛心。 人们捂着脑袋,纷纷奔回了家…… 杨靖儿扶着梁清,迈着沉重的步子挪回了医馆,即便雨水打湿自己,她们也无暇理会,因为,她们的心中,满是李曼慷慨激昂的词藻,那不华丽,却震慑心魄的话语…… 第52章 你有信仰吗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杨靖儿与梁清在雨中,木讷地走着。 梁清……目光空洞,湿漉漉的脸颊,看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再一次与组织失联,她感觉……自己又成了“孤儿”…… 扶着她的杨靖儿,思绪万千,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这个年代……当真有一些人,满腔热血,为的不是自己,竟是别人…… 曾经,自己或是课本里,或是在电影中,看到过类似的剧情,敬佩过后,也不了了之…… 也许,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真正触动,只有亲眼目睹的人,才会由心感佩! 放在现代,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理解…… 杨靖儿搀着梁清,来到后院的卧室,轻手轻脚扶着她躺好,低声安慰道:“清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 安慰人的话总是那么的千篇一律,杨靖儿知道自己的语言多么苍白无力,却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藻来安慰她…… 梁清缩在被子里,憔悴地点头…… 杨靖儿没有说话,安顿好梁清,便关了医馆的门,转身离开…… 傍晚,渐渐散去的云层间,云霞成绮,瑰丽无比,美得无与伦比,丝毫不知,人间发生的悲剧…… 杨靖儿拖着步子,失魂落魄地行在路边,刚刚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与衣服还没有完全干,可她……并没有在意这些! 不知不觉,路过刑场,杨靖儿的脚步顿住了,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定…… 冷冰冰的刑台边,死一般的寂静,彼时凑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不知踪影……而那一滩刺眼的血渍,任凭雨下的再大,也冲洗不干净,或许,这是李曼能留下的……唯一痕迹。 “少夫人!这么巧啊?” 杨靖儿正发着呆,柴伯庸抓心般的声音响起,杨靖儿先是皱眉,又挤出一抹微笑:“是巧啊!柴……调查员?” “哈哈哈……少夫人这是取笑我了……”柴伯庸摸摸鼻子又道:“下午,我见您也来看那血腥的场面,啧啧啧……我还真挺佩服你的!” 杨靖儿面无波澜,冷笑一声:“没有那个好奇心,我还看不到您铁面无私的风姿呢!” 柴伯庸看向刑场,走了两步:“下午是好奇,现在……怎么又来看呢?”他回过头,目光如炬。 杨靖儿一手捂着嘴,“咯咯咯”笑了:“伯庸啊,这条路是我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走到这儿自然而然想起了下午的事儿,难道……你怀疑我也是共党,想抓我啊?” 说着,杨靖儿伸出双腕,送到他面前! “呦!这是哪儿的话,和你开个玩笑嘛,你还真当真啦?我要是真把你抓了,智宸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啊?”柴伯庸调侃着。 “伯庸……看那共党的样子……不好对付呀……”杨靖儿意味深长道。 柴伯庸定了定,破颜而笑:“这个……就不用您操心了,山人啊……自有妙计!” 杨靖儿挑眉弯嘴:“那……山人,多多保重哦!” 杨靖儿说罢,便头也没回,转过身体,冷笑一声,离开了…… 柴伯庸望着她,摇摇头,走向她相反的方向。 熊府里,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儿扑鼻,熊智宸正坐在餐桌旁大快朵颐…… 此时,杨靖儿仿佛打了一场仗,狼狈不堪地进来了…… “少夫人!快来吃饭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少夫……”小红的声音随着她的走近,停住了,眨巴眨巴眼又道:“少夫人,你怎么成这样了?淋雨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熊智宸咀嚼的腮帮子顿住,抬眸望向她,湿淋淋的衣服和头发,魂不守舍的样子令他眉间紧蹙。 熊智宸放下手中的碗筷,径直走向她,捏起她肩膀半干的衣服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杨靖儿无力看他们,呼了一口气道:“我没事,你们吃饭吧!我不饿!”说着,便走向房间,关上房门…… “阿嚏!”门里,还时不时传来喷嚏声。 “小红,熬点姜汤……”熊智宸低声道。 “嗯!好嘞!”小红“哒哒哒”跑向厨房,而楼梯口的熊智宸却定在那里一语不发…… 杨靖儿洗漱完毕,昏昏沉沉地靠在床边,回想这一天的惊心动魄,久久不能入眠。 “咚咚咚”,轻轻地敲门声打破了她的思绪…… “谁呀?”杨靖儿的声音些许沙哑。 “我……那个……是我!”熊智宸的声音有些无措。 “进来吧!” 熊智宸小心翼翼开门,手中端着什么…… “那个……今天不是下雨了么!我让小红给没人煮了碗姜汤,这是剩下的,倒了也是可惜,我……我就给你送来了!”熊智宸的小眼神时不时扫着杨靖儿的反应。 杨靖儿接过姜汤,看着他的眸子道:“谢谢!” 熊智宸诧异,杨靖儿竟然没调侃自己……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试探着问。 “今天……我看到刑场是一名女共党,慷慨激昂,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你说……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么勇敢?”杨靖儿回忆着。 “你说的……是李曼?”熊智宸道。 杨靖儿亮起双眸:“你认识她吗?” “那到不是,她是李巡长的夫人,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哦……”杨靖儿垂头,喝着姜茶,没有说话。 熊智宸舔了舔嘴唇道:“也许……这就是他们说的……信仰?” 杨靖儿如点穴一般一动不动地望向他:“熊智宸?” “嗯?怎么啦?”熊智宸被她突如其来的凝视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呢?你有没有……信仰?”杨靖儿的双眼分明有几许光芒,几许期待…… 熊智宸的脸凝固到没有表情,又挤出一丝假笑,又变成灿笑…… “当然有了!我的信仰……就是赚钱啊!”他拍着胸脯,自鸣得意! 杨靖儿如泄了气的皮球,给了她一个白眼,顺手将手中的空碗扔给他:“我要睡了!” 在她心里,或许也希望,国家存亡之际,熊智宸也能是一位热血报国的勇士。 熊智宸无奈笑笑,轻声关上房门后,面容严肃,他摆弄着碗中的汤勺,他希望……靖儿,永远都不要有这样的信仰,永远都活在自己的天地,别去看这个周边……这个血腥无情的世界…… 第53章 活着的人总要做些什么以尽哀思 今日的医馆,门可罗雀,杨靖儿核对着账本,轻轻咬着笔尖…… 弹指之间,杨靖儿将今日的琐碎处理完毕,她抬起头,咦?怎么看不到清姐的踪影? 她缓缓合上手中的账簿,起身去后院寻找。 “清姐……清姐?”杨靖儿提高嗓门儿,可后院空空如也,依旧不见梁清。 许是有事……出去了吧!杨靖儿叹口气,这两日梁清魂不附体的样子,让她的心惴惴不安…… 她转身回去,前脚刚刚踏进前厅,就撞上了回来的梁清,她大步迎了上去。 “清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也找不……”杨靖儿没说完话,目光被她手中的一束白菊吸引,“清……清姐,这个是什么?” 只两日,梁清瘦了整整一圈,她牵着杨靖儿缓缓坐了下来:“靖儿,明天……是李曼的追思会,我……没有办法进去,这是我在沁香屋为她包的花束,我想……智宸应该会去,毕竟……他和李巡长常常会有交集……” 杨靖儿明白了:“你……是让我帮你献上这束花?” 梁清点了点头,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哀伤不已:“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做些什么……以尽哀思……” 杨靖儿将她凌乱的发,别在耳后,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送到!” 梁清凝视着她,枯瘦的脸上挤出两抹笑意…… 杨靖儿看她故作坚强的样子,抿嘴苦笑。 (熊府) 餐桌上,熊智宸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晚饭,对面的杨靖儿却蜻蜓点水,吃不下饭,目光还时不时瞟着他,不知如何开口。 熊智宸夹菜间隙,眼神与她交织,杨靖儿猛地低头,慌乱地吃起饭来…… 熊智宸手中筷子顿了顿,咀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看得出来,她有什么事难以启齿。 “小红……你先下去吧!”熊智宸扒拉着碗中的饭,没有抬头。 “哦……”小红挠挠头,莫名其妙地瞧了杨靖儿一眼,便出去了。 杨靖儿吞了吞口水,又咬了咬嘴唇,一双秀目闪烁不定。 “咚!”熊智宸轻轻放下手中的碗,杨靖儿的动作也随即停止。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熊智宸挑着眉故意这么说。 杨靖儿的眸子瞬间被激活:“什么……什么像个女人?我……我本来就是女人!” “噗……哈哈哈……”熊智宸捂着嘴,“对对对……你不说,我还一直以为……” 杨靖儿白着眼,目光炯炯上下盯着他。 气氛变得轻松些许。 熊智宸灿笑的脸渐渐凝固,又问:“你有什么事儿不能直说的?你不是说……这儿你的家吗?” 他的声音如此和柔温顺,诚意浓浓。 杨靖儿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吸了口气问道:“明天……你要去李曼的追思会吗?” 熊智宸迅速弹起俊目,“嗯”了一声,眼神没离开她。 “可……可以带我去吗?”杨靖儿的声音略微结巴,目光一直没有跟他对视。 熊智宸皱眉,沉默片刻道:“你……认识她啊?”他始终想不通杨靖儿去追思会的理由。 “不不……不认识!”她陀螺般摆动双手,“我……我不是在刑场见过她嘛!所以……所以我佩服她,想去送送她!” 杨靖儿吭吭吧吧的解释确实有点苍白,可她绝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 熊智宸转动眼珠,不想再逼问她:“好!我带你去!” “真的?”杨靖儿的星眸闪出点点光芒,紧绷的脸上也泛起涟漪。 “不过……”熊智宸的话一出,杨靖儿的脸也随之沉重,“去了你跟紧我,不要乱说话,毕竟……她的身份不一般!” 杨靖儿听了,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没问题!”手里还摆出ok的手势…… 熊智宸见她眉欢眼笑,也学着她做着那手势,瞪着圆轱辘的眼睛,疑惑不解:“这……这是什么意思?” 杨靖儿顿顿地看看自己的手,得意扬扬道:“这个的意思呢……就叫做没问题!” 熊智宸恍然大悟点着头,又摆弄着手指,继续做这个手势…… 那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杨靖儿,她擦擦嘴,转身回房间吊着嗓子道:“有些人啊……在外霸气侧漏,在家……就会变得非常……娘!” 熊智宸猛地抬头,望着她的背影,更是不解了,大声问:“娘?又是什么意思啊?” “夸你呢!”杨靖儿说着,房门“啪”得关上了。 熊智宸的眼球左右摇摆,总觉得……那不像是夸人的话…… 疑惑中,徐徐上楼回房,手中还不听摆弄“ok”的手势…… (李府) 次日清晨,整个上海灰蒙蒙的,太阳慵懒地躲在云层之后,仿佛自觉地收敛起那刺眼的光,她似乎也知道,今天……是个值得哀伤的日子…… 李府门外,吊挂着白与黑绸做成的灵花,一辆辆汽车停下,车上下来的无不悲伤哀叹,步履沉重…… 门前的佣人女仆,胸前都别着白花,哭红了双眼。 熊家的车缓缓而至,熊智宸一袭墨黑色西服,庄重无比,他面容严肃,去车的另一端,打开车门,一手绅士地为其挡着车框…… 杨靖儿同样一身墨黑,呢料充满质感的长裙上,别着一朵精致的小白花…… 手上的那一束白菊抓人眼球,她的心……五味杂陈,手中的花……也无比沉重。 “我们进去吧!”熊智宸低声道。 杨靖儿微微点头。 “呦!嫂子也来啦?” 一听便知,是柴伯庸来了…… 熊智宸抓起杨靖儿的手,挡在她身前:“今天我来悼念李夫人,靖儿便陪我一起来了,伯庸……倒是你……我听说,当时,你可监刑人呀,出现在这儿,不太合适吧!” “呵呵呵……”柴伯庸笑着,与这黑白的李府格格不入,“我今天,是代表政府来追思巡长夫人,有何不可啊?” 熊智宸挑眉撇嘴,点着头道:“那……你自便吧!” 说着,便牵着杨靖儿踏进李府的大门。 “不过,嫂子真是菩萨心肠,对一个陌生人,还买这么好的花?智宸,你不知道吧,李曼死的时候,嫂子就在台下呢!” 柴伯庸的声音顿住了他们的脚步,熊智宸冷笑一声道:“靖儿爱看热闹,没成想见到那么血腥的场面,回来……也是好几宿睡不着,你就别提醒她了……” 柴伯庸故作同情点头。 “这花……是我们的心意,你……代表政府,空手而来,不太合适吧?”说着,头也没回,进了主厅…… 柴伯庸歪头“啧”了一声,也跟了进去…… 第54章 这张照片,绝对不简单 李府的主厅,哀声一片,灵堂前,摆满了来客聊表哀思的百合、黄菊、马蹄莲......与生前的李曼,同样美丽。 李昱霆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一身黑袍褶皱不堪,凌乱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清洗,可他,只是那么呆呆的站着...... 熊智宸与杨靖儿进入灵堂,呼吸着那些花散发出的香气,却感觉不到一丝清新、通畅。 杨靖儿望着李曼丈夫魂飞天外的样子,揪心不已。 她曾经以为,伤痛......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去。 可今天,她明白,爱人离去的苦痛,也许......会随着岁月,被一丝一缕地拉扯,变长,余生,都无法淡然面对。 熊智宸与她对着李曼的灵位,鞠躬悼念...... 杨靖儿将梁清亲手挑选的白菊,轻放在灵位前。 默默地望着她的名字,心中默念:“李曼......清姐来看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清姐,你们都是这个时代下真正的勇士,巾帼英雄,我佩服你们,愿你在另一个世界,能感受自由,感受和平......” 此时,李昱霆抬眉,看见了来访的少当家与少夫人来送妻子,弓背弯腰,以表谢意。 他二人面容沉痛,回礼鞠躬。 熊智宸上前,轻轻拍着李昱霆的肩:“巡长,节哀......尊夫人如果在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李昱霆微微点头:“谢谢你,少当家的,在这紧要关头,还能来送送我妻子!” 熊智宸抿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正当此时,柴伯庸踏进灵堂...... 李昱霆见他进来,瞠目而立,切齿磨牙的声音几乎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揪住柴伯庸的衬衣领口喊道:“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小曼的仇......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一桩!一件!的还!” 柴伯庸却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看着李昱霆狞髯张目,心平气和道:“李巡长,您误会了,我今天代表新政府来悼念令夫人的,虽说她是共匪,我们......也同您一样,深表哀悼!” 他摸着胸口,看似虔诚,却让人不禁作呕。 杨靖儿看着他丑陋的嘴脸,翻了个白眼...... “你......”李昱霆刚要动手打他,却被一旁的熊智宸拦下,李昱霆看他的眼神,明白了少当家的意思,慢慢送开了手。 熊智宸将二人分开,扶着李昱霆行至灵位前,低声耳语:“巡长,我知道你恨他,可今天是夫人的追思会,他代表政府,你若真动了手,后果......你想过吗?你会被诬陷、诟病,说不定,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李昱霆眨巴着眼思考着,死咬着的牙渐渐松动,攥紧的拳头也缓缓张开,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柴伯庸。 “既然......你是代表政府,那我......替夫人......多谢你!”李昱霆的话一字一顿,听得出来,他说得多么不情不愿。 “那倒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嘛!”说着,柴伯庸对着灵位,鞠了三躬。 李昱霆、杨靖儿、熊智宸就这么,注视着他落拓不羁的样子...... 他侧身望向他们三人,歪头啧嘴:“嘶......看来,我在这儿确实不太受欢迎,呵呵呵......那我......就告辞了!” 说罢,留下一抹邪笑,便转身离开,出门时,刚好撞见了送“遗照”的小厮,他并没在意,瞟了一眼就径直上车了! 一张被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相框,送到了李昱霆颤抖的手中。 “李巡长,这是......您让取来的照片,李夫人......来拍摄时,特意嘱咐,这张照片她最喜欢,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小厮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哪句话伤了巡长。 “好,谢谢你......我夫人生前啊,最喜欢照相了,谢谢你们......”李昱霆示意管家打赏送客。 他轻抚着牛皮纸包装,久久不敢打开,“啪嗒!”一滴泪清脆地落在上面。 杨靖儿望着他的样子,轻声道:“李夫人那天说,她最喜欢这张照片,要用它当遗照......你能满足她,她在天上,一定会开心的......” 李昱霆听了她的话,舒展表情,用手背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便撕开了包装。 金色镂空木雕的边框里,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红色织锦旗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经典复古的老上海盘发韵味十足,清淡蛾眉,明眸善睐,酒红色的蜜唇,没有一丝妖艳,举手投足间,让人深陷在其倾国倾城的美貌之中。 杨靖儿看着眼前这位花颜月貌的女子,心生惋惜,垂目间,被她手中绣有梅花的缂丝团扇吸引。 这把团扇做工精细,缂丝细腻,而上面绣着的梅花,更是栩栩如生,梅花旁边还绣着一首诗“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云水四边齐。十中七八成虚象,赢得三春两泪啼。” 另杨靖儿疑惑的是,照片中的李曼,一手轻捏团扇,一手的放在团扇之前,食指分明指着扇中的图画,看似不经意,却那样灼刺着杨靖儿的双眼...... 她猛地想起李曼行刑那日,她说道自己最喜欢的相片之时,往梁清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说给她们听,难道......这张照片,是留给梁清的吗? 想到这儿,杨靖儿不自然地后退,连呼吸都停止了,熊智宸扶着她:“怎么了?” 杨靖儿突然回过神,连忙按着太阳穴,蹙眉道:“有点......头疼。” 熊智宸扶紧她的肩,眼里藏不住的担心,转头对李昱霆说:“少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李昱霆将照片递给下人,便送他们出门...... 杨靖儿离开之际,回首又一次望向那照片,用心几下那首奇怪的诗。 告别李昱霆后,熊智宸搀着杨靖儿上了车。 “石头!去医院......”熊智宸的声音里些许着急。 杨靖儿抬眉:“去医院干嘛?” “你不是头疼吗?我们去医院看看!”熊智宸侧身真挚地望着她。 “奥......我......我现在不疼了!回家吧!石头!”杨靖儿龇着牙,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笑,有多假...... 熊智宸凑近:“真的?” 杨靖儿一个劲儿地点头,熊智宸这才放心的靠在后座上,示意石头回家。 杨靖儿小声呼了口气,望向窗外。 一排排建筑飞速而过,一群群行人各行其是,可此时的杨靖儿什么都看不到,在她的脑海里,全是那张华美的照片。 直觉告诉她,这张照片,绝对不简单,甚至关系着梁清,她必须尽快将这件事告诉清姐...... 第55章 照片的秘密 回到房间的杨靖儿,将那首诗默写了下来…… “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云水四边齐。十中七八成虚象,赢得三春两泪啼。”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首诗,她百思不解,将写好的诗装进小包,迫不及待地去找清姐…… 熊智宸正斜躺在沙发上看报,听到“哒哒哒”的下楼声,猛地弹起,望向风尘仆仆的杨靖儿。 “干嘛去?”熊智宸好奇道。 杨靖儿此时根本没有心情看他,头也没回边出门边喊着:“上班去啦!” “诶?你不是……”熊智宸正说着,就已经看不到她的踪影了,他无奈呼了口气,本来……还有话要说的…… 杨靖儿闷头向前走着,一出门,便撞在一人身上,抬头一瞧,竟是思睿。 “白……白大哥!”她不自然地打着招呼。 白思睿扶着她:“靖儿,有什么急事儿吗?这么慌张?” 杨靖儿一手撩着已经别在耳后的头发,一边结巴着说:“没……没什么事儿,你是……是来找智宸的吗?” 思睿微微点头,看得出来,杨靖儿确有心事…… “那你进去吧!我走了!拜拜!” 她的声音还在耳畔,人却溜之大吉,思睿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整理心情便进入熊府。 主厅里,熊智宸的二郎腿悬在空中荡来荡去,一张报纸挡在他的面前,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定的白思睿…… “少当家的!好生惬意呀!” 思睿的调侃声吓得熊智宸差点把报纸撕破,看清来客,熊智宸松了口气,缓缓坐起:“来啦!” “嗯!刚刚……在门口碰见靖儿,横冲直撞的,是发生什么急事儿了吗?”思睿随意问着自己心中疑惑。 熊智宸摆手,无可奈何地说:“谁知道呢,整天冒冒失失的,问她也不说。” 思睿沉着嗓子:“近日上海各股势力暗潮涌动,靖儿说话又口无遮拦,你……还是多劝劝她,别让她有什么危险。” 熊智宸的脸凝固一秒,点点头后转移话题:“你今天来有事儿吧?码头的事儿?” 思睿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是……自从我爸走后,商会会长的位子一直空缺,我想……你要不要来当这个会长?” 熊智宸连连摆手,满口拒绝:“这烫手的山芋,你可别给我,我就是一粗人,干不了那个,论资历,论能力,只有你来胜任,再说了,商会的一些老人还是信你们白家的!” 思睿沉思片刻,道:“下月初,商会举行会长选举,你也算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确定……不参与吗?” 熊智宸起身,一屁股坐在思睿身旁,搭着他的肩,提高音调:“我当然要参与,起码……我有一票能投给你呀!” 思睿看着他,展颜而笑:“你可想好了,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卖……” 熊智宸的脸渐渐严肃:“思睿,我不会后悔,这个会长……只能你来当!” 自从白老爷去世,熊智宸与思睿合作以来,他看得出来,思睿已经成为一个能担当大任的顶梁柱,为了白家和思楠,他必须站稳脚跟,必须……拥有权力。 听了熊智宸的话,二人四目相视,心照不宣…… (医馆) 杨靖儿快步流星地踏入医馆,惊着了正在给病人把脉的梁清,她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走向前台…… 梁清转动眼珠,看出杨靖儿胸中有事儿,不动声色地继续为病人诊脉。 杨靖儿将手包小心谨慎地放入抽屉,故作镇定地开始始工作…… “这包药需小火煎两个小时,再焖一个小时,一日两次,喝完再来让我瞧瞧。”梁清温柔地嘱咐病者。 “好,谢谢你,梁医生……” 送走了病人,杨靖儿随即放下手中的算盘,关上了医馆门。 梁清瞧她谨小慎微的样子,满脸疑惑:“靖儿……你这是……怎么……” 她的话没说完,杨靖儿便从抽屉拿出手包,拖着她来到后院,梁清更加一头雾水…… 只见杨靖儿轻轻拿出包里的纸条,鬼鬼祟祟地四周,才将纸条塞进了梁清的手里。 梁清先顿顿地看着她,又缓缓打开纸条读出这首诗:“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云水四边齐。十中七八成虚象,赢得三春两泪啼。靖儿……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清姐,你还记得李曼死之前,说到她最喜欢的那张照片时,特意看了你一眼吗?还说要把那张照片当作遗照,你还记得吗?”杨靖儿一本正经地盯着梁清,等待着她的认同。 梁清若有所思的回忆着,又点点脑袋…… 杨靖儿又道:“今天上午在她的追思会上,我看到了那张照片,本来也没什么,可她手中的缂丝团扇上就绣着这首诗,我觉得奇怪就记下了……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梁清双手捏着这首诗,来回踱步,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也就一秒,又嫣然一笑,杨靖儿并没有察觉…… “也就是一首普普通通的诗,你这是多想了,她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呢?难道要让所有来宾都看到吗?”梁清轻轻松松道。 杨靖儿眉间挤出一个“川”字,低声嘀咕:“是吗?我怎么觉得……这首诗……不那么简单呢?” “好啦好啦……别多想了,我呀,还有很多药材没收拾呢!你快去前厅看着吧……” 说着,梁清双手推搡着杨靖儿进前厅,手中的纸条却顺手装在衣兜深处。 “诶?我……”杨靖儿满心疑惑,话也说不出,便被一路推了进去…… 她无奈地抿了抿嘴巴,又回头望了望院子里忙乱不堪的梁清,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想到这儿,杨靖儿舒眉展颜,回到自己的位子,忙了起来。 梁清见杨靖儿专心致志做起了事,手中的活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从兜里轻轻掏出那首诗,眼里泛起泪光…… 她没想到,最后的情报,李曼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传到自己手里,只觉得手中如巨石一般沉重。 曾经,梁清总是想着保护杨靖儿,却没想到,桩桩件件都和她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即便自己努力不让她参与,可事实总是差强人意,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想到这儿,梁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攥着纸条,一步一步回到房间里…… 第56章 干嘛钻牛角尖 古朴简单的房间里鸦默雀静,梁清坐在梳妆台前,从首饰盒的夹层里拿出密码本...... 原来,李曼留下的这首诗中的数字,正是她们传送电报的电码。 “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云水四边齐。”对应的数字是:91004 “十中七八成虚象,赢得三春两泪啼。”对应的数字是:107832 合在一起便是91004107832,梁清一手游刃有余地翻动密码本,一手记录着对应的字,片刻,笔落。 “申报中栏?”梁清盯着手中破译的密码,一丝不苟,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杨靖儿不可思议的双眸。 杨靖儿轻退几步,手中的账簿险些落地,她本是来找梁清核对一项自己对不上的账,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她咽着口水,木木地回到前厅,她不明白,梁清明明知道照片的秘密为什么却要瞒着自己,难道,她们之间......还不能彼此信任,彼此托付吗? 想到这儿,杨靖儿黯然神伤,失落地摆弄着桌上的算盘,来来回回地翻动账簿,却一眼都没有看...... “靖儿,你先看着店,我出去一会儿!”梁清从后院出来,说道。 杨靖儿却没有看她,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梁清穿外套的手顿住,行至她面前:“怎么了?” “没......没事儿,我......看着店,你忙去吧!”杨靖儿回过神,挤出笑脸答道。 此时的梁清没有过多在意,便转身出去了。 杨靖儿望着门口发呆,一缕晚霞仿佛一批柔美的锦缎直射进来,那样美,那样暖,她转念想:清姐的身份特殊,不告诉她也情有可原,更何况,自己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反而还多了一份危险,自己干嘛要钻那个牛角尖啊! 杨靖儿如泥塑木雕般托着下巴,两眼无神,呆若木鸡,直到眼前一双大手上下挥动,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立起腰板,发现竟是思睿来了。 “白大哥,你......你生病啦?”杨靖儿实在想不出他来这儿的理由。 思睿弯起眉眼,道:“你这么聊天,会没朋友的!” 杨靖儿挠挠耳朵,傻笑起来,咬着嘴唇也不知说什么。 思睿环顾四周,疑惑道:“你们清姐......不在啊?” 杨靖儿点头:“嗯,有事出去了,你找她呀?” “我......我找她干嘛?当然是想和她借一借你。”思睿赶忙解释。 杨靖儿瞪着圆溜溜的星眸提高嗓音:“借我?借我干嘛?” 思睿“噗”得笑出了声,看她可爱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瞧把你吓得,我路过......进来看看你,顺便一起吃个饭吧!” “啊?” “怎么?看来这让我妹子很......为难啊?”思睿略显尴尬。 杨靖儿急忙连连摆手道:“怎么会为难呢?这不是清姐没在嘛!我得看着店呢!” “没事儿,我陪你!”说着,思睿如自家人一般,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医书,好像......在认真地读。 杨靖儿见状,摇摇头没再说话。 “靖儿!你回吧,等了很久......”梁清小跑着进来,撞见厅里坐着的思睿,声音戛然而止,手中一沓报纸无处安放。 杨靖儿见她回来,连忙道:“哦,白大哥路过,准备带我去吃晚饭,就和我在这儿一起等你了。” 思睿起身,对梁清点头示意。 梁清也点头回应,没成想手中的报纸一松,散落一地...... 思睿见状,放下手中的医书,上前帮忙,却被梁清拦了下来:“不用了!我自己来!”思睿的手悬在空中,尴尬收回,在西装上搓动。 杨靖儿突然挽起思睿的胳膊道:“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走......走吧!”她不自然地眨巴眼睛,又与清姐对视一眼。 靖儿的举动将思睿木住了,他受宠若惊一般说不出话来。 “清姐!那我们走啦!” 思睿就那么被杨靖儿拖着出了医馆的门...... 杨靖儿脚步没停,“嗞溜”钻进了思睿的车,生怕他会问梁清的事,可她不知,此时的思睿早已两颊绯红,手足无措...... 他们的车缓缓开启,穿梭于车水马龙之中。 “白大哥?你要带我吃什么好吃的呀?”说到吃,杨靖儿总是滔滔不绝。 思睿弯起的嘴角放不下来,神神秘秘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还搞神秘啊?”杨靖儿调侃着,却也有按捺不住的期待。 一条古色古香的弄堂,一个个金边勾嵌的红灯笼,一张张朴实无华的笑脸......杨靖儿跟着思睿,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各色美食小吃的香味勾人味蕾,小贩地道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杨靖儿在这一片天地,像个孩童一般自由穿梭,充满好奇...... 她品尝了香甜软糯的擂沙圆,外酥松香的蟹壳黄,焦黄脆味的海棠糕,当然少不了精致皮薄的小笼包......而思睿,则是她身后,最踏实的存在。 “嗝!”杨靖儿捂着肚子,一个劲儿地打着饱嗝,逗笑了身旁的思睿。 二人行在江边,安步当车。 “白大哥,谢谢......嗝......谢谢你带我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嗝!”杨靖儿道。 思睿见她吃得开心,也多了些欣慰:“你要喜欢,下次再来!” 杨靖儿眯起双眼,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靖儿......下午你匆匆忙忙冲出熊府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能帮到你吗?”思睿试探。 杨靖儿的表情凝固,又“咯咯”笑起来,“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上班迟到了呗!”她不敢看向思睿。 “哦......没事就好!”思睿呼了口气,舔舔嘴唇,欲言又止。 杨靖儿探头看着他问:“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思睿突然顿住了脚步,面向靖儿,杨靖儿也随即站直,不敢呼吸:“什......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 “明天......是智宸的生日,”思睿的声音低沉,杨靖儿听后翻了个白眼,“也是智宸他爸的忌日。” 听到这儿,杨靖儿的脸彻底冻住,打嗝仿佛也瞬间被治好了! 或许是因为这两个极端的日子为什么会在同一日,又或许是心疼智宸竟然经历了如此钻心裂肺的一天...... 思睿望着木住的杨靖儿道:“明天,多陪陪智宸吧!” 杨靖儿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后,便向前走去,思睿在身后守着她,默默无语...... 晚风吹拂着她额间凌乱的发,那一丝凉意,浸透心骨,杨靖儿却不觉,也许,她此刻......只想赶紧回家...... 第57章 这里定格着逝者的一生 杨靖儿告别思睿,独自一人,心事重重地回到熊府。 主厅里,一盏柔灯仿佛在等待着她回家,虽然昏暗,却暖人心房。 杨靖儿垂眸,刚要过去关灯,却看见沙发上熊智宸正蜷作一团,沉沉地睡着了…… 杨靖儿蹑手蹑脚凑近他,他的脸被这暗光勾勒得棱角分明,星眉俊目下是他均匀的呼吸声。 杨靖儿浅笑,想来,他是在等她吧...... 她寻来薄毯,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上,自己微微曲腿,半蹲在沙发旁,呆呆地望着他,许久没有动弹。 “爸!......爸!你别走!......爸爸......”熊智宸在睡梦中焦躁不安地低喊着,额间渗出了点点银光。 杨靖儿见状,忙起身,弓着腰轻轻拍他的肩膀,希望这样能稍稍安抚他。 许是噩梦太过令人骨寒毛立,熊智宸猛地睁开双眼,刚好,与凑在自己身前的杨靖儿四目相对。 杨靖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所从,周围的光更暗了,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待二人回神,飞速弹开,杨靖儿也许是蹲得的时间过久,脚麻了,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诶呦喂!” 熊智宸掀开毯子,起身扶她道:“你是鬼吗?大半夜离别人那么近,真是要吓死人了?” 杨靖儿还没起身,便不甘示弱:“也不知是谁吓谁呢!睡得好好的,突然就睁开眼睛了,吓死我了!” 熊智宸歪嘴邪笑,凑近她故意道:“你......干嘛离我那么近,是不是......趁我睡着,想要图谋不轨啊?” 杨靖儿瞠目,一把推开他,吊着嗓子大声道:“谁......谁要图谋不轨,真是自恋狂!嗬......搞笑!我是看你冻得缩在那儿可怜,本着慈悲之心......给你披个毯子,你可别自作多情啊!” 熊智宸一脸怀疑地撇着嘴,心里却乐开了花儿。 杨靖儿见他纨绔郎当的样子,喘了口粗气就要上楼。 “诶?”熊智宸压低声音。 杨靖儿不耐烦地回眸:“干嘛?” “明天月中......你休息吗?”熊智宸瞪着大眼,眨巴眨巴道。 杨靖儿的表情顿了顿,点了点头。 “你能陪我......去......” “好呀!” 熊智宸的嘴还在蠕动,就被杨靖儿突如其来的同意惊住了,他没想到杨靖儿会如此爽快。 待他晃过神,杨靖儿已经回到房间,他摸着手中暖暖的毯子,望着她关上的房门,会心一笑...... 黎明,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轻薄的雾气穿梭于上海的大街小巷,初升的朝阳给黄浦江洒下一片火红,清风乍起,拨动满江碎金...... 杨靖儿伸了个懒腰,面向窗外的煦色韶光打了个哈欠,红晕的脸上荡起涟漪,今日,她没有赖床,干脆利落地收拾完毕,便下了楼。 “呦!少夫人怎么起来啦?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呢!”小红不可思议道。 杨靖儿没有说话,扬着脑袋坐在餐桌前,与对面的熊智宸一起吃早餐...... 吃饭间隙,她瞟着眼前的熊智宸,今日的他,格外少言寡语,她没有多话,只是陪着他默默地吃着...... 用餐闭,熊智宸擦擦嘴看了看对面,弯起嘴角:“你怎么......不问我们去哪儿啊?” 杨靖儿慌乱地眨着眼:“那你说,我们去哪儿?总不能把我卖了吧?” 熊智宸“噗”了一声:“卖你?怕是倒贴钱也没人儿要啊!” 杨靖儿撅起嘴,白了他一眼。 “你陪我......去看看我爸妈!”熊智宸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掩不住眼底飘过的哀伤。 杨靖儿看在眼里,脸上也瞬时变得黯然,轻轻“嗯”了一声,垂眉不语。 车窗外,阳光如浓醇的香槟,钻过密密层层的树叶,触摸着人间的喜怒哀乐,杨靖儿伸出手,迎着这醉人的光,思绪袅袅...... 车,在山上一路颠颠簸簸,穿梭不止,车内,噤若寒蝉...... 终于,在一条林荫小道前,停下了。 熊智宸轻捧着精心挑选的花,转头望向杨靖儿:“你如果不想过去,就在车里等我吧!” 杨靖儿没有多想,直接说:“我陪你去!” 二人相视一笑,便下了车。 穿过那条并不泥泞的林荫道,偶尔传来布谷鸟空荡的声音,不知是悦耳,还是悲叹...... 时间清扫着我们每一个生命的思想,而这里,却定格着逝者的一生。 纯白的大理石,墨黑的碑文,这......便是老当家人与夫人的息身之所。 熊智宸捧着花,只身上前,杨靖儿默默站在他身后,望着他此时有些单薄的背影,眉眼一蹙,心头刺痛...... 阳光投射在他的背,刚好,影子落在父母的墓碑,这样的形单影只,让人无法体会,那一天,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他将洁白的百合轻纺在碑前,掏出手绢,小心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的碑身,想来,他经常要来看看他们…… 熊智宸始终没有说话,摆放好水果糕点盘,点燃火盆中的纸钱,双膝而跪,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墓碑。 杨靖儿看着眼前的熊智宸,心中疑惑,许是自己在的缘故,他没有办法和父母说说心底的话。 “那个......好冷啊!我去车里等你吧!” 熊智宸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墓碑,更没有理会她 杨靖儿也没有等他回答,便蹑手蹑脚地返回…… 良久,熊智宸对着墓碑开口了:“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天上还好吧?这是你们最爱吃水果和糕点,多尝尝。” 说着,一边摆弄碑前的吃食,一边唠起了家常:“刚才……那个女孩儿,叫杨靖儿,现在住在我们家,你们走后,也是她……给了我一个家,我......我喜欢她......”熊智宸垂头,又沉默片刻,“可是......她似乎,不属于这里......” 熊智宸又一次沉默,眼底满是伤感,他也许在害怕,害怕有一天,杨靖儿也会离开,他再一次要失去,这个他早已看做“亲人”的女子…… 微风徐来,轻轻地抚摸着熊智宸微凉的脸颊,火盆中的燃烧的纸钱突然飞扬起来,高悬于当空,似乎,是老当家的在安慰儿子,亦或是在鼓励儿子,不要悲伤…… 熊智宸起身,弯起嘴角,眯着双眼,长长呼了口气,轻松道:“爸妈,你们放心吧!我现在很好,我一定会护好熊家.......和靖儿!” 他伸手摸了摸墓碑,脸上波澜依旧,转身而去,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孑然一身...... 第58章 一个古灵精怪,一个玉树临风 石头在前排开着车,缓缓驶入主城区,问道:“少当家的,咱们回府还是?” “回府吧!”熊智宸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不,石头!停车!”一旁的杨靖儿俏皮道。 熊智宸转头,满脸问号:“停车干嘛?要上厕所憋一会儿!”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转动星眸,食指敲动脸颊:“上午我陪你,这下午……你是不是得陪我呢?” “是是是!”石头没等熊智宸回答,憨憨道,将车停在路边。 熊智宸歪头抿嘴,直勾勾地瞪着石头,又龇牙假笑问着她:“那……你要我陪你去哪儿啊?” “这你就别管了,哎呀!走走走!快下车!”杨靖儿急匆匆下了车,熊智宸懒懒散散拖着步子,跟着她。 二人一前一后,一个古灵精怪,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看似无忧无虑却心思细腻,一个看似吊儿郎当却满眼宠溺…… 行至街角,似曾相识…… 杨靖儿的脚步戛然而止,橱窗里,一个个蛋糕安静地展示着它们独有的高贵。 犹记得去年……自己来到上海的第一个生日蛋糕,便来自这里...... 杨靖儿咕噜着眼珠,猛地回身,一手指着橱窗大声道:“我要吃蛋糕!” 熊智宸先是顿了顿了,又无奈撇嘴摇头:“说你是猪吧,还一天天的不承认!” 他嘴上嫌东嫌西,身体却很诚实地踏进了蛋糕店。 杨靖儿也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先生,挑选蛋糕吗?”服务生殷情上前。 熊智宸扬着脑袋,毫无兴趣,晃荡着身子指了指身后的杨靖儿:“她要吃!” “哦……夫人,你想要什么口味的?”那服务生眼疾手快,瞬间溜至杨靖儿身前,弯腰介绍。 杨靖儿凑到熊智宸身边,眨巴着大眼道:“诶?熊智宸,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我不爱吃!”熊智宸扭头。 杨靖儿噘了噘嘴,盘着胳膊在橱窗边来回踱步。 角落里,一个全奶油蛋糕被抹得光滑无比,上面浓香的黑巧克力间点缀着朵朵白花,正中间,一颗酒红色的樱桃挥扬着它独有的美…… 杨靖儿眉语目笑,指着那蛋糕道:“就要这个!包起来吧!” “好嘞!”服务生小跑着为他们包装。 熊智宸挠挠脑袋,没有在意那蛋糕的样子,见她选好了,便行至服务台,去行驶他的职责——付钱! 谁知,杨靖儿一把抓住他拿着钱的手腕,道:“今天,我来付钱!” “你能挣几个钱呀?别逞能了!”说着甩开她的手,刚要递给服务生,没成想被杨靖儿一屁股挤到一边。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墙上! 服务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瞪着双眼,表情木讷,熊智宸尴尬地整理衣服,搓着手掌,挤出一丝假笑…… 杨靖儿却丝毫不在意,捧着包装好的蛋糕,一脸满足地出了店…… “走!我们去江边吃蛋糕吧!”杨靖儿端着蛋糕,不等他回答,便兴致勃发地先走一步。 熊智宸本能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原想为她拿着蛋糕,却扑了个空,他歪头看着屁颠儿屁颠儿的杨靖儿,脸颊爬上一丝清泉的波纹,摇头叹气后,又大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江边,人流稀少,徐徐而来的微风拂面,带来水面潮湿的清香,杨靖儿找到那条锃光瓦亮的长椅,临江而坐,熊智宸隔着蛋糕,与其同坐...... 一切......和昔日杨靖儿生日那天......如出一撤。 杨靖儿面对着黄浦江,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在品尝着这一年来所有的悲欢离合...... 熊智宸就这么望着她,笑容可掬,突然杨靖儿回眸,与他双目相对:“熊智宸!生日快乐!” 他的笑脸瞬即凝固,松散的腰渐渐挺直,惊慌无措的双眼盯着杨靖儿,结巴着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杨靖儿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插上蜡烛,一边玲珑着眸子道:“保!密!” 此时的熊智宸楞头呆脑般痴痴地坐着,显然,还没有从这惊喜中抽出魂儿来。 杨靖儿点燃一根蜡烛,烛光映在她绯红的脸颊,透进她星光闪烁的双眸,那样子......真好看! “我过生日的时候答应过你要给你唱生日歌的,咳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他静静地看着。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再附送一个英文版,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杨靖儿轻声歌唱,虽没有潺潺流水般动人心弦,亦没有黄莺吟鸣般悦耳天籁......却让熊智宸的心舒畅温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周遭任何一张脸...... 他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他能永远这样注视着她,他们能永远如此刻般笑逐颜开。 “快快快!许愿许愿!”杨靖儿双手捂着蜡烛地火苗,催促的声音拉回了熊智宸的魂魄。 “许......许什么......什么愿?”熊智宸挠着脑袋,无所适从。 杨靖儿“啧”了一声:“想许什么就许什么啊!生日愿望很灵的!快点快点1”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的吗?”熊智宸将信将疑。 “哎呀!快许吧!一会儿蜡烛烧没啦!”杨靖儿焦急跺脚。 熊智宸见状,赶紧闭上双眼,双手抱拳掬于胸前:愿......余生,我能与靖儿相知相伴,相互依靠,永不分离! “我许完了!”熊智宸的脸爬上红晕,杨靖儿丝毫没有察觉。 “那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二人鼓着腮帮子,“呼......”吹灭了那一抹亮光。 “谢谢你......杨靖儿,其实,自从我爸走后,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过生日了!”熊智宸低沉着声音,羞涩地没有看她。 杨靖儿听到这话,心头一紧,又冁然而笑道:“哎呀!有什么好谢的,你不是也陪我过生日了嘛!咱们俩这叫互帮互助,哈哈哈......”杨靖儿宛如哥们儿一般拍怕他的肩道。 熊智宸舔了舔嘴唇,言笑晏晏...... 就在此时,杨靖儿摘掉蜡烛,食指勾起一坨奶油,转动眼珠子,满脸坏笑,趁他没注意,“咻”的抹在他的鼻尖,熊智宸来不及反应,点穴一般撑着眼呆立在那,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赫然躺着一块造型独特的奶油。 杨靖儿见他又萌又傻的样子,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回过神的熊智宸不甘示弱,也勾起奶油抹在杨靖儿的脸蛋上,二人起身,你追我敢,即使满面奶油,即使周围全是异样的眼光,可他们脸上......却是那最灿烂的颜色。 黄浦江边的那一抹红日,望着这对年轻人,也挥洒下她炙热火红的光...... 第59章 他的醋海翻波 流光易逝,带走了袅袅芳华,却带不走心中的炙热...... 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此时,医馆迎来难得的清闲,杨靖儿环臂倚在门前,朝着暖阳,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突然,一送报小哥骑着大梁自行车,停在眼前:“小姐,这是今天的报。” 杨靖儿猛地回神,松开双手“哒哒哒”上前接过报纸,驾轻就熟地与小哥打着招呼...... 要说在这段水静无波的时光里,唯一不同于往日的,便是这日日都会被送来的申报。 她捏着报纸,立刻跑回到医馆,来到梁清面前:“清姐!喏......这是今天的报!” 梁清放下手中的药材,不由分说接过报纸,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正面、反面、又到正面...... 她的眼神由满心期待,到落寞黯然,手中的报纸徐徐落下,晃了晃神,放在一边,便继续收拾刚刚的药材。 这样的情景,杨靖儿几乎日日都能见到,她不知梁清在寻找什么,却明白她那颗焦急火热的心...... 杨靖儿想要安慰她,可微张的双唇却将一切言语,堵在齿间,说不出口。 “靖儿,将这几日的报纸都烧了吧!” 杨靖儿正走神时,梁清开口了。 “哦,好!”杨靖儿蹲下身子,整理报纸,去了后院,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模式。 火盆里,这一张张报纸上的新闻、照片、故事......在跳跃的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不知何时,梁清蹲在杨靖儿身旁。 “靖儿啊......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呢?”梁清问出了她的疑惑。 “什......什么原因?”杨靖儿回眸。 “烧报纸的原因啊?” 杨靖儿搅了搅盆中的灰烬,起身轻扶起梁清:“不该问的东西,俺是不会问滴……” 她的声调拉的绵长,可爱俏皮,逗乐了梁清。 “你呀……还挺有自知之明!”梁清刮了刮她的鼻尖。 杨靖儿扬起下巴:“那当然了,你可别小看我。” 二人挽着手,谈笑自若,回到前厅。 正面迎上来抓药的病人,一切,又回归平常,杨靖儿听写药方、抓药……梁清为病人诊脉,不可开交…… 弹指之间,黄昏而至…… (熊府) 整日的疲惫让杨靖儿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弓着背,搓着步子回到家。 一进门,见餐桌上的思睿和熊智宸,破颜微笑,溜到思睿旁边眨巴着眼到:“白大哥,你怎么来啦?” 熊智宸见她又犯花痴了,死亡凝视着她…… 思睿不尴不尬地摸了摸耳朵,瞟了瞟智宸,又望向她:“那个……来和智宸谈点事情!” 杨靖儿点着脑袋,屁股却诚实地坐了下来。 “诶?我们谈事儿呢!你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智宸拈酸刻薄的声音,谁都听得出来他的醋海翻波。 杨靖儿咕噜着眼珠子顿了顿,又故作娇嗔:“我还没吃饭呢!快饿死了……” 思睿“噗嗤”笑出了声。 熊智宸翻着白眼,双手挠着后脑勺高喊:“小红,给你们少夫人喂食啦!” 杨靖儿听到这话,鼻孔都冒烟儿了,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探着身子敲向熊智宸的脑袋,却被他一个后撤躲开了,还得意忘筌地做着鬼脸…… 杨靖儿放下筷子,冲过去双手揪起他的耳朵,道:“什么喂食?啊?你给我重说!” 熊智宸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错错错了……小红小红……给少夫人上菜……” 杨靖儿看他摇尾乞怜的样子,这才松了手。 熊智宸揉着耳朵,对着她的后背小声嘀咕:“简直就是母老虎!” “你说什么?”杨靖儿猛地回头吓得熊智宸一哆嗦。 “没……没说什么呀?”他望着思睿,龇着牙苦笑道。 思睿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幸福模样,一丝涟漪爬上眼角,是为他们开心,却也羡慕不已…… 今日,许是思睿来了,小红准备的晚餐格外丰盛。 杨靖儿双目放光,大快朵颐。 思睿眯着眼望向她:“靖儿,看你吃,我都觉得香了!” “嗯,你多吃一点!”说着,杨靖儿将一大块红烧肉夹到思睿碗中。 一旁的熊智宸冷眼看着这一幕,气鼓鼓地塞着饭,两个腮帮子都填满了…… 偌大的餐厅,只剩他们三人,思睿与熊智宸已撑肠拄腹,唯有杨靖儿还在风卷残云,吧唧着嘴。 “智宸,明日的会长选举,柴伯庸会去。”思睿开口了。 熊智宸凑上前,仿佛没听清似的:“什么?他去干嘛?他应该……没有权利竞争会长的职位吧?” “没错……他没有权利,但是,他在推举林海。” 此话一出,熊智宸更不淡定了:“林海?他算什么东西,也能竞选会长吗?” 杨靖儿静静听着他们的话,嘴巴没有停止。 思睿抿了口茶,叹气道:“柴伯庸知道林海与我们有过节,就刻意拉拢林海,很多政府的货品也不过熊家码头了,近日,商会还忠于我白家的老人告诉我,他们,已经在暗箱操作了。” “那他为什么要阻止你当会长呢?”杨靖儿嚼着一口饭,不解地问着思睿。 熊智宸却低沉着声音:“因为思睿在和熊家合作,他如果当上会长,那整个上海,熊家与白家,便真正成为商业龙头了,到时,他再也控制不了我们了!” “原来如此!”杨靖儿恍然大悟。 思睿却面露忐忑:“现在我们不清楚的是,他们弹劾了多少商贾,来为林海投票,如此下去,明天……还真有可能节外生枝。” 熊智宸没有说话,低头思考着。 杨靖儿望着他俩愁眉不展,放下碗筷:“这……商会会长选举是大事儿,如果候选人不出席……会怎样?” 杨靖儿语调缓慢,灵动的双眼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一看,就没憋什么好事儿…… “不出席,当然是就试做弃权了!”熊智宸随口一说,抬眸见瞧见杨靖儿坏笑的嘴脸。 熊智宸与思睿茅塞顿开…… “你的意思……是让林海,不能出席选举大会?”思睿瞥向杨靖儿,“可是这腿长在他身上,我们不能绑了他吧?” 熊智宸点头赞同。 杨靖儿却夹起一块红烧肉,阴阳怪气道:“你们说……人都要食五谷杂粮,万一……吃坏了肚子,是不是很耽误事儿啊?” 杨靖儿凑近他俩,露出一抹邪笑。 熊智宸和思睿相视而笑,又转头望向她:“我说杨靖儿,你的脑袋里究竟装的什么?怎么就那么多坏心眼儿呢……” “所以呀,你们最好别惹我,否则我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知道后悔怎么写!” 杨靖儿奶凶奶凶的样子,逗乐了他们,人在这暖暖的房间里,继续谈笑着…… 第60章 咫尺天涯 一缕晨曦徐徐拉开了墨蓝的帷幕,给冰冷的黄浦江面镀上一层火红...... 工人攒动的林家码头,随着这一抹朝阳,渐渐恢复生机,人们各自忙碌,没有人注意到工人间戴着鸭舌帽的石头。 片刻,林海挺着肚子,一身矮短的西装搭配了抹蜡的油头,想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旁殷情的管事儿低头哈腰道:“当家的,早餐您想吃什么,我让弟兄给你去买!” 林海摸着唇边的痦子,扬着下巴:“今天......有大事儿,不能耽误,去买两包子垫垫就行!” “好嘞!”说罢,管事儿随手指了个工人,去买包子。石头压了压帽檐,跟了上去。 那工人颠儿颠儿来到生煎摊旁:“师傅,两个生煎!” 石头也小跑着过来:“师傅,我也来两个!” 二人点头相笑,石头故意转头:“诶?兄弟,你给当家的买包子?” 那工人憨笑着点点头。 石头“啧”了一声:“你不知道当家的爱喝豆浆吗?” “可......管事儿的没让买豆浆!”那人挠挠脑袋。 石头凑近他:“这就是你没眼力劲儿了,人家没让你买,你主动给当家的买了,你说,是不是会讨他欢心?” 工人展颜而笑,赞同着点头,刚要去买,被石头揪了回来。 “我也要喝,知道哪里的豆浆好喝,你帮我拿着包子,我去买!” 说着,将包子递给工人,一溜烟儿跑进弄堂,没一会儿,拎着两杯豆浆出来了...... “去吧!当家的一定会夸你的!”石头把豆浆塞到工人手中。 工人道谢后,捧着早餐返回码头,身后的石头歪嘴嗤笑,碎步跟了上去...... “呦!还有豆浆啊!有出息!”管事儿的瞧他买来的生煎豆浆,拍了拍他的肩,又弓背屈膝地来到林海身前。 远处的石头见林海“咕咚咕咚”把豆浆喝个精光,才心满意足地憋笑离开...... 东边,阳光变得刺眼,大地彻底复苏。 管事儿的跑来:“当家的,快九点了,咱们出发吧!” 只见林海抻了抻西服衣领,昂起的脑袋都要把脖子揪长了,显然,他成竹在胸...... 突然,林海大步流星地双脚戛然而止,他眉头紧蹙,双手捂着肚子,只觉腹痛如刀绞,痛苦不堪,来不及说话便狂奔去茅房...... 良久,林海无力地抬着腿,弓着背,一步一步地挪出来,刚要踏上车,身后传来“噗”的一声,惊着了周围的兄弟,只见他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又进了茅房,来来回回,几次三番...... 商会门前,各大商贾陆陆续续而来,熊智宸与白思睿的汽车停定,二人利落下车,西装着身,仪表堂堂。 远处,从码头刚赶回来的石头,与熊智宸四目相视,点头示意。 他二人心领神会,迈开那两条大长腿,进入商会。 会议室里,嘈嘈杂杂,见白思睿与熊智宸进来,乍然寂静...... 侧位上的柴伯庸起身,满脸谄笑道:“你们来啦?快坐快坐!”仿佛,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他们没有多说,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这都已经九点了......会议也该开始了吧!”不知是谁的嘀咕声,引得大家纷纷应和。 柴伯庸起身,举起双手安抚着大家:“大家稍等片刻,还有一位候选人没来!”说着,示意手下去找林海。 熊智宸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道:“伯庸啊,你今天可是这选举大会的主持,可别给别人烙下话柄才好呢!” 柴伯庸听到这话,松散的脸颊瞬时凝固,也就一瞬,又“呵呵”一笑,“那是当然了!咱们先投票,等出了结果,再授予会长之印,大家看......怎么样啊?” 熊智宸向下弯起嘴角,伸出一只手:“甚好!” “好!那我们今天的选举大会就正式开始了,众所周知,前会长白振擎老人家去世后,商会一直群龙无首,今天,我受大家委托,来主持这场选举,我不是商会中人,更显公平嘛!” 众人点头赞同,唯有熊智宸与白思睿目光交错,看着他口蜜腹剑,居心叵测。 一番并不激烈的投票后,柴伯庸举起手中的两个名字:白思睿、林海。 “接下来是我们老会长的公子,和政府的新宠儿林海......这二位怕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了,各位,可要谨慎投票哦!”柴伯庸的声音特意提高,不知是在提醒着谁。 熊智宸毫不犹豫,在纸条上写好思睿的名字,投入箱中,其他商贾也奋笔疾书,可见心中早有答案...... 柴伯庸接过投票箱,随即打开,当着众人的面,一票一票地念了起来,思睿和林海的票数你追我赶,不分伯仲。 当他拿起最后一张纸条时,一丝奸笑爬上嘴角,吊起嗓子道:“林海!哎呀!真是可惜......一票之差!那......商会会长一职,便是林海的了。” 此时,熊智宸开口了:“可我们的新任会长,也不在此处。伯庸啊......你可能不知道,商会有商会的规矩,凡不出席选举的候选人,一律......按弃权处理!” 熊智宸冷漠地望着他,桌前的几位商贾也议论纷纷。 “有......这样的规矩吗?”柴伯庸摊开双手。 一位商会的老者平心静气道:“确有其事,商会成立之时,就有这样的规矩。”旁边的几位老会员也点头应和。 柴伯庸的脸渐渐阴沉,挤出两抹假笑道:“那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呢?” “第一主动放弃,便顺延至票数第二的人做会长。”老者接着说。 柴伯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哎呀!那就是我们老会长的公子啦!”熊智宸赶忙起身,故意道,接着“啪啪啪”鼓起掌来。 桌前的商贾们见状,也稀稀拉拉地拍手,有的......真心实意,有的......虚与委蛇。 柴伯庸见此定局,也知无法扭转乾坤:“哈哈哈——恭喜白思睿,成为我们商会新任会长,真是众望所归啊!哈哈——” 思睿整理西服,缓缓起身,面无波澜:“多谢各位的支持,我会跟随父亲的步伐,带领大家,将我们的商会越办越好!” 熊智宸带头鼓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胸中的沉石被一扫而光...... 柴伯庸将会长之印交予思睿手中,拍拍他的肩:“恭喜啊!思睿!” “多谢!” 思睿望着柴伯庸那早已被利欲熏黑的双眼,不由地垂头,因为,不管他们站得再近,心......早已咫尺天涯了! 第61章 老娘不客气了 穹苍向晚,残阳余风。一日的劳累在这素淡的温煦中渐渐消散,人们踏上归途,直奔温馨的港湾...... 杨靖儿收拾好手头的工作,与清姐打了声招呼,步履轻松的出门。 腿还没迈出去,就迎上了风风火火跑来的石头,手中抱着淡蓝色的大礼盒。 杨靖儿惊得后撤:“石头!你这是怎么啦?不会是白大哥落选了?”她抓着石头的手臂,瞪圆了眼。 石头咽了咽口水,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没有,白少爷选上了!” 杨靖儿这才松懈地舒了口气,又瞟见那蓝盒子:“那你来干什么,这个......又是什么啊?” 石头将礼盒塞到杨靖儿手上:“商会今晚在租界举行宴会,庆祝新会长上任,少当家和白少爷已经去了,这是礼服,您换好咱们也就能出发了?” “宴会?我......不能不去啊?”杨靖儿凑近石头,眯起眼睛道。 石头挠挠脑袋,转着眼珠子一脸坏笑道:“今天的宴会,不止商贾,各大名流、名媛都会去,你不怕......少当家的,被拐跑啊?” 一旁的梁清整理医书,嘴角上扬,一脸的看戏相。 杨靖儿的双颊顿了顿,憋着嘴不屑一顾:“嗬......拐跑......拐跑最好!” 石头扭头笑了笑,又转过来推搡着她去后院:“好啦好啦少夫人,别难为我了,去换衣服吧!” 杨靖儿看似不情不愿,换衣服的脚步倒是没一丝停顿...... 一弯弦月荡在夜空,稀薄的月色流落几许寂寥,唯有租界,靡靡灯火下,煽动着一颗颗躁动的心灵...... 石头的车停在一栋欧式建筑前,灯火阑珊,名唤“月宫”。 今日的杨靖儿一袭红裙,纤细的楚腰间点缀着一圈纯白的珍珠,披散的长发没有任何雕饰,便如出水芙蓉般抓人眼球,动人心魄。 “月宫?好特别的名字......”杨靖儿仰头望着这栋华美的建筑,低声呢喃。 门前的服务生上前迎接,绅士地伸出右臂,悬在空中,杨靖儿浅笑,扶着他的手臂,进入这片繁华...... 眼前,宛如另一个世界,对称设计的乳白色扶梯,中央小巧精致的喷泉,四周舂容大雅的乐队......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精心打扮,毫无褶皱的西装革履,面料考究的旗袍洋装,在这奢华靡丽的大厅里,擦身而过。 “小姐,可以请您跳支舞吗?”眼前一位面容干净的法国人,竟能有这么一口流利的中文。 “我……” 杨靖儿正环顾四周,被突如其来的邀请懵在那里,手足无措。 就在此时,一双大手搭在她的香肩,杨靖儿刚要挣脱,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熊智宸。 今日的他,一身黑色西装,胸前搭配一枚小巧精致的银制羽毛别针,干净利落的短发,完美无瑕的棱角,全没了家里邋里邋遢的样子,让杨靖儿瞬时泛起了花痴,妈呀,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夫人。” 熊智宸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宣誓主权,那法国人听到后绅士点头后转身离开。 熊智宸也随即放开手,看杨靖儿满眼桃花调侃道:“诶诶诶,口水擦一擦,注意点儿形象,我知道自己有多帅!”说着,整理西装领口,耍起了帅。 杨靖儿猛地恢复了理智,“嗬”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有的人啊,打扮打扮还能看,可有的人,随时随地都能让人赏心悦目......”说到这儿,杨靖儿望向远处正和别人侃侃而谈的思睿,弯起眉眼。 熊智宸这个大醋坛子,见她这样,从路过的服务生盘中,拿起一杯红酒,喝了起来,没再理她。 杨靖儿见状,低眉浅笑。 “呦!这不是熊家少夫人嘛!” 这妖艳娇嗔的声音惹得杨靖儿一身的鸡皮疙瘩,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位搔首弄姿,身材姣好的女子。 杨靖儿瞟了熊智宸一眼道:“你们......是谁啊?” 谁知那三人拥在熊智宸身前,抓着他的衣袖:“我们啊......都是少当家的迷恋者呢!” 熊智宸舔舔嘴唇,与她们碰杯,饮酒间,一脸得意地望着杨靖儿。 杨靖儿笑容凝固,之前也不是没有花花草草沾染熊智宸,可她毫不在意,今日,却这般容不得这些沙粒。 她竟没说什么,刚要转身,那女子又开口了:“听说......少夫人是医馆的打工仔呢!不知是不是谣言啊?” 杨靖儿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本不想和这些风情万种的女子有什么交集,没成想她们竟敢撞枪口,那就别怪老娘不给你面子了! 只见杨靖儿转身,笑里藏刀:“没错,我是打工仔呢......” 那些女子掩面而笑,扭扭捏捏。 杨靖儿缓缓走到熊智宸身前,挽起他的胳膊:“不过......你们迷恋的少当家,他就是我这个打工仔的,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旁边的,也只能是我,你说对不对?” 杨靖儿转眸甜笑地望向熊智宸,挎着他的手,却在暗暗使劲儿掐着他。 熊智宸咬牙闭眼,疼得脸都红了,控制着表情,又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杨靖儿忻忻得意,满脸灿烂地望向她们,那几人见嘲笑不成,便翻着白眼离开了…… 熊智宸待她们离开,一把抽走杨靖儿挽着的胳膊,扭曲五官,搓揉着胳膊:“杨靖儿!你要谋杀亲夫啊!” 杨靖儿缓缓靠近他,歪起嘴角:“亲夫?切……” 说罢,扬着脑袋,大摇大摆地穿入人群,熊智宸看着她的背影,垂目而笑,刚要上前,柴伯庸叫住了他…… “智宸!” 熊智宸转头,假笑:“来啦!” “嫂子今天可真漂亮。”柴伯庸指着杨靖儿的方向啧嘴称赞,顺势与其碰杯。 熊智宸抿了口红酒,与他同肩,面向人群中的思睿故意道:“伯庸啊,我们和思睿一起长大,今天,真该为他高兴!” 柴伯庸拿酒杯的手微微变紧,脸上的笑稍稍停顿,又“呵呵呵”笑起来,“那是当然啦!不过还好今天林海闹肚子,不然,那结果还真是令人失望,你说是不是?” 熊智宸听出他的试探,抬眉故作惊讶:“什么?他……闹肚子啊?哈哈哈哈……看来,他是真没那个命!哈哈……” 熊智宸笑得没了眼睛,一旁的柴伯庸却冷若冰霜地望着他,此时的二人,各怀心事…… 远处,一双血目盯着人群,好似满目狰狞的豺狼,寻找着他的猎物…… 第62章 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靖儿,你来啦!” 杨靖儿正品尝着手中清甜的的香槟,思睿迈着步子过来打着招呼。 她眉眼弯弯,拿起酒杯歪头道:“白大哥恭喜你呀!哦不,白会长!” 思睿摆摆手,与她碰杯:“你可别取笑我了!” “怎么能是取笑呢!我是非常真心地祝贺你!”杨靖儿露出一排月牙。 二人你言我语,挥霍谈笑。 一服务生恰好路过,杨靖儿举手叫住了他,将自己喝尽的空杯,轻放放在他的服务盘上,服务生喜眉笑眼,弯腰示意…… 就在此刻,“啪——” 骤然一声枪响,几滴还有温度的鲜血猛地溅到杨靖儿的手臂,她瞪大惊恐的双眸,抱着脑袋,盯着眼前刚刚还冲自己微笑的服务生缓缓倒地,一时间听不到大厅里的尖叫,看不到东碰西撞得人流,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 思睿忙将杨靖儿护在身后,四下环视,寻找着枪声的来源。 熊智宸健步如飞跑来,抓起杨靖儿的手颤抖着声带:“没事儿吧?没受伤吧?” 杨靖儿木木地摇头,还没缓过神来,此时,身旁的一瓶红酒又随着一声枪响,碎裂,莫紫色染红地板,格外刺眼…… 杨靖儿伸出手,死死地捂着耳朵,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在熊智宸的胸前,熊智宸与思睿迅速挪至遮挡物后。 “智宸!冲我们来的!”思睿坚毅的眼神扫视一圈,瞧见了二楼穿着服务生衣服的林海。 熊智宸点头道:“没错,不止一人,三点钟方向,六点钟方向都有!” 思睿掏出腰间的手枪,紧着嗓子:“智宸,你先带靖儿离开!” 熊智宸与思睿点头示意,思睿从左边一个翻滚,吸引着火力。 熊智宸护着杨靖儿从右方蹿过,溜至侧门。 杨靖儿面如土色,显然,被眼前的一切吓得魂不附体,说来,这样的枪林弹雨,她还是头一遭遇见…… 她自己更不知是如何从这“月宫”里出来,熊智宸将她带到熊家汽车旁,额间渗出一层汗水,嗓子穿着粗气…… “石头!送少夫人回去!”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没等石头回话,便拿出枪,转身要走。 杨靖儿回过神,一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你要去哪儿?” 熊智宸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柔软:“思睿还在里面,我得回去酒他!” 杨靖儿听着舞厅里一声声不绝于耳的枪声,震天响地的尖叫声,一个劲儿地摇头,齿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也明白绝不能留思睿一个人在危险之中,可心底里,怎么会如此害怕,害怕失去,此刻的她彻底明白,在这个年代,她再也无法孤勇,熊智宸便是她的牵挂…… 熊智宸望着她眸子里的恐惧和眼眶下的晶莹,转身环住了她,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能回来!在家等我!” 说罢,头也没回的进去了,杨靖儿抓住他的衣角,却抵不过他前行的力量,悬在空中的双手久久不肯放下…… “少夫人……我们回去吧……”石头轻声道。 可杨靖儿却死死地盯着那冰冷刺骨的大门,多希望下一秒,就看到他们平安地出来…… 突然……一声巨响,振聋发聩,杨靖儿身体跟着抽动,飞散的玻璃碎屑,钻出窗口的火焰,惊慌的人群无不抱头散开…… 杨靖儿一动不动,撑圆的双眸不敢眨一下,终于,一滴泪划落,耳畔传来一阵轰鸣,眼前......布满漆黑。 “少夫人!少夫人……”石头的声音似有非无,她不敢去听,不敢去看…… (熊府) 漆黑笼罩着人间,窗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静谧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人都没来过...... 窗内,杨靖儿平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眉头紧锁。 突然,她的双手紧紧抓住棉被的丝套,脑袋左右微动,额间的发丝渐渐湿润,嘴里呢喃:“不......不要!别进去!别......” 刹那间,她张开双眸,猛地起身,喘了口粗气...... 梦中,熊智宸葬身火海,她拼命地去抓,拼命地去抓,可怎么也抓不到。 杨靖儿晃过了神,擦掉额头的汗珠,眼角的泪水,急急忙忙下床出去,顾不得去穿鞋。 她径直出来,见熊智宸的门虚掩着,脚步顿了顿,又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房间......寂然无声。 她眨着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咽了咽口水,转身“哒哒哒”向楼下跑去...... 主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一尘不染,杨靖儿打了个寒战,她从未觉得,熊府,这样冷。 忽然,厨房里传来清脆的杯碗的碰撞声,杨靖儿触电般转身,迈开禁锢的双脚,一步......两步...... 厨房,橘黄的柔光下,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笨拙地热着牛奶,杨靖儿的眸子落在他身上,瞬时双眼模糊,定在那里,纹丝不动...... 刚好,熊智宸转身,瞧见了身后的杨靖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滴妈呀!你是鬼呀?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杨靖儿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他,听着他说话,似乎这一切从未离开,但在她眼里,仿佛失而复得,所以,要倍感珍惜。 熊智宸垂头搅拌着牛奶,全然没注意到杨靖儿划落的泪珠。 片刻,他将煮开的牛奶小心翼翼地倒入杯中,轻轻端起,向杨靖儿走来:“人家说啊!受了惊吓,喝点牛奶,最能安神了!来来来!趁热喝......” 熊智宸边走边说,杨靖儿光着脚迎了上去,可她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牛奶,而是径直环住了他的腰,侧耳靠在他的胸前,闭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熊智宸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得定在那里,也顾不得手中烫手的牛奶杯,就那么呆着,木木地呆着...... “熊智宸......谢谢你,还活着......”杨靖儿齿间轻声挤出一句话。 熊智宸透过衣服,感觉的到她眼角的泪,扣扣耳朵无所谓道:“我......我哪那么容易就死啊!我可是小阎罗呢!” 杨靖儿的手没有放开,环的更紧了:“你得好好活着,因为......在上海,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熊智宸听到杨靖儿的心意,眸子里的泪光在这暗灯下格外闪烁,嘴角又不自觉地向上抽动,也许,是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也许,是这个主动的拥抱让他受宠若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63章 你是我真正的未婚妻 “长夜漫漫难入眠,只缘心中念红颜。相思浓浓低头问,情意绵绵占心田。”这句诗,说得便是今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杨靖儿与熊智宸了。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仿佛它们也要还这黑夜一片静谧…… 杨靖儿钻在被子里,侧躺咬着手指,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竟也害羞得不知所措。 她用双手捂住了绯红的脸颊,恨不得钻进枕芯里去,这样单纯的美好,让整个房间铺满粉红…… 而对面的熊智宸,同样翻来覆去,思绪万千,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笑着入眠…… 清晨,一轮朱红的太阳爬出地平线,点亮天际,一点点上升,直至爬过窗棂…… 杨靖儿眯开一只美目,抻着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嘴边荡起几丝涟漪,仿佛今天的阳光,更显朝气蓬勃,她起身洗漱,时不时还传来轻快地小调。 杨靖儿踏着他送的小羊皮,对着镜子摆弄良久,才满意出门。 谁知,她开门的瞬间,对面的熊智宸也刚好打开了门,吓得她“啪”得关上了房门,后背紧紧地靠在门边,“扑通扑通”的心跳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熊智宸笑出了声,搓着拖鞋下了楼,又……偷偷摸摸溜了上来。 杨靖儿扒在门上,听对面没动静了,才鬼鬼祟祟地打开门,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好像“安全”了,才呼了口气出来。 谁知,躲在角落的熊智宸“咻”得溜出来,与她同肩,低声耳语:“你在看什么?” 杨靖儿吓得大吼一声,回头见熊智宸阴谋得逞的样子,冷笑一声,“哒哒哒”跑下了楼。 熊智宸望着她脚边跳跃的小珍珠,垂目而笑,舔了舔嘴唇,插着兜跟了上去…… “少夫人,吃早餐啦!” 杨靖儿应着小红的声音入座餐桌,熊智宸也在对面坐定,可她飘忽不定的眸子根本不敢与熊智宸对视。 小红端上早餐,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又伸手摸摸杨靖儿的脸蛋:“少夫人!你是不是发烧了,好烫啊!” 杨靖儿弹开小红关切的小胖手,慌乱地喝了口粥:“什么……什么发烧!没有的事儿……你……你快去忙你的吧!” 熊智宸抬眉望着她,控制着微微上扬的嘴脸。 “真的……很红啊……”小红嘀咕着,将信将疑地离开。 熊智宸见餐厅“吧唧”着早餐,见小红离开,凑前身子:“诶?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此话一出,正在喝粥的杨靖儿狠狠呛了一口,“咳咳咳!”一时间停不下来! 熊智宸见状,忙起身递过纸巾,轻拍她的背调侃着:“又没人和你抢!着什么急呀!” 逐渐平静的杨靖儿扭动身子,躲开他的手,熊智宸故作投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乖乖吃起了饭。 “白大哥……没事儿吧?” 熊智宸没成想,她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头也没抬:“你放心吧!你的白大哥好着呢!” “那你们知道昨天是谁开的枪吗?”杨靖儿凑近,一脸好奇。 熊智宸放下碗筷,他并不想听杨靖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问这个,可又不得不回答:“林海!” “林海?妈妈呀,他竟然因为选举一事,对你们下杀手?”杨靖儿惊讶地提高了嗓子,“那他……” “死了!”熊智宸又拿起筷子,暴风吸入。 “啊?……”杨靖儿缓缓靠向椅背,为这个年代人命的轻贱黯然神伤。 熊智宸瞧她不说话了,安慰道:“虽然这件事我们使了手段,却也想过要他的性命,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你也别自作多情的在那自责啊……” 熊智宸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杨靖儿拿起小包,准备去上班。 “诶?” 杨靖儿被熊智宸叫住了,转头不解:“干嘛?” 熊智宸搓动着筷子,舔舔嘴唇:“那……那个……昨天晚上,你……你说得话,算数吗?” 杨靖儿顿在那里,一团炽热爬上双颊:“什么话?”她故作镇定。 熊智宸急了,蹿到她面前:“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别假装听不懂啊!” 杨靖儿控制着嘴角,可脸颊分明做着提拉,转头不去看他:“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 熊智宸抓住她的手臂,焦急的像个一米八的孩子:“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真正的未婚妻了!后悔也来不及!” 杨靖儿扬起脑袋,不服气地冲着他喊:“诶?我卖给你了吗?凭什么……” 她话没说完,熊智宸的唇蜻蜓点水般点了上去,这一瞬,也就零点零一秒,但足够堵上她噼里啪啦的嘴巴…… 杨靖儿木讷地定在那儿,不可思议地轻咬着下唇,望着他,那“轰隆隆”的心跳声,简直要蹦出来了! 熊智宸坏笑:“怎么样?答应吗?” 杨靖儿只觉手脚发麻,拎起包,狼狈不堪地离开,边走边嘀咕:“太没用了!太没用了!” 熊智宸伸着脖子对着她的背影高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杨靖儿捂着耳朵,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熊智宸见她走远了,“呼——”这才呼出了那口气,一巴掌捂住胸口,努力平静着心跳,另一只手擦擦额间的汗,原来,他的紧张,完全不亚于杨靖儿的无措…… “少……当家?你……没事儿吧?”小红见熊智宸局促不定的样子问道。 熊智宸猛地晃过神:“没事儿啊!哈哈哈哈……” 只见他插着兜,垂着口哨晃荡至桌前,狼吞虎咽起来,因为……他实在难掩心中的喜悦…… 小红一脸懵,今天……这少夫人和少当家的都是怎么了…… (医馆) 杨靖儿小跑着步子,踏进医馆,不同于往日,她没和梁清打招呼,而是闷声溜到自己的位子,直接开始整理账本…… 这要是从前,她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早就填满整个房间了。 梁清一步步走过来,探头看着她绯红的脸庞,躲闪的眼神…… “呦!这大清早的!什么事儿能让你羞成这幅德行呀?” 杨靖儿猛地抬头:“什么呀!没有的事儿……”说罢,又低头忙活起来。 梁清撇着嘴,没再逗她,背起篓子道:“我去山上弄点药材,中午回来!” 杨靖儿点头:“嗯好!清姐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梁清嫣然一笑,便出了门,可颈间的项链,不知何时松动,滑落下来…… 杨靖儿收拾间隙,刚好踩到了门前的项链,她弯身捡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第64章 你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银白的项链轻挂在手掌,即使在这阳光下,也并不刺眼,而荡在上面的戒指,总是灼痛杨靖儿的双眼…… 她缓缓行至桌前,取下自己食指的戒指,仔细比对,这浓浓乡土气息的花纹,和这更显立体的熏黑质感,似乎除了尺码不一,更像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 杨靖儿不解,为何清姐与自己明明来自不同年代,会有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良久,才将梁清的戒指收好放进抽屉里。 她萦绕着思绪,踱步至门前,倚着门框,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忽然,一辆汽车扬尘而过,地面的颠簸扬起了车窗洁白的帘子,一张冷漠的侧脸那样熟悉,杨靖儿缓缓挺直身子,焦急的眸子跟随着车子移动,她看清楚了,里面着军装的女子——是思楠! 车子消失在路口的拐弯处,杨靖儿久久无法定神,思楠的那张脸,似乎陌生至极,也许,她们早已形同陌路,可在杨靖儿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她们能回到从前。 (白公馆) 纤尘不染的红木地板上,“噔!噔!噔——”这一步,一步,缓慢的皮靴声充斥着白公馆,那样刺耳,那样阴冷······ 思睿边整理西装,边下楼,突然,他的脚步戛然而止,眼前,思楠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门前。 思睿定了两秒,随即惊讶着跑下楼梯,红着眼眶,双手轻扶思楠的双肩:“思楠!思楠你······回来啦?你······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哥——”千言万语,思楠说不出口,只叫了一声哥,也许,只有这里才能融化她的冷漠吧! 思睿将妹妹揽入怀中,轻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思楠靠在哥哥宽厚的肩,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可怎么也流不出一滴泪,也许······她的泪,早在南京,就已经流干了! “张伯!快!快让厨房做思楠爱吃的菜,多做点儿!”思睿的高兴溢于言表,扶着妹妹做了下来。 “思楠,你都瘦了,一会儿多吃点儿!我给你写的信都没收到吗?一封回复都没有,”思睿眯着眼,摸着她冰冷的军装,顿了顿,“把这身儿衣服脱了吧!怪不舒服的!” 思楠垂眸道:“哥,我······回来看看你!” 思睿嘴角抽动,灿然的脸庞渐渐暗沉下来:“看我?什么意思啊……” 思楠没有躲闪,迎上了哥哥的目光:“我这次,是回来任职的,所以,我会住宿舍,不来家里住了!” “这怎么能行?家就在这儿,有什么不能回来住的?再说了,什么工作,家都不能回?”思睿激动地抬高嗓音。 思楠抿了口桌上的茶,似乎料到哥哥的反应,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我要去情报局,完成上级指示的一切秘密任务,所以……不能住家里,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思睿瞪着眼,低声道:“情报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不为什么!我只是听从安排!”思楠打断了他的话,手指轻轻滑摸着杯身,根本没有看他。 思睿望着眼前陌生的思楠,离开之前的思楠虽满腔仇恨,对待家人总是柔软的,可如今的她,思睿觉得……仿佛从来都不认识,连那一点点血缘关系,都显得毫无意义。 他凑近一点,挤出一抹微笑:“思楠……你看这样好不好,哥给你联系了一所英国的学校,你去玩一玩,放松放松。” 思楠抬眸,冷冷的眼睛盯得思睿凝固了表情。 “玩儿?嗬——哥,你太天真了,我回来,有我自己的事,你就不用多管了。” “什么自己的事?难道你走错路我也任由你错下去吗?难道……你还要找智宸他们报仇吗?”思睿低沉着声音。 思楠却弯起嘴角,冷笑一声,那样子,阴森恐怖…… “仇……我一刻都没忘,这条路即便是错的,我也会把它走成对的,所以哥,你好好管你的生意吧!” 思睿凝视眼前面目些许狰狞的思楠,齿间堵住了他一肚子的寒暄,妹妹究竟经历什么?她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要怎么才能将她拉出这罪恶的泥沼,找回那个天真纯洁的思楠呢…… “少爷小姐,饭菜好了,快来吃吧!”张伯的眼眯成一条缝,也为小姐回来兴奋不已。 他二人坐至餐桌前,思睿一个劲儿地给思楠夹她从小爱吃的美味,可思楠却都是轻点几口…… 思睿不自然地笑着,他只觉妹妹与自己之间,仿佛出现了一条深深地鸿沟,而这条鸿沟……思楠并不想跨过去…… (医馆) 正午,阳光直射大地,照得人睁不开眼,人们都躲在屋子里,不愿出去…… “靖儿!快……快来帮帮我!”梁清背着一篓子的草药回来了…… 杨靖儿急忙上前帮清姐将背上的草药卸下,又与她一起端至后院。 这毒辣的阳光,正好可以晒晒药材,二人蹲坐在台阶,一丝不苟地挑拣眼前的药材。 突然,梁清猛地坐起,一只手摸着空荡荡的脖子,慌乱地抖动双眸,嘴里念叨:“天哪……我的项链呢?!” 杨靖儿起身刚要说话,梁清便着急地跑向门外,被她一把拉回。 “清姐,干什么去?” “我……我的项链!一定……一定是丢在山上了,我得去找,我必须得去找!”梁清惊慌无措着,嗓音些许颤抖。 杨靖儿一脸坏笑,嘚嘚瑟瑟地晃至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项链:“当当当当!这里呢!早晨你掉在门前啦!” 梁清一把接过,长长呼了口气,全然没有注意到眼角划过的一滴泪…… 杨靖儿望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清姐,这个……这个戒指,你说……是姐夫的?” 梁清的手微微抽动,不自然地点头。 杨靖儿探着脖子:“那你知道,这枚戒指是在哪儿买的吗?” 杨靖儿期待的双眸不敢眨动,因为她始终没有放弃回家的念头…… 梁清摇摇头,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杨靖儿失落垂眸,眼底瞬时没了光泽,嘴里低声呢喃:“真的不知道吗?这个……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杨靖儿转身,向前台挪去,仿佛整个人都散架了……梁清望着她的背影,似是下着什么决心…… “靖儿!” 杨靖儿回眸…… “接下来……你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杨靖儿的眼里闪过一丝期望,清姐……究竟要告诉她什么?…… 第65章 突然消失,留下来的人怎么办 梁清攥着手中的项链,蠕动的嘴唇微张、闭合,久久没有动静......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杨靖儿,她屏息凝视:“清姐,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呀?” 只见梁清闭眼,深吸一口气,转眸与她相对:“靖儿......这枚戒指,确实......和你的一样。”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杨靖儿声调急促,话音脆耳。 梁清舔了舔嘴唇,垂目,不敢去看她...... 杨靖儿抓起她的手,心急如焚:“你到底要说什么清姐!真的要急死我啊?” 她望着梁清此时难以启齿的模样,似乎感受到了,她要说的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梁清深呼吸,定了决心,望向杨靖儿,开口了:“靖儿!你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对吗?” 听到此话,杨靖儿目瞪口呆,只觉脑袋一阵轰鸣,身体都僵住了,她不知梁清如何知道这个秘密,更不知要怎么回答,良久,才顿顿地说出几个字:“清......清姐,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清长长呼出一口气,面无波澜道:“因为......我也是!” 杨靖儿更是惊得松开了她的手臂,整个身子也不自觉地后撤,不停眨巴的双眼不知所措,这样神乎其神的怪事更是让她不可思议。 晃回了神的杨靖儿,吞着口水,打了结的舌头终于吐出话来:“你的意思......是你和我一样,都来自未来?来自......2019年?” 梁清微微点了点头,眼神直视,不曾离开杨靖儿。 “那个血月?”杨靖儿伸着脖子,捏着嗓子问道。 “嗯!” 杨靖儿木木地望着眼前的清姐,匪夷所思,微张的嘴巴,讶异的瞳孔...... “诶?不对呀,你如果和我一起过来,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开起一家医馆?而且附近的百姓好像都认识你,感觉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还加入了......”回过神来杨靖儿没有说下去,但这满腔疑问,她真的不知该从何问起。 梁清扶着杨靖儿,缓缓移动,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开始......平静地讲述她的人生...... “靖儿,其实,我和你一样,的确来自2019年,我的丈夫,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消防员,他很善良,很正义,这枚戒指,是我买来送给他的......血月那天,一栋居民楼大火,他就那么冲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两滴泪,划破梁清无暇的双颊,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却被她迅速擦掉,杨靖儿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满眼的心疼...... 梁清努力控制着微微抖动的双手,轻轻搓动手中的戒指,深呼吸道:“他是我一生的挚爱,到最后,我却等来他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给我留下的,唯只有这一枚戒指,当时的我......只想着随他而去,听人说对血月许愿很灵,我便对着那一轮血月许愿,希望我能离开那个世界......” “所以......你就来到了这里。”杨靖儿轻声问。 梁清点头,又摇头:“我们相同,也不同.......因为我去到的......是1925年!我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后,竟然会遇到你,当我看到你手上的戒指,和熟悉的牛仔裤t恤时,我真的......激动不已。” 杨靖儿眨巴着眼,咽着口水,努力地消化着这一件看似荒唐无比的事,却又是那么的真真切切…… 她猛地抬眸质问道:“既然你早知道我们来自同一个年代,我们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孤单一人去城隍庙寻找答案?又在一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梁清深吸一口气道,料到杨靖儿会这么问,压低声音:“在那五年里,我看尽了这个年代的辛酸和无奈,我亲眼看到了五卅惨案,那些满腔热血的学生,将一生定格在了最美的年纪......我亲身经历了三次武装起义,还有左翼势力从未停歇地剿共......” 杨靖儿听着,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加入了共党地下组织,为了那一点点的和平,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我相信我丈夫,他在天上一定能看到,也一定会支持我.......我之所以瞒了你这么久,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回去!”梁清的声音低沉,杨靖儿却听得请清楚楚。 “不......不想回去?”她呢喃着问。 “没错,其实只有在这儿,我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活下去的理由,活下去的价值!我有了自己的身份,一直不和你挑明,也是为了让你远离这些血腥,与其告诉你,倒不如让你什么都不知道,更自由的生活……” 此时,梁清坚定的眼神深深触动着杨靖儿,她满肚子的疑问也渐渐烟消云散。 杨靖儿理解梁清的苦衷,也明白她不想回去的痛楚,她整理心情,转头破颜而笑,紧紧地拥住了清姐 “清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你让我知道......在这儿我不是孤身一人!我......不是另类!”杨靖儿热泪盈眶,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她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梁清同样环住了她,垂目浅笑道:“靖儿......瞒了你这么久,你不要怪我才好......” 杨靖儿陀螺般摇头,松开梁清,擦掉她眸下的泪珠,真挚的眸子望向梁清,连连道:“不怪你,不怪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再说了......我们可能,也真的很难回去了!” 她挤眉苦笑着,脸上的无奈写得清清楚楚,也许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地流逝,她早已,不再奢望回到那个自由和平的年代了…… 梁清却抓起了她的手,一本正经道:“靖儿,你别灰心,还记得弘一道长在城隍庙说过的话吗?他说你如何而来,便会如何而去,也许......真有一天,天上会出现血月,到时候你再次许愿,就真的回去了呢!” 杨靖儿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起身望向门外,挪动着双脚,挣扎着内心,咽了咽口水,轻声道:“但......但愿吧!” 梁清望着眼前杨靖儿落寞迷茫的背影,便瞧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店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为了自己或小或大的家而奔波劳碌着...... 这渐渐熟悉的周遭,慢慢习惯的生活,拉扯着杨靖儿摇摆不定的心…… 她当然思念家中的亲人,可是在这里......亦有她至亲至爱的人,如果......真有一天,她突然消失,那留下的人该怎么办?熊智宸......该怎么办..... 第66章 总要面对她 光影斑驳,夕阳西斜,杨靖儿哼着小调,轻盈着步伐,回到熊府…… “呦!少夫人,有啥喜事儿啊?这么开心?”小红迎上她,好奇地伸着脖子。 杨靖儿眯弯了眼,东张西望:“智宸呢?” “智……宸?”小红木讷地跟着她念,“少夫人,什么时候……你这样叫少当家了?” 杨靖儿忽闪着星眸,没有作声,装没听见似的溜至餐桌前,“咕咚咕咚”背对着小红喝起水来…… 小红见她隐约其词,收着下巴坏笑,又吊着嗓子:“少当家呀……去美乐斯啦!看来……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杨靖儿喝水的手顿了顿,一个箭步去弹小红的脑瓜,却扑了个空,可嘴角分明……止不住地上扬。 窗外,月朗星稀,杨靖儿钻在被子中,心思明朗,猛地起身,行至窗前,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如梦魇一般,清姐……竟然与自己一样来自未来,终于,自己不是一个人…… 从前,她只当梁清是姐妹,此时,她嫣然一笑,仿佛眼下生花,仿佛在这个上海,她又多了一个家人…… “靖儿!睡了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杨靖儿回眸,听出了是熊智宸,难掩眼下的笑意。 清了清嗓子,行至门前:“我睡了,有……什么事儿吗?” 熊智宸背靠着杨靖儿的房门,一丝涟漪爬上脸颊,又垂目:“没有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杨靖儿控制着嘴角,也背靠着房门,小声羞涩道:“我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靖儿,你会唱歌吗?催……催眠曲那种。”熊智宸过了许久,喘着粗气道。 杨靖儿并没有听出他声音中的急促,瞪圆了双眸:“我不会唱歌!” “没关系……就随便唱唱嘛!我真的……很想听!”熊智宸声音低沉,杨靖儿听得出里面的期盼…… “好……那你,可听好了,难听就回去啊?”杨靖儿吊起嗓子 “嗯!” “天黑黑,夜迷迷,小宝贝,快入眠,入了眠,梦甜甜……” 杨靖儿的歌声那样清甜,那样柔软,对面的熊智宸弯起嘴角,微微闭上双眼,享受着这独有的舒服…… 二人背对背,隔着这扇温暖的门,点亮了这静谧的夜…… 鸡鸣报晓,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杨靖儿的身上…… 杨靖儿伸出一只手,可阳光还是调皮地从指缝中钻了出来,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垂眸间才发现,自己竟然倚门而睡,昨天明明在给熊智宸唱催眠曲,竟然把自己哄睡着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一巴掌呼在自己脑门,无奈笑笑,便去洗漱。 梳妆完毕,杨靖儿一开门,熊智宸猛地倒了进来,眯起眼睛一脸懵圈…… 杨靖儿看着他,目瞪口呆。 眼前的熊智宸,棕色的皮衣,墨黑的裤子上全是尘土,发丝也罩了一层厚厚的灰,额间一条小小的伤口上的血液早已凝结,黝黄的脸颊脏兮兮的,不知道他昨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你这是怎么啦?”杨靖儿边问,边自然地摸着他的额头。 熊智宸尴尬后撤,双手搓着裤缝,眨巴着眼睛:“没……没事儿,呵呵……嘿嘿嘿嘿……” 谁知,杨靖儿揪着他的手臂,来到楼下,寻来医药箱,轻轻地用棉花清洗那条浅浅的伤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杨靖儿质问的口吻让熊智宸不敢相瞒。 熊智宸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那……那个码头有人闹事儿,这不……就……解决解决呗!” 他说得轻轻松松,杨靖儿却瞪着他,让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杨靖儿一边为他包扎,一边道:“你都多大了,还跟人打架,这要是在我们那儿!得让人笑话死……” 熊智宸不可思议:“什么?笑话?谁敢笑话我……嗬……”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能受伤啊?真是自以为是!”杨靖儿发着牢骚。 熊智宸结结巴巴:“谁能伤的了我啊!我这是自己没站稳撞的!论打架,这上海滩,谁敢和我较量!” “你就吹吧!”杨靖儿满脸不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真如小两口间的打情骂俏…… “少当家的!你快去看看吧……”石头风风火火跑进来,声音依旧穿人耳膜,见熊智宸还是昨日装扮,瞪圆了眼道,“你……怎么还是这身儿啊?” 熊智宸掸掸身上的土,道:“怎么了?看什么?” 石头回过神道:“哦!码头的事儿!昨天不是林家的工人们闹事嘛!今天就有人来道歉了!” “道歉?谁来道歉?林家……还有谁啊?”一旁的杨靖儿好奇道。 石头舔了舔嘴唇,又瞟了瞟熊智宸,难以启齿…… “谁啊?有什么不能说的?”熊智宸不耐烦道。 石头叹口气:“林家码头,被政府征用了,也就是说,现在那个码头,已经彻底成为公家的了……” 熊智宸走上前问:“所以呢?” 石头低声凑近熊智宸道:“这个码头的负责人,是柴伯庸……而且,和他一起来的,是白思楠小姐……” 石头的嗓门儿根本说不了悄悄话,杨靖儿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思楠的名字,是那样刺痛她的耳朵…… 熊智宸回头,望了望顿在那里的杨靖儿,一时说不出什么,更不明白,思楠消失了这么久,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你是说……柴伯庸已经在码头了?”熊智宸压低嗓音道。 眼前的石头连连点头:“不止是他,还带了一帮弟兄,更像是来叫板的,我看啊……昨天,八成就是他找人滋事的……” 杨靖儿上前,结巴着问:“石头……你……刚刚……刚刚说……思楠跟柴伯庸……在一起对吗?” 石头见杨靖儿这么问,先望了望熊智宸,又微微点了点头…… 熊智宸不想让他多说,随便找了一块布子擦擦脸上的灰尘,拍着石头:“走!我们去码头瞧一瞧……” “我也去!” 杨靖儿提高的声音顿住了熊智宸迈出的脚步,他缓缓回头,望着她坚定的眼神:“你……确定要去吗?” 杨靖儿点着头,她觉得,自己……总要有一天,要面对思楠,去面对……如今变了的思楠…… 第67章 这一步走得好 今日,江上碧波浩渺,金光点点,江边码头,更是热火朝天…… 柴伯庸戴着圆片棕色墨镜,正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旁边的白思楠,一身利落干净的军装,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庞,一双冰寒于水的冷目,让人毛骨悚然。 熊智宸带着石头,大步流星地走来。 思楠抬眸,与熊智宸身后地杨靖儿四目相对,却面无波澜…… “呦!智宸来啦!”柴伯庸从椅子上弹坐起身,殷情相迎。 杨靖儿的目光,始终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思楠。 熊智宸“嗬”了一声,“伯庸啊!今天带这么多弟兄来我码头,有何贵干啊?” 柴伯庸抠抠鼻尖道:“这不……昨天晚上有几个不知好歹的林家人来这儿闹事儿,害你受伤了,今天,我特意把他们都带来了,看少当家的如何处置?” 熊智宸穿过他,瞧了瞧柴伯庸身后五花大绑的小弟:“诶?还真是昨天那几个人……不过,我听说……你现在是他们的头了,要怎么处置,当然还是你说了算的!” “呵呵呵——这怎么能行呢?毕竟他们惹的,可是你这上海滩的小阎王呀!要不……打断一条腿?”柴伯庸提高嗓音,令人浑身不自在。 杨靖儿听他的这些风凉话,满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熊智宸缓缓行至他身边:“你如果想要管教自己的手下,我劝你,还是回自己的码头吧!毕竟……在我的地盘,你这么做……意欲何为啊?” 柴伯庸的脸顿了顿,随即拉扯开一张丑陋的笑颜,勾着熊智宸的肩道:“呵呵呵呵——这就是你多想了,我把他们押来,不正是体现我的诚意吗?说不准……咱们以后还要合作呢!” 熊智宸舔舔嘴唇,故意转身,甩开他的手…… 而远处的思楠,始终如一尊泥塑般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 “智宸啊——你看要不这样,这些人呢,我给你留下,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这不也算是送来点儿苦力嘛!聊表歉意……”柴伯庸声音谄媚,胸中满是算计。 熊智宸回头,刚要说话,不想那些工人中传来一声嘀咕:“凭什么要给他做苦力!要不是他,林家怎么会散!” 那人满腔愤恨,声音虽压的很低,周遭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怎料,一旁始终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思楠,竟直接掏出手枪,直指那人的胳膊,“啪”得一声,便传来他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而白思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杨靖儿的身体跟随枪声抖动,又瞪圆了双眼望向思楠,不敢相信…… 而思楠冷眉冷眼的样子是那样可怕,即使那人已经鲜血直流,她也视若无睹…… 杨靖儿无法想象,短短几个月,思楠竟成为这样一个心狠手辣、麻木不仁的杀人“工具”…… 熊智宸定在那里,显然,思楠的变化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柴伯庸竟拍手叫好:“来!谁还觉得不能来这儿当苦工的?” 那些工人瞬时噤若寒蝉…… 而那中枪的工人,就那么被拖了下去,不知……被拖去了哪里? 坚硬的水泥地面,只留下一片鲜红的血渍和拖拽的痕迹,那样那样刺眼,那样冰冷…… 熊智宸额头微蹙一秒,似是无奈,亦或是惋惜,他徐徐走向柴伯庸,转眸间露出一排月牙:“伯庸啊,你确定……这些工人……要我处置吗?” 柴伯庸行至那些工人面前,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着自己得意的作品:“当然了!那还有假?” “好——”熊智宸声调提高,仿佛要所有人都听见,又面向工人们,“你们可知,林家——已经大势已去,如今,柴伯庸才是你们要效忠的主子,可你们却不识时务,真是糟蹋了政府的一片好意!” 此时的熊智宸,竟大肆夸起了政府和柴伯庸,这让杨靖儿疑惑不解…… 一旁的柴伯庸,眯眼望着他,也想听听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说说你们,是不是傻?啊?” 码头上的人皆面面相觑,不知他要说什么…… “但是,我这个人最嫌麻烦了!收了你们这些个新人,我熊家帮岂不是又要更新重组?不过……”熊智宸歪嘴,邪笑起来,“不过念在你们也是忠心为主,我到有个活儿能安排你们……” 柴伯庸眼睛突然冒光了,迈着小步子凑近问道:“什么活啊?” “当然是政府的活啊!” 柴伯庸的脸瞬时凝固,阴沉…… “自从我们熊家和政府合作以来,这人手啊……确实有点紧张,碍于政府物资的保密性,一直没办法招新人,这既然你这个政府人员亲自送来了,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啦!” 柴伯庸面对他,皮笑肉不笑…… “安插苦力也怪麻烦的,不如这样,你们人数刚好,整体负责政府这条线,也省去了多少入职的麻烦不是?” 熊智宸说的话滴水不漏,反倒让柴伯庸一时间没法儿反驳,更说不出什么来…… 杨靖儿垂目浅笑,熊智宸这一步走得很好,柴伯庸一直想找机会作难熊家,如今,他故意送来所谓的苦力,也是变着法的监视熊家,智宸这么做,一方面他们接触不到熊家的其他生意,另一方面,政府的货物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会是他自己人的责任,怪不到熊家头上…… 熊智宸见柴伯庸无话可说,又抬起眉毛:“哦!我忘了……现在林家码头,成公家家的了,也许……也用不着我熊家了吧?” 柴伯庸阴冷着脸,又笑起来:“呵呵呵——哈哈哈——怎么会呢,合作当然要合作,毕竟这里才是最大的口岸嘛!” “那伯庸……同意我的……处置吗?”熊智宸行至他身前,二人面对着面,目光如炬,皆各怀心事。 柴伯庸并没躲闪他的眼光,沉下了脸,压低嗓音,挤出两个字:“当然!” 二人四目相对,仿佛在暗暗较量,整个码头的空气都凝结了…… 良久,熊智宸转头面相黄浦江:“哈哈哈——那我得好好谢谢你了!”又瞟向柴伯庸。 “客气了,我们到底……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 柴伯庸与熊智宸同肩,临江而立,一阵微风徐徐而来,不知是要带来希望,还是要带走情谊…… 杨靖儿的目光始终落在思楠身上,那身冰冷的军装,便是她们永远的爬不过的险峰…… 第68章 没有他人 柴伯庸的车如弩箭离线,行驶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人们纷纷躲避这横冲直撞的汽车,对着飞扬的尘土指指点点…… 车内,柴伯庸怒目圆睁,咬牙凿尺,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副驾驶的白思楠竟气定神闲,目光直视前方,眨都不眨一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柴伯庸转头瞟了她一眼道:“思楠,他们可是你的仇人,你还能这么淡定,我……我还是真佩服你!” “嗬!”思楠歪嘴冷笑着,“仇人?如今……他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柴伯庸挑着一只眉毛:“是吗?” 思楠转动脖子,望着他的侧脸道:“你知道……今天,你为什么会输吗?” 柴伯庸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转头与她对视:“为什么?” 思楠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继续面向前方,自然地靠在车椅后背,只说了两个字:“浮躁!” 柴伯庸苦笑着:“这是什么意思……” 思楠的身体随着车身微微晃动,低沉的声音显得慵懒无谓:“伯庸,我们通过搅动商界来助攻我党势力无可厚非,可你得搞清楚,我们情报局的主要职责,就是挖掘一切地下反抗势力,你可别……本末倒置了!” 白思楠的一席话,让柴伯庸的心“咯噔”一晃,他此时才明白,思楠早已变了,不只是变得冷血无情,更加变得城府极深,仿佛自己也看不透她…… 许久,柴伯庸道:“思楠!新上了一部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 “不必了!回去我还有事!”思楠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脸上没有一丝涟漪。 柴伯庸撅起嘴,尴尬地点点头,这炙热的阳光下,冰冷的汽车里,是两颗永远都无法靠近的心…… (医馆) “清姐!我来晚啦,嘻嘻嘻——”杨靖儿挽着梁清的胳膊,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撒着娇…… 梁清抿嘴,又嫣然一笑:“怎么?今天又起晚了啊?” 杨靖儿的笑容渐失,无奈地摇摇头…… 梁清挑拣药材的手定了定,随口问道:“那怎么就迟到了呢?” 杨靖儿行至前台,一手托着下巴,目光呆滞:“我今天一早,去码头了……见到……思楠了……”她顺势垂下脑袋,如泄了气一般。 梁清见状不对,便走了过去:“思楠……怎么了?” 杨靖儿抬眸,抽动的嘴角欲言又止,纠结许久才道:“思楠……加入了国名党,而且,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酷……无情……残忍……我真的无法想象,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清听到这个消息,瞳孔微微震动,很快,又摸摸杨靖儿的脑袋道:“路,都是自己选的,她既然决定走这条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杨靖儿咬着嘴唇,刚要说些什么,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申报!来拿报纸啦!” 梁清回过神,拍拍她的肩便三步并作两步出门去了! 每天一张报纸,成了医馆的日常,而梁清对其他的没有一丝兴趣,她只看……申报中栏! 杨靖儿黯然伤神后,长长呼了口气,开始自己的工作,可抬眸间,竟瞧见了梁清撑元的双眼,直觉告诉杨靖儿,清姐……应该等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靖儿……你……你看着店……” 梁清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找到“家”的喜悦,还是等了这么久后释放的激动,她没等杨靖儿回答,便小跑进了后院。 杨靖儿瞧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浅浅地笑了,她知道,这是清姐所认为的……价值所在。 梁清回到自己得房间,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出来,杨靖儿虽有好奇之心,也忍着没有去打搅她……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铺上一层灰蓝,渐渐地,越来越黑,仿佛也要挤到人间,压压人们本就沉重的双肩。 杨靖儿来到门前,望着远处乌云盖顶,人们步履匆匆,想必,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忽然,天际划过一道长长的闪电,似乎要把天幕劈成两半了,随即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鸣,响彻云霄……就这样,闪电、雷鸣……反反复复,雨……还没有到来! 杨靖儿小声嘀咕:“这雷公电母,得憋着多大一场雨啊……” “靖儿?” 梁清竟然出来了,瞧瞧外边阴沉沉的天气:“靖儿,你快回吧!一会儿下起雨,就麻烦了。” “轰隆隆——”又是一阵巨响,仿佛要吞没人间! 杨靖儿被吓得一哆嗦,叹了口气:“哎……这天气,比人脸变得还快……” 杨靖儿拿起门后的雨伞,牢骚着:“清姐,那我先走了,不然真就成落汤鸡了!” 梁清点头示意,杨靖儿小跑着想家的方向奔去…… 果然,天总是要满足你心里一切“墨菲定律”! 你想什么,这件事,便可能真的发生…… 大雨倾盆而下,简直是没有断开的粗线,不加修饰,直注人间。 杨靖儿举着雨伞,迎面而来一股冷风,吹得她差点向后仰倒。 她赶紧调整方向,用雨伞,顶着风,一路艰难向前,膝盖以下,早已湿透了,这狼狈的模样,让她竟然想飙脏话…… 突然,一双大手轻扶在她右肩,同样的一只大手,包裹着自己些许颤抖的小手,令摇摆不定的雨伞,变得岿然不动,杨靖儿猛地抬头,没错……是她此刻心中想着的那个人…… 熊智宸躺在沙发上惬意休息,被窗外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震醒,许是心有灵犀,他没来得及穿外套,便冲出熊府去接杨靖儿回家…… 此刻的他浑身冰凉,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地从额间滴落水珠,眉宇间的柔情却点亮了这灰蒙蒙的周遭…… 即使二人的衣服被这风雨无情地洗礼,可分明能感受到这湿透的衣服下,是两颗温暖炙热的心…… 杨靖儿低眉浅笑,一抹绯红爬上了脸颊,她此刻,觉得自己如雄鹰翅膀下雏鸟,在这无情地风雨中,也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结实的胸膛,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熊智宸垂目,浅望着眼前依偎在自己胸前的杨靖儿,控制着嘴角,可上扬的脸颊,分明也同样爬上一抹绯红…… 他们虽没有言语,可此时,他们二人的眼里,恐怕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恶劣逼人的天气,更没有冰冷湿透的衣服,也许只有……同一把伞下自己眼里的对方…… 第69章 梁清暴露 岁月总是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消逝,这短暂的风平浪静下,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更加可怕的阴谋…… 而这依旧纷华靡丽的上海滩,要说哪里变了,却说不上来,要说完全没变,分明能感受得到这上空越来越阴冷的气压。 杨靖儿待在屋里闷得难受,想出去透口气,便坐到医馆的门槛上,面向人群,百无聊赖…… 突然,人群中几个身着汗衫,却面容清秀的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香烟摊、生煎摊、水果摊……今天的小贩还真多。 他们虽然穿着老百姓的粗衣麻布,可脚下踩着的黑布鞋一尘不染,总是与“老百姓”这三个字格格不入。 杨靖儿故作随意的东张西望,决定一探究竟…… 她起身,悠悠闲闲地来到路对面,看似要挑选什么东西…… 几位小贩看着她来了,不自然地对视一眼。 “哇!你这儿的苹果好大啊?”杨靖儿张大嘴巴,两眼放光,瞧着水果摊大声道,论演戏,她还是有经验的…… 那小贩定了定,随即低头哈腰,谄笑着介绍:“小姐,可真是有福了,我们家的苹果,可是这一带最好的了!您要不要买点儿?” 杨靖儿眯着眼,一个劲儿地点头:“必须的!必须来点儿!” 那小贩拿来纸袋,蹩脚地装着眼前亮红的苹果,杨靖儿彰显着她吃货的模样,傻里傻气得“呵呵”直笑。 她接过他递来的苹果,付了钱道:“你可得常来,我要是吃完了还要买呢!” “是是是!小姐慢走啊!”小贩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杨靖儿抱着苹果转身,朝着医馆一蹦一跳地离开,可笑嘻嘻的脸瞬时阴沉,僵硬的胳膊也越抱越紧,她努力控制自己轻轻松松地踏进医馆…… “怎么办?清姐上山采药……不会发生什么事儿吧?”杨靖儿声音微颤,低声呢喃…… 她紧张地咬着手指,回想着刚刚的一切:那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游刃有余,她还是听出了他略微生疏的中文…… 递苹果时,虎口处刺眼的老茧,她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那是长年累月用枪留下的…… 直觉告诉杨靖儿,他们——是日本人,而他们此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难道……清姐暴露了…… 她不敢往下想,一颗心提到嗓子边,堵的她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靖儿!我回来啦!” 梁清这一声,杨靖儿猛地一抽,刚想过去,瞟见了敞开的房门! 便抱着那一袋子苹果。提高嗓音:“清姐!你快尝一尝,这是我刚买的苹果,又大又甜,超级好吃!” 杨靖儿声振屋瓦,吓得梁清一个哆嗦,木讷地看她向自己走来:“你干嘛?这么大声音?我又没……” 梁清话还没说完,杨靖儿便用苹果堵上了她的嘴,笑容可掬的样子让梁清疑惑不解…… “清姐!一会儿去后院!”梁清吃苹果地间隙,杨靖儿低声道。 梁清顿了一秒,与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清姐,怎么样?很好吃吧!”杨靖儿眯起双眼,故意问着。 “嗯嗯!确实挺甜的!”梁清也配合着她。 透过医馆的门,能清楚地看到,她们一人一颗苹果,吃得津津有味…… 午后,一连几日灰蒙蒙的天终于渐渐消散,云层里,一缕阳光钻入人间,接着,又是一缕,直至整个太阳露出笑颜,那一抹久违的湛蓝似乎沉睡了许久,才渐渐醒来…… “靖儿!太阳出来啦!你快来帮我晒晒药材!”梁清扯着嗓子高喊,怕是几里之外都能听的清楚。 “来啦来啦!”杨靖儿应和着,便小跑着溜至后院。 二人在后院相会,四目而视,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屋里! 刚进去,梁清便一下子转身问道:“靖儿,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杨靖儿扶着梁清的手臂,表情也瞬时变得严肃:“清姐,你不觉得……门外的那些个小贩,有问题吗?” 梁清转眸回想着,又道:“确实,最近多了不少,难道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他们的衣服都十分干净,根本不像平常谋生计的人,而且,我今天去买水果,听得出他们的口音,很像……日本人!” 梁清瞳孔微震,身体僵硬几秒,低沉着声音,又紧张道:“靖儿,没事儿,你也别紧张,现在日本人虽然在上海秘密活动,但是还不敢轻举妄动,你别去招惹他们了,免得惹祸上身……” 杨靖儿抓住梁清的手,满眼担心的担心难以掩饰:“清姐,他们既然能找到了这儿,一定是已经在怀疑你了,你到底有什么任务?能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梁清垂目,轻轻呼了口气,挤出一丝浅笑:“靖儿,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几天,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就算他们抓着我,也没有办法!” “真的?”杨靖儿将信将疑,可胸中的小鼓一直叮叮咚咚敲个不停! “当然了!你快去前厅吧,免得惹怀疑……” 杨靖儿听着清姐的话,挪步前厅,时不时回头望望清姐的笑颜,自己……却也怎么也笑不出来。 梁清见杨靖儿身影消失在前厅,满脸的笑容瞬时收起,迅速翻找出那日的申报,搬出电报机,“嘀嘀哒哒”传送着紧急情报。 日方暗窥,恐已暴露,请求指示! 鹏雁 不知不觉,黄昏已至,门外的来往的过客步履匆匆,那些个摊贩也收拾着摊位,一个个丧气而归…… 杨靖儿伸着脖子,看街道上那些日本人都离开了,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悬挂一整日的心这才聊聊平静。 此时,梁清从后院进来,似乎一身轻松,言笑晏晏:“靖儿,天快黑了,你收拾收拾回家吧!” 杨靖儿三步迈到梁清面前:“清姐,你把门关了,今天和我回家住吧!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 “嘻嘻嘻——”梁清笑出了声,“我能有什么事儿,你瞧!人家不是走了么?如果他们要抓我,早就动手了!” 杨靖儿喘着粗气,还是不放心…… “走吧走吧……明天见啊!”梁清推搡着杨靖儿,顺手关上了店门。 杨靖儿望着门缝透出的昏暗灯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门内的梁清,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杨靖儿走了,才缓缓挂上门栓。 她缓缓行至桌前,思绪乱飞,她深知,自己已经暴露,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去保护靖儿,保护情报…… 第70章 进入那个只属于梁清的世界 白天的租界,虽没有夜晚那般华美富丽,但这些绝美的雕梁画栋,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这琼楼玉宇间,有一栋三层楼的欧式建筑,墨黑的铁门外,几位身着黑衣的健硕男子笔挺地站在那里,一瞧,便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物,这里......便是刚刚被分离出来的国军情报局。 寂静的办公室里,白思楠正笔直地坐在那儿,整理着文件,全然没注意到已经进来的柴伯庸。 “呦!这么忙啊?我没有打扰到你吧!”他见思楠久久没有抬头,便开口了。 思楠没有抬头,只是挑眉瞟了他一眼,手中的文件并没有停下:“你来的正好,李曼的案子......我有许多问题!” “哦?那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柴伯庸也许只有在思楠面前,他的笑......才不那么虚假。 思楠将文件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一手支撑着下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们那日跟踪了李曼一天,她又是做头发,又是看电影,又是照相的......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好像她在故意遛你们!” 柴伯庸眨巴着眼,没法反驳。 “还有,她去了那么多地方,就没有故意留下什么线索给她的同伙吗?那些店铺都查清楚了吗?”思楠质疑着,那样子......简直如一位身经百战的女将军。 柴伯庸晃了晃神道:“这个我们每一家都仔细盘查过,不是多年的老店,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产业,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白思楠舔了舔嘴唇,扶着下巴的手顺势摸了摸鼻尖:“嘶......听说,她在刑场上是自杀?” “嗯!没想到这样一个女子,还真是有骨气!”柴伯庸撇嘴点头。 “她仅仅......是为了保护她丈夫?当时刑台下,就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思楠嘀咕着。 柴伯庸挠了挠头,些许不耐烦道:“当时我们也没想到她会自杀,本来就是用她来掉鹏雁嘛,谁知道......哎......” 白思楠起身,行至窗前:“李曼,是顾顺吐出来的,那顾顺不知道鹏雁是谁吗?” 柴伯庸摇摇头:“顾顺说李曼是鹏雁联系的中间人,并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中间人?也就是说,这个鹏雁,是个独立的个体,也许现在,都没有人接头了......”思楠双手插兜,目光犀利,似乎,下着什么决心。 许久,柴伯庸开口了:“思楠,要不要去吃个午餐?”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一会局里吃一口就行!下午,我去看看顾顺,说不定还能问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回过神的思楠又坐在办公桌旁,翻动着文件。 柴伯庸凑近道:“思楠......你自从南京回来,真成了一名顶合格的军人了。” 白思楠翻动的双手停顿了下来,挑起眉毛道:“伯庸,自从我们一起共事,我发现你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情报局的事情,倒是对码头、商会很是上心,我还真是不明白,我的上级......究竟在不在专心搞情报?” “哈哈哈......”柴伯庸的表情凝固一秒,随即仰天大笑起来,“不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哎,不过,这份心你可别用在我身上,上面给的任务,我也是不得不完成好吗?” 思楠歪嘴冷笑,低头继续整理文件,没理会他。 柴伯庸望着她,脸上的波澜渐渐消逝,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天空刺眼的太阳穿过狭窄的小窗,照进一片昏暗场所,这里阴冷、潮湿,时不时传来几声老鼠的“嘶嘶”声...... “嗒!嗒!嗒......”这是军靴与水泥地碰撞发出得比这空气更加寒冷的声音, 白思楠沉着脸,来到一间牢房,停下了脚步...... 数根密密的铁棍后,一位男子蜷缩睡在简陋搭建的木板床上,破烂的衣服散发着阵阵恶臭,干瘪的身躯似乎都脱了人样。 “顾顺!” 思楠面无表情叫出他的名字,竟把他吓得一哆嗦,他猛地起身,眯了眯眼,望着眼前面容姣好,却冷若冰霜的女子问:“你是谁?” 思楠歪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顾顺垂头,无奈道:“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鹏雁,是男人还是女人?”思楠没有理会他,而是径自问着。 顾顺缓缓摇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力气:“不知道!” 思楠抿着嘴,始终没有眨眼:“那李曼怎么与鹏雁联系,比如......电报?” “嗬!”顾顺冷笑一声,“不知道,他们有单独联系的密码本,我上哪儿弄去?” “顾顺!你想好再说,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思楠稍稍提高声调,虽不大声,却令人毛骨悚然。 顾顺抬头望向她,一脸的生无可恋:“呵呵呵......哈哈哈哈......” 昏暗的监狱里充斥着他的笑声:“我已经成叛徒了,能说的我也都说了,可你们许诺我的话呢?说什么会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上海,哈哈哈哈......今天你们就算把我杀了,我也只知道这些东西了......” 思楠就这么望着他,心中没有丝毫波澜,更没有因为他说得话而恼羞成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顾顺,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为国军提供的线索,你放心,这条命,我会给你留着!”说罢,便转身离开。 身后,却传来顾顺仰天长啸:“你们啊!赢不了......” 思楠听到这话,脸颊微微抽动,目光也渐渐凶狠,她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亲手抓住鹏雁。 (医馆) 今日的医馆门外,那些的小贩竟不知所踪,杨靖儿凑到梁清身前轻声嘀咕:“清姐,那些日本人呢?” 梁清瞟了外边一眼道:“应该.....从我这儿查不到什么,就不来了吧?” “这么随意吗?”杨靖儿疑惑不解。 “怎么?你希望他们天天窥视着我啊?” “不不不......”杨靖儿连连摆手摇头。 梁清骨碌着眼珠,上前关上了医馆门,一旁的杨靖儿顿在那里,不知道清姐要干什么...... 谁知,梁清拉着她的手便进了后院,杨靖儿就那么被揪着,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来到卧室,杨靖儿忍不住了:“清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梁清回眸一笑,缓缓扭动床头的烛台,身后的化妆台,竟然缓缓移动,赫然露出一条密道,吓得杨靖儿连连后撤...... “靖儿,要不要进去看看?”梁清笑颜依旧。 “我......我可以吗?”杨靖儿的星眸瞪圆,显然还没晃过神。 梁清微微点头,牵着她,进入那个......只属于她的世界..... 第71章 杨靖儿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安静、狭小的昏暗空间里被布置得满满当当,拐角的衣架上,挂着熟悉的现代衣服,不知被熨了多少回...... 桌上,一台发报机静静地立在那儿,旁边是一沓又一沓旧报纸,而墙面上,是一些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照片,和一堆密密麻麻的红笔勾勒的线条。 “清姐......这些......”杨靖儿瞠目结舌,她只知道清姐是一名地下党员,却不知在这温馨的小屋后,竟有她夜以继日挥洒信仰的一方天地。 梁清的面容渐渐变得严肃:“靖儿,这些......就是我在这个年代,所拥有的一切!” 杨靖儿回眸望向梁清,不禁心生敬意,她缓缓迈开步子,环视着小屋的一切,又摸了摸一尘不染的电报机问:“清姐,你带我来这儿......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梁清上前,垂目,与她一同摸着这台发报机,思绪万千,又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我想和你之间,没有秘密。” 说这话的梁清,始终没有与杨靖儿对视。 杨靖儿微微蹙眉,紧接着她的话:“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些,我又不会怪你,再说了......你就不怕,我靠不住啊?” 杨靖儿凑近梁清的脸,眯起眼睛坏笑道。 梁清迎上她的目光,一本正经压低嗓音:“你靠得住!” 杨靖儿脸上的笑凝固一秒,又摆手道:“我可是贪生怕死之辈哦!” 梁清低眉浅笑,没有说话。 杨靖儿弯下腰,双眼放光,好奇地鼓捣着桌上充满年代感的发报机:“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发报机啊?真的是......太神奇了!” 梁清扶着她的肩,示意她坐下,又挑眉道:“怎么样?要不要玩儿啊?” 杨靖儿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而梁清顺手打开开关:“靖儿,来,戴上耳机,手要放到这里,这种发报机要与对方有相同的频率,轻点时,也有长有短,有快有慢,你试试......” 杨靖儿眼都不眨一下,一丝不苟地听着:“诶?我就这么乱点,人家怎么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啊?” “这个时候……就需要密码本啦!”梁清耐心地指导着。 杨靖儿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眼下,梁清看似在满足杨靖儿强烈的好奇心,实则在教她如何使用这台专有的发报机...... 因为,只有杨靖儿——才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码头) “石头,这批货不能摔,让弟兄们轻点儿移到仓库!”熊智宸指挥着。 石头应和道:“好嘞!” “智宸!” 熊智宸应声回眸,原来是思睿:“诶?你来的正好,你们白家的货,刚到,正在入库呢!” 思睿点头“嗯”了一声,与熊智宸齐肩,望着这络绎不绝的码头...... 许久,熊智宸转头瞄了思睿一眼,欲言又止,舔舔嘴唇,又转了回去。 思睿的用余光感受到,弯起嘴角问道:“怎么?什么事儿这么难以启齿啊!” 熊智宸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那天......我见思楠了,她好像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思睿的眸子瞬时变得落寞,脸也耷拉下来,叹了口气道:“她的确变了......不只是你,我也觉得不认识她了!” “她在南京究竟经历了什么?”熊智宸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思睿摇头:“不知道,他们组织机密,我写的信也只是送到军校,不知有没有到她的手里......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熊智宸又面向黄埔江,低沉着嗓子:“那天,她对着一个人开枪,眼睛都没眨一下,我真不敢相信,我们从小宠到大的妹妹,竟然会成为这个样子!” 思睿抿嘴,没有说话,二人面朝江水,一动不动,心中......百感交集。 “呦!思睿也在啊?”柴伯庸吊起的嗓音将他们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伯庸?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熊智宸寒暄着,思睿却瞟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 柴伯庸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又尴尬抽回:“呵呵呵......这不有一艘大货船要从这儿上货嘛!我来瞧瞧!” 思睿突然回头,歪嘴道:“这批货你亲自出马,看来,是一批顶重要的货了?” 柴伯庸瞳孔微震,又展开灿颜:“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嘛!上面交代,我哪敢不从啊!” “嗬!”思睿冷笑,没有理会他。 “到是思楠......” 柴伯庸的话又让熊智宸与思睿猛地看向他,思睿忍不住问:“思楠怎么了?” “奥,也没什么,她现在很优秀,是我们情报局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你应该为她骄傲啊!”柴伯庸阴阳怪气着,令人厌恶。 思睿盯着他,目光如炬,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因为在他心中,如果不是柴伯庸的挑拨,思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熊智宸上前,挤开了他俩,笑着说:“骄傲骄傲!当然骄傲!” 又故作谄媚道“不过,伯庸啊......你与思楠一起共事,工作上的事,还得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柴伯庸整理整理风中凌乱的头发道:“那是自然!毕竟思楠......也是我在意的人嘛!” 听到这儿,思睿忍不住了:“嗬!在意的人?你如果在意她就不会鼓动她去参加军校,更不会将她送到南京,硬生生把她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思睿啊!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又没绑着她去上军校、去南京,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而结果证明,思楠确实已经成长成一名合格的特工了!”柴伯庸两手一摊,故作无辜的样子。 思睿刚要上前理论,被熊智宸一把抓住胳膊,微微摇头。 “伯庸,瞧瞧,你们的船要进港了......”熊智宸一手指着口岸不远处,一边转移着话题。 柴伯庸极目远眺,又回过眸子道:“那......我就先去瞧瞧,你们二位接着聊?” 熊智宸假笑摆手示意。 他二人望着柴伯庸晃晃荡荡地离开,思睿道:“这个柴伯庸,阴险狡诈,思楠天天跟他在一起,怕是会变得更快!可是......我好像真得管不了她了!” 思睿垂目,黯然神伤。 熊智宸一把搭着他的肩道:“思楠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判断,选了自己要走的路,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别太自责了!” 思睿深吸一口气,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作为哥哥,思楠的变化......始终是他心底最懊悔的伤疤! 第72章 也许,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白调查员,这是你让查好的资料,全在这儿了!”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男子抱着一摞文件小声说道。 “好,多谢!”思楠接过资料,点头道谢。 男子出去后,随即,她坐了下来,潜心贯注地研究起这一沓厚厚的资料,这里面,大到李曼与丈夫参加的各项活动,小到她去哪个菜摊买过蔬菜,都应有尽有...... 万籁无声的办公室里,唯有思楠翻动纸张的“沙沙”声,突然,指尖翻动的纸张停住了。 她紧紧皱起了眉头,杨靖儿工作的医馆赫然出现在纸上:“李曼......竟然去那儿看过病?而且,隔三差五就去熏一次艾......”思楠轻声呢喃。 瞧这上面的资料倒也没什么问题,良久,她摇摇头,许是自己对杨靖儿太过敏感吧! 思楠继续翻动着,犀利的目光来回扫视,生怕放过一丝可疑之处...... 忽然,她的双眸再一次震动,在李曼行刑当日,刑场下的看客名单中“梁清、杨靖儿”的名字是那样刺眼! 思楠猛地站起,微微上扬且抽动的嘴角,瞠圆的双眼里是欲望,还是兴奋,难以判断...... 总之,她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只见思楠拿起外套,冲出了办公室,刚好碰见来找她的柴伯庸,可她的脚步并没有停顿,而是直接越过了他。 “诶?思楠?风风火火地干嘛去?”柴伯庸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思楠急促的脚步顿住,又返回面向他:“李曼死的那天,杨靖儿在刑场下,是吗?” “对呀!”柴伯庸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她,回过神来又问,“你不会是怀疑她吧?这不可能!” 思楠的脸沉了下来:“李曼生前,经常去她们那儿看病,死时她们又出现在刑场,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应该......是巧合吧!那天刑场下的每一个人都查了,杨靖儿虽然失忆查不到什么底细,但很多方面表明她确实没有什么疑点!”柴伯庸分析着。 白思楠默不作声,良久,抬眸道:“就算她不是共党,医馆也绝对有问题,我要去看看!”说着,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诶?等等!我陪你去!”柴伯庸伸着一只手,赶忙跟了出去。 (医馆) “把这贴膏药贴在风湿处,一天换一次,就会有好转的。”梁清眯着双眼,送病人出门。 病人作揖道谢,便离开了。 梁清扭动脖子,舒展着腰身,并没注意到远处锃亮漆黑的汽车里,有两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她们...... 她深呼吸着空气,转身回去,见杨靖儿正一手扶着下巴发呆,一手的食指敲打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 梁清“噗嗤”笑了出来,走到她面前,双手在她眼前来回晃动,杨靖儿这才晃过了神。 “你呀!想什么这么出神?”梁清收拾着药品,调侃道。 杨靖儿尴尬地笑了起来,舔舔嘴唇道:“呵呵呵......我能想什么啊?发报机都搞不明白,这两天手指都不停使唤,逮着个东西就想敲敲敲!” 梁清凑过来,与她同坐,弯弯眉眼:“靖儿,你已经学得很好了!” “真的?”杨靖儿抬眉。 “当然啦……我们家靖儿这么聪明,学啥都能一学就会!”梁清故意拐着调子,满脸坏笑。 杨靖儿听出了清姐话中的调侃,伸出手就要挠她痒痒:“你竟然取笑我!” 梁清忙起身躲闪着,二人围着桌子左转右转,此时的脸,没有一丝愁容,仿佛那柔软的夕阳都用力爬进门框,要摸一摸她们灿烂的笑颜...... 思楠透过医馆的门,冷冷地看着她们嬉笑、打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可心......分明有一阵刺痛,而包裹这份疼痛的,是源源不断的愤恨! “我看......是你想多了吧!你瞧瞧,那就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女人!”柴伯庸挠挠脑袋,忍不住开口了。 思楠咬着牙,久久没有开口。 柴伯庸见她没有回答,呼了口气,也没有多说。 “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思楠蹦出两个字,可眼底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散。 柴伯庸“哦”了一声,挂档、踩油门,车......缓缓行驶。 路过医馆时,思楠一只手撩起车窗边纯白的窗帘,露出半张阴冷的脸,她的眸子,停落在杨靖儿眉欢眼笑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也许,如今的思楠满心都是她的情报工作,也或许,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熊府) “我回来啦!”杨靖儿摇摆着手臂,进门就大喊,谁知,屋里却空无一人:“咦?人都哪儿去了?”她探着脖子嘀咕道。 又转身来到院子中,指着打理花草的丫鬟:“少当家呢?” 那丫鬟对她鞠了一躬道:“少夫人,少当家的中午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那......小红呢?” 丫鬟摇摇头,显然什么也不知道,杨靖儿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她弓着腰,拖着步子回到房间,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地叫着,无奈,杨靖儿来到厨房,想着能找点儿东西填一填肚子。 只见她搜罗出一根胡萝卜,便啃了起来,刚出厨房门,就撞上了小红。 “少夫人!你是兔子吗?怎么生吃起胡萝卜啦?”小红指着她手中的萝卜,惊讶道。 杨靖儿用力嚼着,又白着眼:“你以为我爱吃啊?这不饿了么!又没有饭吃!”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到有几分可爱。 小红“噗嗤”笑出了声:“好好好,我马上就给少夫人您做饭!” 杨靖儿迅速扔掉手中的萝卜,跟屁虫一般挨在小红身后,仿佛等不及了。 “诶?智宸怎么不在呀?”杨靖儿随口一问。 小红回头:“你不知道吗?少当家的去汉口了!” “汉口?去那儿干嘛?” “长江发洪水了,死了好多人,白少爷组织商会募捐了一笔物资,少当家陪同白少爷送物资去了!”小红继续忙活着做饭,杨靖儿却呆在那里。 许久,才挪着步子出来......这场洪水,她听说过,因为救援水平有限,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国家也就此陷入赈灾、疫情当中,而日本,正紧锣密鼓地筹划着所谓东亚共荣的一场血雨腥风...... 若不是小红提醒,杨靖儿都快忘了,九一八......正迈着它无情的步伐,越来越近。 第73章 有人活着,就得救 碧空如洗,一架客机轰鸣而过,仿佛也在为这场灾难哀鸣,熊智宸低头俯瞰,整个汉口,一片汪洋…… 过道那边的思睿也是满脸愁容,心情沉重,整个飞机里鸦雀无声…… 也许只有处于这样一个制高点,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天灾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多么无力…… 飞机落定,一行工人抓紧时间卸下他们带来的物资,熊智宸与思睿对视一眼,便出发去城中。 虽然,他们早已做足了准备,可汉口市大街小巷的灾情,依旧那样触目惊心。 曾经繁华的中山路上,浊涛滚滚,一望无际,来来往往的皆是大轮小舟,或是穷苦人家简陋的竹筏…… “智宸……真的是太惨了……”许久,思睿忍不住说了一句。 熊智宸望着眼前的高楼、电杆就这么泡在水里,又瞧了瞧四周衣衫褴褛,悲恸渺茫的百姓,发出一声哀叹,用力地挠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路过一栋即将倒塌的洋楼时,思睿猛地坐起:“智宸,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呼救啊?” 熊智宸仔细听,果然有一个微弱地声音在喊着“救命,救命……” 思睿迅速叫船长停了船,让他靠近那栋楼。 可船长却踌躇不前,面露难色…… “怎么啦?有人在喊救命你听不到吗?”熊智宸焦急地提高分贝。 “二位少爷,不是我不想过去,实在是……你们看那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了,谁还敢过去呀?” 的确,这栋楼在几日的浸泡下摇摇欲坠,不稳的根基随时都有可能瞬间崩塌…… “我看呀!你们还是别去了,我的任务是送你们去难民营,你们可不能出什么岔子……”说着,便又开始发动船。 谁知,思睿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既然里面有人活着,为什么不救,你要是怕,就先去旁边的船待着!” 一旁的熊智宸邪嘴歪笑,搭着船长的肩膀将他领至旁边的小船,道:“借用一下你的船,一会儿就回来!” “诶?不可以呀,你们都是上海来的贵客,可不能出什么事儿啊!这我怎么和上面交代啊!回来……” 船长伸直两个胳膊,扯着嗓子试图阻止,可事实这证明,并没有什么用。 思睿缓缓发动船身,徐徐挪向那栋楼,他舔着嘴唇,紧握的双手努力地控制着船底激起的浪花,生怕牵引起楼体的坍塌…… 泛滥的洪水淹没了这楼底层的入口,熊智宸左顾右盼,发现旁边的电杆刚好挨着二楼的窗口,他脱掉外套道:“思睿,你控制好船,我上去看看!” “好!你小心一点!” 说着,熊智宸一个健步,扒在电杆上,又一步一步地向上爬,手臂凸起了青筋,额头渗出了汗珠,挪到窗口时,他伸脖子眺望,瞧见了趴在地上的男孩,他的脚被倒下衣柜压着,无法动弹…… 熊智宸瞅准位置,深深呼了口气,猛地纵身一跃,扒住了窗口,终于钻了进去,可楼身,似乎出现了微微晃动…… “智宸?怎么样?” 窗外的思睿高喊,智宸回应了一声:“没事儿!我看到他啦,你等一下!” 熊智宸没等站定,就冲到那男孩面前,他呼吸微弱,微微睁开的眼睛见有人来了,用尽力气说了一声“救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就你出去的!”熊智宸便说,边用力尽全力搬动他身后的衣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孩渐渐失去意识,熊智宸汗如雨下,可衣柜依然纹丝不动…… “小朋友,你别睡啊!我马上就能救你出去了!”他喘着粗气,唤着男孩。 男孩在他的声音中张开双眼道:“我不是……不是小朋友!我已经14岁了!” 熊智宸轻轻打开衣柜,将里面的衣物迅速拿出来,又故作轻松道:“啊?那你岂不就是男子汉啦?” “嗯!”男孩从嗓间斩钉截铁地发出一声。 “我叫熊智宸,你叫什么啊?小男子汉?”熊智宸不停地与他说话,希望这样能帮他恢复意识…… “曹飞……曹操的曹,张飞的飞……”男孩回答着。 “呦!还真是和霸气的名字,我认识一个人,也喜欢这么介绍自己!等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熊智宸眼底闪过一丝涟漪。 男孩皱了皱眉,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熊智宸咬着牙,发出一声闷气,将衣柜搬了起来,扔到一边,楼身再次摇晃。 他扶起曹飞道:“我们得赶快走了!房子要塌了!” 说着,便要背他,谁知他拐着一条腿,行至床头,将相框里一家人的照片取出,放在胸口…… 熊智宸望着他,眼眶些许湿润。 他轻手轻脚背起曹飞,顺着电杆滑至船上,思睿赶忙开船,刚刚离开,那房子……轰然倒塌,淹没在一片浊泥里! 曹飞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家毁于一旦,没有留下一滴泪! 晃了晃神,掏出胸中的照片,轻轻地抚摸,思睿递来水和干粮,熊智宸细心地帮他处理伤口。 “忍着点儿啊!有点儿疼!” 曹飞抿着嘴,咬着牙,点了点头,并没有蹙一下眉…… 熊智宸抬头,望向他,鼓励道:“不错呀!真像个男子汉了……”又瞟了瞟他手中的相片,沉下了脸,“你爸妈……” 男孩小心翼翼将相片放回胸中,深吸了口气,喝了些水:“谢谢你,叔叔……要不是你,我现在就死了……我爸妈……在渔船上工作,应该已经……” 思睿拍拍男孩的肩膀,道:“你很坚强,我相信你爸妈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他干瘪的嘴唇挤出一丝微笑,这让熊智宸与思睿深深触动,这样一个男孩究竟要经历什么,才有这般百折不挠的意志。 “二位少爷,前面就是难民营了!” 船长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思绪,他二人扶着曹飞,往难民聚集地前进! 可刚走了不远,眼前的难民营,让他们的脚步顿在那里…… 简易搭建的木质帐篷漏风漏雨,随处可见的烂衣破鞋,抱着婴儿的母亲双目空洞,倚在木框门前的老人纵横老泪,几位年轻力壮的青年正扛着木头,挥洒汗水…… 这一幕一幕,哀感天地,触动人心,熊智宸与思睿相视一眼,便扶着曹飞走了过去…… 第74章 行侠仗义怎么能少了我 “太感谢了……你们真是雪中送炭啊!”一位雪鬓霜鬟的老人紧紧握着思睿的手,老泪纵横。 一旁的熊智宸正与工人们挥汗如雨,搬动着各类救援物资……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别客气,来……快坐下!”思睿扶着老人踉踉跄跄地坐下。 熊智宸和思睿席地而坐,与老人寒暄着,丝毫没有阔家少爷矫情的架子…… “你们是从上海来的?”一边的曹飞探着脑袋问。 熊智宸面带微笑:“是呀!” “上海……听说比我们汉口还繁华?”曹飞揉揉腿随口问道。 熊智宸摸了把他的脑袋,歪嘴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海?我养你!” 眼前的曹飞,刚强坚毅,颇有几分杨靖儿的样子,如今他家人尽失,熊智宸有心想带他回上海! 谁知,曹飞扬起下巴,提高嗓音:“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思睿的脸泛起一丝波澜,柔软着目光望着他:“呵呵呵……你一个孩子……怎么养活自己啊?” 曹飞慌乱地眨眨眼睛:“我……我可以去端盘子,可以去扛货,干什么不行啊?” “哈哈哈……”熊智宸仰天而笑,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好小子!有志气啊!” 曹飞红着脸,低下了头…… 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让这惨淡的难民营,多了几分温暖,几分人情…… 向晚的微风轻抚脸庞,撒在崭新黝黑的铁道上,少了几分浮躁,似乎也在同情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今日,熊智宸与思睿并没有回早已安排好的酒店,而是与这些难民一起宿在了这简易的木帐篷里…… (次日) “诶?起床啦!你们可真能睡!”曹飞不耐烦地发着牢骚。 熊智宸眯起一只眼睛,瞅了瞅外面:“怎么连太阳都没有?” “阴天呗!”曹飞应了一句,便一瘸一拐地离开。 思睿也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艰难地扭动脖子,只觉浑身酸痛…… 他们撩开烂布做得门帘,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冻得他俩一哆嗦。 木屋外,乌云遮蔽天日,跟随着这寒风四处飘荡,游离在整个昏暗的空间! “这怕是又要下雨了吧!”思睿嘀咕。 熊智宸伸出一只手,示意一个小兄弟过来:“昨天我们带来许多防水布,你们抓紧时间裁剪开铺在木屋上,要不然一会儿下起雨,人们的屋子都漏水了!” 大家拿起防水布,忙活起来,无所谓男人女人,无所谓老人小孩,此时……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智!宸……” 思睿和熊智宸刚要一起帮忙,就听到了这熟悉的呼喊声。 熊智宸猛地回头,竟瞧见灰蒙蒙的汉口,出现一抹亮色,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杨靖儿的长发披在两肩,一身海蓝色的长裙垂至小腿,一蹦一蹦地迈着小步子,纤细的胳膊微微抬起,努力保持着平衡,宛若仙女下凡,来拯救人间的疾苦…… 熊智宸难掩脸上的笑意,又回过神,大步流星迎了上去,顺势抓住她的手埋怨道:“你来干什么?不知道这儿危险吗?” 杨靖儿死死地抓着他,边向前迈着步,边道:“这种见义勇为的事儿怎么能少了我呢?” 身后的石头委屈巴巴道:“少当家的你可别怪我,少夫人硬要来,不答应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谁受得了啊!” 熊智宸瞥了石头一眼,没有说话。 “靖儿!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到这儿来胡闹?”思睿的语气轻柔地责怪着她。 “白大哥,你们行侠仗义,把我扔在在上海可就不厚道了啊!”杨靖儿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拍,噘嘴抱怨道。 思睿看着他们始终没有放开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这是……”曹飞来送水,撞见了他们。 熊智宸赶忙揪起他的衣袖:“来来来!这就是我要介绍给你的人。” 杨靖儿一脸懵圈地看着眼前一身正气的男孩。 “你好!我叫曹飞,曹操的曹,张飞的飞!”他干脆利落的介绍着自己。 杨靖儿挑起一只眉毛,边点头边竖起大拇指道:“同道中人啊!我叫杨靖儿,杨过的杨,郭靖的靖!” 她伸出的手悬在空中,些许尴尬,眼前的曹飞满脸疑惑问:“杨过……是谁啊?郭靖……又是谁啊?” 熊智宸凑到曹飞耳边:“多谢啊,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杨靖儿的笑脸瞬时凝固,这才响起在这个年代,金庸老先生笔下传奇的江湖还没有出现呢! 只见杨靖儿龇着牙假笑起来:“呵呵呵……就是,很厉害的两个人,和曹操、张飞一样厉害!呵呵呵……” 曹飞顿了顿,明白了过来,弯起眉眼,握住了她的手,杨靖儿这才呼了一口长气。 “杨靖儿,那我……能叫你靖儿姐吗?”曹飞试探着问道。 “当然可以呀!……” “不可以!”杨靖儿的话还没说完,被熊智宸这一声吓得一哆嗦。 曹飞也吓懵了,结巴着道:“为……为什么不可以?” 熊智宸吊着嗓子:“凭什么你叫她姐姐,就叫我叔叔?啊?” “你……本来就是叔叔啊!”曹飞瞪着圆轱辘的大眼睛,无辜道。 一旁的思睿和杨靖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熊智宸喘了口粗气,举起始终握着的杨靖儿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指着,得意道:“她,是我未过门儿地媳妇儿,你叫她姐姐,叫我叔叔,是不是差辈儿了?啊?来……改口!叫阿姨!” 杨靖儿瞪起眼睛,用力捏着他的手:“你幼不幼稚啊?” 曹飞面露难色,舔了舔嘴唇:“那……我就委屈一下……叫你智宸哥吧!” 说罢,便转身去帮忙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杨靖儿与思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熊智宸甩开她的手:“好啦!你呆在这儿别乱跑,我和思睿帮大家把遮雨布铺上。” “待什么待,我来……可不就是帮忙的嘛!”杨靖儿没等熊智宸说话,便扯开步子,向曹飞跑去。 “诶你……”熊智宸伸出地手指停在空中,石头在一旁冷笑一声也去帮忙,而思睿深表同情地拍拍他的背,便向前走去…… “切——都什么人呐!”熊智宸阴阳怪气地抱怨着,又用力搓了搓头发,长叹一口气,晃荡到人群中去…… 第75章 小鸟依人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沉,凛冽的寒风掀起杨靖儿柔顺的秀发,凌乱中颇有几分别样的美…… “曹飞……这样,我叫你小飞吧!好不好?”杨靖儿一边裁剪着遮雨布,一边问道。 曹飞滴溜着眼珠,应声点了点头。 杨靖儿环顾四周,除了阴云笼罩的天,便是一片一片土黄的浊浪,叹了口气:“小飞,你的家人……” 曹飞忙碌的手停顿一秒,又忙活起来:“爸妈在渔船工作,应该……”他没有说下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杨靖儿听到这儿,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摸摸他的脑袋,心疼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 “靖儿姐,你不必安慰我,这场天灾,夺走的又何尝只有我一人的家,我既然幸运地活下来了,就一定要好好活,就算……是为了爸妈吧!” 曹飞的一席话让杨靖儿欣慰的笑了,不知怎的,这个小孩,总和自己在某一方面很是相像。 “好孩子!你真的很棒!”杨靖儿发自肺腑,与曹飞相视一笑……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照亮人间一瞬,随即雷霆万钧,震耳欲聋,刚刚灰蒙蒙的天瞬时变得乌云滚滚…… “马上就要下雨啦!大家抓紧时间啊!” 熊智宸的话还在耳畔萦绕,大雨便毫无保留地倾盆而下…… 雨水打湿了人们的破衣烂衫,老人小孩儿都钻进了铺好的木屋中。 “靖儿!快进去!”熊智宸抓起杨靖儿浸湿的手腕,将她拖至木屋前。 怎料,杨靖儿甩开他的手道:“我才没那么矫情,还有那么多木屋没弄呢!” 倾泻的雨水打的杨靖儿睁不开眼睛,她刚要过去继续帮忙,却被熊智宸一把抱起,塞进了木屋:“剩下的有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呢!靖儿,你就乖乖在这儿待着……” 杨靖儿在熊智宸的柔声里安静了下来…… 这场暴雨,将整个世界变得模糊,透过一层层雨帘,杨靖儿能清楚地看到熊智宸结实地背影,她双手托腮,双眸闪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就在此时,一个焦急地背影出现在雨中,可能雨声太大,遮盖了他的声音。 思睿转头见望见了他,原来,是昨天安排给他们的船长。 船长好不容易步履蹒跚地跑了过来,气都来不及喘,手指一个劲儿地指着旁边的铁轨,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铁轨怎么啦?”思睿擦擦脸上的雨水,扯起嗓子。 “快……快把铁轨上的木屋都拆卸,火车通了,不出五分钟,就有火车要来了!快!”他声音急促,焦急万分。 “什么?这条铁路不是废弃很久了吗?怎么会通?”熊智宸在雨中高喊。 “的确,但是新铁路被洪水淹没,火车只能从这里过!”船长喘着粗气,“别说那么多了,大家抓紧时间清理铁路,否则火车来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条铁路上,大大小小简陋的木屋有十几个,要在短短五分钟之内搬走,真是难上加难…… 思睿与熊智宸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行动起来,加之这不作美的天公,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 大家行动迅速,将木板一个一个地卸下来,扔到一旁,眼看就要卸完了,突然,铁轨上赫然出现了一块巨石,结实地屹立在那儿,许是山体滑坡,跌落至此的…… 要想让火车安全通过,必须将这块儿巨石推出去…… “大家都过来,听口令,我们一起来推!”熊智宸的喊声压过雨鸣声。 “一!二!一!二……”随着这一声一声的号子,这些男人们龇牙用力,青筋暴起,可那巨石,仿佛长在了铁轨上,依旧岿然不动…… “再加把劲儿!”熊智宸咬着牙,胳膊上凸起的肱二头肌快将衣服撑破了…… 突然,一双纤纤玉手扶在石头上,熊智宸猛地回头,杨靖儿正用尽力气,帮他们一同移动巨石。 他刚想埋怨她,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这才是杨靖儿本来的样子…… 远处,火车的轰鸣声穿过雨帘,钻进耳朵…… “火车要到了,大家加把劲儿啊!那可是一车人的性命啊!”思睿咬牙道。 在这朦朦胧胧的雨雾中,他们的身影,总让人觉得,是那样高大…… 终于,巨石被这股力量推动了,大家也瞬时有了信心,“一!二!一!二!”的声音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快…… 远处若隐若现的火车头,冒着白烟,仿佛是着大雨中高贵的绅士,迈着它优雅的步伐,缓缓而至…… 在这关键时刻,巨石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挪走了它沉重的脚步。 他们望着这辆火车徐徐驶过,仿佛上天也感念人们的不易,雨势渐渐变小,而大家的笑颜在此时,更显灿烂…… 熊智宸回眸,望着眼前的杨靖儿,湿漉漉的头发滴答着雨水,海蓝色的裙子沾满泥土,胳膊、脸上也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干嘛?怎么这样看着我?”杨靖儿星眸闪烁,似乎被这雨水冲刷地更加明亮了。 熊智宸弯起眉眼,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简直就是个邋遢鬼!” 杨靖儿垂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狼狈不堪…… “二位少爷,你们还是去酒店洗漱洗漱吧!免得染上风寒呀!”船长语重心长道。 熊智宸瞧杨靖儿瑟瑟发抖的身子:“好!我们去酒店吧!” 说罢,自然而然的搂着杨靖儿的肩,准备离开。 “靖儿姐,你们……要走了吗?”曹飞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听得出来他话语中的不舍! 杨靖儿冁然微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飞,你放心,我走的时候一定会来和你道别的!” “那……一言为定!”曹飞破颜而笑,伸出了小拇指。 杨靖儿湿漉漉的脸上爬上一丝波澜,伸出右手,轻轻勾了上去……其实,曹飞再坚强,他始终……还是个孩子。 他们三人与难民营的男女老少寒暄告辞后,便跟着船长,出发了…… 在回酒店的小船上,许是太累了,杨靖儿如小鸟依人般,轻靠在熊智宸宽厚而温暖的肩膀,眸子都抬不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第76章 他正在害怕着什么 洪水如猛兽一般,将昔日繁华热闹的汉口吞噬得只留下一抹灰色,而在这狂风暴雨之后,留下的一片狼藉中,是人们绝望的眼神,和蔓延在空气中的各类病毒…… 杨靖儿回到酒店里,拖着疲惫的四肢,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可她总觉得自己身上酥酥麻麻的,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靖儿!收拾好了吗?”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熊智宸的声音传来。 “嗯!好了!”杨靖儿一边开门,一边道。 “一会儿我要和思睿去见汉口商会会长商议捐赠事宜,你……要一起走吗?”熊智宸随意坐在沙发上…… 杨靖儿呼了一口气,愁容满面,瘫坐在沙发上:“我……就不去了吧!” 熊智宸见她双颊微红,有气无力的样子,松散的五官瞬时绷紧,迅速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这么烫?我们去医院吧!”说着边扶起她一只胳膊要出发,却被杨靖儿甩开了! “不用了,就是淋了点儿雨,喝点儿热水闷头睡一觉就好啦!现在医院多紧张啊!我就不去添麻烦啦!你快和思睿去吧!” 杨靖儿泛白的嘴唇微微上扬,略显憔悴的面容让人看着就心疼不已。 熊智宸更是揪心,他温柔地环住杨靖儿的身体,宠溺地埋怨着:“让你别出来,这下生病了吧?” 杨靖儿陷在他的怀抱中,垂目浅笑。 良久,熊智宸松开她,抓着她的手道:“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顺便去给你买点儿治风寒的药!” “嗯!”杨靖儿柔弱的应了一声,此时的她卸下了所有的逞强,所有的面具…… 熊智宸不舍地离开,杨靖儿无力地摊坐在沙发上,总感觉眼前的房子左摇右晃,耳边嗡嗡直响,而双脚似是有千金重石…… 她晃晃脑袋,用力眨眨眼睛,一手抓着沙发把手,支撑着身体站直,一步一步挪向桌前,想要喝杯水…… 杨靖儿微微颤抖的手拿起水壶,一缕清水从壶中缓缓滑入水杯…… 此时,杨靖儿眼里,这缕清水,怎么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眼前一片漆黑…… 跌倒的水壶里还流淌着几丝温热,杨靖儿倒在桌边,没了意识…… (汉口总商会) 商会大楼一层虽被大水掩盖,却因根基稳固,并不影响大家办公,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思睿和熊智宸来到这里,商议此次赈灾事宜,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准备离开。 “白会长,这次赈灾,多亏你们雪中送炭,才让难民能吃上口饭,我替他们谢谢你呀……”说话的正是汉口总商会会长张文亮。 思睿微笑道:“张会长客气了,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也是尽了一点儿绵薄之力,后续有什么需要,您尽管直说,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哎……”张文亮愁容苦脸。 “怎么?张会长是有什么难处吗?”一旁的熊智宸顺势问道。 “说到后续工作啊——最难控制的就是灾后瘟疫了,据统计,已经有一些难民营出现了瘟疫……”张文亮扶了扶眼镜,也挡不住眼底的愁苦。 思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又转向他道:“既然出现了瘟疫,就抓紧隔离治疗,在还没有出现的地方做好消毒工作,我帮你联系消毒药品!” “多谢!白会长!”张文亮双手作揖,连连道谢。 “应该的……” 二人告别了张会长,天边已是一片金红,霞光铺洒在他们脸上,到有几分神清气爽。 “回吧!”思睿对船长道。 “等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药店啊?”熊智宸连忙叫住船长。 “药店?你不舒服啊?”思睿不解道。 熊智宸摆手:“不是我,靖儿染上风寒了,给她买点儿药回去!” “严重吗?怎么不早说啊?”思睿些许埋怨。 熊智宸回忆着,没有底气地说:“走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好的!” “二位少爷,别说药店,现在医院都不收病人了,到处都在闹瘟疫,大家都是保命要紧啊!”船长拉着调子。 “那你……”熊智宸提高嗓门儿,被一旁的思睿按了下来…… “我们还是先回酒店看看靖儿,如果她好点儿了,明天一早,咱们回上海!”思睿的冷静沉着,压住了熊智宸躁动地心。 熊智宸呼了口气,让船长开快一点儿…… “智宸啊……你和靖儿现在,真是令人羡慕……而且靖儿如今,好像也离不开你了……”思睿靠在船沿,轻声道。 熊智宸转眸望了望他,又低头微笑:“思睿,靖儿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无论如何,只要她活得开心,我怎么样都可以!” 思睿瞟向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他觉得他俩现在这样两情相悦,真的很好…… 二人倚靠在船边,迎着夕阳,思绪翻飞…… “噔噔噔……” “靖儿……你还在睡觉吗?”熊智宸轻敲房门,小心翼翼试探,可房里没有丝毫响应。 熊智宸瞧了一眼思睿,稍稍用力:“靖儿!再睡成死猪啦!开门……” 门内,依旧寂然无声…… 熊智宸的脸渐渐变得慌乱,思睿也变得焦急。 熊智宸趴在门上:“靖儿!靖儿!你在不在!快开门!靖儿!”熊智宸的声调越提越高,无措的双眼左右抖动,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没有多想,缓缓后撤,用力“啪”得一声将房门踢开,没有停顿,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熊智宸与思睿顿住,跌倒的水壶,桌面的水渍,还有杨靖儿赫然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熊智宸一个健步扑了过去,轻扶起她柔软无力的身体,把她抱在床上…… “靖儿!靖儿……”熊智宸震动着声带,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她额间的碎发,宛若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个劲儿地呼喊她的名字。 一旁的思睿惊慌失措,悬崖空中的双手不知该做些什么…… 就在此时,杨靖儿婴儿般纤细的睫毛微微抽动,缓缓打开,有了些许生机。 熊智宸见她醒了,才缓了一口气,极速眨着双眼控制眼泪不要流出来。 “你……回来啦?”杨靖儿齿间挤出几个字。 熊智宸不住地点头,又温柔道:“靖儿,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靖儿微微蹙眉:“没有……力气,很冷……” 思睿听到这儿,连忙道:“你陪着靖儿,我去找医生!” 说罢便迅速离开,熊智宸给杨靖儿加上一床被子,又急忙为她倒热水…… 不知为何,倒水的手竟不由自主地抖动不止,也许,他正害怕着什么…… 第77章 她从未如此惧怕死亡 “医生,这边请,”思睿引导着医生来到杨靖儿房间,“您快瞧瞧,她这是什么病?” 熊智宸见医生来了,忙起身迎接。 只见医生拿出杨靖儿无力的手腕,轻轻诊脉,闭眼,又伸出两根手指探摸杨靖儿的额头,检查她泛红的眼睑上出现几颗细碎的水泡,医生的手先是顿了顿,竟收拾起药箱来! “你们和我出来一下……”医生的话语低沉,可杨靖儿却听得清楚。 正当他们一起出门时,被杨靖儿叫住了:“等一下……有什么问题……就在这儿说,我……我有权力知道自己的病……” 医生左右看了看熊智宸和思睿,叹了口气:“哎……姑娘……这是染上瘟疫了,需抓紧时间治疗,否则……否则……” 杨靖儿只觉脑袋轰鸣,思睿与熊智宸也瞠圆的眼睛,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话…… “否则……我会死吗?”杨靖儿的声音颤抖,惊慌的泪珠划出眼角。 医生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便转身要离开,被思睿一把抓住:“”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倒是给她治啊!” 他的语调急促,难掩心中的恐慌…… 医生连忙摆手:“这个我治不了治不了……” 说着便挣脱开他的手,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熊智宸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床上的杨靖儿慌乱无措地钻进被窝,只露出脑袋,仿佛此时这一方小床,便是最安全的港湾。 熊智宸回过神,阴沉的脸上努力控制着表情,寻找着杨靖儿的外套,来到她身边,刚要扶她起来,却被她一个后撤躲开。 她整个身子被棉被捂得严严实实,露出的一双眸子里闪烁着两抹泪光,用她略微沙哑的嗓音道:“智宸……你和白大哥离我远一点……” 熊智宸没有回答,紧蹙的眉头下是满眼的心疼,径自将她扶起来,柔声道:“走!我们回上海,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杨靖儿想要用尽全力想推开他,却使不上一点儿劲儿…… 思睿立在一旁,喘起粗气,又猛地上前把熊智宸拉开:“智宸!你冷静一点,靖儿现在的状况,是不允许坐飞机的!” 熊智宸甩开他的手,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你要我怎么冷静,啊?汉口的医生都不看病了!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躺着吗?” “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这样只是在折腾靖儿,不是吗?”思睿也激动起来。 杨靖儿用力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你们……你们别吵了!” 杨靖儿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我现在的确不能乱跑,万一……传染给了别人,那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熊智宸行至床前,双手轻捏日杨靖儿的双手,杨靖儿怕传染给他,用力想挣脱,却依旧被他紧紧握在手心…… “靖儿,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熊智宸嗓间的柔情触动着杨靖儿的心弦…… 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如牡丹绽放,泛起涟漪的眸子与之相对,挤出的微笑显得整张脸更加憔悴不堪:“嗯……我不怕……” “智宸!你在这儿陪着靖儿,我去找找张会长,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思睿拿起外套,没等他们回答便扬尘而去…… 杨靖儿在熊智宸的悉心照料下,只觉上眼皮似有千斤重,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双眸,纯白的墙壁,简易的白炽灯,刺眼的白大褂,厚厚的白口罩…… 杨靖儿猛地张开眼睛,紧张的眸子慌张地私下寻找,寻找着心底的那份踏实…… “小姐,请你躺好,我要为您打抗生素了!”床边的护士隔着口罩温柔道。 一旁的医生正捣鼓着瓶瓶罐罐,往针管里注入各类药品…… “这是……这是哪儿?”杨靖儿从嗓间挤出一句话,却不知嗓子会那样钻心的疼痛。 护士轻轻拿起她的胳膊,为她做着放松,道:“这是是医院,我们在给你治病,你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杨靖儿艰难地咽着口水,仿佛有千万把小刀在肆意割划着她的嗓子,她强忍着:“智宸呢……和我一起来的人呢?” 面无波澜的医生开了口:“小姐,你现在需要隔离治疗,与你一起来的人确认没有感染,就不能和你在一间屋子里了,喏——你要找的人在那儿吧?” 杨靖儿顺着医生指着的方向看去,透过玻璃窗,是熊智宸那张熟悉的脸,面色蜡黄,没有一丝生机,细小的胡茬钻出皮肤,颓丧的双眸见她望向这边,瞬时有了光彩…… 他双手扒在玻璃窗上,像个孩童一般舔着嘴唇,惴惴不安的眸子左右震动,恨不得冲进玻璃,拥她入怀…… 杨靖儿见熊智宸与思睿都没有事,欣慰地挤出一丝微笑,她感受得到……熊智宸的心急如焚。 只见,杨靖儿对着窗户,微微蹙眉,缓缓抬起右手,用尽力气,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又露出一记甜甜的微笑。 熊智宸见此,双眼爬上一层薄雾,他记得,曾经杨靖儿教过他,这个手势代表“没问题”…… 熊智宸对着她,同样做出“ok”的手势,灿然的脸上露出一排月牙,即便……这脸上已经划过两滴泪珠。 “你忍着点儿,这个药进入身体,会很疼,但只有这个能控制你的病情!”医生拿起杨靖儿的胳膊道。 杨靖儿无力点头,只是眨眼示意。 锋利的针尖没有丝毫犹豫就钻进了杨靖儿凝脂般的肌肤,这钻心的疼痛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打针…… 只见杨靖儿眉头紧锁,紧闭的嘴唇抽动起来,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那洁白无瑕的床单,但她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屋外的智宸就那么扒在窗口,舒展的手掌渐渐攥紧,此时杨靖儿身上的疼痛,也让他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一旁的思睿,屏气凝神,又转身不敢去看杨靖儿躺在那里受罪…… “你很坚强,这一针……没几个人能忍了!”医生收拾着针管夸赞道。 杨靖儿抬眸:“医生……我会死吗?你不用安慰我,我得知道,这场瘟疫治愈的可能性大吗?”她忍着嗓间剧烈的疼痛问着。 医生的手顿了顿,与她四目相对,又叹了口气:“这次的病毒来势汹汹,专家们都在夜以继日的研究对抗它的抗生素,但它的传播速度太快,希望……你能赶得上!” 杨靖儿瞳孔微震,挤出一抹微笑说了声“谢谢”,转眸望向熊智宸……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惧怕死亡,因为,她的身后,不再是空无一人…… 第78章 也许只有她才能救她 “医生!医生,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医生刚从隔离病房出来,熊智宸忙迎了上去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与他们保持距离:“这位姑娘很坚强,不过现在的药物只能控制住她的病情,要彻底治愈,还需要研究出这次瘟疫的抗体!” 熊智宸顿在那里,慌乱的眼神无处安放,思睿点头道:“多谢你,医生!” “那我能进去陪陪她吗?”熊智宸抬起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充满期待。 医生摇了摇头:“不让你们进去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们都染上病,那这个姑娘岂不就真的没救了?” 熊智宸的眸子瞬时暗淡,又转身扒在玻璃上,看杨靖儿又沉沉地睡去…… 思睿送走了医生,走到他旁边,望着窗户那边的杨靖儿,深深地吸了口气:“智宸,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 “是啊!少当家的,你都一晚上没合眼了,别把自己熬倒了!”一边的石头语重心长。 可熊智宸岿然不动,头磕在玻璃窗上,望眼欲穿…… 在这家汉口最高级医院里,似乎看不到什么高贵,更看不到什么雍容…… 医生过客皆步履匆匆,偶尔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令人毛骨悚然……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似是在告诉人们,时间流逝,一去不返…… 不知过了多久,熊智宸倚着窗户,睡着了…… 没撑住的脑袋突然滑落,惊醒了他,晃了晃神,又用力揉搓着脸颊,让自己清醒。 他深呼一口气,回头望向靖儿,谁知,竟看到靖儿浑身发抖,嘴唇变青,最可怕的,是她的手……再一次变得若有若无。 熊智宸猛地弹起来,椅子都被他弹得老远,颤抖着声音喊着:“医……医生……医生!医生!” 他的叫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惊醒了思睿与石头,他俩还没回过神,便跑去找医生! 医生风尘仆仆赶来,没有停歇为她治疗,刺眼的针头再一次扎入杨靖儿纤弱的身体,她的五官狰狞,忍不住想要挣脱,却被旁边的护士死死地按在那里,犹如待宰的羔羊,不能动弹! 门外的熊智宸再也忍不住了,大步流星冲了进去,思睿和石头也跟着进去了,此时杨靖儿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刚刚好平静下来…… “诶?你不可以进来!出去!”医生一手指着他,喝道! 熊智宸似乎没有听到,径自走向杨靖儿,她微颤的身子,泛红的双颊,干裂的嘴唇,另他万箭攒心…… 熊智宸握着她的手,柔声道:“靖儿……靖……靖儿……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靖儿……” 他一遍遍的呼唤,终于打开了杨靖儿紧闭的眸子,她微微转动眼球,落到熊智宸身上,挤出一抹微笑。 “我……我没事儿……死不了!” 她的身音更加嘶哑,仿佛嗓子里已经是千疮百孔…… 熊智宸用力眨巴眼睛,控制眼里的泪别流出来,也笑脸回应:“没事儿!没事儿……马上就有药能治好你了,你等一等……等一等……啊?” 熊智宸的声音轻柔,却又有几丝哀求…… 杨靖儿慢慢点了点头,皱眉咽了咽口水,舌间挤出两个字:“梁……清……” 她实在想不出来,除了梁清,谁还能救她…… 熊智宸如梦初醒,猛地起身问道:“医生!她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医生擦擦额头的汗珠道:“她的症状很奇怪,似乎体内有一股力量在和病毒顽抗,所以才会让主体如此难受,我也不敢保证,能保她多久!” 熊智宸上前握住医生的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保住她!” 说着又俯身靠近杨靖儿,轻抚着她的额头:“靖儿!我去叫清姐,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 杨靖儿虽睁不开双眼,熊智宸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微微点了点头,熊智宸呼了口气,一个健步向门外冲去…… “思睿,你帮我看着靖儿!我回来之前,不要让她有事儿!”熊智宸望着思睿,似乎有了力气,说话也变得斩钉截铁。 思睿拍拍熊智宸的肩,用力点了点头。 “石头!我们走!” 说着,他与石头拂袖而去,没了踪影。 “少当家的!少当家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石头小跑着,显然他追不上眼前疾步而行的熊智宸。 “电话!哪里有电话?”熊智宸急促地呢喃着。 “电话?少当家的,电话线路被洪水冲坏了,现在洪水没退,哪里会有电话能打啊?”石头回道。 熊智宸来回踱步,奋力思考着,突然,他的脚步定住:“商会!对商会!” 他回想起那日去汉口总商会,虽然一口被被洪水淹没,但二楼以上,一切办公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包括电话机…… 说着,熊智宸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身后的石头满脸懵圈地跟着…… “张会长,多谢了!”熊智宸顾不得擦掉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连连道谢。 张文亮摆手:“熊少爷哪儿的话,举手之劳!” 熊智宸控制着喘息的粗气,点头示意…… 一圈,两圈……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熊府,您找哪位?” 电话那头,是小红熟悉的声音。 熊智宸异常冷静道:“小红,你听着……你现在去找梁清,让她定最快来汉口的机票,告诉她靖儿……靖儿她染上瘟疫了!” “少……少当家……你说……说什么?少夫人……少夫人她……”小红的声音夹杂着哭腔,说不上话来。 熊智宸深吸一口气:“小红,你得冷静,现在少夫人的命,就在你手里,也许……也许,只有梁清……能救她!” 小红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好!少当家的,你放心,我……我这就去医馆!” 说罢,小红挂掉电话,来不及扯掉身上的围裙,便向医馆奔去…… 熊智宸呆呆地听着电话那头“嘟——”的声音,久久没有挂掉,石头用手指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了神。 放下电话的手竟然一直在微微颤抖,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良久,对着石头说了声:“走吧!” 石头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着…… 熊智宸转身,一米八的大个子变得颓丧不堪,仿佛在等着上天最终的审判…… 第79章 因心意相通而倍显珍贵 灿阳当空,头顶一连几日的滚滚乌云终于渐渐消散,露出了它湛蓝无暇的脸庞,仿佛被清水漂洗,忘记了人间的悲剧还在一幕幕上演着…… 一架飞机划破长空,落定在汉口机场…… 梁清来不及整理褶皱的衣物,步履匆匆,直奔医院。 隔离病房外,熊智宸与思睿坐在长椅上,一个靠着椅背,目光呆滞,一个双臂支撑着脑袋,毫无气色…… 熊智宸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眸,见梁清背着药箱,正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清姐!你终于来了!靖儿……”熊智宸立即起身迎上她,语无伦次。 “智宸,靖儿呢?”梁清来不及喘气,焦眉苦脸问道。 熊智宸伸手指了指玻璃窗,压低了声音:“那儿……” 梁清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眼前奄奄一息的杨靖儿,她面黄肌瘦,全没有往日的一丝生机…… 梁清扶着玻璃窗,黯然的眸子湿润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靖儿上次昏迷之前,喊了你的名字,她可能觉得……你能救她吧!”熊智宸的声音有气无力,没有一点儿精神。 正当此时,医生前来查房…… 梁清立即迎了上去道:“医生您好,我可以进去照顾她吗?” 医生有点不耐烦了,挠挠后脑勺:“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进去照顾她,你就不怕被传染啊?” “我是中医,我懂得怎么避免传染,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您就让我进去吧!”梁清的声音有些急切。 医生“啧”了一声,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吧!你进去以后,身体如果有任何反应,要第一时间通知医生,且不能与外人接触,你既然也是医生,那么这点儿利害关系,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梁清望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着头。 “哎……” 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是为了疫情没法得到控制的无能为力,也许,是为了他们之间如此真挚的感情…… 他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梁清穿上白大褂,带着口罩,与熊智宸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便提着药箱进去了。 她缓缓走到杨靖儿的病床前,眉头紧皱,犹记得她兴冲冲地来请假,准备来汉口时,那满腔热忱,满脸正义,是多么美好。 梁清晃了晃神,来到床边,为她诊脉……可她的脉象极其不稳,不像是普通得了瘟疫的病人那样虚弱无力,又不像健全时那样节奏鲜明。 不知何时,杨靖儿缓缓睁开眼睛,瞧见了为自己诊脉的梁清。 “清姐……我等到你了……”沙哑的声音刺痛梁清的心。 梁清见她醒来,双眸立刻变得柔软起来:“靖儿,醒啦?你放心……清姐在这儿……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杨靖儿慢慢地点头。 梁清收起号脉的手,挤在一起的眉头始终没有一丝松懈,她来之前,有特意调查此次疫情的来源,是因为大灾过后,横尸遍野,加之潮湿的环境,才导致病毒滋生,泛滥成灾…… 得此瘟疫,眼睑下有细碎的水泡,身体寒热往复,虚弱无力,最重要的是病情一但显现,便不省人事,直至死亡…… 而此时杨靖儿的症状与之像……也不像…… 梁清凑到杨靖儿耳边,柔声细语道:“靖儿,我现在问你问题,你不必回答,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听得见,就点点头……” 梁清深知她的嗓子发出声音会有多么钻心的疼痛,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杨靖儿微微点头…… “靖儿,在我们小的时候,会接种各种各样的疫苗,对不对?” 杨靖儿点头。 “你现在的症状与其他患者有不同之处,你有没有觉得,身体里面是不是有两种力量,一直在抗衡,感觉五脏六腑好像在打架一般,让你难受?” 杨靖儿接着点头…… 梁清紧绷的脸渐渐松弛:“那就对了,我想,一定是你体内的某一种疫苗正好含有此次瘟疫的抗体,才会让你与其他人不同,之所以你还会有类似的症状,想来,是疫苗还不能完全抵御这次瘟疫……” 而窗外,熊智宸与思睿一直眼巴巴地望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诶?智宸哥?你们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们早回上海了呢!”一个声音打乱了他们的思绪。 熊智宸回头,竟是曹飞:“小飞,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来给爷爷们买药,你们……”曹飞见他们个个面容憔悴,满心疑惑。 熊智宸缓缓转头,曹飞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了病床上的杨靖儿,瞪圆了眼:“靖儿姐?靖儿姐怎么啦?” “她……染上瘟疫了……”熊智宸垂目。 曹飞不可思议地嘀咕:“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此时,梁清来到窗口,望着他们:“智宸,我需要一味药!” 熊智宸不停点头:“好好好!什么药?” “七叶一枝花,普通的中药馆恐怕没有,需要你们去山上寻找!” “七叶一枝花?这草药长什么样子?”思睿疑惑道。 “它的茎不分枝,叶子是矩形的,叶子3-7枚排成一轮;花长在叶轮的中央;种子是鲜红色的……” 梁清话还没有说完,曹飞猛地弹起来道:“这种草药我见过,以前和我爸去山上被蛇咬了,他就是用这种草敷在伤口上的!” “太好了,既然你认识,小飞,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山上采药吗?”熊智宸的双眸又了些许光彩。 “当然!她可是我靖儿姐呢!”曹飞义正言辞。 熊智宸摸着他的脑袋,欣慰地笑了,又转头望向梁清:“清姐,靖儿就交给你了,我们现在就去采药!” 梁清点着头:“你们一定要小心!” 说着,熊智宸一行人直奔后山,去寻找那一根救命稻草…… 梁清深呼了一口气,转眸望向杨靖儿,又缓缓来到床前,低声道:“靖儿……你到底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回到你向往的生活中去呢?” 一路走来,梁清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改变,她们二人,仿佛是彼此唯一的支撑点,也是身后唯一的“同类人”,这样微妙的关系,也让她们彼此在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寻到了亲人。 这个亲人,虽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却因心意相通而倍显珍贵…… 第80章 惊心动魄 虽然天气放晴,可这山路却泥泞不堪,让熊智宸一行人举步维艰! “我们分开找吧!这样能快点,一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思睿道。 大家点头赞同后,便向四方散去…… 正午的日头越发的毒辣,恨不得挥发出它所有的光和热,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至下巴,熊智宸顾不得去擦,他的目光在叶丛中来回穿梭…… 突然,石缝间的一株草绊住了他的目光,他猛地上前,仔细辨别:矩形叶子,叶轮中央刚好有一朵红色的花! 没错,就是它!熊智宸难掩心中的激动,脏兮兮的脸颊爬上波澜…… 可问题来了,如果直接拔出这草,怕是会将它的根弄断,熊智宸搓了搓手,呼出一口气,开始搬动这草两边的石头…… 这饱经风霜的巨石,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早已根深蒂固,岂是他想搬就能够搬开的。 熊智宸双手抠着巨石的底部,闷声用力,青筋凸起,任凭泥沙穿透指甲,也没有丝毫松懈…… 终于,巨石微微松动,熊智宸的双眸瞬时有了亮光,趁胜追击! “啊……”随着他的一声闷喊,那巨石被掀至一旁,十根手指隐隐作痛,指尖的泥沙与鲜血早已融为一体,可他根本没有在意…… 轻轻捧起这株“七叶一枝花”,生怕它有一点儿闪失,奔向来路! 路口,石头和曹飞已经等在那里,却一无所获,熊智宸远远地举起手中的药草,付诸一笑,石头也忙竖起了大拇指…… “思睿还没有回来吗?”熊智宸探着脖子望向远处。 “是啊,一个时辰已经到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石头嘀咕。 他们三人望着树丛翘首以盼,依旧看不到思睿半点身影,担心之感渐渐加剧…… 熊智宸一把将药草递给石头,道:“你们先将这个送回去,救靖儿要紧,我去找思睿!” 石头摇着脑袋:“那怎么行,到时候找不到你们怎么办?” 正当此时,灌木丛中“沙沙”作响,他们缓缓凑近时,思睿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七叶一枝花…… “你也找到啦!”熊智宸激动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却不想他差点无力的倒下…… 思睿的额间,密集的汗水下,是被树杈划破的伤口,泥土爬上他洁白的衬衫,结实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熊智宸忙问:“思睿!你……你没事儿吧?” 思睿摇手,用力咽了咽口水:“没事儿!我们快回去吧!” 说着,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医院。 没有人知道思睿为摘这一株药草,经历了什么,也许,这就是他默默守护的方式…… (医院) 梁清将熬制好的药,一勺一勺地送入杨靖儿口中,其实,她的心中也忐忑不安…… 曾经学习中医,了解一些旧时瘟疫的解决之法,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实验者,竟然会是靖儿! 片刻,杨靖儿转动眼球,双眸微微打开,似乎有了些许力量…… “靖儿!靖儿?你……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身体稍稍好了一点?”梁清凑近她,轻声试探。 杨靖儿看向她,挤出一丝微笑,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梁清这才呼出了一口气,又道:“靖儿,接下来,我要替你施针,逼出你体内的毒血,会很疼,你要忍着!” 杨靖儿的齿间“嗯”了一声,窗外的熊智宸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她…… 梁清摊开针包,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轻捏一根针,稳稳当当扎入穴位,接着,又是一根…… 杨靖儿虽眉间紧蹙,却没有吭一声…… 梁清心疼地看着靖儿眼角痛出的眼泪,焦急地舔舔嘴唇,深呼吸,扎入最后一根针! 此时,杨靖儿只觉的五脏翻滚,头痛欲裂,整个身子开始蜷缩起来,梁清控制着她的手脚,几滴泪滴落在杨靖儿的手掌。 “靖儿!靖儿……撑住!你要撑住!”梁清的声音越来越高,哭腔越来越重…… 熊智宸见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一个劲地呢喃:“靖儿……不……不行……靖儿……” 他猛地冲到隔离病房门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打开已经被锁上的门,断了线的泪珠夺眶而出。 此刻,他再也不是什么少当家,什么小阎罗,他也会怕,怕自己刚刚才拥有的幸福的家,如烟花一般,刹那芳华,只留给他无尽的黑暗…… 突然,杨靖儿吐出一口黑血,晕厥了过去…… 梁清随即拔掉所有针,拿出她的手腕,颤抖着手指,为她诊脉! 窗外,熊智宸与思睿呆立在那儿,瞪圆的眼珠子眨都不敢眨,气也不敢出…… 只见梁清左右晃动的眼睛细细品读她的脉象,额头已是汗如雨下,忽然,她展颜而笑…… 带着笑颜回眸望向窗外的熊智宸,用力地点头。 熊智宸见梁清的样子,深深松了口气,差一点向后倒去,还好石头接住了他…… 一旁的思睿,忙擦掉他眼角激动不已的泪水,只是傻傻地笑着。 (三天后) 窗棂爬上一抹朝霞,带给人间第一缕温暖…… 杨靖儿的手指微微颤动,睫毛也跟着抖动,终于,她的眼睛打开,迎上这一抹阳光,她并不觉得刺眼,甚至挪动整个身子都沐浴在这暖阳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忽然,她猛地坐起,转动眼球环顾四周,这个……好像并不是之前的隔离病房。 难道……我真的一命呜呼了?还是……又穿到什么其他的地方了?她瞠目思考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杨靖儿跪在床上做防守的功夫姿势,瞧瞧进来的是谁? “少夫人!啊……你醒啦!” 这嗓门儿,一听便知,是——石头。 杨靖儿随即一个白眼,钻进被窝里,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命还在,还在啊!” 熊智宸疾步如飞冲了进来,见到杨靖儿忽闪忽闪的星眸,轻声微笑,难掩眼中的热泪。 他缓缓来到病床前,揽她入怀,这个拥抱,是那样轻柔,那样温暖,让杨靖儿舍不得推开…… “谢谢你……靖儿……谢谢你没有离开……” 熊智宸从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字一句都触动着杨靖儿的心,她伸出手,徐徐环住了他,就这么依偎在他怀里,真的很舒服…… 第81章 一切又重新开始 空荡荡的机场零零星星地行走着几个消毒人员,杨靖儿身体虽无大碍,仍有些虚弱无力,在熊智宸的搀扶下,行至飞机前。 “靖儿姐!你真的……不多留几天了吗?”曹飞轻声试探,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杨靖儿稍稍红润的脸颊泛起一丝涟漪,轻抚着曹飞垂下的脑袋:“小飞,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去上海,你智宸哥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也算自食其力,好不好?” 曹飞转了转眼珠子,又摇了摇头:“不……我的家在这儿,这儿更需要我!” 杨靖儿抿嘴,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好样儿的!姐相信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曹飞听到这话,迎上她的目光,坚毅地点着头,道:“靖儿姐,智宸哥,你们放心,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去上海看你们的!” 熊智宸搓乱他头顶的发,轻轻快快道:“好,那我们一定等你!” 一阵清风徐来,似乎也在挽留他们前行的脚步,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曹飞为避免伤感,挤出一脸灿笑,摆了摆手,便转身而去…… 杨靖儿望着他些许潇洒的背影,欣慰地笑出了声,她觉得,远处那个一身正气的小孩,必定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伫立在那里良久,熊智宸低声道:“靖儿……我们走吧!” 杨靖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便上了飞机。 透过窗口,杨靖儿俯瞰整个汉口,洪水在渐渐褪去,除了一片焦黄,没有一丝其他色彩。 也许,在洪灾、瘟疫之后,它需要很长时间的修整,而对于杨靖儿来说,来这儿短暂又漫长的几日,仿佛让她更体会到活在当下是多么重要,未来的事……就留在未来解决吧…… 此时,熊智宸伸出右手,与她十指相扣,她转眸,迎上他的眼,相视一笑,还有什么,比此刻湛蓝的天,温暖的日,更美呢? (情报局) 柴伯庸一身笔挺的西服,正对着镜子整理鬓角的头发…… “调查员!”随着一声敲门声,柴伯庸的手下蒋虎进来。 柴伯庸扬着脑袋开始刮胡子,没有理会,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东西已经放好了,明天!就送来了!”蒋虎干脆利落道。 柴伯庸挑了挑眉,继续刮着胡子,齿间慵懒地挤出几个字:“那……熊智宸呢?” “熊智宸一行人已经坐上飞机,快回上海了!” “好!”柴伯庸蒋刮胡刀随手扔到水盆里,“呵呵呵……哈哈哈……明天,我就看看,他熊家,还能不能再在上海猖狂!” 他狰狞的面目下,全是肮脏的算计,正当他冷笑不止时,敞开的门响了…… 柴伯庸回头,白思楠正倚在门前,一手拿着文件,一手轻抬,敲着门,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脸顿了顿,又摆手示意蒋虎下去,思楠递过文件道:“首先,我不是故意听你们的谈话,可确实,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思楠冰冷的声音开门见山,没有眨眼的眸子也死死盯着他。 柴伯庸却冷笑一声向前凑了凑道:“思楠,你这么优秀,应该知道,上级没给你任务的话,你要不听!不看!不问!” 柴伯庸的脸耷拉得阴沉,说话一字一顿,从没有以这样的眼神看过思楠。 思楠定在那里,几秒后,转身离开,快出门时又回头道:“你要怎么对付熊智宸我没意见,希望你,不要牵连白家。” 她的双眼闪过一丝柔软,也就一瞬,没等柴伯庸回答,便扬长而去。 柴伯庸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地翻动她递来的文件,嘴角,划过一丝阴险的笑容…… (熊府) “少夫人?啊……少夫人,快!快来给我瞧瞧……” 杨靖儿还没进屋,小红便冲了出来,抓起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上摸摸,下瞧瞧…… “诶呀……瘦了……脸上都没光泽了,少夫人,您可真是受苦了,我每天在家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担心死了!”小红略带哭腔。 杨靖儿拥住她:“好啦好啦!我这不也没事儿嘛!都好啦!别担心……” 一边的熊智宸与石头眉眼弯弯,望着她们。 “行啦!有什么回去说吧!”石头道。 杨靖儿搂着小红的肩,踏进主厅,突然……一股诱人的烧鸡味溜进鼻尖,勾得人垂涎三尺…… 杨靖儿挑眉眯眼,食指轻颠指向小红:“果然……是心有灵犀呀!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们回来的?” 小红的笑容瞬时凝固,结结巴巴道:“我……我确实不太知道……你们今天回来……” “那就是心有灵犀啦!”说着,杨靖儿直奔餐厅! “诶?少夫人?少夫……”小红拦不住这枚吃货。 熊智宸和石头也笑盈盈地跟着…… 来到餐厅,餐桌上果然有一盘烧鸡……残渣! 杨靖儿呆呆地伫立在那里,熊智宸与石头也愣住了……而他们身后的小红,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回过神的熊智宸拿起一根被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望向她:“小红?你不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 杨靖儿“噗嗤”笑出了声,无奈地摇摇头。 “那那那那……那个这只鸡都好几天了,我想着你们都不在,放放放……放在那儿也坏了不是?就就给……烧烧烧了……”此刻小红的脸当真和那猴屁股一般红,结巴的声音逗乐了一众人…… “好啦!没事儿,吃就吃了嘛!小红吃饱了,才能……喂饱我啊!你说是不是小红?”杨靖儿寻找着台阶,让她不那么尴尬。 小红忙溜到桌前,收拾着那些残羹冷炙,吊着嗓子:“那是那是,我现在就去给少夫人做好吃的,一定比这只鸡好吃一百倍!” 说着,闷头钻进厨房,不敢看他们憋笑的脸…… “我要……八菜一汤啊!少一个都不行!”杨靖儿扯着嗓子! “好嘞!”厨房里传来应和声。 熊智宸展颜而笑:“靖儿,你先去房里休息吧,饭熟了我叫你!” “嗯!” 熊智宸轻轻关上杨靖儿的房门,听着厨房叮叮咣咣的做饭声,垂目浅笑,一切好像恢复了平静,又或许……一切又已经重新开始! 第82章 可能,轮不到我动手了 思睿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冰冷的白公馆,随手将外套挂在沙发椅背…… “少爷……您怎么瘦了,我去叫个医生给您瞧瞧吧!”张伯苍老的声音后,是满脸的担心。 思睿扯开领带,没有看他道:“不必了,没事儿,张伯你忙去吧!” 张伯微张的嘴巴又闭上,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思睿见他出去了,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悄悄摸摸地回到自己房间。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张伯刚来到门前,就迎上了思楠。 “我回来看看我哥!” 张伯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道道欣慰的涟漪,面对她是那样的和蔼可亲,连连道:“好!好!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儿爱吃的菜!” 思楠弯了弯嘴角,又迅速收起,点了点头,便进入房间…… 主厅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外套孤零零的扒在沙发椅背,楼上隐隐约约传来“嘶嘶”的声音! 思楠眉头微蹙,缓缓轻声上楼…… 来到思睿门前,缓缓打开,光着上身的思睿猛地回头,手忙脚乱之下,竟穿不上衬衣。 而他来不及遮挡的,是满身斜斜竖竖着血印子,右肩上更是有一块青紫色的砸痕…… 思楠的眸子微微震动,大步流星走在他旁边:“你这是怎么弄的?” 思睿定在那里,又假装没事儿人一样,穿好衬衣:“思楠?你怎么回来啦?哥都想死你了!”说着,就要拥抱她。 谁知,思楠一步后撤,面容凝重:“你别转移话题!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思楠步步紧逼,思睿如果告诉她是因为给靖儿采药弄成这样,一定会使她们的关系更加紧张。 “啊?哦……你说这些啊?”他故作轻松指了指身上,“这都是皮外伤!这不去赈灾,总要为灾民们做些什么嘛!” “你可是上海商会的会长,他们怎么会让你干活?你说!是不是因为杨靖儿?她得了瘟疫,你们救她!”思楠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思睿假笑的面容渐渐凝固:“你怎么知道她得了瘟疫?你派人……跟踪我们?”思睿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相信。 其实,思楠一直没打消对医馆的监视,在梁清去汉口后,便调查到杨靖儿染上了瘟疫。 可思楠绝不能告诉思睿这些:“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觉得可惜,这场瘟疫……怎么就没要了她的命?”思楠的话咬牙切齿,令人咂舌。 思睿上前,抓起她的手腕,大声喝道:“思楠!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你知道靖儿这次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一阵微痛传来,思楠却没有皱一下眉,只是望着眼前怒火中烧的哥哥,目光如炬:“嗬!你承认了!这些伤,就是为她受得对不对?还怕人家知道,偷偷摸摸的治疗?哈哈哈……” 思楠的笑声仿佛幽谷里乌鸦的啼鸣,令人毛骨悚然,思睿握着的手腕也渐渐松开。 “白思睿,你可真伟大,默默无闻地守护人家,看着人家两个人双宿双飞,你以为人家会对你感激涕零吗?愚蠢!”思楠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睛越来越凸。 思睿叹了口气:“思楠,我知道,你恨他们,可他们确实帮了我们很多忙,你可不可想开一点,化干戈为玉帛啊?” “嗬!化干戈为玉帛?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活过来的吗?一想到自己受着身体上精神上折磨的同时,她杨靖儿正被熊智宸和你这个傻子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我就恨!恨不得……”思楠没有往下说,却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似乎在调整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思睿看着她,陌生又心疼…… 须臾之间,思楠睁开眼睛,望向思睿竟心平气和道:“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我有自己忠于的信仰和任务,但只要让我抓住他们一丁点儿的把柄,我一定会让他们……永不翻身!” “思楠!”思睿语重心长…… “哦不过……可能,轮不到我动手了!”说着,思楠歪嘴一笑,转身而去。 可她的话里有话被思睿听得清清楚楚:“等一下!” 走在门前的思楠伫立在那,并没有回头。 “思楠……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思睿压低声音,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 思楠低头冷笑一声,扭过半张脸,露出她上扬的嘴角,用气声说:“你猜!” 说着,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噔!噔!噔……”的军靴声,那样刺耳,那样冰冷。 思楠刚出门,便迎上了张伯:“小姐,您……您这是要走了吗?饭马上就做好了,好歹……也吃了再走啊!” 思楠垂目,目视前方道:“我不吃了!你……给我哥……看看他身上的伤!” 思楠吭吭吧吧,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伤?少爷的伤?”张伯自言自语,又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梯…… “少爷……少爷……你哪里受伤啦?”张伯老态龙钟的声音倍感焦急。 思睿刚刚穿好衬衣开门出来,一脸懵圈。 他扶着气喘吁吁的张伯,道:“张伯,你跑什么呀?” “小姐说你受伤了,让我给你瞧瞧,在哪儿……在哪儿啊?” 思睿的眼底划过一丝暖意,原来,思楠……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哥哥的。 晃过神儿来的思睿笑着说:“没事儿,都是皮外伤,不打紧,都快好了!不用看!”说着便要冲下楼梯。 谁知,被张伯一把拽住:“少爷,你这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呀?” 思睿轻轻放下张伯的手道:“去商会,还有一大堆事物要处理呢!” “好歹也把饭吃了再走啊!都是你们俩爱吃的!”张伯的话音里夹杂着些许哀求,那苍老的脸庞令人看着就心疼…… 思睿顿了顿,又眯起眼睛:“好好好!吃完再走!吃完再走,行了吧?” 思睿扶着张伯,走下这一尘不染的楼梯,看着那满桌丰盛无比的美食,思睿瞳孔微颤,也就一瞬,便开始大快朵颐…… 张伯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泛黄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不止一次地想:老爷一生精于算计,甚至会不择手段,他会不会算到,自己的一儿一女,如今过得如此辛苦…… 如果白振擎还活着,他……会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第83章 你以为,他们只是今天出现了? 清晨,曙光熹微,杨靖儿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叮叮当当”扒拉着算盘,一切都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许久,她举起双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扭动扭动脖子,终于整理完这几日落下的所有的账簿。 她缓缓行至门前,面迎朝霞,微微闭眼,深深地吸入一口早晨沁人心扉的空气,微微扬起嘴角,仿佛整个周遭都变得那样美好! 正当她吸够“养分”,转身间,她的身体怔住了,又转头望向街对面,那几个小贩,那么眼熟,她的瞳孔震动,又故作随意地整理衣服,回到医馆…… 此时,梁清正端着一篓晒好的草药,进入前厅…… “噗嘶!噗嘶!噗嘶……”杨靖儿正在门后假装扫地,对她做着暗示。 梁清听到后,顿了顿,满脸疑惑望向她…… 只见杨靖儿鬼鬼祟祟地在腰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门外,嘴型说出了:“日本人!”三个字。 梁清看清了她说的意思,并没有向门外看,只是冷笑一声,继续整理药草。 杨靖儿“啧”了一声,焦急地搓起了手掌,转了转眼珠子,一溜烟儿钻进了后院…… 梁清望着她可爱的样子,弯嘴笑出了声,随即眉眼变得严肃起来,又作没事人的样子,挑拣草药。 “清姐——”内院,传来杨靖儿的叫喊声。 梁清直起腰:“怎么啦?” “你快来帮忙!这些东西拿不动——”杨靖儿扯着嗓子。 梁清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掸掸手,急忙进入后院。 谁知,她撩开门帘,院子里空空如也,梁清四下张望,并没有见杨靖儿,正当她准备张嘴呼喊时,又听见“噗嘶!噗嘶!”的声音。 她转眸,原来,杨靖儿躲在角落的柴房里…… 梁清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却被她一把拉了进去! “靖儿,你跑这里干嘛?脏兮兮的!”梁清顺嘴问了出来。 “清姐!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那些日本人又出现啦!就在街对面,你看到了吗?”杨靖儿如机关枪一般,噼里啪啦地说着,可声音却控制得很小。 梁清嫣然一笑,点点头:“看到啦!” 杨靖儿瞪大眼睛:“那……那你……那你怎么办啊?是不是他们又怀疑你了?” 梁清转身,面对窗外,迎着和煦的微光道:“你以为,他们只是今天……又出现了吗?” 杨靖儿的脸微微抽动,齿间吐出几个字:“什……什么意思?” “日本人,既然怀疑你了,怎么会轻易就放过呢,总要捞点儿东西的,其实在汉口,他们也藏在人群之中。”梁清没有回头。 杨靖儿不可思议地吸了口气问:“天哪……他们竟然跟去了汉口,那……那你岂不是很危险吗?” “你放心吧!如今,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梁清成竹在胸。 杨靖儿舔着嘴唇,说不上话来。 梁清转眸,望向她,轻轻抓起她的手:“靖儿,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做好自己的事,他们就不会怀疑你的,我自有办法!” 杨靖儿的眉头揪了起来,又道:“清姐,你上回说,再有几天,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是不是因为我的病,你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啊?” 梁清拍了拍她的脑袋:“傻瓜,你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是计划有变,不过……也快了,等我完成了任务,请你吃大餐!” 杨靖儿破颜而笑,眼眸里瞬时变得闪亮:“真的吗?那我……可会点最贵的哦!” 梁清“噗嗤”笑了起来:“好!要吃什么,随便你选!” “一言为定?”杨靖儿伸出小拇指,宛若一个与家长约定的小孩童。 梁清却配合着她,同样伸出小拇指,边拉钩,边道:“一言为定!” 二人冁然微笑,互相挽着着手来到前厅,若无其事地开始了自己分内的工作…… 梁清的脸异常冷静,筹划的事在一点一点进行,她不在乎外面那些恶狼,更不在乎自己的结局,完成任务后,只希望……她能给杨靖儿……一个平安地未来! 杨靖儿又何尝不知,大街小巷越来越多的日本人,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暗流涌动,她唯一能帮上清姐的,便是不听!不看!不问!如此,方能减少对面一点点的怀疑…… (码头) “石头哥,这是这几天的码头进出口的明细单,都在这儿了!” 说话的人叫拴子,熊智宸一行人去汉口,码头的事石头便托付给了他…… 石头扫视着他递来的账,拍了他一巴掌道:“不错啊,拴子!还有模有样的啊!” 拴子挠了挠脑袋,憨憨地笑着:“还要多谢少当家的信任!” “那就好好干!”熊智宸从后面过来,吊着嗓子,拍着拴子的肩。 “是!谢少当家的!” 熊智宸摆手,示意他下去…… 石头坐在货箱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将账本递在他手中…… 熊智宸仔细盯对,“嗯”了一声后,良久,盯对的手指突然顿住,石头见他的表情凝重,凑了过去…… “这艘船我知道……拉的是我们熊家自己的货,都是江南的丝绸布匹!”石头道。 熊智宸的眉却挤到了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江南丝绸……不是每月初货才到吗?现在还没到月底,怎么就?” “奥……咱们的供应商来的消息,说他们的仓库受潮,暂时没有地方存货,问我可不可以提前送货,我就同意了!这是我在离开上海之前就答应的!”石头瞪着圆轱辘地眼睛,看着他。 “仓库受潮?南月坊这么的大的丝绸商,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无法应对了?”熊智宸小声质疑。 又望向石头:“你找那边的兄弟验证了吗?南月坊的仓库……确实是受潮了?” 石头的脸怔在那里,结结巴巴,没敢看熊智宸:“那……那到没有,他和熊家合作这……这么些年,应该没……没什么事儿吧?” “看这日子,今天……这艘船,今天下午就到了!”熊智宸望向江面,若有所思! 石头心生疑惑,道:“少当家,我去给那边的兄弟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说罢,便没了踪影,熊智宸的眉头没有松懈,总有一种自觉在敲打着他的心…… 第84章 杨靖儿请思睿帮码头 “少当家的!你猜对了,南月坊的仓库确实没受潮!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正午,熊智宸正与杨靖儿在屋里吃饭,石头风尘仆仆地赶来,扯着嗓门儿,焦急万分! 熊智宸刚送去嘴中的筷子顿了顿,也就一瞬,又开始举止泰然,不动声色地吃起饭来! 杨靖儿抬眸,望向对面的熊智宸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是……” “没事儿!”石头刚要开口,熊智宸却阻止了他,“码头的小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杨靖儿憋嘴,往嘴里填了一口肉,便没再问他。 只见熊智宸暴风吸入碗中剩下的饭菜,来不及擦嘴,便拿上风衣,招呼都不打便跟着石头离开了! 杨靖儿微微张开的嘴巴还没说上话,餐厅里便空无一人,她转动眼球,想来,码头这是要出事了! 她也迅速吃完碗中食,溜了出去…… “来喽!最后一道硬菜,草菇乌鸡……”小红提高嗓门儿,从厨房出来,却见到餐厅里空空如也,半天,齿间才挤出最后一个字:“汤……” 她无奈将汤锅放在餐桌,叹了口气:“哎……这又是唱的哪出啊!”她的眼睛时不时瞟着这一锅汤,喃喃自语:“这不吃,岂不是又浪费了?只能……委屈我了!” 说罢,便吃起了这些美味,酣畅淋漓! (商会) 思睿正在办公室里签署着种种文件,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思睿没有抬头,低沉着声音:“进来!” 门缓缓打开,竟是杨靖儿俏皮地探进了脑袋,清脆的声音道:“白大哥!” 思睿如触电一般猛地抬眸,瞧见杨靖儿,板正的脸上瞬时变得灿烂,弯弯的眼里也全是她…… “靖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思睿边引着她坐到沙发上,边给她倒茶。 杨靖儿眯起双眼,捧着他递来的茶,环顾四周:“哇!你这里可真豪华,不愧是会长办公室呀!”说来,这还是杨靖儿头一次来思睿的地盘…… 思睿“呵呵呵”的笑着,“靖儿,你今天来,不会只是……商业吹捧吧?” 杨靖儿的脸僵硬一瞬,又放下茶杯:“果然是白大哥,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事儿!” “说吧!什么事?”思睿轻松道。 “码头可能有麻烦了,智宸也不和我说,我呢……对你们这些商业性的东西也不太懂,所以……就来找你,看看,你能不能去看看,帮帮他!”杨靖儿道。 思睿的表情渐渐严肃:“码头?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好像……是关于什么南月坊,仓库受潮?我也没听明白……这不就来请教你了嘛!”杨靖儿冥思苦想,咬起了嘴唇。 思睿若有所思,又望着靖儿的眼睛:“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码头有事儿的!” “真的?我替智宸谢谢你!”杨靖儿微微浅笑的样子,那样迷人…… 这让思睿根本无法拒绝,即便,杨靖儿并不是为了他…… “我还要去上班,就先走喽?”杨靖儿食指指了指门道。 思睿忙起身:“嗯行,你赶紧去吧!” 说着,杨靖儿做了拜拜的手势,便“哒哒哒”跑了出去! 思睿望着空荡荡的门,收起了笑脸,一缕落寞在眼角闪过,随即来到办公桌旁,拨通了江南南月坊的电话…… (码头) 正午过后,冷风乍起,江面波涛翻滚,似乎在这风里,荡起了秋千…… 今日的货格外少,江上的船更是零零星星! “石头……这艘船什么时候到?”熊智宸倚靠着货箱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石头应道。 熊智宸揉了揉鼻尖,低沉着声音:“让兄弟们准备好,这艘货……来这不善!” “哈哈哈……什么来者不善啊?”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便知是柴伯庸! 熊智宸回眸,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示意石头下去办事儿,独自一人迎上了他:“伯庸?你怎么来了啊?有什么事儿啊?” 柴伯庸瞬势搭上熊智宸的肩,故意道:“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瞧瞧我的好兄弟啦?” 熊智宸垂目冷笑,没有回应他。 “你瞧瞧这天气,码头清闲,这不……溜达溜达就到你这儿了!”柴伯庸走道。 “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又来看戏呢!” 熊智宸话里有话,柴伯庸的脸凝固一秒又灿然而笑! 他二人坐在正对码头的小桌旁,品起了茶。 “智宸啊……听说这次你们去赈灾,嫂子惹上瘟疫啦,没事儿吧?”柴伯庸故作担心地凑近。 熊智宸抿着手中的茶,轻轻咽掉后:“伯庸你真是神通广大,这个都知道?” 柴伯庸笑着望向他,并没躲闪熊智宸的目光…… 二人目光交织,熊智宸道:“靖儿很好,我替她……谢谢你的关心!” 柴伯庸竟摆起了手道:“谢什么!多见外啊!” 熊智宸轻声冷笑,面向江面远眺,旁边的柴伯庸也伸着脖子,瞭望着,二人各怀心思,久久没有说话…… “呦!二位瞧什么呢?这么入神!”思睿的出现打破了桌上的宁静。 “思睿?”熊智宸满心疑惑。 柴伯庸邪笑着:“思睿也来啦?还真是形影不离呢!” 思睿没去理他,转头望向智宸:“我家的货到了,我来清点!” 说着,眼神对着熊智宸多停留两秒,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以让他明白,事情……已经得到解决! 熊智宸歪起了嘴角,点了点头后扯着嗓子道:“石头!领着白少爷去清点货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江面没有出现一艘货船,侃侃而谈的柴伯庸似乎……越来越不安,时不时地瞟向身后的蒋虎,而蒋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熊智宸咕噜着眼珠子,一脸看戏的样子,凑近他:“伯庸啊?有事儿吗?来我这儿不必拘禁,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 柴伯庸的脸色铁青,控制着嗓间的粗气,又挤出难看的笑脸:“时候不早了,我呢,就先回了啊,码头还有一大堆事物处理呢!” 熊智宸憋嘴点头,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请便!” 柴伯庸起身整理整理服装后,便扬长而去…… 熊智宸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转身大步流星去仓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85章 不能每次都这么被动 “思睿……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熊智宸刚进仓库,便噼里啪啦地问了起来! 思睿笑道:“是靖儿,她来找我,说码头可能有事发生,就来找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熊智宸叹着气道:“真是自作聪明!”可脸上分明写着几分开心。 “那也比你自我逞强来的好些吧!”思睿调侃着! “就是!要不是白少爷,咱们码头可要摊上大事儿啦!”石头吊着嗓子。 熊智宸收起开玩笑地嘴脸,一本正经问道:“为什么?会摊上什么大事儿?” 思睿也严肃起来:“我联系了南月坊的老板,他说仓库并没有受潮,最近一批货也是刚刚发出,与以往一样,月初到货!” “你的意思是……”熊智宸试探着。 思睿点了点头:“没错,石头得到的消息是假的,送来的货也一定不是丝绸!” 熊智宸舔了舔嘴唇,望向门外的江面:“那……会是什么?” 思睿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军火!” 熊智宸猛地转身,与他四目相对,瞳孔震动:“军火?你……你怎么知道?” 思睿深吸一口气,面无波澜:“我得到消息后,就派白家船队乘快艇拦截了,所以……这艘船才没到!” 熊智宸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思睿又道:“如果这艘船真的进了码头,你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给你安个走私军火的罪名,码头保不住不说,恐怕,还得吃点儿牢狱之苦!” 熊智宸久久没有说话,终于开口了:“思睿……你说伯庸,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石头挠挠头凑过来:“少当家的,你怎么就确定是柴伯庸啊?” 熊智宸冷笑一声,道:“从最初的鸦片,到林海的事,再到今天……你以为他就那么碰巧过来?能操控的了军火的,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石头如梦初醒,瞪圆了眼睛。 “没错,柴伯庸处心积虑,一次又一次地陷熊家于不义,已经不能再明显了!”思睿冷冷地说。 “那艘装着军火的货船呢?”熊智宸问道。 思睿叹了口气:“虽然货船的型号外观与熊家的一样,但上面的人很是奇怪,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见我们的人将船逼停,也没有叫嚣,而是随即就返航了!” 熊智宸望向思睿,抿了抿嘴唇道:“看来,我们是该好好查一查,柴伯庸这次回来,究竟要做什么,还有……他对熊家、白家做了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睿点头赞同:“你让弟兄们调查码头,我多留意政府与商会的动静,我们分头行动,不能每次都这么被动了!” 熊智宸呼了口气,示意石头吩咐下去。 “靖儿真的很在乎你,你可……别辜负了她!”思睿喝了口茶,突然说,并没有抬头。 熊智宸却听得清楚,瞟了一眼思睿,又拍了拍他的肩:“不会的,你监督我啊?” 思睿“噗”得笑出了声,歪着嘴看向熊智宸:“好啊!以后……你可要小心一点了!” 二人相视一笑,在他们心中,虽然共同爱着同一个人,可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深厚的情谊…… (咖啡厅) 优雅的格调,婉转的琴音,典雅的咖啡厅里,有气质不凡的绅士、身姿曼妙的女子、忧郁冷漠的乐者、笑容可掬的商人…… “思楠啊!请你吃一顿饭,可真是不容易啊……”柴伯庸抿了一口咖啡,眯起眼睛道。 对面的思楠,一身利落的女士西装,搭配质量上成的深蓝色呢子大衣,抬眸瞥了柴伯庸一眼,轻轻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道:“我是太忙了……” 思楠的脸上似乎很久都没有笑过,此刻……更是冷得刺骨! 柴伯庸瞧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深吸了口气,指着盘中的牛排道:“诶?这家西冷牛排还是很不错的,你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思楠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终于动了起来,柴伯庸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伯庸……听说……你向组织,借了一批军火?”思楠品尝着牛排,没有抬眼,看似不经意地问。 柴伯庸切牛排的手突然顿住了,眨眼间又和没事儿人一样唠起家常:“对呀!这你都知道?” “你借这些军火干嘛呀?”思楠好奇道。 柴伯庸呼了口气:“对付熊智宸啊!不过……” “不过什么?”思楠抬起头,望向他。 “不过失败了……你的好哥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所以……这次的计划,没能成功!”柴伯庸故意道。 思楠却没有在意,而是说:“没有成功……说明你的计划本来就不严谨,才能让他逃脱!” “哈哈哈……是是是……思楠你说得还真对!”柴伯庸竟笑了起来,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思楠懒得看他,自顾自地吃着盘中的冷餐…… 良久,思楠又问:“既然失败了……那那些军火哪里去了?” 思楠这一问,让柴伯庸的脸颊抽动起来,瞳孔也跟着震动,手上的刀叉也停顿在半空……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思楠……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这些……我是不是也得不听!不看!不问啊?”思楠凑近他问道。 柴伯庸僵硬的脸上开始挤出几丝笑意,渐渐的开始放松道:“你瞧瞧你,这是干什么,出了情报局,咱俩就是朋友,难不成……我还要用官级来压你啊?” 思楠冷笑一声,喝了口咖啡:“所以那些军火呢?” 思楠虽然面带笑意,眼神却那样冰冷尖锐,似乎能穿透人心…… 柴伯庸的脸缓缓阴沉,又弯起嘴角:“这批军火……上边有用,你就……不必多问了!” 思楠挑着眉,若有所思,又点了点头道:“奥……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柴伯庸没等她说完,盯着她问。 思楠“嗬”了一声:“没什么……吃吧,这儿的牛排,的确是……与众不同!” 说着,思楠低头吃了起来,柴伯庸也歪嘴低头,二人各怀心事,没再说话…… 其实……思楠的任务,又何止一个抓捕共党这么简单,柴伯庸种种异常的举动,早已惹到她的怀疑,也许……他们之间,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86章 到这个太阳不再升起为止 一连几日的风平浪静让杨靖儿似乎习惯自己一个人看着医馆,习惯对面不曾松懈的监视者,习惯重复着做前一日做过的事情…… 这些天,梁清总是泡在后院的那间房子里,仿佛在计划着什么大事,杨靖儿不敢前去打扰,更不敢表现出一丝不安,免得让有心之人怀疑…… “靖儿!在忙啊?” 杨靖儿正扶着下巴发呆,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 “白大哥?你怎么来啦?”她双眼有了光芒,高声道,希望……里面的清姐能听得见有人来了…… 思睿环顾四周,一脸疑惑:“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清姐呢?” “啊?清……清姐……在……在后院挑拣药材呢!呵呵呵呵……”杨靖儿不自然地挠着头,飘忽不定的眸子根本不敢看他。 思睿顿了顿,便没再多问。 “我去对面的瀚墨轩办点事,顺便……来瞧瞧你!”思睿也许只有在见杨靖儿时,才有这般眉眼弯弯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对了!上回你帮智宸码头的事儿,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杨靖儿突然站直,向他道谢。 她这样,逗乐了思睿:“你要谢我,就这么说说也太随便了吧!”思睿故意刁难! “那……那你想怎么样?”杨靖儿凑近他,低声问道。 思睿见她凑得这么近,笨拙地后撤,一抹绯红爬上脸颊,“咳咳”了两声后道:“你如果真的想道谢……就送我一个礼物吧!” “好哇!”杨靖儿爽快地答应了。 “等等!这个礼物……我要你亲手做的!”思睿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杨靖儿转了转眼珠子,迎上他的目光:“没问题!亲手给你做!” “诶诶诶?先说好啊,不做饭不做饭啊!”思睿对她做得饭,也是早有耳闻……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行行行啦!知道啦!不做饭!” 思睿甜甜地望着她,一个劲儿地笑,也许……杨靖儿眼里的星辰大海并不属于他,可他若能分上一杯,也会欣喜若狂吧…… 杨靖儿起身,送走了思睿,瞟了瞟对面正在收摊儿的“小贩”,转身白了一眼,便回身来到桌前,拿起水杯…… 嘴里还嘀嘀咕咕:“这一天天的……都没事儿干吗?就盯着我清姐……一群人面兽心的家伙!” “你骂谁呢?” 这一问,吓得杨靖儿手中的水杯差点扔到空中,还好……被对方稳稳地接住,杨靖儿回头一看,原来是熊智宸! “你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吓死我了!”杨靖儿高喊着,引来了后院的梁清。 熊智宸和梁清打了招呼后,不服气道:“诶?杨靖儿……我可是好心来接你回家的,你要不是心里有鬼,能吓成那副德行?” 杨靖儿恼羞成怒,伸出脚冲着熊智宸的小腿就去了:“谁心里有鬼啊!你别胡说八道!” “啊呦!谋杀亲夫!谋杀亲夫啊!”熊智宸捂着小腿,挪到梁清面前,“清姐……你快给我瞧瞧!一定是断了!肯定断了!” 梁清懒得参与他们俩的打情骂俏! 杨靖儿将信将疑地走到他身边问:“真的假的,我没用力呀!你动一动,再动一动!” “噗哈哈哈哈……”熊智宸忍不住大笑起来,杨靖儿知道自己被耍了,怒火冲天,追着他满医馆跑了起来…… 梁清看着这两个“大孩子”,欣慰地笑了,可这笑没多久,便渐渐消失…… “靖儿!你下班吧!”梁清突然说。 杨靖儿顿了顿:“可是清姐,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啊?” 熊智宸也跑过来说:“是啊清姐你别因为我来得早,就让她下班,我多等等就行!” 梁清摆了摆手:“没有啦……今天我确实有事,和你们没关系,快走吧!” 杨靖儿凑到梁清面前:“真的吗?” 梁清摸摸她的头:“真的!你呀……可以休息啦!” “清姐万岁!”杨靖儿高呼,拿起外套便冲出了门,走远了才回头喊了声,“清姐明天见……” 熊智宸和梁清道别后,灰溜溜地追了上去…… 梁清探着脖子,瞭望着他俩无忧无虑的身影,久久没有动弹,也许一切即将结束,也或许,一切,马上就要开始了…… 自从汉口回来,熊智宸一直忙于码头和美乐斯的事情,好像很久没像现在一样,与杨靖儿十指紧扣,散步江边…… 二人一步一步,缓缓向前,没有说一句话。 突然,杨靖儿转身,临江而立:“智宸……” “嗯?”熊智宸扭头望着她。 “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杨靖儿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没有看他。 熊智宸也转眸,望着江面,许久,才淡淡地说出一句:“到这条黄浦江干涸为止!” 这句话钻进杨靖儿心里,那样温暖,她望向他,弯弯的眼睛里全是熊智宸…… 杨靖儿轻点脚尖,温热的两瓣唇探到他的脸颊,又大声道:“不!到这个太阳不再升起为止!” 熊智宸如被点穴一般定在那里,脸颊嫩红色的唇印灼烧着他,一时间都不知要说什么?做什么? 杨靖儿见他傻乎乎的样子,也害羞地转身向家走去,谁知正好迎上了前来找他们的石头…… “少当家的,美乐斯有人找你,你……”石头话还没说完,就被举止怪异,满脸通红的熊智宸惊着了,“少当家……你……你没事儿吧?” 熊智宸一把拍开石头举起地手指:“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走……走……去……去美乐斯!” 说着,头也没回就走了!石头挠着脑袋,满脸懵圈跟了上去! 杨靖儿抻着脖子看他们没了踪影,才笑靥生花地准备回家:“咦?手包呢?” 哎!原来,她出来得着急,竟然把手包落在了医馆,杨靖儿无奈地弓起腰,折回医馆去找…… 快到医馆时,杨靖儿远远地望见梁清正在锁门,她轻声嘀咕:“清姐……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杨靖儿刚要扯着嗓子要叫住她,谁知,竟瞧见了梁清身后,尾随着几个人…… 她仔细一瞧,正是下午已经收摊离开的日本人! 杨靖儿的心即刻紧绷,她提醒着自己冷静,更不能打草惊蛇,只是跟在他们身后,希望能找到机会,能告诉清姐,身后的危险…… 第87章 她唯一的筹码就是生命 天边飘起一层淡红色的锦缎,燃烧了一整日的太阳收敛起自己的光芒,似乎……也要准备休息了! 杨靖儿跟着梁清和那几个日本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佘山…… 刚过盛夏,佘山灌木丛生,百花争鸣,远远望去,是一浪压过一浪的碧绿。 梁清背着采药篓,突然回头,吓得那几个“尾巴”猛地躲闪…… 此时的杨靖儿更是忐忑不安…… 还好,她曾经和梁清不止一次来过佘山采药,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她转了转眼珠子,又瞧了瞧躲起来的日本人……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着身边的地形,从侧面……上了佘山,希望能在梁清的必经之路上,将她拦截,告诉她日本人跟着! 梁清不自觉摸了摸腰间的口袋,轻舔了舔嘴唇,转头上山,身后……依旧不干不净,他们似乎也看得出,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山上采药。 梁清带着小铲,见到可用的药草,便弯腰挖了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躲入西山,此时的天,没有日,没有月……但还能看得见蓝的天,绿的草! 梁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猛地起身,怔在那里,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梁清眉间微微抽动,定了几秒,便开始加快脚步,而身后的“沙沙”声似乎也跟着越来越大。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直到喘气粗气,加速的脚步也变成狂奔…… 突然,灌木丛中伸出一把手将她揪到一旁,梁清随手捡起的石头刚要砸过去,还好定睛一看,竟是杨靖儿! “靖儿!你怎么在这儿?”梁清瞪圆了眼,讶异地捏着嗓子问。 杨靖儿赶忙伸出食指,做着“嘘”的手势,拉着她悄悄地躲入上回她们一起躲过雨的小山洞…… 梁清左顾右盼,确认那些日本人还没有追上来,略带生气地声音:“靖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 杨靖儿拉着梁清坐下:“我忘记带包啦,回来就发现你被跟踪,我能坐视不管吗?” 梁清叹了口气:“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你赶紧走,不然,我真的不确定能不能保住你!” “那你呢?”杨靖儿死死地盯着她,脱口而出。 梁清舔着嘴唇,没敢看她。 “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今天究竟要做什么事情?”杨靖儿有些着急了,忽闪地眸子里夹杂着些许害怕。 就在此时,远处的树丛里传来几声男人的喘息,她俩的神经瞬时紧绷起来! 梁清控制着急促的呼吸,来回闪烁的双眸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片刻,她忽然转身,从腰间掏出那份她珍藏已久的名单,不由分说递到杨靖儿手中! 杨靖儿木在那里,瞠圆的眸子望着她,蹦出几个字:“这是什么?” 梁清单膝跪在她面前,捧着她拿名单的手,眼里闪着泪光,抽动的嘴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看着她此时的模样,仿佛猜到了接下来她要说得话,不敢问,只是看着她……眨巴着眼睛不让眼泪分泌! “靖儿!这个……是潜伏在上海的日本人名单!保护它……就是我的任务!我的代号是鹏雁,今天,我本来,要把名单埋在这里,再联系同志来取的!”梁清终于开口了,杨靖儿的身体微微颤动,不敢呼吸。 梁清垂目,又抬头:“我不想你参与进这些是是非非,可没办法,现在……我只能靠你了!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电报发送方法吧?就在电报机的后箱,我放了一本密码本,还有南京的紧急联络点,我希望你,联络他们,把这份名单……送到南京!” 杨靖儿颤抖着嘴唇,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清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梁清深呼吸,弯起嘴角冲着她甜笑起来,眼里,却闪烁着晶莹的光:“靖儿……你听我说,日本人既然查到了我的身上,牺牲……是迟早的事……” 杨靖儿听到这儿,一滴泪滑落脸颊,左右晃动的脑袋不愿相信这一切,双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 梁清含着的泪水始终没有滴落,微笑的样子仍旧那么美,她握住杨靖儿的手,温柔地说:“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他们不知道你在山上,你只要不出去就没事!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手里……是许多志士用命,换来的情报!” “不……清姐……”杨靖儿宛若泪人,气息不稳,“清……清姐,你……你别这样……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梁清擦掉她脸颊的泪,变得严肃起来:“记住!别出来!” 说罢,无情地转过身,杨靖儿奋力去抓,却被她一把推开…… 梁清一边在洞口堵上层层灌木,一边对着里面抽泣的杨靖儿低声道:“靖儿……东西,一定要送到……”说着,便又微笑起来。 梁清起身,头也不回,没走几步,便迎上了前来寻找的那几个日本人。 杨靖儿挪动身子,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透过缝隙,观察着洞外的一举一动…… “嗬!怎么不跑啦?啊?”那日本人喘着粗气,冲着梁清高声道。 刚刚爬上夜空的月亮挥洒下它微弱的银光,刚好照在那人狰狞的脸上…… 梁清歪嘴笑起来,将他们几人来回看了个遍,冷笑一声:“为抓我一个女人……你们还真是兴师动众啊!” “哈哈哈……少废话!名单呢!交出来!”日本人的声音变得急促。 杨靖儿攥着名单的手微微抖动,另一只手依旧捂着嘴巴…… “名单?什么名单?”梁清转着眼珠子,故作疑惑。 “你别给装糊涂,今天,你就是来送名单的吧!怎么……没送成?正好,可以给我们!”日本人挑着眉,歪嘴道。 只见梁清撩着肩膀的秀发,一脸的淡然,冲着洞口的方向微微一笑,又转眸看向那些丑陋的嘴脸…… “名单……我早在去汉口之前就送走了,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梁清故作惊讶地轻轻捂着嘴,得意地看着他们。 洞中的杨靖儿根本不敢眨眼,惊恐地眸子里是梁清清晰地背影,她知道……清姐在保护她,保护这份名单…… 而她唯一的筹码……就是生命! 第88章 鹏雁依然存在 “梁清!你别再那儿嚣张!如果你今天不把名单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日本人开始变得烦躁,语调提的极高。 梁清泰然自若地看着他,冷笑一声,又轻轻地蹲下来,将手伸入药篓…… “你干什么?”日本人瞬时警觉,掏出手枪对准梁清的脑袋。 杨靖儿直起腰板,吓得不敢呼吸。 梁清却没有抬眸,径自在里面翻找…… 片刻,她“唰”得从里面拿出一株草,吓得那几个日本人连连后退。 梁清“咯咯咯”笑出了声,“你们怕什么?这个草药呀……叫细辛,有祛风散寒,镇咳止痛的功效……” “你别在哪儿转移话题,快说!名单在哪里?否则!我手里的枪可就响了!”日本人咬牙切齿,没了耐心…… 梁清依旧没有抬头,泛光的眸子里毫无畏惧,她舔了舔嘴唇,拿着药草的手渐渐变得用力…… 突然,她猛地将那一把药草塞入嘴中,嚼了起来,眼睛不停地眨动,似乎也会……有那么一丝丝地害怕。 杨靖儿紧张地咬着手指关节,一动不动地盯着梁清。 日本人见梁清地举动,大惑不解,皱着眉头道:“你干什么?吓得都吃起了草啊?哈哈哈……” 几个日本人捧腹大笑,梁清刚好咽干净了口中的药草,望向他们…… “嗬……呵呵呵……哈哈哈哈……” 梁清的笑声渐渐盖过了他们,仿佛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日本人面面相觑,一脸懵圈地望着她。 只见,她缓缓起身,扫视着他们道:“你们一个一个……不乖乖待在自己的国家,来偷别人的东西,真是丢人!我告诉你们,一个女人!你们都战胜不了,还想侵略中国?做梦吧!” 这些话,一字一句刺痛着杨靖儿,梁清的爱国之心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开诚布公…… 夜晚,墨绿的草地披着冰冷的银光,一滴鲜血落在叶片上,接着……又是一滴! 梁清的嘴角涌出的血越来越多,她努力支撑着自己站立,沉重的眼皮敲打着下眼睑,她搓动双脚,艰难地转动身子,面向山洞…… “我今天……就算死了,也是高兴的!因为!我知道!你们!最终都会滚出我们的……领!土!”说罢,梁清趴倒在地,对着杨靖儿的方向最后弯了弯嘴角,便放心的“睡去”…… 杨靖儿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早已一遍一遍地涌出,她不敢出声,只能狠狠地咬着手指关节,哪怕……已经咬出了鲜血,还是那么咬着…… 细辛这类药草,有极强的毒性,食用超过4克,便成了剧毒。 那几个日本人,收起手中的枪,疑惑不解地凑上前,摸了摸梁清的颈处,确认已经没了呼吸,便开始疯狂地在她身上搜寻名单,终究一无所获!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日本人搓着手掌,一脸邪笑:“这个女人还真漂亮,这么个尤物,不如……” 杨靖儿听到这儿,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可理智叫住了她,她将手中的名单越攥越紧,死死地盯着洞外! 那几个禽兽竟然如饥似渴地脱掉了梁清的衣物,在这月光之下,大汗淋漓…… 杨靖儿整个身体颤抖不止,牙齿之间磨出了声音,被咬破的下唇淌出鲜血,眼里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的眼神渐渐冰冷,从没有离开洞外这一幕…… 她要记住,眼前的每一张脸,他们对梁清所做的一切,杨靖儿要在此时……记得清清楚楚! 也许,只有从此刻开始,她才真体会到国恨是什么?也是从此刻开始,她的心底有了一个曾经根本不会去思考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禽兽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杨靖儿躲在山洞里,望着远处孤零零躺在那儿的清姐,久久不敢动弹…… 突然,杨靖儿如触电一般,冲了出来,也就一瞬,她又定在那里,眼神缓缓移到梁清身上…… 杨靖儿含着眼中的泪,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迅速将散落在周围的衣服捡起来,跪到清姐面前,为她穿衣服…… 她动作轻盈,生怕再次弄疼了梁清,含在眼眶里的泪始终没有滴落,她知道,梁清不愿她这么悲伤…… 扣上最后一枚纽扣,杨靖儿轻轻抓起了梁清的手,可那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手里分明攥着什么东西…… 杨靖儿疑惑地展开,看到她的手心,正躺着那枚她视如珍宝的丈夫的戒指…… 杨靖儿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手包住梁清的手,放声痛哭:“清姐……求你……不要留下靖儿一个人……求求你……” 杨靖儿趴在梁清的胸口,用力摇晃,可任凭她得眼泪浸湿衣服,梁清也无动于衷,杨靖儿此时才真正觉得,这个年代,确实……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梁清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杨靖儿抽泣着起身,发现了她正在消失的手臂…… 杨靖儿害怕地伸出手去抓,可什么也抓不到,她一边去抓一边喊着:“不……不要……” 可没等她呼喊,躺在眼前的梁清竟消失不见了……杨靖儿的眸子闪烁着惊恐,原来,死在这里,连身体都会化为乌有…… 杨靖儿垂目,看见了反着月光的那枚戒指,她缓缓弓身,捡了起来,小心地将名单和戒指装进衣兜…… 她仰天长叹,竟瞧见墨黑的天幕中,赫然挂着一轮血月,那样刺眼…… 这是她多么期待的啊…… 可此时,杨靖儿的脸庞,竟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也没有一点兴奋…… 她冷冷地看着这一轮月亮,微微抽动眉间,又冷笑一声…… 许久,她抬眸,对着这月自言自语道:“爸,妈……对不起……我不能回去了,我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我应该……要有自己该完成的事……如果我死了……那就等等下辈子再孝顺你们吧……” 一颗泪顺着眼角溜至颈间,被她一把抹掉,她定在原地,呆立了很久,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缓缓迈开步子,面无表情地向山下走去,在她的心中,正暗暗对梁清说: “清姐,你放心,名单……我一定会送到!从今天开始,鹏雁……依然存在!我……就是鹏雁!” 致梁清 今天,恭喜清姐杀青,嘻嘻…… 她在我心底,是一个温柔、美丽、大方又刚毅的女子,在兔9的笔下,不知有没有写出她的万分之一,在各位读者的心中,不知是否和我一样也喜欢这个女子…… 今晚,难以入眠,在准备写梁清牺牲之前,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因为在我眼里,他们每一个人物都是活的(不管我写没写活,嘻嘻!)而今天,我就要亲手“杀死”最爱的清姐,与杨靖儿一样,痛哭流涕…… 奈何剧情需要,我也只能不得不放弃,我常常想,陪着老爸看了那么多抗战剧,跟着愤恨过,感动过,却始终没有切身思考过……梁清只是众多无名英雄中的一个,却让我深刻体会了一把国之热血,我多希望这份热血能传递到屏幕前的你心里,虽然……我们的祖国已经足够强大! 也请大家期待,杨靖儿做鹏雁,会更加燃! 兔9会努力坚持不断更,为了你们,也为了这份热血,加油吧! 第89章 梦是不是该醒了 租界,霓虹灯璀璨、迷幻,装点着整个黑夜,披绸挂彩的纨绔膏梁,尽情挥霍时间,即便是看到,也没有人会在意天边那血一样的圆月…… “慢走,常来啊!” 熊智宸言笑晏晏,送走了前来合作的商贾,呼了口气,只觉一身轻松:“石头!回家吧!” 一时没人回答,熊智宸疑惑回头,见石头正仰着脑袋望着天空…… “石头!”熊智宸提高嗓音,吓得他一哆嗦,“走啦!回家!” 晃过神的石头凑到熊智宸身旁,指着天鬼头鬼脑着小声说:“少当家的,你看今天的月亮……红色的!我听老人们说啊,这血月,最不吉利啦!” 石头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副神棍的样子,熊智宸先是白了一眼,又故意趁他不注意大喊,吓得他差点没站稳,如娇羞的小娘子,挎着熊智宸的胳膊,躲在他身后…… “行了!一个大男人,丢不丢人啊?”熊智宸甩开他的手,径自钻进车,“来!开车啊!” 石头撅了噘嘴,“哦”了一声,便灰溜溜地钻进车里…… 一路上,冷风透过车窗,拍打在身上,熊智宸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双手紧了紧外套,眼神望向窗外。 这一轮血月的确很是刺眼,不知为何,心中似乎有鼓在敲,他晃晃脑袋,不去多想,眯起眼睛打个盹儿…… 今日的熊府,格外安静,熊智宸下了车便直奔主厅,可刚迈进右脚,就被这冰冷的寂静顿在那里! “少当家的,你回来啦?”小红迎上来。 熊智宸探着脖子左顾右盼,洋溢在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少夫人呢?” 小红皱起眉头:“还没有回来啊!” 熊智宸定了定,脸色变得凝重:“你说什么?” 一旁的石头更是不解了:“怎么可能,下午少夫人就快到家了,早就该回来啦!” 小红咕噜着圆溜溜的眼睛:“我一直在家,少夫人的确没有回来呀!” 没等她说完,熊智宸便转身健步如飞,冲上汽车,挂挡,油门!真奔医馆…… 大街上,零零星星地走着几个人,熊智宸的汽车轰鸣而过,留下一缕烟尘,停定在医馆门前! 熊智宸跑下车,来不及关车门,冲到门前,一把冰冷的大锁挂在门上,可见……梁清也不在…… 她们究竟去哪儿了?熊智宸焦急的在医馆门前来回踱步,挠着后脑勺,一时不知该上哪里去寻找杨靖儿! 石头气喘吁吁地追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少……少当家的,少夫人不在这儿?那她能去哪里啊?” 熊智宸眉毛拧在一起,从未见过他如此冷静:“石头!你去召集弟兄们找……一个弄堂都不要放过!” “好!”石头应声答应,便抓紧时间离开。 熊智宸钻进车里,缓缓开动,行进在大街小巷,东张西望的眸子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下午……还说“不要分离”的身影…… 夜渐渐深了,头顶的血月一点一点变得淡红,直到回归本色,拥抱着周围越来越清晰的星光。 熊智宸不知在街上来来回回转了多久,故作镇定的他开始心慌意乱,靖儿……究竟会去哪里?难道……她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越想越害怕,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又将左手扶在嘴边,咬着食指关节,急促的呼吸声让他的胸前起伏不定…… 这时,他碰到了也在极力寻找的石头。 熊智宸迅速停车,下去迎上石头:“怎么样?找到没?” 石头耷拉着脸,摇了摇头! 熊智宸方寸已乱,前后踱步,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石头也全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又道:“少当家的,你先回去吧!也许少夫人已经回去了呢!我带着弟兄们继续找!” 熊智宸深深吸了口气,上前拍了拍石头的肩,便开车扬尘而去…… 车子停在熊府门前,熊智宸狂奔进屋,可这股冰冷依旧,只有小红应声跑了出来:“找到少夫人啦?” 他二人相视一眼,眸子里同时变得落寞,熊智宸缓缓行至沙发,无力地瘫坐在上面…… “少当家的……你先别着急,说不定……少夫人只是有事,来……来不及告诉我们而已……”小红递过一杯茶,小声安慰着。 熊智宸却将脑袋放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说不出话来…… 墙面的钟表滴答滴答,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石头的声音,熊智宸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石头……也刚好迎了上来,熊智宸充满期待地小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少当家的,还是没有找到,你说是不是……”石头焦急地汇报着情况。 就在此时,熊智宸的眼光缓缓绕过石头,看见了大门口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杨靖儿…… 熊智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先是慢慢地迈出几步,又急促地跑到她面前…… 此时杨靖儿的眸子黯然无神,没有看他,脸颊……是一道压着一道的深深的泪痕…… 熊智宸伸出双手,轻扶着她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靖……靖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你有没有受伤?” 杨靖儿呆呆地站在那儿,依旧没有看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熊智宸心急如焚,抓着她胳膊的手用力晃动,音调也提了起来:“靖儿!到底怎么了!” 杨靖儿仿佛被他叫回了魂儿,眼神缓缓落在他的眼睛,看清了熊智宸的脸后……杨靖儿的眸子里瞬时溢满眼泪…… 沙哑着声音道:“智宸……你看……” 她的双眸又徐徐望向天边泛白的鱼肚,熊智宸也跟着她的目光望去…… “天快亮了……梦,是不是该醒了?”说罢,又望着他,双眼没有一丝光彩,更没有点神态…… 没等熊智宸回答,杨靖儿径直向后倒去,两滴豆大的泪珠爬出眼眶,再次划破她有些干萶的脸颊…… 熊智宸猛地上前接住了她,杨靖儿的身体样冰冷,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他的眼里全是惊恐,他不知道杨靖儿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熊智宸来不及多想,迅速将她抱起,狂奔进房间,喝道:“石头!快去找大夫!” 一脸懵圈的石头应声跑去,而天边,也爬上了新日的第一抹红霞…… 第90章 一天,已经够浪费了 丝滑的蚕丝棉被,柔软的檀香枕头,温暖的和煦阳光,杨靖儿就那么钻在被子中,微卷的睫毛遮盖着她的星眸,似乎进入了绵长的梦乡,不愿醒来…… “大夫……她怎么样?”医生刚刚将杨靖儿的手腕用被子盖好,熊智宸便等不及了问。 医生指了指门,示意大家出去说。 熊智宸迈着急促的碎步出去,医生却不紧不慢地跟着,甚至……还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她到底怎么啦?”熊智宸又问。 医生这才开了口:“少当家的,不必担心,少夫人只是受了刺激,不愿接受,故而以睡眠逃避……” 熊智宸的眉毛挤在一起,眨巴着眼:“你的意思是,她现在……睡着了?” 医生闭眼点了点头。 “可……可她明明是晕倒了,我怎么也叫不醒她啊!”熊智宸半信半疑道。 医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少夫人不愿面对,自然就不会醒来,加之身体太累,需要休息,等她想通了,自己就好了!” “那……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唤醒她?”熊智宸抓着医生的手臂又问。 医生摇了摇头,啧了声嘴:“你还是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如果她还是不醒,就在她耳边多聊聊天,开导开导她,说不定……听了你的话,她就想开了……” 熊智宸抿着嘴,紧蹙的眉毛始终没有一丝松懈,道过谢后便让小红好生送大夫离开…… 此时,从医馆折返的石头归来,满脸的疑惑不解地说:“奇怪了!少当家的,清姐还是没有回去,这大街小巷我们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踪影,你说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熊智宸听着石头在耳边的唠叨,没有回答,而是后退几步,缓缓开门,进入杨靖儿的房间,又轻轻关合。 门外,石头与小红对视一眼,又相顾无言,只能叹着气,望着这没有一点生气的房门…… 屋里,熊智宸轻手轻脚将椅子放在床边,慢慢坐下,生怕吵醒了熟睡的杨靖儿…… 他无力靠在椅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眼前这张疲惫不堪的脸,昨晚,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她身边…… 熊智宸就这么望着她,一动不动! 窗外,树叶的影子随着阳光,缓缓移向一边,偶尔一阵微风,敲打着它发出“沙沙沙”的响声,似乎在提醒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杨靖儿紧闭的双眸始终没有要打开的意思,甚至……整个身体都没有一点动静。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熊智宸回过神,双手撑着椅把起身,僵硬的脖子画着圆圈,边抻了抻胳膊,边来到门前。 打开房门,是小红正端着一碗白粥,龇着牙假笑道:“少当家的,你吃点儿东西吧!天都快黑了,你水米不进,这可不行啊!” 熊智宸的眼神没有看那粥一眼:“我不吃!”说着便要关上房门。 小红赶忙探出一只脚挡住即将关住的门,苦口婆心道:“少当家的,你就吃点儿吧,你要照顾少夫人,不也得有个好身体吗?你要是饿坏了,还怎么照顾她?再说了,少夫人肯定不希望你因为她,就不吃饭啊!” 熊智宸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接过她手中的白粥,把躺在里面的勺子拿出来,竟直接凑上嘴唇,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小红来不及反应,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也就十秒钟,熊智宸便将这一大碗白粥喝完,又把勺子扔了进去,将空碗递到了小红手中,随即关上房门……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门外的小红眨巴着眼,呆呆地站立在那,许久,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回过了神,一脸懵圈地走下楼梯…… 熊智宸回到房间,温柔地为杨靖儿将棉被盖严实,轻抚着她额间些许凌乱的碎发,心疼地皱起眉头…… 又缓缓行至窗口,双手插兜,眺望着窗外…… 西边,已是一片火红,飘浮的那几朵云彩已经披上金衣,似乎在天边挂了整日就为此刻这一瞬的绽放,人们还来不及欣赏,太阳,便跳入西山,吝啬起那最后一抹晚霞…… 熊智宸看着日落,看着云朵渐渐变得冷淡,看着另一边努力爬上来的月亮,看着远处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光,思绪万千…… “清姐!清……清姐……”杨靖儿突然的叫喊拉回他的思绪。 熊智宸一个箭步冲到杨靖儿床头,轻抚着她的发,柔声道:“靖儿……靖儿?没事……没事……我在你身边……” 似乎有了他的安抚,杨靖儿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紧绷的脸颊也慢慢平静,又如之前一般,躺在床上,岿然不动…… 熊智宸咽着口水,焦急地观察着她,希望她能在梦中醒来,希望她睁开双眼看看自己…… “靖儿?靖……靖儿……”熊智宸忍不住再一次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可杨靖儿似乎置若罔闻,冷漠地连眼球都没有一丝转动…… 熊智宸期待的眸子瞬时没了光彩,舔了舔嘴唇便一屁股坐回椅子,又开始望着她, 许是太累了,熊智宸在不知不觉中,上下眼皮一个劲地打架,直到……完全闭合。 清晨,一缕晨曦爬上窗棂,直射在熊智宸的侧脸,仿佛为他完美的侧颜勾勒出一层金边! 他眯开一只眼睛,展了展后腰,瞟向床定睛一看,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薄毯,嘴里惊讶道:“靖……靖儿呢!” 刚要冲出门,余光扫见了从洗漱间出来的杨靖儿,她一身白裙,没有任何雕饰,长发披肩,暗淡的脸上透露着一丝悲伤,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熊智宸傻傻地立在那儿,晃了晃神又冲到她面前,轻轻抓起她的手,抽动的嘴脸不知是在笑还是无措:“靖儿……你……你醒来了?” 杨靖儿望着他,冷冷的脸上爬上一抹微笑:“智宸……” 熊智宸连连点头…… “我饿了……我想吃饭……” 听到这儿,熊智宸顿了顿,屏住的呼吸这才长长地呼出,他微笑地看向她:“好……想吃饭好……我们下楼……下楼去吃饭!” 杨靖儿微微点头,在熊智宸的搀扶下,出了房门…… 在杨靖儿心里,一天的休整,已经够浪费了,她必须振作起来,完成清姐的心愿,完成……她今后要做的每一件事…… 第91章 她必须光明正大地走 小红准备了一桌琳琅满目、色泽诱人的美味,杨靖儿并没说什么,只是没有停下筷子,大块朵颐…… 熊智宸坐在一旁,与小红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又望向正狼吞虎咽的杨靖儿,他微微抽动嘴巴,欲言又止,他确定……此时的杨靖儿很不正常! 片刻,杨靖儿擦干净嘴巴,打了个饱嗝,竖起大拇指:“小红!今天的饭太香了!” 小红龇开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熊智宸递过一杯水,满脸愁容,低沉有磁性地声音道:“靖儿,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杨靖儿顺势接过水杯,边喝边瞪着圆轱辘的眼睛:“没怎么啊,我这不好好的吗?” “我不相信!”熊智宸冷冷地说。 杨靖儿抿了口水,轻轻放下水杯,面对熊智宸,看着他些许焦急地眼眸,呼了口气:“真没事儿,我就是忘记往家里打电话了嘛!” “梁清呢?”熊智宸的声音依旧压得低沉,脸颊没有一丝表情。 听到这个名字,杨靖儿的眼角微微颤抖,故作轻松的脸上也凝固起来,没几秒又微笑起来:“清姐?清姐……回老家啦!还是我……我送她走的!” 杨靖儿没有看他的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眸子里闪烁着的光芒…… “老家?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过……”熊智宸的眉间挤出一个川字,将信将疑…… 杨靖儿看出了他的怀疑,趁热打铁:“对啊!她的老家就在南京,还让我没什么事儿,过去玩儿呢!” 熊智宸打量着眼前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杨靖儿:“你的意思……是……清姐再也不回来啦?” 杨靖儿眨巴着双眼,控制着眼泪分泌,说不出话来,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 “那医馆呢?医馆就不要了?”熊智宸也没有松懈,刨根问底。 杨靖儿舔了舔嘴唇:“什么不要啦,清姐……她准备在老家开医馆呢……”杨靖儿依旧没有看他…… 熊智宸张开嘴,又闭上,不想为难靖儿,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便不再问了…… 杨靖儿不自然地喝着桌上的水,许久……来了句:“那个……一会儿我去趟医馆,帮清姐收拾收拾,说不定……她还会回来……” 杨靖儿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有一点点颤抖。 熊智宸靠在椅子上,端详着她,曾经……他看不透靖儿的是她扑朔迷离的身世,而现在,他又确实……猜不出来她究竟要做什么事…… “我送你过去!”熊智宸脱口而出。 “不用了!我自己去!”杨靖儿也几乎同时回答。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熊智宸抠着手指,垂目皱眉道:“好……那你……早点回来!” 杨靖儿望着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整个餐厅,鸦默雀静…… 出了熊府,杨靖儿只觉得自己的双脚绑上了千斤重的石头,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不知走了多久,她来到了曾经最无忧无虑的地方,杨靖儿顿在门前,久久没有动弹,远处,熊智宸正躲在角落,望着她单薄落寞的背影…… 杨靖儿掏出曾经梁清给她的备用钥匙,“咔嚓——”打开了房门。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门的“吱呀”声在此刻是那样刺耳,医馆里……一切如旧…… 杨靖儿仿佛还能听到梁清正柔声叮嘱病人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托着腮帮子思绪乱飞的样子,还能感受到清姐与她嬉笑打闹的温度…… 一时间,竟然也晃了神,银光闪烁的眸子里爬上一丝涟漪…… 门外,一股冷风袭来,杨靖儿打了个寒颤,回过神,转身将医馆门反锁。 熊智宸倚在墙边,并没有过去,他跟着她,不想打扰她,更不想去调查什么,只是想着能在暗中保护靖儿…… 杨靖儿宛若平常一样,收拾着医馆的角角落落,将桌椅板凳擦得一尘不染…… 打扫干净后,杨靖儿没管额间的汗珠,直奔后院梁清的房间…… 化妆台缓缓移动,杨靖儿进入密室,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也许只有这里,才能证明……梁清真的存在过…… 杨靖儿收拾着着心情,打开发报机的后箱,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日记本卷在里面,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这个……便是梁清临终前告诉她的那个密码本,还有一个紧急联络电台。 杨靖儿随即坐在椅子上,戴上耳机,目光炯炯,闪着坚定,她按照清姐曾教她的方法,发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电报: 鹏雁牺牲,交代名单送至南京,请指示! 电报发送完毕,杨靖儿如释重负,深深呼出一口气,等待着回复…… 忽然,她的眼睛瞟向墙角,静静地望向那身梁清在现代的衣服,杨靖儿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抚摸,嘴角微微上扬…… 比起死亡,她更愿意相信,梁清已经返回现代,开始了新的人生…… 就在此时,耳机里出来“滴滴滴”的声音,她迅速坐过去,记录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又快速翻动密码本,破译着里面的内容: 中山东路40号,接头暗语:借个电话,我要联系远房表哥! 杨靖儿轻轻合上密码本,缓缓抬眸,看来,南京之行,已经迫在眉睫,可她绝不能不声不响的离开,那样……势必会惹人怀疑。 所以,她去南京,必须光明正大地走,甚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理由…… 杨靖儿盘算着,又熟练地打开发报机的后箱,将密码本轻轻卷起,放回原处,又检查确认发报机关闭! 她将刚刚记录的情报塞到鞋的后跟处,深吸了一口气,便出了密室,又谨慎着扭动烛台,关上密室的通道…… 杨靖儿又怕不妥,连化妆台下轻微地划痕也要重新擦过,因为她不确定,那些可恶的日本人,会不会来搜寻梁清的房间…… 房间……被她整理的一切如旧,杨靖儿全部检查过后,才放心离开。 熊智宸见杨靖儿出来,神情瞬时紧绷,掐掉刚吸了一口的烟便跟了上去,他不知,杨靖儿开门时,就已经发现了他…… 杨靖儿的步伐越来越慢,熊智宸跟在她身后,挪动着步子,谁料,杨靖儿突然转身,惊得熊智宸来不及躲避,只好尴尬着挠头…… 第92章 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街道的两端,杨靖儿双手背后,扬着下巴望着对面极不自然的熊智宸,浅浅地笑了,她何尝不知,眼前这个可爱的男人,有多么担心她…… 杨靖儿迈开步子,走向他,熊智宸抿起嘴,低了低头也迈开腿迎了上去…… 二人仿佛两块儿相吸的磁铁,慢慢靠近,相对而立。 杨靖儿痴痴地望着他,片刻,转身与他同肩,伸出手,轻轻地挎上他的胳膊道:“智宸……我们回家吧!” 此刻,她温柔如水,似乎……从没有在熊智宸面前如此小鸟依人过。 熊智宸的心在她这柔声前,慢慢融化,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便互相依偎着向前走去…… 江上微波浩渺,闪烁着红日撒下的银光,杨靖儿挎着熊智宸,享受着微风拂面,静谧安逸的时光…… 他们的脚步停在了曾经一起过生日的长椅边,二人心照不宣,双双坐了下来,杨靖儿也顺势靠在他宽厚的肩膀…… 熊智宸垂目,她发间栀子花般的清香扑鼻而来,很好闻,他闭上眼,脑袋也靠着她,没有说什么…… “智宸……谢谢你……”杨靖儿开口了。 熊智宸的眉毛抽动,弯着嘴角:“谢我?为什么?” 杨靖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江边湿润清爽的空气道:“谢谢你……没有逼问我……” 熊智宸笑了一声,眯起眼睛望向远方,他又何尝没有那个好奇心,只是比起好奇心,杨靖儿……更重要! “靖儿……不管你想干什么,要干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不必一个人扛,你要记住,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杨靖儿慢慢离开他的肩膀,望着他得眼睛,听他说着这美好话语,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幸福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二人相视而笑,又依偎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 “智宸……” “嗯?” “我……想去南京……想……去看看清姐……”这件事,杨靖儿始终无法告诉他实情,她不想牵连熊家,更不想熊智宸也因为这事陷入危险。 熊智宸没有多想:“好……你要想去……就去吧!” 杨靖儿点着头…… “不过……” 熊智宸的反转让杨靖儿心头一紧,她直起腰板,茫然地望向他:“不过什么?” 熊智宸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傲娇起来:“不过你得每天给我打电话,不然我就跑过去把你绑回来!” 听到这儿,杨靖儿竟红着脸笑了,又鼓着腮帮子道:“行行行!答应你!每天给你打电话!” 熊智宸这才心满意足地扬起了下巴,眉眼弯弯的样子就这么住进了杨靖儿的心里。 他起身,与她十指紧扣,二人悠闲地散着步,向家的方向,缓缓走去…… 也许熊智宸并没有她想得那样单纯,也许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他愿意装傻陪着她,谁知道呢…… 下午,喧闹的大街人来人往,并没有谁会去关心开了这么多年的医馆为何突然关闭,也没有人会疑问梁清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白思楠正开着车,准备去警察局办事,刚好路过梁清的医馆,她抬眸,瞟见了挂在门栓上的铁锁,眉头一皱。 又轻点刹车,停在医馆门前…… 下车后,思楠冷冷地看着医馆门,又来到旁边的裁缝店问道:“你好!隔壁医馆的人呢?” 裁缝店主没有抬头,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不买东西就出去打听去!” 思楠的目光如炬,没有动弹,而是压低声音又问:“隔壁关门关了多久了?” 店主“啧”了声嘴,抬头拿起食指刚要臭骂,瞧见眼前人一身崭新利落的军装,瞬时怂了下来…… 低头哈腰着谄媚道:“那……那个,隔壁啊?隔壁……今儿一早就没开门儿,奥对了,快中午的时候她们家的那个记账的姑娘好像来了一趟,又走了……嘿嘿嘿嘿……” 思楠仔细听着,眼珠左右转思考着:“那医馆的那个大夫呢?有没有见她!” 店主锁着眉毛,使劲回想,又慢慢摇头道:“没有,今天一天都没见过她!” 思楠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出了门,那裁缝店主探着脖子,见她上了车,才捂着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又低声呢喃:“哎……这年头,谁都不能得罪啊……” 思楠一脚油门踩到底,便直奔情报局。 “诶?思楠,我正要找你呢!你……”柴伯庸迎上了刚回来的思楠,可这话还没说完,思楠便冲进了办公室。 柴伯庸眨巴眨巴眼,也跟了进去。 “怎么?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柴伯庸试探着。 思楠拿出之前调查的资料,眼睛上下扫视,并没有理会他。 柴伯庸似乎已经习惯了思楠遇到事情就眼耳关闭的样子了。 片刻,思楠没有抬头,些许命令的口气:“去!把小吴叫进来!” 柴伯庸抬着眉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早知道,他才是思楠的上司,可眼下,思楠并没有注意他此时的表情…… 柴伯庸微微抽动的嘴巴张开闭合,竟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叹口气,双手一摊,无奈地走到办公室门前: “小吴!来一下!” 他的声音些许慵懒,又有些莫名其妙。 小吴应声而来:“白调查员,您找我?” 思楠这才抬起了头,将文件递给他:“李曼的案子是你调查的?” 小吴翻看了文件,点着头:“没错,是我查的!” “好,这里面看你的标记,有怀疑过医馆的梁清……对吗?”思楠直奔主题,一旁的柴伯庸面容严肃,冷冷地看着。 “是,梁清与李曼以医生和患者的身份来往密切,又出现在她的刑场,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就在医馆前蹲守过一段时间!”小吴分析着。 “好!这个案子,我要你继续跟进,梁清好像失踪了,你去调查一下,看能不能查到她去哪儿了,记住……是秘密调查!不要打草惊蛇!”思楠凑近他,一字一顿安排着任务。 “好的,白调查员!”小吴干脆利落地答应后,便出了门。 柴伯庸看着继续处理文件的思楠,心中百感交集,他曾送她去改变,只是想加深熊白两家的矛盾,却不曾想她会变成如此冷漠的国军工具…… 柴伯庸轻声冷笑,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第93章 你在套我的话吗 上海火车南站,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人们行色匆匆,或是重归故里,或是无处容身,或是欢天喜地,亦或是百感交集…… 熊家的黑色汽车停在进站口,熊智宸从驾驶位上下来,迅速跑到对面,为副驾开门。 杨靖儿一袭黑色系扣连衣裙,朴素大方,驼色呢料小礼帽更显干练…… 她缓缓走近入口,熊智宸提着行李箱,舔了舔嘴唇。 “那……我就先进去了……”杨靖儿接过行李箱,轻声道。 熊智宸看着她,眨动的眼眸里透露着不舍与担心,缓缓上前,轻轻拥住了她:“到了那儿……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杨靖儿放下行李箱,顺势环住了他,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二人仿佛刚刚成婚的小夫妻,难舍难分。 拥抱渐渐松开,熊智宸的手刚好滑落到她的手上,他轻捏着她的手,鼓起腮帮子又道:“每天一个啊!电话!” 杨靖儿“噗”地笑出了声音:“好,每天给你汇报情况好吧?” 远处,火车的轰鸣声敲打着天际,似乎成了加速分别的催化剂…… 杨靖儿挤出一脸灿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得走啦!” 熊智宸抿着嘴,回了她一个很丑很丑的假笑:“你……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别……别多管闲事儿啊!” 杨靖儿提起行李箱,轻快地转身,又回头摆手:“知道啦!拜拜!” 熊智宸点着脚尖,探着脖子,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应和着杨靖儿左右挥动,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拜拜——” 半天,他的齿间才低声挤出这么两个字,熊智宸挠着后脑勺,转身要上车之前,又探着脖子瞭望进站口处,漠然的脸上没了昔日的光彩…… 此时,他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也许这个“家”没了杨靖儿,才会这么让人怅然若失吧…… 熊智宸嗦圆了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便上车,才奔轶绝尘而去…… 远处,情报处的小吴,正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冷眼观察着这一切,见熊智宸彻底离开,才出来……直奔情报处! “杨靖儿去了南京?”思楠捏着嗓子,疑惑道。 “嗯!”小吴应道。 “她为什么去南京?”思楠不解。 小吴面不改色,道:“据我这几天的调查了解,梁清回了南京老家,杨靖儿这次去,就是为了看望梁清……” 思楠皱着眉,缓缓行至窗前,又问:“你查清楚了?梁清确实老家在南京?” “没错,查过了,梁清是南京人!”小吴应道。 原来,梁清的背景早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他们根本查不出什么破绽来。 思楠深吸了口气,许久,抬起一只手,示意小吴下去……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么?”她喃喃自语,可打鼓的心脏始终对医馆抱有一丝怀疑。 “思楠,一起去吃午饭吧!”柴伯庸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来,惊着了正在沉思的白思楠…… 她猛地转身,又不耐烦地回头望着窗外,手指摆弄着窗台的植物,转动着眼珠…… 良久,才用慵懒的声音道:“伯庸……最近上海的日本人越来越多了,你发现了吗?” 柴伯庸被她这一问定了一瞬,又歪嘴邪笑,侧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日本人?好像……有那么回事儿!” 思楠竟冷笑起来,转过头望着他,又一步一步凑近道:“你猜……他们来上海干什么?” 柴伯庸并没有躲闪她的目光,而是也凑了上去:“不知道我们白调查员觉得,他们来这儿……要干嘛?” 思楠弯起一边嘴角,侧过他,轻端起他身后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悠闲地坐在办公椅上道:“最近在东北,日本人的动作可是不小呢!想必大战……也不远了吧?” 柴伯庸背对着她,渐渐凝固的脸颊变得那般阴冷陌然,几秒后又冁然而笑,转过身:“就算这大战打起来,咱们也不能怕呀!” 思楠“嗬”了一声,抬眉望向他:“谁怕了?” “好!果然是女中木兰!”柴伯庸竖着拇指。 “不过……” 思楠的话让他的手顿在了空中,微微僵硬的脸有些不自然:“不过什么?” “不过……攘外必先安内!我们情报处的首要任务,就是剿共,这件事……可不能忘了……”思楠直直地盯着他。 柴伯庸“啪”打了个响指道:“没错!现在就是该干这个!” 思楠歪着嘴,仔细凝视着眼前的柴伯庸,看得他浑身发毛……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他忍不住问道。 思楠收起眼神,故作姿态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的码头……经营得怎么样了?” 柴伯庸听到这儿,眼里竟然放起了光,语速也变快了:“码头当然是很不错啦!就是熊智宸有了你哥的支持,简直如日中天,还是他们一家独大!” “看来……你是想做大?”思楠抬眉。 柴伯庸晃了晃神,结巴道:“那……那倒不至于,毕……毕竟我们政府,还是有很多物资、商货要往来,做大……不也方便嘛!” 思楠故作明白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是要垄断上海码头哇?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呢!” 说着,便坐在座位上,翻阅起了文件。 柴伯庸的眉头微微一蹙,凑近她:“思楠……你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思楠无辜地抬起双手:“不敢!你可是我的上司!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柴伯庸的嘴巴歪起来:“可你已经套出来了不是吗?” 思楠放下手,刚刚无辜的脸渐渐阴沉:“你的意思是你的确要垄断上海商业,是吗?” “呵呵呵——哈哈哈——”柴伯庸先是小声冷笑,又慢慢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一手指着她:“诶呀我说思楠……你现在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啊!开玩笑还这么有水平!” 思楠面笑心冷地望着他:“既然你知道我在开玩笑,就一定不会和我计较吧?你刚刚说要一起吃饭?” 柴伯庸僵硬着脸又点了点头:“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啊?” 思楠眯起双眼道:“乐意之至!” 说罢,便先出了门,柴伯庸望着她的背影,笑容渐失,也许思楠……他确实该防着了…… 第94章 初识安桐 “咔嚓——咔嚓——”伴随着火车的轰鸣,车厢里,人们各自为安,有拖家带口的一家子,有专注看书的文化人,也有鼾声如雷的白布衣…… 杨靖儿的身体跟着车身微微晃动,她环视着四周,这旧时的火车并没有让她觉得简陋,反而,有那么一些些人情味儿,她深深呼了口气,望向窗外缓缓而过的山水炊烟,竟然也晃了神…… 曾经的自己,最喜欢靠窗的座位,戴上耳机,单曲循环那首心爱的歌,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景和人,静静的发呆…… “你好!吃糕点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打破杨靖儿乱飞的思绪,她回眸,瞧见了发出声音的女子…… 她,与杨靖儿年龄相仿,一身简单清爽的连体长裤,显得干练十足,微卷的八字刘海下,是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排月牙般弯起的嘴巴勾勒出一张迷人的笑脸,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她笑…… 杨靖儿不知望了窗外多久,竟然连对面坐下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她的纤纤玉手递过一块精致的桂花糕,香味扑鼻,杨靖儿被她的笑感染着,一时结巴起来,又赶紧摆了摆手道:“不……不用了,谢谢!” “尝尝吧!这个桂花糕可好吃了!”她瞪圆了眼,微微起身,将桂花糕递入杨靖儿手中。 她的热情,让杨靖儿先懵了懵,又微笑道:“那……谢谢你啊!” 女孩随意摆手道:“不客气!” 说罢,杨靖儿便轻尝起来……那细腻软糯的糕体滑入口中,浓郁的桂花清香仿佛渗透了整个身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她凑过身子,趴在桌上,探着脖子问道。 杨靖儿舔了舔嘴唇,灿然地笑了:“的确,很好吃!” 她听了,将自己手中剩余的半块桂花糕送入口中,满意地弯起眉眼,傻笑着,俨然一副吃货的模样…… 杨靖儿望着她,也跟着笑起来,这个姑娘宛若周遭的一抹阳光,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散发着温和热,让杨靖儿在这无趣的路途,多了几分温暖…… “我叫安桐,平安的安,梧桐的桐,你呢?”女孩主动介绍着自己。 杨靖儿听了她的介绍,抿嘴笑了起来,望向她的眼睛:“杨靖儿!” “杨靖儿?很好听的名字……”安桐眯着眼,“我看你好像也是一个人对吗?” 杨靖儿点着头道:“难道……你也是?” 安桐应和着点头,无奈地说:“嗯!家中有事,所以只得我一个人去上海办事。”她的声音些许无奈,又有几分担当。 听到这话,杨靖儿便知,这个女孩,虽然看似天真可爱,一定也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子! “你是上海人吗?还是回南京啊?”女孩随意拉着家常,却问得杨靖儿有点紧张。 “我……我去南京探亲……”杨靖儿端起水杯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水,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安桐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安,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 许久,杨靖儿开口了:“安桐,你是南京人,一定知道中山东路怎么走吧?” 安桐的眼里瞬时有了光彩:“当然知道啦,你要去那儿吗?” 杨靖儿“嗯”了一声,便竖起耳朵听她说。 “这样,你出了车站,先往右拐,走上二百多米,就会看到一个大电影院,顺着电影院左拐,一直向前走,等你看到一家名叫月满楼的饭店,再左拐就到啦!”安桐一边讲,一边用手指沾了一点水,在桌面画着路线。 杨靖儿瞪圆了眼,看着她津津有味地讲着,那一丝不苟的样子更显可爱,根本没法打扰到她。 “我说明白了吗?”安桐圆咕噜着大眼睛,看向她。 杨靖儿粲然一笑,竖起大拇指道“明白!很是明白!” 二人相视而笑,一路上谈笑风声,杨靖儿也没想到,在去南京的途中,会遇到这样一个和自己臭味相投,又聊的来的女子…… 枯燥的车厢渐渐有了生机,仿佛窗外的风景划动得快了,天边的云朵也笑成了花…… 她们更像是这一程路上的互相陪伴与支撑,火车缓缓停定在南京车站…… 安桐提着小包道:“靖儿,用不用我送你去中山东路啊?” 杨靖儿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啦!你说得那么细致,我要是再找不到,还真成傻子啦!”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手挽着手出了车站。 “那……我就先回家啦?”安桐的声音里有些不舍。 杨靖儿抿了抿嘴道:“好!你路上注意安全,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见的!” “一定会的!”安桐目光坚定,像个孩子,可她们心中都知道,人生中的过客,也许告别,就再也没了交集…… 杨靖儿摆手与她道别,见安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才放下手。 她的眼眸闪过一丝落寞,也就一瞬,她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可她并不觉得没有安全感,因为……她相信这里,有清姐信仰的存在…… 杨靖儿按照安桐交代的路线,的确少走了许多弯路,二十分钟左右,便来到了中山东路! 她的脚步放慢,转动着脑袋四下寻找…… 没多久,杨靖儿的前进的步子,顿在那里,眼前的门牌那样刺眼:中山东路40号! 杨靖儿仰头,门上的招牌上写着:芊荨旗袍。 这样优美的名字让杨靖儿一时晃了神,盯着这门牌一动不动。 “这位小姐,要定做旗袍吗?”点里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容慈祥,令人尊重。 杨靖儿被他的问声拉回了思绪,此时,便要对暗号了。 她的心跳一点一点加速,清了清嗓子屏气凝神道:“你好,我想借个电话,打给……我的远房表哥!” 杨靖儿故意说得很慢,希望他能听得清清楚楚。 男子的脸颊微微抽动,微笑着的脸僵硬几秒,随即又冁然而笑,弯腰伸出一只手请她进去。 “好,我家的电话在里屋,小姐如果实在着急用,就请随我来吧……”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破绽。 杨靖儿点了点头,便跟随男子的脚步,徐徐走入这家旗袍店,紧绷的嗓子渐渐松了口气,她知道……清姐临终前交代她的任务,终于在此时,可以完成了…… 第95章 这是一种力量 这家芊荨旗袍店,古朴典雅的木质镂空雕刻,质感十足的暖色调水晶灯,还有桌上精致盘鹤的焚香庐,一缕轻烟定格在那儿,挥洒着淡淡的沉香…… 杨靖儿被引至里屋,坐在桌前,彷徨四顾,静静体会着这家店的古色古香。 “来……喝茶!叫我翔叔就可以了!”那位男子递来一杯热茶,笑脸相迎。 杨靖儿接过道谢,眯起眼睛望着眼前和蔼的老人…… “你叫……杨靖儿?”翔叔道。 杨靖儿一口茶差一点没呛住,不解道:“翔叔,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哦……梁清的医馆多了人,我们自然会查,不过梁清曾保证过你的人品,我们也就同意了,哎……可惜了梁清……”翔叔的眼里闪烁着悲伤,声音也变得没有力气。 杨靖儿听到这儿,垂下了眸子,许久才问道:“清姐曾经……也在南京吗?” 翔叔点了点头:“梁清……就是我带出来的,我看着她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到后来独当一面,对我来说……她就和我的女儿一样……” 杨靖儿的眼睛湿润了,她为清姐感到欣慰,原来,在这个年代,还有其他人会为她的离开如此黯然伤心。 “对了,名单……你带来了吗?”翔叔收拾收拾心情,问道。 杨靖儿连连点头,从连衣裙袖口她缝好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份沉甸甸的名单。 翔叔接过名单,苍老的手微微颤抖:“这可是梁清……用命换来的呀……” 杨靖儿望着这份有些皱皱巴巴的名单问道:“这些潜伏的日本人,你们……会杀了他们吗?” 她的语调低沉,似乎对答案有些许期待。 翔叔望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你放心……我们的人,会把这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不让梁清的努力白费!” 杨靖儿听了,坚定的眸子里闪烁亮光。 此时,翔叔起身,提高音调,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势:“杨靖儿同志,这次……多谢你帮助梁清传送这个重要的情报,我替组织感谢你!” 杨靖儿顺势也站了起来,右手在腰间上下搓动,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久久没有握上翔叔的手…… 翔叔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收起悬在空中的手掌,抬起眉毛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没关系,尽管说吧!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听了他的话,杨靖儿心中的负担似乎轻了一点,舔了舔嘴唇,直了直腰板,面向翔叔:“我要加入你们,为和平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她虽然扭捏了很久,这句话却说得铿锵有力,惊得翔叔半天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杨靖儿同志,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 杨靖儿扶着他坐下,自己却站立在那儿:“翔叔……说实话,我这个人,在曾经,没什么信仰……也看到过一些人为了信仰不惧生死而触动过……” “我不否认,是清姐的死,让我才真正思考……你们的信仰是一股力量,我相信这股力量终究会带领着我们国家走向光明!” 杨靖儿的一席话,真挚坦然,翔叔的脸上爬上一抹欣慰,似乎也明白了梁清为什么会这么袒护这个姑娘…… “你想好了吗?这……可能是你要奋斗一生的事业,它的危险程度你应该也了解,也许……最终连你是谁都没人记得!”翔叔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对面的杨靖儿眼神笃定,没有一丝恍惚道:“我想好了!希望翔叔您能相信我!” 翔叔望着如此坚定的模样,许久没有说话,而是为她斟满杯中茶,递给了她! 杨靖儿疑惑不解,慌乱地转动眼珠子,接过茶,竟一口气喝完了,又眼巴巴地望向翔叔…… 那青涩焦急的模样逗乐了翔叔:“这件事情,我说了可不算,还得向上面汇报,不过……我可以把你的迫切传达过去!” 杨靖儿一把专注翔叔的胳膊道:“谢谢!谢谢你翔叔!” 翔叔慈眉善目地望着她,这个姑娘仿佛和梁清一样,骨子里就透着的一种坚毅…… “杨靖儿同志,今天……你就在后院的厢房住下吧,待上面给了回复,我们再商议后事……”翔叔招呼着她。 杨靖儿挠了挠后脑勺,眯起双眼,怪不好意思道:“那……那个翔叔,我……我可以借个电话吗?” 翔叔顿了顿,略开玩笑道:“怎……怎么了?真要给远房表哥打电话啊?” 杨靖儿“噗哧”笑出了声儿,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我想给家里报个平安!” “哦——哈哈哈——当然可以,我那间屋子里就有电话,你就自便吧!”翔叔给杨靖儿指着方向。 “谢谢翔叔!”说罢,便急不可耐溜进了那间房。 翔叔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奈笑笑。 杨靖儿放下手中的行李,有些笨拙地转动电话齿轮,说来……她对这个年代的电话机还是很陌生的! 终于转完了所有的号码,杨靖儿倚在桌前,准备静待对面接电话…… 谁知,也就一秒,电话那头就接了起来:“喂?靖儿吗?” 这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流进心底,杨靖儿低眉颔首,浅浅地笑了,想必……他一直守在电话前,等着她吧…… “是我!我到南京了,你放心吧!”杨靖儿的轻声细语让对面熊智宸悬着的心渐渐平复。 “好,到了就好!路……路上安全吗?”熊智宸抠着嘴角,一时间不知该问什么。 杨靖儿笑了出来,调侃着他:“不安全我怎么能到啊?你是不是傻呀?” 熊智宸在电话前“咯咯咯”的傻笑,又问道:“清姐呢?她那边怎么样?” 杨靖儿眉间抖动,脸庞微微抽动道:“清……清姐挺好,都挺好的,她……她正在……正在给病人针灸呢!” “哦……好吧!那你在那儿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别多管闲事,你这不比在家,遇到事情,我也帮不上你,你自己长个心眼儿啊!”熊智宸仿佛唠叨的老太太在叮嘱自己家淘气的孩子。 “好啦!我知道啦!清姐叫我,不跟你说了啊!拜拜!”杨靖儿迅速挂掉了电话,怕再聊下去,露出什么破绽。 而熊府的主厅,熊智宸僵硬在那儿,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对面挂掉的电话,鲠在喉间的话还没说完,落寞地呼了口气,不舍地放下电话…… 又瘫躺在沙发上,黯然神伤,没有杨靖儿的家,的确……有些冷…… 第96章 她就是你的前辈 接下来的两天,杨靖儿陪着翔叔为淑女太太们选衣,量身……虽然只有两日,她却了解了许多旗袍的门道! 像日常要穿花素全棉府绸或涤棉细布制作的旗袍,朴素又大方;贵族家的小姐则会选择古香缎或织锦绸缎制作的,古典又迷人…… 杨靖儿鼻下的一张巧嘴八面玲珑,给翔叔谈成了不少生意,翔叔也很喜欢这个直爽不娇作的姑娘。 午间,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想来都是忙碌了整个上午,都回家补充“能量”去了,杨靖儿倚在门框边,静静地发呆…… “靖儿!来……过来!”翔叔勾着手,示意杨靖儿去里屋。 她回眸,逆着的阳光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先是顿了顿,又明白了什么似的飞奔了进去! “翔……翔叔,是不是你们的上级给回复啦?”杨靖儿瞪圆了眼睛,眨都不敢眨。 翔叔笑了笑,闭上眼点了点头。 杨靖儿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放慢了语速:“那……那他们同意……同意我加入吗?” 她的声音期待中夹杂着几分央求,焦急中又有几丝害怕…… 翔叔并不着急,竟然缓缓坐下,喝起了茶。 杨靖儿见状,尽管心急如焚,还是努力控制着心情,忙前忙后地给他倒茶! 她的聪明伶俐,翔叔早已看在了眼里,只是……对她的考验,哪会那么容易! “靖儿啊!” 翔叔意味深长地叫出她的名字,这让杨靖儿如点穴一般,呆呆地立在那里,“嗯?”了一声便说不出话来。 翔叔抿了口茶,没有看她:“上面的意思……不是不同意,只是,前路艰苦,你……能受得了吗?” 杨靖儿坚定地点头,有些不服气道:“你们不是我,怎么就笃定我会受不了?” 翔叔歪嘴笑了道:“所以……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前辈,专门……来训练你!” “前辈?训练?”杨靖儿渐渐没了底气。 “没错!只要你足够优秀,足够坚强,通过了训练,就可以加入我们了!”翔叔抬眸,直勾勾地望向她。 杨靖儿虽有疑惑,却也迎上了他的目光:“好!这可是你们说的,我一定——会通过训练!” “呵呵呵——哈哈哈——好,那你休息休息,调整到最佳状态,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此时的翔叔,少了前几日的慈祥,倒多了几分男子的刚毅。 杨靖儿略显不安地舔舔嘴唇,故作镇定道:“好哇!没问题!” 翔叔笑了,拍拍她得肩膀便去了前厅,杨靖儿恍惚着眼神,望着翔叔的背影…… 她知道,这训练……一定不简单,只是期望,那个“前辈”,能轻些“蹂躏”她…… 次日一早,杨靖儿身着利落的深灰色格子背带裤,乳白色休闲衬衫,乖乖地跟在翔叔身后,去一个未知的地方…… 夏日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周围的空气就已经热得令人烦躁。 他们一路步伐轻快没有停歇,从人来人往的闹街,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深山里,即便有树有水,可杨靖儿的额头依旧热出一层水珠来…… “翔叔啊……怎么……怎么还不到啊?”杨靖儿喘着粗气,终于忍不住道。 翔叔却没有理会她,径自向前走去,杨靖儿也跟着迈开步子,迅速跟了上去…… 片刻,山林间出现一座小屋,虽然简陋,却在这鸟语花香中别有一番风味…… 翔叔停在小屋门前,示意杨靖儿不要说话…… 只见他轻手轻脚上前“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独特的敲门声一听,便知道又是他们的暗号吧! 翔叔放下手,门开了,传来一句悦耳的声音:“翔叔?怎么有空过来?” 这声音让杨靖儿眉间一紧,似乎……在哪里听过。 可翔叔的脑袋正好挡住了女子的样貌,杨靖儿徐徐挪动双脚,侧着身子又歪起脑袋,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二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安桐?你……你……怎么……会……怎么……”杨靖儿惊得语无伦次,对面的安桐亦是如此。 “你们……认识啊?”翔叔的脸上爬满了问号。 “嗯!我们是一趟火车回南京的!”安桐的音调提高,听得出来她的开心。 说着,便挎着杨靖儿进了屋,翔叔无奈挠着头,仿佛外人一般跟了进去。 屋里,简单温馨的白色小床,一张洁净无暇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文件,而书桌的另一端,是一台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发报机…… 安桐招呼着杨靖儿坐定,忙给她倒了杯水,被晾在一边的翔叔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两个大孩子。 回过神的杨靖儿赶紧扶着翔叔的胳膊,让他坐下,那谄媚的样子逗乐了一旁的安桐…… 翔叔清了清嗓子:“咳咳咳!既然……你们都认识了,我就长话短说了!安桐是我们特别频道的接线员,也是组织里的麻辣教官,她就是安排给你的前辈!” 杨靖儿瞪圆了眼,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翔叔又面向安桐:“杨靖儿,是鹏雁临终前安排的,上面希望你重视此次训练,不要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是!保证完成任务!”安桐突然笔挺的站姿,有力的语气,吓得杨靖儿一哆嗦,仿佛她有两副面孔一般。 杨靖儿龇开嘴“呵呵呵”笑了起来:“安桐……这么说,用电报给我传递任务的人就是你啊?呵呵呵……我们还真有缘!” 安桐抿起嘴巴,微笑着点点头。 翔叔望着杨靖儿套近乎的模样,既无奈,又觉得些许可爱…… “好了!人我送到了,这段时间,你就和安桐待在这里,训练结束后,你就可以回上海执行任务了!”翔叔一本正经道。 杨靖儿立即收起奉承的嘴脸,坚定地看向他:“翔叔,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翔叔严肃的脸瞬时松懈起来:“那……我就等着看你回来的样子喽!” 他拍着杨靖儿的肩,深呼吸后,便离开了…… 杨靖儿望着翔叔远去的背影,嘴角渐渐扬起,转眸望向安桐,双手作揖道:“前辈,多多指教哦!” 安桐回作揖,抬眉道:“希望训练后,你别把我当仇人就好啦!” 杨靖儿顿了顿,又看她仿佛笑里藏刀的样子,龇牙傻笑起来,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第97章 她起码不会淹死 天边鱼肚白,连太阳还没爬上来,杨靖儿正骑着被子,呼呼大睡…… 谁知,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铜镲声,惊得她一个猛子坐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安桐立在床边…… 她长长松了口气:“安桐啊……我要是心脏不好,会被你吓死的!”说着,身体顺势又躺了下去,眼睛没抬,又睡了过去…… “镲!镲!镲!”这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杨靖儿如触电一般,捂着耳朵爬了起来,脑子这才清醒,模糊的视线看清了眼前的安桐! 她一身军绿色连体冲锋衣帅气利落,爬山虎麻花辫连在后颈处,一双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训……训练……训练开始啦?”杨靖儿吭吭嗤嗤地问着眼前陌生的安桐。 安桐微微点头:“你该起床了!” 杨靖儿先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她,又猛的起身,应道:“好!” 她换上安桐给她的连体军装,抚顺腰间的褶皱,便轻快如燕地踏出门,刚好迎上了东边的第一缕曙光…… 杨靖儿眯眼面向即将升起的太阳,深深地呼吸着山林间清新爽朗的空气…… “吸够了么?” 安桐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杨靖儿缩着转身,瞠目望向她,又挤出一抹甜笑:“嘿嘿嘿……” “跟我走吧!”安桐话毕,便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 杨靖儿眉头紧锁,昨日还洒脱不拘的安桐怎么一夜之间就便成了一个冷若冰霜的魔女?她不敢多问,只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穿过琼林玉树,眼前豁然开朗,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湿润,原来……在这山林间,竟也有这样一片湖水,倒映着天的碧蓝,闪动着日的光辉。 “会游泳吗?”安桐开口了。 杨靖儿猛地望向她:“啊?不……不会!” 安桐迎上她的目光,不可思议道:“你生活在上海,竟然不会游泳?” 杨靖儿的眼里闪过几丝不安,心底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必必……必……必须得会游泳啊?” “没错!这是必备技能!也是你训练的第一项!”安桐依旧面无表情。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小步向湖边挪动双脚,探着脖子看仔细观察水的深度…… 只见她缓缓后退几步,眨巴着眼望着安桐:“不……不行!太……太深吧,这这……这没学会,人就淹死了!” 安桐的眼光望着远方,并没有看她。 杨靖儿见哀求无果,便抬脚又一步……一步……挪向湖边,她只觉得心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可就是没勇气跳下去…… 就在此刻,安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一把将她推入水中…… 杨靖儿张开双手,根本来不及反应,湖边……水花四溅,飞落在安桐的身上,可她……却无动于衷。 杨靖儿手足无措,大大呛了一口水,早晨的湖水冷得刺骨,猝不及防地浸湿她的全身,可她没时间体会这冰凉的感觉,只觉双脚根本够不着湖底,挣扎着四肢,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救命!救……救命啊!” “放松四肢,试着平躺!不然你真的要淹死了!”安桐的声音那样冰冷,听得杨靖儿崩溃、绝望…… 她本以为,安桐会跳下来救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冷漠…… 看来,还得靠自己,杨靖儿努力保持清醒,露出脑袋的空隙深深吸了口空气,舒展开双手双脚,闭上眼睛,努力……放松身体。 果然,身体在水中渐渐安静下来,仿佛有一股力量拖着她漂浮在水面,而她的脸……也完全露了出来…… 杨靖儿紧绷的脸上爬上一丝兴奋,她第一次觉得……在水里漂着竟然会这么舒服…… “看!快看……我……我漂起来啦!安大教官,你看到了吗?”杨靖儿不敢扭动脑袋,冲着天空激动地喊着。 岸上的安桐嘴脸微微上扬,又立刻回归冷漠,道:“杨靖儿,记住现在在水中的感觉,试着慢慢转身,放松身体!” 听了她的话,杨靖儿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一个翻身,怎料……整个身体栽入水中,此时的杨靖儿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慌乱,而是冷静地控制身体放松,学着电视里的人摆动双脚…… 安桐直勾勾地盯着水面,心里打起了鼓,环抱的胳膊也渐渐松开。 突然,杨靖儿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虽然身体依旧不稳,脑袋在水面一上一下,值得表扬的是——她起码不会淹死在水里! 水中的双手双脚渐渐有了规律,而她露出的脑袋也慢慢变得平稳,她回过头,一脸骄傲地望向安桐。 可是,安桐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别得意了!你现在漂得这么远,自己游上岸,我们就能回去了!” 杨靖儿一巴掌糊在脸上,擦擦上面的水渍,扯着嗓子:“什么?你……你太过分了吧!我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够不容易了,你现在让我游回去?是不是太不合情理啦?啊?安桐!” 杨靖儿始终认为,安桐和她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即便今天冷言冷语,也只是她工作需要罢了,故而开始唇枪舌战! 安桐掏了掏耳朵,“啧”了一声,便转身,找了个小土丘,坐了下来。 “诶?诶?你怎么不回答我呀?”杨靖儿声嘶力竭,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一口一口地吐出喝到嘴里的水,扑腾的四肢渐渐感觉无力,整个身体,也开始慢慢下沉…… 她明白了,要想上去,也许……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杨靖儿摆动着双脚,又将双手向前伸,学着别人的样子,往两边划水,可这身体似乎被定在了那里,没有向前挪动一寸! “划的时候掌心向外,屈膝收腿!”远处的安桐开口了。 杨靖儿按她说得要领,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作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头顶——日上三竿,碧绿的湖水也渐渐有了温度,杨靖儿终于狼狈地如蛤蟆一般爬上了岸…… 远处,安桐并没有立即过来,只是给她时间静静地休息…… 她转身瘫躺在湖边,喘着粗气望向天边的一朵白云,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一个人竟傻傻地笑起来……原来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毅力,坚持到现在…… 第98章 她竟有这般傲骨 许是这一上午巨大的运动量,消耗了杨靖儿太多的能量,午饭,她竟吃得停不下来,安桐呆呆地看着她,眨了眨眼,觉得……不可思议。 用餐间隙,杨靖儿突然抬头,与安桐四目相对,安桐猛地收起目光,又面无表情地吃起饭来…… 杨靖儿“噗嗤”笑出了声音:“诶呀我说安老师,现在是午休时间,你可以不用绷着啦!” 安桐舔了舔嘴唇,控制着嘴角,没有去看她…… 杨靖儿眼珠子“骨碌”一转,舔着筷子凑近她道:“诶?你上次给我吃得桂花糕是在哪儿买的,太好吃了!我回去就买来吃!” 听到这话,安桐的双眸仿佛瞬间被点亮,提起嗓子道:“那个桂花糕啊……可得排队了!就在你们老西门街的那条弄堂里呢!” 安桐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全没了刚刚正色庄容的样子。 杨靖儿看着她无缝切换角色,还真是可人…… “奥……我知道啦!回去就买,回去就买!嘻嘻嘻……” 安桐看着她谄笑的样子,又变了脸:“你试探我啊?” 杨靖儿举起双手:“不敢不敢!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 安桐弯起嘴角,颔首笑了起来,自己也不知为何,在杨靖儿面前,总会想要与她亲近,也许……这就杨靖儿的魅力所在吧…… “安桐啊,下午……我训练什么?”杨靖儿凑过来,好奇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中午给你睡觉时间,你就好好睡觉,别问有的没的!”安桐的声音又变得严厉起来。 杨靖儿挑着一根眉毛,怂了一样后撤,乖乖回到小屋,休息去了…… 山上的一天总能让你感觉到四季的变化,下午,透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太阳也变得毒辣起来。 杨靖儿被安桐带到被炙烤得干裂的山头,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而远处,则是一个个冰冷的人形靶。 杨靖儿一手放在眉间,遮挡着阳光,眯起双眼瞭望着,明白了下午她要练什么…… “作为一名战士,枪!必须会用,而且……要用得准,用得好!”安桐回头,从角落的一棵槐树下的树洞里,拿出两种枪。 她端着它们行至杨靖儿身前:“这把——是m1924式步枪,口径7.92,射程最远2000,这把——毛瑟冲锋手枪,口径7.63,可以连发……” 杨靖儿听着她的介绍,瞠目结舌,她不敢相信,一个女子竟然会这么了解枪,安桐的身子,在此时变得高大起来! “今天,你来训练步枪!”说着,一把将那步枪扔在她手中。 杨靖儿差点向后倒去:“哇!这么沉?”她没想到,这样小巧精致的枪,竟然会这么重! 安桐没有多说,一手把她拉至射击点,端起她的手调整着她的姿势:“先站一个小时!” “啊?什么?不……不是打枪吗?”杨靖儿惊恐着眸子,提高了音调。 “就你这点儿力量,拿都拿不稳,还想打枪?”安桐边不屑道,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杨靖儿恶狠狠地瞥了她一眼,也只能听她的话照做。 当空的太阳仿佛也要为她的训练添砖加瓦,肆意挥洒着它全部的光和热,杨靖儿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米粒儿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至下巴,又滴落在干渴的土地…… “手别抖啊!要是抓不稳就再加一个小时!” 安桐的话宛若梦魇,让杨靖儿身体一紧,不敢有一丝松懈! 她第一次觉得,一个小时——竟然会过得这么慢! 安桐起身,拍拍裤上的灰尘,缓缓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中的枪:“看到缺口了吗,先上膛,缺口对准靶心后,再开枪!” 杨靖儿闭上一只眼,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以前也不是没用过!” 她的声音不屑一顾,心里还嘀咕:我以前,可是打气球的高手呢!不知道得过多少毛绒玩具,这个……一定没问题! 安桐挑起双眉,本想在一旁护着她,可听她这么一说,摊开双手道:“好!那你……请便!” 只见杨靖儿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坚定不移,双手也还算稳当,她屏住呼吸,三点……已经练成一条直线,食指微微抽动,又迅速扣动扳机…… “啪——” 杨靖儿应声向后倒去,耳朵被震得生疼,刺耳的耳鸣让她忍不住捂着耳朵…… 她根本想不到,原来真枪的后座力竟然这么强,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枪声,可它在耳边的响声竟然会这么大…… 安桐看她四仰八叉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上前扶她起来,又面无波澜道:“你脱靶了!” 杨靖儿先顿了顿,又自我安慰道:“谁第一次就能全中啊!我再练!” 安桐本以为她会无地自容,寻找各种借口,没想到,她竟会有这般傲骨…… 杨靖儿站定,举起手中微微发热的枪,上膛,接着练起来…… 安桐静静地望着她些许瘦弱的背影,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地看着! 天色向晚,一整日的训练在杨靖儿的枪声中结束了,她二人拖着疲惫,回到了山中小屋。 “那……那个……安……安桐,我……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吗?”杨靖儿有些难以启齿,不敢看她。 一旁准备晚餐的安桐又回归了她的本色,一脸灿笑:“你要给谁打啊?” “我……我的家人!”杨靖儿声音变低,“我答应过,要每天打个电话的。” “好!你打吧!” 安桐同意后,杨靖儿宛若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滋溜来到电话前,拨通了…… “喂?靖儿?是你吗?” 电话依旧迅速被接了起来,传来那一声急切又熟悉的声音。 “嗯!智宸!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小红在做呢!你呢?在那边怎么样?饭还吃得惯吗?”熊智宸的音调提高,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问题。 …… 杨靖儿声音温柔如水,与电话那头说着家长里短,能听得出来他们之间如蜜般的腻甜。 安桐垂目,感受着小屋里渐渐温暖起来的空气,眯眼笑了…… 接下来的几日,杨靖儿的训练变本加厉,甚至让人难以忍受……可她依旧凭着那份毅力在坚持,在努力…… 唯一不变的,是她日日打回家的那一通电话,也是这一份牵挂,支撑着她,披荆斩棘,不畏未来…… 第99章 不为梁清,皆因梁清 白云苍狗,时光荏苒,日月在眼前交相更替,指缝中溜走的是抓不住的岁月,留下的是抹不去的回忆…… 杨靖儿倚在山头的那棵老槐树下,任由夕阳笼罩着脸颊,天边的红霞变幻着形状,向晚的微风撩动着耳边的秀发…… 安桐与她同肩而坐,与她一起望着远方,她们身后,是两个被夕阳拉扯变长的影子,身上是镀上的金边,宛若一幅唯美动人的图画。 杨靖儿训练这半个多月来,她们之间早已心照不宣,虽然在训练时充满着冷酷无情,可训练过后,她们都会难得的回归本真。 “在想什么呢?”安桐开口了,话语间满是温柔…… 杨靖儿回眸望着安桐精致的脸:“桐桐,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加入共党啊?而且……就要一直呆在这深山老林里吗?” 安桐颔首浅笑,又望向远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我是北方人,那边不比这里,不比上海那么安逸,我父母都是战斗在一线的同志,虽然和日本人的较量还没有打响,可他们已经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牺牲了……” 她的话语平和,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也许在她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信仰…… 杨靖儿有些心疼地望向她,低声道:“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安桐瞟了她一眼,露出一排月牙:“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了……” 杨靖儿垂目,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里挺好的,有山有水……有落日,有余晖,还有这满林子的鸟儿……”安桐张开双臂,拥抱着阳光,“再说了,我也会执行任务啊,上次我们在火车上相识,就是去你们那儿执行任务的……” 杨靖儿应和着她点头,弯起嘴角,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知道方向,还得学会满足! “诶?靖儿,你知道吗?你真的和清姐很相像!”话锋一转,安桐瞪着圆溜溜的眸子。 杨靖儿抬眉,好奇道:“哪里相像啊?我……不觉得我们哪儿长得像啊!” 安桐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长得像,你的说话方式,行为习惯,总有点儿她的影子,好像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听到这儿,杨靖儿的笑脸凝固起来,鼻子微微一酸,闪烁着星眸扭向一边,不敢去看她,良久,唇边挤出两个字:“是吗?” 安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抓起她的手,突然变得侃然正色道:“靖儿……这个年代的动荡不安,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更不是我们能预想的,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要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我相信……梁清也一样,没有一点畏惧!” 杨靖儿望向她,微微抽动嘴角,又躲避着她的目光,梁清离开后,自己就是唯一一个知道未来却无能为力的人。 对她来说,这是最悲哀的事情……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安桐突然起身,拍拍身后的土,轻快道。 “去……去哪里啊?天快黑了!”杨靖儿虽满心疑问,可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站了起来! 安桐拉起她的手腕:“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杨靖儿木木地跟在她身后,走向丛林深处…… 也就二十分钟,杨靖儿撩开挡在眼前的最后一根树枝,映着霞光,来到一大片被休整得方方正正的土地…… 这片土地上,是一丛丛高低平均的结缕草,显然是被人精心修剪过,草丛间,每隔几公分,就有一束菊花,在这红霞下闪着金光,而每一束菊花下,是一个个书本大小的大理石砖…… 杨靖儿缓缓上前,眯起的双眼看清了,石砖上是一个个鲜红的人名…… 瞬间,她明白了,这里……便是英雄们的栖息之地…… 她的双脚轻轻走入草丛,步伐也渐渐变得沉重,杨靖儿想不到,在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前,竟然……就会有这么多的牺牲…… 有的石板上并没有完整的名和姓,只写着黄包车李师傅、卖水果黄老头…… 这一个个小小的大理石板,承载了多少人的血和泪,又守护了多少人的平安与幸福…… 忽然,杨靖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李曼,而在她的旁边,便是梁清…… 她顿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刻着梁清的那块石板,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杨靖儿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伸向石板,又微微抽回,悬在空中,又伸了过去,轻轻抚摸起来…… 那块石板冰冷刺骨,杨靖儿的手上下滑动,想要为清姐掸干净上面的灰尘,含在眼中的泪水始终没有滴落…… 许久,杨靖儿微微张开嘴巴:“清姐……你现在……过得好吗?靖儿……真的想你了……” 说罢,难掩脸上的悲伤,整个人仿佛也没了力气。 安桐望着杨靖儿蜷缩在那儿的身影,垂目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走到她身后,弯下了腰,轻拍着她的后背。 “靖儿……来,起来吧!” 安桐扶着她的胳膊肘,缓缓起身,二人的目光落在眼前这片沉重的土地…… “我今天带你来,是让你知道,梁清……是我们众多英雄中的一个,你所看到的也不是全部……我想问你,抛开梁清,你做好自己加入我们的准备了吗?抛开梁清,你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吗?抛开梁清,你愿意赴汤蹈火,有可能只留下这一块小石板吗?”安桐掷地有声,目光坚定。 杨靖儿看着她,又回眸,俯看眼下梁清的“墓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转身,迎上安桐坚毅的目光道: “是梁清,给了我这份勇气和力量,我所做的一切不为梁清,却皆因梁清……我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即便前方一片荆棘,我也会毫不畏惧,百死不悔!” 安桐始终盯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那份坚定,停顿几秒,便歪嘴笑了起来: “靖儿……你通过训练了!”安桐一字一顿,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杨靖儿就着微弱的光,面对安桐,含着眼泪,也微笑了起来,她本以为自己成功通过时,会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到飞起…… 没想到,此时的自己内心竟会如此平静,也许,短短的训练磨炼的不仅仅是各种技能,更是一颗顽强不屈的心…… 第100章 开启传奇副本 夜晚,厨房里,是安桐“叮叮咣咣”的做饭声,小屋中,是杨靖儿趴在电话前粲然浅笑的娇嗔…… “我说杨靖儿!你是不回来了吗?”对面熊智宸的声音高调,埋怨着她。 杨靖儿捂着嘴憋笑:“谁说的,快了快了,我快回去啦!” 熊智宸“啧”了一声:“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南京找你,把你绑回来,以后再也不让你去!” “你幼不幼稚啊!大家都是成年人,干嘛说话像个小孩子啊?人家还以为我天天在给我儿子打电话呢!”杨靖儿调侃着。 厨房的安桐“噗嗤”笑出了声音,她似乎已经习惯每日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的谈话…… “杨靖儿!你别以为离我远就占我便宜啊!小心你回来我收拾你!”熊智宸奶凶奶凶的声音更逗乐了杨靖儿……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热火朝天。 “吃饭啦!靖儿……” 安桐扯着嗓子,吓得杨靖儿赶紧捂住话筒。 “清姐叫你吃饭啊?快去快去吧!”熊智宸道。 杨靖儿长长吁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听出破绽,杨靖儿寒暄着挂掉电话后,便溜到餐桌前:“哇!今天真是丰盛啊!果然,爱吃的人都是做饭的高手啊!” 安桐挑起一根眉毛,凑上前:“那你……怎么从来不见给我做顿饭啊?” 杨靖儿瞪圆了眼。尴尬道:“你如果吃了我做的饭,可能……会和我绝交吧!” 她的话惊得安桐张大了嘴:“不会吧?那么难吃吗?” 杨靖儿“嘻嘻嘻”笑起来,又猛点头。 闲话家常间,二人大快朵颐…… “诶?靖儿,你的这个未婚夫长什么样子啊?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是哪位兄台,能把你收了!” 安桐话还没说完,杨靖儿探着筷子打向她,还好她动作敏捷,后撤躲开了…… 杨靖儿一脸傲娇:“他可是上海滩的小阎罗王,对我可好了,我说一他绝对不敢说二的!” 安桐龇起牙,假笑起来:“是是是!你们家未婚夫可好了!” 杨靖儿听着她的敷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吃了一口米饭,又骨碌起眼珠子,凑近她:“桐桐,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她这一问,安桐一口菜噎在嗓子眼儿,赶紧“咕咚咕咚”喝起水来。 杨靖儿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喃喃自语:“原来……催婚不分年代,谁遇上都不能淡定啊!” “你说什么?”安桐没有听清,凑近问道。 “啊?没……没什么啊!呵呵呵——”杨靖儿挠着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身边有个男神,超级无敌帅气,又很会照顾人,要不要介绍给你啊?” 杨靖儿挑着眉毛,一脸的媒婆相。 “嗬!这么好,你怎么不下手啊?”安桐根本不相信。 杨靖儿着急地拉动椅子,坐在她身边:“我这不有智宸了嘛!但白大哥是我偶像,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伟岸高大的身躯,融化人心的笑容,简直迷死个人!” 她双目四十五度仰望远处,幻想着思睿在眼前,一脸的花痴相,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安桐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质疑着:“白大哥?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回过神的杨靖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陀螺般一个劲儿地点头:“有有有!我的语言根本描绘不出他的万分之一,他叫白思睿,是现在商会的会长,下次你去上海,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得了!吃饭吧!一会儿口水都流在盘子里了!”安桐赶紧结束话题,心底……竟对白思睿这个人多了一些好奇,难道……他真有杨靖儿说得那么神乎其神么…… 清晨,踏着朝霞,杨靖儿和安桐来到了芊荨旗袍。 “铛铛铛铛!翔叔!有没有想我啊?”杨靖儿蹦着跳入屋里,吓得翔叔一哆嗦,他先是愣住,又放下手中的布尺,一脸懵圈道: “你……你怎么下山了?” “她训练结束了!”身后的安桐干脆利落。 翔叔看看安桐又看看杨靖儿:“通过了?” 杨靖儿用力点着脑袋:“没错!怎么样?有没有刮目相看啊?” 翔叔的脸上满是疑惑,并没有看杨靖儿,而是将安桐拉向一边:“她真的通过了吗?你可是组织培养的高级教官,没放水吧?” 安桐翻了个白眼:“没有!她比你想象的可厉害多了,她身上那股劲儿,我都自愧不如!” 杨靖儿冷眼看着他二人嘀嘀咕咕的背影,无奈地摊开双手…… 就在此时,翔叔回眸一笑,双眼挤成一条缝,拍拍她的肩:“果然是梁清带出来的啊,就是不错!等我向上级申请,给你安排代号,你就可以回上海啦!” 听到这儿,杨靖儿的笑渐渐收起,变得严肃起来,咽了咽口水道:“翔叔……我可不可以用清姐的代号——鹏雁啊?” 翔叔的脸跟着严肃,听到她的话,安桐的表情也凝固起来,不解道:“靖儿……为什么呀?” “我答应过清姐,要替她完成她的使命,我要用她的名义,完成我们共同的信仰,这样……我会觉得,她一直……在我身边……”杨靖儿的话语真心实意。 “可是……”翔叔面露难色。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一来省去很多麻烦,二来也可以迷惑敌人,让他们以为鹏雁还活着!”安桐面无表情道,杨靖儿知道,她在帮她争取。 翔叔抿嘴呼了口气,道:“好吧!我会替你申请,最终的决定还是要听从指挥!” 杨靖儿望着他,缓缓点头…… “还有,你回到上海,我们要有一个联系的渠道!”翔叔道。 杨靖儿蹙眉:“渠道?什么渠道?” “我们想了很久,梁清的医馆已经闲置,你回去要重新装修,我看你销售旗袍很有门道,那家店便用来卖旗袍,而我……就是你进货的渠道!”翔叔答。 杨靖儿微微点头:“也就是说,你会通过给我运货来传递情报信息,对吗?” “没错!这样更加掩人耳目!但毕竟你刚刚加入我们,很多事情需要有人带,所以,安桐这次就要跟你去,一起把旗袍店开起来!” 听到这话,二人同时瞠圆了眼睛,杨靖儿掩不住眼底的兴奋,一个劲儿地点头,而旁边的安桐也抿嘴笑了起来。 杨靖儿不知,随着这家旗袍店的开启,她的传奇人生,便真正开始了…… 第101章 这一天无声无息地来了 “小姐慢走,常来啊!”杨靖儿招呼着前来定做旗袍的客人,游刃有余。 翔叔从门外匆匆而来,额间是细碎的汗珠,见杨靖儿送走客人后,便顺势关上了店门,杨靖儿疑惑地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翔叔啊,发生什么事儿了?” 只见翔叔收起一贯的慈祥面容,拉着她进了里屋,坐在桌前,杨靖儿敛容屏气,盯着他。 “靖儿,你得回上海了!”翔叔直言正色道。 杨靖儿的脸上爬上一丝涟漪,因为......她终于可以回家啦:“这么说,组织同意我做鹏雁啦?” 翔叔点了点头,面容依旧严肃,又颔首垂目:“昨天夜里......日本关东军炮轰沈阳北大营,他们蓄谋已久的战争,已经打响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日本军人、特工入侵我国,所以......组织需要你!” 杨靖儿的笑容渐渐凝固,眉间紧蹙,低沉着问:“昨天......难道是九月十八日?” 日日艰苦的训练,看似和平的周遭,让杨靖儿早已忘记了日子,竟不知道这一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来了! 翔叔点着头,又道:“安桐的工作需要整理交接,所以她会晚些去上海找你,为掩人耳目,她将以梁清侄女的身份出现!我们已经将身份做好了!” 杨靖儿全神贯注得听着。 “还有,我们在上海地下组织的最高领导叫飓风,你不能与他直接接触,有什么任务他会传达给我,我再通过进货渠道传给你,你回去以后,首先要顺其自然地开起一家旗袍店,不留一点破绽!” “据可靠消息,上海右翼势力已经获得截取电报和寻找发报源的技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发报机不要再用了!” 翔叔突然起身,正容亢色:“杨靖儿同志,以上,是组织交给你的第一项任务,你可有信心啊?” 只见杨靖儿双脚并拢,站得笔直,双目刚毅,在此刻,她真正体会到,自己变成了一名战士,自己的身后是最无辜的人民百姓,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翔叔微笑着点头,脸庞渐渐变得柔软:“以下,是我给你的任务:遇事要冷静,不能浮躁、冲动,保护好自己的命,才有资本去守护身边的人民!” 杨靖儿的眼角细微抽动,轻眨双眼望向翔叔苍老的容颜,也许,他曾不止一次地送走一个个热血青年,却再也没有相见,甚至,他们都来不及悲伤便得重整旗鼓,继续这未完成的伟业…… “嗯!翔叔!我一定保护好自己!”杨靖儿弯起嘴角,答应着他。 翔叔眼里泪光闪烁,在她肩上拍了两下,便佝偻着被去了前厅,敞开店门,看似......若无其事地做起了生意。 杨靖儿望着她有些年迈的背影,舔了舔嘴唇,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长吁了口气,整理整理表情,便溜进店里,忙前忙后都收拾店面,翔叔蔼然可亲地望向她,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车站) 离别总是悄然而至,人生不就是在不断的离别与重逢中来回切换吗? 车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来往往的过客依旧步履匆匆,或许……在这样的环境下,分别就更显得伤感了。 杨靖儿身着米白色巴厘纱面料的棱角分明的西装长外套,里面,是翔叔亲手为她制作的凤仙领如意襟旗袍,墨青色的丝绸面料上零星点缀着几丛兰花,最精致的要数那姜黄色的琵琶扣,一点也不妖媚,尽显东方女性的典雅与柔美…… “靖儿!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最近火车上怕是会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安桐轻捏杨靖儿的手,句句担心。 杨靖儿另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放心吧,我在上海等你,到时候……”她缓缓凑到安桐耳边,“我介绍白大哥给你认识!” 安桐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拍打着她,牢骚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这个?”说罢,无奈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杨靖儿搓搓被打疼的胳膊,龇牙咧嘴道:“你这么蛮横,小心以后真嫁不出去了!” 安桐“啧”了一声,刚要伸手再去打她,只见杨靖儿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求饶道: “错错……错了!不说了!不说了啊!大小姐饶命吧!” 安桐这才放过她…… 一旁的翔叔将行李递给她,一脸正经低声道:“靖儿啊,一切要听从指挥,切不可擅自行动!” 杨靖儿点着脑袋,答应着他。 “不早了,快进去吧!”翔叔摆着手,不敢去看她。 杨靖儿抿一抿嘴唇,虽说他们的相处也就短短一月,可情谊早已是深厚无比,未免伤感,她上前一把抱住翔叔…… 惊得翔叔瞪圆了眼,一旁的安桐,先是跟翔叔一样,目瞪口呆,随即便冁然而笑。 “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你交代给我所有的任务!”杨靖儿斩钉截铁。 听到这,翔叔“噗”得笑了出来,拍了拍杨靖儿的背:“好好……快走快走吧!”想想上回梁清离开南京时,也是这样,不免让人产生错觉…… 杨靖儿眉眼弯弯,大力挥手和他们告别,便转身进入了车站,眼里……分明夹杂着两抹晶莹,那对他们深深地不舍…… “安桐啊,你说……靖儿能不能担起这份责任啊?我真怕……”翔叔望着消失在进站口的身影,低声呢喃。 “会的,我相信她,她和梁清像……也不像……我们且看着吧,说不定,她会成为我们组织的一员大将呢!”安桐应着翔叔的话,同样眺望那空空如也的进站口。 良久,翔叔呼了口气,与安桐转身离开,也许,在这个多事之秋,任何担心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的人生,就让她自己做主吧…… “咔嚓!咔嚓……”火车缓缓启动,杨靖儿望向窗外,城市的建筑、人烟,渐渐稀疏,直到只剩起伏的高山,荒芜的土地…… 这一个月,短暂而又漫长,林中的日日训练让她吃尽苦头,小屋的袅袅炊烟又让她沉溺其中,那一幕幕、一帧帧如过电影一般浮现在眼前…… 而在她的心中,一颗种子早已萌芽,在它长成参天大树之前,自己还需不断努力,勇往无前! 第102章 那双眼有了他读不懂的隐衷 晚霞,可能是受了太阳的嘱托,将这金光挂在西边的苍穹,也可能是听了人间凄美的故事,将最后的余光铺洒在正仰望余晖的脸庞…… 在这灰色的天幕下,一辆火车缓缓驶入上海南站,车头喷出的白色烟雾飞扬上天际,似乎要和晚霞炫异争奇,却消逝在尘埃中。 杨靖儿整理整理被压得些许褶皱的衣物,提着行李,跟随人流,下了火车。 她深深地呼吸着这里熟悉的空气,望向天边的红霞,微微弯起嘴角,又轻闭双眼,向晚的微风带来一丝清凉,终于……回来了! 站台上,熙来攘往的人们迈着匆匆的步伐,想来……都是家在召唤。 杨靖儿呼了口气,跟随“大部队”走向出站口…… 刚刚迈出车站,远处的街道上,熊智宸倚着车门,头戴黑色礼帽,纯白衬衣下是质感十足的深灰色方格休闲裤,黑色长风衣更显身材修长,正颔首盯着地面发呆…… 一束微弱的霞光从侧面袭来,远远瞧去,的确赏心悦目…… 杨靖儿双手将行李提在膝前,一排月牙出现,眼里……也满是星辰,歪起脑袋望向他。 熊智宸抬眸看向出站口,恰好与杨靖儿四目相对,他的身体不自觉挺直,刚刚落寞的眸子里刹那间有了光彩…… 晃了晃神,便迈开步子,起初还走走,谁知越来越快,奔向杨靖儿。 终于,二人相对而立,熊智宸傻傻地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又打量着这一身别致的旗袍。 “喂!干嘛?魂儿丢了?”杨靖儿突然凑近,忽闪着眼睛道。 熊智宸这才回过神,柔软的眼神里全是宠溺,又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杨靖儿的双肩,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杨靖儿在他的怀抱中显得娇小玲珑,她自然地靠在他的胸膛,听着那久违的心跳声,沉沦在这无比温暖的港湾。 此刻,九州四海,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这一对璧人,在日月交替中,比翼连枝…… 许久,熊智宸才不舍松开,轻声道:“回家吧!” 杨靖儿绯红着脸颊,微微点头,任由他宽大的手掌牵着走…… 车内,熊智宸时不时瞟着杨靖儿不同以往的穿着,歪嘴邪笑。 杨靖儿转眸注意到,凑近一点问道:“你笑什么啊?” 熊智宸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看她,左手胳膊肘掸在车窗框上,右手熟练地转动方向盘:“我笑……你今天……真好看!” 一听这话,杨靖儿控制着开心的脸颊,似笑非笑道:“真的吗?我还以为……这么穿会很奇怪呢!” “谁说的,你穿什么都好看!”熊智宸一本正经地说。 他严肃的脸逗乐了杨靖儿,她故意提起嗓音:“呦!这一个月不见,说情话的功夫见长啊!是和哪位千金小姐练习的呀?” 熊智宸猛地回头,“啧”着嘴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话可没和别的女人说过,不信……你去问石头!这一个月,我除了码头、美乐斯两头跑,就剩下想你了!你没什么奖励就算了,还血口喷人,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熊智宸噼里啪啦的埋怨声让杨靖儿忍不住掏起了耳朵:“得得得,大哥我错了,您就好好开车吧!” 二人在车里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总要争个高下,也许这才是熊智宸与杨靖儿正确的打开方式才对…… 终于,车子缓缓驶入熊府…… “欢迎少夫人回家!欢迎少夫人回家!” 杨靖儿刚刚迈出一条腿,就听到小红和石头如雷贯耳的声音,吓得她将腿猛地收回。 熊智宸小跑着来到副驾,躬身将杨靖儿牵出车子,冲石头和小红摆了摆手无奈道:“夸张了啊!回回回……回屋吧!” 杨靖儿抬眸看见小红身后傻笑的思睿,刚要冲过去,却被熊智宸一把禁锢着肩膀,这个醋坛子! “白大哥,你也在啊!”杨靖儿尴尬地眯起双眼,和思睿打着招呼。 思睿露出他温文尔雅的笑容,温柔道:“这不智宸说你今天回来,我就舔着脸来这儿等你了!” 杨靖儿笑得像一朵绽放的牡丹花儿…… “行了行了!回屋说吧,石头!给少夫人把行李送上楼!”熊智宸打破她二人的谈话,拉着杨靖儿径直走向屋中,思睿垂目浅笑,摇了摇头…… 踏进这熟悉的空间,杨靖儿张开双臂,感叹道:“哇!终于回来啦!” 熊智宸歪头,宠溺地望着她…… 突然,一股浓浓的香味钻进杨靖儿的鼻子,她顿了顿,顺着香味一步一步挪向餐厅,大家看着她吃货本性暴露,“咯咯咯”笑出了声音…… 还是原来的红木餐桌,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汤汁浓稠的鲫鱼汤,白白胖胖的生煎包…… 一盘、两盘、三盘……这琳琅满目的美食勾着杨靖儿的味蕾,满嘴的口水几乎要喷涌而出啦! “少夫人,怎么样?全是你爱吃的!”小红凑过来,挑着眉毛道。 杨靖儿一个回身,紧紧地抱住她,娇嗔着声音:“小红呀~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做的饭要想疯啦,太好啦……” 谁知小红的脸竟涨得通红,伸出舌头一个劲地拍打杨靖儿的后背。 石头见状,忙将二人分开,小红捂着嗓子咳嗽起来,道:“少夫人!咳咳咳……你要勒死我啊?” 杨靖儿龇出一口白牙,挠着脑袋…… 整个房间,因为杨靖儿的回来,似乎又变得温暖起来,一屋子的人鼓动腮颊,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少夫人……我怎么觉得,你变黑了?”小红仔细打量着问。 杨靖儿嚼动着的腮帮子顿了顿,又无所谓道:“我……我和清姐上山采药,能不晒黑嘛!” “哦——也对!”小红点着头,没再多问。 “靖儿,来!多吃点!”思睿帮杨靖儿夹过一只鸡腿。 杨靖儿眯起双眼道:“嗯!谢谢白大哥!” 谁知,熊智宸一把抢过鸡腿,狼吞虎咽起来,杨靖儿“啧”了一声,撅着嘴巴:“这是白大哥给我的!” 熊智宸指着桌子:“那不还有嘛!你想吃自己夹呀!” 思睿舔了舔嘴唇,弯嘴笑了起来…… “小气鬼!”杨靖儿白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吃起饭来…… 餐桌上,大家依旧七嘴八舌,唯有熊智宸心事重重地望着笑容可掬的靖儿,那双眼似乎有了他读不懂的隐衷…… 而曾经嫩滑纤细的双手,竟爬上一片粗糙的枪茧,他不解……杨靖儿这一个月,究竟做了什么…… 第103章 完完全全地赖上你 “少夫人!起床啦!早餐都热了好几回啦!”小红在杨靖儿门前扯着嗓子。 屋里,杨靖儿抻了抻懒腰,整个身体面向窗户投射进来的暖阳,翻了个身,眯开一只眼睛,自然地笑了…… 也许,这个家对于她来说,才是最恬然自得的地方……她用力地呼吸着屋里的空气,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挂上拖鞋,便下了楼。 餐桌前,熊智宸抬眸,望向眼前蓬头垢面的杨靖儿,苦着脸“啧啧啧”了两声:“你能不能稍微捯饬捯饬?这要是半夜出来,会吓死人的!” 杨靖儿没有理会他,顺势坐了下来道:“下次我就这样晚上出来,吓死你!” 熊智宸“嗬”了一声,无奈地摇摇脑袋,闷头吃起了早餐,在杨靖儿面前,他总是束手无策的。 “少夫人,来!吃吧!”小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地甜粥,阻挡了二人的暗箭明枪。 杨靖儿伸着脖子,抿了一口,又不住地抬眸,瞟向熊智宸…… 而对面的熊智宸早已发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有事儿啊?”熊智宸没有抬眼,故作随意。 杨靖儿咽干净口中的早餐,眯起双眼凑近桌子道:“那……那个清姐不是不在了嘛!我……也没了工作……” “我养你啊!”没等她话说完,熊智宸突然放下碗筷,目光炯炯,打断了她。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杨靖儿的心头划过一丝温暖,很快回过神来的她连连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姐已经将她的医馆交给了我,让我做一点小生意!” 熊智宸歪着嘴也凑近一点:“小生意?你准备……做什么小生意啊?” 听到他一脸看戏地样子,杨靖儿直起腰板,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神气十足:“不瞒你说,这次我去南京,发现了一个大商机!” “哦?是什么?”熊智宸挑起了一根眉毛。 “卖!旗!袍!”杨靖儿兴奋地一字一顿,比划着双手。 熊智宸望着她眼里的万顷星辰,温柔地笑了起来,又点了点头:“的确,那小姐贵妇都越来越喜欢旗袍了!” 杨靖儿却蹙起了眉头:“谁说只有小姐贵妇可以穿旗袍啊?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女子皆可以穿,她们都有追求美的权力!” 听了她的话,熊智宸喜眉笑眼道:“杨靖儿!还真是小瞧你了!不过……这旗袍你也不会做,店面可不是想开就能开的!” 杨靖儿抿起嘴巴,眯起双眼,邪邪地瞟着他:“你觉得……我昨天穿得那件旗袍怎么样?” 熊智宸恍然大悟,伸出一只手指:“奥——怪不得你这次回来穿起了旗袍!” “我在南京联系了一家旗袍店,他家的旗袍样式新颖,面料考究,最主要的是……他家的旗袍高中低档都有,可以满足任何顾客的需求!”杨靖儿饶有兴趣地介绍着。 熊智宸靠向椅背,宠溺地看着她:“这么说……你已经和人家谈好了?” 杨靖儿“嘣儿”打了个响指:“没错!而且……清姐的侄女对旗袍很有研究,她也想要来上海,过几天就会到了!” 熊智宸听到这儿,又凑前身子,双肘撑着餐桌,意味深长道:“感情你已经万事俱备了呀!” 杨靖儿甜甜地笑起来,又撒娇撒痴起来:“没错……只欠……东风了……” 听到这儿,熊智宸明白了什么,整理整理衣服,直起腰板,又故作满不在乎地抠了抠鼻尖:“看来……这股东风……需要你这个未婚夫啦!” 杨靖儿忽闪着大眼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熊智宸却撇了撇嘴说道:“诶?你说……求人办事,是不是要给点儿好处啊?” 说着,熊智宸一手指着脸颊,眼睛瞟向天花板,一脸的得意! 杨靖儿凝固起阿谀谄媚的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熊智宸,咱们说正事儿呢!趁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为!” 熊智宸猛地回头,与杨靖儿四目相对:“我呢……又不是什么君子,就喜欢最俗套的东西了!来来来!”说罢,又指了指略微红晕的脸颊。 杨靖儿白眼翻上了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踏着步子,行至他旁边,面无表情地躬身,柔软的唇蜻蜓点水般落到他的脸庞…… 熊智宸挑起了双眉,极力控制着即将上扬的嘴角,可一股火热的确爬上了双颊…… “怎么样?这回行了吧!”杨靖儿撅着嘴巴道。 熊智宸心满意足地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面容渐渐严肃起来:“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杨靖儿胳膊肘扶着餐桌,凑前身子急忙说:“医馆需要重新装修,货源也要备充足,但是我自己攒得钱远远不够,想着……你可不可以……先借给我……等我赚回来,一定还你!” 说着,杨靖儿的目光飘忽不定,不去看他,想来,问他借钱,总觉得……羞于启齿。 熊智宸静静地听着,又直直地望着她面容中的难色,突然起身,抓着她的手腕向楼上走去。 杨靖儿大惊失色之于,又乖乖地任由他牵着向前…… 熊智宸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才松开她的手,杨靖儿望着他翻箱倒柜的身影,疑惑不解。 片刻,熊智宸从书柜底部上锁的柜子里捧出一个梧桐木做成的箱子,又来到杨靖儿面前,拉着她坐在床边。 杨靖儿瞪着圆轱辘的眼睛,低声道:“智宸,你……你在干嘛呢?” 熊智宸缓缓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摞厚厚的纸张,还有……一沓五十元纸币…… “靖儿,这里面,有熊府、美乐斯和码头的地契,各大商贾往来的重要合同和票据,还有这些钱,旗袍店需要多少,随便用!”熊智宸正儿八经地说着,听不出一点玩笑意。 杨靖儿正襟危坐,就那么望着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熊智宸轻轻合住箱子,将她揽入怀中,杨靖儿顺势靠在他的颈间…… “靖儿,这个年代……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唯有这颗心里,全是你……可它隔着这张皮囊,难辨真伪,那就把我所有的身外之物都给你,这样……我就可以完完全全地赖上你了……” 他的一词一句,勾出了杨靖儿眼底的泪光,这“扑通扑通”有力的心跳,其实早已成了她最依赖的港湾…… 她从未怀疑过他的真心,却在听到这些话时依旧热泪盈眶…… 第104章 信仰终究在这里延续 “左边左边,不不不!再往右边一点!好好好!就这样!” 杨靖儿仰着脑袋,指挥着高处挂着牌匾的熊智宸与石头。他二人如两个长工,被她呼来喝去,满头大汗…… 整整一个星期的采买、漆面、装修、打扫……一家旗袍店的轮廓渐渐呈现,杨靖儿没有改名,依旧用翔叔旗袍店的名字——芊荨。 熊智宸顺着梯子“扑通”跳了下来,又扬起下巴左右端详,喃喃自语:“不行!右边高了!”说着,又如猴子一般蹿了上去,精心调整。 杨靖儿歪头望着他被汗水淋湿的衬衣,眉欢眼笑…… “靖儿!” 一声熟悉的叫喊,吓得她一哆嗦,杨靖儿猛地回头,瞧见了这声音的来源,大步冲上前去,拥抱着她: “桐桐!你终于来啦!我可想死你啦!” 安桐眯起双眼,也紧紧搂住了她:“我也是!我也是!天天都想你呢!” 站在梯顶的熊智宸俯瞰着她们活力四射的模样,好奇地跳了下来,缓缓走到她们身边。 安桐只觉一个宽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松开杨靖儿后,一脸疑惑地望向他。 “他就是……”杨靖儿伸出一只手,刚要为她介绍,却被安桐一把按住: “等一下!让我来猜一猜,你……”她绕着熊智宸走了一圈,还上下打量着,“你就是传说中靖儿的未婚夫,是不是?” 熊智宸歪嘴笑了一声,挑起眉道:“看来……你就是清姐的侄女?” 安桐站定,伸出一只手扬着下巴说:“没错,我叫安桐,平安的安,梧桐的桐!” “噗——”熊智宸看了看杨靖儿,笑出了声音,与她握手:“你好!我叫熊智宸,是靖儿的未婚夫!” 安桐抿嘴一个劲儿地点头:“嗯——的确,气宇不凡啊!怪不得她在南京天天和我炫耀呢!” 熊智宸的眼眸瞬时闪起光来,凑近道:“什么?她……怎么炫耀的啊?” 安桐刚要说话,却被杨靖儿挽起胳膊,揪进了屋里:“来来来!坐吧坐吧!你坐了这么久的车,喝口茶吧!” 门外的熊智宸笑得宛若一个一米八的大孩子,又和石头忙活起来! 安桐环顾四周,屋里古朴雅致的设计,简单大气的衣服架,倒真有几分特色:“嗯——靖儿啊,这个店铺,的确被你整修得不错!” “那当然了,我是谁啊!”杨靖儿抿了口茶,还没来得及放下茶杯,便洋洋得意起来。 安桐颔首而笑,懒得理她,便吃起了茶。 “智宸?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这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安桐如触电一般,情不自禁地望向门外…… 他背光而立,透着那被阳光镀上的金边,能完整地看到修长的身材,笔直的长腿……忽然侧颜仰头,又展示那完美的轮廓,这样的谦谦公子,简直举世无双? 安桐的双眼在这画面里沉沦,突然,杨靖儿的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这才回过了神。 杨靖儿凑在她耳边,呢喃道:“怎么样?很帅吧!他就是我和你说的白思睿,白大哥!” 安桐舔了舔嘴唇,忽闪的眼眸里洒进一抹亮光,微烫的脸颊爬上一抹红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望着她比自己还花痴,掩嘴而笑。 “思睿!你可真会挑时候,我和石头刚刚弄完这些苦活儿,你就出现了!”熊智宸一跃而下,发着牢骚。 思睿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下次……下次给我留点儿活啊!” 谁知,熊智宸趴到思睿耳边,神神秘秘道:“思睿!家里来人啦!” 思睿眨巴着无辜地双眼,一脸疑惑:“谁啊?” 熊智宸惊恐万状,捂着他的耳朵凑过去:“又来了一个‘杨靖儿’!” “什么?你什么意思啊?”思睿的眉头都挤成个“川”字,更是不解了! 熊智宸叹了口气:“行了!你进去就知道了!” 思睿望着他,满脸懵圈地走了进去…… 安桐见他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起身,紧张地舔着嘴唇,又摆弄衣角,全没了刚才的大大咧咧,更没了训练时的霸气十足! 杨靖儿见思睿进来,忙上前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在安桐面前,清了清嗓子道:“白大哥,这是清姐的侄女,叫安桐,平安的安,梧桐的桐!她是来和我一起打理旗袍店的!” 思睿这才晃过了神,弯起眉眼,伸出一只手,低沉着嗓音:“你好,我是白思睿,靖儿的……大哥!” 他风度翩翩、粲然而笑的样子,让安桐觉得,仿佛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杨靖儿的食指在她腰间捅了一下,才让她回过神,安桐握上他有温度的手掌,轻声道:“你……你好,我……我是安桐!” “坐吧坐吧!大家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拘谨!”杨靖儿见气氛尴尬,便开了口。 此时忙活了一天的熊智宸也拖着步子走了进来,旁若无人地掸在杨靖儿的双肩: “靖儿啊!夫君可要累死啦!” 杨靖儿向前一趴,差点将熊智宸闪落在地:“别闹啦!还有正事儿呢!” 熊智宸翻了个白眼,乖乖地坐到一旁。 “靖儿!准备什么时候开业,到时候白大哥给你捧场。”思睿宠溺地望着她。 杨靖儿望向安桐:“这得看桐桐,货什么时候到啊?” 从思睿的美颜中抽离出的安桐终于回归了正常,她信心十足地与杨靖儿对视:“第一批货源两天后到,完成上架,定价,最晚后天就可以开业了!” 思睿望着她干脆利落地回答,挑眉点了点头。 “嘶——”熊智宸咬着指甲,满脸愁容:“不过,旗袍店刚刚开业,总得做一些广告来吸引客户吧?尤其是第一炮,必须得打响!” “还用打吗?少夫人可是您少当家得未婚妻呀!一定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的!”一旁的石头扯着嗓子。 安桐歪嘴道:“靖儿!原来你们在上海这么有影响力啊?” 杨靖儿摆摆手道:“宣传你们就不用操心啦!山人啊……自有妙计!” “呦!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啊?”熊智宸凑近,阴阳怪气道。 杨靖儿探身,弹了他和脑瓜崩,吓得他猛地后撤…… 而两边的思睿与安桐,笑靥生花,偶尔对视一眼,又些许害羞地躲开…… 曾经的医馆,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暖,即使……梁清不在,可信仰,终究在这里延续! 第105章 开业 一大早,永兴路上鼓乐齐鸣、人欢马叫…… 芊荨旗袍店门前,是两头身批华彩的狮子在穿梭舞动,锣鼓阵阵响起,它们时而翻腾飞舞,时而立卧滚抖,惹得来往之人,无不驻足观看,拍手叫好。 门店旁的杨靖儿与安桐,身着传统水滴领无袖斜襟旗袍,质量上成的真丝印花绸垂至脚踝,勾勒出动人的身材曲线,俏皮,可爱的盘发并无油光,甚至额间、耳边皆有碎发,却显得那样楚楚动人、落落大方…… 一曲舞毕,门前阵阵掌声,杨靖儿轻步上前,满面春风,眉欢眼笑: “今天,是小店开张,多谢各位前来捧场!本店的目标就是为所有爱美的女子打造衣柜里只属于自己的那件独一无二的旗袍,不管你是贤惠的妻子,还是正值豆蔻芳华,都可以来寻着一件你喜欢的旗袍!” “好!……”人群中,熊智宸大喊,调节着气氛,人群也跟着应和。 杨靖儿颔首而笑,又提高嗓音:“今天,凡是进店都有小礼品赠送,购买旗袍两件以上者,不但可享受八折优惠,还可以拿着票据去租界美乐斯舞厅免费入场!活动进行三天!大家觉得好的,别忘了推荐给身边的美女哦!” 听到这儿,对面欢声雷动,经久不息…… 安桐上前,同样言笑晏晏:“现在,想要进来瞧瞧的人请在门口自行排队,多谢大家配合了!” 说罢,店门前便聚集长龙,安桐与杨靖儿对视一眼,便眼笑眉舒地进入屋里…… 整整一个上午,旗袍店里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杨靖儿与安桐的嘴不停地介绍着,连口水都喝不上,小红、石头、思睿、熊智宸全家出动帮忙…… 直至中午店面休息,大家才一个个摊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思睿起身,端来一壶茶,为杨靖儿斟满道:“来!喝点儿吧!这一上午可忙活坏了!” 熊智宸呆呆地望着他们,早没了拈酸泼醋的力气……安桐抬眸望着这流畅的动作,温柔的语调,似乎看明白了什么…… 杨靖儿“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顾不得淑女形象,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边的茶渍,长长呼了口气道: “我滴妈呀!这人……也太多了吧!照这么下去,不出一个礼拜,就得和翔叔进货了!” 安桐拍了拍她的肩膀,嬉笑着道:“谁说不是呢!” 摊坐的熊智宸突然起身,又凑上前,双肘撑桌:“杨靖儿,没想到你还挺有商业头脑,你这活动搞的,我都想来买旗袍穿穿了!” “没错,这样一来,不仅旗袍店生意红火,就连美乐斯,人也会多起来的,谁免费进去,不会再消费呢?”思睿浅笑应和着望向杨靖儿。 杨靖儿举起双臂,抻了抻腰,又左右扭动脖子,不可一世道:“那当然了,我可是杨靖儿呢!” 大家望着她,一桌人笑意盎然,在你言我语中,扫尽了一身的疲惫…… 下午,大家各忙己事,旗袍店里,只剩杨靖儿与安桐招呼着往来的客人,倒也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人流渐渐稀疏,敞开的店门洒进一束橙色的晚霞,柔美而温暖。 杨靖儿整理着人们试过的旗袍,安桐则敲打算盘,记录这一天的账簿,二人各司其职,全没注意到门外进来的一男一女…… “呦!嫂子!准备……关门儿了?” 杨靖儿应声抬头,见着了惺惺作态的柴伯庸,而他的身边,赫然站着依旧冷若冰霜的思楠。 她顿在那里,自从上回码头见思楠冷酷无情地开枪后,便再没交集,而杨靖儿始终无法心如止水地面对她…… 安桐斜着脑袋,望向他们三人,看出其中必有隐情,严肃的脸突然谄笑起来,来到他们旁边: “这位先生,是要给身边的小姐买旗袍吗?” 安桐的声音将杨靖儿的思绪拉回…… “呦!嫂子,你这店员可真机灵!”柴伯庸邪魅一笑,“没错,就是给身边的小姐买一件旗袍!” 杨靖儿向前一步,控制着表情道:“思楠,你……想选一个什么样式的?” 思楠扬着下巴,环视了四周整齐排列的锦衣华服,目光落在杨靖儿身上,歪着嘴角,压低嗓音:“你觉得……我适合穿什么样式的?” 杨靖儿直直地望着她,目光并无躲闪。 安桐见空气都已凝结,灿然笑起来,扶着思楠的肘部,将她牵引至一排韵味十足,配色得体的高档旗袍前: “小姐,这些都是真丝云绉面料,这件姜汁色正适合您的白皙皮肤,领口的小珍珠设计优雅中不失贵气……” 思楠面无波澜,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这件旗袍道:“你很会卖货嘛!不知少夫人从哪儿请来这么会说话的姑娘!” 思楠故意提高了音调,却并没有回身看她。 杨靖儿椅着前台的红木桌,微张的嘴巴刚要说话,安桐却开口了:“做人就得踏踏实实的,既然老板赏识,我就不能辜负她不是,小姐您这么夸我,就太抬举我了!” 一旁的柴伯庸挑起一根眉毛,又歪着脑袋,“嗬”了一声:“瞧瞧这伶牙俐齿,到和嫂子你挺像啊!” 杨靖儿突然直起身子,对着柴伯庸和思楠嫣然一笑,又对安桐说:“把这件旗袍包起来……”又回身道,“既然二位前来捧场,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件旗袍就送给你了!” 思楠却冷笑一声:“嗬!不必了,我是来买旗袍的,并没有捧场的意思,有时候自知之明……还是很重要的。” 说着,便从手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接过安桐递来的袋子,邪魅一笑:“谢了……的确……挺好看的!” 随即,二人转身离开,那笔挺修长的身影,倒真有几分盛气凌人…… 杨靖儿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安桐上前,与她同肩:“他们……是谁啊?”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回眸,压低嗓音:“他们!是情报局的,所以……在他们面前,我们一定要谨慎,李曼……就是柴伯庸处决的!” 安桐的脸即刻阴沉,望向他们绝尘而去的汽车…… “那位小姐……是白大哥的妹妹?” 听到这话,安桐目瞪口呆:“你说什么?怎么会……” 杨靖儿舔了舔嘴唇,面迎红霞,微扬着下巴:“关于思楠,等以后我慢慢给你讲……我们的故事……” 第106章 沉甸甸的任务 清晨,每个人在各自的宇宙中公转,按部就班,各不相干...... 芊荨旗袍店里,杨靖儿坐在椅子上,喝着早茶,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可在她这儿,似乎更享受风平浪静的悠闲与自得。 安铜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摆弄算盘,时不时抬眸望望舒服自在的杨靖儿,终于忍不住道:“靖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偎慵堕懒!” 杨靖儿的脑袋靠着椅背,挑起一根眉毛瞟了她一眼:“什么老头儿,这叫做......享受生活!” 安铜“切”了一声,没再理会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吆喝:“老板!你们的货到了!” 安桐托着下巴的手缓缓放下,杨靖儿也立即收起心慵意懒的模样,直起腰板,与安铜对视一眼,二人便匆匆出门。 因为翔叔与她们曾约定,若她们没有进货,而送来的货品,便是组织交予她们任务的时候。 安桐颠着小碎步跑出来,师傅正汗流浃背地将车上的货物整理搬运,气喘吁吁道:“你们的仓库在后面吗?我给你们搬过去!” 杨靖儿忙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您就放在店里吧!我们还要清点分类呢!” “好嘞!” 说着,搬货师傅忙活起来,安桐、杨靖儿也没闲着,进进出出地帮忙搬货。 片刻,店里便堆满了货物,安桐眯起双眼,露出月牙,递给他钱,说:“小哥,您辛苦了,来!这是运费!” 那师傅憨厚老实,黝黑的皮肤间是岁月留下的一道道沟壑,他随意用衣袖擦干额间的水珠,双手接过钱,微微躬身道:“嗐......没什么辛不辛苦的,谢谢老板!” 说罢,便告别离开。 他刚出门,杨靖儿与安桐便收起那粲然的笑脸,二人蹲在地上,左翻右翻,寻找那件白色绢纺祥云图案的旗袍...... “在这儿!”杨靖儿猛地抽出来。 安桐接过旗袍,抬眸看了她一眼,杨靖儿心照不宣,起身关上店门。 她们拿着旗袍,来到后院里屋,这件白色旗袍,便是他们情报往来的媒介。 二人坐定,安桐找来裁缝专用的小剪刀,顺着旗袍领口细腻的缝合处,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勾开。 杨靖儿屏息凝视,要知道,这可是她加入组织的第一个任务。 旗袍领口张开一个小口,里面赫然出现一张极薄的油纸,安桐与杨靖儿抬眸相视,又轻手轻脚地捏出油纸,缓缓打开,里面的一字一句,便是此次的任务。 杨靖儿忙凑上前去,瞪圆的瞳孔死死盯着安桐手中的油纸,压低嗓音问:“是什么啊?” 油纸上写着:中田朗野,日本高级特工,冒用他人身份潜伏上海一年有余,近日,一批日本商货会登陆上海,货品中疑似有生化试剂,望同志能拦截销毁,寻找中田朗野的踪迹! 二人目不转睛,读完手中沉甸甸的任务,默不作声…… 片刻,安桐抬眸:“这个中田朗野,已经在上海呆了一年多了,竟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杨靖儿沉思默想,眉头紧蹙:“说明,他盗用的身份,是个很好的保护伞,让人没法怀疑……” 安桐侃然正色,若有所思道:“既然这批货要登陆上海,一定要经过码头吧?” “白大哥已经倡导大家坚决不买卖日货,熊家也绝不会做日本人的生意!”杨靖儿道。 安桐望向她:“可谁又能确定那些小码头不会有见利忘义的卖国之徒呢?而且……现在的新国民政府,可一直在保持中立。” “没错,尤其是那个柴伯庸,之前就和白振擎与日本人合作过,还大闹码头呢!”杨靖儿愤愤不平。 思楠转了转眼睛道:“这样,靖儿,我会联系翔叔,让他安排上海的其他同志,监视各个码头的动静,如果有什么可疑之处,我们……再做打算。” 杨靖儿点头赞同。 思楠起身,点燃床头的蜡烛,将那张油纸,烧为灰烬…… “我们去前厅吧!免得惹人怀疑!”杨靖儿道。 思楠点头,与她即刻来到前厅,敞开店门,焦头烂额地收拾着地上的一众货物,看似……波澜不兴…… (熊府) 入夜,熊智宸与杨靖儿相对而坐,吃着晚餐,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互相夹菜…… 杨靖儿微微抬起的眼眸,见熊智宸细嚼慢咽,并未看出她的心事…… 她故作随意唠起了家常:“诶?智宸,那天……我和桐桐路过商会,正好看到白大哥倡议大家抵制日货,听得路人个个热血沸腾的!” 这一次,熊智宸竟没有吃醋:“思睿这次带领大家坚决不买卖日货,确实是大丈夫所为,在这个世道,谁不想独善其身,他却敢带头抵制,令人佩服!” 杨靖儿挑着双眉:“呦!瞧不出来啊!我们少当家得还有这觉悟呢?” “啧!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孤陋寡闻,唯利是图的小人啊?”熊智宸放下筷子质问着。 杨靖儿送入口中的菜还没咽掉,就连连摆手道:“那到不至于,嘿嘿……” 熊智宸白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那这个抵制日货,实行得怎么样啊?码头上还有日本商品上岸吗?”杨靖儿双肘撑桌,身体前倾,瞠圆了眼睛问。 熊智宸没有看她,扒拉了口米饭道:“别的不知道,总之我们熊家,从来不做日本人的生意!” 杨靖儿缓缓收回伸长的脖子,手中的筷子在碗里搅动着米饭,眼里思考着什么,喃喃自语:“这么说来,那些小码头……运送日本商货,也不是不可能了……” 她的嘀咕声传入熊智宸耳畔,他嚼动的嘴缓缓停止,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千思万虑的杨靖儿。 “诶?诶?噗嘶噗嘶……” 熊智宸的声音勾回她的思绪,眼神慌乱一秒又端起碗狼吞虎咽着…… 熊智宸满腹狐疑问:“靖儿……你什么时候对日本人感兴趣啦?” 杨靖儿手指的筷子顿了顿,又眯起星眸:“什么呀?我就是好奇罢了……” 熊智宸的脸严肃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靖儿,日本人的事儿你别掺和,现在仗还没有打过来,但并不代表我们这里就太平,你懂我意思吗?” 杨靖儿垂目,又迎上他炽热的目光,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却让熊智宸感到隐隐不安…… 第107章 今日是她遵守诺言的时候了 永兴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驻足停留的更是凤毛麟角,一连几日的潇潇秋雨终于在今日停止,可那瑟瑟秋风却直穿人心,催促着人们行进的脚步…… 杨靖儿托着下巴望着门外匆匆路过的行人发呆,这些天的风平浪静,总让她心里慌慌的。 “请问……现在还营业吗?” 一男子浑厚的声音拉回杨靖儿的思绪,她赶忙上前迎接道:“营业营业!请问……您要给谁买旗袍啊?” 杨靖儿见他身后并没有女子跟随,故而这么问。 男子举目环视一圈,微笑着温柔道:“今日是我母亲的生辰,我想送她一件旗袍,她今年五十岁了!” 杨靖儿仔细听后,付之一笑:“先生,您真是孝顺,请随我来!” 杨靖儿引他来到一件墨蓝素格旗袍前道:“这件旗袍是全棉府绸面料,穿在身上舒适自然,方格纹理简单朴素,正适合另堂的年龄!” 男子上下打量一番道:“好,就这个吧!那到帮我包起来!” 杨靖儿的表情顿了顿,许是对他如此爽快而觉得一丝奇怪,转而又灿笑:“好的!您稍等!” 片刻,杨靖儿将包好的旗袍递予他手中,男子也面无波澜的从胸前的里兜里掏出钱币…… 当这张钱放入杨靖儿手中时,杨靖儿的表情瞬时凝固,这触感,钱币下分明还有一张纸条…… 她猛地抬眸,与男子四目相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一把攥住钱,男子对她点头,那动作……极其微小,杨靖儿却瞧得清清楚楚…… 她咽了咽口水,挤出一抹微笑:“先生慢走啊!” 杨靖儿送走男子,将脖子探出门外,东张西望,见马路上并无他人,即刻回到屋里,将钱扔到一边,打开纸条: 日货下午到政府码头! 杨靖儿只觉脑袋嗡嗡直响,没想到,这批货还真的要从柴伯庸手里过…… 她先将纸条烧毁,又匆匆来到店门前,踮起脚尖眺望着,安桐出去送旗袍,还没有回来,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急得杨靖儿坐立不安。 这个情报一定是同志们拼死弄来的,绝不可能毁在自己手上,管不了那么多了,可码头上的人都认识她,得乔装一番…… 杨靖儿随即锁上店门,转弯来到下一个街区,进入一家男装店。 “小姐,请问……您要给丈夫还是父亲买衣服呢?”服务生热情洋溢。 杨靖儿也微笑面对:“我给弟弟买,他的身材和我一样,所以我来帮他试试!” 服务生略微不可思议地假笑,又赶忙领着她介绍着…… 杨靖儿选中一身不起眼的衣服,黑色长裤,圆领白色宽松秋衣,外搭棕色夹克,头顶墨黑鸭舌帽,一双高帮系带皮鞋是服务生好不容易找到她穿的尺码…… 杨靖儿提着选好的衣物,回到店里,迅速换装,将长发盘起,扣上鸭舌帽,鞋子之所以要高帮,方便她在鞋底塞垫子,尤其是后跟,她将许多布匹的边角料塞了进去…… 整装完毕,杨靖儿的身高都快一米八了,虽然这一身装备平凡无奇,却难掩玉树临风的气质,不仔细瞧,还真让人以为是个翩翩公子呢! 杨靖儿压低帽檐,带上梁清密室里现代外套中的黑色口罩,咽了咽口水,便直奔码头…… 曾经的林家码头,在柴伯庸的打理下,倒也井然有序,工人们也都各司其职…… 杨靖儿蹑手蹑脚躲在货箱后面,透过货箱缝隙,屏息观察着码头上来往人的一举一动,虽说安桐已经教了她许多搏斗技巧,可她知道,在这里……绝不能冲动。 随着一声彻天的船鸣,一艘巨轮缓缓而至,停靠岸边…… 直觉告诉杨靖儿,就是这艘!杨靖儿凑近一点,眯起一只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当这艘轮船停定后,柴伯庸不知从哪个仓库出来,大步流星走过去,脸上那叫一个高兴。 杨靖儿翻着白眼,心里嘀咕:这个卖国求荣的汉奸! 就在此时,船身下钥,从船上徐徐走来一名男子,他晃动着身体,一摇一摆,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烟雾遮挡了他的脸,那样子……好不得意! 柴伯庸远远地便伸出了双手,谄然吊着嗓子道:“佐藤君,一路辛苦!辛苦啦!” 说着便要与之握手,男子顿了顿,将手里的雪茄递给身后的小弟,歪嘴邪笑道:“柴老板,久仰!久仰啊!” 雪茄弥漫的烟雾渐渐消散,男子的脸也慢慢清晰,杨靖儿探索的眸子突然怒瞠,眼眶里似有银光打转,扶着货物的双手也紧紧地攥起拳头! 眼前男子的这张脸,她终生难忘,因为他——便是蹂躏梁清至死的那群人的头目! 杨靖儿的脑袋微微颤抖,死死咬住的后槽牙在脸部出现了清晰的轮廓,她对他们的恨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她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除了报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柴伯庸搭着佐藤的肩寒暄着:“佐藤君,我可等你等得好辛苦呀!” 佐藤晃荡着身子道:“这两日下雨,就给耽误了!” “那……那货没事吧!”柴伯庸急忙道。 佐藤摆了摆手:“没事,还好准备充分,不过……柴老板可得将货保管好哦!” 他故意拉长声调,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柴伯庸的表情顿了顿,又粲然一笑:“那是自然,这批货我会放在我们码头最安全的五号仓库,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您就放心吧!” “哈哈哈……”佐藤仰天长笑,“跟柴老板合作,就是痛快啊!” 柴伯庸摆着手:“别柴老板柴老板的叫,这码头可是我们国民政府的,我呀!就是一打工的!” 二人互吹互擂,笑声刺耳,听得杨靖儿浑身难受。 “柴老板,我呢……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就先不打扰了!”佐藤道。 柴伯庸伸出一直手:“好,您请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啊!” 佐藤与柴伯庸挥手告别,留着手下看护货物,独自一人出了码头…… 杨靖儿冷冷地盯着他的后背,利落地压低帽檐,大步跟了上去,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念头闪现: 她曾经发誓,要为梁清报仇,而今天……便是她遵守诺言的时候了! 第108章 你可以安息了 灰蒙蒙的浓云挤压着人间,天地一色,云层渐渐厚重,似乎又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杨靖儿远远地跟着佐藤,寻找······合适的时机。 佐藤一路摇摇摆摆,手插裤兜,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在大街上晃荡了一个小时左右,停留在一户普通农家。 杨靖儿半掩着身子,躲在墙后。 只见佐藤谨小慎微地环顾一圈,才“咚咚咚”敲响了房门。 “吱呀······”门缓缓而开,只虚掩了一条缝儿,杨靖儿眯着的双眼却瞧得清楚,门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柴伯庸! 他见来者是佐藤,便极速打开大门,东张西望后“啪”得将门关上。 杨靖儿站在墙边岿然不动,瞪圆了双眸,眼前的情景让她百思不解,为何在码头他二人要佯装告别,此刻又同时出现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闷的天让人透不过气来,杨靖儿始终倚在墙边,丝毫没有松懈。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冰冷的木门终于打开,佐藤压了压他的黑色礼帽,从半掩的门缝里钻来出来,径直左拐,进入一条杳无人烟的弄堂里。 杨靖儿确认大门关紧,掏出兜里的黑色口罩,目光如炬,死死地跟了上去! 一条幽深的小径里空无一人,佐藤吹着口哨吊儿郎当着信步而行,突然他轻盈的脚步渐渐放慢,直至完全停住。 在他的面前,是一位身材纤瘦,却个头高大的“男子”,在漆黑的口罩遮挡下,完全看不清面容。 佐藤的脸沉了下来,故作镇定道:“阁下······看来是来找我的吧!” 对方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怒火如激光般直穿人心。 佐藤弓着腰,想要看清那黑色鸭舌帽下的双眼,不成想对方猛的向前,直接抬腿踢向自己,佐藤双肘防守,虽没有受伤,却被她惊人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 扣着帽子的杨靖儿始终没有抬头,而对面的佐藤似是看出了来者不善,邪媚的脸上渐渐阴冷,左右扭动脖子活动筋骨,缓缓攥紧的拳头抬至胸前,做好了与之一决高下的准备! 一瞬间,佐藤健步冲来,一个飞拳直指杨靖儿的脸颊,杨靖儿身朝后方回旋,敏捷躲开后抬腿正中佐藤左耳,只见他甩了甩脑袋,面目狰狞,气急败坏地闷吼一声,又冲了上来, 佐藤的重拳左右夹击,杨靖儿摆锤迎挡,几番硬碰之下,杨靖儿手臂发麻,遂巧力躲闪,落了下风。 佐藤更加欲罢不能,逼得她连连后退,就在此时佐藤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杨靖儿借对方力量后撤,佐藤重心不稳,向前扑倒,杨靖儿抬膝正中他的下巴,佐藤瞬时眼冒金星,蹒跚的步伐努力站稳,晃动脑袋…… 杨靖儿随手拿起一根两米长,胳膊粗的木棒,竭尽全力挥向他的命根子,一下!两下…… 她的嘴里,是紧紧咬着的牙齿。微红的眼眶里,是仇恨的泪光! 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另佐藤呼天号地,直至双腿支撑不住,“扑通”跪地,双颊的肉极速颤抖,汗如雨下,抬起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杨靖儿呼喘着粗气,怒目圆睁,一把扔掉手里的木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佐藤见她向自己移来,咬牙向后挪动,时不时疼得发出一声闷响。 行至他身前,杨靖儿垂目,嗤之以鼻,梁清死前的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 “你……你到底是谁?”佐藤颤抖的声音大喊。 杨靖儿冷笑一声,缓缓蹲身,一只手肘撑着膝盖,弯起冷冷的眼睛道:“我……是来索你命的!” 佐藤张口结舌,抖动的瞳孔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他疾如雷电从腰间赫然掏出一把手枪,而枪口……正对杨靖儿。 “呵呵——哈哈哈——”佐藤狰狞着面目,笑声越来越变态,“怎么样?你猜,我们谁先索谁的命,说!你到底是谁?” 杨靖儿直勾勾迎上他的目光,嘴里蹦出两个字:“鹏!雁!” 佐藤听到这儿,即刻收起得意的笑容,不可思议地怒瞠双眼,显然……他无法相信,鹏雁——竟然还活着? 杨靖儿歪头,见他神思恍惚,左手迅速速击打他持枪的手腕,右手接过手枪,一系列动作流畅,皆在眨眼之间,这还要感谢安桐与她不遗余力的练习…… 佐藤想上前抓住,却被杨靖儿用枪顶住了额头,只见他举起双手,眸子里终于露出些许慌张,忍着胯下之痛道:“你……你冷静一点,我……我发……我发誓,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杨靖儿起身,缓缓后退,枪口始终对着他,冷面含铁道:“佐藤,今天上政府码头的那批货……是什么?” 他悬在空中的双手微颤,飘忽不定的双眼突然望向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靖儿给枪上膛,依旧面无波澜:“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问题么?” “我说……我……我说,”佐藤擦擦满脸的汗水,“就……就是普通的日本货,其他码头都抵制日货,只有柴伯庸还愿意和我们合作!” “啪”的一声枪响,杨靖儿的眼眨都没眨一下,打中他的左腿,佐藤仰天长号,青筋暴起。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船上是什么货?为什么,你要私下和柴伯庸见面!”杨靖儿的声音越来越冷。 佐藤龇牙咧嘴,齿间好不容易挤出几句话:“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在完成任务!你放了我,我去给你查……好不好?你是鹏雁的事,我绝不告诉别人!” 杨靖儿冷笑一声:“嗬!我是鹏雁的事,就让它留在这条弄堂里吧!” 子弹上膛,佐藤吓得毛骨耸立,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连爬带滚地转身狂奔。 杨靖儿望着他的背影,举起枪的手微微颤动,可一想到清姐临死前的画面,嘴里的牙齿便不自觉磨在一起,她对准佐藤的后背,扣动扳机…… 又一声枪响,佐藤趴倒在地,抽搐不止,杨靖儿的呼吸变得急促,含在眼中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徐徐放下微微颤抖的手,晶亮的双眸一点一点抬向天空,嘴里呢喃:“清姐……你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你……可以安息了……” 第109章 没办法原谅自己 一连两声枪响,已经在附近的街道、弄堂里显得异常刺耳,当然,也惊动了农家院里的柴伯庸,他带领一队人,寻找枪源。 杨靖儿将手枪放在佐藤的右手,又敏锐地察觉即将到来的脚步声。 她迅速起身,整理西装与口罩,便起身离开。 柴伯庸一行人奔跑着来到这条弄堂,恰好瞧见了杨靖儿转入街区的身影,又见趴在地上的佐藤…… 他大步上前,将他反转过来,摸着颈间还有一丝微微地跳动,这也杨靖儿此次行动唯一漏掉的检查——没有确认目标死亡。 柴伯庸极力晃动着他,嘴里唤着:“佐藤!醒醒!佐藤……” 许是听到了呼唤,他微微张开双眼,却瞳孔涣散,舌头似乎也麻木起来,开合的嘴巴好像在说着什么,柴伯庸将耳朵凑近。 “鹏!鹏雁!” 说罢,佐藤瘫软在地面,柴伯庸瞪大双眼,顿了一秒,并没理会佐藤是生是死,向街口冲去,高声道:“给我追,他一定没走远!” 杨靖儿的步伐渐渐急如星火,身后的尾巴缓缓逼近,还好……她早有准备! 一路小跑后,杨靖儿来到那家熊智宸常常带她来看戏的剧院,日日都有名角儿表演,而后台黑暗的角落,是一间废弃的尺寸之地,在这里,她藏过一件日常简单的旗袍。 杨靖儿来到后台,左顾右盼后,便迅速摘掉帽子,换上旗袍,乌黑的秀发稍稍整理,便柔顺丝滑…… 她顺势将换下的衣服与演员替换的衣服混在一起,唯有那副口罩,她小心保管着,刚要出去,便从窗户缝里瞧见风尘仆仆的柴伯庸…… 额间,渗出点点汗滴,她随手擦掉,深呼吸几次,便若无其事地来到前厅,坐在人群之中,浅浅地翘起二郎腿,磕着瓜子,宛若听了很久的常客。 突然,剧院的大门被狠狠踢开,舞台上的戏剧戛然而止,台下的观众也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只见柴伯庸双手挎着腰带,歪着脑袋扫视着台上台下的人群,笑里藏刀,让人不寒而栗。 “政府抓捕罪犯,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柴伯庸吊着嗓子,说罢,便示意手下开始搜。 这一行人个个儿冷面怒目,说是搜人,却将台上台下的物品摔得粉碎,一个男人都不放过。 杨靖儿故作无所谓,眉头却微微一皱。 柴伯庸挠了挠眉尾,冷眼看着这一切,忽然眼光落在杨靖儿身上,表情凝固一秒,又谄笑着上前: “呦!嫂子也有闲情逸致来听戏呀?怎么……不见智宸呢?” 杨靖儿冷笑一声,将秀发别至耳后,对上他目光道:“再有闲情逸致,也挡不住柴调查员的一声令下呀!” “呵呵呵——嫂子的嘴的确实有毒,每次我都说不过你!”柴伯庸那张可恶的笑脸令人作呕。 杨靖儿捂嘴而笑:“我怎么敢说你呢,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 就在此时,一小弟跑了过来:“头,你看!” 杨靖儿与柴伯庸转身,垂目一看,他的手里赫然捏着杨靖儿藏入衣篓的男士衣服。 杨靖儿心头一紧,还好,表情……没有任何破绽…… “从哪儿找到的?”柴伯庸低沉着嗓音,冷冷地说。 “从后台演员的换衣篓里!”小弟答。 柴伯庸点了点头,目光淡淡地扫向舞台的四位演员,看得人毛骨悚然…… 只见他晃晃悠悠地迈开步子,来到台前,“啧”了一声:“是谁,你自己出来!” 他冷漠低沉的声音让着鸦雀无声的周遭更加冰冷,身后,杨靖儿不停地眨动双眼,因为……她已经连累了别人。 台上,一位女子,三位男子,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柴伯庸点头,摆手示意身后的弟兄:“把他俩给我抓起来!” “凭什么?为什么抓我呀!我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那二人挣扎着被拖走。 杨靖儿知道,那位没有被带走的男子,身高只有一米六,看来——柴伯庸确实瞧见了乔装后的她。 “啪!”柴伯庸响亮地拍手,回身笑着提高嗓音说:“不好意思,各位……继续啊?” 人群中传来几声抱怨:“台上都没人了,该怎么看呀!” 说着,人群渐渐散去,柴伯庸挑起一只眉毛,视若无睹,吊儿郎当地走在观众之后。 杨靖儿颔首咬着嘴唇,也转身离开…… “嫂子!真是对不起了,打扰您的雅兴!”柴伯庸突然追了上来,与她同肩。 杨靖儿侧身,与他相对而立:“当然……还是你们的正事儿比较重要了!” “嗐!两个小喽喽,回去上点儿刑就招了!”柴伯庸漫不经心话语刺痛了杨靖儿的心。 她捏手包的手稍稍用力,又弯起嘴角假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店里还有事!” 柴伯庸连连点头,又伸出一只手:“嗯!嫂子请便!” 杨靖儿点头示意后,便若无其事地离开。 柴伯庸瞟了瞟她的背影,并无他想,昂然自若地上了回情报局的车…… 杨靖儿听到汽车鸣笛而去,才缓缓转身,控制已久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她咽着口水,慌乱的眸子飘忽不定,手足无措间竟呆立在那儿…… 她觉得——自己闯祸了,自己的一时冲动,竟害了两个无辜的人,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此时……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远处的叫卖声拉回了杨靖儿忐忑的灵魂,她深吸一口气,急匆匆地赶回旗袍店。 “靖儿!你去哪儿啦!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正要给你们熊府打电话呢!”安桐见杨靖儿归来,埋怨道。 而此时的杨靖儿,已然六神无主,她没有看安桐,径直走向桌子,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两杯茶。 安桐凝视着她,瞧出端倪,随手关上店门,扶着她坐定:“靖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靖儿双手搓动,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定了定后,终于开了口:“桐桐,我闯祸了!” 安桐的表情顿住,又抓着她的手柔声道:“靖儿,你先别慌,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杨靖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如果自己被抓,也许她也不会这么慌乱,若是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杨靖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微微闭眼,整理呼吸,终于……开了口! 第110章 不想逼她去解释 终于,沉闷整日的天空,在夕阳即将落山之际,一道闪电劈来,随即便是“轰隆隆”的雷鸣…… 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多久,就变了脸色,夹杂着狂风,滂沱而下…… 可这风怒雷吼并没有影响屋里,杨靖儿将这一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安桐,飘忽的眸子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安桐听得一丝不苟,时而皱着眉头,时而舔舔发干的嘴唇,时而一手托腮,并没打断过她…… “桐桐,如果那两个人被柴伯庸用酷刑折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啊?”杨靖儿抓过安桐的手,声音里满是焦急。 安桐轻轻拍着她得手背,目不斜视地严肃道:“靖儿,你确定……佐藤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她蚊子般的声音显得模棱两可。 安桐抓着的手渐渐松开,脸部也没了表情,正言厉色地盯着她:“靖儿,我知道,为梁清的事,你对他们恨之入骨,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仇是报了,却惊动了对方,无疑给我们寻找化学试剂和中田朗野增加了难度!” 安桐的话字字珠玑,可悔之晚矣,事情已经发生了…… 安桐叹了口气,又抬眸望向她:“庆幸的是,柴伯庸以为你是男子,所以一时半会儿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只一点,以后……无论做什么决定,一定等组织同意,明白了么?” 杨靖儿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可是剧院的那两名男子是无辜的,以柴伯庸的手段,想必会给他们退层皮!” 安桐面露难色,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二人陷入沉思,突然,杨靖儿身体扭向安桐,探近脑袋:“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 “既然柴伯庸已经看到我的男子背影,我只要再从他面前出现一次,那他就会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必然会放了那两位演员。” 安桐凝视着她焦炙的双眸,语重心长道:“可如果这么做,你会陷入危险,甚至会暴露,落入他手中,难道这些……你都不怕吗?” 杨靖儿随即摆头:“比起连累无辜的人,我不怕!” 安桐深深吸入一口气,泰然持重道:“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等我想想具体的实施办法……” 杨靖儿抓起她的手,自惭形秽着轻抚额头:“对……对不起桐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到……” 安桐拍着她得肩膀,轻声道:“靖儿,没关系,没有谁一出来就出类拔萃,以后……别重蹈覆辙就好! 杨靖儿紧闭双唇,用力点了点头! 忽然,门外冲进一人,安桐与杨靖儿猝不及防,定睛一瞧,竟是熊智宸! “你……你怎么来啦?”杨靖儿起身走过来。 熊智宸一边掸着身上的雨水,一边理所当然道:“我来接你回家呀!你没看外边都快水漫膝盖了!” 杨靖儿这才发现,原来屋外已是瓢泼大雨,连成一片模糊的雨雾,看不清路上行人、来往的汽车…… “你们这店门紧闭,是在偷偷摸摸地憋什么坏事呢?”熊智宸挑了挑眉毛,开玩笑道。 杨靖儿自然整理着他的衣领,白了他一眼:“什么坏事?就这天气,谁来买旗袍,我们正偷会儿懒,就被你撞到了!” 安桐抚嘴而笑,又扬着下巴吊起嗓子:“就是!你呀……来的真不是时候!” “得!您二位嘴下留情,我不说了!”熊智宸举起双手,故作投降。 “靖儿,你个智宸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也要休息了!”安桐挑着脑袋道。 杨靖儿与她心领神悟,拿起门边的雨伞,和她道别几句,便出了门。 熊智宸左手搂着杨靖儿,右手撑着的雨伞三分之二都举在她头顶,雨水打湿了他的后背,透出结实的肌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杨靖儿钻进汽车,熊智宸为其关好门窗后,才小跑着做到驾驶位…… 马路上几乎没有了来往的行人,耳畔传来的,是大雨敲打车窗的“哗哗”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寂静。 杨靖儿目光呆滞,盯着眼前成片的雨滴,落在玻璃,留下一条条长长的沟壑,与人的眼泪……不无二致。 熊智宸转头,瞧见了心事重重的杨靖儿,含情脉脉道:“靖儿……有心事啊?” 杨靖儿猛地扭头望向他,些许无措的眸子左右摇摆,又挤出一抹微笑:“没……没事啊?我看起来像有事吗?” 熊智宸苦笑着:“没事就好!” 说罢,便专心开车,心里的嘀咕并未消散…… 这场秋雨匆匆而来,又悄然而去,他们汽车停在了熊府门前…… 杨靖儿开门下车,刚好瞧见了拨开云层的那一抹晚霞,不刺眼,不妖艳,加之钻入鼻翼湿润的空气,顿时……她觉得神清气爽! “少夫人!饭好啦!快回来吧!” 小红清脆的嗓门儿叫喊着,杨靖儿会心一笑,转身回屋…… 许是转身太过用力,她并未注意到脚下的鸡蛋大的石子,整个身体失去平衡,侧身倒去…… 庆幸的是,熊智宸闪电般的速度抓住她得两条手臂。 “啊——嘶——” 下午与佐藤的那一番较量,让杨靖儿的手臂疼得发麻,熊智宸这一抓,更是酸痛无比,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熊智宸扶起她后惊得松开了手,不由分说便撩起她的薄纱袖口,看得出来,这两只手臂微红肿胀…… “你……你这……你的胳膊怎么啦?”熊智宸瞪圆了眼,满口担心。 杨靖儿顾不得疼痛,猛地抽回,故意弯起眉眼,露出弯弯月牙:“嗐!今天和安桐整理货物,正好就磕在了台阶上,你说我多倒霉啊!” 熊智宸始终盯着她的双眸,顿了顿,又上前,双手又轻扶起她的双臂,柔声道:“走吧!回去上药!” 杨靖儿满脸不可思议,本以为他会刨根问底,自己也脑补出大量理由,为什么…… 她想不了那么多,只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熊智宸的眉头紧皱,他没有回头看她,因为他清楚这样的伤是如何造成的,他更不想逼她去解释,不想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也许,熊智宸在思考着,怎样默默守护,才能保她不再受伤! 第111章 计划 “啪——啪——啪” 透过高处狭小的天窗,一缕残阳落在一人满身疮痍的后背,四周阴森漆黑,几根铁柱拼凑成一排排冰冷的牢房…… 皮鞭扬起,落在那人已经绽开的血红皮肤,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机器一般,永不停止。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这个声音,格外刺耳聒噪,又那样冷漠无情。 “说!你是谁?是不是共党!是不是!”扬鞭的人大汗淋漓,还不忘审讯犯人。 被抽打的男子,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沉重的眼皮努力抬起,微晃的脑袋迷迷糊糊,齿间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我……我是剧场伶人,你……你们……你们究竟为何抓我?” 离他不远处的木椅上,柴伯庸翘着二郎腿,吸了口咽,听他这么回答,不耐烦地直“啧”嘴,抬了抬手示意手下继续用刑。 “啪——啪——” 不知何时,白思楠双手盘在胸前,踏着军用长靴,一步一步缓缓而来,路过男子身前,打量着他身上几乎没一寸好地儿,她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波澜…… 思楠径直走向柴伯庸,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思楠?你怎么过来啦?这牢房阴冷潮湿,你实在不该来这儿!”柴伯庸见思楠,故意道。 思楠歪嘴冷笑一身:“嗬!再阴冷再潮湿的地方……我也待过!”说着转头望向柴伯庸。 柴伯庸躲闪着她的目光,“呵呵呵……”笑了起来。 思楠回首,面相一直被抽打的犯人,道:“我听说,柴调查员带回来两个疑似共党,甚是好奇,所以就忍不住过来看看。” “哎……你瞧瞧他们!简直冥顽不灵!”柴伯庸摇着脑袋,轻捻茶杯,抿了抿。 思楠手肘撑着椅把,身体凑向柴伯庸,挑着眉问:“你都把他们打成这样了,会不会……是你抓错了呀?” 柴伯庸端茶的手停顿一下,又“咯咯咯”笑起来,将茶杯放下,也凑近她:“思楠啊,你知道……他们可能是谁吗?” 白思楠迎着他的双眼,目光炯炯,没有丝毫躲闪,嗓子里极其低沉的声音道:“是谁?” 柴伯庸弯嘴:“鹏!雁!” 思楠的瞳孔震动,她自从回到上海,寻找鹏雁便是她一直完成不了的任务,今天,柴伯庸告诉她,鹏雁……很可能就在眼前! 思楠猛地扭头,大步流星走到男子面前,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子……细皮嫩肉,手掌也很纤细,没有一点儿枪茧,怎么看也不像是神出鬼没的鹏雁。 她的眉头挤在一起,又返回柴伯庸身前:“伯庸,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可能是鹏雁?” 柴伯庸二郎腿上晃荡的脚定了定,也就一秒,又晃荡着:“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总之,我见过鹏雁的背影,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思楠站在他身前,思考良久:“这么说,你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鹏雁,很有可能,你抓错人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啊……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这个……你应该学过吧?”柴伯庸起身,缓缓拉近二人的距离,目光如炬,放慢语速道。 思楠微微仰头,一抹邪笑爬上了脸,沉着嗓子说:“那是自然!” 说罢,思楠转身离开,行至男子身前,顿住了脚步,眼睛宛如一条缝,斜眼缓缓瞟向他,端详片刻,便出了牢房。 柴伯庸抻着脖子,望她离开的背影,瞬间收起刚刚媚笑的脸,阴沉下来,他又何尝不知,眼前的二位伶人,并不是他要抓的人,只是……也许,能用他们——引出鹏雁! (旗袍店) “来!靖儿!快试试这身衣服!” 店里午间关门休息,安桐拿来一身男装,递在杨靖儿手中。 “这……这是?”杨靖儿一脸茫然,瞬时又茅塞顿开,放下衣服双手抓着安桐的胳膊摇晃道:“是不是你想到办法去救剧场的那两个人啦?” 这声音里,有激动,有欣喜…… 安桐展颜,微微点头。 “好!我这就去换!”声音还在,杨靖儿却“嗖”得一声去了后院,没了身影。 安桐付之一笑,望向空荡荡的里屋门,心想:也许,只是这股冲劲儿,才是最最难得的! 片刻,杨靖儿迈着自信的步伐,来到前厅,简直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安桐见她,嘴巴微微张开,以往娇小可人的杨靖儿,在此时竟变得英俊潇洒,帅气逼人。 “你……你是……你是怎么变高的?”安桐瞠目,难以置信问道。 杨靖儿眉眼弯弯,在这个年代,自然是没有增高垫一说了,而她,便是用了自己最最熟悉的东西…… “这个嘛!就不告诉你!”杨靖儿卖着关子,全没有要执行任务的紧张与恐惧。 安桐无奈笑笑,牵着她来到桌前,又正襟危坐:“靖儿,今天的任务很危险,前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杨靖儿收起玩笑脸,严肃着点头。 “这次,你穿这身衣服,去政府码头,我们的人已经打听清楚,柴伯庸每天下午三点,会去巡视,身边也不会带手下,这个时候他的战斗力最弱!你在这时出现,不用过多停留,让他看见就行!”安桐手指轻敲桌面,话语干脆。 “好!” “等他发现你,你就可以出来了,穿过复兴路,拐个街区,直达南京路,这里人流量大,方便脱身,到时候我会在华南咖啡店里等你。” 杨靖儿突然抬眸:“你等我?” “没错!你换装后,我们便以自己的身份,在南京路逛街买衣服!” 杨靖儿听得明白,故而点起了脑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抬头:“那换下的衣服呢?我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安桐揉了揉她的脑袋调侃道:“不错嘛!吃一堑,长一智!你放心吧!衣服……会有我们的人帮忙收着!” 听到这儿,杨靖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啪”得一拍桌子,惊得安桐一抖擞…… 只见她喃喃自语:“杨靖儿!加油!你可以的!没问题!” 这一连串的自我鼓励,逗得安桐笑出了声音,她捂嘴道:“是是是!没问题!你一定可以的!” 二人相视而笑,这也许……就是同志与同志之间,最完美的搭档,也是朋友与朋友之间,最信任的存在…… 第112章 行动 政府码头,人头攒动,来往的货与人络绎不绝...... 杨靖儿在习习秋风中轻手软脚,弓背屈腰,依旧戴好那乌黑的口罩,眼光炯炯,藏在货箱之后,静待柴伯庸的出现。 距离三点还有五六分钟,杨靖儿顾不得眨眼,透过缝隙,直勾勾地盯着。 恰在此刻,柴伯庸出现了,他搓着步子,落拓不羁,环视着码头各司其职的工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杨靖儿刚要动身,缝隙里赫然又出现一人,定睛一看,竟是白思楠! 柴伯庸日日在三点独自前来巡视,没想到,今天会带着白思楠一起过来,这是他们都未料到的。 杨靖儿急速转动着眼珠,他们同时出现,无疑让这次行动难上加难,可她并不想就此放弃,她手扶货箱,静观默察,寻找......合适的时机。 “柴调查员,这是今日出海的货船明细,请您过目签字!”一工人手持文件道。 柴伯庸随意接过,上下扫视后,便在上面挥笔落字。 工人拿着文件,很快走开了,柴伯庸行至岸边,举目眺望,白思楠与他齐肩,微风撩动着耳边秀发,她似乎......也被这辽阔无垠的滔滔江面触动,久久没有说话。 “思楠,你瞧瞧远处......熊家多热闹啊?”柴伯庸开了口。 思楠眯起眼,望向右斜方的熊家,竟冷笑一声道:“你的码头......也不差啊!”说着转身伸出一只手,似乎在展示着身后井然有序忙活着的工人。 柴伯庸插兜,“呵呵!”笑了两声,又冷着脸,望向熊家,心底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又挂上一抹邪笑,令人不寒而栗。 白思楠冷眼静看着眼前让人捉摸不透的柴伯庸,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二人在岸边伫立良久,总不回身,货箱之后的杨靖儿,些许焦急不安...... 忽然,柴伯庸转身,面向码头众人,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滋滋”火柴点燃,他眉头微皱,深吸一口,烟雾缭绕,又抬眸,看着人群...... 机不可失,杨靖儿整理帽檐,出现在码头远处,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鱼儿上钩。 突然,柴伯庸夹烟的手指悬在空中,整张脸凝固,因为,他瞧见了人群之中的那个高挑男子,上回那个背影转弯时,他用来挡脸的黑色口罩深深印在柴伯庸脑子里,那个鹏雁真的出现了。 杨靖儿微微抬头,穿过帽檐,刚好......与柴伯庸四目相对,即使二人相聚约二十米,也足够让杨靖儿确认......他看见她了。 “思楠!鹏雁!”柴伯庸降低嗓音,粗声道。 即便如此,白思楠听得分明,猛地回身,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鹏雁”,她瞪圆了双眼,生怕一个眨眼,那人就消失了。 三人相视顿了几秒,突然,同时迈开双腿,健步如飞。 杨靖儿的步子起初还急速倒腾,见他二人跑来,便冷静地钻入人群...... 柴伯庸给白思楠打着手势,二人分开,准备左右夹击。 杨靖儿按照计划,拐入复兴路,谁知没走几步,就看见远处东寻西觅的思楠,她迅速拐入一条弄堂,被身后的柴伯庸看个正着。 白思楠与柴伯庸会和,跟进弄堂。 杨靖儿的步伐越来越快,虽面无波澜,却心跳加速,些许慌乱,她必须迅速前往南京路,否则这么追下去,她很快就暴露了。 身后的穷追不舍让柴伯庸和白思楠几乎狂奔起来,而错综复杂弄堂没有一点儿规律,杨靖儿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她只希望自己别跑进死胡同里。 上天眷顾,杨靖儿听到大街上的叫卖声,她冷静下来,顺着声音终于溜了出来,刚好是复兴路的拐角,她急速拐弯,直奔南京路。 柴伯庸与白思楠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出了弄堂,刚要迈腿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呦!伯庸啊?这么巧?” 柴伯庸与思楠同时转头,瞧见了笑逐颜开的熊智宸,思楠并未多看他,而是焦急地望向路口处。 熊智宸上下打量,见他们上气不接下气,额头的汗珠在阳光之下,闪着银光。 “你们......这是怎么啦?”熊智宸微微抬起食指,低声问。 “我们有急事,改天再聊啊!”柴伯庸并未回答,拍拍他的肩便带着思楠流星赶月般消失在人群之中。 熊智宸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收起笑脸,又大口大口喘气粗气,仿佛他也跑了很久的路...... 而此时,杨靖儿用熊智宸争取来的时间,与安桐会和,并换回女装。 二人从咖啡店后门出来,将换下的衣物交予等待已久的同志手中,便手挽着手,进入了南京路的一家洋装店,精心挑选着...... 柴伯庸和白思楠丢失了目标,却并没有要放弃搜寻的意思,片刻,一大波调查局的特务出现,按柴伯庸的描述,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显然......他们将一无所获。 安桐挎着杨靖儿的胳膊,从洋装店出来,没想到恰好迎上了搜寻至此的柴伯庸和安桐,杨靖儿瞳孔抖动一秒,谁都没有发现。 思楠瞟了她们一眼,径直走开,看得出来,她不想与杨靖儿有任何交集。 “嫂子?又见面啦,这段时间还真是巧啊?你怎么不在店里呢?”柴伯庸寒暄道。 杨靖儿举起左手中刚刚买下的衣服,拈花一笑:“这不,来买几件洋装!” 柴伯庸点点头,想起了什么似的:“诶?刚刚我还碰到智宸了,说了两句话,看来......我和熊家,还真有点儿缘分啊!” 听到这杨靖儿的脸微微凝固,又迎上的他的目光:“的确......在哪儿都能碰上!” “呵呵呵......”柴伯庸假笑着,“那你们继续逛街吧,我呢,还有正事,就先走一步了!” 杨靖儿扬起一只手,点头示意,呲牙回应着他的假笑。 安桐和杨靖儿与柴伯庸相背而行,看似若无其事,泰然自若...... “靖儿,路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安桐望着街边的小摊,牙间嘀咕。 杨靖儿也同样指着小摊,没有看她,轻声道:“嗯,出了点问题,今天柴伯庸带思楠去的码头,他二人追我追得紧,还好......有惊无险!” 安桐微微点头,没再多说,二人言笑晏晏,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远处,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她们...... 第113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南京路上摩肩接踵,即便日近黄昏,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整整两个钟头的搜寻耗尽了白思楠与柴伯庸的体力。 二人蜗行牛步的样子略显狼狈,疲惫的眸子依旧对过往的行人望眼欲穿…… 柴伯庸愁眉不展,茫然不解地小声呢喃:“这个鹏雁,当真有钻天入地的本事?和上回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白思楠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这只能说明,他经过了伪装,并且成功躲过了我们的追捕,而我们却不自知!” “嗬!看来,这个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啊!”这嫉贤妒能的声音从柴伯庸的口中说出,更显刺耳。 白思楠行进的脚步突然停住,转身面向他,提起了嗓音道:“这么说来,你抓的那两个戏子,便是错抓了,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审讯,真正的鹏雁,却来去自如,真是讽刺!” 柴伯庸听到这话,脸颊微微抽动,随即,阴冷的脸上挤出笑魇:“思楠,这儿就我们两个人,说话何必这么尖酸刻薄,毕竟……咱们也算一起长大的玩伴了!” 思楠看着他,虽面无波澜,心里却明白,在她的身边,的确……只剩下柴伯庸了! “好!你就当我刚刚是在开玩笑吧!”说着,双手背后,转身径自向前而去。 柴伯庸的眼里闪过一丝涟漪,里面没有欲望,没有狠毒,夹带着嘴角也上扬了,这样地柴伯庸倒也有几分翩翩少年郎之感。 他扭头,冲着白思楠的背影,笑弯了眼睛,又喊道: “思楠!等等我!一会儿我去吃啥啊?……” 二人迎着夕阳,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他们虽然身着冰冷的军装,却在身后留下两斑温暖的影子…… 也许他们早已习惯在人前狰狞面目,需要有那么一刻……放下防备,不那么咬牙切齿。 杨靖儿以鹏雁的身份再次出现,没过多久,剧场的两位演员被放了回去,虽然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好在……命是保住了,这也是最值得欣慰的。 杨柳枝头,日月更替,一连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甚至连情报局都整日无所事事。 政府码头,组织已经安插眼线,许是佐藤的死让日本人提高了警惕,那批神秘的货物,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就那么放在所谓最安全的五号仓库。 芊荨旗袍店里,杨靖儿双手托腮,目光呆滞,似乎这几日的平凡无奇让她更觉得惴惴不安…… “想什么呢?”安桐不知从哪里钻出,出现在她脸前,满脸写着好奇问道。 杨靖儿被吓得向后一躲,又无奈歪起了头,一手托着脑袋,忽闪着星眸:“桐桐……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日本人有了戒备,所以才迟迟没有动静啊?” 安桐却不以为然,收起笑脸道:“我倒不这么认为,他们这次的化学试剂不知道是什么,既然已经运进上海,就一定会按计划进行,只是……还没到合适的时机吧!” 杨靖儿泄了声气,小声嘀咕:“哎……真不知道,那货里究竟是什么试剂,如果是什么可怕的病毒武器,那就糟糕了!” 安桐没有听清,凑近一点:“你说什么?” 杨靖儿猛抬头,皮笑肉不笑着说:“啊?没什么……就是……就是担心!” 安桐凝视着她道:“别担心,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事情还没发生,我们不必杞人忧天,若发生了,我也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杨靖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电话声响起,安桐轻拍拍杨靖儿的手,示意她别再胡思乱想,随即来到电话前:“喂你好,芊荨旗袍。” “安桐?我是熊智宸,我找靖儿!”听到这声音,安桐白眼飞上了天。 回身倚着桌边,无可奈何道:“喏,找你的。” 杨靖儿瞪圆了眼,边走过来边问:“谁呀?” “谁?除了你们家那位小阎王,还能有谁?”安桐递过电话,走向里屋,不想听她们腻歪! “智宸?有什么事儿啊?”杨靖儿问道。 “靖儿!你今天下班来白公馆!”电话那头的熊智宸心潮澎湃,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杨靖儿却心中打鼓:“白……白公馆?为什……为什么要去哪儿?” “今天思睿生日,他身边也没个人,我是他兄弟,当然要给他过!”熊智宸理所当然道。 杨靖儿挑眉,露出几丝惊喜之色,但随即又变得落寞:“可是……可是思楠……思楠……” “思楠不在白公馆住,你放心吧!”杨靖儿话还没说完,熊智宸便打消了她的疑虑。 杨靖儿破颜微笑,慨然应允道:“好,下班后,我带着桐桐去,嘻嘻……” 熊智宸不言而喻,“咯咯咯”笑了起来:“好!我在白公馆等你们!” “嗯!就这样!” 杨靖儿刚挂掉电话,便快步流星跑至里屋,对着安桐邪魅一笑! 安桐端详着她,一脸的懵圈:“怎……怎么啦?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靖儿一把抓住安桐的双手,挑着眉道:“桐桐!你的机会来啦!” 安桐挣脱开她的手,见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定没有什么好事,毫不在意地转身继续整理旗袍,随口问:“什么机会?” 杨靖儿焦急地“啧”了声嘴:“诶呀!今天是白大哥生日,我们要去他家给他庆祝,你也去,你说……是不是机会?” 安桐来回收拾的双手停顿一下,表情也渐渐凝固,可就一瞬,又举止泰然:“什么机会不机会的,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会想这个,你呀!可别瞎忙活啦……” 杨靖儿听了她的话,呆呆地立在那儿,又凑在她身前:“什么瞎忙活,你不是会为了你们努力一把吗?这么快就放弃啦?” 安桐没有理会,慢条斯理地叠完最后一件旗袍,起身抻了抻腰,又掸掸手说:“走吧!” “走哪儿?现在去白公馆太早啦!”杨靖儿噘着嘴。 安桐挑着一根眉毛:“谁说去白公馆啦?人家思睿过生日,总不能空手去吧?不需要生日礼物吗?” 说罢,安桐便出了店门,并没有与杨靖儿对视…… 杨靖儿听到她这么一说,展颜而笑,撇了撇嘴,嘀咕着:“死要面子活受罪!” 又赶紧拿上门锁,一边锁门,一边提着嗓子:“是呀是呀!不能空手去,等等我呀!” 二人手挽着手,推搡着,玩笑着…… 第114章 回忆,还是会心痛的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余晖下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很合时宜,不会因为时代的动荡,人心的冷漠,而收敛光芒...... 黑漆漆的白公馆大门冰冷的立在那里,安桐牵着杨靖儿还是早到了,虽然从外边瞧,这里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可里面......静得可怕。 杨靖儿仰头望着这里,曾与思楠在院中的嬉笑打闹犹在耳畔,而这空空荡荡的草坪,似乎也在提醒着她,的确......已经物是人非了。 “熊夫人,少爷快回来了,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才一年未见的张伯,已是老态龙钟了,端着茶杯的双手变得微颤,堆满皱纹的脸对她挤出菊瓣儿似的笑容。 杨靖儿忙接过茶杯,轻声道:“张伯,您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 张伯点了点头,步履些许蹒跚地出了房门。 安桐起身,扬着脑袋,跟随目光,整个身体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丹楹刻桷,楼阁台榭,让她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果然是商会会长的家,真是奢华呀!” 杨靖儿看着原地打转的安桐,颔首浅笑,又将目光落在楼上自己曾短暂滞留的房间,思绪袅袅,因为那扇门后,有她面对未知的不安,也有她在这里感受过的第一份温暖...... “靖儿,这个白公馆怎么除了下人,一个人都没有啊?”安桐好奇道。 可回头,见杨靖儿神思恍惚,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安桐定了定,猛地拍着她的肩道:“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杨靖儿如梦初醒:“啊?哦......没什么,你有话问我啊?” 安桐无奈叹气,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手指将白公馆的各个房间指了个遍问:“我说,这么大的白公馆为什么没有人呢?” 此话一出,杨靖儿的表情瞬时定格,上扬的嘴角渐渐收拢,垂目没有去看她。 安桐看不懂,这眸子里,是无可奈何,是难以启齿,还是扼腕叹息...... 良久,杨靖儿开口了,讲述着她与思楠,与白家的沉痛往事,安桐正襟危坐,听得全神贯注、目不斜视。 说罢,杨靖儿低头不语,也许......这些回忆宛若梦魇,挥不去又不敢去想,当真正一点一滴去讲述时,原来心底......还是会痛的,因为白家、思楠成为今天这个地步,杨靖儿始终觉得,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 安桐搂住杨靖儿微缩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许是这个故事太冗长、太复杂,需要时间消化,她一时找不到安慰的辞藻,只能这么呆在她身边。 “果然是思睿生日,二位来得这么早啊?”熊智宸一个箭步跨进来,调侃着沙发上的两人,全没注意到她们些许沉重的脸庞。 杨靖儿见他来了,迅速收拾心情,与安桐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当然了,白大哥生日,决不能迟到!”杨靖儿应道。 听她这么说,坐在桌上的熊智宸撇嘴,给了她一个能飞上天的白眼。 安桐出面,缓解气氛道:“思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熊智宸跳下桌,健步如飞“嗖”得来到她们面前,凑近一点儿,用气声说:“我没告诉思睿,一会儿,我们就给他一个惊喜,张伯已经被我买通啦,哇哈哈哈......” 杨靖儿看着安桐,“嘣儿”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 三人正攒做一团秘密谋划,就听到门外故意提高嗓音的张伯:“少爷呀?你回来啦?今天忙不忙啊?晚上想吃什么呢?” 一时间,杨靖儿、安桐、熊智宸顿在那里,又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终于,躲进了楼梯处的窗帘之后...... 思睿听张伯的唇枪舌炮,满脸疑惑着温柔问:“张伯,你今天怎么啦?” 张伯慌乱间,没敢看他,只是傻傻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每天等少爷回家,给你做口饭吃不是?” 思睿停住了脚步,一手轻拍张伯的肩,翩翩一笑:“张伯,那不是有下人嘛,你就别下厨了,没事儿你也多出去溜达溜达,别老呆在家里啊!” “诶!少爷,明天我就去溜达。”张伯答应着,松弛的脸上是幸福的沟壑。 二人仿佛相依为命的父与子,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步履蹒跚...... “张伯,您去休息吧,让厨房随便做点儿就行!”思睿道。 “好!” 思睿目送张伯离开,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屋。 刚刚迈进的步伐便顿住了,他的表情迅速收起,整个身子虽然没动,可眼睛却已经将房间扫视一遍,他确信......有人进来了。 “嗒!嗒!嗒......”思睿的皮鞋敲打着红木地板,他面无表情地来到沙发前,脱掉外套,轻放在沙发。 突然,窗帘里传来熙熙祟祟的声音,极小,思睿听得清楚,微微转头,死死地盯着窗帘,眼神犀利,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白会长。 他一步一步走向窗帘,右手握着的手枪藏在身后,做好了随时掏枪战斗的准备。 只见思睿徐徐抬起左手,屏息凝神,即将撩开窗帘......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杨靖儿与熊智宸、安桐猛地钻出来高吼着,思睿一瞧是她们,急速将手枪别入后腰,看着这三张粲然的笑脸,他也跟着他们,弯起眉眼。 “怎么样白大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几人坐定后,杨靖儿迫不及待问着。 思睿难为情地点点头说:“你们啊,真是能闹,不过......你们不来,我还真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安桐望着眼前的思睿,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很快又低头收起这份关心。 “诶?对了,”杨靖儿想起什么似的,从小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上次......我答应过你,要亲手做个礼物送给你的,其实我早就做好了!” 思睿的眼里瞬时有了光芒,向前探着身子道:“对对对,是什么?” 熊智宸看他二人你一言我一嘴,靠近杨靖儿,满眼怒火:“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做这种约定啊?” 杨靖儿“啧”着嘴,喝道:“你先别说话!今天是白大哥生日!” 熊智宸瞥着口气,没再做声。 安桐也好奇十足:“靖儿,到底是什么啊?” 杨靖儿挑眉弄眼,洋洋自得,纤长凝脂般的玉手,将盒子缓缓打开...... 第115章 四张笑脸 “当当当当!” 随着杨靖儿洋洋盈耳的清脆之音,盒子缓缓打开…… 盒内高档的红色绒布上,躺着一小巧之物,深棕色牛皮外表,边边角角用白色粗线螺旋缝合,牛皮自然的纹理不需要任何修饰,只在两面的右下角,刺上了一个行云流畅的“白”字…… 鼓起的“肚子”看似像个香囊,可一头却连出一根细细的铁链,另一端则挂着被打磨得光亮的小钢圈。 几人瞪圆了眼,面面相觑,实在不认识眼前之物…… 思睿苦笑着望向她:“靖儿……这……这是什么啊?” 杨靖儿忽闪着大眼睛,把他们每人都看了一眼,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做了很了不得的事…… 又扬着下巴道:“白大哥,你们家的钥匙呢?” 思睿看看熊智宸,又瞧瞧安桐,茫然着从裤兜里缓缓掏出钥匙:“在……在这儿,你要……你要干什……” 杨靖儿没等他说完,一把抢过来,轻轻地将礼物取出…… 三人付之一笑,都眉眼弯弯地望着她。 只见她经过一番捣鼓,双手捂着,俏皮地抬起眉毛,“叮咚!就是这个样子啦!” 说着,两只手指轻捏钥匙,通过钢圈的连接,那鼓鼓的小牛皮仿佛在抓着铁链荡秋千,而透过这礼物,是杨靖儿星辰似海的灿烂明眸…… 思睿冁然而笑,眼里……是唯独对她才有的柔软。 安桐瞟了瞟他,一丝黯然飘过双颊。 “我就见过钥匙扣,没成想还有这种东西啊?”熊智宸眼巴巴地看着。 杨靖儿手捧着她精心制作的礼物:“这个呀,叫钥匙链,白大哥,这可全是我亲手做的,这个香包里我没放香料,毕竟白大哥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有女孩子的香味儿呢!所以,我放了五叶草,听老人们说,五叶草最保平安,希望你带着它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说罢,便将礼物递予思睿…… 旁边的熊智宸酸眉醋眼,又满脸羡慕,撇着嘴小声嘀咕:“真是小气,怎么没见这么用心给我做一个什么东西!” 杨靖儿的微笑停顿,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思睿双手轻捻着这份用心,摸了又摸,洋溢在脸上的,是最真情实意的珍惜。 安桐凝视着他此刻卑微的幸福,不禁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同他……一样卑微。 杨靖儿转动着眼珠,凑近一点捏着嗓子:“白大哥,桐桐……也给你带礼物了呢!” 熊智宸也凑过来,旁敲侧击着:“是吗是吗?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思睿转头,迎上安桐从未离开过他的眼神,微笑着说:“真的吗?你们这样……我都受宠若惊了!” 安桐微微一笑,转身落落大方拿出了藏了很久的礼物,双手递上…… 思睿好奇地边望向她,一边接过道:“是什么啊?” 安桐卖着关子挑挑眉说:“打开看看。” 思睿抿嘴,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纸,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绒布盒展现眼前。 熊智宸一脸好奇,凑得更近了…… 思睿今日一直弯起的嘴脸,从未放下过,轻轻打开,是一支通身漆黑发亮的进口钢笔,中间围绕一圈14k白金,他缓缓拧开笔盖,露出精致的笔头…… “好看!谢谢你啊!安桐……”思睿仔细打量,摆弄……显然很喜欢这个礼物。 安桐垂目道:“谢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嘛!” 熊智宸看看思睿,又看看安桐,凑近趴在桌上:“就是,都是朋友嘛!桐桐真会挑礼物,钢笔啊!是思睿日日都不离手的!” 他的声音拐了十八个弯,这阴阳怪气听得杨靖儿眉头紧皱,“啪”得拍了下他的脑袋道:“嗓子里卡着核桃啦!好好说话!” “啧!”熊智宸转头,见她目露凶光,变又低了下来,忍气吞声。 杨靖儿深知,他们之间若成朋友,还有发展的可能,如果熊智宸一直起哄,怕是让他俩尴尬得以后都不知道如何相处了…… “来来来!蛋糕来啦!” 正值几人侃侃而谈,张伯推着蛋糕,走了进来。 杨靖儿与安桐两枚吃货“一滋溜”就蹿到了蛋糕面前。 眼前的大蛋糕,杨靖儿在之前的蛋糕店都没有见过,想来……是专门定制的吧! “寿星来切吧!”张伯将刀递给思睿。 杨靖儿却一把拦住:“诶?生日歌还没唱,愿还没许呢!” 对于来自现代的杨靖儿,这样神圣的时刻,怎么能少了最重要的仪式呢! 张伯顿在那儿,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熊智宸忙上前,解释道:“这是靖儿家乡的习俗,大家就随了她吧!呵呵呵……” “呵呵呵……”几人应和着苦笑。 “咳咳咳——”杨靖儿清清嗓,用肩膀怼着熊智宸,示意他一起唱,熊智宸极不情愿地点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短暂的旋律里,虽没有华丽的词藻,悦耳的嗓音,却让沉寂已久的白公馆,有了些许温暖,些许活力。 曲毕,杨靖儿将思睿的双手交叉握拳,拍拍他的肩道:“闭眼许愿吧!别说出来啊,不然就不灵了!” 思睿看看靖儿,笨拙地将双手抬至下巴,关上眼睛,心中默念:愿……靖儿和智宸永寿偕老,愿思楠……一生平安! “许完了!”思睿无辜地看着靖儿说。 杨靖儿被他可爱了一脸:“许完了,我们就吹蜡烛吧!” 随着蜡烛的灯芯熄灭,一缕青烟徜徉,杨靖儿激动着拍手,又眼睛咕噜一转,抠了一大把奶油,一下子抹在思睿的脸颊,又转身抹在安桐额头,抚掌大笑起来…… 他二人先是不可思议,随即也抓上奶油,追起了杨靖儿与熊智宸,一时间,大厅一片混乱,你追我赶…… 看到的……是四张放下忧虑,齿牙春色的笑脸,听到的……是久违謦欬的欢声笑语。 许是好久没有看见少爷这样灿烂的笑容,一旁的张伯欣慰地眯起双眼…… 殊不知,门外,还有一个身影,思楠从未忘记哥哥的生日,手中捧着的礼物越攥越紧,望着屋里的言笑晏晏,她虽面无波澜,却心中隐痛,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 思楠一步,一步,踏出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门,脸上没有一丝涟漪……她冰冷的心,也许,再也无法捂热了…… 第116章 山中基地 今日,杨靖儿收了个早工,便想着去码头找熊智宸一起回家。 她踏着暖阳,迎着江风,闲庭信步,偶尔撩动被风吹乱的秀发,举目眺望,一切显得云淡风轻...... 突然,杨靖儿的脚步停了下来,又缓速前进,她刚好路过政府码头后的仓库,而且......是那刺眼的五号。 仓库门前,几个身着黑色布衣的男子,看着像码头工人,可那一尘不染的鞋子仔细一瞧便知是崭新的,他们正行色匆匆,穿梭于仓库里外,搬运里面的货物。 杨靖儿的瞳孔左右摆动,想来:日本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见她故作随意,“嗞溜”钻进了码头对面的树林,静静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片刻,那辆中型卡车便装满了,几人迅速爬上车,扬尘而去。 杨靖儿从树林里出来,焦急地左顾右盼,恰好远处传来一声电车鸣笛,她健步如飞,冲了过去,轻盈地上了车后,躬身凝视着前方开得并不怎么快的货车。 在街道行进了一段路后,货车突然右转,开进北山那条路,杨靖儿跟随着跳下电车,疾步跟了上去。 许是山路崎岖,货车开得更加缓慢,杨靖儿躲在灌木中,小跑着便能追上了...... 路越来越窄,树丛越来越密,不知不觉已进入深山,前些日子的滂沱大雨,让整个山体泥泞不堪,杨靖儿即便满脚是泥,也丝毫不影响她紧跟的步伐。 偶尔,晚秋地冷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终于,货车停了下来,杨靖儿拨开树丛,眉头一皱,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钢筋水泥打造的军事基地,等等,又不像军事基地,这进进出出的人,都身着防护服,捂得严严实实。 那几个黑衣人矫健地跳下车,两人一组,搬运着车上的货物,动作极其小心。 杨靖儿顿悟,这里一定是实验基地,而货箱里的东西,便是怕碰怕摔的病毒试剂,所以,这一路......才会开得如此缓慢。 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目不斜视,连呼吸都变得停顿,她想看得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就在此刻,一条羊肠小道走来一行人,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瞧就是街边身无寸缕的乞丐。 杨靖儿满腹狐疑,将树丛的缝隙撩得更大...... 迎上这群乞丐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由于防护服的包裹,很难看清此人的面貌。 “呦!各位到啦!你们真是有眼光,既然来到这儿,我保证,每天大鱼大肉伺候着!”男子道。 杨靖儿的眉头挤得更紧了,虽防护服将他的声音闷在里面,可这说话的语气方式,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些不明就里的乞丐,一听能填饱肚子,个个儿陀螺般地点头,便被带了进去。 很快,货物被一扫而空,除了门前徘徊放哨的两人,听不到任何动静。 杨靖儿咬着嘴唇,双拳也攥得更紧了...... 没想到,北方烽火连天,这里,也在酝酿着如此可怕的事情,她东张西望,记清位置后,便蹑手蹑脚迈开步子,她深知,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 杨靖儿喘着粗气,终于来到北山脚下,西边也被烧得火红,她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确认身后无人,便迅速离开。 “我回来啦!”杨靖儿还没踏进房门,清脆着嗓音,“小红,帮我拿双鞋,今天太倒霉了,一不小心踩到泥坑里去了!” 未免怀疑,她早就想好了理由。 “好嘞!”屋里的小红应和着。 杨靖儿倚着门框,静待小红,垂首间,门外竟也放着一双浸满泥巴的鞋,而这双鞋,正是熊智宸的,她立在那里,一抹疑惑爬上她的眉间。 “少夫人,来!拖鞋!” 走神间,小红“哒哒哒”跑了过来。 杨靖儿一边换鞋,一边指着那双鞋问道:“智宸回来啦?他......也掉泥坑里啦?” 小红探头瞟了瞟杨靖儿手指的方向说:“少当家的天天在码头,那鞋时常是那样!” 杨靖儿点着头,嘀咕道:“嗯,倒也是!” 说着,她拖着拖鞋,进了房间:“咦?怎么没人啊?” “哦,少当家的说今天有事,这不回来换了双鞋,就没影儿了!”小红耸着肩,无奈道。 “去美乐斯了?”杨靖儿问。 小红摇摇脑袋:“不知道,少当家的什么也没说。” 杨靖儿深深叹了口气,些许黯然,转身,双手垂落,随着身体摆动,精疲力尽地一步、一步,上楼。 “那......那个少夫人,晚饭好了,我给你端上去吃还是......”小红望着今天格外疲惫的她试探着问。 杨靖儿没有回头,有气无力道:“不用了,我冲个澡,换身儿衣服下来吃。” 餐桌上,小红精心摆盘,虽然今天只有少夫人一人吃饭,她依旧为她准备了分量不多,却琳琅满目的菜品。 洗去一身的汗水,杨靖儿也觉得一身轻松,步伐也轻快起来,闻着味儿便蹿到餐桌,拿起筷子,崇拜地忘着小红,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儿:“小红啊!看来......也只有你做得饭,能治愈我啦!” 小红笑得灿烂:“那少夫人就多吃一点吧!” 杨靖儿边“嗯”着,便夹过一只被熏的流汁儿的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咦?小红啊,今天怎么分量这么小啊,盘子也变小了!”杨靖儿在熊家待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么小的盘子。 “嗐!别提了,少当家的嘱咐下人,每天剩下的饭菜不要浪费,都送给街头吃不饱饭的乞丐,所以每天餐后,都会有一些乞丐在熊府后门儿等着,可这几日这些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家的小厮上大街给送饭,你瞧怎么着,街上也没乞丐了!”小红百思不解。 听到这儿,杨靖儿咀嚼的腮帮子停了下来,垂眸沉思。 小红继续说:“所以啊,为了不浪费,每样东西就少做一点!” 杨靖儿没有抬头看她,依旧......若有所思的一动不动。 “少夫人?少夫人......你有没听我说话啊?”小红瞪着圆眼,凑近她问。 杨靖儿猛地晃过了神,假笑道:“奥......原来如此啊!” “可不是嘛!”小红收拾着桌子。 杨靖儿手中的筷子却再没了吃东西的欲望,乞丐的消失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被抓去做实验了! 第117章 一个谦谦君子,一个无拘无束 整整一晚,杨靖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东方刚刚破晓,她便早餐也没吃,就出了门。 平日里,旗袍店都是九点以后才开门,她之所以去得那么早,就是要将昨日之事告诉安桐。 深秋的早晨,风是寒冷的,万籁俱寂的街道,会偶尔闪过一个人影,又匆匆消失。 杨靖儿双手紧了紧外衣,闷头向店里走去…… 许是太早了,店门从里面反锁着,安桐还没有起床吧! 杨靖儿行至侧门,“咚咚咚”轻敲着:“桐桐!开门啊……” 片刻,安桐裹着棉被,踏着小碎步,掏出一只手,又迅速放进被中,睡眼惺忪:“大姐,才六点,嘶——冻死了!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谁知,杨靖儿“嗖”得蹿进来,锁好了门,扶着她便进了里屋…… 安桐见她形色异样,立刻猜到一定有事发生,顿时睡意全无。 杨靖儿与安桐坐定,便将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做化学实验?”安桐问道。 杨靖儿敛容严肃道:“准确地说……是生化实验,而且,他已经运用到活人身上了,如果实验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安桐深吸口气,双眉挤在一起,迁思回虑,想着应对之策…… 突然,店门外传来咚咚声,杨靖儿与安桐对视一眼,谁会在大清早地来买旗袍啊? 安桐咽了咽口水,穿好衣物,来到门前,透着门缝问道:“谁呀?” “你好……我是来送货的!”门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安桐听到后,猛地打开店门,这次……翔叔送来的旗袍并不多,想来,是有什么急事要安排。 与送货小哥告别后,她二人将店门关得密不透风…… 还是那件白色绢纺祥云图案的旗袍,领口里还是有一张薄薄的油纸。 二人头对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 北山秘密基地已获悉,内有致命化学武器,需深入调查其研究及活动轨迹,寻找合适时机一举端灭。(飓风) “飓风?这么说,这是飓风给我们的任务?”杨靖儿小声问道。 安桐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基地,我们得闯一闯了!” “什么时候?” “不急……先摸清楚他们的活动轨迹,什么时候交接,什么时候防守最弱。”安桐分析着,杨靖儿也跟着点头赞同! 屋外,太阳已经爬上窗棂,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鸣笛声,不绝于耳的叫卖声,熙熙祟祟的说话声……越来越多,一天的忙碌即将开始。 安桐将纸条销毁后,便和杨靖儿收拾开张,一切都不动声色,却又暗潮涌动…… “靖儿,你看着店,我去给复兴路的张太太送这两件旗袍。”安桐精心堆叠着。 杨靖儿正算着账本,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安桐没再打扰她计算,便拎着包装袋出去了…… 张太太家,在复兴路北面的尽头,再往前,就是北山了! 安桐纵目远望,这北山……看似山高树茂,可在这浓翠蔽日下,也躲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 她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进入张太太家…… 片刻,张太太百媚千娇地送她出来:“慢走啊,你们芊荨旗袍店的东西就是好,下次有了新品,别忘了告诉我呦!” 这嗲里嗲气的声音听得安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冁然一笑道:“好好,张太太留步吧!” 安桐见张太太关好了门,才渐渐收起了这份假笑,无奈地摇摇头,这样日日笑脸迎人,虽已麻木,却始终……不太习惯。 她环顾四周,刚准备回店,目光却顿在了北山脚下…… 一位男子正弯腰,掸着裤腿上的尘土,沾满淤泥的鞋子在大石头上蹭来蹭去…… 安桐眯起双眼,瞧的清楚:“那不是……思睿吗?” 她小声嘀咕,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向那边挪去。 “思睿,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安桐行至他身后问道。 这一身,惊得思睿猛回头,瞳孔也微微抖动:“安……安桐?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啊?” 安桐没想到自己把他吓成这样,抬起右手,指了指身后的民宅,尴尬道:“我给客户送旗袍,正好瞧见你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这是上山了?” 思睿的心终于调整平静,挺直了腰板说:“嗯!那个……张伯风湿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这个野香蕉效果最好,这不就上山来了?”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团自己的采摘成果。 安桐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那……你在山上没见什么奇怪得东西吧?” 思睿眉头抖动一秒,凝固着笑脸反问:“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呵呵呵……没什么,这山上不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嘛。”安桐望着山峰,没去看他炯炯的目光。 “你要回店里吗?”思睿望着她。 安桐迎上了这明眸,点着头。 “正好,我们一路,一起走吧!” 说着,思睿迈开步子,安桐乖巧地跟随,许是为了照顾她的步伐,思睿缩小了步子,与她并肩而行…… 安桐扭头,上下打量一番,颔首笑出了声。 思睿听到了,瞪着无辜的双眼问道:“你笑什么啊?” 她盯着他,露出最灿烂的笑颜,又面向前方道:“哎……想不到堂堂商会会长,也会自己爬山采药,弄得如此狼狈,你为什么不吩咐下人去摘呢?” 思睿被她的灿笑感染着,一手插着兜,闲庭信步道:“因为……张伯为了白家,倾尽一生,如今年老,我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也必须要让他老有所养啊!” 安桐憋嘴点头,竖起弯弯的大拇指:“嗯——果然是与众不同,德才兼备啊!” 思睿望着她,低头垂目,竟也有一丝害羞:“怪不得智宸说你是第二个杨靖儿,你们真的很像。” 安桐听到这话却顿住了脚步,面向他,一本正经地说:“靖儿是靖儿,安桐是安桐,我们性格相似……才会成为知己,但我们的爱好、心思又怎么能一样呢,你说是不是?” 说罢,她的表情又从严肃转为粲然,那一排月牙可爱玲珑,逗得思睿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是是是!你们不像,一点都不像!” 安桐这才转身,继续向前走着,思睿呼了口气,跟了上去。 今日,安桐的笑宛若一缕春风,微微吹动思睿得心弦,这个女子……似乎也有一份与众不同的魅力…… 二人肩并着肩,行走在人群之中,一个谦谦君子,一个无拘无束,倒也……是一对璧人…… 第118章 熊智宸这个柠檬精 江上秋风瑟瑟,给烈日炙烤得干渴的码头,送来一阵清凉。 虽值正午,熊家码头的工人们依旧焚膏继晷,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 “弟兄们!先吃饭吧!吃完再运货!”熊智宸从仓库出来摆手吆喝着。 工人们齐声应道:“好嘞,少当家!” “对对对!快来吃饭啦!”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杨靖儿双手提着满满的食物袋,许是东西太重,步履蹒跚地跑来,熊智宸忙上前接着,疑惑道:“你怎么来啦?” “我怎么不能来啊?”杨靖儿傲娇道。 工人们一见她,个个儿都挺直了腰板,毕恭毕敬打着招呼:“少夫人好!少夫人好!.......” “好好好,快来吃饭吧!我去德记生煎排了好久的队呢!”杨靖儿招着手。 石头第一个蹿过来,吊着嗓门儿:“少夫人,今儿可稀罕啊,是不是来查我们少当家岗的......” 没等杨靖儿说话,熊智宸一个生煎包塞在了他嘴里。 杨靖儿在一旁浅笑,给大伙分着生煎...... 工人们靠着货箱的阴凉处,狼吞虎咽着,黝黑的脸上是一张张勤劳淳朴的笑脸,也许生逢乱世,一口饱饭便足矣。 杨靖儿望着他们,心里......是难以言喻的满足,此时熊智宸走过来,轻轻搂着她的肩与她一同前往仓库...... “说吧!来干嘛?”熊智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胸有成竹道。 杨靖儿顺势也坐了下来,无辜着脸:“没事啊!就是想过来!” 熊智宸离开椅背,向前凑了凑,挑眉道:“真的?你可是从来不平白无故来我们码头的啊!” “因为,”杨靖儿也凑了过去,略带羞涩道,“我想你啦!” 熊智宸的笑脸定格,与她四目相对的眼也就三四公分的距离,身体猛地抽回,不自然地咽着口水:“得了,你还是有话直说吧!” “咯咯咯”杨靖儿捂着嘴巴,又一本正经着说:“我说得就是这个啊!你这些天都不知道在哪里撒野,回家也见不着人,每天醒来你又已经走了,可不就是想你啦?” 听到这儿,熊智宸的嘴角渐渐弯了起来,斜着眼道:“还真让石头说中啦?你就是来查我岗的?” “哎......”杨靖儿扬着下巴叹气,迎上他的目光,“你如果这么想呢,也可以!毕竟,我也是想看看我们少当家的到底在忙些什么?” 熊智宸“噗嗤”一笑,递给她一个生煎,二人围着仓库里的简陋小桌,鼓着腮帮子,谈笑有声...... 不一会儿,二人饱肠拄腹,靠着椅背,发着饭晕..... 石头一个箭步冲过来,扯着嗓门儿:“少当家的!” 熊智宸一抖索,又无奈翻个白眼:“啧!我总要找个机会治一治你这个嗓子,不然哪天就被你吓出个心脏病了!” 石头挠着脑袋,苦笑着:“那个,白家货船到了,卸哪个仓库?” “白大哥家的吗?”杨靖儿呆滞的双眸里有了亮光。 石头点了点头。 “那我得瞧瞧!”她很是好奇。 说着,杨靖儿刚要起身,却被熊智宸宽大的手掌拉了回来,一屁股坐下了。 “你去看什么!”又扭头道,“卸到三号!” 石头瞟了瞟他俩,应和一声便转身赶紧离开战斗区。 熊智宸目光如炬,缓缓落在她的眸子:“杨靖儿,你能不能别一提思睿就跟花痴一样啊?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杨靖儿抿嘴坏笑,凑近他:“呦!我们少当家的吃醋啦?” 熊智宸放开捏着她的手腕,醋海翻波,靠着椅背,冷下来的脸显然是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上次你给思睿送的那个生日礼物,还没找你算账呢!” 杨靖儿定在那里,骨碌着星眸,温柔着声音:“那件礼物,是我答应白大哥的,要亲手做个东西送给他,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给你做一个呗!” “嗬!我才不要和他一样的东西呢!”熊智宸憋着嘴嘀咕。 杨靖儿扭头捂嘴,学着他幼稚的样子说话,熊智宸更气了:“杨靖儿!” “好好好!我不说了,嘻嘻嘻!”她双手举起,做投降的样子。 二人面对面坐着,良久没有说话,杨靖儿眼睛左右忽闪,又抠抠耳朵,像个有多动症的孩子。 熊智宸突然抬眸,与她对视,杨靖儿也如被定住了一般。 “靖儿,你觉得我和思睿,谁更帅一点?”他翘首以盼,期待着她的答案。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迅速眨巴眼睛,又娇嗔满面:“白大哥风流倜傥,你......额......那个......八面威风,都......都这么好,没法比啊!呵呵呵......” 她吭吭巴巴的样子,让熊智宸的脸由期盼渐渐阴沉下来:“嗬!憋出个词儿来真是难为你了,少夫人!” 说罢,突然起身,椅子都向后弹了一步,转身要出仓库。 杨靖儿仰头望着他,心中呢喃:“完了完了,真生气了!” 她也忙跟在他身后,辩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威风,我才有安全感嘛!你说是不是?” 她的唇枪舌炮在此时也没了作用,熊智宸根本不回头看她。 说时迟,那时快,杨靖儿“扑通”坐在地上,龇牙咧嘴起来:“诶哟,我摔倒啦!好疼呀!腿是不是断啦?胳膊,胳膊也断了呀!” 她的嗓门一句比一句高,脸却冲着仓库门的方向,故意娇作。 谁知熊智宸的脚步竟没有一刻停留,插着兜,径自走了出去,可嘴角......分明被她的玲珑可爱逗得弯弯向上。 “好!疼!啊!”杨靖儿做着最后的挣扎,伸长了脖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撅起了嘴巴。 “少夫人?” 杨靖儿兴奋地抬头,见是石头,又落寞地低下...... 石头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扶起她道:“想不到少夫人,还有被少当家的冷脸的一天,真是稀奇啊!”说着还捂起嘴偷笑起来。 杨靖儿一把挣脱石头扶着自己的手,向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门外:“石头,你瞧着吧!你们少当家,会为今天的举动,后!悔!莫!及!” 石头不禁向后挪了几步,看来......少夫人这是要放大招了,他莫名为熊智宸捏把汗,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便开溜了。 杨靖儿掸掸身上的灰尘,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第119章 潜入 弯月如镰刀,悬在夜幕星河,各个街道灯火阑珊,瑰丽无比,尽管这个年代八方烽火,上海……依旧繁华。 熊智宸今日将美乐斯交予石头,早早地回了熊府。 车……扬尘而来,刚刚熄火,他便从车里“嗖”得出来,几个健步便轻快地跨进房门。 咦,正直饭点儿,怎么没有人呢? 他眉梢上的喜悦渐渐沉落,厨房里……又叮叮咣咣地做饭声。 熊智宸疑惑得挪动脚步,来到厨房:“小红啊!” 他突然的问话惊得小红一机灵:“妈呀!少当家的,你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啊?” “靖儿呢?没回来吗?”熊智宸直入主题。 小红一边擦洗桌板,一边轻松道:“少夫人啊,她刚刚打电话回来说,今天要陪安桐一起睡,就不回来啦!” 熊智宸瞠目,吊起嗓子:“不回来啦?以前怎么没见她陪安桐睡啊?就偏偏今天……”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戛然而止。 “偏偏什么?”小红凑近,好奇着问。 “没什么!”熊智宸没有灵魂地回答,木木地转身,摊坐在沙发上…… 熊智宸的瞳孔在眼眶里上下左右,定格的动作显然是在胡思乱想:难道是今天下午,我跟她开玩笑,生气啦?不能够吧!她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不会……真的生气,不回来了吧! 他越想越不安,手上的指甲都要被他咬秃了…… “少当家的,饭好啦!来吃吧……”小红摆盘道。 “不行!我得去看看!”熊智宸嘀咕着,便猛地弹坐起来,“小红,你自己吃吧,我出去一趟!” “啊?你不是……”小红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已经空荡荡了,无奈间,她坐在椅子上,将桌上香气四溢的美食看了个便,眼里扑闪着亮光,管他们呢,便狼吞虎咽起来! “少当家的!”熊智宸的一只脚刚刚迈出大门,便被人叫住了,他应声回头。 “石头?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让你去美乐斯了么?” 石头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别提了,我刚去美乐斯,就有几个日本人去了,打翻一瓶酒,不给赔钱也就算了,还砸坏了咱们的乐器,嚣张跋扈,简直要占山成大王了!” 熊智宸的脸瞬间阴沉,冷冷地问:“日本人?” 石头点头:“没错!所以咱们的人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将人扣在美乐斯,就等着少当家的你去主持大局了!” “走!”熊智宸没等他说完,大步上了车,石头也随即坐上驾驶位,发动油门,奔轶绝尘…… (芊荨旗袍) “靖儿!你今天不回去,智宸不会怀疑吗?” 杨靖儿从未在外过夜,安桐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 “放心吧!他一定以为我下午生气了,才不回去的!”杨靖儿成竹在胸。 二人在些许昏暗的灯光下,换上夜行衣,今日……便要去那实验基地,一探究竟! “靖儿……一会儿去了,你要跟紧我,每晚十一点,是他们最后一次交班,大部分人也都休息了,这个时候防守最弱,我们到时候将换下班的两人处理掉,换他们得衣服,潜伏进去!”安桐分配着。 杨靖儿“嗯”了一声,紧了紧腰带,盘入鸭舌帽中的装扮,依旧英气逼人…… “走吧!”二人整装待发,坚定地对视一眼后,从后门……消失在幽深的街道。 今日的夜格外黑,连那唯有的一轮弯月,也躲进厚厚的云层中偷懒…… 杨靖儿与安桐摸索着山路,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这里。 在漆黑的丛林间,斑驳的树影里,实验基地的那一盏白炽灯格外灼眼,又寒气逼人。 二人隐蔽在灌木从中,等待着……十一点的到来…… 片刻,两位身着防护服的男子,徜徉而来,四人“叽里咕噜”得寒暄后,便交接岗位。 安桐与杨靖儿对视点头,便躬身前行,来到实验基地不远的换衣处…… 随后,那二人有说有笑而来,并未注意到草丛中的她们。 当他们将防护服全都脱下,安桐伸出一只手指,示意对面的杨靖儿行动! 她们同时从灌木中溜出,快如闪电蹿到他们身后,一人一个,扭断了他们的脖子,又对视一眼,将这二人拖至远处的树丛里。 “快!换上!”安桐小声道。 杨靖儿在安桐的指导下,迅速换好了防护服,今天的她们……凛若冰霜,又义气昂扬! “走吧!”安桐边说边迈开步子。 “等一下!他们说得都是日语,我们要怎么进去?” 的确,杨靖儿得话不无道理,她们无法与之交流,一下子就露出破绽了! 透过防护镜,杨靖儿看见她弯起的眉眼:“跟紧我,别说话哦!” 杨靖儿将信将疑,跟在安桐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基地,光明正大地行至门口。 只见门口的二人凑过来,又“哇啦里哇,叽里呱啦”起来…… 杨靖儿紧张得眨起了眼睛,“怦怦怦”的心脏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儿,因为……她一句也听不懂! 突然,安桐说话了,这一口流利的日语,杨靖儿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随即又浅笑,原来……她早有准备嘛,杨靖儿这才轻轻呼了口气,抬头与这二人直视。 因为隔着防护服,安桐又特意粗着嗓子说话,根本辨别不出她的女声…… 她与门口二人聊了几句,便回身给了杨靖儿一个眼神,示意一起进去,杨靖儿心照不宣…… 顺着长长的甬道,基地里越来越阴冷,灯光越来越昏暗,时不时“滴答”的水滴声,令人栗栗危惧! 许是夜深了,甬道里并没有其他人,刚好方便她们研究里面的地形,房间…… 前方出现岔路,为省时间,二人决定分开行动…… 杨靖儿沿着左路前进,路过一间上锁的实验室,透过小窗,里面并不怎么干净的手术台上,是没有清理干净的斑斑血迹。 四周的桌面上,各种瓶瓶罐罐,里面的液体、粉末……即使隔着防护服,也能闻到一股刺鼻味! “嗯……嗯……” 几声呻吟传入耳畔,在这寂静的甬道里,杨靖儿听得格外清晰,她先顿了顿脚步,舔了舔紧张得干涩的嘴唇,扶着甬道冰冷的墙壁,去寻找……声音的出处…… 第120章 将是灭顶之灾 基地得甬道,幽深昏暗,在这寂静的深夜,更显阴森恐怖,寒气逼人…… 为看得清楚一点,杨靖儿瞪圆了双眼,眨都不敢眨,寻找刚刚若隐若现的那几声呻吟。 甬道尽头,是一扇肮脏漆黑的铁门,在那门的上方,有书本大小的窗户,那沾满污垢的小窗玻璃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个血手印…… 杨靖儿的脚步顿了顿,又强装镇定,继续缓缓向前…… 她的眼,缓缓出现在小窗,透过模糊的玻璃,眉间一蹙。 阴晦的狭小空间里,灯泡的电流似乎不稳,时而暗时而明,坚硬冰冷的水泥墙壁满是污迹,还挂着交错盘丝的蜘蛛网…… 她垂目定睛一看,墙壁的角落里,蜷缩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乞丐,惊恐的瞳孔死死盯着对面,虽泥巴满脸,也掩不住那般胆丧魂消! 杨靖儿顺着他们的目光瞟向墙壁的另一端,目光落定的一刹那,她瞪大了双眼。 那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衣着可以看出,也是乞丐……他们倚靠着墙壁而坐,眼睛微张,目光呆滞,仿佛……死了一般。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们满身痤疮,脓包的外皮已翻面,即使隔着这扇铁门,这身防护服,杨靖儿都感觉闻得到里面的恶臭。 突然,一名乞丐抬头,瞧见了小窗外人影,猛地扑上来,随后角落里蜷缩的人也都趴在门边,极力敲打: “放我们出去,求求你!当我们出去吧!当我们出去……” 杨靖儿被这力道惊得猛后退,他们狰狞的面目,仿佛极力想要抓住这跟救命稻草。 她的心跳加速,眼前的乞丐这么喊下去,很快就会招来人。 杨靖儿定了定神,呼了口气,迅速转身,见墙角躺着的扫帚和簸箕,随手拿了起来。 “你干什么?!” 她没走两步,就迎上了前来瞧瞧的小兵。 杨靖儿顿了也就零点零一秒,随即举起手中的扫帚和簸箕,粗着嗓音:“我来打扫的。” 那人上下打量着她,许是防护服太过厚重,遮住了她些许瘦弱的身子,也瞧不出什么破绽…… “这么晚了打扫什么?下去吧!”男子不耐烦道,拿着铁棍向她身后走去。 杨靖儿弓腰应和一声,便缓缓向甬道外走去…… “梆!” 铁棍与铁门剧烈的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杨靖儿跟着一哆嗦,还好,有防护服做伪装,步子……也没有停顿…… “吵吵什么?再吵!再吵把你们都去打病毒!……” 这恶狠狠的声音在杨靖儿的身后越来越远,她却听得一清二楚,牙齿不自觉咬了起来,怒目圆睁,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 “靖儿!” 她刚加快的脚步,被一声熟悉得叫声顿住了…… 杨靖儿回头,被一股力量揪进一间房,她刚要反手与对方较量,定睛一瞧,原来是安桐。 她松了口气,才开始环视这间狭小的实验室,比起刚刚有实验台的地方,这里……干净多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杨靖儿轻声道。 安桐也并不清楚,摇了摇头。 就在此刻,杨靖儿的眸子落在柜子里的几个棕色试剂瓶上,眉头一皱,又向柜子,缓缓移去…… 玻璃柜门被她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安桐取出试剂,小声说:“我们带走一瓶,带回去研究一下,他们到底在捣什么鬼!” 杨靖儿点头,又趴在地上的垃圾桶里,翻翻找找,终于……从里面拿出一个与之外表一样的试剂瓶,将旁边瓶里的满满液体平均分到这个空瓶里……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二人关好柜门,由安桐打头阵,探了探脑袋,便若无其事地出了基地大门。 脱掉充满汗臭味的防护服,她们又将那两个日本人拖了回来。 安桐竟点燃了一根香烟,杨靖儿大惑不解:“桐桐……你这是干什么?” “这两个人迟早会被发现,不如我们来伪装一下他们的死因!”安桐道。 杨靖儿端详着他们,又好奇:“伪装?怎么伪装啊?” 只见安桐又讲手中的烟掐灭,再次点燃一根掐灭,片刻,地上变出现了一团烟头。 “来,我们把他们拖进屋里!” 杨靖儿虽疑惑,但也乖乖的照做。 一切……似乎准备就绪。 “泚——”安桐点亮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映红了她俩闪着汗滴的双颊。 她随手一扔,目无波澜,这跟火柴恰好落在了床单之上,星星之火,徐徐烧起来,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杨靖儿茅塞顿开,如此,便让他们死得名正言顺了…… “靖儿!我们走吧!”安桐握紧手中的试剂,转身离开,杨靖儿随即跟上! 此刻,夜凉如水,整个北山看似……静谧安宁,唯有一抹红光,照亮夜空。 杨靖儿与安桐行至山脚下,仰头而望,又互相对视一眼,匆匆穿进黑夜,仿佛……她们从未来过,也从未离开。 夜墨寂静,芊荨旗袍的里屋却灯火阑珊。 “靖儿,总体来说,从门口的甬道进去,有两条岔路,”安桐拿出一张纸,边画边分析着,“我走的那条甬道,是几个实验师的卧室,甬道很短,却十分干净,甬道尽头,你猜是什么?” 杨靖儿也严肃着脸问道:“是什么?” “军火!很大一批军火!” “什么?军火?这……他们是怎么运进上海的?”杨靖儿不可思议。 安桐倒没那么惊讶:“竟然这些试剂能运进来,军火……又有什么难的呢?” 杨靖儿垂目沉思,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杨靖儿突然回过神:“我那边的甬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实验中心,有一间很大的实验室,里面人形实验台,各类手术工具都有,而且……” 甬道尽头的那些乞丐仿佛梦魇,让她无法回想。 “而且什么?”安桐目光如炬,追问着。 杨靖儿深吸了一口气:“而且,甬道的最里面,就是拿来做实验的乞丐的关押地,里面……里面……有人已经感染病毒,没有感染的,身心……也在遭受着痛苦的折磨……” 安桐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片刻,拿起手中的药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喃喃自语:“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杨靖儿的双眸也落在这小小的瓶子上,但她深知,这个小瓶子……如果投入,对于他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第121章 省省吧 租界的华灯,依旧靡丽,点缀着今日格外漆黑的夜,来来往往的锦衣华服,丝毫不会因为动荡不安的时代,而放弃追逐自由与放纵的权力…… 流光溢彩的美乐斯,没了往日的喧嚣和繁华,舞池中央,是几个身着同种样式的黑色西装,个个儿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角落里……零星站着几位看热闹的公子小姐。 “你们老板呢!给我叫来!我要投诉你们,去租界工部局告你们去!”一群人中,一男子用蹩脚的中文呵斥道。 舞池外,人们冷眼旁观,指指点点,谁都没有理会他…… 日本男子觉得丢了面子,气急败坏地举起舞池中的一个小音响,刚要砸…… 突然,从身后蹿出一个高大身影,迅速抢过他手中的音响,又回身一个飞脚,男子顺势向后飞倒而去,要不是同伴拦着,他一定会摔个狗吃屎! “八嘎!”日本男子一个踉跄,又迅速调整站姿,气得说出了家乡话,“你是过得不耐烦了嘛!” 说罢,身后得几人齐刷刷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那个高大帅气的身影——熊智宸! 周遭的人见着枪,都惊慌失措逃离美乐斯,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 可眼前的熊智宸并没有抬眸,双手端着音响,泰然自若地吹起了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后,又心满意足的轻放在台阶一角。 “说你呢!是不是不想活了!回答我!”男子恼羞成怒,声音变得更大了。 熊智宸这才转身,迎上他的怒目,不由冷笑一声,插着兜,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许是自己太高了,跟他说话,竟然要低下头来。 “你不是要找老板么?我就是!”熊智宸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男子一听,转头示意兄弟们收起手中的枪,没好脸色道:“你就这儿的老板?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熊智宸歪嘴,冷冷地看着他。 只见男子一摆手:“来来来!你过来!” 他冲着一名服务员感道,而那名服务员也没在怕的,大步流星走来! 日本男子插着腰,开始唾沫横飞:“这个服务员,明明自己撞在我身上打碎了酒瓶,非要赖在我身上,我也不是付不那点儿钱的人,可人总要活一口气不是?” 熊智宸听着,转头沉着嗓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服务员摇头道:“少当家的,我正常在过道上走,他突然伸出一只脚,故意绊倒了我,还反咬一口!” “你说什么?”男子食指直指服务员的鼻子,威胁着喝道。 谁知却被熊智宸一把抓住手腕,扔了下去…… “下去吧!”熊智宸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服务生点头示意后,便回到自己的岗位。 “诶诶诶?事儿还没解决呢?人怎么跑了?”男子吊着嗓子。 熊智宸智宸扭过身子,垂落的眸子缓缓抬起,落在他的脸上,阴冷的瞳孔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眼光,显然在攻克着对方的心里防线,让他们不敢与自己对视。 片刻,熊智宸的脸突然由阴转晴,还露出了招牌的微笑:“先生!红酒……算我请你的,不过这被你砸坏得大提琴,要如数赔偿!”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慢,一句比一句沉,听得人心生寒颤。 可对方并不买账:“嗬!你们冤枉我!我还不能发发脾气了!要赔!一点门都没有!” 熊智宸似乎早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弯弯的嘴角滞留在脸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缓缓上前,竟搂上了那男子得肩,向前走了几步,在他耳边低语:“先生,我熊智宸做生意,以和为贵!但不管做什么,都有它的规矩,你要是公然越界,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出不了美乐斯的大门!” 说着,搂着肩的手勾住了他的下巴,他便被迫扬起了头,一刹那,他的眸子抖动,整个身体也跟着僵住了…… 美乐斯得二楼,每个拐角处,隐蔽着一个狙击手,他们的枪口……正对舞台。 “怎么样?先生……这个大提琴,你是赔,还是不赔啊?”熊智宸压低嗓音,一字一顿直戳着他的心。 男子正襟危立,他明白,此刻他们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硬来,否则……便是以卵击石! 他骨碌着眼珠子,突然转头,仰视着熊智宸,灿烂一笑:“果然是熊家当家人啊!真是霸气,这大提琴啊!我赔!” 听得出来,他的咬牙切齿…… 熊智宸拍拍他的肩:“呵呵呵……这就对了嘛!一码归一码,下次来我们美乐斯,还是最至高无上的宾客!” 男子苦笑着,闷声憋了一肚子气…… 熊智宸挑眉,示意石头过来处理。 “先生,这是大提琴的费用,你过目一下。”石头捧着早已准备好的货款单跑过来,似乎从来都相信,没有少当家搞不定的麻烦。 日本男子瞟了眼身后的手下,便将钱分文不少地交给了石头…… “少当家的,我很欣赏你,咱们……交个朋友吧!”男子突然话锋一转,伸出一只手,做着握手的模样。 熊智宸却食指抠了抠耳朵,面露难色:“嘶——哎,了解我熊家的人呐,都知道,我从不和日本人做生意,打交道的,你不介意?” 男子的脸顿了顿,又冁然一笑:“不介意!” 熊智宸眨巴眨巴眼,跟着他的话音:“可我介意,嘿嘿——如果,你想来花钱消遣,我美乐斯欢迎之至,如果……你是来交朋友的,那我还得奉劝你一句,省省吧!因为来我美乐斯的……大多都是中!国!人!” 男子听着熊智宸地话,气得抽动着脸颊,咬着牙挤出一抹丑陋的笑容:“哈哈哈——少当家真会说笑……” 熊智宸冷眼看着他,弯起一边嘴角,没有说话。 “今天……我就不打扰少当家的做生意了,我们……改日再聊?”男子凑近道。 熊智宸露出一排月牙,做出请的手势:“那就……不送了!” 男子带着一行人,憋着一口恶气,风风火火地出了美乐斯。 “少当家的,高啊!你瞧瞧那个日本人,快被你起死了!”石头蹦跶着过来,大呼过瘾。 熊智宸却始终板着脸:“石头,去查一下他们的来历,工作!” “哦!好嘞!”石头随口应道。 他们来美乐斯,煞费苦心地做这么多,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第122章 满眼感激不尽 美乐斯门前,熊智宸安步当车,信步悠闲地走出来,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来往的“富埒王侯”依旧纸醉金迷…… 一阵秋风送爽,钻入熊智宸的领口,不禁……打了个寒颤。 石头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行进,见他有些微冷,便说:“少当家的,要不……我送您回家吧!” 熊智宸摆了摆手突然说:“不行!我刚才本来是……“” 他的声音中道而止,听得石头摸不着头脑:“少当家的,本来是要干嘛?” 熊智宸仰头望望漆黑的夜空,星星、月亮似乎都完玩起了捉迷藏,谁也找不到谁,又垂目,撩开袖口,看了看手表,都已过凌晨,叹了口气。 现在,想必靖儿已经睡了吧,若此刻去旗袍店,怕是要惊了她们的梦乡! “算了……还是直接回家吧!”熊智宸思考片刻,说出一句话便快速钻进了熊家的车。 身后的石头挠起了后脑勺,嘴里犯嘀咕:“少当家的到底,想说什么呀?” 即使满心疑惑,石头还是大步追了上去,发动汽车,缓缓离开眼前的这一片繁华…… 今晚,庆幸的是,熊智宸因故并没有来得及去找她,否则……杨靖儿就算有一身的巧嘴,也百喙莫辩! 一晚的惊心动魄、斗智斗勇,终于在夜深人静中,慢慢消退…… 清晨,东方破晓,朝霞透过层层晨雾,柔和地喷洒在大地万物,一切……又是那么新鲜。 熊智宸早早地身着一身休闲服装,轻盈着脚步,小跑着下来了。 “咦?少当家的,怎么这么早?”小红不解着问,“早餐还没好呢!您再等等啊!” 熊智宸迈开得脚步并没有停顿,径直走向门外,只留下一句:“你别做啦!今天我不在家吃早餐!” 说着,便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客厅,小红摊手耸肩,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心血来潮! (芊荨旗袍) 今日,杨靖儿与安桐也起了个大早,一番洗漱过后,身心舒爽。 安桐今日,着一身连体工装裤,俏皮利落,从盒子里拿出昨日的试剂,轻手轻脚地将它放入袖口特制的口袋里…… “靖儿,我一会儿去把东西送出去,尽快让到翔叔手里,待他们研究出来,我再实行下一步计划!” “嗯!”杨靖儿点头,“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啊?” 安桐抬眸,低声道:“如果试剂没有挥发性,不会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我们……就可以将它一举端灭!” “好!你赶紧去送吧!” “嗵嗵嗵——” 二人刚刚踏进前厅,门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安桐与杨靖儿对视一眼,缓缓走到门前,冲着门缝:“谁呀?这大清早的?” “我!安桐,快开门啊!”门外,是熊智宸最熟悉的声音。 杨靖儿抿嘴浅笑,晃晃脑袋示意安桐别给他开门…… 安桐很快接受成功,故意刁难道:“你来干嘛呀?靖儿说了,她可不想见你!” 两个人说着,都捂嘴憋笑。 熊智宸趴在门上,一只眼一个劲儿的凑近门缝,想要看清里面的状况,无奈什么也瞧不见。 而屋里,透着门外的日光,能清晰地瞧见他上下晃动的身影,看得出来,他的心急如焚…… “嘿嘿嘿……那个……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刚刚去德记生煎排了好久的队呢,还热乎着呢!快把门打开,我送进来就走!”熊智宸的声音阿谀谄媚。 里面杨靖儿与安桐的双颊,憋的绯红…… 杨靖儿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故作生气:“你自己吃吧,我们不饿!” 熊智宸侧耳一听,是靖儿的声音,更焦急了,一手拍着门解释着:“靖儿,你听我说,昨天下午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干嘛当真呀!这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就赶紧来听你发落了嘛!” 此时,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过往行人,见着叱咤风云的熊家少当家,竟一早扒在门上哄老婆,皆面面相觑,掩嘴而笑。 熊智宸,并不在意这些…… “你说,你错哪儿啦?”这声音虽然铿锵,说话的杨靖儿却笑容可掬,没了双眼。 “我哪儿都错了!不能较真儿,不能和你生气,不能吃醋,最不能惹你生气,好靖儿,开开门吧!” 熊智宸这话抱诚守真,听得人心里格外顺畅,杨靖儿冲着安桐微点脑袋。 安桐整理整理表情,将紧闭的门缓缓打开…… 谁知,熊智宸一下午冲了进来,龇着牙,恨不得把嘴角弯到太阳穴,几步跑到杨靖儿面前: “嘿嘿嘿嘿——靖儿!生煎包!” 他一边举着手中的牛皮纸食物袋,一边傻笑。 杨靖儿凝视着他,摸摸鼻子挡住了上扬的嘴角,毫不在意道:“嗯!放那儿吧!” 熊智宸如言听计从的下人,“嗖”得放到桌上,又“嗖”得回到她面前。 杨靖儿咽着口水,上下打量一番:“干嘛?你……不去码头吗?” 此刻,熊智宸的脸比挨了霜的芭蕉叶还要蔫黄,略鼓着腮帮子:“靖儿……我错了!” 一旁的安桐终于忍不住“噗”得笑出了声,“好啦,靖儿,智宸的态度这么诚恳,就原谅他吧!” 熊智宸回眸望向她,满眼的感激不尽。 杨靖儿佯装姿态,迎上他的目光:“好吧!” 说着,便神气十足地来到桌前,熊智宸也屁颠屁颠跟上去,为她打开生煎包装,那样子,可爱至极…… 安桐知道,杨靖儿本是以此为借口,寻求时机与自己一同行动,也许她都不会想到,熊智宸会这般在意她的心情…… 安桐欣慰地望着他们说:“你们先吃,我去……给顾客送货啦!” 杨靖儿抬眸,与安桐对视,一下明白了:“嗯!去吧!生煎给你留着!” 安桐迈开腿,速步而去…… 杨靖儿望向门外,脸庞……闪过一丝严肃。 低头疯狂吸入的熊智宸抬眉,刚好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微微转动瞳孔,没有去问…… 吃完早餐,熊智宸凑近撒起娇来:“靖儿,今天……能回家了吧?” 杨靖儿没理他,就那么收拾着食物残渣…… 熊智宸急了,跟屁虫一般围绕着杨靖儿:“啊?回不回啊?……” 许是他这样死缠烂打让杨靖儿心烦气躁:“回回回!这下行了吧!” 熊智宸这才心满意足,“呵呵呵——” 杨靖儿无奈地看着这个傻小子,心底……是无限的暖阳…… 第123章 最重要的是他脚臭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杨靖儿哼着小调,轻快地颠儿下楼梯,许是今天休息,所以分外悠然,随心…… 一根马尾随着她的步伐悬在空中左摇右摆,俏皮的脸蛋儿没有妆容,更加显得干净清爽,明眸皓齿,古灵精怪。 屋子里空空荡荡,人……都去哪儿了呢? 杨靖儿左顾右盼,穿着睡衣,便来到门外,虽是深秋,地面的草还长得茂盛,几个下人正精心修剪,见杨靖儿出来,齐声道: “少夫人好!” 杨靖儿迎着太阳,睁不开眼,应了一声,便坐到草坪上的长形吊椅上。 吊椅带着惯性,微微飘摇,杨靖儿将脚抬起,放在吊椅之上,双手环着膝盖,仰头微闭星眸,沐浴这难得的优游岁月…… “少夫人!有电话找您!” 屋里打扫的下人扯着嗓子,打破了这份安逸,杨靖儿张开眼睛,滴溜溜地转,又拉上拖鞋,向屋里走去…… “喂?你是?……”杨靖儿试探着。 “靖儿,是我,桐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杨靖儿放下防备,可明明是休息日,这突如其来的电话,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哦,桐桐啊!今天……有事儿吗?”杨靖儿故意提高嗓音,说给打扫的女仆听。 “今天南京来货了,白色绢纺祥云图案的旗袍,可能……需要你来和我整理整理……”安桐的语调心平气和,听不出一丝波澜。 可杨靖儿的脸耷拉下来,像刷了一层黑漆一样紧绷着,一刹那,又粲起笑脸:“好的,我收拾收拾,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杨靖儿面带微笑,对女仆温柔道:“我去趟旗袍店,他们回来的话你告诉他们,店里来货了,我去看看。” “是,少夫人。”女仆弓背应和。 杨靖儿匆匆上楼,换上一身潇洒的中性休闲服,便直奔旗袍店…… (芊荨旗袍店) “慢走,穿好欢迎再次光临!”安桐微笑对着客人迎来送往,瞧见风尘仆仆的杨靖儿,也没有露出半点问题。 杨靖儿见店里还有人在挑选,便扬起嘴角,舌灿莲花,为客人介绍最合适的那件旗袍。 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杨靖儿闲庭信步,溜达至收银桌前,故作翻动账本,蚊子般低沉着嗓音:“桐桐,基地的事……是不是有结果了!” 安桐没有与她对视,“嗯”了一声。 杨靖儿的眉间微微一皱,二人又若无其事地整理试衣间拿出的旗袍…… “现在……是什么情况?”杨靖儿问道。 安桐抬头,瞟了一眼门外,又压低嗓音道:“试剂是马鼻疽病毒,一旦感染,便会大面积爆发,感染者通常会以败血症死亡……” 杨靖儿越听越气愤,双手攥着正在整理的旗袍,齿间挤出几个字:“这帮畜生!” 安桐拍拍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又道:“不过好在他们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而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实验基地!” “接下来怎么做?”杨靖儿的脸简直是生铁铸成的,那样冰冷。 安桐将整理的几件旗袍挂上衣架,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涟漪…… “过两日,是下元节,城隍庙会做道场,到时定会有许多人前去祭拜,那晚,最适合行动!” 杨靖儿点头:“行动……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不,试剂有传染性,飓风会亲自潜伏进去,寻找病毒和没有被感染的乞丐,而我们就在外围承重墙边,放置好炸弹,待他给我们发了信号,便可以一举端了这个害人的地方!” 杨靖儿听得热血沸腾,又挑起一只眉毛:“这么说,我们可以见到那个大名鼎鼎的飓风了吗?” 安桐摇起了脑袋:“他总是神出鬼没,应该……不会让我们见到他的!” “哦!”杨靖儿颔首,撅起的嘴巴难掩心中的失落…… 安桐瞥了她一眼,推了推她的脑袋,坏笑道:“喂!杨靖儿!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天天想什么呢!” 杨靖儿捂着她推过的地方,竟还有一丝害羞,又提高嗓音:“这么个传奇人物,谁不好奇啊!” 也许,人在心虚的时候,声音总是很大的。 “好奇什么呢?”突然,熊智宸迈着大步,跨进来,让人没有一起防备。 安桐和杨靖儿瞬间挺直腰板,眼睛像生了锈的螺丝,不敢转动…… 熊智宸见她们这般神态,也顿在那里。 回过神的杨靖儿上前就要踢他的腿,却被他一下子躲开了…… “熊智宸,进来之前能不能敲门啊?”杨靖儿气急败坏道。 熊智宸被吼得一脸茫然,回身指了指店门:“你们……这敞着门做生意,还要客人敲门才能进来啊?” 安桐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继续整理服装。 杨靖儿凑近他,飞扬着下巴:“你……是顾客吗?” 熊智宸紧紧地将眉毛皱起来,简直能挤死一只蚊子了:“嘶——你们两个,是在说什么体己话呢?还是,说我坏话正好被我撞到啦?” 安桐虽没有抬头,手指却微微一颤,谁都没有察觉。 “对呀!就是在说你坏话呢!”杨靖儿顺着他的话说。 熊智宸却饶有兴致,微微弯腰,身体与她同高:“那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啦?” “既然是坏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听了!”一旁的安桐能想到杨靖儿那张毒辣的嘴什么都能说出来,奉劝着他。 熊智宸却不以为然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自知之明,从我未来媳妇儿口中看看自己……也不赖呀!” 杨靖儿挑眉,一模邪恶爬进双眸:“你确定……要听吗?” 熊智宸无辜着脸,连连点头! 杨靖儿转头,微微扬起脑袋:“我和桐桐说啊,智宸呢,邋遢、小气、怕蟑螂,最重要的是脚臭,还有……唔唔……” 杨靖儿正口若悬河,却被一张大手捂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熊智宸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笑,对着安桐道:“你们的货……都整理完了吧?” 安桐点头“嗯”了一声,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靖儿我带走了,她今天不是休息嘛!”天知道他的笑有多难看。 安桐笑了两声:“你们自便吧!” 杨靖儿伸着双手,探向安桐,可并没有什么用,就这么乖乖地被熊智宸捂着嘴拖走了…… 安桐伸着脖子,看着他们“小两口”的背影,会心一笑,许是这样的情感太难得,才会让十人九慕…… 第124章 以德服人懂不懂 “杨靖儿!人活脸,树活皮,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熊智宸松开她,七窍生烟。 杨靖儿嫌弃地搓起嘴巴,莫名其妙地吊起嗓子:“又不是我们非要说的,是你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听得,怎么还反咬人一口呀?” 熊智宸冷着脸,无辜道:“你说我是狗!” “呦!我们少当家反应神速啊!”杨靖儿突然凑近,眨巴着星眸道。 熊智宸更气了,伸出一只手指又无奈收回,咬牙凿齿地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睁开,假笑起来:“我不跟你计较。” 杨靖儿宠溺地望着他的背影,小跑着跟了上去,将脑袋探到他面前,撒娇道:“今天……少当家的怎么这么有空来把我‘抓’出来啊?” 熊智宸一巴掌将她的脑袋“呼”开,“你呀!真拿你没有办法!今天你不是休息嘛,咱们最近都忙,没时间出去玩儿,今儿有时间,就带你出去转转!” 杨靖儿的眼里忽闪着亮光,抓着他的胳膊肘道:“真的吗?去哪儿去哪儿啊?” 熊智宸转头憋笑中,故作不在意道:“跟我走就知道了!” 二人大手拉小手,消失于人群之中…… 吉祥街上,车水马龙,穿过一条弄堂,没走几步,豁然开朗…… 青灰色水泥瓦顶鳞次栉比,左右两角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分外喜庆,朱漆刷过的门前柱子被摸得油亮,显得……有些年头了,虽与主街一条小道之隔,却宛若两个世界。 阁楼内,小二清脆的上菜声,吃客把酒言欢的寒暄声……不绝于耳。 杨靖儿伫立在门前,闻着调皮爬入鼻翼的饭菜香味,嘴角不自觉飞扬:“智宸……你不会,是带我来吃好吃的吧?” 熊智宸凑近她耳边,吹气声道:“你猜!” 要说带杨靖儿出去兜兜转转,还不如一顿美餐来得实在…… 她听了,笑没了眼睛,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一小二扛着汗巾,热情高涨:“呦!少爷小姐,今儿真不好意思,客满了!您二位可愿意等等?” 熊智宸耷拉下脸,上前威胁道:“你确定……要我等吗?” 杨靖儿“啧”了一声,一把拉开他,又笑眯眯对小二道:“行!我们等一会儿!” 小二苦笑着,便回身又忙活了起来。 “你说你拉我干什么呀?”熊智宸双手一摊,心浮气躁。 杨靖儿微微抬起双手,插在腰间,仿佛在教育眼前的大孩子:“熊智宸,你是地痞无赖吗?吃东西排队可是天经地义的,做什么事,都得以德服人懂不懂啊?” 熊智宸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话在齿间,却如鲠在喉…… “好哇好哇!果然是嫂子,讲起道理全是金玉良言呐!” 杨靖儿与熊智宸同时扭头垂目,瞧见了一旁桌上啧啧称赞,又拍手叫好的柴伯庸,而他的旁边,是依旧冷若冰霜的白思楠…… 熊智宸先顿了顿表情,随即走到他们桌前:“好久不见啊!伯庸!” “是啊,最近少当家的码头这么忙,自然是见不上面儿啊!”柴伯庸寒暄,“没地方了,要不要和我们凑一桌呢?” 此话一出,思楠瞬时抬眉,眼里满是抗拒,可柴伯庸并没在意…… 杨靖儿皮笑肉不笑:“算了,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吧,免得……打扰你们的兴致。” 柴伯庸却故意捂着额头伤心:“哎……看来嫂子,真瞧不起我们这些人民公仆啊!” 杨靖儿忍不住转头,冷笑一声,熊智宸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什么呢,靖儿只是不想打扰……你和思楠,你说是吧?靖儿,来……坐吧!” 熊智宸挑眉示意,杨靖儿也无奈,只得坐下来,胸中总觉得有一块巨石,堵住呼吸,让人毫无食欲。 再瞧瞧始终没有抬头的思楠,想想曾经,嗬——真是讽刺。 “嫂子啊!听说……你的旗袍店生意很是火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新点的饭菜还没有供上,柴伯庸就开始了曲意逢迎…… 商业吹捧谁不会啊,杨靖儿接着他的话:“那自然是比不了柴调查员,将曾经死气沉沉的林家码头,打理得要与熊家一争高下了!” 熊智宸在一旁竖着大拇指,点头配合。 柴伯庸却摆摆手:“不行不行,哪敢和你们熊家比呀,这地位,哪是我想搬动就能搬动的呀!” 他苦笑着又道:“再说了,我这政府也一大推头疼事儿,北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听得人一头雾水,唯有杨靖儿,极力控制着面部表情,灿笑道:“北山?北山怎么啦?” 思楠此刻也转头,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因为她并不知道北山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柴伯庸隐藏着什么秘密? 柴伯庸僵硬的脸上“呵呵呵呵——”笑了起来:“嗐!没啥大事,不知谁在森林里抽烟,引发了火灾,好在没引起山火,否则这后果……可想而知吧!” 熊智宸佯装着点头,却瞥着身旁不自然的杨靖儿,这微小的表情动作,也只有他才能察觉。 杨靖儿瞟了柴伯庸一眼,又是一眼,满腹疑问,他若真的因为山火上过北山,便一定会发现实验基地的存在…… 而他却对此只字不提,好像……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正当一桌人寂然无声时,小二很合时宜地出现了:“来喽!您的菜齐了,慢慢享用!”鞠了一躬,便笑盈盈地离开。 杨靖儿见这琳琅满目的一桌子家常菜,却再没了往日想要独吞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对面坐着的是白思楠,或许……是因为柴伯庸对北山之事模棱两可的回答。 “来吃吧!”熊智宸夹过一块脆皮鸡腿,上面沾满煎得焦黄的芝麻。 杨靖儿的魂魄被他拉回,这才镇定自若地吃了起来,刚刚咬了一口,思楠便“刺啦”坐了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她说这话,没有看他们一眼,便拂袖而去。 那口鸡腿肉还在嘴中,思楠就已经消失在店门口,熊智宸与杨靖儿对视一眼,脸上的无奈……波涛汹涌! 而对面的柴伯庸胁肩谄笑,似乎早猜到了思楠会走,擦擦嘴也跟着起身:“今天的账我来结,谁也别抢啊!你们慢用,我……去送思楠回去!” 说着,也大步流星出门去。 熊智宸长长地呼了口气:“哎——这免费的晚餐,的确……不好消化!” 杨靖儿微微一笑,又在他耳边嘀咕:“没关系,活动活动肠胃!” 二人相视一笑,享受着此刻的美味,和周遭的喧闹…… 第125章 这点尊严算什么 白驹过隙,日月交替两日,下元节如期而至,也是杨靖儿第一次执行如此重大任务的日子。 大清早,她换上舒服的方格背带裤和纯棉白色小衫儿,若没了那头青丝秀发,简直就是一副送报小哥的模样…… 只见她斜挎小包,哼着小调儿便来到餐桌前。 熊智宸鼓着腮帮子,已经吃了一半儿的早餐,上下打量一番,口齿不清道:“喂!你这是要干嘛去呀?穿得和我手下的小弟一样!” 杨靖儿瞪圆了眼睛,自我怀疑着低头端详,不可思议说:“不好看吗?我觉着这身儿衣服还挺酷呢,而且呀……贼舒服!” 熊智宸翻着白眼:“得,您喜欢就好!” 杨靖儿懒得理他,喝起了粥……眨巴眼睛的频率渐渐升高,想来……是有事要说,又难以启齿。 “诶?靖儿,今天美乐斯有活动,晚上……我就不回来了啊?”熊智宸心平气和道。 对面的杨靖儿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挂上笑脸,又猛地收回。 今晚行动,本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夜不归宿,没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好!” 杨靖儿爽快地答应,另熊智宸眉头一紧:“喂!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活动?” 她手中的勺子悬在空中,瞪圆了眼睛:“什么活动啊?” 熊智宸紧闭双唇,无奈摆手道:“没什么,就是普通活动……还有啊,今天下元节,晚上别在外面疯跑,小心鬼上身!” 说着,还凑近她做出鬼脸…… 杨靖儿不屑歪嘴,冷眼看着,她长这么大,什么恐怖片没看过,能被他这么大白天的吓到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话听过吧……我杨靖儿做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才不怕呢!” 熊智宸“噗”得笑了一声,对她竖着大拇指道:“那就祝我们女中木兰,惩奸除恶,吓跑奸佞喽!” “嗯——那是自然!”杨靖儿憋粗了嗓音,与他打情骂俏,好不惬意…… (芊荨旗袍) 今日的旗袍店些许冷清,许是天气阴冷,各类皮草披肩都太过昂贵,人们对旗袍……也就敬而远之了…… 不怎么忙碌的生意正好给杨靖儿与安桐筹谋的时间和精力。 “靖儿,晚上家里那边都安排好了吗?你怎么和智宸说啊?”安桐确认着。 杨靖儿点头“嗯”了一声,“今天美乐斯有活动,智宸说晚上不回来,到时我回去吃晚餐,当着小红的面进屋休息,再等她们都睡着了,再偷偷溜出来,怎么样?” 安桐沉思:“这样倒也神不知鬼不觉,可据我所知,熊府的大门,可是日夜都有人把手的!你怎么躲过他们得眼睛逃出来啊?” “这点啊!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办法!”杨靖儿成竹在胸,仿佛……早已有了妙计。 安桐摸摸她的头,道:“就你机灵,还卖起关子了!” 二人“咯咯咯”笑起来…… “对了!说正事,我十点在北山脚下等你,你穿好夜行衣,如果你来见不到我,行动……便立即取消!”安桐收起笑颜,严肃道。 杨靖儿也正颜危色点点头:“那……那如果取消行动,谁来告诉飓风呢?” “这个,我会以信号的方式通知他,你暂时只管好我自己的事就行!”安桐答。 “嗯,我知道了!” 此时的杨靖儿与安桐,目光里燃烧着火,这火是热血,是坚定,也是信仰…… (熊府) 农历十月十五,已经进入冬天,可能是南方的缘故,这里虽有瑟瑟冷风,却并不刺骨! 一轮圆月悬于夜空,偶尔飘过的一片薄云,如蚕纱一般,轻抚它有些冰冷的脸颊,周围点点星辰,也挥洒着它那独一份的美好…… 人间,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渐渐沉入梦乡…… “吱——”杨靖儿的房门缓缓被打开,发出极小的声音。 她探出脑袋,瞠圆的眼睛环视四周,确认空无一人后,蹑手蹑脚出来,又慢慢关上房门。 今日的月……格外明亮,虽没有灯光的照耀,这穿过窗棂银白而下的月光足以让她看清所有的楼梯…… 杨靖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哪个熟睡的仆人。 终于,她来到门外,躲在一颗修剪精细的松树之后,轻轻撩动树枝,透过树缝,门前赫然站着两位熊家弟兄。 杨靖儿舔舔干涩的嘴唇,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看来……得按最坏的打算走了! 谁知,她转身走向后院,却被松树拦住了去路,杨靖儿的袖口处,挂在树杈上…… 她奋力撕扯,连眉毛都在用力。 突然,“刺啦——”一声,袖口被撕开一个小口子,这一下子果然引来了门卫,杨靖儿顾不得那么多,捂着胳膊蹿向后院。 随着身后“沙沙”得寻找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身旁墙角的狗洞,便是她能想到最保险的方法! 杨靖儿看看身后,又瞧瞧狗洞,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滋溜”钻了出去,随即并未离开,只是探进身子,用稻草盖着狗洞,清理细节…… 她趴在墙后,岿然不动,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一点点动静! “咦?怎么人没了?”一门卫不解道。 “你确定你看着人了?”另一门卫确认着…… “应该……应该是一个人吧?”那人有些心虚了。 杨靖儿听着,只觉得间不容发,未免怀疑,只能佯装动物:“喵——喵——喵——” 当了几年的铲屎官,这点儿技能还是炉火纯青的。 里面先是没了动静,似乎也在静静地听,随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不夜猫子嘛!看看你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另一人不服气道:“大晚上的,谁知道会是什么东西,谨慎点儿总没错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声音渐行渐远…… 杨靖儿的一只耳朵紧紧贴着墙壁,听不到一点动静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垂目看着那狗洞,竟忍不住笑了,她的信仰似乎在日积月累中一点一点渗入骨血,为了完成任务…… 这点尊严算什么,丢了性命,又算什么…… 杨靖儿整装待发,举目望着那轮明月,轻声呢喃:“清姐……保佑我,完成这次任务……” 说罢,便箭步生风,穿梭于夜幕之中,没了踪影…… 第126章 黑夜烧成白昼 月色融融,白天喧闹的街道宛若一条波澜不惊的河流,蜿蜒在斑驳的月影里,只能听到冷风敲打树叶的“沙沙”声...... 杨靖儿谨小慎微,穿梭于空无一人的小小弄堂,连一片身影都未曾留下。 转眼工夫,她便来到北山脚下,东张西望,并未见去安桐的身影,又撩开袖口,就着月光,看清了时间,刚刚十点。 “难道......桐桐不来了么?任务取消了?”杨靖儿喃喃自语,心急火燎的左右踱步。 突然,身后侧的树丛里传来一声“噗嘶!” 杨靖儿猛回身,眯起双眼观察,若不仔细瞧,当真看不见身着墨黑服装的安桐,身后背着一大包东西,想来是炸药吧! “桐桐?我以为任务取消了呢!”她快步来到安桐身边。 二人隐藏在这漆黑的灌木后,安桐瞪圆了眼:“怎么样?还顺利吧?” “嗯!”杨靖儿点头,“没人发现我出来了!” “好!那我们出发吧!” 杨靖儿与安桐躬身屈膝,踏着皎洁的月光,向山林深处走去...... 今日的夜空,如水洗过的一面铜镜,没有一丝杂质,本来泥泞的山路洒上银光后格外好走,仿佛上天都在祝她们一臂之力。 远处那盏灯愈来愈近,杨靖儿和安桐的脚步也愈来愈轻,行至基地不远处,二人缓缓蹲下,透着树缝,目不转睛...... 此刻,安桐取下身后的背包,轻声道:“靖儿,来,我们将炸药分好,一会儿交接班时,你负责东墙,我负责西墙,还记得我教你的吧?引线要双手慢放,千万小心,万一扯动就功亏一篑了!” “嗯!桐桐,我记得,你放心吧!”杨靖儿应着。 不一会儿,便是交接岗位的时候了,她们趁几人寒暄之际,电光火石般一分为二,来到东西两面墙对面的草丛。 二人透过草丛,遥首相望,安桐点头示意后,便开始行动。 杨靖儿蹲步前进,两个前滚翻正好到了东墙边,身形敏捷,手脚麻利,将几个小型炸药包连成一线,可就在此时,她清晰地听到踩踏草丛发出的“吱吱”声。 说时迟,那时快,杨靖儿双手环抱炸药,几个骨碌就滚到树丛里,屏息等待,整个身子岿然不动, 原来......是一守卫尿急,前来解决解决。 杨靖儿颔首,用整个身体的黑色,来遮挡炸药包的绵白...... 有惊无险,守卫仰头冲着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便悠悠忽忽地晃荡至正门前。 杨靖儿缓缓抬头,瞪圆的双眼左右环视,确认无人后,来不及擦掉流在眉头的汗珠,匍匐向前,一个、一个摆好炸药,又双手牵着引线,轻放后撤,回到刚刚的起点位置...... 而对面的安桐,早已等待好了,杨靖儿用力点头,告知自己已经安至妥当。 安桐做着手势,示意她等待信号。 如此,二人进入漫长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基地的后面出现了一行人,以杨靖儿的角度,刚好看得清楚,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如此狭窄的后门,她们上回根本没有发现。 蹭着月光,前面几个衣衫褴褛,骨肉如柴的应该就是存活的乞丐,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高挑男子,想来......就是飓风了! 看到这儿,杨靖儿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清这位传奇人物,奈何距离太远,也只能看个模糊身影,她崇拜着眼眸,心中嘀咕:果然是高大威猛啊! 等等,这背影......怎么总感觉那么熟悉呢? 正当她疑惑蹙眉时,那一行人已经消失在月色中。 杨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片刻,山下突然升起一束绿色信号弹,在这深夜,分外显眼。 安桐和杨靖儿顿时精神,二人点头示意,便连着引线深入树丛,进入炸药安全区。 杨靖儿死死地盯着安桐的手势,“三!二!一!” 用力一扯,几声巨响“轰隆”而来,许是没有经验,杨靖儿的理论知识还没派上用场,就被这巨响震得耳鸣,飞来的石子比刀尖还锋利,划破了肩膀......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响彻云霄的“轰隆隆!”,一切按照计划,引燃了里面的军火库,爆炸一声连着一声,不绝于耳,夜空也被烧成白昼。 也许,这样的场面太过宏大,气势太过磅礴,杨靖儿一时间如被榔头击昏了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后飞舞的火星子。 “靖儿!靖儿!快走吧!走吧!” 安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杨靖儿只看得到她的嘴唇蠕动,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是被她拉扯着,向山下走去...... 为免怀疑,杨靖儿与安桐按计划从北山后下山,这里荒无人烟,适合脱身。 二人一前一后,马不停蹄,没用多久,便来到山脚。 “靖儿,换掉衣服!”安桐边说,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日常女装。 杨靖儿的耳朵在一顿狂奔中,渐渐恢复,听清了安桐的话后,便迅速换装...... 脱掉外衣后,肩膀满是鲜血,沿着胳膊流至肘部,杨靖儿却浑然不知。 安桐换衣之间,目光刚好落在她身上,身体瞬时顿住,又猛地扶起她的胳膊,惊恐道:“靖儿!你受伤了!” “啊?是我受伤了?”杨靖儿撑圆了双眼,不明就里,顺着安桐的目光,才看到胳膊上的血迹,在这银色月光里,更加鲜红。 此刻,她才感到肩膀传来的阵阵刺痛,微微蹙眉后,又忍痛挤出一抹微笑,为了不让安桐担心,毫不在意道:“没事,就是些皮外伤而已!嘿嘿嘿......” 安桐叹口气:“跟我有什么好逞强的!” 说着,便从夜行衣的口袋里拿出常备的止血药和药布,杨靖儿乖乖坐好,让她为自己包扎...... 安桐轻手轻脚,将她的黑色背心肩带划落,刚要上药,便瞧见了伤口边赫然出现的枪疤,问道:“靖儿,你......什么时候受过枪伤啊?” 杨靖儿垂目,微笑着:“那个呀,是印章......” 安桐没有多问,一边轻吹伤口,一边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包扎。 杨靖儿仰头,望着山顶烧得通红,月光依旧明朗。 她陷入沉思,第一次明白......所为信仰,并非高谈阔论、慷慨激昂。而是为所为之人,所为之心,抛头颅、洒热血,小小的成功,便满心欢喜...... 第127章 真的,只是巧合吗 北山的“轰隆”巨响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巡逻警察与消防队姗姗来迟,围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安全区。 一时间,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也许,夜的寂静,就是为了衬托黑暗里的一张张狰狞面目,一声声尖叫叹息! 杨靖儿与安桐换好衣服,隐藏于人群之中,停留片刻,便相视一眼,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安桐的目光,落在了人群右侧拐角的一位男子身上…… 这熟悉的背影,不正是……思睿吗?此刻他又出现在这里,为何会让人觉得,如此不着边际。 杨靖儿回眸,见安桐并没有跟上,便“啧”了一声,极速回来,低声道:“桐桐,干什么呢?快走吧!” 安桐如钉好的桩子,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杨靖儿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眉头一紧:“白大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去问问。”安桐实在不解,并没有看杨靖儿,面容严肃地径直走向他。 “思睿!” 安桐这一声显然惊着了他,思睿僵硬着脸颊,又吃惊道:“安桐?靖儿?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我们刚刚去城隍庙了,回来的路上就听到爆炸声,好奇……便过来瞧瞧。”安桐面不改色心不跳,杨靖儿眨巴着眼,佩服至极。 “哦……原来如此!”思睿恍然大悟。 杨靖儿瞧瞧他手中包裹严实的袋子,好奇地指着:“白大哥,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哦!这个啊?”说着,便一手提起来,另一只手打开袋口,冲着安桐道,“这个安桐知道!” 安桐探了探脖子,看清了袋中之物,又撤回身子:“是野香蕉!”眼里依旧满是疑惑。 杨靖儿挑着一只眉毛,坏笑道:“呦!桐桐,你们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啊?” 安桐并未回答,此刻……她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思睿微笑着说:“张伯腿上的毛病犯了,我就来北山采野香蕉,上回……还碰见她了!” 安桐“嗯”了一声,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思睿。 听到这话,杨靖儿也泛起了嘀咕,要知道,此时,已经凌晨了…… “采野香蕉,这么……这么晚啊?”她实在不懂,终于从齿间问了出来。 思睿尴尬地挠挠头道:“今天晚上商会有事,弄得晚了,十点多采完野香蕉,就去马路那头面馆吃碗面,谁知刚刚吃完,就被这炸弹声震得耳朵都快聋了,这才过来瞧瞧发生了什么!” “奥……这样啊……”杨靖儿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个理由,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思睿道。 杨靖儿连连摆手,又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两个人自己就可以了,你忙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安桐跟着点头:“是啊思睿,我们俩一起你就放心吧!” “好吧!那你们早点回家,别凑热闹了啊!”说罢,思睿便上了车,扬尘而去。 许是刚刚身板撑得太直,肩膀好像又有液体流出,杨靖儿赶紧也挎上了安桐的胳膊,迈开了步子,向店里疾步前行。 木讷的安桐并未注意到嘴唇发白的杨靖儿,魂不守舍…… “桐桐,你……在想什么啊?”杨靖儿看她心神不定,担心问道。 安桐没有理会…… “桐桐!” 杨靖儿提高音调,这才拉回她的思绪。 “啊?怎么啦?” “我说,白大哥走了,把你的魂儿也带走了吗?失魂落魄的。” 安桐扶着她的胳膊道:“什么呀?我就是困了。” 安桐并未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杨靖儿,思睿一连两次在这样的特殊时间,出现在北山,真的仅仅……只是巧合吗? 片刻…… “桐桐,我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你回店里吧!”行至岔路口,杨靖儿道,身后的鲜血,似乎……已经渗出衣服。 未免安桐担心,她始终面对着她。 “你都受伤了,我送你回去吧!”安桐道。 杨靖儿漫不经心地摆手:“你也看见了,就是划伤嘛!再说了,咱们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安桐无奈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小心一点,别逞能啊!” 杨靖儿挤出一抹灿笑,月光下的苍白脸色并不明显:“知道啦!你快走吧!” 她望着安桐的背影消失在岔路口,上扬的嘴角瞬间收回,眉头紧皱,一手捂着肩膀,许是刚刚没有包扎紧实,才止不住流血吧! 杨靖儿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家挪去。 依旧是那个狗洞,可爬进去,却不再轻松…… 只见杨靖儿趴在地上,胳膊伸向前,刚一用力,便是钻心的疼痛,她的额间渗出了密密层层的汗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用力,在草地上,搓动着身体…… 之前几秒钻出的狗洞,现在足足爬了一刻钟,终于,她进入大院,用杂草挡了挡洞口,便步履蹒跚的溜进主厅,轻手轻脚的拿上药箱,进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昏暗的床头灯,杨靖儿开始轻轻脱掉外套,即使这样,这剧烈的疼痛也没有减轻一点,她的手不自觉抖动起来…… 透过梳妆台晦暗的镜子,她瞧见了那创口不大,却深度不小的伤口,还好……她跟着清姐,学了不少包扎技能。 消毒——是最需要勇气的,杨靖儿轻捏沾了药水的棉花球,深呼吸着,下定了决心,才开始轻擦伤口。 可那棉球刚刚碰着,一股疼痛直冲脑门儿,而身体另一部分仿佛都麻得没了知觉,杨靖儿紧闭双眼,发出“嘶——”的喃语,调整调整颤抖的手,继续擦洗…… 每一下,都仿佛在亲手割自己的肉一般,她始终在咬牙坚持,眼角滚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清洗完毕,便上药、包扎…… 已经凌晨两点,伤口总算消停了,又或许,是她已经疼得麻木了。 杨靖儿倚坐在化妆台边,黑色的紧身背心勾勒着她曲线迷人的轮廓,床头灯虽然暗淡,也足以照亮她额间,脸颊,胳膊,胸前铺洒满的点点汗珠…… 她垂首,回想着一整晚的惊心动魄,回想着飓风那过目不忘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今日的她……注定无眠…… 第128章 你穿什么都好看 在这暗淡昏暗的房间里,杨靖儿闭上眼睛澄思渺虑,始终倚坐在化妆台边...... 突然,门外传来熙熙祟祟的脚步声,杨靖儿心头一紧,健步如飞,关掉了床头灯。 她一步一步缓慢行至房门前,生怕发出一点动静,侧耳倚靠,屏息倾听...... 一双脚步从楼下越来越近,听着......还有些许沉重,这极小的声音停在了杨靖儿房门前,没了声音。 杨靖儿几乎不敢呼吸,瞪圆的眼睛没有眨一下,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急速心跳声,屋外,究竟是谁?为何停在自己门前岿然不动? 良久,门外传来一声叹息,拖着脚步进了对面的房门...... 杨靖儿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熊智宸回来了,还好自己在他之前回来,否则,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她竖着耳朵,听门外没了动静,压开一条门缝,见熊智宸房间的灯没有关闭,心中嘀咕:忙了一天,要是从前,早就鼾声如雷了,怎么今天久久没有入睡呢? 透着那一点光,能清楚看到他忙乱的身影来回踱步,似乎......在捣鼓什么东西。 杨靖儿紧蹙眉头,百思莫解,奈何夜已深沉,她轻轻关上房门,侧躺上床,浑身苏苏麻麻,没有一点儿力气,上下眼皮也不由得打起了架,纵然一身汗臭,她也无力清洗,就这么沉沉地睡去,没有一个梦境打扰...... “谁遣虞卿裁道帔,轻绡一匹染朝霞。”新的一天,总是愉悦的。 阳光已经抚摸着杨靖儿的脸颊良久,这份温暖并未将她憔悴的脸抹上红晕...... “少夫人......少夫人?” 门外小红的敲门声突然传进杨靖儿的耳朵,她猛地坐起,撕痛了伤口,忍不住发出“嘶......”的声音。 “少夫人?你醒了吗?早餐要不要给你送进去啊?”小红试探着问。 杨靖儿一听,又环视一眼房间里带血的纱布、棉球......简直一片狼藉,忙说:“不用了,我一会儿下去吃!” “好!” 杨靖儿侧耳听小红下了楼梯,松了口气后,用另一只胳膊,收拾屋里的杂物,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那张脸毫无血色,那片唇也没了往日的红润。 杨靖儿“啧”了一声,在化妆盒里东翻西找,终于找到了那只口红,轻薄的涂上豆沙色,稍显自然一点,便泰然自若的下了楼。 小红见少夫人下来,忙去端早餐,而餐桌上,熊智宸碗里的清粥早已见底。 他没有抬眸,而是开始调侃着:“我们的猪头少夫人睡醒啦?小红这一大早,都叫了你四回了,再不醒啊,我们就得破门而入了,看看你是不是修炼成仙了!” 杨靖儿边入座,边挠着脑袋,尴尬道:“是吗?可能......我睡觉太死了吧!” 这个回答......不太像她。 熊智宸举起碗将最后一口粥吸入,整理碗筷间抬眸瞟向她,双手顿住了,轻松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 放下碗筷径直走向杨靖儿,杨靖儿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后撤,嘴里结巴着:“怎......怎么了?你......你干嘛?” 说着,那双大手轻抚在她的额头,满脸担心:“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好像有点烫!” 一时间,杨靖儿有些手足无措,急速摆动的瞳孔想着对策,又一把撩开他的手掌,无所谓道:“什么呀?是你的手太凉了,我哪有不舒服啊?小红......我要饿死啦,早饭还没好吗?” 她转移着话题,没敢看他。 熊智宸将信将疑,又摸摸自己的脑袋,刚要再去摸她额头,却被她一把挡住:“行了行了,我要是不舒服,干嘛要装啊?” 杨靖儿故作生气,熊智宸无奈叹口气,回到自己的位子。 “来喽!少夫人,小心烫啊,刚给你热的!” 小红笑脸盈盈端来早餐,杨靖儿故作胃口大开,避免惹他怀疑。 熊智宸靠着椅背,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靖儿。 杨靖儿摇摆不定的眼神偶尔与之对视,她实在忍不住了:“熊智宸,你不去码头吗?这么盯着人吃饭,很倒胃口的!” “啊?我以前也这么看着你吃啊,怎么没见你这么矫情啊?”熊智宸阴阳怪气地回击,因为,今天的杨靖儿很不正常。 杨靖儿盯着他几秒没有说话,又无奈叹口气,继续吃饭。 良久,熊智宸开口了:“靖儿,今晚商界有一个沙龙舞会,你要不要去啊?” 杨靖儿手中的汤勺顿了顿,若是不去,难免会惹他怀疑:“好,去吧!” 熊智宸挑起了一只眉毛,更加确定她有问题,放在从前,她一定会刨根问底,可既然她如此躲闪,又何必逼问她呢? “思睿没有女伴,要不要带上安桐?”熊智宸喝了口茶道。 杨靖儿的脸上终于爬上一抹涟漪,没有任何负担:“好哇好哇!正好给他们制造点相处的机会呢!” 见她这倾城般的粲笑,熊智宸也不由得上扬嘴角,满眼宠爱...... 又点头示意小红,拿来了一件吊带酒红色礼服洋装,收腰处是一个精致的黑色蝴蝶结,刚过膝盖的纱裙底边,是一圈做工精细的白色橄榄枝刺绣,这般中西合璧,简直不要太好看。 熊智宸见杨靖儿眼睛都直了,垂目浅笑:“上次见你穿红色好看,就给你定做了这件礼服,怎么样?好看吧?” 杨靖儿的星眸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件服装,由心而发:“好看......” “那晚上,就穿这个吧!”熊智宸顺着她的话道。 突然,杨靖儿想起什么似的,摆起了手:“不行不行,不穿这个!” 熊智宸的笑脸渐渐凝固,不解道:“为.....为什么?你不喜欢呀?” 杨靖儿陀螺一般摇头道:“不,我很喜欢。” “那你为什么......”熊智宸实在疑惑。 杨靖儿凑近身子说:“你忘啦,我肩膀有枪疤,露出来多难看呀!” 她故作委屈,熊智宸见她如此,说不出话来,颔首垂目,眼底满是自责。 杨靖儿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眯起双眼:“没事儿,我自己去挑一件礼服,红色的,怎么样?” 她的话语如暖炉,能捂热人心...... 那次枪伤,她险些丧命,是熊智宸始终无法释然的,而今,她为了不让自己自责,如此轻描淡写,实在令人动容。 熊智宸含情脉脉,温柔道:“好,你穿什么......都好看!” 第129章 她的失落,不声不响 黄昏的云彩总是瞬息万变的,似牡丹,似森林,似骏马,似绸带…… 可地上人儿,有几个会在意头顶的这一片诗意呢…… 旗袍店里,杨靖儿与安桐搽脂抹粉,淡扫蛾眉,换上刚刚精挑细选的礼服,简直是两个画中的娇俏可人儿。 一辆庞蒂克亮黑老爷车停在门前,车门缓缓而开,熊智宸和思睿各自一身笔挺西装,显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 “二位,准备好了吗?”熊智宸刚迈进一只脚,就被她们俩的装扮惊艳到。 杨靖儿身着酒红色五分袖礼服,独特的旗袍水滴领设计,镂空蕾丝袖彰显着朦胧之美,楚腰纤细,委婉动人…… 安桐一袭白裙飘飘,一改往日休闲的裤装,蓬松扎起来的丸子头虽看着些许凌乱,却动人心弦…… 熊智宸眼睛都直了:“你们今天,也太好看了吧?你说是不是思睿?” 说着,还不忘用肩膀怼着身旁的思睿。 思睿摸摸鼻尖,应和着:“是!很好看!” 杨靖儿弯起双眼,蹦跳着来到熊智宸眼前:“怎么样?少当家的,可还满意?” 熊智宸宠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故作大将之风:“嗯——表现不错!” 一旁的思睿僵硬着笑容,那抹落寞,让安桐看着……不是滋味。 人常说:女为悦己者容。可为何,他却偏偏,不多看自己几眼呢? 安桐扬着嘴角,掩饰着内心那股情凄意切。 一顿寒暄过后,几人纷纷上车,若不是生在这个年代,倒真有几分红尘潇洒的感觉。 日落西山,整个天幕变得灰暗,在这日月更替的间隙,租界的灯火已然躁动起点点明光,行走其中的膏粱子弟开始了新一日的纸醉金迷。 “月宫”门前,豪车如云,下来的皆是一男一女,精心打扮,似有争奇斗艳之意。 思睿开得庞蒂克缓缓停在“月宫”门前,二人绅士下车,轻轻打开车门,弓背迎接着自己的女伴…… 路过之人,无不驻足停留,一个是现任会长,一个是首屈一指的上海滩小阎王,而他们的女伴,也的确……美若天仙。 杨靖儿挎着熊智宸,安桐挎着思睿,轻盈着步伐,进入“月宫”。 许是天还没有全黑,偌大的“月宫”里并不拥挤,擦身而过的富埒陶白也各自为安,当然也少不了阿谀奉承之徒前来思睿面前打勤献趣,都被他一笑而过。 四人闲庭信步,来到那一排琳琅满目的点心、水果前,安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桂花糕,不禁咽起了口水,无辜地望着思睿:“我……可以吃吗?” 思睿被她逗得笑出了声音:“当然可以!” 一回头,杨靖儿早已经大快朵颐半天了,而被甩开的熊智宸一脸的没有办法,耸了耸肩。 片刻,“月宫”里宾客如云,各路名媛匀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 安桐与杨靖儿并肩而立,品尝微甘的香槟,端详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靖儿啊……瞧瞧,真是奢靡。”安桐啧嘴道。 杨靖儿却习以为常:“这些人,大多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不奢华吗!” “哎——想想,此刻有多少人在受苦受难,而这里随随便便的一瓶酒,就够普通百姓家生活一个月了!”安桐感慨万千。 杨靖儿抿了口香槟:“你呀,还真是白莲花,这个世界是最公平的,因为她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这绕口令一般的话可把安桐听糊涂了:“什么意思啊?” 杨靖儿用酒杯指了指她们西北方向的妖娆女子:“那个,是陈太太,老公天天酗酒,在外拈花惹草,在家动辄打骂,家里的生意全靠陈太太一人扛着,别看她外表光鲜亮丽,夜里呀,不知失声痛哭过多少回了!” 安桐听得不可思议…… “寻常百姓家,即使入不敷出,若母慈子孝,夫妻和睦,也一定活得安然舒服,所以呀,有得到,就有失去,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春风得意,不过都是在负重前行罢了!” 杨靖儿的一席话,听得安桐刮目相看,本以为她只是个独立坚强的新女性,不曾想她对人情世故看得如此透彻…… “聊什么呢?”熊智宸突然出现,搂住了杨靖儿的肩。 杨靖儿眉间一蹙,又急忙舒展,谁都没有发现。 “唠会儿家常,你怎么过来了?白大哥呢?”杨靖儿扭头看着他。 熊智宸扬起下巴:“喏,一群名媛围着呢,哎——” 安桐伸着脖子眺望,看着思睿面有难色,又礼帽地杵在那儿,放下高脚杯,径直走过去,那样子特有气势。 杨靖儿与熊智宸看着她的背影,一齐笑了。 “诶?看来少当家的过气了,怎么没有富家千金围着你转了?”杨靖儿一脸的嘲笑。 熊智宸冷下了脸,又弯弯眉眼:“可不是嘛,再加上这上海滩人人都知道我的准夫人惹不得,所以呀,个个儿对我避之不及,你今天可得和我形影不离,弥补弥补我这空虚的心吧!” 杨靖儿垂目冷笑,用胳膊肘怼着他的肚子,心里却欣然自得…… “思睿,智宸叫我们过去!”安桐走过来,字正腔圆,好不霸气。 思睿瞧她来了,似乎……心里有了底一般。 围着思睿的一群小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仙气飘飘,却冷若冰霜的女子,拈酸刻薄道:“你是谁啊?凭什么对我们白会长呼来喝去的!” 安桐瞬间粲然一笑,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这变脸的速度,怕是天气都赶不上吧。 只见她缓缓行至思睿身旁,轻轻挎上他的胳膊,冲着她们道:“我是思睿的舞伴。” “怎么可能,思睿从来不带舞伴的!” “就是,白会长就算带也不会带你吧!” “就是……” 即便醋意冲天,安桐始终扬着下巴,面露微笑。 “她的确是我的舞伴,我们还有事,先失陪了!”思睿说着,轻拍安桐挎着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安桐听不到身后的纷纷议论,只觉得脸颊似有一团火焰,烧了起来…… “谢谢你啊,替我解围!”二人步子没停,思睿小声道谢。 这句话也拉回了安桐所有的幻想:“哦……没……没事儿,都是朋友,谢什么!” 她的故作轻松,许是为了让他别有负担吧! 没几步,便来到熊智宸与杨靖儿身旁,安桐缓缓收回挎在他胳膊的手,在空中悬了几秒,又无力放下。 她的失落,不声不响,却那般……楚楚可怜! 第130章 她怕这光暗淡下去 “呦!思睿、智宸,来得这么早哇!” 正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天时,一个声音闯入他们的世界,定睛一瞧,果然是柴伯庸。 而在他的身侧,是许久未穿礼服的思楠。 一身漆黑蕾丝裙上,包裹着一层薄纱,领口处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点缀其间,精致的盘发乌黑水滑,只是那张冷艳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楠楠,你怎么来了?”思睿也是许久没见妹妹了,忙上前轻捏她的手肘。 谁料,她却随意挣脱开,又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你们能来……怎么我不能来吗?” “当然能了!你哥不是这个意思。”熊智宸替兄弟解释着。 思楠没有抬头,挑起的眼眸与熊智宸直直对视几秒,又满不在乎地摆弄手包。 “楠楠,没事儿多回家看看,张伯……都想你了,他的腿病越来越重,都快不能下地了!” 思睿语气柔和,安桐还是头一回见,即便是对靖儿,也没有这般温柔,想来……这个妹妹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思楠的瞳孔微微抖动,也就一闪而过,又冷漠着说:“知道了。” “咦?你不是嫂子店里的服务生嘛,怎么也……”柴伯庸注意到一旁的安桐,一步步向前,不解地问道。 杨靖儿刚要上前,却没赶到思睿前面。 只见思睿一个健步,行至安桐身前:“她是我的舞伴,有名有姓,叫安桐,是我带来的!” 安桐只待在他宽大的身后,暖意融融。 一听这话,思楠猛抬头,微微皱眉,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女子。 “是嘛?”柴伯庸吊高了嗓子,“你堂堂白会长,又长得玉树临风,多少达官显贵的千金不能当你的舞伴儿啊,怎么偏偏挑了一个……” 他不听“啧”着嘴,摇着头,一副不太相配的表情。 杨靖儿终于忍不住了:“伯庸啊,所谓君子成人之美,你这么聊天儿,容易没朋友啊!” “哈哈哈——”柴伯庸仰头长笑,“嫂子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我就是问问,问问而已,安桐……不会在意吧?” 怎料,安桐却邪魅一笑,又故作伤心:“哎……我这小女子的肚子不比宰相,能撑下一艘船,记得小时候,一只野狗在我脚踝处咬了一口,我都疼死了,就想去找那野狗算账,我妈劝我:怎么算账,难不成也要咬狗一口吗?我想也是,便原谅了那狗,那么大的事都能原谅,何况柴少爷你区区几句肺腑之言呢!” 安桐绘声绘色地胡说八道,听得杨靖儿掩嘴而笑,一旁的熊智宸与思睿也抿着嘴唇控制着自己的笑脸。 柴伯庸当然也听出她其中之意,可他不能爆发,毕竟人家并未说什么,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果然是嫂子店里的人,这张三寸巧舌,还真是妙语连珠啊!”他咬牙尬笑,简直丑出天际。 思楠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安桐,这个女子舌灿莲花,却有一身正气,当真有些杨靖儿的感觉…… “噔噔——噔噔蹬蹬——” 舞会醉人的音乐萦绕耳畔,打断了这本就毫无意义的谈话,舞池边的俊男靓女皆来到中央,随着音符,左右摇摆,面带微笑。 柴伯庸也跟着躬身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与思楠踏入舞池…… “我们也去跳吧!”熊智宸探着脖子望向舞池中央。 安桐瞧瞧靖儿,她肩上那条深深的口子,可不能再撕裂了…… “算了算了,舞有什么好跳的,我和靖儿还是在这儿吃美食吧!”安桐故作不感兴趣,拉着杨靖儿的手道。 杨靖儿望向她,看出她的心思。 一旁的思睿却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靖儿跳舞吧,很是惊艳。” 说罢,只见熊智宸伸出一只手,风度翩翩,眼里是很久都没有过的光芒。 杨靖儿凝视着这光,仿佛点亮了整个世界,她多么怕自己的拒绝,会让这光暗淡下去,为了他,即便疼痛,也没什么不能忍的。 片刻,她抿嘴微笑,将自己纤指玉手放落在那暖暖的手掌,二人含情脉脉地相视而笑,缓缓踏入舞池。 思睿与安桐,也随着加入舞群。 熊智宸轻挽杨靖儿的楚腰卫鬓,又抬起她的右手…… 一阵刺痛让杨靖儿瞬时有了精神,但她得忍着,必须忍着。 她从未觉得,一支舞曲竟会如此漫长,他轻捏她的手指旋转,下腰,轻盈舞步穿梭于人流,每一个动作都在撕裂她的伤口。 可在外人看来,这对璧人,简直翩若惊鸿,翾风回雪…… 值得庆幸的是,杨靖儿一身红裙,即便渗出鲜血,也看不出来。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定格键盘,舞池中的男女礼帽躬身,各自散去…… 一些合作的商贾来找思睿与熊智宸,欲谈天说地。 杨靖儿便和安桐手挽着手走向一边,安桐低声问:“靖儿!你的肩膀……没事吧?我有没有撕裂啊?” “没事儿,放心吧!”杨靖儿强忍欢笑,怕安桐担心,可撕裂的伤口……已经在缓缓流血。 安桐点点头松了口气:“没事儿,没事儿就好,刚刚看你动作那么大,真怕你撕裂伤口呢!” 杨靖儿眉欢眼笑的,当真看不出半点儿不舒服…… 不远处的白思楠,冷冷地望着她们低头耳语,不知在想什么…… 深夜的天空是寂静的,仿佛浓墨一挥,便再无光明,热闹华彩的“月宫”里,人群渐渐稀少,杨靖儿一行人也收拾心情,准备回家。 刚刚踏出“月宫”,杨靖儿不禁打了个寒颤,果然……这深夜的风总是那么刺骨。 此时,熊智宸的外套依旧带着温度披在她的肩膀,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四人上车,谁也没注意到杨靖儿略微苍白的脸颊…… 送下安桐,车缓缓行至熊府,他俩与思睿寒暄告别后,便在瑟瑟寒风中溜进房子。 熊智宸下意识为她掀去自己的外套,送她到房门前,轻吻额头,柔声道:“晚安!” 杨靖儿含羞低眉,又迎上他的目光:“嗯,晚安!” 说罢,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熊智宸挎着自己的外套,拖着步子转身回到对面,许是今日太累了,他抻了抻后背,一骨碌躺在床上,懒得找被子,外套披在身上,准备入眠…… 等等,这衣服怎么湿漉漉的…… 第131章 未来是什么样子 熊智宸一头雾水地端着手中的西服,睡意全无,忙打开床头灯,用手指轻触那片潮湿…… 手掌反过来的时候,他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手指上赫然沾着斑斑血迹,他瞳孔地震,嘴中呢喃:“这是……” 衣服是自己的,刚刚只披在了靖儿身上,难道…… 熊智宸顿然醒悟,一把扔掉外套,冲出去,极速的大步没有一刻停歇,也未敲门,便直接进入杨靖儿的房间。 可刚迈入的脚步,便顿在了那里。 杨靖儿换上了黑色背心,正艰难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疼出了满身汗水,惊恐地面容憔悴不堪…… “你……你怎么……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此时的杨靖儿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熊智宸没有回答她,衬着那昏暗的灯光,眼底全是担心,他无奈上前,将她轻轻扶着坐在床边,旋转着她的身子,瞧见了那个深深的刺眼的口子…… 他抽动眉毛,眼里点点闪光,深吸一口气,开始为她处理伤口,这忧郁的神情,也许……是为自己非要与她跳舞的自责吧! 熊智宸动作极轻,生怕再次弄疼了她…… 杨靖儿晃过神,尴尬着笑道:“今……今天和桐桐搬货,不小心磕在墙上,谁能想到,墙上正好有个钉子给划破了,你说我是不是太倒霉了!呵呵呵——” 熊智宸没有回答,之前杨靖儿受伤,他便已经怀疑,曾跟踪过她,也见过她一身男子装扮吸引柴伯庸的注意力,若不是自己突然出现,那天……杨靖儿也难以逃脱。 也是在那一天,他知道了……杨靖儿的身份绝不简单。 而今天上午种种的不正常,似乎……也有了答案。 良久……杨靖儿见熊智宸没有回答,便垂目,自己的理由,的确太烂了! “智宸……我没事……” 熊智宸听到这话,手指顿了顿,轻轻包扎好伤口,合上医药箱。 轻手轻脚地为她穿上睡衣…… 缓缓站起,面对杨靖儿,躬身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包住她的手,似乎,还有一丝颤抖。 终于,熊智宸开口了:“靖儿,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拦,那是你的权力,但如果你受伤了,别瞒着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啊。” 杨靖儿鼻尖一酸,这两日夜里孤身治疗的委屈一股脑出现,她忍着泪水,俯视着他,点点头。 熊智宸将她的手移至唇边,闭眼轻吻,又挤出一抹微笑,仰望着杨靖儿:“睡吧!” 说着,扶着她侧躺,披上棉被,刚要离开,杨靖儿抓住了他的手臂,柔声道:“今天,你陪我吧!” 熊智宸也温柔道:“好!” 穿外的夜那般寂静,连寒风撩动树叶的声音都没有,唯有一轮明月、几点星光…… 二人面对面侧躺着,眼里,满满的对方。 “智宸……” “嗯?”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杨靖儿声音很低。 熊智宸也压低了声音:“未来啊……我希望没有战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在一起,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安然一生。”他望着她,“你呢?你的未来里有我吗?” 杨靖儿的脸在月光里闪过一秒落寞,因为,她自己清清楚楚,战争的魔爪终究会伸这里,到时候…… “有啊,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二人相视一笑,眉眼弯弯。 熊智宸伸出右手,撩开她滑落的碎发,许是困意袭来,杨靖儿睁不开双眼,快要睡去…… “靖儿……” “嗯?”杨靖儿没有睁眼,嗓子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熊智宸分明对着她说了一句话,奈何困倦拉扯,杨靖儿沉沉睡去,并没有听到。 熊智宸宠溺一笑,微闭双眼,与她一同……梦里相见。 晨光熹微,人人皆为了生计,带上面具,笑脸迎人…… 情报局里,各个部门有条不紊,焚膏继晷…… 思楠踩着皮靴“哒哒哒”行在走廊,直奔柴伯庸的办公室。 “咚咚咚!” “进来!” 思楠应声开门,见柴伯庸正瘫在转椅,两只脚交叉在办公桌,见是思楠,迅速收回,整理整理军装,灿笑道:“思楠?有事吗?” 思楠将文件放在桌上,面容严肃:“关于前几天的北山爆炸事件。” 柴伯庸一听,瞬间冷下脸,直起腰身,全神贯注地翻看起文件。 思楠接着说:“这件事很蹊跷,技术员就废墟调查,竟然在里面查出打量枪支残骸,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军火库,而且被炸死的尸体,大多身着防护服,其中一个类似实验室中发现了一个未烧焦的笔记本,里面……全是日文!” 听到这,柴伯庸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基地很有可能是日本人建立的实验或者军事基地!而现在被捣毁只有一种可能!”思楠直言厉色。 柴伯庸没有问她,因为自己也想到了,脱口而出:“鹏雁!” 思楠微微点头,以表赞同。 谁知,柴伯庸竟怒不可遏,一把摔掉了手边的茶杯,喝道:“这个鹏雁,迟早,我要亲手抓住你!” 这样的雷霆之怒并未让思楠的面目有一丝波澜,只是这反常的举动,倒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炸毁的可是日本人的基地,说到底,也没有对我们情报局造成什么后果,你……怎么会气成这样?”思楠忍不住了。 柴伯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激的举动,不自然的摸摸鼻尖:“嗐!这不是鹏雁总是神出鬼没的,把我们当猴儿耍,好不容易上回见着了,还让他给溜了,能不气嘛!” 思楠听着这解释,总觉得牵强。 “现在你有什么计划?”柴伯庸转移着话题。 思楠探身,拿回桌上的文件:“鹏雁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近期不会再出现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他下次行动!” 柴伯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向前探着身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引蛇出洞呢?” 思楠的眉心挤出一个“川”字,一向城府颇深的柴伯庸,怎么也有这般心浮气躁的时候? 思楠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凑了过去:“你以为鹏雁,是河里的鱼,给个饵,就能上钩吗?” 柴伯庸歪嘴一笑:“谁知道呢,试试呗……” 思楠后撤,凝视着柴伯庸,冷笑一声,站立片刻,便转身离开。 柴伯庸看着她的背影,笑容瞬时变得冰冷,甚至……还有些狰狞! 第132章 说不定能引出鹏雁 夙夕萧条的时光,总是如枝头飘落的红花,埋入尘土,渐渐……化为泡影,来年春天,以泥土之姿,不也能孕育出更加艳丽的花儿吗…… 杨靖儿服从组织安排,需沉溺一段时间,躲避风头,这也正给了她一些时间调养身体。 南方的冬天,比起屋里的阴冷潮湿,屋外就显得分外日暖风和…… 街道的的各家店主,若是没有客人,都会出来晒晒太阳! 杨靖儿倚门坐在门槛上,迎着暖阳,慵懒自在,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偶尔经过几个“叽里咕噜”的日本人,会引得她多看几眼。 自从蒋某提出“攘外必先安内”之说,对日军采取不抵抗政策,上海,便开始聚集了一众日侨商人,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也许……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宁作战死鬼,不做亡国奴!……”耳畔想起一声声慷慨激昂之词,响天彻地。 杨靖儿被拉回思绪,不自觉起身,望向路口。 接着,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女的身着蓝色腰身窄小的大襟服,黑色过膝裙,男的则一身利落的中山服,浩浩荡荡而来,一瞧便知是还在上大学的抗日救国会的年轻人。 他们高举彩旗,拉起横幅,始终在高喊: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宁作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杨靖儿注视着他们,热血沸腾。 不知何时,安桐也出来了,与她并肩,这些孩子,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颗为国忧民的赤胆忠心,谁人不敬佩,不动容…… 杨靖儿真有一腔热血,冲进去与他们一同游行…… 谁知,随着几声刺耳的哨声,一群巡警从马路另一边乌洋洋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持警棍,如恶狼一般,扑向游行之人。 大学生们来不急反应,惊吓之余仓皇逃窜,一时间,彩旗乱飞,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棍棒落在身体的敲打声,冰冷刺耳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令人不忍直视。 杨靖儿脸颊抖动,气得咬牙凿齿,恨不得上去揍那些冷血无情的巡警,刚刚迈出一条腿,便被安桐抓住手臂。 她回眸,安桐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冲动。 杨靖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可心里,终究愤愤不平……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马路上,一片狼藉,无力躺落的白色横幅上,是刚刚殴打后飞溅的斑斑血迹,七八个未能逃脱的学生被押至台阶处,不知……会被如何处理。 路边的商铺,皆关门闭户,生怕此事牵连自己。 唯有杨靖儿安桐,站立门前,巍然不动。 此刻,一辆汽车追风逐电一般急刹车停在巡警旁…… 车上下来之人,身着墨绿色军装,鼻子上架着圆形棕色墨镜,只见他吊儿郎当摘掉眼镜…… 安桐蹙眉:“柴伯庸?” 说来,杨靖儿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身打扮,而副驾座椅下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思楠。 柴伯庸拖着皮靴,一步一步走到几位大学生面前,将他们每人看了个遍。 又指指那脸上身上的伤,看似苦口婆心:“啧啧啧……你说说你们,好好的书不念,跑到这儿尽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何苦呢!” “这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我们要民族觉醒,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我河山!”一男生,反驳着他,旁边的学生也随之应和着。 “哈哈哈——”柴伯庸仰天长笑,又阴沉着脸:“嗬……就凭你们,能让谁觉醒啊?笑死我了……” “就算我们做得杯水车薪,可我们有四万万同胞,只要团结起来,小日本儿早就乖乖滚出中国了,不像你们,空有一身武力,却将枪口对向自己的同胞,真是可耻!”那男子不服气道。 柴伯庸听了他的话,狰狞着笑脸,紧咬着牙关,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同学,你好生厉害呀,不会……是共党吧?”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又盯着眼前这个凶相毕露的可怕男子。 柴伯庸吊起嗓子:“本来呢,你们也挨了打,想着……放你们一马,可现在性质不一样了,我怀疑你们与共党勾结,都给我押回去,好好审问!” “我们没有,就算你强行逼供,我们也要为国出力……” 这几名学生边喊,边被巡警带走,其中的两名女生明显感到了害怕,开始抽泣…… 杨靖儿与安桐远远地看着,怒火中烧。 思楠冷眼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被押解上卡车道:“你明知道他们就是一些不谙世事,头脑一热的学生,这又是何必!” 柴伯庸瞟了一眼她:“怎么?我们冷漠苛刻的白调查员,也有心软的时候啊?” 思楠没有理会,也没有回答。 柴伯庸望着缓缓开走的卡车说:“我当然知道,他们不过是些没用的学生,但……说不定他们,能帮我引出鹏雁!” 听到“鹏雁”,思楠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怎么引?” 柴伯庸歪嘴邪笑:“今天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我就不信……传不到他耳朵里,等等,我们再添点油加点醋,假装处死这些小白鼠,他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思楠与他眼神交织,笑不出来…… 曾经,柴伯庸吊儿郎当,日日只想着码头,让她一度以为,这个人简直一无是处。 而今,为了抓住鹏雁,他竟能如此不择手段,伤及无辜…… 柴伯庸,究竟……掩藏了多少东西。 “诶?那不是嫂子嘛!” 思楠被他一声拉回思绪,顺着他的话转头瞧见了杨靖儿,又冷冷地钻进车…… 柴伯庸却小跑着跑到她俩面前:“嫂子就是与众不同,你瞧瞧,人人都对这避之不及的事,嫂子却这么光明正大的看热闹。” 杨靖儿冷笑一声,眼里的那股火即便是在控制,也无法完全消散…… “嗬……有人看,才叫热闹嘛!如果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刚刚,岂不是在孤芳自赏吗?” 柴伯庸抿嘴,竖起大拇指:“没错,嫂子说得太对了!不过没办法,职责所在,这些个学生,简直冥顽不灵,总得让他们吃点儿苦头,才记得深刻嘛!” “那是你的自由,我们老百姓有什么资格管啊?”杨靖儿挤出一丝假笑。 说着,一女子进入店中,挑选旗袍…… 杨靖儿指了指道:“生意来了,就不打扰你办正事了!” 柴伯庸挑眉示意,便转身离开…… 杨靖儿回到店铺,精致的脸庞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难以化开…… 第133章 我不能拿他们的命去赌 暮色苍茫,落日融金,杨靖儿踩着余晖,行进在回家的路上,望着漫天晚霞,怡然自在…… 路对面的公告栏处,人头攒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怎么可能啊……” “他们可都是些孩子呀!……”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 这些话语声声入耳,听得杨靖儿一头雾水,似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迈开了步子,走了过去。 她个子本就不矮,在人群之后,透过几个缝隙,便看到了公告上的内容,双眸瞬时瞪得极圆,心头一紧…… “河海大学以下游行学生,经调查核实,系勾结共党,扰乱百姓治安,于明日押至鬼阴山,执行枪决,以正纲纪。” 公告下照片里一张张年轻的脸,不正是那日被柴伯庸带走的那些学生么?怎么就…… 杨靖儿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从脖子根儿到耳朵气得通红,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仿佛有千万把利剑要从眼里喷射出来。 国之危难之际,不能一致对外也就罢了,如此赶尽杀绝,相煎何急呀…… 她喘着粗气,落目思考着,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并没有回家,而是折回了旗袍店。 安桐收拾好店铺,刚要下钥,却被冲回来的杨靖儿吓了一跳…… 只见杨靖儿正容亢色,回身将店门锁住。 “咦?靖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啦?”安桐满脸问号。 杨靖儿没有说话,拉起她的手便向后院走去,来到梁清的房间,望向她深呼吸…… 安桐更是不解了:“靖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转身,微微拧动烛台,密室的门,缓缓打开,虽然安桐已经来上海很久了,这个只属于梁清的密室,杨靖儿并未告诉她。 安桐瞠目结舌:“这……这……是……” 她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杨靖儿会对她隐瞒这样一个秘密之地。 “桐桐,我们进去吧!” 说来,杨靖儿也许久……没进过这个勾人回忆的伤心之地…… 安桐咽了咽口水,跟着杨靖儿,木木地进入密室…… 密室里安静、狭小,满满当当的报纸、文件被整理得井然有序,安桐面容严肃,缓步而行,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良久,杨靖儿开口了:“桐桐,这里,就是清姐工作的地方,我没告诉你,是我自己……也没有勇气,踏足这里。” 安桐静静地听,微笑着说:“我不怪你靖儿,那为什么……今天要突然……”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已经猜到……一定有事发生! 杨靖儿伸手,触摸着已经挂上灰尘的发报机,又眼神坚定地望向安桐:“你还记得那日被柴伯庸带走的学生吗?” 安桐点点头。 “他们明天要被处死,在鬼阴山!” 安桐不可思议地瞠大双眼:“什么?怎么可能啊?你从哪里得知的?” “公告栏里已经出来了!”杨靖儿有些焦急道。 安桐走近,压低嗓音:“所以,你想救他们?” 杨靖儿迎上她的目光,毅然点头。 安桐却不以为然转身,陷入沉思,踱步良久,又道:“如今国共合作失败,共党一心抗日救国,即便汪贼要围剿我们的同志,在上海,也会是秘密行动,这次……为什么这样大张旗鼓,恨不得要轰动全城……” “为了引出鹏雁!”她的疑惑杨靖儿并不是没有想到。 安桐猛地回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救他们?也许这只是陷井,我想他柴伯庸定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杀这么多无辜的人,失尽民心!” 杨靖儿坐在发报机前,沉默良久,齿间流出几个字:“因为……我不敢拿那些学生的命去赌!” 安桐嘴角抽动,想要阻拦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这是个陷井,我也不得不去。”杨靖儿字字铿锵,动人心魄。 安桐叹了一口气,来到她身旁,摸了摸许久未用的发报机:“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就已经决定,要给翔叔发电报是吗?” “嗯,我希望翔叔能支持我!”杨靖儿说。 “可你忘了吗?现在情报局已经掌握截取情报和雷达搜寻发报范围的技术了,这样万一暴露,我们的一切努力,就全白费了!”安桐苦口婆心。 杨靖儿皱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难道……明天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赴死吗?” 安桐被她的话问得开不了口。 “桐桐,我们的职责,不就是要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吗?如果连几个学生都不能救,还谈什么保家卫国……”杨靖儿音调不自觉提高。 从心底出发,安桐也想奋不顾身去救他们,若理性思考,杨靖儿能为组织贡献的,会是救更多更多的人…… 可她又何尝不知,杨靖儿决定的事,又岂是这么容易能改变的…… “好!你可以发电报,但如果上级不同意这次行动,你必须……服从命令!”安桐做着最后的挣扎。 杨靖儿点了点头,搬动开关,伴随着“滴滴滴……”得声音,开始传送电报…… 安桐坐在一旁,凝视着她,终于明白,杨靖儿与梁清,并不相同,她这瘦弱的身体里,有的不仅仅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爱国之心,更有一腔天不怕,地不怕的滚滚热血。 杨靖儿用最快的时间发完电报,迅速关闭,希望这短暂的频率,没有被情报局的人发现……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 “靖儿,你先回去吧,翔叔需要与上级请示,回复一定会很晚了,我必须等到最晚的时间收取答复,这样避免频繁开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安桐道。 “可是……” “你放心,晚上我给熊府打电话通知你,如果同意,我就会说明天张太太要红色旗袍,不同意,便说白色……” 杨靖儿望着她的目光点点脑袋:“好,我在家等你电话!” “嗯去吧!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再不回去,会惹智宸怀疑的!” 安桐与杨靖儿走出密室,来到院落右侧的小门…… “桐桐,我先走了,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杨靖儿一步三回头,不安道。 “放心吧!” 安桐目送她,垂首关门,为免意外,她必须支开杨靖儿,万一……情报局查到这里,也定然……扯不到她身上。 第134章 你能为他们一一申冤吗 晚霞通红,洒进了情报局冰冷的窗户,带来几许颜色,几许暖意…… 霞光落在白思楠透亮的脸颊,也让她显得不那么冷艳,虽天色将晚,她却坐在办公桌前,涂涂写写,也许只有所谓的工作,才让她自己觉得活着的意义。 “咚咚咚……” 思楠没有抬头,只道了声:“进来!” “白调查员,刚刚信号机异常,我们发现有不知名发报机使用,但时间太短,无法定位。”一男子来汇报情况。 思楠手中的笔悬在空中,缓缓抬起了脑袋,慢条斯理道:“你是说,刚刚有人发电报了?” “是的,但时间极短。我们没法截取,更不能搜寻其范围!” 她垂下眼皮,若有所思的瞳孔左右摇摆,又突然猛地起身:“带我去看看!” 说罢,便随男子一同出发,前往信息处,半路竟在走廊碰上了正准备下班的柴伯庸。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他伸出一只手,拦下了他们。 “我们发现有一台新电报机在刚刚被使用!”男子答道。 柴伯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看看思楠,严肃道:“一起走吧,我也瞧瞧。” 三人风尘仆仆,来到信息处,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架着耳机,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在盘根错节的频率中,寻找那一条可疑的情报…… 这个部门,每六小时换一岗,为的就是能在这时间里,高效、专注地完成任务。 思楠与柴伯庸对视一眼,又转眸用力拍拍手掌,大家这才瞧见来者,皆自觉摘掉耳机,听她讲话。 “今天发现的不明发报机,很有可能是我们剿共工作中很大的突破口,他既然汇报了情况,也一定会接收任务,现在,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错过一丝一秒,寻找发报机出处!”思楠的声音高亢,倒真有几分大将之风。 “是,长官!” 说罢,大家戴上耳机,继续心无旁骛,全神贯注起来…… 思楠站在一旁,双臂盘于胸前,面无波澜。 一旁的柴伯庸竟歪嘴邪笑起来:“思楠,你说这发报之人,是不是鹏雁啊?” “不知道!”她没有看他,冷冷地说,似乎在告诉他,无端的猜测,没有任何意义! 柴伯庸听着这里“滴滴滴……”的声音冷下了脸:“一定是,他终于上钩了!” 思楠转头面向他:“那你准备,怎么钓这个鹏雁啊?” 说来,她也很好奇。 柴伯庸冷笑一声:“嗬!只要他明天在鬼阴山出现,就是插翅也难飞!” 他眼里的怒气和愤恨,仿佛鹏雁和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思楠望了望眼前面貌狰狞的脸,扭过脑袋:“如果发报的真是鹏雁,也许……不用等到明天,我们就抓住他了!” “那便最好不过了!”柴伯庸吊着嗓子。 二人在信息处伫立良久,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滴答高歌的一台台电报机,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想来……今天的搜寻,必然……要有个结果…… (熊府) 夜幕低垂,杨靖儿踏着最后一抹微光回到了家,可刚刚迈进大门,便迎上了整装待发的熊智宸。 “你这是要去哪儿?” 熊智宸满脸无奈,又些许抱怨着:“去找你呀,这么晚不回家,谁知道你又去哪儿疯跑了!” 听到这话,杨靖儿破颜一笑,挎上他的胳膊向屋里走去:“今天库房里的货都推积如山了,下班后反正还早,就和桐桐一起收拾收拾,谁知道收拾完竟然这么晚了!” 她从容不迫地慢慢解释着…… 屋里,石头和小红正端菜上桌:“呀!这么快就把少夫人接回来啦?” “刚好在门口碰到,”杨靖儿眯起双眼,邪笑道,“你们……是不是趁我不在,要偷吃?” 熊智宸“噗嗤”笑了一声,自然地坐了下来,石头高举双手:“少夫人,我可不敢!” 身后的小红一把抽在他脑袋上,吓得他一哆嗦,直搓后脑勺。 “你的意思是我偷吃呗……” 杨靖儿看着他们打情骂俏,捂嘴笑着入座…… “哎……做人不易,做男人……更不易呀!少当家的,我终于知道你的苦日子了!”石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诶?打住啊!你们吵归吵,别伤及无辜,我可不苦!”熊智宸忙解释,展示着他作为男人的求生欲。 杨靖儿听着,瘪嘴一笑,开始用餐…… 几人七嘴八舌,言笑晏晏,给这顿平淡的晚餐涂上斑斓…… 突然,石头凑近桌前,咽掉口中之食,压低嗓音道: “你们知道吗?柴少爷竟然要杀游行的大学生呢!太残忍了吧!” 杨靖儿听到这儿,瞬时凝固了表情,手机的筷子也微微抖动一下,随即……又正常吃起了饭…… 这一闪而过的表情动作,被抬起眸子的熊智宸尽收眼底,他眉头一挤,也是刹那间的事。 石头见二位主子都没说话,有些尴尬地笑笑,用胳膊肘怼了怼小红:“是吧?太残忍,呵呵呵……” “是是……呵呵呵……”小红随着石头,边吃边傻笑。 “的确……他这么做,有些暴戾恣睢,不近人情!”杨靖儿吃着碗里的饭,应和一声,却冷着表情。 “但也没办法,毕竟……他有那个权力。”熊智宸没有看她,也冷冷道。 杨靖儿放下碗,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可都是些年轻的生命,就凭他一句勾结共党,就该含冤而死吗?” 石头和小红左看看右看看,被这冰冷的空气吓得不敢动弹。 熊智宸也随之放下筷子:“这个世界上,衔冤负屈的人有多少,你能给他们一一申冤吗?” 杨靖儿凝望着他,闪烁的星眸里变得暗淡,也许……是无法反驳他的话语,也许……是对他如此冷漠的失望…… 她垂目,放下手中的筷子,径自上了楼梯,“啪”得关上了房门。 餐厅里,凝结的空气越来越冰冷,石头与小红天天见听他俩拌嘴,却从未见过他们真正的吵架,二人对视一眼,识相地离开了…… 熊智宸耷拉着脸,一动不动,许久,才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背,抬眸,望向杨靖儿紧闭的房门。 之所以他会如此与杨靖儿辩驳,不是自己有多冷血,而是他已经猜到,杨靖儿对这件事不会置之不理,他害怕……害怕她的冲动会给她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第135章 躲在她身后 幽静的夜里,皓月当空,仿佛一个巨大的、漆黑的网,给人间的一草一木,都罩上了白天没有过的颜色,柔美……又凄凉。 杨靖儿坐在床边,闷闷不乐,熊智宸这般与她理论,还是头一遭,可她此时想不了那么多,心里的另一件事才最重要。 她的瞳孔时不时瞟向墙边的古木铜钟,马上就十点了,安桐怎么还没来电话呢?她开始心神不宁,起身来回踱步,双手紧握,渗出一层潮湿的汗珠…… “都这么晚了,桐桐怎么还不来电话……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杨靖儿小声嘀咕,越想越不安,“不行,我得去看看!” 刚要穿外衣,楼下就传来“铃铃铃——”的电话声,打破了夜的安宁。 杨靖儿先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又大步流星地开门…… 可就是那么不巧,熊智宸也打开房门,准备接电话,他身上,依旧穿着晚餐时的衣服,想来……也根本没睡吧…… 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如木头一般,杵在那里,若不是一声声电话铃牵动杨靖儿,怕是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杨靖儿垂目,躲开他的目光,“哒哒哒”跑下了楼梯。 熊智宸叹了口气关门,黯然神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如壁虎一般,扒在门上,全神贯注……听着楼下的动静。 “喂?”杨靖儿冲坐到沙发上,急不可耐。 “靖儿!”对面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桐桐啊……有什么事儿吗?”杨靖儿故意提高了嗓子。 对面却提不起精神说道:“张太太的旗袍……要白色……” 安桐直入主题,声音极低,却如天际的闷雷,轰隆着杨靖儿的脑袋,一切……静得可怕。 “白……白色?你……你确……确定吗?”杨靖儿的心里,还有一丝幻想,硬是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并未传来杨靖儿期待的答案:“靖儿……张太太明天要的旗袍,是白色!” 杨靖儿身体后仰,无力地摊坐在沙发椅背,说了一声:“知道了!” “好,你该休息了,明天一早,我会把旗袍准备好,你早点过来……”安桐柔声细语,“我等你,靖儿!” 电话里经久不息的“嘟——”声不知响了多久,杨靖儿才晃过了神。 她无法接受……这一次对行动的阻止,更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若那些大学生只是柴伯庸为引出鹏雁的工具,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 杨靖儿低垂着眉毛,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光彩,不知为何,双脚似乎挂上了千斤鼎,怎么上楼都会如此费力。 “咣当!” 对面的房门关上,熊智宸扒着门缝的身子缓缓后撤,摸着冰冷的把手,想要去对面,又不知此时要对她说些什么。 而以他对杨靖儿的了解,明天……她一定会出现在鬼阴山…… 熊智宸叹了口气,做到床边的椅子上,不敢入眠,既然无法阻止,至少能躲在她身后,保护她吧…… (情报局) “有了!”一男子大声道。 惊着了有些困倦的白思楠和柴伯庸,他们立即走过去。 “又出现了吗?”思楠目光如炬,盯着说话的男子。 “是的,出现二十秒钟,由南京发来的!”男子汇报道。 柴伯庸忙上前:“截取到内容了吗?” 男子躲闪着眼神摇摇头:“刚刚确定范围,就消失了……” “范围在哪里?”思楠问。 “在我们的东南方向,也就是永兴路附近……” 柴伯庸此时鲜有的果敢,正容严肃道:“继续观察,不能有一丝松懈,思楠跟我走,去复兴路看看!” 说来,思楠也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正经八百地安排任务,回过神儿后大步流星向前走,跟在他身后。 夜已深,街上寥寥无几的灯光忽明忽暗,一会儿……又不知影踪,偶尔来往的路人,也被冷风吹得蜷缩一团,匆匆前进。 整个街区,连买东西的小贩,也没了踪影,柴伯庸与思楠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复兴路上,打破了这幽深长街原本的静谧…… 卡车上,还装着铁锅般大小的接收器,一旦再次发送电报,他们便能更加准确的定位。 思楠和柴伯庸下了车,仔细打量着过往的可疑人物,看到身材高挑纤瘦的男子,总要过去凑近一点看…… 二人穿梭于大街、弄堂,几乎把这个范围内所有在外溜达的人查了个便,可始终……一无所获! “也许,他发完电报,就已经跑了!”思楠插着腰,有些筋疲力尽。 柴伯庸却没有一丝抱怨,甚至……还有些精力充沛:“还有一种可能。” 思楠扭头望向他:“什么可能?” 柴伯庸用袖口擦擦额间的汗水,迎上她的目光:“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出来活动!” 思楠蹙起了眉毛,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住在这里?” 柴伯庸挑起了一根眉毛,歪嘴凑近道:“如果他没跑,压根儿就住在这儿呢?” 思楠醍醐灌顶,其实,这样的可能性更大点儿。 “那我们……现在要一家一家的查吗?” 柴伯庸伸出一只食指,左右摇摆:“非也非也,上海这么大,我们能划分这么小的范围已经不容易了,剩下的……就交给弟兄们吧!” 思楠将信将疑:“这是什么意思?” 柴伯庸一个回身,胳膊搭在思楠的肩,二人一步步向前走去:“意思就是,明天,我给鹏雁准备了一顿‘大餐’,如果他来,便是最好了,如果不来,我们就在这里加强警力,频率车每天在这儿巡逻,我就不信,他鹏雁,还能隐身不成。” 思楠顿住了脚步,一手捏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随意扔了下去,直直地望着他:“柴伯庸……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你了!” “哈哈哈——”柴伯庸笑出了声音,脸上划过丝丝不安,“我就是我啊,你想看透,直接问就可以了,不必去猜!” “我问……你就会如实回答吗?”思楠的眼睛没有一点躲闪,炙热得让人浑身不自在。 柴伯庸的瞳孔向右瞟了一眼,道:“当然了,你要问什么?洗耳恭听!” 思楠的笑凝固在脸颊,与他对视几秒,又冷冷撤回了身子:“没什么,下次再问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柴伯庸憋着一口气终于松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什么?隐藏什么? 第136章 自我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鱼肚白,渐渐地,变成浅红……艳红…… 杨靖儿靠着床头一夜未眠,眼里布满血丝,而这一夜,她的心底,已然定下了决心,抬眸朝霞满天,便洗了把脸,风尘仆仆地出了门。 而熊智宸,也同样夜不能寐,听到她离开的动静,也匆匆跟了出去。 大地还未完全苏醒,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浓云,遮住了刚刚探出脑袋的太阳,连这微弱的暖意也消耗殆尽,令人在这寒风中瑟瑟发抖…… 安桐刚刚打开店门,便被这寒意打了哆嗦,她紧了紧外套,刚要关上一扇门,杨靖儿顶住了这门,些许疲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安桐深知她想干什么,想说什么,似乎做好了与之辩驳的准备,无奈叹了口气道:“你来了,靖儿……” 杨靖儿抬起双脚,迈了进去,坐在桌前,安桐转头看看她的背影,缓缓关上了店门,反锁下钥。 她挪向杨靖儿,步履维艰,行至桌旁,欲言又止,她不知该如何告诉她生在动荡年代之中,有太多身不由己,即便是意难平,也会有没办法的无力之感…… “桐桐……”杨靖儿开口了。 “嗯?” “如果我今天去救他们,会怎么样?”杨靖儿低沉的声音。 她这么问,安桐一点儿也不意外,她垂下眼皮,又望着她:“你已经决定了,是吗?” 杨靖儿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良久,安桐轻握上她的手,脸颊沉得严肃起来:“靖儿!你可知道,一名战士,首要任务就是服从命令!” “我知道,我可以为任务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今天……有人可能会因我而死,我怎么能当缩头乌龟呢!”杨靖儿话语激动,眼里忽闪着泪光。 安桐被她问得如鲠在喉,哑口无言,她明知自己说服不了靖儿,却还幻想着劝一劝她,说不定……她还能听进去,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杨靖儿又说:“桐桐,如今的形势我比谁都明白,也知道那等我的必是陷井机关,可万一,那些学生真的因我而死,以后我还有什么脸去谈保护百姓。” 二人对坐许久,相顾无言…… 杨靖儿又从衣兜里摸索着什么,拿出了一张图纸,又从桌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根笔,轻轻铺展那张纸…… 安桐凑近一点,上面……是鬼阴山的地貌图,而这图上,是用红笔密密麻麻标注的三角、圆圈。 “这……这是?”她有些不可思议。 杨靖儿双手小心翼翼在纸上来回匀抹,想要让这图纸更加平整:“这是我连夜绘制的,你来瞧瞧!” 安桐瞪圆了眼,望着眼里有光的杨靖儿,原来,她并不是为了冲动而莽撞行事,竟也会心细如针,谨慎至此,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她了…… 想到这儿,安桐颔首浅笑,继续听她的计划…… “鬼阴山,我曾经被阴差阳错地绑架到这里,这儿……”杨靖儿用笔尖圈住一个地方,“是一栋废弃仓库,鲜有人去,而它离情报局基地正是一南一北,所以我如果逃不出来,你来这里接他们!这是最坏的打算。”杨靖儿话语利落,听不出半点躲闪之意。 安桐的面容也变得冷若冰霜:“你准备怎么救他们?” “鬼阴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几条主路,一定已经布满陷进,等着我去跳呢!”杨靖儿眸子里的坚毅,肉眼可见。 “要走这条路,可没那么容易。”安桐道。 杨靖儿应和点头:“没错,所以,我要走这里!”她的手指着鬼阴山东头的那片湖,“这片湖无鱼无草,更无人烟!我划竹筏过去上山,便神不知鬼不觉!” 安桐挤紧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伸出手指着图纸右侧:“可这里,并没有路……” “我记得这里,虽然没有路,但灌木丛生,是极佳的隐蔽场所,而且从这里上去正好会到达必经之路的制高点,可以俯瞰一切事物!” 思楠屏气凝神…… “到时候我在不同方位安置小型爆破点,制造混乱,趁机观察他们车里的学生们是真是假!” 思楠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他们真的在车里呢?”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在这里埋伏,”杨靖儿指向另一个路口急弯处,“这里洒好钉子,车不能走,我就有时间!” 安桐坐正了身体,语重心长问道:“靖儿……你当真,要单枪匹马去吗?” 杨靖儿微微点头,虽然……此去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她,的确没得选择。 “好!我陪你去!”安桐的声调变得铿锵。 一抹银光闪过眼眸,安桐说到底……也算自己半个师傅,如今不但没阻止她违抗命令,而且要与她同生死,这般情谊,实在难得…… “你……你……太危险了,不能去。”杨靖儿齿间挤出一句话。 安桐确歪起了嘴:“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老师,自我逞强可不是好事!” 这话虽然听着阴阳怪气的,却那样温暖。 “不过,据我了解,若是下午三点行刑,这押送大学生的卡车中午就得出发,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安桐有些急促着声音。 “没事,弹药密室里还有,至于伪装……你和我一样,做男子打扮!” 说罢,杨靖儿拉着她去了里屋,原来密室里,杨靖儿早已准备了数套男装,专备不时之需…… 二人将装备装进袋子,店门张贴“今日休息”的字样,便从侧门出去,一副上街采购的模样。 即便是心急如焚,二人依旧言笑晏晏,拐进了南京路…… 而在他们身后,熊智宸一直保持着距离: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吗? 此时的南京路虽正直上午,人流已经开始躁动,甚至走得快点儿,都能时不时碰到别人的肩膀…… 正在此时,杨靖儿与安桐径直拐进一家饭店,步伐没有一刻停留…… 熊智宸挤了挤眉头,二人采买,为何……要进入一家饭店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这天地之间,未曾留下一点痕迹…… 熊智宸倚着远处的柱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饭店的大门,生怕眨一下,便把杨靖儿弄丢了! 许久,门里走出的两个人吸引了熊智宸的目光,不!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第137章 心里的称 大步流星从饭店走出的两人,高挑纤瘦,腰板直挺。 一个带着礼帽,一个顶着鸭舌帽,身着休闲套装,简直一表人才,清新俊逸,甚至……都引来了路边女子掬脸花痴的目光…… 只有熊智宸仿佛木头桩子,定在那里,岿然不动,因为那帽檐下的精致脸庞,是那样熟悉。 他曾见过杨靖儿一袭黑色西装被柴伯庸追逐,今天……她们再次伪装,看来自己猜对了,不论杨靖儿效忠于谁,她一定会去探探那虎穴龙潭! 想到这儿,他担心着咽了咽口水,步子也随之紧紧跟了上去…… 日上三竿,那片沉云渐渐散去,阳光洒落人间,终于有了些许活力。 鬼阴山的东面,一只竹筏划破湖的幽静,荡漾起一圈一圈微波。 杨靖儿和安桐站立其上,倒真像是天边走来的翩翩少年郎…… 早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行进在这片毫无生命的湖面之上,空灵又冰冷。 她们不知,身后的浓雾里,还有一只竹筏,随着她们荡起的波纹,飘飘荡荡…… 片刻,竹筏“咚”得一声靠岸,二人下船敏捷,绑好缰绳便迅速走向山林深处。 没多久,熊智宸的船也靠向岸边,望了望眼前的空山幽谷,毫不犹豫地钻入树丛。 阳光即将爬上树梢,枝叶横生的灌木丛阻挡着去路,二人艰难前行,有时前进的路只有一个身体的缝隙,她们也只能匍匐前行…… 爬山,本就是个体力活儿,再加之并没有路,她们只能靠直觉,横冲直撞…… 不一会儿,手臂、脚踝处已经被锋利的树杈划出一道一道血印子,可这……并没有拽住前进的步伐…… 终于,杨靖儿伸出手,拉着安桐一步登上预计的至高点…… 这里长满了鲜有的天竺桂,密密层层,二人趴在一块石头后,开始仔细观察。 安桐指了指大路北边的几块大石头道:“靖儿你瞧,那里……一定是一个埋伏点!” 杨靖儿点着头,拿出几个小型炸药:“一会儿汽车经过,我往北扔,你往南扔,逼停汽车,看看情况!” 安桐结果炸药:“好!看清就立刻转移,不可恋战!” “嗯!” 杨靖儿应和后,便站在指定点,俯瞰这条路,即使汗珠眯了眼睛,也顾不上去擦。 日头越来越毒,在这初冬,难得的燥热与炙烤…… 安桐和杨靖儿趴在石头后,一动不动…… 突然,“卡嚓嚓”的卡车声传来,她们仿佛触电一般,直起脖子,望向缓缓而来的卡车,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福特车。 眼看卡车就要开入埋伏区了,安桐对杨靖儿做出了手势。 “三!二!一!” 随着这无声的命令下,杨靖儿与安桐同时将拔了保险的炸药扔向车前车后。 “轰隆……轰隆隆……”虽是小型爆破点所用得炸药,也足以让他们吃不消了,两辆车极速刹车,怕再次爆炸,车上的士兵带领大学生下车躲避……而后车下来柴伯庸和思楠,却冷眼一笑,似乎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思楠插着兜,仰望环视一圈,那一点……的确有疑。 柴伯庸与她并排而立:“怎么样?有发展吗?” 思楠伸出手,指了指东边的一座山峰:“他在那儿!我带几个兄弟去瞧瞧!” 柴伯庸赞同点头道:“好!注意安全,我在基地等你!” 思楠“嗯”了一声,掏出手枪,健步如飞向山顶跑去。 安桐看清了车里的几位大学生,的确都是那日慷慨的面庞,而白思楠正一步步逼近她们:“靖儿!我们得马上离开了!白思楠过来了!” 杨靖儿回过神,拿上枪支和剩下的炸药,与安桐匆匆离开…… 路面的柴伯庸,仰头望着东头的山顶,竟笑得挤出了几丝沟壑:“鹏雁!放马过来吧!” 说罢,点头示意了躲在路边岩石后,早已埋伏好的人员,又故作不耐烦催促到:“走吧走吧!没什么大事!” 士兵、学生一行人上了卡车后斗,继续前进,似乎……没有一丝波澜。 今日鬼阴山的丛林,格外热闹,穿梭于其间的杨靖儿与安桐,弓腰驼背,却速度惊人,想来……白思楠又是扑了个空吧! 片刻,二人便来到不可能有埋伏点的急弯处。 她们虽气喘吁吁,精神……却无比集中! “靖儿!”安桐开口了,“因为我们弹药不足,所以在这里,我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杨靖儿脱口而出。 “对方人多势众,我们绝不能硬来!一定要智取!”安桐加快语速,“我们两躲在道路两边,当他们压上我们布好的钉子上,车被逼停,这个时候我加大火力攻打,你什么都不要做!” 杨靖儿听得一头雾水,眉头都能挤死一只蚊子了。 “等所有人集中对付我一人时,便会躲在车的另一端,这个事后,他们的后背就给了你,尽可能多的等人过去后,两枚小炮弹,就够他们吃不消了!” 听完这一番讲解,杨靖儿如梦初醒,竖起大拇指挑起音调道:“高明啊!师傅就是师傅,当之无愧啊!” 安桐不禁弯起嘴角,又猛地收回:“别贫了啊,抓紧时间去那头,记住,刚开始一定要沉得住气!” “放心吧!师傅!”说着,双手作揖拜礼,又将自己做的黑色口罩递予她,蹑手蹑脚地溜至道路另一边,静静等待。 安桐见她这样,无奈摇摇头,又全神贯注起来! 没多久,还是那卡车的“卡嚓嚓”声,这车缓缓而至,突然“嘭”的一声,不用想便知,这车已经压到了杨靖儿提前布置好的钉子上。 无奈,车停了下来,司机和副驾驶位置的小兵下车,车斗后的大学生和士兵却无动于衷。 “又怎么啦?” 柴伯庸下车,话语里些许气愤。 “柴调查员,有人在路上放了这个!”说着,一小弟捡起一枚钉子,递与柴伯庸。 可他并未仔细打量,竟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鹏雁!你不是想救这些大学吗?出来呀!别做缩头乌龟,是男人,你就给我出来!” 杨靖儿咬起了后槽牙,忍耐着,对于她来说,这点忍耐还是能承受的,因为在今日她准备做得一切,孰轻孰重,在她心里,这竿秤掂量得清清楚楚…… 第138章 溜我们玩儿的是左边这位 柴伯庸一字一句响彻山谷,似乎故意激将,要引出鹏雁。 安桐心里嘀咕,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路对面躲在草丛里的杨靖儿对她使着眼色,急于星火,示意她行动。 安桐管不了那么多了,掏出手枪,穿过灌木丛,鹰瞵鹗视,瞄准了一人的膝盖,扣动扳机。 “啪——” 一声脆耳的枪声后,是那人龇牙咧嘴的惨叫,柴伯庸一行人瞬时高度警戒,从腰间掏出枪,冲着灌木乱打一通…… 安桐躲在粗壮的树干后,即便流弹将树干激起皮屑,也没伤到她分毫,趁胜追击,一枪接着一枪,又一个前滚翻,蹿到另一颗黄杨之后,噼里啪啦—— 果然,他们找不到目标,更不知道树丛里有几个人,只好落汤螃蟹般跑到汽车的另一侧。 杨靖儿见所有人背对着着自己,抓住时机刚要扔炸弹,突然停顿,又扔向离思楠远一点的卡车头处…… 一颗——两颗—— 两头的夹击,让他们仿佛瓮中之鳖,抱头逃窜,柴伯庸一把拉着思楠的手臂,躲入福特车,启动油门儿,扬尘倒车而去…… 剩下的两位小兵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往回跑,一眨眼便无影无踪了。 只留下这辆卡车,噤若寒蝉地伫立在那儿。 杨靖儿探出脑袋,嘴角扬了起来,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她整理口罩,迫不及待地撩开灌木,走向卡车。 而对面安桐见状,也蒙好脸,谨慎环顾四周,向路面走去…… 二人面对卡车后斗的军绿色遮布站立。 车里……没有一点声音,甚至静得不太正常,安桐的眉头紧锁,刚要说什么,却没有拦住杨靖儿急切的双手。 她一手撩开一侧遮布,车里竟瞬时有一把二四式步枪缓缓伸出来,直指杨靖儿的脑门…… 一旁的安桐极速抬起手中枪,对准里面的士兵,谁知……又一把步枪对准了安桐。 届时,二人也看清了后斗内,并没有所谓得大学生,而是一些训练有素得士兵,目测……有八九个吧! 这样的剧情,杨靖儿始料未及,与安桐对视一眼,寻找开溜的机会…… “放下枪!快放下!不然……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睛!”其中一士兵吆五喝六,甚至给自己的枪上了膛。 此时,她们寡不敌众,不是硬来的时候,二人缓缓躬身,放下手中的枪…… 之所以利落,是因为之前未免万一,身后早已藏有另一把手枪。 杨靖儿和安桐举起双手,一步一步后撤,车上的几个膘肥体壮的士兵顶着枪,跟了下来! 就在此刻,那辆黑色的福特汽车缓缓而至,车上下来的,就是柴伯庸与白思楠。 “哈哈哈——”柴伯庸插着腰,志得意满道,“呦!这……是有两个鹏雁啊?” 杨靖儿背对他,不自觉喘起了粗气,极速左摇右摆的瞳孔寻找着逃离的方法…… “嗬……”思楠一步步向前,与柴伯庸同肩,“看来柴调查员眼神不好,上回溜咱们玩儿的,可是左面这位!” 事关鹏雁,白思楠的眼里全是饥渴,甚至还有几分狰狞…… 杨靖儿咽着口水,微微拧头看看安桐,没有作声,若思楠走近,即便自己遮住了脸颊,也必然会被认出来。 几丝懊悔袭来,自己会怎么样倒无所畏惧,可安桐……是真真儿被连累了…… “对对对!还是思楠眼力好,记性也好!”柴伯庸吊着嗓子的声音刺人耳膜,“我真是迫不及待,要来瞧瞧你的真容了呢!” 柴伯庸与思楠走近,一步一步……距离越来越近,杨靖儿额头留下了米粒儿大的颗颗汗珠,心跳极速,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嘭!” 猝不及防的一声枪响,不知从哪儿的灌木丛射出,在场所有人皆被惊得缩颈抱头。 接着又是一声,都打在柴伯庸与思楠的脚边,另他们无法动弹…… 杨靖儿与安桐同时看向对方,即刻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面前举枪的士兵,又侧滚翻,一个向南,一个向北,钻进了灌木丛…… 枪声随之停止,思楠从后腰掏出手枪,没有一刻停歇,朝着‘鹏雁’溜走的方向,目露凶光,冲了过去。 柴伯庸则带着另一行人,朝着安桐逃离的北面,紧追不舍…… 阳光整日的炙烤,树丛中的叶子仿佛带火的刀片,划在手上生疼,可杨靖儿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只是拼命地跑,偶尔流弹袭击,再弓背前行。 可身后,白思楠没有一刻停歇之意。 就这么跑可不行,杨靖儿快步转身,躲在一颗大树后,掏出身后藏好的枪,与之周旋…… 果然,思楠一行人见鹏雁还有武器藏身,变得谨慎起来,跟着躲在树干之后。 “啪啪——” 震天的枪响声不绝于耳,子弹划过的空气都冒着火星子,就在杨靖儿子弹快用尽之时,那不知从哪儿来的枪声又响了…… 白思楠弯腰蹲下,仔仔细细透过灌木缝隙,想要看清……对方究竟有几人…… 而杨靖儿,同样一头雾水,她瞪圆了眼睛,环顾四周,终于……在一颗老树后,若隐若现出一个身影…… 可他左右晃动,来回穿梭,一个不留神,便消失于树丛。 许是山间阻碍太多,杨靖儿无法看清,只得与他一起朝思楠的方向攻打。 “快走!我殿后!” 突然,一声闷声右边的树丛传出,即便枪声绕耳,杨靖儿也听清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探了探脖子,又见他身影一闪而过,咽了咽口水,心想着: 这人这么好的身手,自己留下也是给他徒增负担,倒不如先离开,相信……他也会更好地脱身。 想到这儿,杨靖儿对着树丛,道了声:“多谢!”便压低身体,缓缓走向西北方向拐去,没有波动身边的一根树枝…… 躲在灌木丛中一双温柔的眸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吐了口气,又坚毅着目光,往东北方向挪动…… 果然,思楠跟着枪源,移向另一边,杨靖儿……险象逃脱…… 不知跑了多久,感觉四肢都变得麻木,她回身,并未见有人追来,瘫软在地。 整修片刻,她艰难地起身,沉思片刻:刚刚出现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救她,思楠那么多人追他,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第139章 逞强也好,鼓励也罢 正当杨靖儿思绪万千,山那头也传来阵阵枪声,她晃过神,迅速向北面行进…… 她与安桐换装时约定,如果必要时走散了,就去山北头树丛中的废弃仓库集合。 而此时的安桐,逃跑得并不顺利,柴伯庸火力全开,岂是她一把小小的手枪能抵抗的了的!她只能连连后退,偶尔来一枪,挡挡他们快速的步伐。 “啪——” 柴伯庸站定瞄准的一枪,正中安桐的手腕,甚至,子弹是直接穿过去的,她手中的枪……随之跌落,她来不及捡,只能捂着伤口逃跑。 这钻心刺肺的疼痛让她越来越没了力气,脚步也渐渐沉重起来,突然,她看见了一汪山中湖,一栋宅子的大小,也足够藏人了…… 可手臂的血一定会渗出来,想到这儿,她从鞋底,找出杨靖儿用来给她们增高的多余布料,基本……都是长条,可以很好地绑着手腕伤口处,防止血液流通…… 眼看柴伯庸的人快追上来,安桐粗略整理好伤口,“滋溜”滑入水中,长长地大吸一口空气,沉了下去,荡起极微一层波浪…… “哒哒哒——” 柴伯庸一行人疾步跑来,被这一池水堵个正着,他左顾右盼,整个周围的树丛,没有一点动静,又吩咐手下在旁边仔细检查,皆没有任何发现。 “头儿,会不会藏在水里啊?”一士兵怀疑道。 没等柴伯庸回答,另一个士兵不可思议摆手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找了这么久,有人也早就憋死了!” 柴伯庸听他说得有理:“没错,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几人刚刚转过身,安桐不小心松出一口气,水里“咕咚”冒出一个小泡,拉住了他们的脚步。 柴伯庸瞬时阴沉着脸走过去,凑近水面,一丝不苟地观察起来…… 就在此时,刚好一只青蛙冒出鼻子,缓缓滑行,柴伯庸定睛一看,无奈低头,便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没走多远,安桐慢慢浮出水面,刚刚煞白的双颊憋得通红,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大口大口喘气,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招回了那些个豺狼虎豹…… 安桐没什么特长,唯有水性极好,父亲从小将她扔在水里练习游泳,还经常与她比赛憋气时间,这才练就了这一身让人难以置信的闭气功。 她用尽力气,上了岸,被绑紧腕部的那双手也变得紫红,她赶紧松开,将伤口重新包好,便小心翼翼迈开步子,朝北面走去…… 此时,太阳渐渐没那么刺眼,开始挥洒日落西山前的锦绣,一片云朵前来凑热闹,顿时,镶上了层金边,而这云彩的四周,是一根一根绝美的光柱,其中一根,便落在鬼阴山北面隐蔽的仓库…… 杨靖儿疾走如飞,来到仓库门前,顿了顿,拿起枪做好准备姿势。 “吱呀——”陈旧的门发出这刺耳的声音,里面依旧如斯,沾满灰尘的灯泡,泥垢铺满的窗户透不出阳光。 杨靖儿四下环顾,确实……这家废弃仓库,没有人…… 她松了口气,落下手中的枪,一屁股坐在一货箱旁,即便有一层厚厚的尘土,她也无所顾忌地靠了上去…… 回想这一下午,她的心……百感交集,许是以前的任务执行得太过顺利,自己有些居功自傲了吧!才会在今天……连累安桐。 她的眸子暗淡,却直勾勾地盯着仓库大门,其实……杨靖儿的身体已筋疲力竭,却没有丝毫困倦之意,因为,安桐并未出现,她心中的弦,始终崩得紧紧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周围鸦默雀静,杨靖儿只觉度秒如年,心中也渐渐打起了鼓: 桐桐,不会没有逃脱,被柴伯庸抓起来了吧?或者……不行!我得去找她! 她不敢往下想,双手撑地,用力起身,拿着手枪刚要去寻找安桐,门——缓缓而开。 杨靖儿刹那间举起枪,对准仓库门,目光如炬,没有眨一下! 门外,一个身影一步一步挪了进来,杨靖儿定睛一瞧,正是安桐。 她忙收起枪,大步上前,与她一同关紧仓库门。 回眸,杨靖儿上下打量,安桐浑身湿漉漉的,发间的水珠也滴答滴答落个不停,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她滴血的手腕,猛地抬起: “桐桐!你受伤了!” 安桐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道:“嗐!没事!你别担心!” “不行!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去处理伤口!”杨靖儿拉着她,刚要出门,却被安桐用另一只手揪了回来。 “靖儿!现在我们不能走!柴伯庸正在满山遍野寻找我们,若不是这个仓库年代久远,又被周围的几十棵冬青覆盖,也早就查到这儿了!” 安桐说罢,眉间一蹙,捂住伤口的手更加用力,想来这疼痛得有多么钻心。 杨靖儿心疼地扶着她,道:“对不起桐桐,这次……我连累你了!” 安桐嘴唇发白,却依旧笑容如斯:“不靖儿,你别这么说,这一切,也都是我愿意做得。” 伤口的血一点点涌出,杨靖儿顾不得多说,解开她缠着的边角料,那片血肉模糊赫然眼前…… 杨靖儿瞪圆了双眸,曾经在医馆,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可今天,安桐的手腕处的样子触目惊心,甚至在边角流出了浓液…… 杨靖儿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桐桐,你的伤口感染了!必须马上处理!你等着,我出去给你采药!” 说罢,装好枪便径自出门,安桐使出全身力气拉着她:“不行!外面太危险了!晚上!等晚上……我们就可以乘竹筏离开!” 杨靖儿无奈蹲下身子道:“桐桐,感染非同小可,等不得,更别说等到晚上,你相信我,我一定很快回来,因为我回不来,你就没人救了,冲这一点,我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安桐紧紧抓着的手渐渐松开,压低了嗓音柔声道:“好,我信你,如果找不到,也一定要回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杨靖儿望着她微微闪烁的泪眸,眼前也模糊了视线,随之又粲然笑了起来,随手从仓库拿起一个盛水容器,坚定地望着她:“桐桐,放心吧!你睡一觉,我就回来啦!” 安桐望着她,如此艰难的时刻,还能看到这般笑容,逞强也好,鼓励也罢,总之……很是美好…… 第140章 为了将来更好的相遇 傍晚,天边的日头已经西落,唯有一片红霞徜徉天际,在日月交替的间隙,尽显自己独有的美。 鬼阴山上树阴斑驳,逆光而看,是一棵棵随风摇曳的剪影...... “怎么样?找到了吗?” 不知多久,柴伯庸与思楠相遇,迫不及待上前问道。 思楠摇了摇头,眼里失落黯然。 柴伯庸皱起了眉头:“奇怪,沿途都有埋伏,难不成这鹏雁还真有上天遁地的功夫?” “今天,可不止鹏雁,还有别人呢,具体有多少,你我都不知道,”思楠冷冷地说,“而且,他们一定没有走主路,不然我们的人不可能一点儿发现!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柴伯庸沉思,觉得思楠的话的确有道理,便吩咐道:“你们下去,再给我好好搜,别放过一个角落!” 身后的几位士兵应和一声便四下散去,望着这最后一抹残光,白思楠低声道:“柴伯庸,你不觉得今天的鹏雁......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吗?” 柴伯庸看着她,眉头更紧了:“熟悉?你的意思......我们认识他?” 思楠晃晃脑袋,无力叹气道:“不知道,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别想那么多了,你也跑了一下午,回基地吃点东西吧,这里交给我!”柴伯庸的眼里,闪过一丝柔情。 思楠摸出腰间的枪,一颗一颗装上子弹,冷若冰霜的脸上即使有红霞的照映,也依旧看不到半点儿暖意。 “结果,是自己争取的,今天的机会难得,与其守株待兔,倒不如趁胜追击!”说罢,思楠窜入丛林,继续寻找。 柴伯庸望了望她的背影,无奈摇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濒临夜晚,微风刮了一天似乎也倦了,一动不动的低矮灌木里,突然传来“熙熙祟祟”的声音,随之便能看到树叶抖动、树枝摇晃。 而这灌木下,是杨靖儿匍匐的身影,左瞧右看,寻找能止血消炎的草药。 万幸的是,梁清曾不止一次地带她采药,不厌其烦地教她药理知识......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躬身摸索,有些焦急地向前穿梭,天色渐暗,她必须要在天全黑之前找到药材。 突然,一片浓绿中的一株草吸引了她的目光,杨靖儿猛地凑过去,嘀咕起来:“茎枝淡红色,白色尘状短绒毛,茎叶卵形或椭圆形,叶对生......没错,就是它了!” 杨靖儿的脸上泛起一丝欢喜…… 这种药草,是消炎止血的良药,名曰胜红蓟。 杨靖儿轻手轻脚将药草采出,放入自己带来的容器,眼下,需要去湖边冲洗草药,并带回些水来...... 她顾不得那么多,直奔东边他们来时的那片湖。 “这边!快点快点!” 远处传来士兵的声音,杨靖儿瞬时蹲下,又急速折下几株树枝,盖在身上,宛若一株长在那里的灌木,不仔细瞧,的确难以发现。 “沙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杨靖儿屏气凝神,纹丝不动,透过叶间的缝隙,观察来者的动静。 就在此时,一士兵望着她的方向,似乎觉得这株灌木,长势不太对劲,便一步步挪过来。 杨靖儿也将手掏入腰后,准备......与之战斗。 “这儿有脚印,他一定从这里跑了!” 正当这位士兵离自己两米时,另一人高喊着,这才把大家吸引去...... 杨靖儿轻轻地松了口气,待那些人走远后,便撩开树枝,直奔湖边。 时间紧迫,杨靖儿踏着灰蒙蒙的余光,终于到达,并未做多观察,便开始清洗药草,和容器,也就一分钟,她接了满满一壶清水,抱起来便要走。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回头,在她们划来的竹筏旁边,竟然还有一只,静静地靠在那里。 她双眉颦蹙,难道......这是救我们的人划来的?这么说,他还没有离开,不会......被抓了吧? 此刻,灰蒙蒙的天变得昏暗,快要见不着人影了,当务之急,是救安桐。 杨靖儿用力摇晃脑袋,没办法去想那么多,抱着水罐消失于树丛里。 而身后,躲在这里的熊智宸满山寻找无果,终于等到了她,见她安然无恙,心中的万斤重石也放了下来,整理心情,又跟了上去...... “桐桐!我回来了!你是不是的着急了,我差点......”杨靖儿打开仓库门,又轻合关闭,可回身看到的一幕却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安桐的脸毫无血色,嘴唇苍白,无力地瘫倒在地,手臂包裹的布已经被鲜血浸湿,甚至已经流下一滩...... 杨靖儿顿了一秒,几个健步跑过去,轻轻晃动安桐的身体:“桐桐?桐桐......” 她已昏迷了不知多久,柔软的身体让杨靖儿开始颤抖,她深呼吸,如今能救她的只有自己了。 她打开那盏沾满灰尘的灯泡,就着昏暗的灯光…… 杨靖儿扶着安桐靠坐在货箱旁边,轻轻打开包裹伤口的布,触目惊心,眼里瞬间湿润,这溃**自己离开之前更严重,她咽了咽口水,一把擦掉即将掉落的眼泪...... 就在此时,安桐的脑袋微微动弹,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杨靖儿从安桐的脚踝处拿出安桐常备的匕首,紧张得急速眨巴双眼,握着刀的手颤抖不停:“桐......桐桐,现在,我必须要把溃烂的地方割掉,你......你忍着一点!” 安桐没有睁眼,却微微点了点头。 杨靖儿紧闭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几刀必须要稳要准,否则......她要承受的痛苦会更大。 她攥紧刀把,开始割,与其说是一丝不苟,不如说她根本不敢抬眼看那张苍白惨痛的脸...... 安桐疼得扭动身体,要紧牙关,即使体内水分流失,也疼出了满脸豆大的汗珠,终于......她忍不住发出声音。 为了不引来敌人,杨靖儿将自己的手臂堵在她嘴边,任由她极力咬下。 伤口处理完毕,安桐的嘴边渗出鲜血,可杨靖儿感不到一丝疼痛,两行泪划落她挤着微笑的脸颊:“没事了!桐桐,结束了,结束了......” 安桐渐渐松了口,杨靖儿抖动下巴,极力控制自己,为她清洗伤口,包扎...... 小窗外,熊智宸望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恨不得即刻冲进去帮助她们,可是……他不能,为了保护她们的身份,也为了……将来,更好的“相遇”! 第141章 人生就是讽刺 终于,一轮明月如璧盘高悬夜空,释放它极致的光亮,关掉灯的漆黑仓库里,就着强钻进来的月光,倒也能看清一点点的轮廓…… 杨靖儿靠在仓库承重柱边,面无波澜,望着躺在眼前面如白纸的安桐,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之前的信誓旦旦,此刻简直贻笑大方,她不知道那些大学生去了哪儿,还活不活着,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有没有逃出去,而眼前,憔悴不堪的安桐,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嗬——” 杨靖儿不禁冷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不仅没有帮到任何人,甚至……还在伤害着别人! 今天,她真正明白,一名合格的战士,靠的并不是一往无前的冲动勇猛,有时,瞻前顾后不是贬义词,如此,高估了自己,连累了别人…… “靖儿……” 正当她深深责备自己时,安桐发出一声蚊子般虚弱的声音。 她猛地扑过去,双膝跪地,俯身道:“在,我在……桐桐,桐桐你感觉怎么样。” 只见安桐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吃力地支撑着身体,想要起身,杨靖儿忙扶着她的肩,帮她坐立…… 药草,似乎起了作用,安桐沉重的眼皮终于抬起,眼白布满血丝,说话,似乎也有了点儿力气。 杨靖儿忽闪着眼眸,不敢与之对视,准确地说,是没脸看她…… “靖儿……我好多了。”安桐瞧出了她的心思,干裂的嘴唇硬是挤出一抹浅笑,在这昏昏暗暗的仓库,格外显眼。 杨靖儿瞟了瞟她的脸,又颔首低眉着:“桐……桐桐……对不起,是我……是我连累你受伤……可……可我真的很想替你疼,对不起……” 安桐笑得更灿烂,抬起双手握着她的手,即便那手臂传来了掏心的疼痛,她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靖儿,你不能再自责了,无论何时,你要记住,我们是同甘共苦的战友,没有谁对不起谁,我说过,这些都是我愿意做得,你明白吗?” 杨靖儿迎上她的目光,炽热而温暖,不知怎的鼻尖酸酸的,眼前也模糊不清,可安桐的笑,总是那么的动人心弦,让人不由自主地随之上扬嘴角…… “谢谢……”不知该说什么的杨靖儿,只挤出了这两个字。 二人相视一笑…… 安桐扬起了脑袋,透过朦胧的小窗,望着洒落的月光道:“现在几点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杨靖儿端详着她,担心道:“你……可以走吗?” “可以!没问题,我的脚好着呢!”安桐没有片刻犹豫地回应着她。 “再等等,夜深后,我们再出去!”杨靖儿看看手中的怀表道。 夜色融融,月朗星稀,墨黑的天幕上没有一片云朵,仿佛也怕打搅这夜的安宁…… 鬼阴山上,同样幽静,似乎……已经没有人在搜寻了…… 仓库大门“吱呀——”开了,杨靖儿搀扶着安桐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后,便迈开步子,极速前进,消失于月光中的树丛里。 这铺洒而下的银光,照亮了脚下坑坑巴巴的山路,也让隐蔽变得更加艰难,好在夜已深,想必……已经没有人在寻找了吧…… 她二人的脚步没有一刻停留,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安桐一把抓住靖儿,蹲了下来,躲在一丛灌木后。 杨靖儿定睛一瞧,远处,确实传来树叶“沙沙沙”的声音,也就一瞬,白思楠从里面钻出,正冷眼静看,不放过一个角落。 眼看她一步一步走来,距离越来越近,安桐对杨靖儿使了个眼色,示意要遮面。 杨靖儿伸出手掌,让安桐躲好,她戴上口罩,屏住呼吸…… 思楠眯了眯双眼,也觉得前方的灌木似有响动,便掏出枪,放轻了步伐。 突然,杨靖儿冲出草丛,扬起右腿踢飞了思楠手中的枪,二人相对站立,距离也就三四米…… 思楠衬着月光,仔细打量这眼前高挑却不怎么壮实的男子,他微微垂首,帽檐压低,口罩遮面,连那双眼也在暗光处,怎么看也看不清…… “鹏雁……没想到你还没跑?哎……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安桐冷面假笑,声音也没有一点温度。 杨靖儿只是低头立在那里,没有开口,更不能开口! 思楠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一边走近一边道:“说实话,你捣毁日本人的实验基地确实值得佩服,可没办法,谁让我们不是一路人呢!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 最后一句话刚出,思楠探身便要扯掉她的帽子,杨靖儿极速后撤躲闪,又一个游刃有余的转身,与她拉开距离。 可思楠并未停手,径直向前,使出一系列动作,挥拳,踢腿,回旋……招招力道十足,全不像一个女孩子。 杨靖儿没有出击,只是一味防守,却没想思楠的身手竟如此厉害,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可无论如何,她还是无法对思楠下手。 就在此时,丛林深处飞来石子,正中思楠手臂,杨靖儿不解,环顾四周并未见着人影…… 一颗颗石子在树丛间来回穿梭,与风摩擦出干脆的响声。 思楠被石子打得无法前进,甚至无处可逃…… 杨靖儿见状,忙去树丛接过安桐,二人有些踉跄地离开。 思楠见他们要逃,迈开腿想追,却被石子打到膝盖,无力单膝跪地,又钻入灌木,躲藏起来…… 安桐与杨靖儿在夜色中一路狂奔,终于来到竹筏前。她扶着安桐上筏,用竹竿顶在岸边的石头上,船……缓缓移动…… 杨靖儿扭头,又瞧见了那另一只竹筏,想想刚才草丛中打弹弓的人,一定就是之前帮助自己的人。 她想回去帮他,又转头看看虚弱的安桐,抿起了嘴唇,还是救安桐要紧,想必以他的功夫,不会有事吧…… 想到这儿,杨靖儿划动竹筏,与这鬼阴山渐行渐远…… 头顶没有了树冠的遮挡,能瞧见一轮完整的圆月,湖里……同样如碧玉般无暇幽静,竹筏淌过,便四分五裂…… 也没过多久,又完璧如初,杨靖儿望着远处鬼阴山的剪影,回想着这一天的遭遇,无奈叹了口气…… 人生就是讽刺,一遍遍地折腾,只为教会你点儿什么,可能你刚刚学会还没来得及使用,下一轮折腾便开始了…… 第142章 当头浇来一瓢冷水 静谧月夜,蓝空万里,只听得到几声竹竿划水的“哗哗”声…… 竹筏终于靠岸,杨靖儿一个健步跳上岸边,忙去扶虚弱无力的安桐。 二人终于离开鬼阴山,匆匆前往旗袍店。 许是夜已深沉,街道已经没有了路人,连普通人家的星星灯火也消失殆尽…… 回到屋里,杨靖儿轻扶着安桐躺下,找来药箱,为她的伤口换上干净的纱布,又将棉被严严实实的披在她的胸前…… “靖儿,你这么晚不回去,智宸一定担心死了!”安桐疲惫着双眸道。 杨靖儿的眉毛垂落,些许抱怨道:“嗬!他才不担心我呢!” 安桐看出端倪,试探着说:“你们......吵架了?” 杨靖儿没听到似的,收拾着药箱,瞳孔游离,没看她,也未回答。 安桐瞧她赌气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啊,你们俩还有吵架的时候啊?” “谁吵了?我才懒得理他!”杨靖儿鼓着腮帮子,满不在乎道。 “那你干嘛不回去?”安桐撇了撇嘴,捏着嗓子。 杨靖儿的手蓦然定住,迎上她坏笑的眸子:“桐桐,你这满身的伤还不忘调侃我啊?我才不回去,不说别的,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 说罢,便将药箱起身放回原处。 安桐的笑颜渐渐收敛,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靖儿,未免怀疑,你今天必须回去,如果真把熊智宸引来,见到我这个样子,就说不清楚了!我现在伤口在好转,不会有事,就算出什么问题,我给你打电话不就行了?” 杨靖儿长吁短叹,想说什么却也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 沉思片刻道:“那……我先走了,你记住啊,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打电话,尤其要关注体温......” 杨靖儿滔滔不绝,流露的是满心的担忧…… “好啦好啦,记住啦!你再说下去,没病死也被你唠叨死了!”安桐愁眉苦脸道。 杨靖儿无奈,整理好她身上的棉被,换上日常服装,便从侧门出去。 没走多远,街道拐弯处竟传来一声卡车的轰鸣,在这万籁俱寂的夜中,格外清晰。 杨靖儿下意识躲闪,隐藏至墙角处,侧头露出一只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口...... 果然,一辆卡车徐徐而来,行驶的速度如蜗牛一般极慢,车上站立着国军的士兵,而士兵身前,似乎有什么装置。 杨靖儿趁着月光皎洁,定睛一看,那圆形银盘中间凹陷,宛如一口大锅,一根细针从底部伸出,她霎时明白,这个......就是扫描电报频率的接收装置。 杨靖儿左右摆动瞳孔,变得不安,想着: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之前发的电报已经被发现,甚至......已然划分了范围?所以,他们要日日在这里守株待兔? 车,缓缓开过旗袍店,又驶过杨靖儿躲藏的高墙,拐入下一个街角…… 她将眉毛挤在一起,伫立在原地良久,才晃过神,还是先回家吧,她整理外套,直奔熊府...... “少……少夫人!您回来啦?”守在熊府的门卫,显然对这将近十二点,出现在门前的杨靖儿大惑不解。 二人迅速打开大门,迎着少夫人,杨靖儿也无力去解释,只是上扬嘴角,露出一脸尴尬的笑容…… 她一路小跑着,还没进门,见屋里漆黑一片,几丝黯然伤了神,心中嘀咕:“臭男人,我这么晚不回家,都不管的吗?还天天说要保护我……以后信你个鬼!” 杨靖儿收紧外套,蜷缩着跳进门框,没有一刻停留,便直直地上楼…… 突然,黑暗中发出一个声音,吓得她一个猛哆嗦。 “上哪儿去啦!这么晚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么晚在外面溜达很危险的?” 杨靖儿眯眼一瞧,原来是熊智宸正披着毯子,高翘二郎腿,长长地打着哈切,似乎都一觉睡醒了,吊儿郎当着说。 “我回不回来,你管得着吗?”杨靖儿赌着气,不知是为昨晚二人的唇枪舌战,还是为今晚他这般的漫不经心。 “嘿?我怎么管不着啦?”熊智宸一个猛子弹坐起来,毯子却没有扔掉,而是紧紧捂在身上,一步一步走近她,“你是我未来的老婆,我当然得管啦?” “嗬!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杨靖儿不以为然道,嘴角却划过一丝笑意。 “我说得准!”熊智宸柔软的双眸望着她,斩钉截铁道。 杨靖儿听着这话,并不觉得刺耳,迎上他的眼睛,二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说话。 突然,晃过神的杨靖儿故意打着哈欠:“都几点了,我……我得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说着,跃过熊智宸,“嗒嗒嗒”小跑着上楼…… “靖儿!” 熊智宸这一声,定住了杨靖儿的脚步,可她并未回头……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就像你说的,人人生而平等,谁的生命都不该被亵渎,我之所以和你理论,是……是怕冲动之下,受到伤害……”熊智宸实言相告,瞳孔里的真让人心疼。 杨靖儿落目,湿润的眸子缓缓转过,轻声道:“不,你是对的……” 熊智宸不解,望着眼前正容亢色的杨靖儿说不出话来。 “是我错了,言之凿凿地说了那么多仁义道德,却忘了这世上多得是束手无策,最可怕的是若没有自知之明,连当头浇来的一瓢冷水,都毫无招架之力!”杨靖儿的话一句一顿,暗淡的脸快要与这夜一样漆黑。 熊智宸捂着毯子一步步上楼,与她对立:“靖儿……你记住,天气会变幻,人也一样……既然吃了一瓢冷水,下次在它浇来时躲开就行了,只要人还在,就有机会。” 这话,不是安慰,却让杨靖儿听得明白。 杨靖儿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实在无力再说什么,颓着身体挪进了自己的房间。 熊智宸久久伫立在她关好的门前,终于放下了包裹自己的毯子…… 原来,在她回来之前,熊智宸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胳膊上全是被灌木的树枝划破的血口子,鲜血也都印了出来…… 夜那么深,杨靖儿和熊智宸的房间昏暗地开着灯,各自……处理着自己手臂、脚踝的划伤,窗外的月,不知是否明白,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生…… 第143章 销声匿迹 天际蒙蒙亮,窗外刚刚爬进一抹红光,杨靖儿便早已整装完毕,匆匆出门…… 下楼间刚好迎上了正要准备早餐的小红:“少夫人?这么早啊?饭还没做呢!你要不……” “不吃了不吃了……” “上去再睡会儿……”小红来不及反应,手还指着楼上,声音却越来越低,杨靖儿也没了踪影。 她木木地呆立着,楼上,熊智宸听着动静,打开了房门…… 小红扬着脑袋,仰望着他:“少当家的,你也起得这么早啊……” 熊智宸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主厅大门,凝眸远望…… 小红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门外,假笑起来:“呵呵……少夫人应该是有事就先出去了……” 熊智宸依旧一言不发,转头又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主厅里,只剩小红不明就里地看看楼上,又瞧瞧门外,无奈耸了耸肩,小声呢喃:“这俩人,又怎么了?哎……不想了,太费脑子!” 她长吁一口气,便溜进厨房…… (旗袍店) “桐桐?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杨靖儿打开紧锁的侧门,人还没进去,声儿便出来了。 谁知,安桐早已换洗完毕,穿上了格子休闲套装,宽松的袖口刚好遮住了手臂的伤口,除了脸色些许苍白,当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杨靖儿见她正收拾着开门营业,先定了定,又大步流星跑过来,一把接过她拿着衣架的双手。 “桐桐,你干嘛呀?伤刚好了一点,就逞能?你以为你是钢铁做得吗?” 她尽力控制音调,却掩不住满脸的怒火,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担心…… 安桐不以为然,笑盈盈道:“我没事了,你瞧,我这不好好儿的嘛!”顺着这话,她竟还转了一圈,“再说了,我右手又没受伤,不耽误干活!” 杨靖儿冷着脸,扶她坐到收银处的木椅上,苦口婆心:“好啦好啦!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给我在这儿收钱吧!今天,不准离开这把椅子!” 她盛气凌人的霸道模样,逗得安桐不禁笑了出来。 只见,杨靖儿匆匆忙忙去端来水杯:“来来来,多喝水多喝水,有利于排毒!” 安桐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贫嘴薄舌凑近道:“少夫人,您让我不准离开椅子,又让我多喝水,万一……我要上厕所,怎么办?” 杨靖儿白了她一眼,扯着嗓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地解决喽!” 二人谈笑自若,敞开了店门,开始整日的工作,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直至中午,杨靖儿正收拾着试下的旗袍,瞧见一男子颔首踏入店门,下意识地上前迎接:“先生,请问……您要买什么样式的旗袍呢?” 男子默不作声,缓缓抬头,摘掉顶着的英伦风礼帽,迎上她的目光。 这张脸…… 杨靖儿瞠目哆口,这人……不正是曾经前来以送母亲生日礼物为由,传递情报的男子吗? 一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仿佛一尊石像,动弹不得。 安桐见状,眉头一皱,发现端倪,上前又问:“先生,是想……定做旗袍吗?” “夫人矫情,非要一件姜汁云绉旗袍,这不,饭也不让吃,就把我撵来了。”男子慢条斯理道。 安桐的笑脸顿了顿:“好,那请您随我来登记下令夫人的尺寸吧!” 说罢,示意杨靖儿关好店门。 杨靖儿心照不宣,刚好……也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了,此时关门,并不会惹人怀疑。 “同志你好!” 三人在里屋,询问安好,寒暄几句。 “此次过来,是有什么任务吗?”安桐步入正题,试探着问道。 听到这话,男子在须臾之间变得严肃起来:“昨天你们夜闯鬼阴山,上边已经知道了。” 杨靖儿应声低下了头,羞愧难当。 安桐也同样不可辩驳…… “所以这件事,上级要严肃处理,近段时间,不会给你安排任何任务,你们要深刻自省,别再意气用事,等待回归。” 杨靖儿吸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被安桐按下了…… “好的同志,这次我们考虑不周,险些酿成大错,一定好好反省。”安桐道。 男子点了点头,突然起身:“以后,如果组织需要,会继续用以往的形式传递情报!” 杨靖儿与安桐齐点头,男子叹口气,便准备出门,即将迈出门前又回身道:“那些大学生……都没事,已经被送回去了……” 说罢,拂袖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足以覆盖刚刚的怅然若失…… 杨靖儿的嘴角,是久违的灿烂的飞扬,小鸡啄米般一个劲儿地点头,自言自语着:“没事……没事……太好了!” 安桐拍拍她的肩,面色枯槁的脸颊泛起涟漪:“放心啦?我就说嘛!他柴伯庸一定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不过……” 杨靖儿扭头面向她黯然的眸子:“不过……什么?” 安桐缓缓走向前厅,低沉声音:“国之危难,你我应尽匹夫之责,如今却要在这里,碌碌无为,虚度光阴。” 杨靖儿摇摇头,几步追上她:“就算我们不被暂停任务,恐怕,也得消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了。” 听了她的话,安桐皱眉锁眼,满腹狐疑:“为什么?为什么要销声匿迹?” 杨靖儿压低了嗓音:“因为情报局……已经寻到了我们电报机的位置范围。” “你说什么?”安桐将信将疑。 “昨晚我回家,亲眼看到,装载着频率接受装置的卡车,就在我们复兴路转悠,而且开得极慢,似乎已经发现我们就在附近,要守株待兔呢!”杨靖儿回忆着。 安桐听得一丝不苟,沉思许久,才道:“看来……这台发报机,暂时绝对不能再使用了,就当……我们放了个长假吧!” 听到安桐这么说,杨靖儿龇牙苦笑着,因为,此时的她们,确实也没得选择…… 这一次冲动后的失败,给杨靖儿深深地上了一课,自己曾经一次次的成功让她有些傲世轻物,现实的当头一棒,也足够教会了她自食其果。 而她永远不知道,每一次的一帆风顺、万事亨通,皆是背后一股力量在守护…… 所以,与其感谢上天垂怜,不如回眸,找找那个……替你负重前行的人…… 第144章 您倒真是诚实 往昔斑驳的时光仿佛夜空转瞬即逝的灿烂烟花,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便散落在尘埃里,化为乌有。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它是最公平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转动,更不会因为任何的惨痛,而加快脚步。 晨曦中的人们风尘碌碌,大多......是为生计在这物欲横流中苟延残喘,没有几个人会抬头看看,街边新挂的灯笼,和门两边艳丽的对联。 “左边高一点,不行不行,再高一点......”杨靖儿正探着胳膊,指挥安桐张贴对联。 自从上回任务失败,她二人难得过了一段普通人朝干夕愓的日子,倒也有声有色。 “好了好了,这样正好!” 灯笼高挂,对联相衬,旗袍店的门面儿上多了几分喜气。 安桐与杨靖儿对着门端详许久,才满意地回到店里。 当然,她们也没闲着,一年了嘛,总要扫扫擦擦,拂去犄角旮旯里的陈年土灰与污垢。 “桐桐,今天是三十,去我家吃年夜饭吧!”杨靖儿边打扫着,边笑盈盈道。 安桐撇了撇嘴,坏笑道:“你要做饭啊?虽然我没吃过,但......也早有耳闻,我们少夫人的手艺,很是特别。” “嗬!还挺会打听,你放心吧!我不做,全是小红的拿手菜,你要是不去,保你悔终身呀!”杨靖儿吊着嗓子,故作可惜的样子摇晃着脑袋。 安桐瞟瞟她,莞尔一笑:“看来,我是不能错过这顿大餐喽!” “那是!说好了,今晚下班,一起回家!”杨靖儿扬起下巴,命令的口吻让人只觉可爱。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二人正言笑晏晏,一个声音浇来盆冷水。她们随即转头,望向门口。 “白大哥?你怎么来了?”杨靖儿提起嗓子。 安桐见一身西服的白思睿,下意识地整理整理耳边凌乱的头发...... “我路过,进来瞧瞧,本来想帮你们贴对联的,谁成想来晚了,你们两个动作还挺麻利的!”思睿声音柔和,笑起来的眼睛弯弯,很是好看。 “思睿,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安桐也是粲然一脸。 杨靖儿凑过来:“对呀,为什么说我们要失望了?” 思睿无奈吁了口气:“靖儿,每年年末,国民政府会举办商贾聚会,你忘啦?去年你还参加了呢!” 杨靖儿回想着,感慨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上回,还和柴伯庸舞了一曲…… “不过今年很奇怪。”思睿皱着眉。 “为什么?”杨靖儿问。 “今年的聚会,在柴伯庸家。” 杨靖儿瞠目结舌,不解地转动起瞳孔来:“不是国民政府组织的吗?为什么……会在他家里?” 思睿同样疑惑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通原因…… 安桐递过一杯茶,也没兴趣参与他们之间商场的尔虞我诈。 思睿绅士接过,凝视着安桐,欲言又止。 安桐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些许不自然地擦擦脸颊:“怎么啦?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啊?” 思睿忙摆手道:“没……没有,很干净!” 杨靖儿挑着眉,抿嘴偷笑,很解风情地走开…… “那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思睿挠起了后脑勺,咯咯傻笑。 安桐叹气:“看来,我们白会长,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要说啊,让我猜猜!” 她转动右手食指,在耳边打圈…… 思睿破颜一笑,走到她身前:“不用猜了,今晚,我想邀请做我的女伴。” 安桐打圈的手指悬在空中,表情也僵硬在那儿,脸颊烧起两抹绯红。 也就一瞬,又回归正常,双臂抱于胸前,吊着嗓子挑眉道:“那……白会长是真心邀请,还是为了挡桃花呀!” 思睿抿嘴,翩翩站立,齿间挤出两个字:“都有!” 安桐瞬时冷下脸,翻着白眼,嘴里嘀咕着:“嗬!您倒真是诚实呢!” “噗——”思睿瞧她玲珑俏皮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好吧!既然是你邀请,我就去喽!谁让……”安桐没有往下说,但思睿心领神会。 “诶呦妈呀——” 杨靖儿里屋叮铃咣啷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思睿忙健步跑去,安桐紧随其后。 只见,她坐在地上,墙上跌落的油画正压在她怀里,头上尘土灰蒙蒙的,那样子狼狈又滑稽…… 安桐忍着笑,与思睿前去扶起她。 “哎……你们想笑就笑吧!反正,又没外人看见!”杨靖儿掸掸屁股上的土,噘嘴出去洗手。 思睿与安桐相视一眼,忍俊不禁,二人端起油画,一左一右挂在墙上。 就在此时,安桐左臂的丝质袖口滑至肩膀,露出了整个胳膊。 思睿的目光落在她手腕处,顿住了,那纤细的手腕,有一个泛红的伤疤,那伤口形状,不难看出,是枪伤…… 安桐发现思睿似乎被点穴了,转头间,见到了他呆滞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还没好利索的伤疤……忙抻着手将画挂好,又慌乱地放下手臂的袖子,不敢与之直视。 思睿晃过了神,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露出笑脸,安桐见状,跟着皮笑肉不笑起来。 “二位挂好啦?”杨靖儿甩着手上多余地水珠,漫不经心道。 回过神的安桐强装镇定,走到杨靖儿身旁,做着展示自己的作品的手势道:“看看,是不是挂的又正又好哇!” 杨靖儿撇嘴点头道:“果然是男女搭配,效果翻倍啊!” 此话一出,安桐不自然地白了杨靖儿一眼,默不作声。 “下午礼服会送来,晚上,我和智宸过来接你们。”思睿道。 “好!”杨靖儿爽快着,安桐也垂目点了点头。 思睿没有多说,与她们聊了几句后,便告别离开…… 安桐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沉思着:为什么他不问自己的伤是哪儿来的,以他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不应该看不出枪伤啊,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懒得问吗? 想到这儿……安桐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仿佛……失了魂儿一般。 “诶?诶?桐桐!入迷啦?不至于啊……晚上不就又见着了吗?”杨靖儿用肩膀定了定安桐的肩膀,阴阳怪气道。 安桐晃了晃神,挤出两抹微笑,天知道那有多假,她望望杨靖儿,并没有回答,便进去收拾屋子。 杨靖儿的笑脸渐渐收起,这两个人……还真是奇怪呀…… 第145章 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请问……安桐小姐在吗?”门外一小斯,探头探脑地问道,手里还抱着一个白色礼盒。 安桐与杨靖儿正无所事事,坐在桌前喝茶,上下打量了小斯一番,安桐动身过来:“我就是,你……有事吗?” “哦,小的是董菱洋装的店员,白会长中午来店里定了件洋装,要小的下午送来复兴路这芊荨旗袍店的安桐小姐手里!”小斯回答得有条不紊,笑容满面。 一听到这儿,杨靖儿提高了声调走来:“奥——原来是白会长送洋装来啦?给我们安桐小姐。”说着,一手搭上了她的肩,一脸的吃瓜群众看好戏的样子。 思楠显得并没有那么开心,随手结果礼盒,对小斯道:“谢谢,你费心,这么老远送来!” 那小斯却摆摆手,溜须拍马着:“要说费心呀,还是白会长费心,精心挑选了很久,还特意让我们赶制了一个手腕丝花,无比精致,您啊……可真是幸福。” 手腕丝花?安桐听到这儿,一股暖流划过心底,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杨靖儿似乎也看出了端倪…… 小斯见安桐没有回答,尴尬伫立片刻道:“那……小的就告辞了,穿好再来哦!” “好好好!你慢走!”杨靖儿龇牙,与那小斯一样,标准的服务式微笑。 送走小斯,杨靖儿忙扶着安桐走在前台,放下礼盒,沉着脸问道:“桐桐?白大哥看见你的伤了?” 安桐吁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他问你了吗?说什么了?”杨靖儿凑近一点,透露着几分不安。 “没有,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没问。”安桐摇头道。 杨靖儿松了口气,搓搓她的手臂,浅笑起来:“所以……之前那么失落,是觉得白大哥不在乎才不问吗?” 安桐颔首低眉,默认了…… 杨靖儿转身,摸着礼盒,低沉嗓音:“这个世道,没有几个人能独善其身的,如果所有事都刨根问底,并不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如糊里糊涂,彼此……也过得自在……” 安桐望着她,似乎明白了…… “这个道理白大哥懂,所以选择不问,你以为……智宸就傻到没有怀疑过我吗,只是,他也选择了不问。但我坚信,他比谁都在乎我!”杨靖儿一席话,抱诚守真,字字良言…… 安桐撇嘴一笑:“那……多谢杨老师指点迷津喽!” “切!”杨靖儿摆手,迫不及待要看看这礼盒里的精心挑选后的洋装。 安桐轻捧盒盖,徐徐打开,想来……自己也同样,满怀期待。 礼盒中,一件藕粉色纱裙,优雅淡然,裙边自由穿梭的金丝恰到好处,领口柔软的荷叶边小小蕾丝又彰显俏皮,最抓人目光的,是躺在正中的那副手腕丝花,同样的藕粉色,上端是一朵大小适中的紫色牡丹,手掌宽的纱巾质地刚好遮住了自己手腕的疤痕…… 安桐轻轻抚摸,爱不释手…… 杨靖儿瞧她幸福洋溢的样子,不禁替她开心,还不忘调侃:“怎么样?还说我白大哥不在乎你吗?未来……白夫人?” “说什么呢!你想那儿去了!人家邀请我,不过是为了挡挡桃花吧!”安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脸颊却满是红晕…… “挡桃花?”杨靖儿捂嘴一笑,小声嘀咕,“我以前……不也拿来挡桃花的嘛!” 安桐蹙眉,没有听清她得话,凑近一点:“你说什么?” 杨靖儿摆摆手:“诶呀!当我什么也没说吧!你呀,就好好……去挡桃花吧!”边说,边挠挠安桐的腰间。 二人开始在这不大的店里,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即使站在大街上,也能听到里面的爽朗笑声,那样动听,那样无虑…… 夜,悄然而至…… 无论周遭如何变幻,年……还是要过得,夜幕中的闪闪星光与大地的点点红光交相辉映,人们皆回家团圆,唯有柴府,门庭若市…… “呦呦呦!李老板,欢迎欢迎!快请进请进……”门口的柴伯庸阿谀谄媚,俨然一副东家的样子。 杨靖儿一改往日甜美的装扮,一身黑色鱼尾真丝裙,勾勒她完美的曲线,冷艳的妆容更显气质脱俗…… 熊智宸见他们四人一齐过来,忙上前迎接,打量着思睿身旁的安桐,挑着眉道:“你们来啦?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呀!” 几人露出商业假笑,并未多说便进入柴府…… 说来,杨靖儿认识柴伯庸一年多,却从未来过他家,看这华丽的三层洋房的外观,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标配啊! 果然,踏足主厅,新颖的欧式风格,线条流畅的木质镂空雕刻,巨大的水晶灯,米白色扶梯上嵌着几颗硕大的,被打磨发亮的宝石…… “不同凡响啊!”杨靖儿感叹着…… 熊智宸也东张西望着嘀咕:“以前柴伯庸家,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重新装修了?” “是吗?”杨靖儿道。 思睿跟着点点头…… 主厅里的一众商贾贵族见他们过来,无不低头哈腰,打着招呼。 安桐环顾四周:“这柴伯庸的父母怎么不在啊?” “哦……听说他一回来,就把父母送去台湾养老了……”思睿答。 “这么说……这么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住啊?”杨靖儿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聊着这里的所见所闻…… 片刻,宾客到齐,柴伯庸整理整理西装,行至麦克风前:“咳咳……欢迎,各位的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台下响起掌声…… “今天……之所以请大家来我柴某人的寒舍聚会,是有件喜事要说。”柴伯庸的脸简直开了花。 杨靖儿一行人目不转睛望着他,确实很是好奇…… “今天不仅是年末大家集体的聚会,也是我柴伯庸订婚的日子!”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交头接耳,不知这突如其来的订婚仪式,究竟是和谁。 而思睿的脸阴沉下来,心底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就在此刻,二楼彩灯乍然全开,思楠一袭纯白礼服出现,肩膀……点缀着颗颗钻石,唯有那张脸,冷若冰霜。 所有人的目光落定,杨靖儿更是张口结舌,心中不愿相信,为什么……她突然要嫁给柴伯庸,为什么…… 她带着所有人或羡慕、或惊愕、或怀疑的目光,缓缓……走下楼梯…… 第146章 她有目的 思楠宛若惊鸿,却冰冷傲骨的公主,一步一步走来,顿在那里的思睿呼吸急促,身体不觉颤抖,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顾他人异样惊愕的眼光,堵住她的去路:“思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思楠低垂的眼皮顺着他的声音缓缓抬起,面无波澜道:“我当然知道!” 整个主厅,万籁俱寂,谁都不敢参与会长的家事…… 杨靖儿想去劝阻,可刚迈开一步,又缓缓缩了回来,因为……她实在找不到自己参与此事的资格…… 周围的空气一度跌至冰点,熊智宸来到思睿身旁,与他一同看着她:“思楠,你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无论思楠如何变化,在他们两人心里,终究是从小疼到大妹妹,即便如今她变成这幅样子。 “嗬!你们怎么啦?”思楠冷笑,“我的生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真是可笑!” “我是你哥!”思睿一字一顿,面容从未如此冷峻。 柴伯庸见状,笑面夜叉的走来,搭上思睿的肩:“我们当然知道你是哥哥,所以订婚请你来啦,而且,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大舅哥失望!” 他说得漫不经心,听得思睿咬牙切齿,若是放在柴伯庸没出国之前,或许,他真的会同意,可如今,柴伯庸已经全没了曾经的善良正直,甚至成了一个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人,如此,他又怎么能把思楠交给他。 可眼下,整个主厅商贾云集,思楠的一意孤行又难以阻止,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思睿转身,面向柴伯庸,目光如炬:“柴伯庸,今天你没有和我商量就和思楠订婚,我记下了,如果哪天她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的命!” 思楠瞳孔微颤一瞬,又回归冰冷。 柴伯庸僵硬着脸颊,随即冁然一笑:“那是自然。” 说罢,轻捏思楠的手,走近主厅中央的话筒…… 思睿目光追随,眼底黯然…… “呵呵呵……”柴伯庸假笑,“各位,美酒、美食都备得足份,大家尽情享用吧!” 柴府,宾客如云,他们或高谈阔论,或把酒言欢,即便人流熙来攘往,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儿温度。 思睿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安桐伫立旁边,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静静地陪着…… 四人望着不远处被客人围裹着祝福的柴伯庸与思楠,久久没有说话…… “思睿……你不觉得奇怪吗?”熊智宸开口了。 思睿没有作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杨靖儿不解:“怎么了?” “思楠我们了解,即便她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也不会将就着和谁在一起,怎么就这么突然要和柴伯庸订婚?不正常。”熊智宸低声道。 “没错,如今的思楠,就算孤独终老,也不会草草结婚。”思睿盯着她,斩钉截铁。 “你们的意思,是她有苦衷吗?”安桐试探着。 熊智宸摇头:“不!她有目的!” 听到这儿,几人都没再说话,究竟……是什么目的,值得让她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赌注…… 片刻,思楠挎着柴伯庸与祝福的人寒暄过后,便朝他们走来…… “大舅哥,怎么样啊?今天玩儿得可还尽兴?”柴伯庸阿谀谄佞着。 杨靖儿听得恶心,头转向一边,白了一眼,抿着手中的香槟…… “柴伯庸,你们还没结婚呢,这口……改得有点儿早了吧?”思睿咬着后槽牙。 “哦……对对对,那……我就还叫思睿,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叫你大舅哥也怪别扭的!”柴伯庸见他变了脸色,话锋一转。 “你还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呀?”熊智宸开了口,“我记得沙发旁一直放着我们四个小时候的照片,从来不换地方,今儿怎么没见?看来……”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也足以让柴伯庸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柴伯庸不自然地挠挠眉毛:“呵呵呵……你说照片啊!当然在,都让我整理到自己房间了,这样不也每天早晨都能看到,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 熊智宸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他们说着话,一旁的思楠并没有兴趣,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安桐,安桐也没有一丝躲闪,直直地迎着她的目光…… 许久,思楠松开柴伯庸的胳膊,一步步走近她:“看来……你对我哥很重要嘛?能让他两次都带你做女伴,参加重要的活动。” 思睿见状,将安桐拉至身体侧后方:“思楠,她是我们的朋友,你别多想。” 安桐的脸爬上些许失落…… “朋友?”思楠挑着一只眉毛,“既然是朋友,那我就直说了,你配不上我哥,我劝你……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安桐的脸沉了下来,随即又眉眼弯弯:“看来哥哥的事,作为妹妹的白小姐是要管一管了,那为何……不让哥哥去管你呢?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啊?” “你……”思楠想要反驳却如鲠在喉。 柴伯庸却开了口:“我说什么啦?安小姐嘴皮子上的功夫,真是和我们少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呵呵呵……” 杨靖儿见气氛尴尬,便走过来,挎上安桐的胳膊冲着柴伯庸灿笑:“伯庸啊,嘶……今天的酒水太美味了,导致我喝得有点儿多,请问……卫生间在哪里啊?” 柴伯庸被她着话题转移得懵了圈,看看其他几人,又故作绅士地指了指二楼:“在楼上,嫂子……请便!” 杨靖儿点头示意,又看了眼思楠,拉着安桐便上了楼。 思楠斜着眼盯着她们的背影,回头,并没有看思睿一眼,转身走开,柴伯庸也随之而去…… 思睿端着酒,又是一饮而尽…… 熊智宸抢过酒杯:“你少喝点儿吧!思楠还是在乎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的。” 思睿抬起拇指,擦擦嘴角的红酒渍,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这么看着她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我这个当哥哥的,却没有一点办法,真是可笑!” 熊智宸一把搂着他的肩,拍了两下,无奈着说:“现在的思楠,远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而且……她的想法,早已经……和我们背道而驰了……” 二人无奈呆立着,也许……都在怀念,当初那个满脸天真的绝美思楠吧…… 第147章 夜足够黑,烟花才足够美 柴府的二楼,没有一楼那么的珠光宝气,几间卧室的房门整齐排列,红木檀香,倒多了几分古朴雅致…… 杨靖儿与安桐从洗手间出来,好奇心驱使着她们东张西望,打量着这偌大却空旷的房子…… 突然,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吸引了杨靖儿的目光,纵观整个二楼,唯有那一间的房门是墨红色,且……虚掩着…… 她对着安桐挑了挑眉毛…… 安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确实,让人有种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二人四下环顾,见二楼无人往来,便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行至门前,杨靖儿抬手,缓缓而开,果然是质量上成的门,竟然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二人踏足,原来……是柴伯庸的书房,别看他平日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这书房倒是干净利落,井然有序。 杨靖儿伸出一只手,指尖划过一本本错落有致的书籍名,突然,她的手定在那里,凝眉而看…… 爬在指尖的书籍名字,上面赫然写着日文,一连五六本,皆是如此。 杨靖儿虽然不懂日语,但日文的样子还是见过的…… “桐桐,快过来……”杨靖儿唤着安桐,好歹……她懂得日语。 安桐闻声而来,看到这几本书,也定了定,嘀咕着:“柴伯庸……怎么会看日文书呢?” “你来瞧瞧,认不认得书名?”杨靖儿轻声问。 安桐随意抽出一本,端详片刻,又拿出另一本道:“这些书涉及范围很广,有战争历史类的,军事类的,还有武器类......” 要说作为情报局的军人,看这类书无可厚非,但......他竟然如此精通日文,也属实奇怪。 杨靖儿与安桐面面相觑,满腹狐疑...... “我们还是出去吧!这样私自进入人家的书房,怎么也说不过去。”安桐道。 杨靖儿点着脑袋,却管不住东张西望的眼眸,出门前一秒,瞧见了书架上一个被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而那锁上的图案许是距离太远,她难以看清,嘴里嘀咕:“那又是什么?” 二人探出脑袋,见走廊空无一人,才“嗖”得钻出来,若无其事地向楼下走去...... 熊智宸上前迎着她们,发着牢骚:“再不出来,我就叫维修人员去打捞你们了!” 安桐左顾右盼,呢喃道:“思睿呢?” 熊智宸指指舞池:“喏,被人捷足先登了!” 舞池中,不难找到惊才风逸的思睿,与之共舞的,是一名婀娜旖旎的红衣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安桐巴巴地望着,怅然若失,这个女子的美,让她第一次觉得,隐隐不安…… 杨靖儿向前凑了凑:“那个女孩,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来头可不小,专做进口生意,回国没几个月,也就最近,频繁出现,你才没见过她!”熊智宸答。 一曲舞毕,那女子竟挽着思睿向他们走来,安桐……有些手足无措…… “少当家,少夫人,久仰大名,果然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呐,我叫辛洁,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的声音竟也这般温柔动听,杨靖儿一个女子也被她深深吸引着。 “辛小姐,幸会!”熊智宸轻握她悬在空中的手,礼貌收回。 辛洁打量着杨靖儿旁边的安桐,颦蹙眉头,弯嘴浅笑:“这位是?” 安桐触电般瞪圆了眼睛,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方式介绍自己…… 此时,思睿移动,缓缓走来,与安桐齐肩,又转身面向辛洁道:“她是我今天的女伴,叫安桐。” 听到这,辛洁的嘴角微微抽动,神情凝固一秒,转而又掩嘴一笑:“原来如此,刚刚看白会长一人,还以为他没有带女伴,便邀请他一舞,安桐小姐……不会介意吧?” 她的声音低沉妩媚,本是好听,可这几句话,却让人听得极不舒服。 安桐的迎上她的目光,学着她的样子道:“怎么会呢?辛小姐如此风姿卓越,能看到您那么曼妙的舞姿,才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呢!” 杨靖儿听着这话,控制上扬的嘴脸,没想到……桐桐吃起醋来,战斗力也不低嘛! 辛洁礼貌地冲着她微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灵动打转,将他们四人端详了个遍,才点头示意离开…… “白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邀请了桐桐做女伴,怎么能和别人跳舞呢!这样你置她于何地呀?”杨靖儿耷拉着脸,为安桐打抱不平。 “靖儿!”安桐挤眉弄眼,制止着她。 思睿挠头搔耳,像是犯错的大孩子,面向安桐:“对不起啊安桐,我……我……我刚刚没……没想那么多……才……才答应……” “没事儿,思睿,你别听靖儿调侃,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朋友嘛!才不会计较那么多呢!”天知道,安桐此时地笑有多么尴尬。 思睿还傻乎乎着应和:“对对,朋友……” 杨靖儿翻着高高的白眼,在一旁干着急,熊智宸假笑着搂着她的肩:“忍忍,忍忍啊,别添乱了!” 十二点钟声敲响,窗外烟花满天,爆竹声响,宾客门皆来到院子里,驻足欣赏…… 杨靖儿扬眸,双手握拳,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你许什么了?”熊智宸好奇地凑近她。 杨靖儿“啧”了一声,“说出来就不灵了!” 熊智宸撇着嘴,灰溜溜缩回…… 在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里,杨靖儿竟度过了两个新年,她仰望星空,任由那绽放的烟花在眼中灿烂…… “想什么呢?”熊智宸见她神丝云游,问道。 久久,杨靖儿才开口:“烟花注定是属于的夜晚的。” 熊智宸眉间皱了下:“为什么呢?” 杨靖儿没有看他,继续迎着那彩光道:“因为只有足够黑,烟花才会足够美!” 她突然转眸,眼神落在他的眸子:“就像人一样,经历了足够的磨难,才会有最美的绽放!你说是不是?” 熊智宸望着眼前这双明眸,粲然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哲学家呀?是不是要给我的夫人颁个什么奖才能聊表在下的敬佩之情啊!” 他这煞风景的举动,果然是熊智宸! 杨靖儿一把打开他的大拇指,无奈继续欣赏这夜…… 熊智宸颔首微笑,两步上前,轻搂着她的薄肩,留下……两个幸福相依的剪影…… 第148章 重操旧业 自从日军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于一月二十八日向上海闸北发起攻击,暴发事变后,整个上海人心惶惶…… 杨靖儿倚门而立,望着眼前步履匆匆的士兵,听着离自己不远的炮声枪声,思绪万千: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知何时,安桐站在她身旁,同样敛容正色:“靖儿,你说……我们能胜利吗?” 许久,杨靖儿仰望天际:“无论过程有多么艰难,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胜利!把侵略者赶出去。” 安桐长吁一口气,旁边、对面的商铺皆大门紧闭,有的……已经逃离避难,有的……蜷缩家中…… 芊荨旗袍店从未歇业,即便生意惨淡,因为,这架起任务的桥梁绝不能断。 士兵们扬尘走远,整个街道杳无人烟,杨靖儿与安桐回身,刚准备进屋…… “老板!你们的货!” 一个清脆的声音定住了她们的脚步,二人极速对视,激动爬上脸颊,随即收回,迎上送货小哥。 要知道,自从上次私自行动,她们被停止任务已将近三个月了,这难熬的日子,加之动乱的暴发,让她们更是心急火燎…… “诶呀……这世道,谁还有心情打扮,买旗袍啊,老板们就别再进货了,也让我们好躲躲风头!”小哥无奈发着牢骚。 杨靖儿嫣然一笑,颠着步子,一点点走近送货小哥:“哎……世道再乱,还得生活不是?辛苦你了!” 说着,将两张钞票塞入他手中…… 送货小哥瞬间破颜为笑:“嗐!也对……不都是为口饭吃嘛!应该……应该的!” 杨靖儿与安桐相视一眼,帮着他将为数不多的货品搬进屋…… 寒暄送走快递小哥后,二人忙关上门,下钥锁紧,来到后院小屋,轻手打开情报。 杨靖儿挨着安桐的脑袋,看清了油纸上的任务: 兹事体大,日军狂妄,屡犯上海边防,内局搅乱者,系中田朗野,飓风得可靠消息,中田已潜入国民革命军,望尽快确定身份,以绝后患! 杨靖儿呆呆坐立,心中……隐隐不安。 这次淞沪抗战,她虽闭门不出,却也略有耳闻,加之历史知识,大概有个了解。 有人唆使两位日本莲宗僧人和三位信徒在工厂滋事,被不明人士攻击至一死一重伤,可警察并未抓到攻击者,日方以此为由,指责是纠察队所为,才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弹劾,直至演变为武装斗争…… 由此看来,唆使的人是中田朗野,而指使不明人士前来攻击的,也是他,这个人,竟然混进了国民政府,的确不简单。 安桐如往常一样,烧毁油纸,销毁白色旗袍,坐在杨靖儿身旁,压低嗓音:“看来……我们要尽快去查了!” 杨靖儿点头以表赞同,托腮沉思片刻道:“既然……他是日本人,那这几天的前线对战,他一定不会参加,所以……我们就在政府门前和情报局门口守着,总会有发现。” 安桐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摇了起来:“办法倒是可行,只是去守着的不能是我们,尤其是你,认识你的人太多了,万一暴露,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派人去监督,如果有情况,我们再从长计议。” 杨靖儿长吁短叹:“也只能如此了!” “嗵嗵嗵——”正商议之时,店门响了,二人忙将烧毁的碎屑清理干净,跑去前厅。 “谁呀谁呀?敲门这么粗鲁!”杨靖儿边颠儿颠儿地跑,边吊着嗓子。 打开门,熊智宸正伫立门外,一步踏入道:“怎么关上门儿了还?” 杨靖儿故作摊手无奈:“你瞧不见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哪来的生意啊……” 安桐一旁应和着…… “说得也是,”熊智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两天码头也歇业了,重兵把守,看来呀……上海是真的要变天喽!” 杨靖儿整理手中的旗袍,冷眼落目:“变天……苦得还不是那些百姓?” 熊智宸听她这么说,面容凝固,微张嘴巴想要说什么,顿了顿,又咽了回去…… “时候也不早了,靖儿你和智宸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客人。”安桐岔开话题。 “这两天不太平,安桐,你要不随我们会熊府住吧,反正房间多的是。”熊智宸道。 安桐望了望靖儿,舔着嘴唇有些结巴道:“不了,我关门闭户能有什么事儿啊?再说了,我这个人认床,去你们家,怕是住不习惯呢!” 杨靖儿明白她的意思,深知她俩必须有一人驻守这里,更何况,安桐活动自由,也不会有人怀疑…… “好,那桐桐,有什么事,电话联系。”为免熊智宸多说,杨靖儿开了口。 安桐送走了他们,便迅速回屋计划权宜之计…… 曾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行走于上的人寥若星辰…… 说来,杨靖儿与熊智宸已经许久没像现在这样,闲庭信步地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了,而今……各怀心事,却无法分享…… 突然,江上传来一阵轰鸣,惊得杨靖儿一个哆嗦,熊智宸一把搂住她的肩,二人双双望向看似遥远却也很近的战斗场,无奈回眸,继续向前。 “靖儿,最近……旗袍店就不要去了吧,反正……也没有顾客……”熊智宸终于说出了憋在嗓子眼儿很久的的话。 杨靖儿在他宽大的手掌下倚靠着,脸上没有任何涟漪,脚步也没有一丝停顿:“不去……我就在家待着吗?” “对呀,我这不也天天在家待业吗?”熊智宸顺着她的话。 二人垂目苦笑…… “可是我不行……”良久,杨靖儿道,没有看他的眼睛,她知道,熊智宸让自己待在家里的原因…… 熊智宸听到这话,眼底黯然失色,明知自己无法阻止,却还要不死心去挡一挡她不愿停下的脚步。 只见,熊智宸的手搂得更紧了,满眼的苦水咽进肚子,艰难地挤出一抹微笑:“瞧瞧我熊府的少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的商场英雄啊!看来以后,要你养我喽!” “噗嗤——”杨靖儿展颜,又扬起下巴:“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这个上门儿女婿吧!” 二人相视浅笑,虽然这两双眼眸里,有不可言说的苦衷,但这两颗心,始终紧紧相依,从未改变…… 第149章 双面柴伯庸 远处,一辆黑色的福特车被擦的锃光瓦亮,奔轶绝尘,行驶在荒无人烟的马路上,来到熊智宸面前,竟急踩刹车,杨靖儿认得……这辆是柴伯庸的车。 “呦!真巧啊!”柴伯庸人还没下来,声音就强行钻入耳朵,令人齿冷,“没想到这两天这么乱,二位还有心情逛大街啊?” “嗬嗬嗬——”熊智宸抿嘴面向他,“接你嫂子下班呢,这情况,谁敢乱逛啊?也就你们这些为民洒热血的英雄,往那火坑里冲了!” 杨靖儿也和着他的话:“就是,伯庸你风尘仆仆的,是去前线支援吗?” 虽说她对柴伯庸是打心眼儿里厌恶,可这些天的对侵略的顽抗,也归功于军人们的钢铁意志,就这一点来说,杨靖儿是真心敬佩。 只见柴伯庸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可当不起二位这么夸赞,我没去前线,要镇守‘老家’呀,总不能都出去打仗吧?” 杨靖儿的笑颜凝固,似乎……想起了什么…… “原来如此,这后方……确实得有个守家的,才没有后顾之忧。”熊智宸应着他的话道。 说罢,柴伯庸眺望江面深处,长叹一口气,呢喃着:“哎……瞧瞧这连天的销云弹雨,搞得乌烟瘴气,早早签了停战协议不就行了嘛!” 他的话语极低,杨靖儿和熊智宸却听得一清二楚,二人的脸霎时阴沉,无法想象,眼前堂堂七尺军人,竟能说出如此丢盔弃甲、临阵脱逃的话来! 柴伯庸眯眼咋舌,不停地摇着脑袋,自诩清高,转头间迎上了他二人长矛般直勾勾的眼神,明白了自己刚刚的失态。 “呵呵呵……”他尴尬地笑着挠头,抬手指了指远处道:“那……那个……你们赶紧回家吧,没事儿可别乱跑了!外面太危险,我也要走了!” 熊智宸点头,脸上并未露出一丝柔和。 柴伯庸也颔首低眉,没敢再去与他们对视,便迅速钻进车身,落下车窗洁白的帘子,没有半点儿缝隙…… 望着这并未沾染一点烟火的汽车扬尘而去,熊智宸与杨靖儿久久伫立,愁眉紧蹙。 “柴伯庸,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人?”杨靖儿轻声开口,些许咬牙切齿。 只见熊智宸竟缓缓摇了摇头,嗓子里冒出几个字:“如今,我也看不透,更没法猜……” 杨靖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么?怎么会不知道?” 熊智宸长叹口气,继续向前走去,眼底……有些莫名的哀伤,杨靖儿,默默地跟在他身旁,似乎……有一个冗长的故事,在等着她…… “思睿、思楠、伯庸和我,从小形影不离,哪里有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一起分享,有时还会偷偷溜出去给孤儿院的小朋友送包子……” 杨靖儿全神贯注,静静地听…… “伯庸小时候就喜欢围着思楠转,思楠想要什么,都会拼了命的给她找来,但是……你知道的,思楠并不喜欢他,可这没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大家依旧相处得极其融洽……” “这么说,思楠如果嫁给他,也算是个好的归宿了?毕竟……柴伯庸是真的在意她。”杨靖儿道。 听她这么说,熊智宸并不赞同,而是继续向前走着:“我们十七八岁的时候,遇见有恶霸欺负码头上的工人,伯庸二话没说就上去帮忙,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还要替工人出头,直到我爸过来,才硬撑着去了医院……” 杨靖儿越来越疑惑,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他口中的柴伯庸怎么瞧也不像是自己认识的柴伯庸。 说到这儿,熊智宸的脚步顿住,面向杨靖儿,暗淡的眸子满是失望,沉着嗓子道: “所以靖儿,你问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无法回答,在我心底认识的那个柴伯庸,是一个正直善良、刚毅勇敢的男子汉,如今……却总觉得形同陌路!”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杨靖儿问道。 熊智宸抬眸仰望天空:“就你第一次见他,便有所不同!慢慢相处,更是和以前大相径庭。” 杨靖儿落目思索,嘀咕道:“你的意思,是他出国回来,就成这样了?” 熊智宸点点头…… “他去哪里留的学?……是……日本吗?”杨靖儿试探着问。 “不!”熊智宸斩钉截铁,“他喜欢欧洲,便去了那里……” “那他会说日语吗?”杨靖儿顺口一问。 熊智宸先是不可思议,又满腹狐疑:“怎么可能?他从来没去过日本,在租界有时碰到日本人,还调侃人家说话古怪,更别说日语了!” 杨靖儿眼神瞟向远处,若有所思地走向一边,眉毛拧在一起,看得出来她心里有解不开的谜团。 熊智宸回过神,瞥见她如此不正常的表情,问道:“怎么你……突然对伯庸的事这么感兴趣?” “啊?”杨靖儿被他这一问拉回了思绪,摆着手掌道,“能有什么兴趣,只是好奇罢了,他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和你还有白大哥成为好兄弟的?只是没想到……他以前,竟然会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杨靖儿嘴里解释着,心里却不自觉打着小鼓,希望自己的怀疑也只是怀疑,如果怀疑成真,那简直太可怕了……这件事会对思楠,乃至整个地下斗争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熊智宸并未瞧见杨靖儿极速摆动的不安瞳孔,而是顺着她的话道: “我这一辈子,见了太多会变脸变心的人,小时候慈祥的白叔父,长大后竟成了杀害我爸的凶手,我最疼爱的思楠妹妹,如今也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加之柴伯庸……嗬!人啊,是最难琢磨的生物……”熊智宸感慨万千。 杨靖儿见他往事缠上心头,愁容满面,便冁然而笑:“一辈子?你这一辈子这么短啊?上天是最公平的,既然让你见了那么多人心叵测,剩下的……都是始终如一,至死不变的真心啦!” 熊智宸转身,目光落在自己沉沦已久的那对星眸里,浅浅一笑,一双大手将杨靖儿的小手完全包住,牵入自己的衣兜,那里……温热无比。 二人一步一步,向不远处的家门走去,那里……是如今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唯一只属于他们的温暖港湾…… 第150章 熊智宸是我的大米饭 半个多月的硝烟弥漫,让整个闸北死气沉沉,家家户户关门落闩,生怕这可怕的魔爪伸向自己…… 杨靖儿托腮,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偶尔远方传来“轰隆隆”的爆破声,才拉回她一点点的思绪。 “靖儿!” 此刻,安桐从门外风尘仆仆回来,想来……是有发现。 杨靖儿忙端来一杯茶,送于安桐手中,只见她“咕咚咕咚”一口气饮下,又用手背糊在嘴上,擦掉流落的水渍,哪有一个小女子的轻盈柔美。 “怎么样?有发现吗?”杨靖儿瞠圆的眼睛,迫不及待开口问。 安桐喘口粗气,起身关上店门,与杨靖儿坐定:“据我们的人跟踪排查,士兵几乎都是两点一线的宿舍、岗位来回调换,没有问题。” “那就说明,有问题的人,在管理层?”杨靖儿顺着她的话道。 “嗯!”安桐目光炯炯,点了点头,“余下镇守后方的管理层,高启高部长,还有几个办公室后勤人员,这几日的观察跟踪都没有问题,那么……就只剩一个人了!” 安桐迎着杨靖儿的目光,如一把火在眼中点燃…… “柴伯庸!”杨靖儿没等她回答,便脱口而出。 安桐先是惊讶地抬抬眉毛,凑近不解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去前线?” 杨靖儿屏住的呼吸长长吐出:“那日我和智宸回家,刚好碰见他了……” 安桐“嗯”了一声,继续说:“本来,也没什么可疑的,他好歹……也算是情报局的老人了,但是,他近几日回到家,待到凌晨十二点,便会出来,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地方?哪里呀?” 安桐压低了嗓音,凑得更近了:“租界……玉井斋。” 听到这儿,杨靖儿缓缓撤回身子,还好有椅背接着,玉井斋,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一家日本餐馆,没有几个中国人会踏足那里,尤其……在如今这个特殊时期,还有他那样的特殊身份。 柴伯庸在这个时间点频繁出现在那里,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就算他不是她们寻找的中田朗野,那他的动机也值得深究。 “由此可见,柴伯庸,绝对有问题!”安桐一字一顿道。 杨靖儿没有说话,只是咬着手指,静静思考,慢慢消化。 良久,杨靖儿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来进一步确认他究竟什么身份。” “眼下,我们得去玉井斋瞧瞧了,而且,得把这个消息尽快传给飓风,听听他有什么安排!”安桐道。 杨靖儿赞同,说起飓风,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究竟躲在她们周围的哪个角落呢? “桐桐……你说飓风,会不会知道我们是谁,只是我们没见过他而已啊?”杨靖儿的确好奇之至。 安桐却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我们要联系他,就得先汇报上级,他要给我分配任务,同样如此,他可能……连鹏雁是女的都不知道呢!” 杨靖儿将信将疑,嘴里嘀咕着:“是吗……我怎么觉得,他都快成神了……” 安桐弯嘴凑近一点:“他呀,的确很神,自从成为地下组织的领头羊以来,没出过一次岔子,甚至,日本人、国民党根本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你说……神不神?” 杨靖儿醍醐灌顶:“桐桐!你的意思是,在上海,除了你和我,没人知道飓风的存在,是吗?” 安桐干脆利落地点着头。 “哇!还真是挺酷的呢!”杨靖儿双手托着下巴,仰头望着天花板,满脸的花痴相。 安桐伸出纤细的食指,用力推向她的脑门儿,摇头无奈道:“你呀!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啊?” 杨靖儿却不以为然地顺着她的力道向一侧摆头,撅着嘴巴:“那有什么关系,智宸是我活下去的大米饭,而飓风......可是我的精神食粮呢!” “切!” 安桐走向一旁,浅笑整理账本,懒得理她。 突然,杨靖儿想起什么似的,“嗖”得一声跑过来:“那你怎么传递信息?据我所知,这两天可没有运输公司肯接单了。” 安桐翻动账本的手顿了顿,收起刚刚微笑的脸颊,齿间说出两个字:“电报!” “什么?”杨靖儿惊讶得抬高了音调,又捂着嘴,凑近她,用气声狰狞着脸问:“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们的发报机已经惹人怀疑了!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安桐一把推开快要凑到自己脸上的杨靖儿,歪着脑袋道:“你以为这两天还会有人关心鹏雁在干嘛么?我已经在复兴路排查了三晚,并没有见到之前的巡逻车。” 杨靖儿杵在那儿,整个表情凝固起来,身体也变得僵硬,此话有理,最近忙于抗战,人人自危,哪有时间管得了那么多。 “可……可是……既然查到过这里,那后台,一定还有人在密切关注,这样做,风险太大!”杨靖儿依旧觉得不妥。 安桐沉默不语,许久,才坚定不移地说出一句话:“事关中田朗野,这条消息,我们不得不发!” 这话,谁都无法反驳,因为这个任务,才是她们回到上海最初的目标,如今有了机会,怎能不抓住? “好!桐桐!电报时间就选在凌晨三点,这个时候,人的意识,最是涣散,说不定……可以躲过那些人的追踪。”杨靖儿在一旁出谋划策。 安桐点着脑袋,粲然一笑,因为杨靖儿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不愧是心有灵犀的搭档。 “你笑什么呀?”眼下面容严肃的杨靖儿瞧瞧安桐,满腹疑惑问。 安桐却没有说破,只是摆摆手,笑得更甜了:“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说着,还竖起两个大拇指以表佩服。 杨靖儿翻着白眼,明知她并非真心夸赞,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你呀!晚上一定要注意,想好就迅速发,要以最快的速度,不能让敌人有一点可趁之机……” 安桐静静听她啰嗦,明明都是些嚼烂舌根子的废话,却没有一点儿想打断她的意思,反而……还有些享受其中呢! 也许,靖儿永远不会知道,安桐留在她身边,是在执行属于她的特殊任务,而这项任务,似乎成了安桐习以为常的生活,形影不离的陪伴…… 第151章 这么近又那么远 初更鸡鸣报晓,杨靖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拉上拖鞋,一步步挪到窗前…… 推开一扇小窗,凉风习习,钻进杨靖儿的睡衣,不禁打了个寒颤,刹那间,睡意一扫而光,眯起来的双眼终于全打开了…… 窗外,愁云满天,它们手拉着手,挨挨挤挤,连这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都不愿放进来,再瞧瞧远处,烟雾缭绕,与这长天一色,分不清哪里是人间,哪里是天宫…… 说来,杨靖儿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雾了……她深深吸了一口雾气,便匆匆收拾起来…… “哒哒哒!” 她踏一双平底皮鞋小跑着下楼,行至餐桌前,小红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可熊智宸的位子……却空空如也。 “智宸呢?还没起啊?”杨靖儿随口一问。 小红边递来筷子,边回答:“我一大早过来的时候,少当家的就不在房间里!” 听到这话,杨靖儿刚送在嘴边的包子悬在空中,眉毛也仅仅紧紧挤在一起:“不在房间?怎么可能啊?昨天晚上还一起吃得饭呢,怎么会?……” 小红却不以为然道:“嗐!少夫人您还不习惯嘛!说不定美乐斯有事,半夜出去了呗,又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杨靖儿轻嚼慢咽口中的早餐,只觉得索然无味,若是曾经,她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可最近战事连天,即便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弟,也没心思出门儿消遣,美乐斯……能有什么事啊! 她匆匆吃完早饭,便脚下生风一般出了门,手包都忘记带了…… 小红忙追出去送手包,刚踏出大门,却瞧不见杨靖儿的身影,莫名其妙地挠挠头嘀咕着:“少夫人是踩着风火轮儿吗……” 说罢,无奈地回了屋…… 早晨的浓雾还没有完全消散,杨靖儿穿梭其中,她没有时间去猜熊智宸在做什么,她现在关心的,是昨晚安桐与她的发报计划是否顺利完成…… 路上,依旧没几个行人,偶尔一队士兵跑步前进,杨靖儿会自觉靠向路边,注视着他们伟岸的身躯。 比起身后出谋划策的军官,杨靖儿更佩服这些冲锋陷阵的英雄,他们每一分绵力的凝聚,才能创造奇迹…… “桐桐?” 杨靖儿用钥匙打开后院的侧门,刚进院子,便忍不住唤起了安桐的名字。 整个空间里,寂然无声,杨靖儿的脸颊霎时紧张,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安桐的卧室。 刚一冲进去,见安桐正在被窝里熟睡,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杨靖儿蹑手蹑脚来到她床前,见她连睡衣都没有换,想来……是熬得太晚,累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换。 她轻捏棉被,给安桐盖得严实一点,便缩着脖子,一颠一颠地出了门。 杨靖儿转头,心里想着:看来……电报的事儿,是成了…… 整个上午,头顶的乌云并没有因为人间的惨淡而有一丝消散之意,反而更加浓厚了,想必谁看到这样的天,都会满目踌躇,懒得出门吧! 芊荨旗袍,意料之中的没见着一位顾客。 杨靖儿指间在算盘边上下跳跃,那熟练的动作,还真像个精打细算的老板娘呢! “靖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啊?”安桐还没洗脸,便挠着蓬乱的头发出来了。 杨靖儿瞟了瞟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没什么客人,累了,就多睡一会儿呗!” 一边听,安桐张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杨靖儿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不洗漱就吃早点,熊智宸会那样看自己…… 原来……是真的……挺吓人的! “你先看着,我去洗把脸去!”安桐慵懒着声音,显然,她的灵魂……还在熟睡。 杨靖儿忙应和着:“对对对,快去快去!快去洗洗吧!” 半个钟头,安桐一身利落的中性打扮出现,柔顺的马尾悬在空中跳跃,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诶?你怎么不问问我,昨天电报的事儿啊?”安桐终于忍不住,凑近杨靖儿问道。 杨靖儿却嫣然一笑,迎着她得目光:“看你睡得那么沉,这结果……显而易见喽!” 安桐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摸着她的脑袋:“可以呀靖儿,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啊?不错,孺子可教也……” 只见杨靖儿双肘撑着前台木桌,靠近对面的安桐:“那我们的安夫子,有什么要教授的,弟子……洗耳恭听!”说着,还双手抱拳,对她作揖。 安桐一掌拍开,牢骚着:“古灵精怪!你这弟子我可不敢收!” 二人你调我侃,谈笑有声…… 片刻,杨靖儿收起玩笑脸,压低声音:“说正事儿,怎么样?情报发出去了吗?” 安桐也随之敛容正色道:“不仅发出去了,我还得到飓风给我们的任务!” 听到这儿,杨靖儿瞪大了双眸,张圆的嘴巴也难掩笑意:“真……真的吗?太好了!他要我们怎么做?” 安桐并未回答,而是来到店门,探出脑袋四下张望有没有人,又紧闭下闩。 回身走近杨靖儿,低声道:“明日十二点,柴伯庸去玉井斋后,我们也潜入,查查他究竟在干嘛?” 杨靖儿却拧着眉毛:“我们出现在那儿,不合常理吧?再说,他可是认识我们的!” “当然不能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出现了,”安桐焦急解释着,“论乔装打扮,你不是最拿手嘛!不过,我们要打扮成日本人!” “日本人?” 安桐歪嘴邪笑:“没错,用你的乔装,再贴两撮胡子,加上我的日语,蒙混过关应该没问题,只是……躲着柴伯庸就行!” 杨靖儿瞬时明白,抿嘴一笑指了指安桐:“多谢夫子,弟子啊……受教啦!” 安桐“嗬”了一声,又道:“还有,柴伯庸出门后,飓风会潜入他家搜寻线索,所以,我们要时刻关注柴伯庸的动静,一旦他要回家,就立刻发信号通知他。” “又是信号,看来呀,我与飓风……也就是一颗信号弹的距离,这么近,又那么远……”杨靖儿托着腮帮子,感慨万千。 安桐无奈叹气,摇了摇头转身…… 留她一人,如痴如醉,浮想联翩…… 如今,敌人已濒临城下,其实每一位地下工作者都做好了准备,无论前路是明是暗,都一往无前! 第152章 我又骗他了 最后一抹霞光沉入动荡的黄浦江,熊智宸掸着一身的疲惫,踏入家门。 “少当家的回来了?”小红忙迎上他,接过他递过来的外套。 熊智宸目光落在杨靖儿虚掩的房门,环视四周空荡荡的屋子,问道:“靖儿呢?还没回来吗?” 小红定立在他面前:“少夫人来电话说安桐小姐身体不舒服,今天要留着照顾她,就不回来了!” 熊智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摆着手示意小红下去,嘴里嘀咕着:“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呢......” “少当家的,晚餐您想吃什么呀?”厨房里的小红破天荒的嗓门吓得熊智宸一机灵。 熊智宸无可奈何地垂着脑袋叹了口气道:“我不吃了,今晚我也有事,你给自己做点儿就行了!” 小红举着锅铲,颠儿颠儿地跑来:“不吃了?你和少夫人是怎么回事,要么找不到人,要么就没什么胃口!” 说罢,怅然若失地扭头准备回厨房。 “等等,你说什么?靖儿最近......没什么胃口?”熊智宸疑惑,要知道,杨靖儿这枚吃货如果连美食都无法酣畅淋漓,那一定,是有什么心事了。 小红“嗯”了一声,一个劲儿地点头:“少夫人这两天都吃得不多,还唉声叹气的,前天下来见您不在,吃了两口就去店里了。” 熊智宸颦蹙英眉,找不到理由...... “是不是......”小红一脸坏笑,挑着眉毛凑近他身旁,“少夫人有喜了?才吃啥都不香啊?” 听到这儿,熊智宸嘴唇紧闭,满脸阴沉,中气十足道:“说什么呢!我是那样儿的人吗?”又伸出食指,直怼着小红的鼻子,“我发现你们是不是被少夫人惯坏了,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啦?......” 小红忙咽着口水,被这噼里啪啦的唇枪舌炮吓得连连败退:“错了错了,少当家的,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消消气,消消气啊!”说罢,就钻入厨房,再没了踪影。 熊智宸喘着粗气,白了一眼,又冷静下来,不行!他得去旗袍店瞧瞧! 随即,他一把披上外套,健步如飞地出了门...... 小红探出一个脑袋,伸直了脖子眺望,见熊智宸走远了,才深深地松了口气,一只手拍拍胸口,安抚自己道:“没事儿啦没事儿啦,这个少当家,简直是吃了火药了!开个玩笑而已嘛!” 天还没有全黑,旗袍店里,就早早地关了门,熊智宸见状,便来到后院侧门,“嗵嗵嗵”敲了起来。 屋里,正谈论今晚计划的杨靖儿与安桐猛地直起腰身,紧绷神经,杨靖儿伸出手掌示意安桐先不动,自己去开门。 “谁呀?这么晚了!”杨靖儿故作不耐烦地提高调子。 门外熊智宸扒过来:“靖儿靖儿,是我!” “智宸?”杨靖儿的声音并未降低,想来......是说给里屋的安桐听,而安桐,也急速钻进被子,佯装病态。 “你怎么来啦?我不是打电话给小红说......”杨靖儿的话,被熊智宸一个温柔地拥抱阻断,整个身子也僵硬地伫立在那里,眨巴眨巴双眸,手足无措。 几秒钟,她回过神问道:“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熊智宸轻轻松开,含情脉脉:“没事儿!就是想你了!” 这话听着肉麻,却让杨靖儿泛红的脸颊爬上一丝涟漪,些许撅着嘴道:“无事献殷情,说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啦!” “怎么可能?”说着熊智宸提起手中的牛皮纸袋,“喏,刚出炉的色泽浓郁,酥脆鲜香的蟹壳黄!少夫人要不要来点儿啊?” 杨靖儿的脸霎时粲然无比,上扬的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上了,一把抢过袋子:“你从哪买的?这些天不是都关门大吉啦?” 熊智宸自鸣得意地扬着下巴,控制着自己满意的嘴角:“那是,你也不看看我这山人,有的是妙计!” “切!” 杨靖儿没多说,一口咬下,发出满足的“嗯......太香了,我要拿去给桐桐吃。” 说着,刚要转身,被熊智宸一把抓着手臂,杨靖儿疑惑回身,望着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熊智宸宠溺一笑,用拇指轻轻擦掉她嘴角的油酥碎屑:“我不进去了,你们一会儿多吃点,我......就是来看看你。” 杨靖儿智者托腮,眼睛眯成一条缝,研精覃思道:“嘶......你不会,是来查岗,看看我在不在店里吧?啊?熊智宸?” “噗”熊智宸忍不住笑了出来,食指刮了刮杨靖儿的鼻尖,又假装愁眉苦脸的说:“是的呀,我怕我这如花似玉的小美妻万一被别人拐跑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杨靖儿撇嘴扭头,懒得看他,谁知,熊智宸忽然凑近,柔软的双唇落在她光滑的额头,仿佛有股电流魔力,游走全身。 “我走喽,这几天乱,晚上没事儿,别出去乱跑。” 熊智宸的话软玉温香,此时的杨靖儿毫无招架之力,只是傻傻地点头。 望着他远去,杨靖儿渐渐收起刚刚眉欢眼笑的模样,因为,她答应他的,已然又成为了谎言,晚上她怎么可能不出去,杨靖儿落寞地关上门,走进里屋。 被子里的安桐都快要被捂出痱子了,见杨靖儿进来,忙咳嗽两声,双目涣散,还真像个感染风寒的病秧子。 “别装了,智宸走了!”杨靖儿无力地坐在桌边,满满一包的蟹壳黄此时也没了一点吸引力。 安桐一听,跳下床,溜至桌前,刚要问话,便闻着了香气逼人的蟹壳黄,双目放光:“蟹壳黄?”还没说完就塞入一块...... 没吃几口,便顿住了,眼前闷闷不乐的杨靖儿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靖儿,你......怎么啦?” 杨靖儿喃喃自语:“我今天,又骗智宸了,我总觉得,这么多的欺骗,怎么对的起他那颗真心啊!” 安桐咀嚼的嘴巴变得缓慢,咽掉那一口蟹壳黄,也严肃起来:“靖儿,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的秘密,不告诉他,是不想他和我们一样陷入危险,你要对得起他的真心,便也拿真心去换就可以啦!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杨靖儿黯然垂目,回想种种,好像一直都是熊智宸在为她付出,而自己,似乎已经习惯那理所当然的一切,却浑然不知......这一切并非理所当然。 第153章 真正的柴伯庸去哪儿了 今日,夜黑风高,接近零点,没有万家灯火,终日飘浮的浓云也遮住了那仅有的一点点月光。 杨靖儿与安桐换上准备好的墨黑色西装,人中处贴上小胡子,安桐贴着八字胡,一切准备就绪,就着昏暗的路灯,钻入那静谧的黑色...... 乌黑黑的柴府洋楼没有一点亮光,也就大门处,两个家丁把守。 杨靖儿和安桐躲在门对面的树丛后,屏息观察...... 须臾之间,二楼一间房子亮起柔色的橙光,没多久,柴伯庸便一身休闲装扮出现在门前。 两位家丁见柴伯庸出来,马上巍然屹立,面不改色道:“少爷!” 柴伯庸却没有抬头,“嗯”了一声拐向右侧,杨靖儿与安桐对视点头,躬身轻脚跟了上去...... 许是怕太过引人注意,柴伯庸并未开车,这也让杨靖儿和安桐趁着夜色朦胧,跟踪更加容易一点。 走过外白渡桥,就来到租界地片儿,虽说熙熙攘攘的人群少了,可依旧灯火通明,华美无比...... 路过美乐斯,石头吊儿郎当出来抽根烟,目光落在她俩身上,杨靖儿瞟见了他,忙一手遮挡半边脸,加快了步伐。 “怎么了靖儿?”安桐跟着她快步走,不解问。 杨靖儿藏着下巴轻声说:“石头石头,快走,让他看见就麻烦了!” 二人匆匆消失于人群之中。 石头叼着未曾点燃的香烟,伸着脖子眺望,总觉得那两个男人那么眼熟,瞧不见了,还呆呆立在那里久久沉思。 玉井斋整个外观,由浅黄色的条状木质搭建而成,白色的油纸窗户堵得严严实实,让你根本瞧不见里面是什么结构,门前两个圆柱形印着图案的红灯笼满满的日本气息。 等等,这个灯笼上的图案,好像......在哪见过? 杨靖儿堆紧了眉毛,努力回忆着...... 柴伯庸四下张望,见无可疑之人,便“嗞溜”钻了进去。 待他进去有一会儿了,安桐理了理西服,粗着嗓子道:“走吧!” 可杨靖儿却木在那里,岿然不动。 安桐疑惑回眸,碰了碰她的手臂,压低了嗓子:“走啊靖儿,想什么呢?” 突然,杨靖儿如梦初醒,紧皱的眉毛也顿时舒展:“我知道了!” 她忙拉回了安桐,指着玉井斋门梁上的灯笼,焦急着说:“桐桐,你快看,那个灯笼上的图案我在柴伯庸的书房见过。” 安桐将信将疑:“你......确定吗?我怎么没见过?” 杨靖儿坚定地点着脑袋:“我很确定,那个锁箱子的锁头上,就是这个图案,因为很特别,我就有些记忆。” “那这个柴伯庸,就一定有问题了!”安桐冷冷道,“不论如何,我们今天都得进去探探底。” 杨靖儿点着头,二人互相整理服装,紧了紧嘴上的胡子,悠闲自在地踏入玉井斋...... 玉井斋的内室里,并不大,除了几个零零星星的散座外,便是四周几个需要拖鞋进入的雅室,甚至......这些雅室也只靠竹帘相隔,放眼望去,似乎,没有一个中国人。 此时,一位身着樱花和服的日本女子,颠儿着小碎步,颔首低眉,笑盈盈来到她们面前,“叽里咕噜”地打着招呼,始终不会抬头与她们直视,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礼仪吧…… 即便是听不懂,杨靖儿也大概知道,是在说什么“欢迎光临”之类的话吧。 她不用操心这个,安桐自然会搞定一切,说话间隙,杨靖儿环顾四周,寻找柴伯庸的踪迹...... 一服务生端着清酒路过她们身旁,径直走向远处角落的雅室,撩起帘子的一瞬,杨靖儿瞧见了柴伯庸的侧脸,瞬时瞪圆了眼睛望向安桐…… 安桐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与女子“屋里哇啦”几句,便随杨靖儿,进入柴伯庸旁边的雅室…… 二人脱了鞋,坐在散着微热的席子上,对视一眼,等着服务生端来酒水。 透过竹帘的微小缝隙,杨靖儿大概看到了三个人影,他们听到旁边坐进了人,似乎有意回避,皆默不作声。 此时,那温柔无比的日本女子进来,端着清酒,轻放在桌上,始终柔声细语,听得杨靖儿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安桐却突然提高了声音,粗着嗓子与那女子对话…… 杨靖儿明白,这也是为了让隔壁那些个人,放松警惕! 女子弓腰出了雅室后,果然,旁边有了动静,可那声音极小,仿佛孩子在玩儿悄悄话似的…… 安桐向后挪了挪屁股,身子也微微后仰,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隔壁的对话……全是日语! 如此,便可以断定,柴伯庸就是潜伏于国民革命军的中田朗野…… 这个谜团终于解开,可更大的谜团又步步袭来,杨靖儿不解: 柴伯庸与智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连他们都没发现这招偷梁换柱,可见中田朗野与柴伯庸极其相像,甚至可以以假乱真,这个世界上真有两个如此相像却在不同国度的两个人吗? 如果眼前的人就是日本人假扮,那么……真正的柴伯庸,又去了哪里呢? 一切的一切,依旧云里雾里…… 此时,安桐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本就大大的眼睛瞠得更圆了,不停摆动的瞳孔难掩心底的不安与无措。 杨靖儿看在眼里,却不能张口说出中国话,只得用嘴型一个劲儿地问着:“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儿啦?……” 安桐根本顾不上看对面的杨靖儿,只是听着,专注地听着。 杨靖儿虽然急得如坐针毡,抓耳挠腮,却也只能干着急…… 许久,对面的几人突然站立,寒暄几句便陆续撩开帘子走了。 杨靖儿忙坐到安桐旁边,用气声问着:“怎么啦桐桐,你怎么这幅表情,他们到底说什么啦?” 晃过神儿的安桐瞟了眼杨靖儿,也迅速起身,压低嗓子,冷冷道:“先去给飓风发信号!其余的……我们出去再说!” 杨靖儿猛然想起还在柴伯庸家寻找线索的飓风,匆匆点头。 二人出了雅室,若无其事地穿上鞋,整张脸上波澜不兴…… 那日本女子“哒哒哒”又迈着碎步过来,安桐跟着她去结账,杨靖儿紧随其后,垂目间,脸顿住了…… 这看似骨软筋酥的日本女子,轻捏双手的虎口处,竟有多年用枪留下的老茧,看来……这家玉井斋,的确有大问题! 第154章 刺眼的钥匙链 摇夜沉沉,整个租界仿佛是被黑色笼罩下的一颗明珠,独自释放璀璨...... 刚出玉井斋,杨靖儿便拉着安桐拐入一条漆黑的小道,匆匆疾走,安桐一脸蒙圈,轻声嘀咕:“靖儿,你干什么?我们得赶紧去给飓风传递信号!” 杨靖儿未回答,架着她“嗞溜”钻入楼间狭小的缝隙,随即食指放在嘴边,做出“嘘”的样子,安桐瞬时心领神会,默不作声。 果然,几秒钟后,两个身材矮小,动作敏捷的日本人跟了上来,左顾右盼,寻找着她们的足迹。 杨靖儿二人屏息凝视,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许是今天的夜太黑,那二人并未注意到狭缝里她们的身影,踱步片刻便匆匆向前走去。 安桐探着身子,见他们走远,与杨靖儿点头示意,从另一方向,窜入主街道,直奔柴府...... “柴伯庸走了有一会儿了,我们过去还来得及吗?”踏上外白渡桥,杨靖儿隐隐不安。 她们的步伐更快了,两条腿倒极速倒腾,若不是怕引人怀疑,早就健步如飞,狂奔起来了。 安桐气喘吁吁,额间已经渗出斑斑汗渍,突然,脚步停顿,杨靖儿也随之急停...... “为什么......”杨靖儿齿间刚要问缘由,正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那晃晃悠悠的背影,不正是柴伯庸吗? 她们一路风驰电掣,竟然追上了赶往家门的柴伯庸。 “怎么办?”杨靖儿调整呼吸,与安桐放缓脚步,尾随其身后。 安桐面色冷峻:“先跟着,一会儿抄小路,赶在他之前应该没有问题。” “嗯。”杨靖儿点着头,与安桐并肩前行,一下桥,二人一齐拐入那条黑漆漆的弄堂,穿梭其中,好在,安桐对走过的路线极其敏感,能准确地找到最节省时间的方案,若交给杨靖儿,还真不一定能绕出去。 片刻,二人来到柴府外,那两个看守院门的家丁正前摇后晃,呵欠连天,连那眼睛都睁不开了。 安桐与杨靖儿相视一点头,离柴府稍远一些的树丛里,点燃信号弹,冲着柴伯庸房间的方向,放飞一抹金色。 不远处,柴伯庸手插着兜正走来,被这信号弹吓得一哆嗦,很快便反应过来,拔腿飞奔向发信号的方向。 杨靖儿见状,忙拉着安桐,拐入弄堂,二人慌不择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身后的柴伯庸亦是如此。 突然,天空一声闷雷敲响,整整沉了几日的乌云终于忍不住要给人间来一次新的洗礼了。 “滴答滴答——”,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额头,可杨靖儿和安桐哪里会在意这些,只是在这黑夜里铆劲儿狂奔。 身后的柴伯庸更是没有一刻停歇,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这黑夜点亮一瞬,柴伯庸就趁着这刹那间的亮光,看清前人的背影,那不正是已经销声匿迹很久的“鹏雁”吗? 他咬牙凿齿,跑得更快了,即便......一场暴雨倾泻而下。 大雨如注,淋透了杨靖儿与安桐的衣衫,眼睛都睁不开了,身后的柴伯庸紧追不舍,很快,她们的体力下降,脚步也变得蹒跚。 不知何时,她们蒙头乱撞蹿出了大道,没有弄堂可以躲藏,只得一路向前,不能回头。 大道上,昏暗的路灯被雨帘遮盖,却依旧能带来些许光亮,柴伯庸望着不远处的她们,歪嘴一笑,从腰间掏出手枪,似乎对活捉“鹏雁”志在必得。 只见,他缓缓抬起枪,滂沱大雨并未让他眨眼,一滴滴雨水打在枪身,飞溅起冰冷的水花,柴伯庸微微缩了缩眼眶,瞄准杨靖儿的腿,准备扣动扳机,嘴角......是忍不住的邪笑。 就在他指尖即将弯曲的那一刻,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正中柴伯庸的手臂。 杨靖儿与安桐应声回头,惊恐的眸子落在地上打滚嚎叫的柴伯庸身上,雨中的角落里,一名高挑的男子一袭黑衣,背对着她们,看着身影,应该......是飓风。 雨雾浓浓,根本看不清是谁,他头也没回,径自走向远处...... 天边,又是一道闪电,整条街道亮成了白昼,而这一瞬,定格在杨靖儿眼中,她看到的不只是似曾相识的背影,更是男子腰间......那熟悉的,又或者说是她亲手制作的钥匙链。 一时间,杨靖儿听不到头顶的雷霆万钧,瞪圆的瞳孔地震一般来回抖动,木木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难道......飓风......是思睿吗? “靖儿!靖儿想什么呢!快走!快走吧,守卫巡警马上就要到了!”安桐小声说。 杨靖儿依旧失魂落魄。 安桐“啧”了一声,拉扯着她转身离开,消失于蒙蒙雨雾之中,留柴伯庸一人在雨泼中狰狞、惨叫...... 二人回到旗袍店侧门,安桐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便拖着杨靖儿回到屋里。 此时的她们,已然成落汤鸡一般,粘贴的小胡子不知何时跌落在雨中,填满布料碎屑的鞋后跟里也能养金鱼了。 安桐忙前忙后,翻箱倒柜地找来几件干衣服,扔到杨靖儿面前,道:“靖儿,快换上,别着凉了!” 说罢,头也没抬便自己一件件脱着外套,开始换衣服。 偶尔抬眸间,瞧见了杨靖儿魂不守舍的样子...... 安桐的手悬在空中,顿了一顿,边扣着扣子,边向杨靖儿走去。 “靖儿?” 她声调很低,显然,并未拉回杨靖儿的魂魄。 安桐眉头一蹙,伸出手摇晃着她的胳膊:“靖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听不到我说话呢!” 杨靖儿被她这一晃,终于转动起了眼珠,落在安桐关切的眸子上,舔了舔嘴唇道:“啊?哦......没什么,就是在想,开枪打柴伯庸的人,到底是谁啊?” 安桐帮她脱去外套,猜测道:“应该......是飓风吧!在那么黑的雨中还能打中柴伯庸的手臂,也只有他又这个本事了。” 杨靖儿眨巴双眼,似乎都不会呼吸了,自己都不知道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是怎么换掉的...... 那电闪雷鸣中刺眼的钥匙链,她断然没有看错,如果那人真的是飓风,那么思睿之前在轰炸实验基地那晚,出现在北山就更加说得通了。 杨靖儿不敢相信,这号传奇人物,竟然会是身边那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白思睿。 第155章 桩桩件件都意料之外 “这雨真是大,说下就下,还好是在我们发了信号之后,不然……真麻烦了。”安桐端来姜汤,庆幸道。 杨靖儿手上挂着干毛巾,任由发间的雨水“滴答滴答”,却呆呆地不去擦。 安桐见状,轻放姜汤,长叹口气:“杨靖儿,你刚刚在雨中看到什么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 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果然凑效,回过神的杨靖儿忙歪起脑袋,擦着发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呀?就是被雨淋懵了嘛!” “不可能!你这个样子,一定是……” “啊啾——啊啾——” 安桐话说了一半,被杨靖儿连连打出的喷嚏打断,心疼之余,忙递上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把这个喝了,头发擦干,捂着被子睡一觉,发发汗,不然生病了,有你好受的!” 她话语间透露着埋怨,也含着掩不住的关心。 杨靖儿“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擦擦嘴边,眯起双眼傻笑…… 她只知道,目前还不确定思睿是不是飓风,贸然告诉安桐,想必他们更加难以自在相处,甚至……会为了避嫌,不再见面,这对安桐来说,的确不太公平。 就让这个秘密,暂且……留在自己心底吧! “哎——” 安桐的这一声长叹,让杨靖儿猛地想起什么:“对了桐桐,玉井斋你到底听到他们说什么了,表情那样反常,你快来给我说说……” 杨靖儿紧紧凑过来,刨根问底。 只见安桐的双颊愁云密布,表情惨淡,失落黯然道:“他们三个,如果我没猜错的,都是此次战斗的操纵者,而今天,他们竟然在谈论停战协议。” “停战协议?”杨靖儿嘀咕,陷入沉思…… “嗯,我不明白,他们似乎已经断定,我方会与之签订停战协议,竟还高谈阔论要如何利益最大化!”安桐控制音调,却掩不住满脸的愤怒。 此时,杨靖儿努力回忆着历史课本,到底……这份停战协议是如何签署的。 安桐并未注意到低头沉思的杨靖儿,继续道:“我就不信,闸北那么牢固的防守,能被他们破了?” 杨靖儿突然抬眸,安桐一语惊醒梦中人,防守的确没有被突破,可他们偷袭浏河成功,才逼得军队被迫退守第二道防线…… “靖儿……靖儿?”安桐捏着嗓子,伸过脖子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杨靖儿猛地望向她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当然在听啊,这么看来……柴伯庸就是中田朗野,而且,他们正计划着停战!” 安桐点点头:“应该……就是如此!” “那我们赶快给翔叔发去信息,告诉飓风柴伯庸的真正身份!”杨靖儿激动道,又仿佛泄了气一般,“等等,还是……先别说了……” “为什么?”安桐疑惑。 “啊啾——啊啾——” 杨靖儿的喷嚏打个不停,看来是生病了。 安桐搀扶着她,轻轻躺好,盖上棉被柔声说:“你还是休息吧!不然明天你们家熊智宸得埋怨我了!” 一抹涟漪爬上杨靖儿脸颊,待安桐出去后,表情……渐渐消失…… 告诉飓风,就等于是告诉了思睿,他若是知道思楠的未婚夫竟然是一个日本人,这打击……得有多大啊! 可这件事传送与否,又岂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还有,日本人偷袭浏河,自己能不能去阻止,让这份停战协议无法签署呢…… 窗外,雨声雷声交错演奏着夜的凄凉,许是太过疲惫,杨靖儿的睫毛开始打架,直至完全闭合。 今日之事,桩桩件件都意料之外,让人难以消化,对于杨靖儿来说,更是不知所措…… 东方破晓,一抹红光钻出地平线,昨晚的滂沱大雨不知在夜里几时停歇,漫天的乌云也悄然离开…… 被这暴雨清洗过的天透净清澈,连游走于身边的空气也变得沁人心脾。 “靖儿大懒猪!起床啦!”安桐伸进脖子,吊着嗓子道。 杨靖儿却没有搭理她,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安桐白了一眼,一蹦一跳跑到床前,掀起被子:“起吧起吧,你不知道外面空气有多好,这都快十点啦!” “嗯——在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杨靖儿苦苦哀求,红扑扑的脸蛋儿面向安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安桐见她脸色不对,瞬时沉下了脸,伸手捂着她得额头,挤紧了眉毛:“啧,发烧了,看来昨天那碗姜汤没管什么用。” 嘀咕几句,便扶起昏昏欲睡的杨靖儿,给她换衣服:“靖儿,来,穿好衣服,我们去医院,你发烧了,可不能耽搁。” 杨靖儿疲软无力,任由她给自己换着衣服,又穿上鞋,眼睛……却怎么也没有力气睁开。 门外,昨日的瓢泼大雨洗礼后,是一个个还未干涸的水坑…… 安桐顾不得那么多,“啪嗒”踩上去,飞溅的水花浸透了裤腿,打湿了脚踝…… 此时的她心急如焚,往日抬头就能见到的黄包车师傅,今天怎么一个也见不着,真是急死个人。 安桐碎步小跑着,寻找黄包车,嘴里不停嘀咕:“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给智宸打电话?” 想到这儿,便猛地转身,恰好撞到一结实的胸膛,本能的后撤差一点摔倒,还好有双手掌,扶住了她…… 安桐定睛一瞧,竟是思睿。 “安桐?你这是怎么啦?火急火燎的?”思睿依旧文质彬彬,慢条斯理道。 见到她,安桐灿然一笑:“思睿,太好了!靖儿发烧了,你能送她去医院好吗?” 此时的安桐,顾不得寒暄,将自己满心担忧一股脑全倾倒给他…… 而听到这话的思睿,即刻紧张起来,刚刚微笑的脸也陡然消失,也许,事关杨靖儿,他总有些许不冷静吧! “靖儿在哪儿?你带我去!” 安桐点点头,带思睿马不停蹄回到床边。 此刻,杨靖儿双颊绯红,不知是昏昏沉沉还是睡意正浓,思睿忙上前,轻抚她得额头,眉间皱了下:“这么烫?为什么现在才想着去医院?” 安桐缩在一旁,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思睿并未注意到身后那双黯然失落的眸子,只是径自抱起杨靖儿,匆匆出了门。 安桐不自在地眨眨眼睛,小跑着追了出去,眼下……不是给靖儿治病最重要吗,怎么心里……会这么疼呢? 第156章 成了病猪还不忘吃 思睿的车在杳无人迹的马路上疾驰,晃动的车身摇醒了靠在安桐肩上的杨靖儿。 她缓缓打开沉重的双眸,看清了驾驶位上思睿,霎时变得清醒。 “白......白大哥?你......你怎么在这?” 思睿见她醒了,嘴角自然上扬,柔声细语:“我去复兴路办事,刚好撞见了安桐在叫车,这才知道你生病了!” 杨靖儿转头,和安桐对视一眼,才知道自己竟然烧得那样厉害,连怎么上的车都浑然不知。 她又望了望思睿的背影,吭吭巴巴道:“谢谢你啊,白大哥......” 思睿却忍不住皱眉,靖儿什么时候与他变得这么生疏了,想来......是烧糊涂了吧! 洪恩医院虽是上午,却人头攒动,进进出出的不乏身着戎装的士兵。 思睿与安桐轻扶着杨靖儿,走入其中,就诊、开药...... “少夫人体质曾经严重受损,这次的风寒感染严重,需要留院观察两日,无碍了再回去,饮食要清淡,不能吃得太油腻......”医生悉心嘱咐,安桐与思睿洗耳恭听。 而病床上的杨靖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思睿腰间,那个有些磨旧的钥匙链。 “好,医生,麻烦你了。” 思睿回身,杨靖儿即刻坐直,摆动的瞳孔无处安放。 “安桐,你照顾靖儿,我用医院电话通知智宸。”思睿察觉到杨靖儿的异常,并未追根究底。 杨靖儿龇着牙齿,褪去红晕的脸上全是假笑,冲着思睿道:“呵呵呵,好好......” 安桐疑惑不解地望着她,也觉出她的异样。 思睿无奈歪头,出了房门。 安桐一屁股坐在在她身前,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仿佛一个人体扫描仪,看得杨靖儿心里毛毛的。 “怎......怎么这样看着我啊?”杨靖儿下意识后缩,无辜地望着她。 “你......”安桐食指指着她,满脸狐疑,“不正常!” 杨靖儿挑着眉毛,躲闪着她的目光:“哪有,呵呵呵......” “啊......呀”说着打了个哈气,钻入被窝,送给安桐一个后背。 安桐无奈叹气,给她盖严实后,便出门去...... 可此时的杨靖儿,吃了药后,整个身体没那么燥热,也全没有一丝睡意,咬着拇指的指尖,游思乱想。 突然,门“吱呀”开了,听这轻轻的脚步声,应该是打完电话回来的思睿。 杨靖儿下意识紧闭双眼,假装睡着,因为,此时的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思睿,只有这样,才不至于露出破绽吧。 思睿温柔善睐,徐徐来到她身旁,将被子盖好,没有做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品读起来。 杨靖儿始终背对着他,动都不敢动。 “咕噜噜......” 正当此时,不听话的肚子严重抗议,那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房间格外刺耳,甚至有些“轰鸣”。 思睿没有抬头,只是应着这声音抬起了眼眸,望着床上的杨靖儿,双颊上扬...... 杨靖儿翻着白眼,霎时红了脸,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嘀咕:杨靖儿,智宸说的没错,你真是头猪,一顿不吃就开始哼哧,丢死个人了! 接着,又是“咕噜噜”的声音,杨靖儿忙伸手去捂肚子,用力挤压,希望这样能让叫声小一点。 思睿看到这小动作,便知道她并没有睡着,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放下书起身,抿了抿嘴唇,故意拐着嗓子道: “诶呀,洪恩医院附近有条小吃街,我得去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小笼包?千层酥饼?蟹壳黄?白斩鸡......” 这些话对杨靖儿来说简直是一万吨暴击,要不是紧闭双唇,恐怕整个枕头都要被她的口水浸湿了。 思睿颔首浅笑,故作转身离开,杨靖儿终于忍不住了,“嗖”得转过身,语速极快:“我想吃酥饼,还有小笼包,最好来点醋。”说完还不忘咽咽口水。 思睿回眸,宠溺一笑:“好,你先躺着,我去给你买。” 杨靖儿连连点头,笑弯了双眼,心满意足地乖乖躺下,静待美食的洗礼。 思睿轻声关门,刚好迎上了取药回来的安桐,二人四目相对,安桐却不自觉躲闪着。 “那个......对不起啊,刚刚在店里说话重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有点着急,才胡言乱语的。”原来思睿也不是全没有注意到一路落寞难过的安桐。 安桐的脸黯然一瞬,又破颜粲笑起来,一巴掌拍着他的肩:“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又没当回事儿!” 思睿听她这么说,如释重负般随着她笑:“我去给靖儿买吃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随便啦,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呗!” 安桐渐渐收起刚刚挤出来的假笑,目送思睿匆匆下楼的身影,也许,自己的率真曾让他动摇过,可是那颗心门之后,早已封存着一个杨靖儿,即便他知道与她永无可能,也不愿打开这扇门,放过自己。 安桐不禁低眉苦笑,自己苦苦想要到达的地方,似乎近在眼前,又远在千里...... “啊啾!......” 杨靖儿的烧退了,可这接连不断的喷嚏着实看着就很难受。 “靖儿!” 突然打开房门冲入的熊智宸,惊着正在擤鼻涕的杨靖儿,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诶有妈呀!你是踩了风火轮儿了吗?吓死我了!”杨靖儿用她浓重的鼻音发着牢骚。 熊智宸不由分说,上前伸出手掌摸着她的额头。 杨靖儿乖乖呆立,瞪圆了眼睛眨巴眨巴道:“烧退了,医生的药效不同凡响吧!” 熊智宸松了口气,又恶狠狠瞅了她一眼,将棉被裹在她身上,埋怨着:“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还照顾安桐,把自己照顾病了!” 一旁的安桐尴尬地挪出了门。 “不是下雨了嘛。我......我出去收衣服,就淋了一点点,谁知道就着凉了!” 杨靖儿撒娇卖乖,让熊智宸毫无招架之力,无奈叹口气,扶着她躺下:“行了,睡一会儿吧你!” “我可不能睡!”杨靖儿竟自己又坐起来。 熊智宸疑惑定在那里:“为什么?” 杨靖儿舔了舔嘴唇,又深深咽着口水道:“白大哥给我买小吃去啦!哈哈哈......” 熊智宸无力冷笑一声:“都成病猪了,还不忘吃!那也给我盖好喽!” 她乖乖点头,笑面生花...... 他轻坐床边,柔情似海...... 第157章 那双手乍明乍灭 在医生的“悉心”照料下,杨靖儿整整瘫在床上两日,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今天终于出院了。 杨靖儿如脱缰之马飞奔出医院,钻进汽车,熊智宸紧随其后…… “少夫人,请问我们要去哪里?专职司机为您服务!”熊智宸阴阳怪气着。 杨靖儿眼睛骨碌一转:“听说浏河那儿有一家老字号白斩鸡,我想去尝尝。” 熊智宸翻着白眼。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思睿买来那么多小吃,让医生撞见,愣是一口没让我吃!这两天的白粥喝得我打喷嚏都是白米饭!再不吃点荤腥,我恐怕就得上抢救台了!”杨靖儿仿佛受了十级虐待,诉着苦水。 熊智宸听着这“紧箍咒”忙双手求饶:“行行行,现在就去,马上走,少夫人饶了小的,先让嘴巴歇一歇,一会儿能多吃点儿!” 说着,一脚油门,奔轶绝尘…… 杨靖儿故作得意地靠在座椅背上,谁也没注意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沉重…… 去浏河,并非真的嘴馋,她只是想探探风,日军要偷袭那里,自己一个已知未来的人,是不是可以尽自己的力量,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呢? 这样,那份不公平的停战协议,不也就不用签订了吗…… 车停靠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店门前,杨靖儿打开车门,这里……的确冷清…… “喏?就是这里啦!”熊智宸伸出手指了指头顶的牌匾。 杨靖儿却回身,望着空荡荡的江边,并没有人值守,只有远处这个现搭的小营地,看上去……简陋不堪。 “靖儿?” “啊?哦……这里呀,快进去快进去瞧瞧!”说着,挎上熊智宸的胳膊窜了进去。 踏入狭窄陈旧的小门,里面……别有洞天。 虽说陈设都是些破旧的木桌木椅,却坐着满满当当的老人妇孺,或喝茶,或聊天,或来口清爽的白斩鸡,好不惬意。 门外战火纷飞,竟然还有如此悠闲自在的地方,真是另杨靖儿匪夷所思…… 熊智宸牵着她坐入角落一张方桌前。 “二位来点儿什么?”小二顺势过来,他不像其他饭店的服务生低头哈腰,谄媚殷情,倒像邻居一般寒暄。 “来份白斩鸡,千层酥,再来壶茶!”熊智宸应和着他。 小二点点头,便转身下单…… “看来,你常来这儿啊?”杨靖儿双肘撑桌,一副看戏脸。 熊智宸却不以为然道:“现在来的少了,凡是老上海人,或多或少都来过这里吃过白斩**!” 杨靖儿微微点头,四下环顾,人们“侬长侬短”地谈论是非,与其说是在惬意自在,倒不如说是这里给了他们蜷缩逃避的一席之地…… “想什么呢?”熊智宸凑前问。 杨靖儿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这样,挺好的,不谙世事,只谈家常。” 熊智宸抿嘴笑了,点着脑袋道:“的确!” “来喽!二位的白斩鸡!” 小二不知从哪个桌边钻出来,吓得杨靖儿一机灵,又无奈看着熊智宸尴尬笑笑。 这白斩鸡的确皮爽肉滑,蘸着酱油更加肥嫩鲜美…… 杨靖儿大快朵颐,吃得乐不思蜀。 熊智宸在一旁递过纸巾,看着她狼吞虎咽,“啧啧”几声,摸着下巴,故作思考。 “你啧什么呀?快吃啊!”杨靖儿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催促他也一起吃。 熊智宸摆摆手道:“我在想,以后要喂饱我家少夫人的肚子,还得更加努力赚钱,不然,谁给点儿好东西岂不就跑啦?” 杨靖儿放慢咀嚼速度,瞠目怒视,随即又双眼弯弯:“你猜对了,我就那种为美食无条件折腰的人,所以,为了不让别人把我勾跑了,你得定期投送美味!” “噗——”熊智宸宠溺一笑,“好,我尽量……” 二人在这样烘热的氛围中,也难得的打情骂俏,谈笑有声…… 水足饭饱后,杨靖儿与熊智宸和老板娘寒暄告别,出门后,恰好,迎上了黄昏金黄的晚霞。 这向晚的微风抚在脸上何其舒服啊,杨靖儿眺望江边:“智宸,今天……几号了?” 熊智宸眉头一蹙:“应该是三月一号了吧!” 杨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偷袭……就在这一两日了。 “我想去那儿看看!”杨靖儿指了指远处的小营地。 熊智宸不解地望着她:“你去那干嘛?现在人们躲都躲不及呢!” “好奇嘛!我就去瞧一眼!”说着,双腿却早已迈开。 熊智宸只得跟在后面…… 杨靖儿步履匆匆,没有一点观察之意,倒像是有什么目的。 她的反常举动惹得熊智宸满腔怀疑。 即将到达营地,杨靖儿还未看清里面有什么,突然觉得心跳骤停一秒,她猛地刹住脚步,一手捂着胸口。 熊智宸的脸霎时紧张,上前扶着她的肩关切道:“靖儿,怎么了?” 杨靖儿细细感受,好像又恢复了正常:“没事,应该是跑得快了……” 她没多想,又向前走,刚迈出脚步,心脏即刻有了反应,揪住的心跳让她呼吸都困难了…… 杨靖儿再次捂住胸口,大口呼吸…… “怎么了靖儿!哪里不舒服,你快说啊!”熊智宸急得声调也跟着提了起来。 杨靖儿瞳孔左右摆动,难道…… 她不相信,又迈了一步,这一次……她胸前的手若隐若现,有几秒甚至透明,杨靖儿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这是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差一点要灰飞烟灭了…… 熊智宸一把握住她乍明乍灭的手,脸上的惊恐,一点都不亚于杨靖儿,因为……这不是他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每当这种情况出现,杨靖儿都很危险。 他努力控制呼吸,搂着杨靖儿转身:“走!我们回家!回家……” 杨靖儿木木靠在他的胸膛,随着他的步子,缓缓来到车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上得车…… 驾驶位的熊智宸,颤抖着握着方向盘,不停吞咽口水,这样的害怕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他以为,杨靖儿再也不会消失,可今天,他慌了…… 晃过神的杨靖儿瞟了瞟他抖动的双手,心疼不已,伸出手放了上去:“智宸,我没事……” 熊智宸转头,感到她手掌的温度,迎上她柔软的双眸,挤出一抹笑意。 杨靖儿的身体随车摆动,她明白,今天得一切不过是在告诫她: 历史……不容改变…… 第158章 你知道白头雕吗 落日的余晖铺洒大地,并没有几个人愿意欣赏这头顶的绚烂,也就两只鸟儿的剪影在枝头缱绻。 熊智宸的车奔尘而来,停在熊府门前…… 杨靖儿下车之时,他已经走近身旁,紧紧地抓起她的手,二人踏着夕阳,徐徐走入主厅。 “少夫人,您出院啦?”小红不解风情的凑过来,面露苦色,“瞧瞧,这都瘦了一大圈了,我得赶紧去做饭。” “不用了!”杨靖儿叫住了正要钻入厨房的小红,“我……和智宸在外面吃过了。” 小红应声回头,这才瞧见了二位主子异样的神态,滴流转着眼睛,“嗯”了一声便溜之大吉。 “我先回房间了。”杨靖儿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事中回过神来。 熊智宸微张的嘴巴似要说些什么,又紧闭,确实......不知如何说起,只是望着杨靖儿疲惫黯然的背影上楼,心里,忐忑不安。 “嗵”!杨靖儿背靠房门,双目呆滞地望着窗外枝头的那两只鸟儿,唧唧喳喳,唱破寂寥的天空…… 今日,她头一次有了想要改变历史的想法,却被现实当头一棒。 杨靖儿抬起刚刚忽然消失的双手,冷冷地看着,面容无波无澜,又紧紧攥着手心,从颈间掏出清姐留下的那条项链。 项链底端的戒指还有丝丝温度,杨靖儿叹了口气,如果今天自己不顾一切走进那片营地,告诉他们偷袭事件,是不是,就会像梁清一样,消失于尘埃,且......无影无踪。 曾经灿若星辰的眸子在此时暗淡无光,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无法阻止、无法改变,这种无力感让杨靖儿无所适从...... “噔噔噔!” 正当她思绪惆怅,身后的门响了。 “靖儿?睡了吗?”是熊智宸试探的声音。 杨靖儿深呼吸,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打开门:“大哥,天还没黑呢!我怎么会睡啊?” 熊智宸见到这张脸,笑靥生花,又挠着脑袋,躲闪着她的目光,吭吭巴巴道:“没睡啊?那个,要不......我们去听戏吧!听说今天剧院是名角儿呢!” 杨靖儿透过这双装满自己的眼睛,深深知道,他哪里是想去听戏,不过是害怕自己突然消失,才绞尽脑汁想出的法子罢了! 二人四目相对,熊智宸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眨都不眨一下,期待她同意,杨靖儿的脸颊缓缓上扬,嗓子里难得温柔道:“好!去听戏!” 熊智宸破颜而笑,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杨靖儿,她主动递过右手,牵着他,走出房门,如那枝头两情缱绻的鸟儿,不问世事,只看眼前人...... 杨靖儿与熊智宸踏入剧院,好戏,即将开场。 这里并没有像她想得那样冷清,看来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消遣似乎成了生活的习惯,无所谓天时,更无所谓人和...... “呦!少当家的可是好久都没来了!”剧院小厮弓背哈腰,带引着他们坐到二楼的正对舞台的卡座,殷情十足。 “今天,是什么戏啊?”熊智宸舒服地靠着椅背,随口一问。 那小厮兴致盎然:“二位可来着了,霸王别姬,经典中的经典。” 杨靖儿挑眉点头,的确是经典...... 琴瑟和鸣,二位演员粉末登场,一开嗓,便是余音绕梁,惹得台下一片叫好。 和着京剧独特的配乐,两位演员时而转圈,时而舞袖,唱念做打精准到位,功夫了得。 杨靖儿曾觉得京剧虽为国粹,却节奏缓慢,不得年轻人青睐,而今看来,的确别有一番韵味。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杨靖儿与熊智宸品着茶香,赏着戏剧,这一刻,已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台上的虞姬,一把鸳鸯剑在手,动情起舞,娇媚多姿,一句“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唱出了多少无奈与苦楚,曲终人散,一刎便是阴阳相隔...... 看着她柔软倒下,杨靖儿湿了眼眶,这倾国倾城的女子何等坚贞不屈,令人五体投地。 伴随着西楚霸王乌江挥剑自刎,一曲毕,肝肠寸断…… 台下掌声轰鸣,二位演员鞠躬至谢。 杨靖儿也随着大家一齐鼓掌,伶人做戏,却戏如人生。 “怎么样?还不错吧!”熊智宸凑近道。 杨靖儿撇嘴点头:“嗯,的确称得上名角儿!” 熊智宸满意地靠在椅背,有感而发:“人家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偏偏这个虞姬,要与霸王同生死,这样痴傻,我要是那项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早早地把她送出去,让她过新的生活才是。” 杨靖儿抿口茶润了润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智宸,你知道白头雕吗?” 熊智宸被她这一问,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白头雕是一种大型猛禽,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杨靖儿撑着椅把,凑近一点,“如果不幸其中一只死了,那另一只绝对不会另找新欢,甚至不会苟且偷生,或冲向悬崖峭壁撞死,或不饮不食,在忧伤中……决然而死……” 熊智宸的脸渐渐变得沉重:“所以,你觉得虞姬就和这白头雕一样,忠贞不渝,同生共死。” 杨靖儿微微一笑,转头望向舞台上作揖的两位演员,叹道:“情到深处,已经进入骨血,是说不清对错的,爱人离去,就是抽筋剔骨,留下一副皮囊,又有什么意义呢?” 熊智宸的目光,温柔地盯着眼前自己不太熟悉的杨靖儿,歪嘴浅笑:“总之啊,如果危险发生在我身上,你可得离我越远越好!” 杨靖儿猛回头,迎上他的眸子,熊智宸的玩笑脸被她这满目的严肃惊了回去。 只见她凑的更近了:“你不是我,怎么知道那个时候,我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呢?” 二人久久相视,熊智宸头一次在杨靖儿的眼中看到了至死不渝四个字,心头的暖意融融,也许此刻不需要过多的话语,便早已心心相印了…… “轰隆隆——” 门外的一声巨响,惊起四座,七嘴八舌间出门一探究竟。 杨靖儿和熊智宸也猛起身,顺着人群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听得到震天动地的轰炸声,“噼噼啪啪”的子弹声,远处漆黑的夜空,独有那一片,被炸得火红…… 杨靖儿顿在那里,霎时明白,该来的总会来。 见着这场面,人人自危,一眨眼的功夫,门前便只剩杨靖儿和熊智宸。 熊智宸看到眼前的轰炸,瞠目结舌,难掩惊讶…… 又镇定牵起杨靖儿,直奔熊府…… 第159章 娶我,是当真的么 “卖报卖报,日军占领浏河,宣布停战,国民政府或将被迫签订停战协议……卖报卖报……” 卖报小孩儿穿梭于街道两侧,来往的行人流星赶月,近两个月的日军猖狂的轰炸攻打,另整个上海人心惶惶。 “给我一份报!” 杨靖儿去往旗袍店的途中,听到小孩儿的叫卖,忍不住要看看。 报纸上字字灼眼,虽然自己知道,等签署了停战协议,一切要恢复到事变之前的样貌,可是……真的能完全恢复么…… 不知何时,自己机械般的双脚,已经走到旗袍店门前,今日……依旧没有一个客人。 “靖儿……你……也看到啦?”安桐见她手中的报纸,顺势问道。 杨靖儿叹了口气,行至前台,桌前赫然摆放着一模一样的报纸,看来……安桐也是认真看了的…… “哎……这个中田朗野的本事,还真是不小,本来快报捷的战事,愣是让他搅得功亏一篑!”安桐话中带刺,语调阴沉。 杨靖儿突然转身:“桐桐,柴伯庸就是中田朗野的事,你报告给翔叔了吗?” “嗯——说啦,当天晚上你睡着我就发了电报啦!”安桐应道,“目前形势严峻且复杂,上面得意思,让我们先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能等到什么时候?”杨靖儿语调提高,焦急万分。 安桐知道这些日子不作为,让人束手无策,她憋着这口气也是情理之中。 “靖儿,如今的大环境非你我能看得透彻,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不知哪天自己就跌入算计之中了……” 安桐的言近旨远,另杨靖儿渐渐平静,没错……如今的局势,也只能按兵束甲,以待时机…… (柴府) 冰冷的书房里,柴伯庸正仰在皮质座椅,双脚掸着书桌边,摇晃脑袋,摆弄手中的钢笔。 “咚咚咚——” 敞开的书房门前,白思楠正双手环抱,倚着门框,歪头望向他…… 柴伯庸即刻坐的端正,不自然地整理整理衣服,结巴道:“思……思楠?你……你怎么有空过来!” 思楠垂头冷笑一声,闲庭信步走进书房:“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妻,难道过来,也得向柴调查员报备么?” 柴伯庸望着她的这张不动声色又冷冰冰的美丽脸庞,面容也渐渐凝固,也就一瞬,又破颜一笑:“哈哈哈——当然不用了,你可是我柴府未来的女主人,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喽!” 思楠歪嘴一笑,把柴伯庸的思绪拉回了过年之前。 (回忆) 整整两日的搜寻,柴伯庸与思楠愣是没在鬼阴山找到“鹏雁”的下落,可见,他们已经逃出生天了…… 暗黑的国民政府大楼内,部长办公室里,高启正咆哮着:“你说说你们两个,满山的兵,抓不住一个鹏雁!你说我培养你们有什么用!啊?” 思楠与柴伯庸面对高启,如两个木头桩子站得笔直。 “思楠呀!不是我说你,你自从来了我们这儿,我也没亏待你吧!看在你哥是白会长的份上,给你几分薄面,好歹,你干点儿实事儿吧!”高启专攻思楠的痛处。 果然,思楠怒火中烧,向前迈出一步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柴伯庸拦下…… “高部长,这件事怎么能怪思楠呢?我不也跟着找了两宿嘛!那个鹏雁就像插了翅膀,要不就遁地了!实在狡猾,这您去了……也不一定能抓着……” “你闭嘴!”高启大喝一声,“你以为我不说你,你就没事儿啦?啊?出动那么多警力,全让人家遛着玩儿,丢不丢人啊?你们都给我出去,好好思过!” “得嘞!您消消气儿!” 说着,柴伯庸拉着满目愤怒的思楠,出了部长办公室。 二人出了政府大门,思楠扒开他的手,边向前走冷漠道:“你何必帮我说话,惹得一身骚!” 柴伯庸小跑着追上她,邪嘴一笑:“我得护着你嘛!” 思楠嘴角抽动,没有说话,冰冷的脸颊变得微微柔软…… 柴伯庸扭头望着远处的滚滚江水,不敢与之对视,嘀咕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从小就想娶你当老婆的!” 此话一出,思楠闲散的步子顿住了,淡漠的眸子里似乎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柴伯庸见她定在那儿,尴尬着抠抠耳朵说:“嗐!这事儿也不新鲜,大家都知道,你也别有负担,想那么多干嘛?呵呵呵——” 思楠却突然抬起眼皮,凝望着他,这让柴伯庸心中无数,两眼无处安放…… “柴伯庸!” “啊?怎么啦?” “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思楠依旧冷若冰霜。 柴伯庸仿佛被架在悬崖峭壁,不敢动弹:“什么?什么是真的……你在说什么呀?” 思楠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语速:“娶我……是当真的吗?” 柴伯庸听到这话,舌头似乎打了结,僵硬着说不出话来…… 思楠见他这幅德行,抿了抿嘴便转身离开! “真的!是真的!我是想娶你!” 柴伯庸见思楠要走,搓手顿足间喊了出来,虽然……欺骗了她自己的身份,可对她得感觉,怎么能骗得了自己的内心呢…… 思楠的背影停顿了下来,随即转身: “好!我答应你!” 她的脸虽然毫无波澜,身体却背着这灿烂的阳光,照进柴伯庸同样冰冷的心房…… 即便察觉此事来得蹊跷,那又何妨,对于柴伯庸来说,心底……是真的欣喜若狂! (回忆结束) “你在想什么呢?” 思楠的一句话,拉回了柴伯庸回忆的思绪。 “哦……没什么……”柴伯庸挤出一抹笑意,应和着。 思楠悠闲地行走在柴伯庸的书房,看似无聊地摸摸这儿,瞧瞧那儿…… “要签停战协议了,你知道吧!”思楠道,并未看他。 柴伯庸轻点钢笔的食指顿了一下,无奈道:“当然知道啊,如今我军处于被动,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思楠扭过脑袋,身体并未转动:“看来你……并不排斥这次停战。” 柴伯庸抬眸,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盯着她说:“思楠,这事儿……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思楠冷笑,又回过头,没有作声,指间滑动至书架上的日文书时,不禁停顿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抽出一本中文书,看起来…… 柴伯庸始终盯着思楠的后背,他又何尝不知,她的话别有深意…… 第160章 隐藏的任务 终须所望,中日双方签订停战协议,双方同时撤军,划上海为非武装区,我国不得在上海至苏州、昆山一带地区驻军,而日本则可以在许多地区驻军,使上海成为日本侵华的重要基地。 国民政府正式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开始了第四次围剿活动。 …… “侬记住啊!来了新样式一定来个电话好唔啦!”一妖娆女子从旗袍店出来。 杨靖儿也笑脸相送:“一定一定,李太太您慢走啊......” 芊荨旗袍店随着战乱冷清了几个月后,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来光顾的小姐夫人也是络绎不绝。 翔叔前几日递来消息:国民政府在全力搜共,务必隐介藏形。 “靖儿,你猜猜……昨晚我看到什么了?”店里没了客人,安桐道。 杨靖儿喝口茶水有气无力地说:“什么啊?” 安桐瞟了眼门口,走近一些,压低嗓音:“那辆......信号接收车又出现了。” 杨靖儿猛地直起腰身:“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们又开始搜寻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必须谨慎行事。”安桐一本正经道。 杨靖儿定了两秒,又泄了气般靠在椅背:“不然也没什么事要我们干,还能谨慎到哪儿啊?” 安桐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也对!” 片刻,杨靖儿猛地起身,“嗞溜”窜到安桐面前:“桐桐,你说在上海,有那么多地下工作者,你还能时不时地去找一些我们的同志分配任务,帮帮忙,我就好奇了,他们......都在哪里潜伏呀?” 安桐扒拉算盘的手指突然悬在空中,挑着一根眉毛望向她,目光如炬。 杨靖儿霎时明白,故意伸出一只手,轻抽自己嘴巴:“叫你多嘴!不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吗?该抽!该抽......” “你呀!”安桐摇摇头,垂目继续算起了账本。 组织挑选杨靖儿做“鹏雁”,除了她惊人的学习力外,无非是看上她和梁清同样干干净净的背景,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人。 别人就是要查,也无从下手,整个地下党的网链,她和飓风就是两个支点,直属于上级管辖,这样,如果其他人不幸被抓,也根本说不出他们所在。 而安桐,被安排在杨靖儿身边,也有她......隐藏的任务。 这一切,安桐并不能告诉她...... 正当二人各司其职,门外走来一位月貌花容、身姿窈窕的女子…… 安桐定睛一瞧,表情瞬时凝固,眼前的人,不正是那晚柴府晚宴,与思睿共舞的婀娜女子吗? 杨靖儿也定了定,瞥了要安桐,随即笑逐颜开迎了上去:“这不是辛洁......小姐吗?” “少夫人好记性,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的名字呢!”辛洁嫣然一笑,很是动人,又转头望向前台的安桐,“不知安小姐,还记得我吗?” 安桐展颜,笑盈盈地走来:“当然!辛小姐的记性也不赖嘛!” “别辛小姐的叫了,我们年纪相仿,就叫我辛洁吧!” 杨靖儿和安桐相视一眼,如此套近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笑就对了。 “那......辛洁你是来我这儿选旗袍的吧?”杨靖儿试探道。 辛洁连连点头:“嗯!今晚商会有个拍卖会,所得善款都要捐助抗战,所以......我想穿得有我们中国特色一点。” 杨靖儿恍然大悟点点头,牵着她走向衣架旁,安桐顺势转身,回到前台,俯首抬眼望着辛洁妖娆的背影,总觉的心头不爽,不想亲近。 “辛洁啊,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面料的?”杨靖儿问道。 辛洁却嘟起了红唇,面露难色:“我经常生活在国外,实在对这些不太了解,不如……少夫人给我选一件吧!” 这满面娇嗔的模样,让杨靖儿浑身发痒,她强忍着挤出一抹甜笑,拿出一件淡蓝色旗袍道:“这件旗袍是香云纱面料,柔软细腻,舒适透气,线条流畅,腰间一枝兰花清新淡雅,更能凸显女性的温婉气质。” 辛洁上下打量一番,竖起拇指:“早就听说少夫人才貌双全,做生意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呐!一下子就挑中了我喜欢的,好!就要这件了!” 安桐帮忙打包,杨靖儿的嘴也没闲着:“辛洁你做得可是国际上的生意,就别挖苦我了,我这店里的蝇头小利,也就填填肚子足矣了。” 辛洁接过旗袍,冲着安桐付之一笑,安桐也大方笑着。 “听说这次熊家也会去,少夫人,那我们晚上见喽!” 此时的辛洁,又没了刚刚的那番娇媚,气质逼人,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好哇,我们晚上见!”杨靖儿露出商业假笑,亲自出门送走了她。 回头间,瞧着安桐正若无其事的翻动账本,满脸看戏的样子端详着她。 安桐觉得身体麻麻的,抬头,杨靖儿不知何时来到面前,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猛地后撤:“你干嘛!要吓死我啊?” 杨靖儿眯着双眼:“怎么样?晚上的拍卖会......要不要一起去啊?” 安桐继续拨打算盘,头也没抬:“不去!” 这干脆利落地回答令杨靖儿措手不及,瞪圆了眼道:“不去?为什么呀?你瞧瞧人辛洁可是盛装出席,那就是冲着白大哥去的,你不去,人家可就捷足先登了!” “登就登呗!”安桐依旧漫不经心。 杨靖儿更是不解了,“啧”了一声,随即合上账本:“安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这可不像你哦,你不是要努力一把么?” 安桐呼了口气,直视杨靖儿,眼眸里是少有的严肃:“我努力过了,却忘了这件事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那颗心我挤不进去,那就罢了!” “可是......”杨靖儿挣扎着。 “没什么可是,如果辛洁有那个本事让思睿喜欢她,我祝福他们。”安桐翻开账本,继续算账。 杨靖儿抿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因为的确,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也会和安桐做同样的选择。 杨靖儿突然上前,一把搂住安桐的肩:“好!我支持你!男人嘛!多的是,我用鹰眼再给你搜寻就是了!” 安桐颔首苦笑着,殊不知......被占据的心,同样是别人怎么挤都挤不进来的! 第161章 竞拍 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晚风,霓虹灯璀璨夺目,这个曾经的不夜城再次回归,路边的叫卖声、嬉笑声一片…… 今日的商会高朋满座,几乎聚集了上海所有的名流商贾,也许……大家都想为国献一份力吧! 杨靖儿与熊智宸一身黑衣亮相,高雅大气,被服务生引至桌前,坐等开始。 刚刚落座,杨靖儿便瞧见了不远处,正与他人寒暄客套的辛洁,她穿着那身香云纱旗袍,的确美艳绝伦。 恰好,辛洁掩嘴一笑间,与杨靖儿四目相对,只见她点头与之告辞后,便朝着杨靖儿的方向走来。 “少夫人,又见面了。”辛洁自然地伸出手。 杨靖儿微笑起身,顺势握上道:“辛小姐……哦不,辛洁,这身旗袍很适合你,的确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辛洁挑挑眉,垂首打量一番:“还得感谢少夫人慧眼识珠啊!” “少当家的,您可真是有福气,能找到靖儿这样的夫人。” 辛洁转向熊智宸,一波夸赞袭来。 熊智宸先是懵圈,又“呵呵呵”笑起来,“的确的确,我的福气!” “各位贵宾请就坐,拍卖……马上开始。” 随着拍卖师的声音,辛洁点头示意离开,杨靖儿也如释重负般坐好。 熊智宸手肘撑桌,凑近她,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和辛洁这么熟了?” 杨靖儿抿了口茶,并未看他,蠕动双唇:“熟?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来买了件旗袍,就‘靖儿’长短的叫上了,这交朋友的速度,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啊!” 熊智宸一口小食送入嘴中,低声吧唧道:“总之啊,你还是离她远一点为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精着呢!城南的梁家酒庄,以前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都被她收购了,现在让她做成了卖洋酒的。” “有那么邪乎么?”杨靖儿将信将疑。 熊智宸瘪嘴点头…… 就在此时,思睿一身正装出席台中央,杨靖儿瞬时来了精神,和熊智宸的谈论也全全抛在脑后。 熊智宸无奈摇头,嘴里嘀咕:嗬!女人! “各位晚上好,感谢大家参与此次拍卖活动,我郑重宣布,此次拍卖所得善款,全部捐予抗战物资,也多谢各位为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绵力!” 思睿浑厚有力的声音惹得台下掌声雷动,杨靖儿更是两只手都快要拍红了,满脸花痴。 曾经是单纯地沉浸于他的颜值,如今他的身份更让杨靖儿奉为圭臬。 鼓掌间,她的目光扫到了一旁熊智宸恶狠狠的目光,倒吸一口凉气,瞬时收起痴汉脸,故作姿态品起了茶…… 熊智宸的白眼,几乎飞上了天。 “各位,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是会长的收藏——釉里红瓷,产于元代,色泽鲜艳,极为罕见,现在,有谁愿意出价?” 随着拍卖师开始介绍,台下纷纷举牌出价…… “你想要吗?”熊智宸突然凑近道。 杨靖儿措手不及道:“我要这个干嘛?他们那么喜欢就让给他们喽!都是爱国人士嘛!哈哈哈——” 熊智宸歪嘴一笑,呢喃着:“铁公鸡!” 他声音极小,杨靖儿却听着了,目光似剑盯着他,熊智宸即刻乖乖坐好,不敢看她…… 拍卖……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突然,思楠挽着柴伯庸的胳膊姗姗来迟。 这是得知柴伯庸就是中田朗野后,杨靖儿头一次见他,自然分外眼红。 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熊智宸,同样鹰瞵鹗视……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坐在他们旁边。 柴伯庸扭头迎上他们的目光:“呦!智宸,你们……拍了什么好东西啦?” 杨靖儿看看他身旁的思楠,说不出话来,心中五味杂陈,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柴伯庸并不是她从小时候的玩伴呢…… “呵呵呵——”熊智宸灿面道,“没有……大家争得太激烈了!” “铛——” “恭喜我们三号,拍得这件藏品!” 拍卖师手中的小锤吸引了他们的目光,结束了这尴尬的对话。 “最后一件拍品,是一位无名人士捐献的,本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过也算礼轻情意重嘛!” 方形柜台上,一块红色绒布轻轻铺在上面…… 拍卖师“刷”得掀开:“苗银手镯一对,稍宽一点的是男款,细一点的自然是女款了,今日来的情侣或夫妻,可以拍来同戴,起拍价200!” 杨靖儿微微坐直,端详着强光下的手镯,目不斜视,渐渐地瞋目,身体不自觉前伸,直到眼珠子快要凸出来了! 这……这个手镯上的花纹,怎么……怎么和自己戒指上的一模一样? 杨靖儿心慌意攘,低头仔细瞧瞧手上的戒指,又抬眸凝视台上的手镯,的确,极其相似。 “200!” 熊智宸察觉杨靖儿的异样,直接举牌竞价。 “好!二号出价200,有没有加价的?”拍卖师明显喜出望外,想着这破东西也能卖出去。 杨靖儿应声扭头望着熊智宸…… “你要是喜欢,咱们就拍!”熊智宸爽快道。 “300!” 还没等杨靖儿反应,旁边的柴伯庸举起手中立牌,声如洪钟。 “300,7号出价300,很阔气啊,想必是要送给身边的美丽女子吧!300一次……” “500!” 熊智宸直接打断了拍卖师的话,举牌高声道。 杨靖儿伸出手要按下来,却还是没他的手速快,咬着牙,在他耳边嘀咕:“你疯啦!别叫啦别叫啦!” 要知道,这些钱足以能买几户民宅了! 柴伯庸满腹不解,一对品相不佳,色泽也一般的苗银,怎得让他如此心仪? “500?!”显然,拍卖师也惊得破了音,“我想500没人加了吧!500一次,500两次……” “600!” 这次举牌的,不是柴伯庸,而是思楠。 台下一片哗然,交头接耳。 杨靖儿与熊智宸扭头望向她,那无波无澜的眸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不想让杨靖儿得到想要的东西吗? “好!白小姐爽快!600一次……” “800!” 熊智宸突然叫价,惊呆了众人,连面容冷酷的思楠也转动眼眸,望向他…… 杨靖儿更是心在滴血啊,虽说这对手镯看着有些奇怪,可……可这么大的价钱,也太不值了吧! “800?800!二号出了800!800一次,800两次!800成交!” 小锤落定,熊智宸拍得这对手镯,径直送予杨靖儿手中,台下掌声雷动,杨靖儿龇牙苦笑……甚是难看…… 第162章 定情信物 拍卖会结束,人们纷纷消失于灯火阑珊处,杨靖儿和熊智宸正与思睿在商会门前谈笑有声...... 熊智宸把帽子戴在杨靖儿脑袋上,嬉笑玩闹...... “智宸啊!”柴伯庸牵着思楠走了出来,“为搏美人一笑,真是阔气啊!” 思楠见着杨靖儿头戴礼帽的侧脸,眉间一蹙,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杨靖儿迎上她眼里藏刀的目光,想起什么似的摘下礼帽,躲闪着思楠炽热的眼神。 “伯庸你也不差呀!为了思楠,也很舍得嘛!”熊智宸皮笑肉不笑的。 柴伯庸拍拍熊智宸的肩,故作亲近...... “杨靖儿,为了对银镯子,你们还真是挥金如土啊!我就好奇了,你为什么非要它们不可呢?”一旁的思楠破天荒地开了口,扬起的下巴藐视着所有人。 对面的三人齐刷刷地忘向她,杨靖儿更是张口结舌,缓了几秒,弯起嘴角道:“我看上面的花纹很特别,又是苗银,一直以来就对这些东西很喜欢。” 思楠冷眼看着她冲自己微笑,不禁将头扭向一边。 “还是智宸宠你嘛!”柴伯庸顺着她的话道。 杨靖儿收起对思楠的笑,凝固着脸庞迎上柴伯庸的目光:“不过可惜了,柴调查员那么想为抗战出一份力,却被我给搅黄了,实在抱歉啊!” 说到“抗战”时,杨靖儿故意加重了语气。 柴伯庸的嘴角微微抽动,顿了一秒又“呵呵呵”笑起来:“没关系,有钱能捐过去,谁出都一样,以后啊,有的是机会!” “对哦!您可是这次战役最结实的后盾呢,岂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比的!”杨靖儿道。 这绵里藏针的话语,听得柴伯庸咬牙切齿,却也找不到一点破绽,一旁的思楠若有所思,不禁回头望向杨靖儿。 “几位.....还没走啊?” 闲聊之际,辛洁披着驼色呢料大衣走出商会,嫣然一笑,柔声细语。 “啧啧啧!辛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啊!”柴伯庸啧口称赞。 辛洁捂着嘴“咯咯咯”笑着,“那也比不上您身边的白小姐国色天香啊!” 听这两位聊天,简直是在给杨靖儿上刑,掉在地上的鸡皮疙瘩都能堆成一个小山丘了! 柴伯庸走上前:“听说......辛小姐高价把白会长的收藏拍走了?” “我呢......本来就钟情于瓷器,釉里红瓷本就稀罕,当然要争一争了!”辛洁脸上的媚笑渐渐收起,变得严肃。 柴伯庸却不怀好意地凑近一步:“钟情于瓷器?还是钟情于......” “夜晚风凉,各位自便吧,我们要走了!”思楠打断了他的话。 柴伯庸挑挑眉毛,无奈歪头,抬起右手做出“再见”的样子,便和思楠钻进车,扬尘而去。 “辛小姐,柴伯庸那个人口无遮拦,你别太在意。”思睿一本正经说。 辛洁摇了摇头:“不会啊!他的性子,我估计没几个人不知道吧!” “他以前......不这样。”思睿的眸子黯然无光。 杨靖儿满腹疑团,直勾勾盯着思睿的双眼也茫然不解,说出这话,便定然不知柴伯庸是中田朗野的事实,他不是飓风吗?怎么会...... “思睿,我们顺路,要不一起走吧!” 辛洁拈花微笑的样子独有韵味,杨靖儿一个女子都无法挪开视线...... 思睿瞟了眼熊智宸和杨靖儿,回之一个礼貌的微笑:“好!” 杨靖儿瘪嘴,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 几人寒暄告别后,便各自动身。 杨靖儿与熊智宸漫步江边,唉声叹气着,鼓馁旗靡,一股凉风吹过,不禁缩缩肩膀。 “少夫人......想什么这么入神呢?”熊智宸边顺其自然地为她披上外套,边问。 他的话拉回了杨靖儿的思绪,想起那“昂贵”的镯子,忍不住牢骚几句:“你说说你,这么贵买两镯子,太奢侈了吧!” “怎么?心疼啦?”熊智宸凑近一点道。 杨靖儿捧着那盒子:“疼!当然疼啊!你知不知道我要卖多少旗袍才能赚回这镯子的边边角角来啊!” “噗......”熊智宸笑出了声,接过她手中的盒子,轻轻打开,“我还从来没送过你首饰,既然你不喜欢金银珠宝,就看上了这银镯,那我岂不要好好表现啦?” 杨靖儿提着一根眉毛凑近熊智宸耳边:“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金银珠宝啊!” ”开什么玩笑,你是那么俗气的人吗?哈!“熊智宸心虚的挠挠耳朵。 忙拿出女款银镯,牵起她凝脂般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为其戴上。 “瞧瞧!正正好好!”熊智宸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 杨靖儿看他孩童般的模样,无奈叹气,从盒子里拿出男款,为他戴在左手上:“呦!也是正正好好呢!” 二人抬起挂着手镯的手腕,轻轻碰撞,叮叮悠悠的清脆声洋洋盈耳。 “那......这就算定情信物喽!”熊智宸晃动着手掌,志得意满道。 杨靖儿转头,心不在焉道:“算是吧!”随即,仔仔细细端详起手镯。 熊智宸伸出手指刚要与她理论,便发现这镯子与她从不离身的那枚戒指很相像,甚至更像是出自同一能人巧匠之手。 本以为杨靖儿只是对苗银颇有爱好,现在看来,也另有原因。 “这个镯子上的黑纹......怎么和你的戒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熊智宸小声试探。 杨靖儿挤紧了眉头,大惑不解:“我也很好奇,智宸,你能不能去查一下,是谁捐的这幅手镯。” 熊智宸云里雾里地应了下来,能肯定的是这戒指与她的身世有关,那这镯子必定也有一定的联系! 二人安步当车,漆黑的江面倒映着点点灯光,江上的那一轮圆月与夜空遥相辉映,静谧而安闲...... 突然,杨靖儿行进的脚步顿住了,双眸直直地望着远处,低声嘀咕:“那......那不是思楠吗?她怎么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这里?” 熊智宸顺着她的目光,抬首远望,方才一身礼服的思楠,现已换上她墨绿色的军装,身边几个手下身着黑色西服,头戴黑色帽子,正躬身听着她的安排,显然......有事发生。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向前走去。 熊智宸一把揪住了她:“靖儿!你干什么?” “我们过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杨靖儿道。 “可......” 熊智宸话没说完,杨靖儿就钻入旁边的小树林,他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第163章 制造混乱 树影婆娑,被风吹得沙沙响的叶子,掩盖了杨靖儿与熊智宸穿梭其中的声音...... 二人弓腰缩首,终于挪着来到思楠旁边的树丛。 “守得怎么样了?”思楠冷冷地问。 一名手下答:“位置已经确定,在沙泾路的一家照相馆。我们的人在那盯着,没有其他可疑的人进入,您看,是今晚就抓捕,还是......待大鱼上钩?” 思楠没有回答,双手缓缓插入裤兜,微微转动的瞳孔迁思回虑...... 杨靖儿与熊智宸在树丛后纹丝不动,微干的嘴唇彰显着他们此刻的紧张与焦急。 这些人口中要抓捕的,既然是他们的敌人,那一定就是自己的同志,如果是的话,要怎么去提前通知他们呢,杨靖儿抓耳挠腮,熊智宸看在眼里。 “过了12点就行动!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抓住他们以后,才更方便钓大鱼!”片刻,思楠语调平和,却志在必得道。 “是!” 杨靖儿不禁咽着口水,与熊智宸对视一眼。 一瞬间,黑衣手下便消失于夜色之中,思楠一个健步跨上车,奔逸绝尘。 他二人从树林里钻出来,望着远去的汽车,杨靖儿惴惴不安道:“沙泾路?智宸......我们......” “我们去救他们!”熊智宸接着杨靖儿的话道。 杨靖儿惊讶地望着他,本以为他会以危险为由阻止自己去一探究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干巴利脆地说出她心中所想。 熊智宸与她相视一笑,二人手牵着手,顺着思楠离开的方向,也钻入这漆黑的夜中...... 沙泾路没有其他街道那么热闹繁华,灯光旖旎,只有两排昏暗的路灯孤独守夜,偶尔几个路过的卖货小贩,也懒得叫卖。 庆幸的是,他二人皆穿着黑色衣服,更便于夜里穿梭。 “照相馆?据我所知,这条街上有好几家呢,还不知道有没有新开的,我们该去哪儿找啊?”杨靖儿捏着嗓子道。 “走着看,说不定就……” 一瞬间,熊智宸见迎面而来的黑西服的男子,正是刚刚与思楠谈话的手下…… 他突然揪着杨靖儿的手臂,往回一收,杨靖儿顺势弹回他怀中,轻吻了上去。 杨靖儿先是挣扎,又余光瞟见了那西装男子,乖乖停了下来…… 幽暗的街道,阴郁的灯光,二人在街边角落相拥一吻,即便男子瞥见了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匆匆走过熊智宸身后,杨靖儿跟着扭头,伸着脖子看他离开的方向…… 突然,“啪”得一巴掌拍在熊智宸的胳膊,红扑扑的脸上怒目圆睁:“你下次再搞偷袭!别怪我没提醒你!走!跟上去,一定能找得到。” 说罢,便蹑手蹑脚跟了去…… 熊智宸先是无辜被打,又歪头一笑,舔了舔嘴唇,控制着脸颊怒放的心花,颠儿颠儿着步子跟在她身后…… “怎么样?没有人出去吧?”男子迎上了另一个人,问道。 “没有!都在里边儿呢!” 随后二人环顾四周,拐进了一条狭小的弄堂。 杨靖儿与熊智宸躲在远处地角落,顺着这路往前看…… “符迪照相馆!”杨靖儿眯着眼,“智宸!应该就是这家了!” 熊智宸拉着她,躲入街道一旁的废弃小道,正好能瞧得见照相馆的正门。 “现在,估计思楠的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了,要想进去告诉他们,是不可能的了!”熊智宸道。 “不进去……怎么让他们知道有危险,好及时逃离呢?”杨靖儿焦急万分,此时的脑袋怎么也短路了呢! 熊智宸倒全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阴沉的脸上从容淡定,环视着四周的建筑,寻找方法…… 杨靖儿望着衬在月光下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不禁扬起了嘴角,与他一同观察。 “那儿!” 杨靖儿顺着熊智宸的手指望去,照相馆西南方向,有一间拆了一半的民宅。 二人点头示意,轻手轻脚地从街道后方的小路,蹿了过去。 这民宅还有一侧门,早已只剩下了门框,熊智宸牵着杨靖儿走了进去…… “看来,这屋子,不是拆了一半,而是被主人扔了呀!”杨靖儿捡起一根发霉的木头,再瞧瞧满墙的蛛丝尘网,憋嘴道。 熊智宸东张西望:“的确,不是现拆的,看这样子,起码废弃半年了!” 杨靖儿凑近他:“所以……我们要怎么做呢?少当家的?” 熊智宸歪嘴一笑,垂目迎着她的目光,温柔凝视着她:“那……你得乖乖听我指挥了!” “是!任由少当家差遣!”杨靖儿双手作揖,一脸正经。 “嗬——”熊智宸不禁笑了一声,“既然我们进不去,就让他们出来!” “出来?怎么让他们出来?” “制!造!混!乱!”熊智宸伸出食指,一字一顿道。 杨靖儿茅塞顿开,笑容可掬:“我知道啦!你的意思,要在这里……放一把火吗?” 熊智宸“嘣儿”打了个响指:“不错嘛!孺子可教也!” 杨靖儿的笑容渐渐消失,摸摸熊智宸的衣兜:“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啊?” “思楠刚刚不是说十二点以后动手抓人吗?还有时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熊智宸双手抓着她的肩膀,“记住,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杨靖儿望着这双坚毅的眸子,“嗯!”着点点头。 熊智宸深呼吸,紧了紧披在杨靖儿身上的外套,便溜出侧门,消失了…… 杨靖儿找了一块木头桩子,坐了上去,静静地……等着他回来……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连枝头的几只鸟儿,都懒洋洋地回了巢…… 杨靖儿看看熊智宸兜里的怀表,嘴里嘀咕:“还有半个小时,智宸怎么还不回来?” 她的心开始隐隐不安,双腿也不自觉地焦急抖动。 突然,她听到一声刹车,虽然声音不大,却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 杨靖儿缓缓起身,迈着轻轻的步伐一步、一步、一步……来到民宅破烂的大门前,露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 车上下来的,正是那张熟悉又冷艳的脸…… 杨靖儿嘀咕:“思楠?这么早的吗?你不是说十二点吗?怎么这么不准时啊?……”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屏息凝视,眼睛不敢眨一下,心里划过了无数个:怎么办,怎么办…… 第164章 双剑合璧 在这昏暗幽明的夜里,思楠那一身军装没有一点温度,就像那张脸,如寒冬腊月的残霜傲雪,让人毛骨悚然。 只见她双唇蠕动,杨靖儿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想要凑近一些,又怕暴露,进退两难…… 突然,几位黑衣手下似乎“得令”了,四下散开,思楠也一步步钻入车身,那皮靴发出的“噔噔”声,刺耳恐怖。 看上去,似乎……一切准备就绪了。 杨靖儿颔首,咽着口水,回眸看看空荡荡的侧门,智宸还没有回来…… 难道……思楠要提前行动吗? 杨靖儿心乱如麻,答应了智宸要等他回来,可眼下这动静又让她不知所措…… “诶呀!不管了!”她呢喃一声,刚要从侧面迂回过去,便被一张大手拉了回来。 “靖儿!你要干嘛?”熊智宸瞪圆了双眼,用气声呵斥着她。 杨靖儿猛回头,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啊?思楠都来了,他们好像马上就要行动了!” 熊智宸无奈叹了口气:“你呀!答应我的话简直是耳旁风,要不是我及时回来……” “好啦!我知道自己在干嘛,你还要举报我送人头啊?”杨靖儿噘嘴恼羞成怒。 “什么东西?”熊智宸捏着嗓子,听不懂这话。 杨靖儿摆摆手,话锋急转:“东西都弄来了吗?” “哦……东西都弄好了!”熊智宸提起手中的油桶道,又拿出两把枪递予她一把,“一会儿打起来,防身用!” 杨靖儿抿嘴点头,身体往后撤…… 熊智宸一手拖着油桶底部,洋洋洒洒,将汽油铺满整个院子。 回到杨靖儿身边,点燃火柴,轻盈一扔…… 院子里,“呼——”得一声,火势蔓延,乘着晚风,更加愈演愈烈,熊熊燃烧。 周围的空气霎时变得火热难耐,熊智宸护着杨靖儿蹿出院子…… “这回……就看你的了!”熊智宸垂目,望着她。 杨靖儿歪嘴一笑,:“你就瞧好吧!” 说罢,她双手掬在粉唇的两边,捏起嗓子,高喊: “救命啊……快来人呐!着火啦!快救火呀!……来人呐!着火啦!……” 这叫喊,倒挺像是火烧眉毛了,还真难听出是杨靖儿的声音。 熊智宸在一旁,埋头苦笑:这个杨靖儿啊!什么都难不住她…… 伴着这窜天得火势,街坊四邻都被惊醒,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男人们提着大桶水来救火,女人小孩们端着小盆也不闲着…… 一时间,沙泾路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杨靖儿与熊智宸趁乱,来到角落里观察。 思楠早已从车里出来,正望着那片被烧红的天空,几位包围照相馆的手下也都聚集了过来,听候差遣。 “头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抓捕?”一男子问道。 思楠眉头紧锁,看看这混乱的场面,深思熟虑着。 就在此时,二楼休息的同志打开窗户一看究竟,正好与白思楠四目相对…… 二人同时顿了一秒,那人刹那间,关紧门窗,呼叫同伴赶紧撤退。 “进去给我抓!”思楠一声令下,几位黑衣男子便要破门而入。 “啪——” 熊智宸抬手就是一枪,正中照相馆门前的地板,让他们无法接近。 思楠与手下们下意识蹿到遮挡物后。 而听到枪声的人们东奔西窜,惊叫连连,眨眼的功夫,便留下一条狼藉的街道,还有那未被扑灭的余火。 照相馆里荧荧火光,看来是同志们正焚烧着重要资料…… 思楠怒目圆睁,嘴角微微抽搐,咬牙切齿道:“大鱼……不用钓就来了!” “你们去给我开门!”她指着两名手下。 那二人颤颤巍巍,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向门口挪去,那战战兢兢的样子,的确很脓包。 刚刚迈上台阶的脚,就被熊智宸和杨靖儿一人一枪吓得连滚带爬地缩回角落。 思楠气得脸都绿了,一脚把他们踢了出去,枪口直指他们的脑门儿:“你们要是敢再回来,死不在他们枪下,也得死在我的枪下!” 二人愁眉苦脸,满面汗珠,不得不转身,再次走向照相馆的大门…… 不出所料,杨靖儿和熊智宸再次开了枪,这一次,思楠瞅准了位置,冲着他们的位置,干脆利落地打了一枪。 杨靖儿猛地躲闪,身前的石柱被子弹钻了个深深地洞,尖锐的声音另她耳鸣不止。 熊智宸一把搂她入怀,对着思楠的遮挡物开枪,并不想真的伤害她…… “靖儿!你没事吧?”熊智宸关切道。 杨靖儿猛地晃晃脑袋,耳朵恢复了正常,点了点头:“没事!” 一时间,双方陷入混战,“噼噼啪啪”的枪声不绝于耳…… 思楠与手下人多势众,打的他们没法还击…… 熊智宸透过弄堂,看见对面照相馆的侧门出来几个黑影,应该是那些同志……看来,他们总算争取上了时间! “调查员!人跑了!” 思楠血红的眼眶有些狰狞,指着其中一拨人道:“你们几个!快去追,剩下的,继续打!” 一时间弄堂里,沙泾路的枪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靖儿!楼上的人从侧门跑了,我们也撤吧!子弹马上就用完了!”熊智宸道。 杨靖儿缩回手枪,点头道:“好!” 二人躬着身子,正要离开,远处的思楠竟然开口了: “鹏雁!你以为……放一把火,就高明了了吗?” 杨靖儿顿了顿,一旁的熊智宸突然瞠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靖儿…… 她回头,思楠身边竟然架着一位腿部受伤的男子,想来……是刚刚没有逃脱掉的。 杨靖儿渐渐直起腰,露出一只眼睛,望着昏暗的路灯下,那几张狰狞不堪的面目。 “怎么样?我们也算是老对手了,要不要……一命换一命啊!”思楠将男子推到身前,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脖子。 杨靖儿咬紧牙关,抽动着脸颊,一时间没有回答…… “啪——” “啊……” 一声清脆的枪声后,是男子撕心裂肺的叫声! 杨靖儿看他另一条腿淌出鲜血,猛地上前,被熊智宸一把揪住,紧紧环在怀中。 她抖动着下巴,浸湿了眼眶,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过去与思楠一争高下,却怎么也动不了…… “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思楠歪嘴邪笑,慢条斯理地一句接着一句,刺激着杨靖儿…… 第165章 没有时间悲伤 此刻,皎洁的月光,被一层薄云遮盖,变得朦朦胧胧,仿佛绝美的昙花终将凋谢…… 沙泾路上,噤若寒蝉…… “鹏雁,你可想好了!不出来,他就因你而死了!”思楠铿锵有力的声音,宛若布满寒霜的刀尖,冰冷刺耳。 双腿中弹的男子,跪在路中央,微微抬起的眼皮扫视着前方,前额抖动地头发可见,他有多疼,那两滩鲜红的血迹,即使夜色幽幽,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杨靖儿在熊智宸怀中挣扎,满目泪花像是在苦苦哀求他…… “哈哈哈——” 突然,那男子竟仰天长笑,也许,是他感慨没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也许,是他无奈,同胞之间互相残杀……总之,他笑得痛彻心扉。 白思楠与手下,杨靖儿与熊智宸皆被这笑声惊得呆若木鸡…… “英雄……不管你是谁,多谢!多谢你救了大家,现在,你不必救我!留着命!去做更值得的事!”男子掷地有声,冲着黑暗处的杨靖儿高喊着。 说罢,男子双手撑地,艰难地转过身体,面向思楠,虽然无力抬起头,却双目死死地盯着她,眼眶的下端全是眼白,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真可悲!侵略者在喝我们的血,刮我们的肉,你却蜷缩在这黑夜里,屠杀自己的同胞?没用!”男子一字一顿,歪嘴嘲笑着思楠。 这下,思楠仿佛被说中了死穴,冲冠龇裂,凸出的眼球里冒着火光,低沉着声音:“你……是不想活了吗?” “哈哈哈——” 男子又是一阵长笑:“死有何惧!这是我每天准备好的事情,不过你就可惜了……” 思楠控制着抽动的嘴角,平静着喘息:“嗬!我能有什么可惜的?……” 男子低头,“咯咯咯”又轻声笑了,抬眉,冲着思楠,志满意得地扬起了下巴:“可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我会让你一件也得不到!” 说罢!男子狞笑的脸庞再次上扬,笑声从嗓间一点点发出,慢慢变大,直至响彻整个街道…… 思楠终于忍无可忍,再也控制不了扳机前的手指。 “啪——啪——啪——” 熊智宸与杨靖儿同时怔住,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思楠眼睛眨都没眨,甚至……还有征服一切的快感! 男子抽搐着身体,无力地瘫在地面,唯有那淌血的嘴角,还在微微上扬,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那腥人的血雾。 “走!”熊智宸晃过了神,搂着杨靖儿便钻入身后的小路。 思楠见他们的身影一闪而过,又面无波澜道:“给我追,你们几个,去西北弄堂堵!” 刹那间,一行人四下散开,只留那男子渐渐冷却的身躯,孤零零地躺在路边,在这寒凉的风中,与夜长眠…… 熊智宸二人在弄堂里马不停蹄地穿梭,拨乱了晾晒的衣物,又打翻了门前的水桶,可身后的思楠……依旧紧追不舍! 突然,他们瞥见前方围追堵截的那波人,身手敏捷地拐入一条狭窄小道,也就只能通过一人! 许是夜太黑,思楠并未看清人影的性别,只看得见……那是两个身影。 杨靖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道里东碰西撞,紧紧抓着熊智宸的手,漫无目的地飞奔。 狂奔乱跳中,熊智宸也失了方向,如无头苍蝇般,一股脑儿地径直向前冲去…… 黑暗中陡然伸出一双手,将他们二人拉入一间名宅,即刻关上那一扇木质小门。 熊智宸刚要轮起拳头,与这突然冒出的人切磋切磋,定睛一瞧,看清了那人,竟然是安桐,这才收起双手…… 可此时,他们谁也来不及惊讶,更来不及询问,只能紧贴墙壁,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快!快给我追!他们两个一定跑不远!今天抓不到他们,都别回情报局了!” 思楠与手下的脚步声、喘息声越来越近,木门里的三人屏息静气,恨不得连心跳声都赶紧停止了! “头儿!前面是南京路!估计已经从那跑了!”前去探路的人匆匆回来,指着小道幽深的尽头道。 思楠一刻都不愿停歇,子弹上膛道:“你们几个在这里搜寻!其他人,跟我继续追!” “是!” 三人依旧如壁虎一般贴在墙上,岿然不动,直到门外一点动静都没了,熊智宸才好奇地开了口:“安桐!你怎么在这儿?” 安桐躲闪着他的眼神,结巴着:“我……我刚好……刚好……” 熊智宸“啧”了一声:“别遮遮掩掩了,你们什么身份,我大概知道了!” 安桐抬眸,舔舔嘴唇:“好吧!我听到枪声,好像是沙泾路传来的,这里有我们的同志,就过来帮忙了……” 话说到一半儿,安桐的眸子落在杨靖儿失魂落魄的脸上:“靖儿……靖儿这是怎么了?” 熊智宸垂目,些许心疼着望向她…… 杨靖儿定了定,回过了神,她知道,在这乱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悲伤,因为,大家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她整理整理心情道:“我……我没事……桐桐,只是,有一个同志,我们……没保住!” 安桐霎时明白了,轻搓着她的双肩,予她安慰…… “诶?智宸,你们怎么知道白思楠今晚要抓人啊?”安桐道。 “我们参加完拍卖会,回家的路上,正好碰上了,觉得可疑,才跟了上来,没想到……” 安桐深呼吸一下,抱诚守真望向熊智宸:“不管怎样,今天……谢谢你帮助靖儿,救出照相馆里的同志。” 熊智宸嘴角抽动一秒,瞳孔也似乎没敢与之对视,故作姿态:“我……我只是为了要保护靖儿!知道拦不住,就只能和她一起行动了!” 杨靖儿扬首,恰好迎上他的眼,也许,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我想要看你时,你刚好也正想着看我。 安桐蹑手蹑脚来到木门前,轻轻揪开一个门缝,细细观察四周的动静…… 片刻,安桐起腰回身:“靖儿,现在他们应该去别处追了,你和智宸赶紧抄小路回家,不然一会儿,说不准就挨家挨户地查了!” “那你呢?”杨靖儿道。 安桐白了一眼:“我从另一条路回去,这大小弄堂,现在我可是滚瓜烂熟了,你别瞎操心了!” “安桐,万事小心!”熊智宸道。 安桐点着脑袋,看他们消失于夜色中没了踪影,才放心离开…… 第166章 你真的是鹏雁吗 “少当家,少夫人!” 熊府的门卫见他二人满面汗水匆匆回来,脸上划着道道污渍,急忙上前迎接。 熊智宸点头示意后,与杨靖儿径直走进主厅。 沙泾路牺牲男子的激昂言语还荡在耳畔,路面的斑斑血迹犹在眼前…… 杨靖儿双目无神,呆呆地走上楼梯,拐入房门的一瞬,顿在那里。 熊智宸凝望着那疲惫不堪的背影,闪动着双眸似有话说,又咽了回去…… “智宸……今天,谢谢你帮我救了他们!”杨靖儿突然回身,望着他道。 “我……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谢的!”他柔声道。 杨靖儿抿着嘴,垂下眼帘,没有再说话,缓缓转身准备回房间…… “靖儿!” 熊智宸这一声,叫住了她的脚步。 “你……是……你是鹏雁吗?”停停顿顿的几个字终于从他的齿间蹦出,这是熊智宸憋了一路的问题。 杨靖儿瞳孔微颤,左右摆动后又与他相视,那双眼紧紧地注视自己…… 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有理由再瞒着他了。 “嗯!”杨靖儿闭目点头,承认了。 熊智宸如木头桩子杵在那儿,不知怎的,震动的瞳孔里似乎满是不可思议,微张的嘴巴更是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见状,疑惑走近道:“怎么了?” 早在之前,熊智宸就与她就心照不宣了,甚至暗中助她一臂之力,为何在得知自己的代号后,反应如此大…… “哦……咳咳——”如梦初醒的熊智宸,握拳举在嘴边,掩饰着脸上的心虚,“没……没什么,就是……就……就是突然知道了你的身份,需要……需要时间消化消化!嘿嘿——” 他的眼神不再与她对视,倒有些躲避。 杨靖儿微微歪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不尴不尬的表情,的确另她狐疑。 “太晚了!你赶紧……赶紧去睡吧!” 熊智宸转过杨靖儿的肩膀,推搡着她进入房间,顺手关上她的房门。 杨靖儿自然百思莫解,可这一整晚的披星戴月,将她的大脑已经消磨殆尽,她无力再去想那么多,顾不上换衣服,便一头栽入棉被,酣然入梦…… 而在她的房门前,熊智宸久久呆立,那深锁的眉毛下,是一张没有波澜的刚正不阿的脸…… 这样的熊智宸,很是陌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出他在怕什么…… 许久,窗帘被晚风掀起,妖娆扭动,吹入一股凉意,熊智宸这才晃过了神,像个无措的小孩,双手搓着裤缝,又挠挠脑袋,茫然进入自己的房间…… 而那房间的灯,整晚通明。 次日清晨,晴空万里,杨靖儿早早地起床,在窗前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 “小红,早餐好了吗?” 她颠着碎步下楼,似乎昨晚的事就像一场梦,醒来后,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小红端出一碗精工细作的阳春面,从厨房里出来:“当然好啦!少夫人!热气腾腾的面,快来吃吧!” 杨靖儿扬起嘴角,一屁股坐在餐桌前,随即用筷子夹起几根爽滑劲道的面条,送到嘴边,突然瞟了瞟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又抬眸望向二楼半开的房门,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问道: “小红……智宸……是已经走了吗?” “可不是嘛!石头来说码头有急事,少当家的连面都没吃,就走了!”小红答。 这话卷皱了杨靖儿的细眉,不禁低声嘀咕:“这么早吗?” 她又抬起眼睑,看看墙上的钟,还不到八点,会有什么事呢? “少夫人你等一下,我腌制了一种菜,酸爽可口,正好就着面吃,我去给你拿!”小红兴致勃勃地钻进厨房。 可此时的杨靖儿心绪不宁,哪里听得到她在说什么? 片刻,小红捧着精心制作的小菜,眉开眼笑地走出来:“少夫人,这个厉害了,我可下了大功夫了,你只要吃一口,一定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是因为餐桌前空无一人,那碗阳春面,还孤零零地独自散发香味。 “少夫人?”小红愣愣地环顾四周,“少夫人……” 见无人应答,小红无奈放下手中的小菜,唉声叹气道:“又不见了,好歹……我也算是个大活人,走前儿说一声……很费力吗?哎……” 她边摊手牢骚着,屁股倒是很诚实地坐在杨靖儿的位置,冲着阳春面,眨巴眨巴眼道:“又得辛苦我啦!” 说罢,便“哧溜哧溜”疯狂吸入,时不时夹入几块小菜,发出“嗯~”的美味声音…… (熊家码头) “智宸啊!来了?” 柴伯庸晃着二郎腿,见石头带着熊智宸过来,忙殷情上前道。 熊智宸插着腰,黑棕色的皮衣被挎在手后,舔着后槽牙,并未看柴伯庸一眼,而是径自向前,对着他一众兄弟,左右扫视…… “柴伯庸!”熊智宸突然回眸,并未动身,斜着眼睛道,“你今天……是来砸我熊家码头的吧!” 一听这话,柴伯庸谄笑的脸渐渐凝固,或许是因为熊智宸从未直呼过他大名,或许是因为他突然的咄咄逼人…… 几秒后,柴伯庸破颜一笑:“哈哈哈——智宸,你这是干什么?今儿来我当然是有事儿商量了!” 说着,刚要挎上他的肩,熊智宸却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巧妙地让他扑了个空。 “商量?既然是商量,干嘛带这么多兄弟?”熊智宸一手展示着,“那知道的,是你我共赢合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我一较高下呢!” 柴伯庸的笑越来越假面,直至收起来,点头挑眉,又步步凑近:“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说罢,左手一挥,乌洋洋的手下便从码头一端散去…… “这下……应该没有人会误会我们不睦吧?”柴伯庸斜起嘴角,目光如炬,盯着熊智宸。 熊智宸没当回事儿,掸了掸皮衣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到他刚刚等候的椅子上,二郎腿一抬,扬起了下巴: “说吧!你今天来……不是来和我唠家常的吧?” 柴伯庸看看他这幅有些陌生的模样道:“你瞧瞧你,今天还真是奇怪,怎么步步紧逼,好像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熊智宸的冷笑凝在脸上,两根剑眉微微抽动,与柴伯庸相对的眼睛,寒气逼人…… 第167章 我心疼他 熊智宸与柴伯庸二人四目相对良久,仿佛其中有两把抹了寒霜的利剑,在敲打比拼,暗自较劲…… “呵呵呵……哈哈哈……” 突然,熊智宸竟笑出了声,双手撑着椅把坐了起来,行至柴伯庸身前,一把手拍在他的肩: “伯庸!你想那么多干嘛?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 说着,还搭上了他的肩,而那柴伯庸,倒有些茫然无措…… 熊智宸搭着他向前走去,指着码头角落里的一艘旧船道:“诶?你记不记得,我们十二岁的时候,我俩贪玩,就钻进了那艘船底,结果出不来了,我爸和你爸找了咱们一晚上,咱俩却不敢出声,怕挨打,哈哈——” 柴伯庸听着熊智宸怅然回忆,脸颊渐渐没了色彩,即便嘴角上扬,也是那灰容土貌的苦笑。 回顾往事话语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突然柴伯庸的脚步顿在那里,熊智宸的脸也僵硬着…… “智宸,我看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柴伯庸的一本正经,另熊智宸也正容亢色。 “好!听你的!” 偌大的熊家仓库,只有柴伯庸和熊智宸两人对坐,身前的木桌上,两盏茶水云雾缭绕,全没理会到四周冰凉的空气…… “说吧!今天你来……究竟是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熊智宸虽然面带笑,声音却没有一点温度。 眼前的柴伯庸竟慢慢悠悠捏起茶杯,抿着茶水,细细品味,那样子……倒也从容不迫。 渐渐平静的熊智宸歪嘴一笑,也慢条斯理起来,抻着懒腰…… 柴伯庸嗓间的喉结上下一抽动,终于喝下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付之一笑:“智宸啊……我想……我想收回国民政府与你们熊家的合作!” 熊智宸玩弄的手指顿了顿,晃动的眸子停定在他身上,歪着脑袋:“啧……看来……我们熊家,没有做到政府满意呀!” 柴伯庸忙举起双手,连连摆动道:“不不不!你可别多想,这不最近战乱,为了更好的运送物资,上边决定,统一码头,这才派我来跟你商量商量不是……” “奥——”熊智宸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你喽?” “那可不是嘛!差点堵上咱们这么些年的兄弟情呢!”柴伯庸倒显得有些委屈。 熊智宸不禁冷笑,也就一瞬,柴伯庸并未察觉…… “智宸,那咱们就说好啦!以后货……就不从你这儿走了,你看……可以吧?”柴伯庸的话语看似试探,可更向是在下达命令。 “呦——柴调查员?今儿哪股风把您这个大忙人吹来了?据我所知,你们军人的时间可宝贵了呢!” 熊智宸刚要说话,却被刚从门里进来的杨靖儿打断…… “嫂子好……” 柴伯庸打着招呼:“嫂子也不闲啊,一手忙着旗袍店里的生意,还不忘来码头瞧瞧!智宸,真羡慕你!” 熊智宸望着杨靖儿,心中隐隐不安,实在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暴露自己的傻事。 杨靖儿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坐到熊智宸身边,将手里热乎乎的生煎放在桌上,发起了牢骚: “我呀,才懒得来这脏兮兮的码头,这不一大早不见智宸,问了下人才知道码头有事儿,连早餐都没吃就走了,哎……我心疼呀,才来给送个生煎,没想到让他吃不成饭的,竟然是你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不是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杨靖儿一席话,另熊智宸忍不住掩嘴偷笑…… 一旁的柴伯庸更是啧啧称赞:“啧啧啧——最怕和嫂子说话了,智宸,听得我都觉得自己犯下大错了!” 杨靖儿虽笑靥生花,却冰冷如霜,捏着生煎递到熊智宸嘴边,二人四目相对,眼神间交谈的,是他们之间的心领神会…… “伯庸,你这么早来,到底为了什么呀?”杨靖儿看似漫不经心地盘问。 柴伯庸清了清嗓子:“咳咳……嗐!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以后国民政府码头合并,以后……就不从熊家码头走了!” 杨靖儿挑起双眉,双眼放光道:“好哇!这是好事儿啊!我以前还和智宸说过,干嘛这货要分两个码头走,怪麻烦的!你说是不是智宸?” 杨靖儿用肩膀顶着熊智宸,问道。 熊智宸木木的表情望着她,实在不知她又在搞什么鬼主意,只是顺着她的话点着头。 柴伯庸似乎也没了防备,眉欢眼笑起来:“也是,嫂子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对了!” 杨靖儿举起一根手指,想起什么似的:“你们等我一下啊!” 说着,跑出了仓库…… 熊智宸与柴伯庸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片刻,杨靖儿手持一份文件,风尘仆仆回来。 柴伯庸刚刚喝完一杯茶,指着杨靖儿手中的文件,好奇道:“嫂子,这是什么?” 杨靖儿坐了下来,并未打开文件,饮尽熊智宸杯中茶道:“签约的合同啊?” “合同?什么合同?”柴伯庸哑然失笑,似乎察觉问题。 而一旁的熊智宸抿嘴一笑,霎时明白了…… 杨靖儿故意瞪圆了眼睛,凑近道:“诶?你不知道吗?你们高部长亲自签约的合作合同……” 柴伯庸呆了,看看杨靖儿,又瞧瞧熊智宸,齿间愣是挤出了几个字:“我……我……我不知道……” “啊?”杨靖儿做戏的样子简直是炉火纯青,“不过……也没关系,解约条约也在其中你拿着协议,去高部长那里签好字,智宸再签字盖章,就两全其美啦?” 杨靖儿歪头打着响指,熊智宸深表赞同地缓缓点着脑袋,唯有柴伯庸,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他圆瞠着双目,虽然极力控制,里面那团火却一目了然…… “哈哈哈——”突然他苦笑着站了起来:“既然……高部长已经签字,取消合作的事,还是让他亲自在签署吧!” 说罢,柴伯庸拂袖而去…… 见他走远,杨靖儿与熊智宸的脸即刻阴沉,没了刚刚的假笑…… 熊智宸拿过资料袋,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果然……这是杨靖儿的计谋。 “靖儿,你就不怕,他去和好部长对峙吗?” 杨靖儿却胸有成竹,缓缓倒满一杯茶,静静品尝起来:“柴伯庸他不敢,因为……想要合并的,不是政府,而是他……” 熊智宸垂目浅笑,柴伯庸的别有用心他早就看了出来,只是杨靖儿的成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168章 谁能撑到最后屹立不倒 今日的天,水洗过一般湛蓝,一朵浮云都没有…… 情报局大楼也被日光照得火热,似乎……有了些许温度。 办公桌前的白思楠,埋头捣鼓着什么,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窗前,瞧瞧那清透的天。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思楠懒得抬头,随口道了句:“进!” 刚从码头回来的柴伯庸,见她目不窥园的样子,瘪瘪嘴,插着兜就进来了…… “听说,你昨天差点就端了个共党的联络点,太牛了吧!”柴伯庸啧嘴称赞,还竖起来大拇指。 思楠抬眉,见着柴伯庸双肘撑桌的纨绔模样,不禁冷笑一声:“嗬!你也听到了,差点儿!意思就是什么都没抓到!有什么夸奖的!” “诶~”柴伯庸并不赞同地摆摆手:“怎么能是什么也没抓到呢,那不是抓了一个嘛,不过是死了……这也算是有功劳了吧?” 思楠放下手中的弹壳,徐徐扬起了下巴,斜嘴一笑:“看来,你这是什么都知道啊?” 柴伯庸定了定表情,又谄媚道:“哎呦喂,这事儿一早就在情报局内传开了,都说你昨天好霸气,杀那共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谁不知道啊?” 白思楠不以为然,双手拖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柴伯庸……” “嗯?怎么了?”思楠的炯炯目光让他站立难安,不自然地问道。 “昨天我们在泾沙路上动静那么大,你……没听见吗?我以为……你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思楠地话步步逼近,眼神也不曾有一丝躲闪。 柴伯庸的笑凝固在脸上,晃晃瞳孔一个转身,向前踱步,给了思楠一个后背,看似……在打量了办公室的陈设: “嗐!我这个人一睡着,雷打不动,你那么晚行动,我早睡了,当然什么也没听到。” 思楠歪嘴:“真的么?”摇摇头后继续鼓捣起桌上的东西…… 柴伯庸见她没再逼问,回身走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凑在桌前:“思楠啊……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只见她捏起一枚弹壳,放得与眼同高,眯了眯眸子道:“这个……是昨天现场遗留的,放火的人留下的弹片!” 柴伯庸落目,端详了一阵,眉头微微一蹙:“这个……弹壳……好像不太像我们常见的毛瑟枪留下的普通子弹!” 思楠点头:“看来……你也不是不学无术嘛!我还以为,你就准备一心从商呢!” “说什么呢?好歹……我也是军校培养出的高级人才,又是你的未婚夫,怎么就在你眼里这么一文不值呢?”柴伯庸的粲然挂在脸上,调侃着她。 思楠却转移话锋道:“这种弹壳,是新型左轮手枪的专用弹壳,当然不同!” 柴伯庸渐渐严肃起来:“左轮手枪,这个……可不常见了,能用得起的人,恐怕即便是在上海,也寥寥无几了吧?” “就算是寥寥无几,要查出来也是难上加难,先不说上海的有钱人多了去了,谁都有可能买上防身,加之渠道严密把关,现在只能从国外生产商入手了!”思楠冷冷地说。 柴伯庸随之无奈叹了口气…… 片刻,柴伯庸想起什么似的,又道: “诶?你刚刚说,放火的人?我可听说,是鹏雁又出现了!” 思楠望着他,心有所想地摇了摇头,回忆着:“昨天来救援的,是两个人,看那放火烧房的举动,倒像是鹏雁做出来的……只是昨天太黑,追捕的时候我只看见了两个身影,一个……比鹏雁高且壮实,另一个……并不高挑,倒像是个女人……” “女人?”柴伯庸拧紧了眉毛。 “我不确定,直觉……也许是我没看清吧!”思楠道。 柴伯庸玩转着桌上的水杯:“自从上回雨夜一战,就再也没见鹏雁出现,有动静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乱撞得好!” 思楠摆弄的手指顿住,眼帘“唰”得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冷地说:“雨夜?伯庸,看来……我们之间的秘密……还真多呀!” 听她这么一问,柴伯庸身体缓缓后撤,靠在椅背,瞳孔左摇右摆,略带结巴道:“奥,那会儿你们还忙着在前线指挥打仗呢,有一天晚上正好看见了,可把我追惨了!” “所以你手上的枪伤,就是那晚鹏雁打的喽!”思楠放下手中事,也靠在椅背,正襟危坐。 柴伯庸的脸阴沉了下来,右手握拳,只拿出食指在思楠眼前晃动:“非也非也!那日我都已经瞄准鹏雁的腿了,突然角落里飞出一枪,要不然,那鹏雁早就就被抓住了!” “角落里,那你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了吗?”思楠凑近道。 柴伯庸无奈摇头:“没有,雨太大了,又是晚上,根本看不清楚!” 思楠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得好好查查,这个地下情报网,究竟有多少个……鹏雁这样的人!” 柴伯庸见思楠又对着桌上的文件弹壳全神贯注起来,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晃:“再查……也得吃饭吧?不知道我这个未婚夫如今有没有面子,请的动白调查员共进午餐啊?” 思楠抬眉,与之直视,微微扬了嘴角:“你每天究竟在想什么,不关心打仗,不关心剿共,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军人!” 柴伯庸听着这话,挑起了一根眉毛凑近她:“思楠啊,你看不到……不代表我不关心,你看到……有时……它也不是真的!情报局的战场没有硝烟,靠的……是谁能撑到最后屹立不倒!” 思楠迎着他的眸子,这番话,的确让她刮目相看…… 须臾之间,脸颊上扬,虽满面笑意却很难感到温度,也许……不是由心而发的缘故吧! “好!我们一起去吃午餐!” 思楠突然干巴利脆道,并随之套上外衣,整装待发…… 许是柴伯庸觉得反差来得太快,没反应过来,木在那里,见思楠起身走在了身前,直直地盯着他,这才晃过了神: “走……走啊!租界有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听说每天门庭若市,绝对美味!我们这就走,去尝尝!” 说着,还打着响指,整了整西装,便与思楠齐肩,一并出了门,如此看来,二人……也算般配…… 第169章 在烈日下,独自寒冷 红日高悬,在夜晚纸醉金迷的租界,白天也别有一番风味…… 且不说这偌大华美的欧式建筑群独树一帜,各大餐厅溜出门外的优雅的钢琴曲、小提琴音也足以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一家别具风味的意大利餐厅里,琴音悠然,被粉刷得绿色窗框自成一格,令人不得不多瞧两眼,而这窗户内,是一张熟悉的侧脸——思睿,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辛洁。 辛洁一身白色连衣裙,搭配镂空针织披肩,尽显女性的明艳端庄…… “思睿,听说这家店的老板就是意大利人,这里的食材,包括配料都是从意大利运来的,快尝尝,合不合口味?”辛洁莞尔一笑,面赛芙蓉。 思睿露出礼貌的微笑,点点头,划动着剔骨牛排,慢条斯理道:“辛小姐特意约我出来,不是简单地请我吃饭吧?” 辛洁抿嘴笑了起来:“思睿你这是想多了,昨天拍下你的收藏,的确是好东西,今天……特意谢谢你,贡献出这么品相极佳的釉里红瓷。” 思睿顺手擦擦嘴,迎上她的目光:“要说谢,得是我谢你吧,你愿意出高价为这次募捐献力,也算是支持我会长的决策了,今天这顿……得我请!” “咯咯咯——”辛洁的眼睛笑出了一条缝,“思睿你要是非要请呢,我也就不和你争了!” 说着,二人轻触碰杯,抿着红酒,细嚼慢咽,品着这一桌子的珍餐玉食…… 思睿卷着吸入一口剔骨牛排,挑着双眉连连点头:“嗯——这个口味,靖儿喜欢吃,下次……带她来……” 听到这话,辛洁嚼动的嘴唇顿了顿,不禁开口问道:“靖儿?你说的……是熊家的少夫人吗?” “嗯!”思睿并未察觉辛洁的异样,顺嘴应和着。 辛洁的嘴巴彻底停止了咀嚼,身子缓缓靠向椅背,看着垂首吃饭的思睿,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着…… 也就几秒钟,又向无事人一样,凑上前,眉眼弯弯:“看来……思睿你对少夫人真不是一般的好哇!” 这别有深意的话,思睿一下就听了出来,却并没有什么表现,而是冲着她漫不经心道:“智宸和我是兄弟,靖儿又是我的好妹妹,你说我能不对她好吗?” 辛洁嘴角抽动,木木地点头:“是……是得对她好……” 思睿这一句堵得她死死的,一句多余话都问不出来…… 二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突然,辛洁的目光落到门前,小声道:“思睿……那……那是你妹妹吧?” 思睿顺着她的声音回眸,看见了门前柴伯庸与思楠的身影,脸庞瞬时没了颜色,手中的刀叉也放在盘子两侧…… 柴伯庸环顾四周,恰好……与思睿四目相对,笑脸凝固一秒,便领着思楠,向他走去。 “思睿!这么巧啊?”柴伯庸又望向对面,“辛小姐,你们……这是什么组合啊?” 他的调侃另思睿反胃,懒得理他,只是盯着眼前的思楠,而思楠却始终,和这个亲哥哥,熟悉不起来…… “伯庸啊,这么巧,你……也带着未婚妻来这里吃啊?”辛洁道。 “对对对,听说这家店好吃,就来尝尝,要不……我们拼一桌?你们,不介意吧?”柴伯庸竟涎皮赖脸地坐了下来。 思楠站立着,显然,并不想与他们一桌。 思睿突然起身道:“你跟我出来!” 说罢,拉着思楠的手臂就要出去,却被思楠一把甩开…… 辛洁与柴伯庸面面相觑,不知所错。 “白会长,你这是干什么?” 思楠这一声“白会长”,叫得思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思楠……你叫我什么?白会长?” 思楠扭头,不与他对视,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 辛洁突然从桌前绕到他们中间,和事佬一般:“你们一个商会会长,一个身居高位,就不要在这公共场合留人话柄了吧?来……快!先坐下吃饭!” 说着,扶着思楠的胳膊,顺势让她坐下,又回身,拉回思睿,将他固定在椅子上…… “服务员?点菜……” 不得不说,辛洁这个人,卖的了萌,装的了傻,关键时刻,也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和控制力…… “辛小姐,你和思睿在一起吃饭,是有生意上的合作吗?”柴伯庸腮帮子满满,唠起了家常。 辛洁应道:“没有……我今天,就是单纯地感谢白会长,举行这么一场有意义的拍卖会,还让我得了个心仪的釉里红瓷!当然了,以后……说不定也会和思睿有合作也未可知啊!” “嘻嘻嘻——” 柴伯庸歪着嘴,一脸的坏笑…… 辛洁见思楠始终低眉不语,冷漠地吃着盘中美味,忍不住递过一块香肠,道:“思楠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思楠却头也没抬,叉子叉着香肠,又送还她碗中:“我不喜欢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而一旁的思睿,憋着满腔疑问,夹杂胸中怒火,恶狠狠地盯着那狼吞虎咽的柴伯庸。 “我吃饱了!”思楠突然放下刀叉,起身出门,辛洁与柴伯庸还未反应过来,思睿已经跟着追了出去…… 出了餐厅,日头正毒,千万缕阳光刺得人快睁不开眼了,路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 “思楠!思楠!” 思睿小跑着追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站住!” “你要干什么?!”思楠挣脱开他的手,正面对他大喊。 思睿深呼吸,平静几秒,又双手扶上她的肩,柔声道:“楠楠……你有什么苦衷,告诉哥,哥来帮你,听哥的,柴伯庸已经变了,他给不了你幸福,你不懂吗?干嘛要委屈自己,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呢?” “嗬!”思楠双腕撑开他的手,“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苦衷?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苦衷?请你……收起这份假惺惺的姿态,管好你自己!” 思睿的眸子闪过一丝泪光,思楠的眼眶……也分明在泛红…… “楠楠……你真的……不认哥了吗?”思睿齿间,挤出了这掏心挖肝的话语。 思楠微张嘴巴,本想着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认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留思睿一人,在这烈日下,独自寒冷…… 第170章 稀罕玩意儿 北方战场的硝烟袅袅里,无助的人们在蜷缩、祈祷,那满目的疮痍和毫无力气的哀嚎,令人揪心。 而上海,作为非武装区,人人各自忙碌,事不关己......也就没那么多慷慨激昂的感同身受了…… 今日的天气格外热,毒辣的太阳烤炙大地,路面都快被晒起一层皮了,连平日里阿谀奉承的黄包车夫也蹲到了阴凉处,扇动的草帽止不住满头溢出的汗珠,偶尔路过几个西装革履,也懒得去拉客…… “靖儿!最近这天儿太热了,来买旗袍的夫人小姐,都钟爱那香云纱面料的,看来......我们得多进点儿了!”安桐清点着衣架上的旗袍道。 杨靖儿热得瘫在椅子上,饮尽一杯凉茶道,手中的团扇都快被她扇出火星子了:“这么热得天,人家当然要穿最凉爽的面料了。” 又起身,倒满一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爽歪歪地继续躺在椅背:“我的这条命啊,就是这壶凉茶给的!” “噗嗤......”安桐摇头苦笑着,“你呀,总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来!” “收货了老板!” 门外传来熟悉的送货小哥的呼喊声,互相调侃的二人瞬时阴沉下了脸,杨靖儿也没了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椅子上弹坐起来,与安桐点头示意,手端一杯茶,便笑脸盈盈地出去。 “呦!这大热天的,真是麻烦你了,小哥!快来喝点凉茶,去去暑气!”杨靖儿道。 送货小哥汗流浃背,见杨靖儿递来着一杯茶,道谢后便一口气饮下,又用袖口擦擦嘴角的水渍,这才开始说话: “有什么麻烦的,这是工作嘛!”小哥递过茶杯,又道,“还是老样子,放在大厅?” 杨靖儿弯弯嘴角:“嗯!老样子,我们整理完再入库!” “好嘞!” 小哥边应和,便扛着几袋货物进入店里,杨靖儿与安桐也不闲着,搬运着车上的小包。 片刻,包裹搬运完毕,杨靖儿给小哥结了帐,又多给了他点冰糕钱,便打发他走了。 这大热天,路上寥无人烟,安桐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后,便匆匆关了门。 “翔叔不是让我们要隐介藏形,避开这段时间的风头吗?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儿?”杨靖儿低声嘀咕,扯开白色旗袍领口,取出任务条,安桐给门下闩后,忙凑过来一看究竟。 “据跟踪调查,柴伯庸所管辖的政府码头,几次秘密运输玉井斋食材,很可疑,望二位调查清楚其中端倪。翔叔。” “翔叔?这次……不是飓风给我们的任务吗?”杨靖儿合上纸条,喃喃自语。 安桐捏起她任务条,行至烛台,边点燃烛火,边挑眉道:“估计……这是上边单独给你的任务,要……考验考验你?”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考验?哎……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呀!” 纸条销毁后,安桐将那撕破的白色旗袍一把扔在杨靖儿身上:“你可别贫了!说不定,这事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就不动用人家飓风了呗!” “切!”杨靖儿白了她一眼,又回归正题:“诶我说……这个玉井斋还真是不简单啊,上回你注意了吗?那个老板娘的手,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枪了!” “是吗?”安桐疑惑,“看来……我们的确需要好好查查了!” “可是我们已经露过脸,而且惹人家怀疑了,现在没法进去,能怎么查啊?”杨靖儿面露难色。 安桐却歪歪嘴:“谁说……我们要进玉井斋了?” 杨靖儿猛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去政府码头?” 安桐没说话,点了点头。 杨靖儿摇摆着右手:“那更不行了!且不说那里的都认得我,就算我乔装打扮混进去了,也逃不过柴伯庸的眼睛吧!如果哪天思楠去了,那不正中枪口啊?” “谁说要你混进去了!”安桐扬眉,得意地卖起了关子:“最近啊!我有个秘密武器!” 杨靖儿果然胃口被吊了起来,与她肩膀挨着肩膀:“秘密武器?什么呀?快快快……拿出来我瞧瞧!” 安桐嫣然一笑,慢悠悠地向前台柜子旁挪去,杨靖儿宛若一只跟屁虫,碎步子跟着。 只见她打开底端被锁着的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皮面盒子。 杨靖儿锁紧眉关,见她轻手轻脚地拿出那盒子,伸着脖子问道:“这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你在这里藏了东西我竟然不知道!” 话语间满是好奇,还夹杂着一点点埋怨。 安桐抿嘴,将盒子缓缓打开…… 杨靖儿瞪圆了眼,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望远镜?!还是单筒的?”杨靖儿惊奇地一把拿起来,却被安桐抢了回来,轻轻抚摸着道: “你轻点儿!这可是好东西!”她捧着望远镜道,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望向杨靖儿,“你……还认识望远镜呢?这东西罕见,智宸带你看过?” “啊?”杨靖儿张口结舌,忘了这东西在民国,确实是个稀罕玩意儿,“奥……没有,我……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也……也是头一回见呢!” 安桐托着望远镜,爱不释手道:“我就说嘛!这东西……真正见过的也没几个!” 杨靖儿呼了口气,抿嘴瞟向一边,应和着她点点脑袋…… “对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用望远镜,观察柴伯庸在码头的动静?”杨靖儿问。 安桐将望远镜轻轻放在盒里,锁回原处:“没错,眼下我们首先要找到一个最佳的观察点,然后我们交替去监视!” “观察点?”杨靖儿低声呢喃,食指轻敲下巴,“其实……智宸的码头,可以看到那里的全貌,可……我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那儿吧?” “当然不能!上回我们已经在智宸面前暴露,好在他是我们信任的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安桐些许激动道。 杨靖儿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子:“对了!智宸码头西面的角落,有一艘旧船废弃很久了,因为是老当家初立熊家帮的船,就一直停放在那儿。我们可以从侧面溜进去,正好看到柴伯庸进出货!” 安桐点头,丝丝忐忑道:“你确定,没人会去那艘船吗?” 杨靖儿斩钉截铁:“没有,我都在熊家多久了,你还不信我吗?” “好……那……就这么办……” 第171章 旧船里,暖意融融 黄昏终究是美丽的,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纱巾铺洒在流淌的黄浦江上,斜阳下的码头渐渐变得平静,安闲…… “兄弟们!我就先回了,大伙该站岗站好岗,该休息的休息啊……”熊智宸挥着胳膊,冲着满身泥汗的工人们高声道。 “少当家慢走!少当家慢走……” “咦——那不是少夫人吗?” 人群中叽叽喳喳,还没和他道别完,就瞧见了他身后的杨靖儿…… 熊智宸疑惑回头,见杨靖儿古灵精怪地蹦出来,先是惊得后撤,又问道:“你怎么来啦?” “我怎么不能来啦?”杨靖儿应声道。 周围看戏的工人们纷纷偷笑,见熊智宸冷着脸抬眉一瞥,皆收起笑脸,四下散去…… 码头刹那间变得空旷,熊智宸转头,笑眯眯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天快黑了嘛,我也准备回家了,难不成……你是想我了?迫不及待要见我……才跑过来的?” 熊智宸越说,头凑的越近……谁知被杨靖儿一巴掌糊开:“少臭美了!我今天实在太热了,才想着来江边吹吹冷风……” 说罢,杨靖儿缓缓走到岸边,没敢去看熊智宸的眼睛…… “哦——原来如此啊?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夫人走走喽!”熊智宸上前,搂着她的肩。 杨靖儿颔眉浅笑,没有多语…… 二人沿着码头四边闲庭信步,不知不觉……来到了西边的旧船边…… 杨靖儿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船,上下打量,想要把结构看得清楚一点。 熊智宸突然扭头,见她饶有兴趣地盯着旧船,问:“怎么?对这船感兴趣啊?” 杨靖儿突然转眸,些许慌乱道:“啊?没……没有啊……” 她心中忐忑,都怪自己太急于求成,竟被智宸看到自己这按捺不住的模样。 谁知,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微微一笑:“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啊?不……不用了……” 杨靖儿虽连连摆手,身体却被熊智宸拉着向旧船走去…… 走过一片泥泞小道,便来到这船的后方,一扇小门出现,熊智宸一个健步跨了上去,转身道:“来!手给我!” 杨靖儿顿了顿,随即伸手,虽说今日熊智宸带自己从这小路来,也算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进船的路线,可她依旧不解:“我们怎么不从码头那里上船啊?” “那个门让我爸封死了!”熊智宸回答。 杨靖儿似懂非懂,与他一同从小门钻入船身。 船舱内,别有洞天,本以为,外表破旧不堪的船,里面也定是尘头大起,蛛网满天。 可眼前,不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四脚方桌,每一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外面随处可见的普通座椅,墙上挂着缰绳、鱼网…… 杨靖儿缓步向前,触摸着一尘不染的桌脚,眼里满是疑惑,不禁低声问:“这里……是有人一直在打扫吗?” 熊智宸一步步走向船头:“是……我有空,就会来打扫……” 杨靖儿沉默,原来……自己以为的被废弃的旧船,也有它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缓缓走近熊智宸,与他并肩,透过船头的玻璃,眺望窗外那最后一抹残阳,红的似火,当然……还有左前方,格外刺眼的政府码头…… “智宸,你为什么……”杨靖儿没有问完,熊智宸却心领神悟了。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白振擎、还有柴伯庸的爸爸,一起来上海谋生,起初,就是靠得这艘船,他们拉成了第一单货……” 杨靖儿静静聆听…… 熊智宸的双眸黯然失色:“渐渐的,他们有了钱,开始各自发展,也慢慢……有了隔阂,我爸念旧,将这艘船一直停放在这儿,偶尔上来,喝点小酒,回忆往事。” “我也是贪玩,撞见一次以后,他就把前门封死了!后来……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靖儿望着他,满眼心疼:“所以……你就一直,替你爸……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熊智宸抿了抿嘴,露出一抹苦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船舵前,伸出手,从旁边,拿出一个东西。 杨靖儿定睛一瞧,那是一张陈旧的老照片,上面的男女,分明与熊智宸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是……”杨靖儿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我爸妈……唯一的照片,我爸开船的时候,就喜欢把这照片放在船头,说这样,就代表我妈陪着他……所以,这张照片我一直放在这儿,我想他们了,就来这里看看。” 熊智宸的话语,毫无波澜,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成长,才让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他,在此刻……如此平静。 杨靖儿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倚靠在他宽厚的背上:“智宸,你放心,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想他们的话,我陪你来……” 杨靖儿这一言一语,触动熊智宸的心弦,他回身,与之相视一笑,两片温热的唇落在杨靖儿的蜜唇上。 夕阳西下,整个世界没了红光与温热,唯有这旧船里,暖意融融…… (旗袍店) 今日,太阳躲入了厚厚地云层,被“灼烧”了几日的大地,终于带来了几分凉爽,街上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一下午来买旗袍的人还真不少,杨靖儿与安桐都忙得焦头烂额了。 “慢走啊!欢迎下次光临!” 杨靖儿躬身哈腰,笑盈盈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瞬时收起了僵硬的笑容,无力地瘫在椅子上,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发着牢骚: “哎呦妈呀!绝对比码头上扛麻袋都累!” 安桐刚清点完营业额,晃动手中那一沓钞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道:“听听,听听,这清脆的声音,再闻闻这铜臭味儿!你就觉得……值了!” 杨靖儿触电一般直起了腰,缓缓点头:“嗯~我觉得你说得甚对呀!钱这个东西,虽是身外之物,但也不能没有啊!这是从古到今,乃至未来都亘古不变的真理呀!好——你这小女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瞬时觉得精神百倍,还能再卖几件!” 安桐无奈摇起了头,这个杨靖儿,又开始谬论了…… “诶?别贫了……踩点熊家旧船的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安桐一本正经问道。 杨靖儿瞟了眼门口,一个健步跳到安桐身边,挑着一根眉毛道:“万事俱备……” 第172章 宝藏女孩儿 杨靖儿滔滔不绝,安桐听得全神贯注...... “你的意思是......这艘旧船智宸偶尔会去打扫是吗?”安桐问道。 杨靖儿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在里面监视,有可能会碰到他?” 杨靖儿摆手:“昨天我们打扫过了,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再去,而且,他答应我下次一起去打扫!” 听到这里,安桐抿嘴坏笑,拍着她的手臂:“就你聪明伶俐!” “那当然了!”杨靖儿高挑双眉,扬起了下巴...... 安桐“切”了一声,“对了,为了不让智宸怀疑,你白天去,晚上回家,我来值夜!” “好,那我们就来个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杨靖儿摆动双臂,做着大鹏展翅的模样。 “这是要和谁打架呀!”门外进来的思睿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禁调侃道。 杨靖儿见思睿来了,肢体定在那里,双眼瞪得圆圆的。 安桐忙解释着:“她呀,听书听多了吧!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侠呢!”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看待思睿了,他的形象......早就在杨靖儿心里高出了几百倍。 思睿掩不住的宠溺笑,一双大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醒醒吧,杨大侠,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安桐的眼眸黯然失色,对此,她......并不感兴趣,整理起旁边的旗袍,给自己格外清闲的双手,找点儿事做,因为,这并不是精心送予她的。 杨靖儿这才晃过了神,皮笑肉不笑着问:“什么......什么好东西啊?” 思睿从身后拿出渗出油脂的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 “喏!蟹壳黄、小笼包、三黄鸡......我正好去小吃弄堂办事,给你们买的,”思睿边拿出来,边招呼着安桐,“安桐,你来看,还有你最喜欢吃的那家桂花糕呢!我专程去那儿买的!” 美食面前,杨靖儿果不其然地闻着味儿趴在桌前,星眸放光,还不忘招手:“对对对,桐桐,就是你爱吃的那家桂花糕,太香了吧!” 安桐捧着旗袍呆立不动,杨靖儿又一次呼唤,才放下悬在空中的双手,木木地走来...... 也许她没有想到,思睿竟记着自己爱吃什么,又或者,是因为突然的关心,让她心间再一次波动一丝涟漪。 只见杨靖儿夹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手上,歪嘴邪笑着:“快尝尝,给我买这些呢,是办事顺便买的,你的桂花糕可是白大哥专程去给你买的!就为这个,你也得统统吃完啊!” 一抹绯红爬上脸颊,又故作镇定道:“谢谢你啊思睿!” “和我就别客气了,靖儿你可别贫了,快吃吧!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呀!”思睿如自家人,唠着家常。 杨靖儿冲着思睿,眯起了双眼,心想:白大哥人前玉树临风,儒雅帅气,人后踌躇满志,精忠报国,简直是人中极品啊! 思睿端着茶杯品味时,恰好看见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杨靖儿:“我脸上有什么吗?靖儿你这样看着我?” “她就是花痴一个,你别理她!”不知何时,熊智宸踏入门框,将头顶的鸭舌帽扣在杨靖儿头上,压低帽檐,遮挡着她的视线,还抢过了她手中咬了一口的蟹壳黄,瘫在椅子上,洋洋得意地吃了一口。 杨靖儿怼起了帽檐,并未摘掉,冲着熊智宸就是一个翻上天的白眼:“你怎么来了?” 而一旁倚门喝茶的思睿,见着杨靖儿戴鸭舌帽的样子,神思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 熊智宸满嘴食物也不忘和她理论:“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不是我媳妇儿的店吗?” 安桐无奈叹气摇头,嘀咕着:“这俩活宝呀?” “你说什么?”杨靖儿与熊智宸几乎同时说出这话,盯着她目光如炬。 安桐随即举起双手,投降道:“得,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罢,便塞入一块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熊智宸将最后一口蟹壳黄塞入嘴中,从椅子上起身,掸掸手上的碎屑,正经起来:“说正事儿啊,思睿,我是来找你的。去商会没见着,才听说你来这儿了!” “找我?什么事?”思睿见熊智宸的脸色不对,也沉下脸来。 他一步步走到门前:“最近你没听说,很多帮会都买上了劣质手枪,轻的被弹片划伤,重得直接送命吗?最近熊家,也出现了!” 思睿眉宇紧蹙:“听说是听说了,本以为......是他们贪图便宜,现在看来,有问题。” “所以呀,我来找你,看看能不能,查查这源头在哪?”熊智宸道。 安桐与杨靖儿目目相看,静静地听着...... “我们去码头瞧瞧!”思睿道。 熊智宸二人回眸,面向杨靖儿,刚要告别,杨靖儿却抢先开口:“去吧去吧!” 思睿和熊智宸抿嘴一笑,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 安桐嘴里的桂花糕还没有吃完,扭头望着杨靖儿:“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是不是也得计划了?” 杨靖儿同样鼓囊着腮帮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勾勾画画:“这个就是船的位置,正面的门已经被封死了,所以要进去,必然要从这个小门走,里面船头位置,刚好可以望见柴伯庸码头的全貌,用望远镜,就更加能看清运送的货物了。” 安桐些许不安:“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进去呢?我们可有其他躲避的地方?” “有!我看船身的地板年久松动,可以从角落里掀起,万一有人来,蜷在船底,也神不知鬼不觉吧?”杨靖儿一边画,一边道。 “嗯......如此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安桐满意地点头,冲着杨靖儿竖拇指。 杨靖儿又说:“明天开始,我假意来上班,然后从小道溜上船,白天我监视,如果碰上智宸来找我,未免怀疑,你就说我去送货了,到了晚上,你关了店,就从这条路线过来,接替我。” 安桐轻嚼着口中的桂花糕,颔首浅笑,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杨靖儿疑惑。 安桐转眸望向她,啧嘴一声:“嘶......杨靖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看着大大咧咧的什么也不想,这个时候又像个深谋远虑的谋士,我......甚是不解!” 杨靖儿的星眸闪烁,扬起头颅:“我呀......可是满身宝藏,你就慢慢挖掘吧!” 二人展颜一笑...... 第173章 干得漂亮 日月星辰,荏苒代谢,杨靖儿与安桐一连两日的窥探,并未发现柴伯庸的码头有何异常...... 清晨,初升的太阳正被青云萦绕着,发出淡淡的红光,杨靖儿一如往常,与小红道别后,便佯装去旗袍店。 一大早的码头,随着几声响亮的号子,逐渐苏醒,任劳任怨的码头工人也开始了整日的劳动。 杨靖儿蹿过小道,再一次钻进旧船,熟练地来到船头,望向远处并不怎么忙碌的政府码头,偶尔来艘船,便眯起一只眼睛,用那单筒望远镜细看,能不能发现线索...... 许是这几日一直没有什么收获,她耷拉着腰,有些力不从心了。 胸口的怀表“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外的日头也拨开云雾,渐渐毒辣起来...... “少当家的!这政府的货,按理说九点就该到了,可现在还有没来,难道是延迟了......” 阴凉处的石头正在熊智宸耳边呢喃着。 “有接到延迟货物的电话或通知吗?”熊智宸墨镜遮面,挡着那刺眼的阳光。 石头挠挠后脑勺:“没有啊,没接到!” “嘶......”熊智宸摘掉墨镜,“这就怪了,政府的货可从来没延时过啊!快去查查,不会是半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是!少当......” “不必查了!” 石头话还在嘴边没说完,就被柴伯庸趾高气昂的声音打破了。只见他同样架着一副圆片墨镜,带着两个兄弟,晃晃悠悠地走来...... 旧船里的杨靖儿也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来,蹑手蹑脚挪至船身的正面,透过船缝,观察着码头上的一举一动。 “柴伯庸?你最近......可是很喜欢来我们码头坐坐啊?”熊智宸歪着嘴,冷笑道。 柴伯庸笑而不答,而是径自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许久,才说: “我们是好兄弟,当然要互相走动走动,巩固巩固感情嘛!” 熊智宸似笑非笑着撇了撇嘴巴,的确接他这违心的话,故而转移着话题:“你刚刚,不让石头去查货的意思......是什么呀?” 柴伯庸端起一杯茶,双目打量着杯中茶,并未与他对视:“嗐!那船货今儿一早就从我那儿上了,以后政府的货都走自家码头,就......不麻烦智宸你了!我过来,就是特意要告诉你这件事的。” 一听这话,熊智宸眉宇拧了起来,与石头对视一眼,又面无表情道:“伯庸,你这是......自作主张该了货船路线么?” “看看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较真儿了不是?我这么做自然是和高部长商量过了,至于......合同的事,高部长说就此作废了!你......也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柴伯庸一本正经道,看不出一点破绽。 旧船里的杨靖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虚伪至极!” “嗬!”熊智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演戏,不禁冷笑了出来:“伯庸啊,这件事,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虽说是熊家帮,但做起生意来可是规规矩矩,合同说废就废,不太合适吧!” 柴伯庸听他这么说,刚刚谄媚的嘴脸霎时沉了下来,与熊智宸目光交织在一起,犹如利剑,压低了嗓子道:“智宸......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信不过我吗?这事我说了算,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呦!这可是为难我了,”熊智宸挠挠耳朵,“我这一帮人要养活,规矩立在那儿,你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能挡得过来吗?” 柴伯庸的脸更臭了,颔首抬眸间更显阴毒:“智宸,看来,今天我们的谈话不能继续了!总之......以后我们的货就不麻烦你了!” 说着,便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 熊智宸却谑浪笑敖着:“伯庸你要想走,那就自便吧!” 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令柴伯庸气得牙痒痒,从他的脸颊,便能看出,用力咬合后的痕迹...... 也就几秒,柴伯庸硬是挤出了一点笑容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忙了!” 说罢,带着两个弟兄,拂袖而去...... “干得漂亮!”杨靖儿爆破音赞赏着熊智宸,没成想声音太大,惊动了熊智宸,她忙双手捂嘴,瞪圆了眼睛,屏住呼吸。 “石头,你听到什么声儿了吗?”熊智宸转身,环顾码头四周,皱眉道。 石头跟着他四下张望,迷茫不解道:“没有啊,没听着什么声音啊!” “应该是我听错了,我去趟商会,和思睿调查枪支的事,你看好码头,柴伯庸如果再有动静,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嘞!” 石头目送着熊智宸离开,船里的杨靖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喃喃自语:“哎呀妈呀!就你多嘴!” 此刻的码头风尘碌碌,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杨靖儿眯着眼睛,继续暗中窥探...... (商会) 熊智宸风尘仆仆来到思睿办公室,话都没说,拿起他的水杯一口闷掉。 思睿慢条斯理地合上笔盖,满腹疑惑地凝视他:“怎么现在才来啊,跟打仗了似的!” “打仗?”熊智宸摆了摆手,瘫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柴伯庸去了,收回了政府的货品权,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不就是打了一仗?” 思睿一听柴伯庸,垂目懒得听,又转移话题:“最近那批劣质手枪,查的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一问,熊智宸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你还别说,真有线索,我顺着熊家买枪的那条线,查到一个人,叫陈莽!” “陈莽?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人?”思睿问道。 “我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据买枪者回忆,这个陈莽,狡猾至极,从来都是货和钱放在约定的不同地点,收了钱再将具体地址告知买方,不与人正面接触!” 思睿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人见过他?” 熊智宸点点头:“还真是稀奇......我们现在只能用一种方法,来引出这个陈莽了。” “买枪!”思睿望着他的双眸,心照不宣。 熊智宸舔舔后槽牙,歪嘴一笑:“这个陈莽......可要遭殃喽!” 思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那你.....要我怎么做?” “天机......怎么能泄露呢?” 熊智宸挑着眉,勾勾食指,思睿乖乖探过身子,他凑到思睿耳边,开始嘀嘀咕咕...... 第174章 破烂仓库 炎热的中午,骄阳似火,天边没有一片云彩,连空气中都没有行走的微风…… 码头上的工人聚集在货箱后的阴凉处,狼吞虎咽着,给这一上午的埋头苦干些许安慰...... 此刻的旧船里,杨靖儿拿出干粮,两眼空洞地啃着,这寡淡无味的饼子,实在让她难以下咽,甚至望着码头工人盒饭里的青菜都觉得香。 “哎......”她不禁叹了口气,摸摸腹中的碌碌饥肠,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啃着。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鸣笛,杨靖儿立即转身,那是一艘不太起眼的中小型货船,的确不太惹人注意...... 杨靖儿一口塞入,掸掸手上的饼沫,喝了口水,顺了顺噎在嗓间的饼,慢慢悠悠地凑近船头,缩着眼眶,对此艘小船不以为意,并未用望远镜,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 等等,那个身影......不是柴伯庸吗?据她这几日的观察,这个时间点,他怎么可能出现在码头? 杨靖儿瞬时来了精神,猛然拿起手边的望远镜,全方位晃动,观察可疑之处...... 透过着小圆圈,杨靖儿的目光落在这艘船船身的小窗处,挂着一块儿黑底白字的布,而这布上的白字,正是一个“井”字。 她的眉关陡然一紧,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小船,定和玉井斋有关联。 果然,柴伯庸的身后跟着一位女子,杨靖儿更精神了,因为这女子,不就是玉井斋的老板娘吗? 二人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并无交流,此时的柴伯庸也全没有往日的纨绔模样。 许是正值中午,多数工人去吃饭或是休息,本不怎么忙碌的码头,寥寥踱步的几人,也被柴伯庸遣走了...... 柴伯庸和老板娘停定在码头边缘,等待着船靠岸,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船......徐徐靠岸,上面下来几个身着整洁西服的男子,哪里像是风吹雨淋的船夫......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身子向前探着,看得更仔细了,丝毫不马虎。 只见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身手敏捷地跳下船,来到柴伯庸与老板娘身前,双手背后,似乎在等着什么命令。 柴伯庸依旧没有说话,老板年却开口了,指着远处,双唇蠕动...... 杨靖儿“啧”了一声:“真羡慕那些会唇语的,这不两眼一摸黑嘛!” 片刻,男子们看似得令,便纷纷上船,开始搬运货物...... 杨靖儿顺着望远镜,继续观察,他们手中搬着木质货箱,大小还没普通人的上身大,一路小跑着,送进了码头最角落里的连编号都没有的小仓库,不知道的......以为那是一件柴房呢! “玉井斋一家餐馆,就算是与柴伯庸合作运输,也得保证食材的新鲜,怎么还入库了呢?”杨靖儿团在一起的眉毛都能挤死一只蚊子了。 这件事,的确有猫腻...... 货物不多,也就须臾之间,便搬运完毕,柴伯庸亲自将那破烂仓库锁住,与老板娘点头示意,老板娘冲着那几名男子说了几句话后,便目送他们乘船离开,又整理外套,径自离去。 此时的柴伯庸双手盘在胸前,缓缓走向岸边,举目眺望着,准确的说,是在横眉冷目地盯着......熊家码头。 一男子走来,趴在柴伯庸耳边窃窃私语...... 杨靖儿定睛一瞧:“那不是上午和柴伯庸来码头的手下么?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事儿呢?” 柴伯庸冷面听着,眼睛先是来回晃动,嘴角的一方斜起,渐渐露出笑齿,越来越灿烂,冰冷的灿烂……,用鸱目虎吻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栗栗生危。 对着手下点了点脑袋,便再一次望向熊家码头方向,鬼魅一笑…… 杨靖儿透过望远镜,连他眼角抽动得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这般怒目而视,定然是因为早上的事而耿耿于怀,难道他正计划着,伺机报复吗? 杨靖儿的心惴惴不安…… 不知不觉,船舱内涂抹了一层红晕,夕阳悄然而至,柴伯庸也早已离开,杨靖儿收拾好东西,准备……与安桐交接。 可等了又等,就是不见她来,“难道……店里有客,出不来吗?”杨靖儿轻声嘀咕。 最后一抹残阳收起血红,跳入江中,天渐渐成为灰色,光也变得暗淡…… 杨靖儿按开怀表,瞧瞧时间:“算了不等了,玉井斋的货物在哪儿也知道了,还是先回吧,免得智宸去找我,穿帮了!” 想到这儿,杨靖儿收好包,钻出小门,天虽然没有全黑,却也需要瞪大眼睛才能看得清…… 杨靖儿顺着小道往上爬,不知怎的,突然踩到了个泥石,重心立刻失衡,叽里咕噜滚到码头的甲板上。 杨靖儿扶着地,边拍着土,边起身,嘴里还不忘牢骚:“笨蛋!上辈子一定是笨死的!” 一抬头,她哑然失声,面前……赫然站着石头,正不可思议地忘着她一身中性黑色连体打扮,问道: “少……少夫人……你……你这是……表演杂技吗?”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着扯着皮笑道:“呵呵呵——我……我表演什么杂技,这不……这不是下班了,来……来找你们少当家的一起回家呢!呵呵呵……” “那你有的大路不走,怎么从这儿……滚下来了?”石头满脸懵圈,指着此时已经黢黑的小道…… 杨靖儿平静了下来,摆了摆手道:“我有病啊?专门从这儿滚?这不是路过没站稳嘛!就直接降落了!” “咯咯咯——”听到这,石头捂着嘴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故意问道:“智宸不在吗?” 石头忍着笑意点头道:“不在,去找白少爷了,这会儿应该回家了吧?少夫人,要不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你好好看着码头吧!”杨靖儿故作姿态,转身而去,身上泥巴斑驳,鞋口处还挂着几根杂草…… 码头剩余的值班工人皆被她逗乐儿了,可杨靖儿大名在外,连少当家也忌惮三分,自然是一个个掩面转身,不敢当着她笑。 杨靖儿前脚刚刚迈出码头,余光看见西面些许红光闪烁,不禁回头眺望……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随即便是码头工人的高喊声,杨靖儿顿了顿,霎时明白了什么,立即回身,飞奔向码头西面……那艘旧船处…… 第175章 事关杨靖儿,才会不近人情 熊智宸望望窗外的已经全黑的天,呼了口气起身:“诶呀!这件事情,咱们从长计议,我得回家了,估计……靖儿已经回去了……” 说着,一手捏起外套准备出门。 “天天见面,你们这么腻歪啊?”思睿调侃着…… 二人相视一笑,熊智宸刚要说话,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叮铃铃—— 思睿信步走去:“喂?白思睿,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喊声刺耳,熊智宸离得两米远都能听到里面的嘈杂!不禁扭头望着他…… 只见思睿风平浪静的脸上突然变色,一把扣下电话,随即拎上外套,两步跨到熊智宸面前: “智宸,不能回家了,码头起火了!” 熊智宸即刻焦眉蹙眼,顿了一秒:“走!” 二人健步如飞,直奔码头。 (熊家码头) 此刻码头的西面,已然烧得通红,而且乘着风,更加愈演愈烈…… 石头指挥着工人高喊:“快快快!用江里的水扑火!快……” 一时间,人声鼎沸…… 杨靖儿“哒哒哒”跑来,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待过的旧船,拍着石头的肩喊着:“石头!这船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啊?” 石头被惊得回眸,愕然道:“少夫人,你不是走了吗?” 还没等杨靖儿回答,便推搡着她离火远一点:“您赶快离开这儿,太危险了,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少当家得把我得皮扒了!” 杨靖儿搓手顿足,焦急万分地站在一边…… 突然,她想起什么就要往船里冲,被石头一把拉下:“少夫人?你这是干什么?船保不住了,您就别添乱了!快回去吧!” “不行!船里有智宸爸妈唯一的照片,那对他来说很重要,我得趁现在还有机会进去拿出来!”杨靖儿用力挣脱。 石头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行,照片而已,你进去万一出不来,那就麻烦了!” “石头哥,火势不好控制啊……”不知哪里来的工人对着石头高喊着,石头一分心,杨靖儿便溜走了! “少夫人!别!诶呀!这要出大事儿啊!”石头指指那工人的鼻子,大步追了上去。 还好,小门还没被烧着,杨靖儿庆幸着笑了一秒,便一个箭步踏上推门进去了…… 紧随其后的石头刚要迈步,船顶结构的木头瞬时散架,铺天盖地而来,要不是他躲得及时,怕是这命都交代在这儿了。 石头起身,小门已经被堵死,他大喊:“给我全力救火!少夫人在里面!” 工人们听了,奋力舀水,奔跑,可火势并未好转,甚至,还在蔓延…… 船身里更是烟熏火燎,快要看不清路了,杨靖儿左右躲避着渐渐烧起来的木梁,来到船头,好在照片还没有被大火吞噬,杨靖儿松了口气,将照片装进口袋,扣好,回身…… 她如点穴般顿在那里,身后……一片火海,她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炽热的烘烤,只是四下张望,寻找路线…… 杨靖儿眯眼,见一处没被烧着的地方,刚刚迈出一条腿,顶梁上轰然落下一根木梁,杨靖儿双手护头,被重重的砸倒在地…… 那烧红的木梁瞬时钻透衣袖,灼烧与疼痛同时袭来,钻心裂肺,杨靖儿咬牙坚持,挡开木梁,艰难的爬起来…… 此时,浓烟滚滚,杨靖儿被呛得大口咳嗽,手边正好摸到自己下午喝剩的水,她忙拿过,从裤腿撕扯下一块布,浸湿,捂着口鼻,等待船外的救援…… 心急火燎的石头,尝试着扒上船,却几次被烫了回来,手掌也被灼得起皮,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就在此刻,船……竟然动了,扑火的工人也定在那儿,缓缓后移,面面相觑,满是疑惑。 石头下意识垂目望向缰绳,瞠目,扯着嗓子高喊:“缰绳烧断了,快拉住,别让船漂走!快……” 石头第一个趴在地上,咬牙拉着那有些年头的缰绳,随后几个工人上前帮忙,许是太过用力,又或者是缰绳太年久…… “啪!”缰绳从底部嘣开,几人惯性向后仰去,船……缓缓漂动…… 石头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被灼烧过的双手又被麻绳搓过,鲜血淋漓,他惊恐的眸子望着此时已经熊熊燃烧的旧船,渐渐漂远,嘴中呢喃:“完了……完了……少夫人……怎么办……完了……” 杨靖儿蜷缩在船头的角落,不知所措,也不知何时,泪水划破脸颊…… 突然,她感觉船只移动,听到石头得高喊声,才知道——缰绳被烧断了,看来……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她扶着高温的船舵,确实在前进……咦……自己可以打破船头的玻璃,跳江啊! 杨靖儿猛回头,见还有一把椅子没被烧,可要过去,就得趟着火海…… 为了活,顾不了那么多了,杨靖儿将最后一些水倒在身上,与衣袖粘连在一起的皮肉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咬紧牙关,冲了过去! 此刻,熊智宸与思睿刚刚赶到,望着江上的旧船已经漂出了一节路,些许黯然划过眼眸。 再往前走,石头为何趴在甲板边岿然不动? 熊智宸忙跑步上前,扶起他,见他的手血迹斑斑,担心询问:“石头,没事吧!” 石头失魂落魄,没有回答…… 熊智宸见他这幅样子,展颜一笑:“嗐!烧就烧了,你们大家人没事儿就行!” 终于,石头绷不住了,涌出两行泪,哭喊道:“少当家的,我对不起你啊!啊——” 熊智宸见有隐情,哑然失笑,凝视着他。 “少夫人……少夫人在船里!少夫人在船里!” 熊智宸只觉双腿一软,向后坐倒,不敢相信地微微摇头,又猛回头,望向不远处快烧得面目全非的旧船…… “你说什么?”思睿听到这话,双手掬起石头得衣领,“靖儿怎么会在船上?” 石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抽泣道:“少夫人硬要上去给少当家的拿什么照片,谁知道,缰绳烧断了……” “扑通——” 石头话还没说完,熊智宸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江中,拼命向“火船”游去…… 思睿努力让自己理智,沉着嗓子:“准备一艘小船,即刻开过去,少夫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以你们少当家的脾气,在场的,都别想活了……” 思睿的话寒得刺骨,也许……只有事关杨靖儿,他才会如此……不近人情。 第176章 照亮他世界的开关 江面,乌天黑地,连岸边的点点灯光,都懒得散发热量…… 唯有那艘旧船,被烧得火红,仿佛是窜天的恶魔,在风中尽情摇曳。 熊智宸竭尽力量拨开冰冷的江水,即使手臂肌肉已经酸痛无比,狂蹬的双腿也快使不上力气,可莫名就又那么一股劲,推着他向前,再向前…… “哗啦啦——” 一把木椅骤然从燃烧的船头飞出,熊智宸忙抹掉脸上的水珠,惊愕圆睁着双眼,目不转睛…… 紧接着,杨靖儿艰难地从窗口爬出,已是满身伤痕…… 熊智宸一眼看见她,大喊:“靖儿!靖儿……你怎么样?” 一边喊,一边奋力游去,飞溅的水花足有一米多高,可见……他心底……有多害怕。 或是船身燃烧的声音太大,又或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杨靖儿来不及去听周遭的任何声音…… 她定了定,望着乌漆嘛黑的江水,再瞧瞧身后步步紧逼的火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眼睛一闭,“嗵——”得跳下去。 熊智宸只知杨靖儿不会游泳,更加乱了方寸,拼命向前,因为……在这夜里,墨黑的江面,本就充满未知和可怕…… 虽说杨靖儿在安桐的训练下学会了游泳,可终究没在这滚滚湍急的江水中试过。 果然,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儿,鼻子里也吸入,刺骨的江水无情地搓刮着被大火灼伤过的皮肤…… 自己的脑袋在江面忽高忽低,渐渐的精疲力竭,脚底好像挂上了千斤重石,要拽着她沉入黑暗…… 间不容发之际,杨靖儿的头已经完全淹没,只剩一只手还努力探出水面。 在熊熊火光下,腕处的手镯反射出一刻银光,恰好照进熊智宸的眼眸,他全力向前,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叮——”二人的手镯发出一声脆响,从未像金石丝竹这般娓娓动听…… 杨靖儿被一股力量,环入那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咳咳咳——咳咳——” 她大口喘息,呛声咳嗽…… 熊智宸见她满身是伤,想抓她的手臂,又怕弄疼了她,只能揽她在怀,轻拍她的背,颤抖着声音不知是在安抚杨靖儿,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了……靖儿……没事就好……” 思睿与石头滑着小船姗姗来迟,见杨靖儿伤痕累累地模样,思睿心如刀绞,忙伸出手喊着:“来!靖儿,抓着我,上来!” 熊智宸在水下推,思睿与石头拉,二人终于爬上了小船…… “没事儿!我没事儿,就蹭破了点儿皮……呵呵呵——” 杨靖儿满目痍疮,被撕掉一半的裤腿,袖口渗出的血肉,还有颈间、脚腕的丝丝划伤,如此狼狈不堪,还要逞强,任谁看了,都心疼万状! 思睿伸出的双手又小心翼翼地缩回,没人看见,他的眼底是疼到模糊的泪花…… “杨靖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随便糟蹋吗?” 熊智宸早已没了力气,瘫跪在她面前,听她这么说,大口喘起了粗气,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儿,冲着她大喊了起来…… 也许只有他不知道,眼眶里惊慌的泪珠,奔涌而出,越过脸上的水渍,留下一道沟壑。 杨靖儿垂目,望着他此刻害怕的眸子,失而复得后微微颤抖的双手,竟笑了起来,星辰般的眸子被水洗后似乎更加明亮清澈了…… 她伸出手,温柔地擦擦他脸上的泪痕,又挑眉,从扣紧的衣兜里,拿出那张照片,虽然已经水渍斑驳,但依旧,能看到爸妈清晰的脸庞。 “你瞧,我给你拿出来了!是不是很厉害啊?” 她得意地抬着下巴,扬起了她那被冻得发紫的嘴唇…… 熊智宸痴痴地望着,柔软的瞳孔里满是她,这张笑脸,一直……都是照亮他世界的开关。 他撑开双手,并未接住那张照片,而是轻轻揽她入怀,不舍得用一丝力气:“靖儿……你比照片重要,如果今天你在船里出不来,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杨靖儿乖乖靠着他,调皮地将照片插入他的衬衣口袋,不忘轻拍两下,满意道:“杨靖儿重要,照片……也重要!” 此话一出,熊智宸哭笑不得,又无奈叹口气…… 码头的甲板上,安桐正搓手顿足,左右踱步,伸直的脖子恨不得多长几厘米,见小船停靠,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靖儿!你……你……你怎么成这样了?”安桐的声音越来低,带着些许哭腔。 杨靖儿见大伙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忍着疼痛,一步便迈上了甲板,笑呵呵地握着安桐的手:“没事儿,不就是擦破了点儿皮嘛!你是听说码头着火了,才来看看吗?” 她对安桐使着眼色,安桐即刻明白,结巴道:“对……对……你不是来找智宸嘛,我担心你们,就过来了,可……可你……怎么……” 说到这儿,安桐心疼的泪珠滚落…… 杨靖儿安慰着擦掉她的泪,一排月牙始终挂在脸上…… 突然“噗通——”一声 石头忽然应声跪下,惭愧不已,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少夫人,我对不起你,让你烧成这个样子,是我的错,啊——都怪我呀……啊——” 他冲着杨靖儿哭喊着,果然是石头,这嗓门儿,几里外都听得到了…… 杨靖儿不禁一只手指捂了捂耳朵,紧蹙双眉:“石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少夫人……驾鹤西去了呢!我又没怪你,你哭什么呀?再说了,一个大男人,这样成什么体统,给我憋回去!” 石头听杨靖儿掷地有声,瞬时吸了口凉气,不敢呼吸,袖口擦掉脸上的泪花儿…… 熊智宸歪嘴一笑,上前轻扶杨靖儿,冲着他不耐烦道:“石头你起来吧!” 又垂目:“靖儿,你得马上去医院了,伤口感染可就麻烦了!” “我现在去开车!”思睿道。 “我也去!等等我!”安桐追去! 杨靖儿眯眯眼,看着大家如此担心自己,一股暖流划过,嗲里嗲气道:“走吧!咱们去包扎!” 说着挎上熊智宸的胳膊,谁知却被他反手抱起:“你呀!还是老实待着吧!” 说着,挺直腰杆向前走去,杨靖儿瞬时靠在他肩上,收起逞强的笑容,即便满身刺痛,她此刻……也无比安宁…… 第177章 放弃一切,拥有一切 “少夫人,您这又是怎么了?”医生见熊智宸又扶着杨靖儿来到医务室,不禁发问。 杨靖儿对着眼前的医生,苦笑起来,从他们各自中枪,再到前些日子风寒住院,这位秦医生可谓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不……不小心被火烧了,也没什么……没什么大事……” 秦医生一手拖着镜框,一手扶起她的胳膊,瞪圆的眼都能装得下两颗鸡蛋了:“少夫人,您这叫不小心被烧,快快快,坐下!” 身后的熊智宸忙搀扶着她,思睿与安桐紧随其后,焦急等待…… “护士,止痛药,烫伤膏,纱布,剪刀通通拿来……”秦医生喊着。 一切……准备就绪! 杨靖儿咬着嘴唇,显然对这刀刀剪剪心生恐惧…… “少夫人,我开始了,会疼……你忍着点儿……”秦医生柔声道。 杨靖儿木木地点着头,一旁的熊智宸简直比她还紧张,咽了咽口水,丝丝气声道:“轻点儿……秦医生……” 只见,他用镊子夹起袖口已经没了形状的破布,开始……用剪刀一点,一点剪开…… 与皮肤粘连的衣袖在此刻,仿佛抽丝剥茧般揪扯着她每一寸神经,杨靖儿闭眼咬牙,胳膊开始颤抖,额间也疼出了豆大的汗珠,面目渐渐狰狞,为不惹他们心疼,杨靖儿全力忍着。 这残忍的画面,让安桐忍不住转身,不敢去看,她深深自责,自己为卖出那件旗袍,来晚了,如果准时到达,也许杨靖儿便不会受这一遭…… 思睿也同样咬紧牙关,看似……面无波澜地望着,实则心头刀绞。 可最痛的,就是熊智宸了……他恨不得替她伤,替她疼……这伤痕累累的双臂,他根本不敢直勾勾地看。 “少夫人,疼就喊出来,千万别忍着……”秦医生剪完一只衣袖道。 即便汗珠滴滴滚落眼角,与疼出的眼泪相融,杨靖儿还抽搐着嘴角努力上扬:“没事儿秦医生,我……我可以……”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分分秒秒何时过得如此之慢…… 几人屏息静气,终于……杨靖儿的双臂被包扎完整,领口……早已经是斑斑汗渍,可她始终,没有喊出半个字来…… “谢谢你啊,秦医生,明天,我再来带她换药……”熊智宸健步上前,轻捧着杨靖儿这两只手,抬眸道。 思睿与安桐也忙上前去扶…… 秦医生摘掉手套,擦擦额间的汗,不禁牢骚两句:“我说少当家的,少夫人的身体您可得好好保养了,这才几年啊,遍体鳞伤的,再年轻,也不能这么糟践呀!” “是是是!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也许,只有在医生面前,熊智宸才会如此低头哈腰,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 杨靖儿撇嘴而笑,干裂的唇都没了颜色,还不忘回头笑盈盈地和秦医生摆手告别。 “还有你!” 秦医生突然的声音,惊得杨靖儿同种姿势顿在了那里…… “生命诚可贵,你怎么一次次把生命当儿戏呢!万一哪次没玩儿好,就交代在那了!” 秦医生果然是个哲学家,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令人两眼冒星,不禁犯困。 杨靖儿挑眉,俏皮凑近,提起了音调:“秦医生,生命诚可贵,后面还有一句……” 说着便凑近一点:“爱情……价更高!” 医务室的寂静衬着杨靖儿清晰的话语,几人一片哗然,也只有她,能在自己如此狼狈之时,逗人一乐儿了…… 如果这话放在以前,杨靖儿看到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别说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想想都恶心。 如今,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在爱情面前……世间的一切,可以美丽得如梦似幻,也可以渺小得化作尘埃。 为之,可以放弃一切,包括生命;也可以拥有一切,包括整个宇宙…… (三天后熊府) 杨靖儿身上的小伤已经慢慢愈合,唯有这两条手臂,还包裹得严严实实,每天平放在身前,真如一条饭来张口的小奶狗…… “少夫人,这么早就起床啦?您这两天可得好好休息呢!” 小红见杨靖儿端着手臂,正要下楼,“哒哒哒”迎上去,搀扶着她…… 杨靖儿一脸烦躁的模样:“这两天实在是太热了,我再呆在被窝里,就被焖熟了!快带我去院子里坐坐,我需要来口新鲜空气续命!” “哦哦——”小红连连应成,扶着她坐在草坪的摇椅上…… 夏日的清晨是凉爽的,一股晨风袭来,夹杂着青草的香味儿,淡淡的露珠的湿气,简直浸透心脾,偶尔几声蝉鸣,仿佛在轻哼着动听的早安曲,好不惬意…… 杨靖儿摆摆手:“好了好了,小红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 这醉人的早晨,她不知多久没有细细品味了,微闭双眸,深呼吸一下,脸颊……不由得上扬…… 突然,身后披上一块儿薄毯,杨靖儿并未睁眼,因为她知道,一定是熊智宸。 “出来不多穿点儿,身子骨不好,还不好好保养……”这牢骚的声音,还真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杨靖儿扭头望向他:“我还没七老八十呢!怎么就身子骨差了,你别听秦医生吓唬人!” “谁吓唬你了,等你老了再注意,就晚了!”熊智宸吊着嗓子。 杨靖儿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这话不是天下所有“妈妈”的标配吗,怎么还让他说出来了? “好!你可千万别把我当女儿看就行!” 熊智宸“噗——”笑了出来…… 颈间的秀发被风吹动,凌乱飞舞,杨靖儿拿出头绳,正要自己绑,奈何胳膊与纱布摩擦,便隐隐作痛,不禁发出“嘶——”的声音。 熊智宸突然面向她,顺手结果头绳道:“转过去……” 杨靖儿一脸木然:“干嘛?你不是要帮我扎头发吧?” “啧!让你转过去就转过去!”熊智宸眉头一皱,杨靖儿乖乖转身…… 天边初升的太阳还淡淡地洒着红光,熊智宸平日挥动的拳头在此时,格外柔软细腻,他轻捏撩起每一绺头发,笨拙地用头绳去绑,可这如丝的头发不听话的左溜右跑,逗得杨靖儿捂嘴偷笑…… 可熊智宸,却不厌其烦…… “靖儿,等你老了,我也给你扎头发,好吗?”熊智宸突然低声细语。 杨靖儿脸颊微烫,又漫不经心:“老了,说不定就没几根头发了!” “那也是最美的杨靖儿……”熊智宸紧接着回答。 这情话傻傻笨笨,却让她满心欢愉…… 第178章 羡煞旁人 熊智宸在身后为杨靖儿轻手束发,杨靖儿玩弄着手中的毯子,好一幅笔精墨妙的唯美画卷…… “少当家!少当家的!”石头人还没来,声音便打碎了这片安宁。 杨靖儿都被这一喊声吓得一机灵! “石头!我真怀疑自己哪天会被你的叫声撒手人寰了!”熊智宸翻着白眼。 石头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个什么东西,递到熊智宸手中! “火折子?”熊智宸眉头一皱,一头雾水。 石头开口了:“兄弟们沿着旧船旁边的草丛走,一里外发现的!” 熊智宸抬眼,犀利地望着石头,声音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旧船起火,人为的?” 一旁的杨靖儿有口难言,监视柴伯庸时,便怀疑他有什么不对,如今看来,十有八九就是他派人烧的,可若是说了,不就把自己这几日偷窥的事和盘托出了吗?她瞳孔晃动,咽下了卡在嗓子眼儿的话。 石头点点头:“嗯,少当家的,现在要怎么做?如今仅凭这个东西要查出来,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 熊智宸低头沉默,冷冷的双眼没有一点温度,头也没抬道:“你先去忙吧!火折子的事,让弟兄们保密,码头一切正常工作,剩下的......就交给我。” 石头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 杨靖儿见石头走远了,小心翼翼问道:“智宸,你……准备……怎么查?” 熊智宸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她紧了紧身上的绒毯,道:“你呀!就别操心了,来,继续扎头发!” 杨靖儿心事重重,只得顺着他的手,背了过去,乖乖坐下…… “智宸……你最近……有没有和人结怨啊……”她柔和的话语,想着引导他去回忆。 “没有呀,谁敢和我结怨!”熊智宸不以为然,专注一致地摆弄她的头发。 “着火当天,你都见谁了?是不是自己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她继续问着,身体一动不动…… 熊智宸眉间一紧,低声呢喃:“嘶——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柴伯庸那天来了,把国民政府的或都转移至他的码头,还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你们……”杨靖儿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些话,足够熊智宸起疑心了…… “呦!你们二人这般如胶似漆,真要羡煞旁人了!” 安桐手提水果,刚从大门进来,就撞上了熊智宸正温柔似水地为杨靖儿扎头发,不禁黏酸起来,打破了他们的谈话…… 杨靖儿见她过来,忙起身迎接:“桐桐,你怎么这么一大早来啦?” 安桐举起手中的水果袋道:“这不是刚刚去早市,买到了最新鲜的梨子,拿来给你尝尝!” “是吗?”杨靖儿一把接过,双目神采奕奕,“哇!瞧着就好吃!咱们快去洗来吃!” 熊智宸见这两枚吃货心花怒放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安桐,你在家陪着靖儿吧,我……出去办点儿事……” 杨靖儿与熊智宸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行,你呀,就放心地把靖儿交给我吧!”安桐拍拍胸脯…… 熊智宸展颜一笑,便转身离开。 也就在这一瞬,杨靖儿与安桐收起了刚刚眉欢眼笑的模样,匆匆进了主厅…… “诶?安桐小姐,正好,早餐做好了,您和少夫人一起坐过来吃吧!” 二人刚一进门,就迎上了端着盘子的小红。 杨靖儿顿了顿,上前转着眼珠子拿起安桐手中的袋子道:“小红,我们要吃这新鲜的梨子,早餐一会儿下来吃!” “梨子?哪有人一大早吃梨子的?”小红轻声呢喃,满腹疑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好!那少夫人下来之前通知我,我给你们热!” “好嘞!” 杨靖儿的声音还在,人却早已拉着安桐的手“哒哒哒”跑上了楼梯,径直奔向自己的房间,“啪!”关上了房门。 楼下的小红呆若木鸡,叹了口气便自司其职…… “靖儿,你的胳膊怎么样了,不会留疤吧?”安桐满嘴关心,双手捧着她的胳膊,不敢扶,更不敢碰。 杨靖儿沿着肘部打圈道:“这不挺好嘛!你瞧,还能活动呢!至于疤……留下就留下吧!就当是,我杨靖儿又多了枚勋章了!” 这话说得轻巧,却拦不住眼底一瞬即逝的黯然,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皮肤上留下永久的伤疤,任谁……都不能坦然面对吧! 安桐无奈,叹气…… “对了!我拉你进来,是有话要说!”杨靖儿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安桐也即刻侧目:“莫非……那天你查到什么了?” 杨靖儿用力点头:“没错,当天中午,玉井斋的老板娘和柴伯庸一同出现在码头,接了一艘标有‘井’字的中小型货船,鬼鬼祟祟地卸进了拐角里的小仓库!” “小仓库?”安桐眯着眼思考,不禁发问:“玉井斋是做饭店生意的,要运送的货物也都是食材,为保新鲜,应直接供应,为什么……会锁在仓库里呢?” 杨靖儿转眸望向她:“你的想法……和我当时一模一样!” 安桐迎着她的目光:“所以你怀疑,他们运送的……根本不是所谓的食材,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嗯!”杨靖儿连连点头,“而且这个东西很隐蔽,不然,怎么会偷偷摸摸上岸,还锁进了那么不起眼的废旧仓库!” “他们搬运时,你看见了吗?” 杨靖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是看着了,只是……都用木头箱子封得死死的,根本猜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桐回过头,拖着下巴陷入沉思…… 杨靖儿探探脖子,没敢打扰,许久……见她还没有说话,不禁小声问道:“桐桐,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去那里查查?” 安桐猛地转头,把她打量了个遍,又伸出食指从上到下在她身前晃悠:“你呀!就你现在的这幅样子,还没去查,就被人家大卸八块了!我劝你,还是好好养精蓄锐,从长计议吧!” “可这件事等不得呀!上面还在等我们答复!”杨靖儿些许焦急道。 “这次进货时我会给翔叔说明情况的,到时上面下达指示,我们按照实施!” 听到这话,杨靖儿才平静下来,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拳头大的梨子…… “啊嚤!”一口,梨汁溢出嘴角! 安桐忙拿出手绢替她擦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嫌弃,屋里……和窗外一样明亮暖人…… 第179章 纵火的事,得放一放了 (商会) “会长,这份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 绅士礼貌的职员递来文件夹,小声道。 就在此时,熊智宸推门而入,径自摊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吓得小职员一哆嗦。 思睿却习以为常,抬眉挑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在文件上笔墨一挥,“啪!”合住文件夹,微笑着冲着职员: “签好了,你先拿着下去吧!” 那职员是新来的,从别人的嘴巴里认识过熊智宸,只知道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小阎罗王,管理严格,手段极其残忍…… 职员的一双手微微颤抖接过文件,弓腰向思睿鞠一躬,便转身离开…… 路过沙发时,余光都不敢看熊智宸一下,倒腾着碎步子一溜烟出了门,熊智宸一脸懵圈地看着他,不禁伸出手指指着已然空荡荡的门框说: “诶我说,现在你们招的职员,都这么没有精气神吗?怎么跟过街老鼠一样,一点男人样都没有!” “嗤——”思睿合着钢笔,笑出了声,从棕色的皮质座椅上起身,走向他:“我们的职员都是平凡善良的老百姓,见着你这个混世大魔王,自然要忌惮三分喽!” 听他这么说,熊智宸不服气地弹坐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虽说样貌出众,本就不平凡,也善良着呢!你怎么说得我好像个凶神恶煞的魔头一样!” 思睿不禁撇起了嘴,捏起桌上的茶杯,调侃道:“像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着,真是大开眼界呢!” 熊智宸翻着眼“切”了一声:“那你的眼界,可得开阔开阔了……” “说吧!找我,有事儿吧?”思睿道。 熊智宸挑眉,竖起t了拇指说:“嗯~不愧是我兄弟,简直洞察秋毫呀!” 思睿有些不耐烦了,故意说:“行啦!说不说,不说我忙了啊!” 说罢,便佯装着起身,被熊智宸一把揪住谄笑着:“说说说!” 二人重新在沙发上,相对而坐,思睿看出了熊智宸波澜不惊的眼底,有说不出的亢然…… “你知道么,那天旧船起火,是人为的……”熊智宸终于冷冷地开口了…… 思睿大吃一惊,悬在空中的水杯一动不动:“什么?那不是……不是那天太热,自燃的吗?” 熊智宸摇摇头,掏出兜里的火折子,递予思睿的手中:“这个是在旧船附近发现的,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后,逃跑时不小心丢下的!” 思睿双指转动火折子,沉入思考,又压低了嗓音:“智宸,你既然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熊智宸长长地叹了口气,舔了舔嘴唇,并没有看他,“嗯!”着点了点头。 “是谁?”思睿问。 熊智宸咬着后槽牙,迎上思睿如炬的目光道:“柴伯庸!我怀疑是他当天和我在码头不欢而散,所以怀恨在心!” “那……你有证据吗?”思睿问。 熊智宸些许沮丧地低下了头,气声道:“没有……” 思睿举起这随处都买得到的普通火折子,细细端详许久,轻放在桌上:“没有证据,我们也只能怀疑,并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要找到纵火之人,几乎不太可能!” 熊智宸凿尺磨牙,恶狠狠地盯着桌上刺眼的火折子,一字一顿说:“可我一想起来靖儿受得罪,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思睿的剑眉一皱,他没想到,智宸能说出这种话,他是最重兄弟义气的,即便柴伯庸变成势力小人,也不至于要治他死地,今日……许是杨靖儿的缘故,智宸才如此气势汹汹吧! “叮铃铃——叮铃铃——” 正当思睿伸手准备安慰智宸时,电话铃声想起,便起身去接。 熊智宸一口饮下桌边的茶,倚靠着沙发背,神思游离,并未在意此时正容亢色接电话的思睿。 也就几秒钟,思睿“啪——”挂掉了电话。 面向缩在沙发里的熊智宸,低沉着嗓音:“起火的事……得放一放了……” 熊智宸猛抬头,与之四目相对,疑惑不解道:“为什么?干嘛要放一放?” “陈莽……出现了!”思睿道。 熊智宸听到这个名字,一股电流划过身体,后背缓缓挺直,整个人仿佛来了精神:“这条大鱼,你……钓出来了?” 思睿行至他身边:“我让一个信得过的老手下,以他的名义定了一批货,本以为人家起了疑心,今天竟然来了消息,约定交易时间地点……” “太好了!”熊智宸高兴地站了起来,拍拍思睿的肩,“不愧是会长,办事效率的确高啊!” “行了,”思睿推开他的手,“这可不是拍马屁的时候,我们快商议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和他周旋?” 熊智宸即刻收起玩笑脸,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对方什么要求?” “目前只知道,他让把钱放在玉泉路第二个路口处的废弃邮箱里,他拿了钱,就会告诉我们货在什么地方?”思睿答。 “嘶……玉泉路?”熊智宸摸着下巴,“思睿,如果你是这个人,要选择交易地点,会选择离家近的,还是离家远的?” “自然是离家近的!” 熊智宸向下弯着嘴角,点头赞同,你既然说出了‘自然’两个字,那陈莽也一定会这么想,可枪这个东西,不能背着满大街跑吧?所以取枪的地点……” “就一定在他家附近!” 熊智宸话才说了一半,思睿便明白了他得意思,这也许,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吧! “没错!”熊智宸打着响指,“所以,为免万一,你跟着手下去取钱的地方守着,我知道了取货地址,也去守着,总会蹲到他的!” “为什么不是我去取货地址呢?”思睿问道。 熊智宸想也没想,理直气壮着:“因为你打不过我呀!” 这理由,思睿哭笑不得,像个孩子一样反驳道:“以前我是打不过你,现在……可不一定喽!” 熊智宸惊讶挑眉:“呦呵!要比一比?” “你呀,还是保存点体力,一会儿说不定得奋起直追呢!”思睿柔声道。 熊智宸傻乎乎转动眼珠子道:“也是,别到时候,走为上计都用不上!” 思睿终于展颜一笑:“那少当家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二人迈着大步,勾肩搭背,走出了商会,简直赏心悦目…… 第180章 神秘男子 正午的太阳烧得火红,连干燥的地面都反射着灼眼的白光,安桐独自一人从熊府出来,刚要回旗袍店,可脚步,总是不自觉地牵引着她,走向另一个方向——政府码头。 此时的码头在骄阳似火中,变得死气沉沉,甲板似乎也如烘烤过的铁皮一样烫脚,零星的几个人蹲在阴凉处,即使不干活,也满身汗水,热的发起牢骚...... 安桐从半路溜下草丛,躲在一人高的货箱后面,小心翼翼探着脑袋,细细观察远处杨靖儿口中的废旧仓库。 果然,要是不仔细瞧,还真不会发现那儿竟然有一个仓库?而上面挂着的铁锁,也是锈迹斑斑,任谁都不会注意! 安桐拧着眉毛,面容严肃,想着......如今货物被死死地锁着,要进去更是不易,还是把事情报告给翔叔,再做打算吧! 她缩回了脖子,躬身转头,刚要离开,可余光.......分明瞟见了两个身影,她猛地回头,透过缝隙,看见他们。 其中一人便是柴伯庸,另一人,身着灰色长衫,头顶圆形礼帽,可那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清他的脸面,这身装扮,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并不起眼。 安桐正了正身子,屏气凝神,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在此时出现,不正常...... 只见柴伯庸冲着正在休息的工人挥着胳膊,口中说着话,似乎在指示着什么,须臾之间,码头上仅有的几人,好像得了命令,都拖着步子走了。 他与神秘男子对视一眼,竟然直道而行,一前一后走向码头角落那不起眼的仓库,安桐瞬时直起了腰板,双眸眨都不敢眨一下,难道......他们要取货? 柴伯庸从腰间的枪盒里拿出那把仓库钥匙,左顾右盼后,鬼鬼祟祟打开了门,二人进入后,又急忙关上了门,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日透蓝的天空中,太阳如火球一般,刺眼又夺目,整个码头像烧透了的砖窑,让人热得难以喘息。 一颗颗汗珠顺着安桐的额头溜至下巴,还没等滴落,另一颗接踵而至,连平日里粉嘟嘟的蜜唇在此刻也变得干裂发白,焦舌在嘴中蠕动,口渴难耐中,不禁咽起了口水! 终于,柴伯庸从仓库出来,神秘男子紧随其后,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中多了个黑色布袋,里面突出来的坚硬的边角,实在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安桐顿时瞠圆了双眼,咬紧了牙关,纹丝不动,那黑布袋里的东西,一定就是柴伯庸与玉井斋运来的秘密货物。 柴伯庸若无其事的锁门后,将钥匙......继续放入他腰间的枪盒之中,与男子使了个眼色,便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在码头的甲板上闲庭信步起来,东张张、西望望,像个老板......在视察工作似的。 而那神秘男子与他四目相对后,也环顾四周,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安桐见状,兴奋地弯起了嘴角,这件事......总算有了眉目,那个神秘男子,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想到这儿,安桐忙擦掉脸上的汗渍,远远地跟了上去...... 许是在炎炎赤日中,人们都懒得出来走动,大街上的行人寥若晨星,偶尔走来几个,也都贴着墙角,去乘那一点点阴凉,这个安桐的跟踪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神秘男子始终低着头,帽檐遮面,看不到脸色,更别说表情了。 安桐跟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弄堂,看四周的住户,大多都搬走了...... 在一家一人高的木门前,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回头,好在安桐身手敏捷,一个健步蹿入了旁边的小道。 男子探探脖子,“吱呀——”开门,进去了...... 安桐侧耳听着没了响动,便露出半个身子窥探,弄堂里空空如也,看来,他是进了那户民宅。 究竟是什么,让柴伯庸和这些神秘人如此小心谨慎?安桐百思不解,自己怎么才能探得到里面的动静,又如何知道那黑色布袋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冰糕!香甜凉快的冰糕喽......” 不远处传来的吆喝声勾着安桐的魂儿,也不怪她,在这大热天里,谁能受得住冰糕的诱惑呀,更何况她在码头被烤了那么久,早就又渴又热...... “他刚进去,应该.....不会马上出来吧?”安桐嘀咕着,却控制不住得咽着口水。 “诶呀!不管了!” 吆喝声不绝于耳,扰得安桐根本无法平静,她牢骚一句,便跑出弄堂,寻找那勾人味蕾的冰糕。 “大爷,给我来一根冰糕!”安桐双目放光,虽说,话是冲卖冰糕的老头说的,可这脸却冲着他车里的冰糕,头都快伸进去了! “好嘞!小姑娘,你可有福了,今天天儿热,我这冰糕就做得都比以前大,不过你放心啊,绝对的加量不加价!”老头边拿边不厌其烦地介绍着,满脸岁月划过的痕迹,在粲笑中,更加质朴、纯良...... 安桐一手递过钱,一手接过冰糕,忍不住舔了舔,一阵冰凉顺着舌尖划入心头:“嗯~大爷,好吃!太舒服了,简直是救了命呀!” 听到这夸奖的话,老头笑的更灿烂了,与安桐道别后便心满意足的推着他的小车,吊起嗓子,继续吆喝:“冰糕嘞!香甜凉快的冰糕喽!......” 安桐目送着这位及时“救命”的老头,笑弯了眉眼,准备去那条弄堂,继续盯梢。 谁知,刚一转身,安桐的笑容渐渐消失,身体也跟着僵硬,连冰糕上的舌头都“粘”在上面...... 迎面而来的......不正是刚刚自己跟踪的神秘男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呢? 也就一瞬,安桐收起无措,迈开了脚步,起初还是慢慢地一步一步,渐渐的变成匀速前进,不动声色地迎着他走去。 那男子依旧帽檐遮面,手里提着黑色布袋,未免怀疑,安桐并未与之直视,而是专注地吃起手中的冰糕,直到......与他擦身而过。 二人相背而行,走出了十几米远后,安桐突然拐入弄堂,露出一只眼,观察着他的背影,那男子始终不抬头,一股脑地向前走着,帽檐下的脸,应该比那冰糕还冰冷吧...... 安桐将冰糕一口塞入嘴中,随手从居民晾晒的衣服里,扯出一件薄西服外套,穿在身上,继续......跟了上去! 第181章 莫名其妙的相遇 安桐披着男子西装,小心谨慎地跟着他,谁知没走出多远,男子便停了下来…… 附近并无遮挡物,安桐只得就近和阴凉处的黄包车夫,打听起路来…… 边打听,边瞟着男子的动静。 只见那神秘男子停在一个桐质垃圾桶前,想都没想,将布袋“嗖”得扔了进去,又如无其事地走开,那样子,倒真像是在扔垃圾! “小姐,你顺着这条路走,前面左拐……”热心肠的黄包车夫给她细细地比划着路线。 安桐却被那男子的举动惊得不明所以,拍拍车夫的肩:“谢谢!谢谢你啊师傅,我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便疾步跑开。 “诶?诶?小姐,我……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知道了?……”黄包车师傅挠起了后脑勺,一头雾水。 安桐跑到垃圾桶前,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伸手抓出黑色布袋…… 她如触电一般,瞠目结舌,透过这层薄布,安桐清晰地摸出了里面东西的轮廓,即使不用打开,她也确定,这里面……是枪! 她咽着口水,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男子,提上那布袋,深吸一口气,继续……跟了上去。 因为……太多疑惑,难以解开,虽然已经知道柴伯庸是中田朗野,但并不清楚他潜入国民党的目的。 如果说他与玉井斋以运输食材为由秘密为自己的军队运送枪支,那又为何将这枪……扔进垃圾桶呢? 带着这满肚子的疑惑,安桐决定,要跟个明白…… 转过街角,就进入玉泉路,这条路与南京路一样,算是有名的商业街,即使今天赤日炎炎,来往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 为了让男子不要有熟悉感,安桐脱掉外套,用手腕的发绳扎起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穿过第二个十字路口,男子脚步放缓,开始四下张望,安桐随即侧身挡着黑布袋,又躬着腰,假意挑选起路边摊的首饰…… 只见男子缓缓走近一个被岁月冲刷得有些掉色的废弃邮箱,偷偷摸摸地伸进手掌,拿出一包鼓鼓囊囊的信封…… 安桐眯眼,口中呢喃:“那……又是什么?钱吗?” 拿上信封的男子显然松了口气,步伐也轻盈起来,直奔街口的商店,拿起了公共电话,仅露出来的唇微微蠕动,也就接通了不到十秒钟,便挂掉了! 只见他将信封藏入袖口,直接拐进了一旁的小道,安桐加快了步子,准备跟上去。 突然,她的脚定在原地…… 男子的身后,在此时,竟跟着另外一条尾巴,再定睛一瞧,那……那不是思睿吗?他怎么跟上这个人……难道,他们之间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桐来不及多想,紧随其后。 随着小道行进得越来越深,擦身而过的路人越来越少,几乎……已经凤毛麟角了。 思睿脚步匆匆,看得出来他有些急不可耐,安桐皱眉跟着,嘴里嘀咕:“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如此心浮气躁啊不被发现才怪!” 她虽然着急,也没有办法。 突然,神秘男子走到了小道的尽头,呆立在那儿,久久没有回头。 安桐顺势躲在一根柱子后,静静观察。 而思睿,同样岿然不动,似乎……故意要他看见自己。 男子,徐徐转身,低头不语,一只手轻捏帽顶,终于摘掉了帽子…… 安桐侧着眼看清了他的面貌,那男子剑眉怒目,左侧脸颊靠着眼睛的下方,是一条一指长的刀疤,看上去……狰狞可怕。 男子和思睿四目相对,二人脸上皆无波无澜…… 终于男子开口了:“是你……买枪么?”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足以听出,这蹩脚的中文,安桐……并不惊讶。 “嗬!”思睿冷笑一声,“陈莽?日本人啊?” 男子歪嘴一笑又即刻收回,冷眼看着他说:“看来……你不是诚心要买了!” 思睿咬着牙,同样恶狠狠地盯着他:“诚心?呵呵——哈哈哈——你知道买了你的枪,伤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么?我看你是没有诚心,倒是成心的!” 男子眉头微微一蹙,显然……他听不懂思睿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安桐也一样,听得云里雾里,听思睿的话,这人……就是个发国难财,倒卖枪支弹药的? “嗬!”男子不以为然地挠挠眉毛,“嘶——既然你已经花钱了,东西嘛……还是要给的!” 男子走近几步,指指思睿身后的红漆柱子,吊起了嗓子:“喂!谢谢你啊,给我拿了一路的货!” 思睿不解地回头,望向那柱子…… 安桐整个人呆了,本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谁成想,却被人家摆了一道。 她呼了口气,从柱子后走出来,面容冷漠…… 思睿缩着眼眶,不可思议地望向她:“安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桐刚张开嘴巴,却被男子的话打断了。 “和你一样!不自量力!你们啊……真是侮辱你们字典里‘跟踪’这个词!”男子嗓音尖锐刺耳,夹杂着嘲笑。 安桐走到思睿面前,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谁知,思睿却将她护在身后,转身间,目光倾斜,四十五度角瞟着那男子,冰冷地脸即便在这骄阳下都寒气逼人。 思楠望着身前高大的背影,不禁……暖意浓浓…… “诶?你们……”男子怪异地晃动食指,指指思睿又指指安桐,“是一对儿呀?” 话还没说完,便一个飞扑过来,思睿转身将安桐推向一边,自己撤向另一边,男子的拳头铺了个空! 可他并未有一刻停顿,转身冲着思睿飞脚而去,思睿肘部防守,却被他的力量冲得一个踉跄,也许他没想到,这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竟然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二人相向而立,目光如炬,思睿双拳在握,做好准备…… 男子却指着他的动作,连连啧嘴,满脸的不屑一顾,这般恃才傲物,的确欠揍。 思睿咬牙,右腿一蹬,主动出拳,男子却柔软下腰,轻松躲开,思睿上腿夹击,招招铆足了力量,皆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了…… 安桐站在一旁,紧张地瞳孔在他们身上游离,看这情况,思睿并不占上风,自己如果去和他打,岂不是在思睿面前暴露了? “诶呀!不管了!” 安桐一把扔掉手中袋子,冲了上去…… 第182章 思睿,是在担心她吗 狭窄的弄堂,夹在高高的楼层间,一股燥风袭来,卷起街角的尘土,形成一个小小旋涡...... 思睿与神秘男子兵刃相接,毫不相让,弄堂里废弃的木质桌椅,眨眼之间也成了碎屑,空气霎时变得浑浊。 安桐一脚顶着红漆柱子,借力蹬着飞身而去,腿下生风,落在那男子的耳边,也许是他太过小瞧眼前这个身材单薄的女子,毫不防备地侧身倒去,单膝跪地,左手用力一撑,下意识地晃晃脑袋。 对面的思睿,惊愕地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安桐,竟不知她有这般飞檐走壁的功夫。 可此时,哪有时间去解释,二人同时转头,望向神秘男子。 那男子却“咯咯咯”笑了起来,目光里的凶狠一览无余,嘴里冰冷地说出了几个字:“有点儿意思啊!” 说着,突然起身冲过来,安桐灵巧的躲开,思睿趁机从侧面给他一拳,男子回身防御,安桐又从身后袭来,上腿,挥拳,一时间,三人旋乾转坤,扭打在一起。 男子在这双人夹击下,渐渐乱了阵脚,被逼的连连后退,双肘也酸痛麻木起来,就在此时,他的眼睛往右一瞟,见着空隙,“滋溜”钻了过去…… 安桐措手不及,没有拦住。 只见男子跑出几米,突然回身,邪魅一笑,抬起食指落在他俩身上道:“你们两个人......我记住了!” 安桐低声道:“不能让他跑了!东西......是从柴伯庸那儿拿的!如果让柴伯庸知道了,就麻烦了! 听到她这么说,思睿来不及惊讶,二人健步如飞,向他跑去。 男子猛回头,大步向前,眼看就要跑出弄堂口了,突然,面前飞来一脚,正中男子的腹部,只见男子闷哼一声,整个人悬在空中,向后仰着重重倒下,思睿趁机从后制服了他。 几人抬头一看,熊智宸背光而立,带着手下们姗姗而来,石头见状,忙跑过去钳制住那男子。 “安桐?你……你不是去陪靖儿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熊智宸还未来得及审问那人,便被思睿身旁的安桐惊得问道。 “额……”安桐瞳孔躲闪,吭吧道,“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熊智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转眸走向思睿:“怎么样?你没事吧?” 思睿掸掸身上的尘土,摇摇头,眼睛不由得瞟向安桐,有些话想脱口而问却如鲠在喉…… “你……就是传说中的陈莽?专门……买残次品枪支?”熊智宸叉腰,晃荡着步子,挑眉问。 男子即便已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却依旧不屑一顾,轻蔑着说:“发点儿小财,今天就算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熊智宸听这口音,眉宇一皱,若有所思道:“你是日本人?” 男子转目,没有回答…… 安桐上前一步,抓起袋子,来到熊智宸身前道:“没错,而且……这些枪,是从柴伯庸那里拿来的!” 男子听到“柴伯庸”三个字瞬时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安桐:“嗬!小姑娘,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熊智宸与安桐对视一眼,听得云雾迷蒙,沉思片刻便冲着石头道:“把他关起来,好好审问,剩下的,咱们回去细说!”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突然笑得发狂,那变态的模样令人咂舌…… “你们……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 就在此刻,神秘男子的口中涌出一口黑血,“嗵!”得一声,头重重的倒在地上。 众人惊愕,思睿冲上去忙摸他的脖颈,已然没了跳动。 “这人牙里有毒药,死了!”思睿道。 熊智宸无奈“啧”嘴:“没想到……还是个讲义气的主儿!” “少当家的,现在……我们怎么办?”石头道。 “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吧!切记,不要走漏了风声!” 几个弟兄抬着男子的尸体,扔进弄堂口熊家的车里,扬尘而去。 安桐抬手,擦擦额间的汗珠…… 突然,一动不动盯着她的思睿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安桐,你受伤了!” 安桐一脸茫然,顺着思睿的眼睛,才看见手臂处,是道一手长的口子,渗出的鲜血渐渐凝固,染红了衣衫,这才觉得隐隐作痛。 熊智宸也上前道:“没事儿吧?安桐。” 安桐瞪着眼望望思睿,小心翼翼地挣脱着他的手,又颔首低眉:“哦……没……没事儿,就是……就是不小心划伤了,不要紧!” “逞什么强?智宸,你家有药箱吧?”思睿突然回眸,问得熊智宸满脸疑问。 “额……对啊!……不是,有啊……有药箱。” 也许,连思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容不得安桐受得这点小伤。 思睿又回身,突然抓起安桐的手腕:“这儿离熊府近,走!去那儿包扎!” “啊?” 安桐此时心慌意乱,说不出什么,只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绯红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思睿……是在担心她吗? “诶?诶?……我呢?” 熊智宸抬起一只胳膊,伸向思睿与安桐行进的方向,仿佛……在对着空气讲话,又无力垂下,可嘴角,分明在甜甜地微笑,清了清嗓子,小跑跟了上去。 熊府门前,杨靖儿正与秦医生寒暄告别。 “少夫人,纱布拆了,不代表就好了,忌口还是要有的,”秦医生果然是个明白人,知道她管不住嘴,“还有,尽量穿一些摩擦力小的服装,不要做过多的运动……” 杨靖儿面带假笑,小学生一般听着“班主任”滔滔不绝地训话,简直是精神煎熬啊! “好!”杨靖儿终于逮着了他说话的间隙,“谢谢您亲自来给我拆纱布,秦医生,天气热,您慢走,慢走啊……” “好吧……少夫人也别送了……我这就回去了……” “诶好,好好好……”杨靖儿躬身,做出请得姿势,见秦医生走远,才一个白眼飞上天,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我滴娘呀!简直是医学界的一股清流呀!不对……是泥石流!” 她忙拍拍快要被秦医生唠叨大的脑袋,回身准备进屋,咦……远处那三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杨靖儿眯眼一瞧,那不是智宸、白大哥和安桐吗?他们怎么在一块儿…… 带着满腹疑问,她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第183章 把这场火还给他 熊智宸远远地瞧见了向她们走来的杨靖儿,忙加快了步子,迎了上去。 “这大热天儿的,你怎么出来了?”他的话语中并无抱怨,只是担心。 “秦医生来给我拆纱布,刚刚正好送他出来,所以……” 杨靖儿话还没说完,便瞟见了安桐泛红的衣服,一步迈过去:“桐桐,你……你怎么受伤了?” 走近后,她才看清,思睿、安桐的身上沾满尘土,甚至思睿的右肩处,有个大码的的鞋印…… 杨靖儿上下打量,严肃着面容猜测道:“你们……你们这是……打架了?” “好了好了!回去说!”熊智宸上前搂着她的肩,挑眉示意。 杨靖儿心领神会,点点头,四人缓缓……走进了熊府。 思睿给安桐轻手轻脚地包扎着伤口,药水渗入皮肤,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安桐只是咬牙忍着,思睿见她如此,便轻轻吹气,希望这能给她减轻点疼,可二人……并未说过一句话…… 熊智宸遣走了府里的下人,整个大厅,只剩他们四个,转动眼睛,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在一起,无法流动。 因为,在座的所有人,皆云里雾里,不知……从何说起。 “安桐,陈莽……你是怎么认识的?”熊智宸开口了。 杨靖儿屏息静气,寻找着他们话中的线索…… 安桐摇摇脑袋:“我……我不认识什么陈莽……” “那怎么会跟上他呢?”思睿终于疑惑地开口。 安桐抬眸,看看杨靖儿,她探知的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 “我今天去给凤凰楼的李老板送完旗袍,路过政府码头时,见着柴伯庸领着那个你们口中的陈莽鬼鬼祟祟的,所以……就跟了上去……”安桐也只能编造着理由。 杨靖儿一听柴伯庸和码头,瞬时明白,和着她的话,埋怨道:“给李老板送完旗袍,就乖乖回家嘛!干嘛多管闲事?” “你上午不是和我说,柴伯庸有可能就是放火的人,所以……我才好奇嘛!”安桐无奈道。 杨靖儿与安桐一唱一和,倒也真像那么回事儿……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呢?”杨靖儿突然转头,问着熊智宸。 “还是我来说吧!”一旁久久沉默的思睿,开口了。 “近日有人在卖劣质手枪,很多手下,甚至巡警也深受其害,我和智宸一直调查无果,今日突然引出了这个陈莽,所以就在玉泉路守株待兔!” 熊智宸接着他的话:“没错,我们分头行动,没想到他拿了钱,打电话却说东西已经让别人拿走了,我这才匆匆去了玉泉路,刚好截下了这个陈莽!” 他二人一起望向安桐…… “我在货箱后,看到了他们进入一个废弃小仓库,拿出这袋子枪,便分道扬镳,我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回了家,没几分钟,见他把袋子扔进了附近得垃圾桶,为一探究竟,我就拿了出来,继续跟,直到玉泉路,碰上了思睿……”安桐道。 “等等,你说……你跟到了他的家?”熊智宸抓着重点,问道。 “嗯……一条很窄的小巷,看似……没几户人家居住……” 思睿粗声呼了一口气:“这个陈莽是日本人,看来……是他们故意要卖这劣质枪给中国人。” 杨靖儿的皱眉蹙眼:“普通零售就已经害了这么多人,如果……卖给军队,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睿却不以为然道:“要卖给军队,还是很难的,毕竟……这有专门的人在管理!” 他此话一出,杨靖儿歪头疑惑,更加肯定,思睿定然不知道柴伯庸是中田朗野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不知道呢?难道那日雨夜……是自己眼花了,思睿根本不是飓风? 一旁的熊智宸却冷冷地说:“如果有内奸,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安桐也沉下了脸道:“是啊,思睿……你别忘了,这些货,可是出现在了政府码头的仓库……” 思睿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剑眉下的眸子闪过几丝暗淡…… 杨靖儿见状,忙转移话题:“桐桐,你的手臂怎么样了?还疼吗?” 安桐弯起了嘴角:“哪有那么娇气,比起你这还没好全的伤,估计很快就愈合了!” 思睿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她,眼中的疑惑,并未完全解开。 杨靖儿发现端倪,又瞧瞧安桐,凑近身子一脸坏笑道:“白大哥,干嘛……这么看着我家桐桐啊?” 思睿猛地回过神,不禁咳嗽几声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呀?你要急死我啊?”杨靖儿些许不耐烦了。 思睿突然转身,面相安桐,与她四目相对:“就是不知道安桐,在哪儿学得功夫,好生了得!” 杨靖儿满脸的灿笑渐渐消失,熊智宸也跟着紧张起来…… 也就一秒,安桐破颜而笑:“思睿,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我小姨梁清你见过吧,小时候可没少挨她的教育,我这点儿三脚猫啊,还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呢,靖儿也学了不少!不信,等她好了,你们比划比划?” 思睿满目茫然,望向杨靖儿…… “呵呵呵——对对对!”熊智宸突然开口,“我还说呢,上回追着我打那两招,怎么那么厉害呢!” 杨靖儿和着他们,笑盈盈起来…… 思睿……将信将疑…… 片晌,熊智宸收起笑容,绷着脸道:“诶,说正事儿,这批枪……可不能再出现在上海了,我们不能让咱们自己人死得那么冤枉!” 思睿点头赞同! “那……你说要怎么办?”杨靖儿试探着问。 “嗬!”熊智宸陡然仰起了身子,舒服地靠在沙发椅背,“他柴伯庸送我那么大一把火,咱不得给他还回去呀?” 杨靖儿不禁憋嘴:“说得轻巧,先不说日日守岗的工人,就算你到了仓库门前,怎么打开呢?” 熊智宸泄了气般慢慢后颈,嘀咕着:“再想办法呗!” “我知道钥匙在哪里!” 安桐的声音让熊智宸猛地直起腰,杨靖儿的眸子里也瞬时有了光彩:“真的么?在哪儿啊?” “我看到……在柴伯庸随身携带的枪盒里!” “枪盒?那就更难拿了,看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思睿慢条斯理。 四人围坐在一起,轻声商量,接下来的大计…… 第184章 这个点子,是他出的 一连几日的燥热,终于迎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石头和两个兄弟在熊智宸的指示下,一直在陈莽家门前盯梢,许是时间久了,石头只觉乏味,点燃一根香烟,倚着墙壁,吞云吐雾...... 此时,狭小的巷道出现一人,同样礼帽遮面,一席灰色长衫,石头拉着那两个兄弟“嗖”得躲入角落,掐掉烟头,来了精神。 果然,那人停在门前,东张西望后,便掏出钥匙,推门而入。 探出个脑袋的石头一脸迷惑,嘴里嘀咕:“他怎么会有陈莽家的钥匙?一定有鬼,我得去告诉少当家的!你们两个,继续盯着,别跟丢了!” “是!石头哥!” 说罢,石头匆匆离开,直奔码头...... (旗袍店) 自从杨靖儿胳膊受伤以来,便一直在家修养,今日终于能正常工作了! 刚踏入店门,就被老顾客张太太迎个正着,只见她瞪圆了双眼张开双臂向杨靖儿奔去,惊喜若狂的样子仿佛要吃人一样! 杨靖儿猝不及防,被她“锁死”…… “少夫人,这么些天都不见你,听说你病了,怎么样?好些了嘛?你不在呀……我都不会穿衣服了呢!你今天回来真是太好了呀!”张太太细声细语,听得人酥酥麻麻,抱着她还不忘激动地直跺脚…… 杨靖儿被她搂得喘不上气来,加之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更是挠扰着嗓子眼儿,只见杨靖儿边伸舌头,边拍拍她的肩,谄笑道:“好多了好多了……您挂心了!” 前台的安桐忍不住抿嘴憋笑,脸都涨红了。 “身体就是本钱好唔啦,快快快,给我挑挑,我还适合哪件旗袍,今天晚上要参加个晚宴,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呀!”张太太亲昵地挽着杨靖儿的胳膊,移步至衣架处。 杨靖儿也收拾表情,无缝切换到专业模式,露出职业微笑:“张太太……您看这件……” 旗袍店里,安桐不紧不慢地整理账簿,杨靖儿嫣然微笑引领客户挑选心仪服装,一切……井然有序…… 不知何时,思睿迈着步子而来,见店里人多,没说什么,径直走向安桐,故作无聊地摆弄桌上的算盘。 安桐与之对视一眼,见他面色匆匆,便猜出有事发生,碍于人多眼杂,也未多说什么…… “呦!白会长?怎么有空来逛旗袍店?是要给思楠小姐买吗?” 刚包好衣服的张太太回头见着思睿,殷情上前寒暄。 思睿惊讶回身,僵硬一秒,苦笑着道:“张太太,你也常来这儿啊?” “常来~”她拐着嗓音,笑得前仰后合,身姿曼妙,“这不今天晚上宴会,来挑一件。” “白会长,你也会去吧?听说辛洁小姐可请便了上海商贾呢!更何况是您这样的贵宾!”她试探着问。 听到辛洁这个名字,安桐握笔的手指停顿一下,瞳孔微震,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记账,可这一切,都看在杨靖儿眼中。 思睿扬起了嘴角,在脸上划出自然的弧度:“那张太太,我们……就晚上见了!” 这般默认,更是让张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忙拍着思睿的肩:“好的呀!白会长!” 杨靖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俩交谈,终于逮着了缝,眯眼灿笑,转移话题道:“张太太,这旗袍要用温水清洗,不然啊……会变形的!” “好的!好的呀?少夫人,多亏你在呀!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好好好……”杨靖儿没等她说完,就接过了话,“张太太,您慢走,慢走啊!” 几经辗转下,终于送走“热情似火”的张太太。 杨靖儿从门外回来,收起那僵硬又谄媚的笑脸,不禁用手掌拍拍说:“我滴妈呀!生活不易啊……” 思睿与安桐望向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思睿,你……来这儿,是不是有事啊?”安桐突然想起,便问道。 思睿见店里没了顾客,神情渐渐严肃,点头“嗯”了一声,杨靖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听究竟。 “今天我们有机会,从柴伯庸那儿,拿到钥匙!”思睿沉低了声音。 杨靖儿的星眸突然闪起亮光:“真的?这可是他的随身之物,怎么拿?” “刚刚张太太说得宴会,他也会去!” 安桐沉思:“可这枪盒不离身,就算是一起出现在宴会之上,又怎么能拿到呢?” 思睿转身,关上了店门,又走回原地道:“这场宴会,是辛洁酒庄开业所办,所以来的,不仅有名流商贾,还有许多法国人,英国人,为了会场安全,参加宴会的人,必须上交所有枪支刀具。” 杨靖儿茅塞顿开,抢着他的话说:“所以我们要找机会,接触到柴伯庸上交的枪盒?” 思睿利落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可……这也不容易吧?”安桐些许担心道。 “什么容易不容易的?” 熊智宸突然闯入,吓得三人一抖擞。 杨靖儿回过神,忙上前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你要吓死人啊?” 熊智宸并没要躲得意思,眯眯眼打量着他们三人:“嘶……让我猜猜,你们一定在研究,晚上……怎么偷钥匙吧?” “你怎么知道?”安桐不解问。 “因为这个点子,是他出的!”没等熊智宸答,思睿就先开了口。 “奥……原来如此!我以为,我们少当家,都望了放火烧妻之仇了呢!”杨靖儿故意提起了嗓子,调侃道。 “去去去!别拿你开玩笑!”熊智宸却正经起来。 杨靖儿瘪嘴,乖乖缩起了脖子,没再说话,一旁的思睿与安桐,早就对他们二人这甜腻的相处方式,产生免疫,百毒不侵了…… “诶?都严肃一点儿,我来就说这事儿的!”熊智宸突然凑近,“石头刚刚来报,陈莽那间破房子,今天有人去了,穿着打扮和陈莽一模一样,可见,他们并没有消停下来,还在做着这肮脏的交易,竟然还顶风作案!” 思睿咬牙,喘了声粗气,冷冷地说:“看来……我们的确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又会多少无辜的人因此手枪送命,希望今晚一切顺利,好把他那满仓库的破枪烧成灰烬!” 几人目光交错,围坐在桌前,眼里……全是正义…… 第185章 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 夜幕星河,华灯初上,租界最顶级豪华的舞厅——爵禄,灯火葳蕤,停在门前的,皆是酷炫豪车,西装锦缎…… 辛洁一身黑色修身蕾丝裙垂至脚踝,胸口有精致的玫瑰胸针点缀,随意盘起的秀发看似凌乱,却丝丝缕缕都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杨靖儿挎着熊智宸,安桐挎着思睿,四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大厅门前的红毯之上。 辛洁垂目,望见成双成对的他们,脸上表情似乎阴沉下来,也就一瞬,便忙走下台阶,上前迎接他们。 “少当家,思睿……多谢你们来捧场啊!”此时的她并无之前的妩媚,倒也真像个女强人,落落大方。 说罢,又转头:“靖儿、安桐,你们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哪里的话,能参加辛小姐的宴会,才是我们的荣幸啊!”互相吹捧,杨靖儿可是不在话下。 “咯咯咯……靖儿,你说笑了,快里面请!”辛洁掩嘴一笑,又伸着胳膊引领他们进入主厅。 果然,刚进门,左侧便站了四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僵硬冷面,再看看他们身前的桌子,摆满了之前宾客放下的枪支,枪盒…… 思睿与熊智宸很配合地从腰间掏出手枪,在这间隙,安桐仔细端详着桌面,并未发现柴伯庸的枪盒。 几人对视一眼,便走入主厅,伺机而动。 常听人们说这爵禄舞厅,奢华旖旎,是各个国家绅士贵族的聚会圣地,说来,杨靖儿还是头一回来,果然……不同凡响,简直有三个美乐斯那么大了! 连人们休息的地方,也是嵌入墙壁的雅室,每一间,都是雕栏玉砌,桌上更是摆满了中西方有名的甜点…… 四人寻了个没人的雅室,坐了进去…… 杨靖儿与安桐深知今晚的行动很重要,可双手却诚实地伸向点心,送入口中。 “啧!”熊智宸忍不住开了口,“我说二位,就今天这种情况,你们还不忘吃啊?” 杨靖儿不以为然:“吃归吃,和那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吃饱……才有力气办事儿嘛!你们说是不是?” 思睿龇牙苦笑,安桐倒不忘应和她:“嗯嗯——是这个理儿!” 说着,二人大快朵颐…… 思睿环顾四周,低声道:“看来柴伯庸,还没有到吧!” “嗯!”安桐努力咽掉口中之食,“没到,我刚刚仔细看了,桌上没有他的枪盒,肯定还没到!” “喏!”安桐话还没说完,熊智宸指了指大门方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四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取下枪盒,放在桌子的右上角,徐徐走来,身侧……是许久未见的思楠,她的脸……依旧冷若寒冬。 思睿不禁扭头喝茶,不想看妹妹与那禽兽走在一起,安桐望向他,眸子里满是柔软,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熊智宸回身,轻声嘀咕:“我打听过了,一会儿晚宴开始,桌上的东西会统一放在二楼最南边的房间,由保镖守着门,统一保管,所以到时候,按计划行事!” 几人微微点头,便漫不经心地唠起了家常,时而掩嘴偷笑,时而惊讶不已,任谁看,都羡慕这佳偶天成,两对璧人…… 片晌,爵禄的大厅便人头攒动,偶尔几个人前来向思睿与熊智宸打招呼,二人也都微笑应之。 门外的辛洁终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那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摄人心魄,高挑曼妙的身姿优雅前行,令人羡慕不已。 “各位!谢谢大家抽出时间,来捧场,我一直认为,中国古老的酿造技术是我们应该发扬光大的传统,而国外风味儿多变的美酒也值得推崇,所以创办这个中西合璧的酒庄,希望能把二者完美的融合起来。” “当然,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今日各位的到来,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所以衷心的……感谢各位!还请大家,尽情地品尝美酒佳肴吧!” 台下掌声雷动,人人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杨靖儿也不禁点头,曾经只觉得这个女子,风情又世故,就她说得这些话,不愧是能撑起一片天的女子,可这张脸,她还是没有缘由地不想接近…… 舞池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酒精地催化下,大家都尽情舞蹈,玩耍,享受着这一片祥和的方寸之地…… “时间差不多了!” 熊智宸一手假意摸鼻,挡着嘴压低嗓音道。 即使钢琴声、大提琴声、萨克斯声浑然一体,杨靖儿、安桐和思睿听得清清楚楚,几人对视一眼,点头示意。 熊智宸与思睿手捧高脚杯,走入人群,直奔柴伯庸方向。 杨靖儿与安桐手挽着手,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边的楼梯处,见着面无表情的保镖,笑盈盈道:“这位大哥,卫生间……是不是在楼上啊?” 男子冷着眸子,没有说话,两秒后干脆地点了下头。 杨靖儿扯着嘴角,假笑道:“好,谢……谢谢你啊大哥!” 说罢,二人一步一步,上了楼,杨靖儿在安桐耳边轻声嘀咕:“这保镖,怕不是个傻子吧,半天才回答!” “行了!办正事儿!” 一楼的思楠,仰头饮红酒时,刚好见她们二人的背影,眉宇一皱,又满不在乎地转向另一边…… 谁知,这一转头,正好与思睿四目相视,又见他身边的熊智宸,不禁落目,不愿面对。 “思楠,你最近……过得好吗?”思睿温柔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虽说他和熊智宸地任务就是拖着柴伯庸,可问思楠的字字句句,都是他心底最想说的话。 思楠并未抬头,而是轻轻摇晃手中的高脚杯,慵懒着声音:“我?很好啊!劳白会长挂心了!” 思楠的话,刺痛思睿的心:“我们……真的要这样相处么?” “相处?”思楠突然转眸,迎着他的目光,“嗬!白会长,你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不是……对相处这个词有误解啊?我们……何时相处过?” “思楠……你哥真的很担心你,你这么说,太伤他的心了!”熊智宸忍不住多了一嘴。 思楠盯着思睿的眸子缓缓落在熊智宸身上,不禁歪嘴一笑,又渐渐冷漠:“熊智宸,你……最没有资格评判我们之间的事……” 三人相对而立,周围的空气冷得可怕,不远处,柴伯庸见状,一脸粲笑,走了过来…… 第186章 再晚一刻,就麻烦了 “思睿、智宸?你们这是刚刚在哪儿猫着,怎么没瞧见啊?”柴伯庸满面春色,笑呵呵地走来,自从上回码头事件,他与熊智宸还是头一回见面。 熊智宸难得对他露出了笑脸,虽然......极其虚假:“伯庸你这个大忙人,哪有空看见我们呀!” “呵呵呵......”柴伯庸的笑,同样巧言令色,“怎么会,我还得仰仗你们二位呀!” 思睿冷眼旁观,见他装腔作势、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不愿与之搭话。 “咦?怎么不见嫂子,今天没与你一同来吗?”柴伯庸伸着脖子,环顾四周,疑惑问道。 熊智宸摸摸鼻尖,随手一指:“哦!当然来了......不过刚刚去卫生间了!” 思楠始终捧着酒杯,扬着下巴,那副冷艳的模样,当真是舞池中别样的风景。 “思睿,我们酒庄的酒,喝着......可还满意?”辛洁不知何时走来,温婉着声音。 思睿忙回身,“钉!”与之碰杯:“不错,回味悠长!” “嘻嘻嘻......”辛洁的都快笑没了眼睛,又忙指指吧台,“那你就多喝点,今天的酒......无限供应!” “诶呀!......”一旁的柴伯庸故作一副失落的姿态,“辛小姐,这周围这么多人,你的眼里就能看着思睿,偏偏让他多喝点,真是叫人望眼欲穿啊!” 辛洁依旧举止优雅,轻抬手中的酒杯,碰上了柴伯庸的杯子:“伯庸你说得这是哪里的话,这无限供应,自然是冲着今天所有的贵宾,你......更是尊贵无比呢!” 二人同时仰头,抿了口杯中的醇酒,柴伯庸伸出一只手晃了晃:“可别这么说,哪里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且不说你掌管着政府那么大的码头,又有实实在在的权力,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二人相对一笑…… 熊智宸和思睿望着他们你吹我捧,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那么岿然不动地立在一旁。 这让旁边的思楠心生疑团,这样不同往日的举动,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爵禄舞厅的二楼,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悠长的走廊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墙壁上特色十足的油画在这橘色的暖灯下,却有几丝冰冷…… 而那北面的尽头,两个保镖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前纹丝不动,想必……那间屋子,就放着人们上交的枪支吧! 杨靖儿与安桐看似掩嘴谈话,却早已将二楼的形势看了个遍,又若无其事地拐入卫生间…… 而那两个保镖并无在意。 卫生间里恰好空无一人…… “怎么样?看清了吧?”安桐用气声问杨靖儿。 杨靖儿点头:“嗯!没问题,等舞会高潮,我们分头行动!” 少顷,一楼通亮的灯光突然暗淡,摇曳起绚烂缤纷的霓虹彩灯,轻松欢快的琴音在耳畔跳跃,人们纷纷放下酒杯,钻入舞池,尽情迷恋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 杨靖儿与安桐侧身倚着门框,听到楼下的动静,点头示意,就趁现在! 杨靖儿打开卫生间的门,一个人走了出来,佯装整理礼服,便扬着脑袋,面向南边,背对着那两个保镖,向前走去…… 路过一个半人高的柜子,冷冷地眸子转向左边,头微微微微倾斜,余光扫着身后的人,双脚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将紫色蛇皮手包一扔,又迅速用脚踢入柜子底端…… “呀!我的包!我的包呀!怎么掉在这里面了!”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吸引着不远处的保镖。 果然,二人同时转向目光,望着她,可步子……却没有挪动一分。 杨靖儿故作生气地向他们摆手:“你们看什么呀?还不快来帮我取出来!难不成让我这个熊家少夫人趴在地上呀!” 许是熊家的威力震慑,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便小跑着过来,“噗通——”跪在地上,脸也贴了上去…… 就在此时,卫生间里的安桐探出了脑袋,见着那二人正弯腰撅腚,杨靖儿回眸,歪起嘴角,冲着她眨了一只眼睛,得意俏皮。 安桐收到,蹑手蹑脚走近房间门,极慢的动作转动把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滋溜”钻了进去。 许是这个柜子的底端太过狭窄,加之这红木材质太过昂贵,那二人并不敢搬动,只得伸手去探…… “少夫人,我看……还是下去找个工具吧!”一保镖道。 “工具?你们两个不是二楼的保镖吗?就这么随随便便下楼,万一别有用心之人过来,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杨靖儿简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己都有点儿佩服自己了。 “是!少夫人说得对!” 杨靖儿心底松了一口气,时不时瞟着走廊尽头仿佛被焊死了房门…… “咦?这个盆栽里有枝条!” 其中一个保镖没等杨靖儿阻止,便折了一枝,杨靖儿的心瞬时悬了起来,不禁咽起了口水…… 好在枝条柔软,杨靖儿的手包质地好,要勾出来,也不容易! “好了没啊?哎……今天真是倒霉,走个路能把包掉了,还掉到这种地方!”杨靖儿一边牢骚,一边抓着保镖的手腕,故作焦急地左拨右弄。 突然,手包从柜子一侧滚了出来,杨靖儿的表情僵在那里…… 保镖捡起手包,用袖口擦擦上面的灰渍,递至她身前,杨靖儿顿了顿,接过手包,提高了声调:“诶呦,你们真是厉害呀,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给我弄出来了……” 此刻……安桐刚好探出了身子…… 杨靖儿紧接着又道:“在这儿当保镖太委屈了,回去啊……我告诉少当家的,雇你们去熊府,待遇一定优越!” 安桐轻手关好了门,一步一步,返回卫生间…… 杨靖儿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而那两个保镖一听她这么说,刚刚的冷面一扫而光,傻呵呵地笑起来:“少夫人过奖了,过奖了!” 杨靖儿月牙弯弯的嘴巴与他们告别后,转身的一瞬收起笑脸,长长地呼了口气,整个身体似乎蜕了层皮,安桐再晚一步,可就麻烦了…… 此时楼下的人群,还在欢快舞动,杨靖儿站在楼梯中央,寻找……熊智宸的身影。 角落里思楠一人饮酒,刚好,瞧见了她,不禁蹙眉,刚刚……不是和安桐一起上去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人下来了…… 第187章 靖儿!你疯了吧! “靖儿!靖儿?这里呢!” 熊智宸的声音穿过嘈杂的音乐,传入杨靖儿的耳朵,只见她轻提纱裙,“哒哒哒……”奔向他,像个……急于求得表扬的孩子。 思睿与熊智宸见杨靖儿欢脱的表情便知,事情成了。 就在此时,灯光乍现,音乐也转为轻盈悠扬的小提琴,大伙擦擦额头的汗水,个个眉欢眼笑,从舞池中散去。 二楼的卫生间人也多了起来,安桐顺着人流,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杨靖儿身边。 “怎么样?找到了吗?”杨靖儿一手撑着桌,一手磕着瓜子,蠕动双唇,小声问着。 安桐在抓瓜子的间隙道:“找到了!” 四人依旧蜷在雅室,皆望向不远处喝得如醉如梦的柴伯庸,他喝多了,今晚……便更多了一分把握。 窗外的弯月渐渐爬上枝头,今日的天幕中,星光璀璨,即使月如钩,天如墨,也遮不住它们一闪一闪……绽放光辉。 宴会接近尾声,辛洁站在门前,一个一个,吉言相送。 熊智宸一行人,走在柴伯庸之后…… 而柴伯庸,双目没了神态,说话舌头也捋不直了,虽然还在强装镇定,可那摇晃的身体足以证明……他醉得不轻。 思楠扶着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双眸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可谁让她如今在外……是他的未婚妻。 保镖递出柴伯庸的枪盒,身后的四人屏息凝视。 柴伯庸刚要伸手,思楠一把接过上面的背带,又冲着辛洁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 柴伯庸抬手,刚想对辛洁说什么,却被思楠拉走,二人钻入汽车,扬尘而去。 辛洁无奈摇摇头,回眸间迎上了刚出来的四人…… “怎么样啊?玩得可好?”她即刻言笑晏晏的样子令人咋舌,变脸的速度的确惊人,突然看着安桐道:“安小姐,今日人多,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这话听的安桐一头雾水,粲然一笑也不拐弯抹角:“辛小姐女中诸葛,今日这宴会办得更是别开生面,鼓乐齐鸣,何来……招待不周一说呢?” 辛洁脸上的笑凝固在脸上,又“呵呵呵——”笑起来,也许,她并未想到,一个卖旗袍的小工,竟然也有如此厉害的嘴皮子,“那就多谢安小姐这么高的评价喽!” 几人摆手告别后,一起钻入熊府的汽车,石头开车,早已等候多时…… “少爷小姐们!今晚……我们要先去哪儿呢?政府……码头?”缓缓移动的车里,石头明知行动,还故意问着。 “当然不行!”杨靖儿严肃起来。 石头满脸问号:“为……为什么呀?不是今晚……要去还他一把火吗?” “哎……”杨靖儿摇头晃脑,一巴掌呼在脑门儿上,小声嘀咕,“不行了,这徒弟……太难带了!” “少夫人……你……你怎么啦?”石头确实不知,也只能靠着一张嘴问了。 思睿忍不住开口说:“你明目张胆地开车过去,是要告诉所有人,熊家来放火啦?” 石头提壶灌顶:“奥……对呀!那少当家的,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过桥,去南边的沿江大道!”熊智宸手肘撑着车窗,食指搓动嘴唇,那正经的模样,还真有点酷酷的感觉…… “啊?那里和政府码头还隔着江呢!你们怎么过去啊?”石头简直是台问话机器,熊智宸无奈啧嘴,头扭向车窗外,懒得理你他。 杨靖儿忍不住凑上前:“大哥,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船啊?你们少当家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你能安安静静……开会儿车吗?” 她的话越来越慢,后几个字简直是咬牙说出来的。 石头只觉得脊背发凉,连“嗯”一声都不敢,大家都忍不住被他二人逗得偷笑…… 二十分钟左右,一辆黑色汽车徐徐而来,停在路边,夜已经很深了,马路早已没了人烟,就算是平常,这条路……也没几个人走。 石头在车里等着,四人下车,来到早已准备好的小船前,思睿与熊智宸一个健步跳了上去,回身刚要接杨靖儿和安桐,吓得忙转回了头!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们竟然在车前脱起了礼服。 思睿突然之间不知所措,慌乱的眸子不知该看向哪里,只能直勾勾地盯着漆黑地江面。 “靖儿!你……你疯了吧!石头你给我把眼睛闭上,要是敢睁开一只,我让你下半辈子没有眼睛这个器官!”熊智宸气到结巴,忍不住冲着空气大吼。 杨靖儿与安桐看看背对着她们的二人,忍不住抿嘴而笑,没有理他。 石头看看杨靖儿又看看熊智宸,挠着脑袋一脸无辜道:“少当家的,这……我……我看见了……怎么……怎么办啊?” 熊智宸一听,急了,回身伸出食指,指向石头:“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瞟见了此时正脱到一半的杨靖儿与安桐,原来,她们早已在礼服里穿好了利落的裤装和精巧的衬衣,只是……脱掉了外面的那层不方便得裙子罢了…… 熊智宸先是愣了愣,又长长地喘了口气,尴尬地笑着:“呵呵呵……我说……我说你今天怎么胖了一圈儿呢!” 说着,用手背一抽思睿的胳膊:“诶?没事儿,你看,人家里面穿衣服的呢!” 这一抽,吓得思睿一哆嗦,缓缓回身,见着她们已经整装待发,一脸傲娇地望着他,才龇牙傻笑起来。 杨靖儿撑着熊智宸的手,轻盈地落在船上,还不忘调侃着:“二位也算叱咤风云的人物了,怎么还……额……” 虽然这话没说完,里面的意思却清清楚楚,思楠也跟着笑到停不下来…… “行了啊!办正事儿!”熊智宸沉着脸。 “好!好好!不……不笑了……噗……”杨靖儿憋着红通通的脸,努力严肃起来。 熊智宸正容亢色,与思睿如左右护法,划动船只,缓缓向前移动起来…… 远远望去,柴伯庸码头,零星亮着几盏灯,忽明忽暗,甲板上,也就两个守夜工人,慵懒地来回踱步…… 他们的小船必须从右侧靠岸,然后再丛岸边的树丛迂回过去,深夜天黑,等到了地方,便可以按照计划……将那一仓库害人的东西,全部烧毁…… 第188章 你咋不扔一粒大米呢 漆黑的夜,像一块墨黑色的幕布,笼罩着整个黄浦江,偶尔几声蛙鸣,扰乱这寂静的夜,一艘小船停靠在岸边的芦苇里...... 熊智宸四人步伐轻盈地迈入草丛,思睿拉扯缰绳,固定小船,免得它顺着河流飘走。 树丛的叶子沙沙作响,守夜的几人却丝毫没有在意,许是夜深人静,大都睡意融融,身体在守夜,思绪大概早已与这江水一样沉眠。 透过树缝,思睿仔细观察,见甲板上的两人如行尸走肉般挪动,回身点头示意。 只见他们兵分两路,杨靖儿与熊智宸蜷缩着身子走开,思睿与安桐按兵不动...... 片刻,二人来到高高低低的货箱后,杨靖儿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头,顿了顿,“咻~”扔进了江里,“咚!”一声,江面随即泛起一层层波纹,即使灯光昏暗,也能看到那荡起的一道道光圈。 可甲板上的二人,似乎棉花堵上了耳朵,无动于衷,依旧没有灵魂地走着…… 熊智宸嫌弃地瞥着眼睛,捏着嗓子:“你怎么不扔一粒儿大米进去呢!” 杨靖儿气鼓鼓地踢着他的小腿道:“我这不是怕把帐篷里的工人吵醒嘛!” “好好好!”熊智宸真后悔,惹了这只母老虎,躬身在地板上搜寻,从角落里拿出一块小孩儿拳头大的石头,冲着杨靖儿挑着一根眉毛道:“来!瞧好了!” 只见他举起右手,身体微微后仰蓄力,瞄准甲板的方向,“嗖!” 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那二人身边的水面,水花飞溅在他们的脸颊,如醍醐灌顶一般,瞬时清醒了过来,急忙从腰间掏出手枪,惊恐地相互对视后,缓缓挪步,向他们移去。 此时的甲板......空无一人,思睿与安桐趁机,溜向角落的那个废旧仓库。 熊智宸见守夜工人越来越近,手掌向后推,示意杨靖儿躲起来,别出声。 杨靖儿小声“切!”了一句,与这星辰相交映的眸子,翻起了白眼,“小瞧我!” “滋溜~”一下钻到了熊智宸对面的货箱后,那速度惊人,熊智宸眉宇紧锁,又无可奈何,只得用唇语道:“小心点!” 货箱狭小的间隙刚够两个人行走,守夜工人手持枪,瞪圆的四只眼睛眨都不敢眨,却不知,杨靖儿与熊智宸正在不远处,一左一右,等着他们...... 伸直的胳膊导致二人的手枪先出现在视野之中,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点头,几乎同时抬起一条腿,霎时踢飞了他们手中的枪,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便一人“认领”一个工人,强势攻击,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那二人刚要大喊呼救,便被他们回手捂上了嘴,又准又狠地在后颈处一敲,二人又是同时,双腿瘫软,晕倒在地...... 这一系列干巴利脆的动作,帅气逼人。 杨靖儿扬起了下巴,拍拍手上的灰尘,神气十足地晃着胳膊,高视阔步走向仓库。 熊智宸的确被她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也就一瞬,又见她这般威风凛凛的模样,不禁摇头苦笑,大步追了上去。 此时,思睿与安桐,也刚刚打开了仓库的大门,与外面一样,屋里……破烂不堪...... 杨靖儿进来,嫌弃地扫视一圈,疑惑道:“这货箱......在哪儿啊?” “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们好好找找!”思睿边说,边翻动墙边沾满尘土的灰布、杂草...... 其他三人也跟着活动起来,一时间,仓库里尘烟障目,个个儿灰头土脸,可确实......没有发现一个装有劣质手枪的货箱。 “安桐......你不会是看错了吧!这里确实什么也没有!”熊智宸怀疑着问。 “不可能!”还没等安桐回答,杨靖儿先开了口。 熊智宸更加疑惑:“靖儿,你干嘛这么肯定!” “额......”杨靖儿躲闪着他的眼神,“桐桐明明见陈莽从这儿出来,一直跟着,怎么会看错。” 熊智宸没再问,杨靖儿呼了口气,她当然肯定,因为那船货,分明搬进了这里,她在望远镜下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看这儿!” 突然,思睿发现了什么,几人应声跑了过去...... 那是一个一人高的柜架,上面的玻璃已然脏的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被思睿挪开的小缝里,竟出现了另一扇门! “果然是白大哥,就是厉害!”杨靖儿竖着拇指,忍不住夸奖。 熊智宸不禁白了一眼,拈酸吃醋道:“这个时候,就别拍马屁了啊!” 几人一个接一个,进入了仓库中的密室...... 密室里,别有天地,与外面的破烂仓库,简直是天壤之别…… 井然有序的货箱,一尘不染的桌面,还有墙面上最详细的地图,大到江上的小岛,小到宽窄不一的弄堂,应有尽有……显然,是有人常常打扫。 “奥~原来在这儿啊!” 随着熊智宸这一声,几人纷纷走到他身旁…… 一块军绿色防雨布下,是几个木质货箱。 杨靖儿瞬时瞪圆了眼睛,指着那些箱子:“没错!就是这些……”突然抬眸见思睿与熊智宸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禁又说出一个字:“吧?……桐桐?” 还好安桐反应快,随即就接上了她的话:“应该是……智宸,你打开看看!” “哦——” 说着,熊智宸从腰间掏出匕首,轻轻插入货箱缝隙,沿着这条缝划动,猛地直立刀背…… “啪!”箱盖应声弹开,思睿顺势接走。 箱子里,赫然摆放着几把墨黑、冰冷的手枪,看似……崭新油亮…… “果然是!”熊智宸阴下了脸,不禁咬起了后槽牙。 思睿打开旁边的几个同款货箱,里面躺着的东西,堆在一起,简直触目惊心。 “伯庸……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看着这一切,思睿怅然若失。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嗓子眼儿的话愣是咽了回去,她多想告诉思睿,柴伯庸并不是柴伯庸,而是个杀人舔血的日本人!可是她不能,如果思睿知道了,想必,会疯狂地去把思楠从他手中抢回来,那样……恐怕危险也就降临了…… “先别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销毁这些害人的东西!”熊智宸及时抓回了话题。 安桐点头:“没错,我们要烧可以,但……隔壁的工人是无辜的,如果火势无法控制,怕……会伤害他们!” “安桐的话不无道理,不如……我们这样办!”杨靖儿凑近他们的耳朵,窃窃私语…… 第189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夜深人静,大地沉睡,柴府门前,锃亮漆黑的福特车风尘仆仆…… 汽车停定,思楠从车上下来,不耐烦地冲着车里道:“你到了,下车!”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柴伯庸昏昏沉沉地喘息声格外刺耳讨厌。 思楠深深吸了口气,又叹出,转身面向门前的守卫:“你们眼睛……是出气用的吗?看不到主子都下不了车了?” 听思楠这么说,二人迅速上前,手忙脚乱地将柴伯庸扶下了车…… 柴伯庸闷哼几声,微张着眼睛,看见眼前倾国倾城的美貌,却如寒冰……没有一丝温度,不禁挤着眉头,踉跄着上前,思楠嫌弃地退后一步…… “思楠……你怎么就……怎么就不爱笑了呢?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真的超级好看!呵呵呵——”柴伯庸傻乎乎地说着,一步没站稳,扑向思楠,环住了她…… 平日里人面兽心,阴险狡诈的柴伯庸,唯有对思楠……才保存着这一丝真心吧。 他的一席话,触动了思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并未推开他,只是顿了顿,便扶着他,走进房间,手里……一直提着那枪盒的背带…… 思楠扶着他,一步步挪上楼梯,几次差点摔倒,终于,卧室橘色的水晶灯亮起,柴伯庸也被思楠一个转身,扔在床上。 她细细端详这张脸,面无波澜,甚至……还冷笑一声,叹了口气,从肩膀取下那背了一路的枪盒,嘴里泛着嘀咕: “真不懂你!枪别在腰上就行了!干嘛还带个盒子,简直累赘!” 柴伯庸似乎听见了这话,竟歪嘴笑了起来,伸出手微微摇晃,眼睛却没睁开:“因为啊……这个枪盒……不止是个枪盒!” 思楠的表情顿了顿,好奇使她忍不住打开枪盒,拿出里面的枪,将这盒子倒立,掰掰里面的边边角角,又使劲儿晃荡…… 她只觉的柴伯庸酒后胡言,自己还当真?的确愚蠢至极:“什么不止是枪盒,里面除了枪什么也没有!嗬——你还是睡吧!” 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她的话荡在柴伯庸耳边,霎时如过电一般,瞪圆双眼,从床上弹坐起来,一把拿起床头的枪盒,翻翻找找,跟刚刚的酩酊大醉简直判若两人。 走在门前的思楠痴痴地望着他,漠然的脸上挡不住满腹疑惑:“你……在找什么?” “钥匙……”熊智宸嘴里嘀咕着,“我钥匙呢?” 虽然声音压的很低,可思楠却听清了:“钥匙?什么钥匙?哪里的钥匙……你怎么会……这么紧张?” “遭了!”柴伯庸突然起立,眸子里闪着惊恐,“不行!我得去码头,思楠……你先回去吧!” 平日行动,柴伯庸恨不得思楠日日与他相伴,可今天,却下了逐客令,看来……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想到这儿,思楠并没有多问,而是难得柔下了声音:“我送你去,你这个样子……能开成车吗?别大半夜的……开进黄浦江里!” 柴伯庸穿上外套,觉得不无道理,虽说这件事足够让他清醒,可毕竟身体在酒精地催化下,总是不由得晃动。 “好!” 随着柴伯庸一声答应,二人匆匆出门,直奔码头…… (仓库密室)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烧他一只船?”熊智宸听了杨靖儿的话,问道。 杨靖儿点着脑袋:“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而且……也不是伤及无辜!” 思睿在一旁默默点头:“嗯——这个办法不错,既销毁了枪支,也保全了码头上的工人,不过是他柴伯庸损失点身外之物罢了!” “好!那我就这么办!” 商议完毕,几人探头探脑,见甲板空无一人,便将那一个个货箱搬上一条中小型货船…… 片刻,一切准备就绪! 四人面对这艘船,目不斜视,神色严肃,也许……这件事,不仅帮了少数同胞,说不定也救了那些为百姓在前线出生入死的士兵…… 熊智宸撩起外套,从里兜中掏出自己平日喝得小酒瓶,“嘣儿!”打开瓶盖,将里面浓醇的酒洒在货箱上,最后,还不忘给自己留一口,香的直啧嘴。 空气中,也飘散着阵阵酒香,十里空巷。 “呲——”火柴点亮,在乌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熊智宸无名指蜷缩,轻轻一弹,货箱许是有酒精地缘故,瞬间被点燃…… 思睿忙蹲身,解开船上的缰绳,四人齐力,推动船身,顺着江面,缓缓移动。 安桐掏出钥匙,在手中搓了搓,如释重负,同样轻指触弹,“咚!”钥匙溜进江水之中,想必从此,变无影无踪了! “走吧!应该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熊智宸催促着,几人匆匆弓下身子,一路小跑钻进树丛,马不停蹄跑向藏有小船的地方。 船上的火蔓延极快,一眨眼的功夫,整艘船被烧得火红,方圆一里的江面,也被照得透亮。 “着火啦!着火啦!……快来救火呀……” 杨靖儿一行人,刚刚踏上小船,便听到甲板上有人呼喊… “这么快!”熊智宸不禁说道。 思睿把一只桨扔向他:“智宸,我们得快点儿了,不然……会被发现的!” “好嘞!” 熊智宸轻松答应,二人一左一右,奋力划动,船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与天同黑的暮色之中。 “快!快去通知柴调查员,这艘船是我们常用的短途货船,不能出麻烦了!” “怎么回事?”小工人还未跑开去打电话,柴伯庸便一身酒气出现,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被烧得快剩骨架的船,似乎明白了什么,磨牙怒齿道:“你们……干什么吃的?都不想活了吗?” 工人们被吓得直哆嗦,头也不敢抬。 思楠依旧冷静,道:“伯庸,那艘船上……到底装了什么货物,好像……他们在故意烧毁一些,你极其在意的东西!” 柴伯庸没有说话,只是面对货船,鹰瞵鹗视…… “诶?少当家的,你看……那……那里……那里是不是有船啊?”手下似乎发现了什么,忙指着漆黑的江面,激动着嗓音道。 柴伯庸眯起双眼,烧毁的船舱释放着光和亮,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忽明忽暗…… “那一定……是来放火的人!”思楠凛若冰霜道。 “走!我们去沿江大道!”柴伯庸阴沉着嗓音,头也不回地转身,思楠定了定,也跟了上去…… 第190章 安桐,你怎么这么傻 思睿与熊智宸心无旁骛地划着船,杨靖儿回眸正好瞧见岸边匆匆上车的柴伯庸和思楠,即使月黑风高,她也断然不会看错。 “糟了!柴伯庸,他......他不是醉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发现钥匙不见了?”杨靖儿不解。 其他几人齐刷刷望向岸边,车子已经启动,看着那路线......是在往沿江大道的方向行驶。 熊智宸停下手中的划桨,神情瞬时严肃起来:“不好,看来......我们不能回去了!” “石头怎么办?”安桐焦急地站立起来。 只见熊智宸从裤兜里拿出事先准备的信号弹:“和石头约定过,如果事情有变,就发信号弹通知他先走!” 暮夜无知,一抹红光划破天幕,夺目又刺眼...... 石头正双腿架在方向盘上,摇头晃脑,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儿,那道光一闪而过,瞬间照亮了脸颊。 他猛然正襟危坐,变了脸色,停顿一秒,便立刻发动汽车,油门儿踩到低,绝尘而去...... 思睿与熊智宸相视点头,一人划桨,调转船头,顺着江流,逆行而去。 “我们现在......要去哪啊?”杨靖儿忐忑不安...... “你们俩坐稳了!”熊智宸邪魅一笑,“我们来个......夜游黄浦江!怎么样?” 思睿无奈摇摇头,付诸一笑......小船的速度,一点点加快,随着波涛滚滚的江水,上下荡漾,安桐与杨靖儿不禁去抓船边的把手,以保持平衡。 几人渐渐......消失在漆黑一片的月色中。 柴伯庸的车在沿江大道上疾驰,遇到急弯也没有丝毫减速,车尾扬起阵阵刺鼻的橡胶味儿。 思楠的身体也因为惯性,左摇右晃,偶尔转眸,看看眼前......气急败坏的柴伯庸,并没有说什么。 石头早已扬长而去,沿江大道上空空如也,连夜里长鸣的蝉......似乎也喊累了,纷纷进入梦乡。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来这条路了吗?”思楠一语惊醒梦中人。 柴伯庸一脚急刹车,二人的身体同时向前闪去。 他直勾勾地盯着思楠:“你的意思......是他们根本没有上岸?” 思楠指了指眼前空荡荡的马路:“如你所见,如果他们真的逃上了岸,我们早该碰到了!” 柴伯庸若有所思,片刻......眼里突然有了光彩,凑近一点道:“既然没有上岸......他们一定会路过西面的摆渡口!” 思楠没有说话,微微点头赞同。 柴伯庸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前方道:“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惹着我的下场!” 说罢,右脚怒踩油门儿,疾驰而去。 枪盒里的钥匙是什么?被烧为灰烬的船上又是什么?柴伯庸平日也不是没吃过共产党的亏,可从未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怒不可遏。 思楠思考着,疑惑着…… 十多分钟后,小船在墨波上摇曳,杨靖儿眯眼,望见了不远处昏暗闪烁的灯光,若隐若现…… “咦?那儿……还有一个码头?”杨靖儿问。 思睿解释着:“那是个摆渡口,一般渔船会在那儿停留,我们一会儿从那儿上去,过个小丘,就到外白渡桥了!” 杨靖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食指点点他们:“还是你们想得周全!” “呦!难得啊!”熊智宸接过她的话,“我还以为她除了会夸思睿你,就不会夸别人了,我今天占个‘们’字,也心满意足了!” 杨靖儿懒得理他,翻着白眼。 “靖儿!今天的一切,可都是智宸计划的,应该夸奖。”思睿微笑,柔声道。 “诶?快到了快到了!”杨靖儿眺望着摆渡口,转移话题。 可他们的船,离那里,还足足有一百多米呢…… 思睿与安桐,不禁颔首偷笑…… 就在此时,安桐抬眸,正好面向远处岸边的马路,那辆飞驰的汽车,不正是柴伯庸的黑色福特吗? 她的笑瞬时收起,还没来得及提醒同伴,便瞧见窗口伸出一把冰冷的手枪,似乎能感到,这枪的背后……是一双冷酷无情的双眼。 “思睿,小心!!” “啪——” 枪声响彻云霄,在这夜里,更加刺耳!思睿被安桐推在船的一侧,杨靖儿与熊智宸呆立在那…… 而安桐,坐在了刚刚思睿坐着的位置,眉间抽搐,身体瘫软地要向后面的江水倒去,被回过神来的思睿一把拽入怀里…… 杨靖儿瞪圆了眼,一滴泪夺眶而出。 “啪——” “都趴下,趴在船中间,靖儿!快!”枪声并未停止,熊智宸喝着,同时掏出枪与之周旋。 “安桐……安桐?”思睿轻扶着她,突然手掌一阵温热传来,他缓缓抽出左手,鲜血淋漓,她的后背中枪了! “安桐!你怎么这么傻……” “桐桐!”杨靖儿扑来,声音颤抖着,“没事儿桐桐,没事儿……我马上送你去……去医院,你相信我,没事儿……” 她顾不得擦脸上决堤的眼泪,梁清死后,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安桐的再次离开,一把拿起思睿的船桨,站立起来。 “靖儿!快坐下坐下!小心流弹!”熊智宸见杨靖儿起身,慌了阵脚,忙喊着…… 杨靖儿也难得如此冷静,弓下身子,坚毅的眸子盯着他:“智宸,我们不能留在这儿,安桐需要救治,我们两个划船,离开这儿!” 熊智宸看着眼前强忍崩溃的杨靖儿,心头似有,怪力揪扯,泛着泪光点了点头。 蹲下,将手枪放在思睿面前:“思睿……靠你了!” 思睿垂目看看已经昏迷的安桐,轻手将她放平,接过枪,缓缓站起,脸上是鲜有的冰冷,微抬的眼皮并没有多用力,却比这夜还黑暗…… 四平八稳地端起手枪:“啪——啪——啪……” 一连几声皆打在汽车的车框,打得车内伸不出手,并非思睿枪法不准,而是……即便对柴伯庸恨之入骨,也怕伤着车里的思楠。 杨靖儿与熊智宸一左一右,频率极快,奋力划桨,飞溅的水花打湿了衣袖,领口,可此时的他们,已然忘了这么黑的夜,这么凉的水…… 眼看远处模模糊糊的小船划向远方,柴伯庸打开车门出来,虽说看不清那里有几人,可好不容易这么近,他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刚抬手要开枪…… “啪——” 思睿面不改色,打掉了他的枪,正中手腕,与那次雨夜一样,伤在了同一个位置,只见他疼得单膝跪地,一手用力捏着受伤的手腕,缩着身子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 第191章 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 思楠见柴伯庸中枪,忙从车上下来,扶着他步履蹒跚地躲在车身一侧,接过他的枪,面不改色地冲着小船方向,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思睿只觉心头“咯噔”一下,怅然若失的眸子里暗淡无光,失落地移动手枪方向,直直地打在汽车的车胎,叹了口气…… 如果思楠知道船上的人是他,还会如此不假思索地扣动扳机么? 船……消失在这无尽的江与无边的夜中,思楠收起枪,转到柴伯庸身旁。 此时昏暗的路灯下,是一片鲜红的血渍,柴伯庸紧紧捂着枪口,额头疼出的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咬牙切齿道:“不行!我要去抓他们!” 说着便动身挪步,却被思楠一把推了回去:“抓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抓,难不成要跳到江里,游过去啊?” 她话语铿锵,凛若冰霜,却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儿丝帕,面无表情的拿过他受伤的手。 在她这一系列动作下,柴伯庸也冷静了下来,乖乖让她包扎,这一刻……心弦似乎被她轻轻拨动。 思楠垂落浓密的美睫,低头小心翼翼地包扎,一边道:“车胎已经被打破了,我们开不走,不过枪声这么大,应该马上就会有巡警过来,到时我们再去医院,你也可以派江上巡警去追捕那些人!” 这些话,从她的口中冷漠地道出来,却是真正为他考虑而说。 柴伯庸“嗯”了一声,可忍不住扭头望望漆黑的江面,狞髯张目…… 思楠包扎完毕,突然抬起眼皮,凝视着他:“所以,那些人是谁?你为什么会被他们气成这样?据我所知,一艘船毁了,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何以要成为这样?所以船上,究竟是什么货?” 她目光如炬,问出了这一晚萦绕心头的种种疑问。 柴伯庸转眸,躲避着她灼热的目光,闪烁其词:“我这一船的货被烧了,能不生气嘛!我恨不得抓住那些人,给他大卸八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思楠冷冷地说。 柴伯庸的脸渐渐沉了下来,舔了舔嘴唇,与她四目相对:“思楠,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现在……还不能说!” 思楠扭头,缓步走向江边,面向那一片漆黑,不禁冷笑起来:“嗬!明白?你以为你不说,我自己……就不明白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钻入柴伯庸的双耳,难道……思楠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 柴伯庸刚到嘴边的话,被一声急促的哨声打断,一队巡警姗姗来迟,不明就里,步枪对准了他们二人…… “啧!”柴伯庸不耐烦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其中一领头的,在宴会上与柴伯庸有过一面之缘,眯着眼回忆了好一会儿,突然抬手,示意同伴放下枪:“快!快放下!这可是情报局的柴调查员!” 说罢,又屈背哈腰走近柴伯庸身旁,见他伤口淌血,阿谀奉承:“诶呀!柴调查员,怎么……怎么受伤了!快,我送您去医院!” 他扶着柴伯庸,却被他挣脱,压低了嗓音,阴森森的双目令人毛骨悚然,道:“有人火烧货船,袭击政府要员,现在就在江上,向北面逃了,我要你即刻派人去追,抓住了,重重有赏!” 几人顿了顿,立刻直起腰板,右手抬至眉尾:“是!” 说着,几人跑步至摆渡口,上船匆匆追去…… 柴伯庸这才松了点气,即便知道抓住那些人已经是希望渺茫,也盼着……能有一些蛛丝马迹! 思楠走近,二人对视一眼,便上了巡警的车,刚刚的话题……没有继续,也许,有些话没有说破,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 熊家码头,几名工人正秩序井然地巡逻,平时不怎么走货的拐角处甲板,传来几声碰撞。 工人们瞬时警惕,摸着腰间的手枪,眼神示意,一步一步轻脚挪向那里。 “来!快点!” 熊智宸一个健步跳上甲板,思睿抱着面色苍白的安桐递在他手中,与杨靖儿紧随其后跨了上来。 “别动!好大的胆子……你……” 随着熊智宸转身,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当家的!你……你们这是……”弟兄们即刻收起手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熊智宸将安桐轻放在思睿双手,面向眼前的几个兄弟:“今天晚上你们什么也没看到,谁要是向外透露半个字,别怪我熊智宸……不念兄弟道义!” 此刻他声音雄厚有力,却阴冷恐怖。 “是!少当家!”几人齐声回答。 “智宸,我们快走吧!我怕桐桐撑不住了!”杨靖儿啜泣着,见安桐越来越憔悴的双颊,急得站立不安。 “走!那边有车!” 四人流星赶月,希望安桐能感觉得到他们的焦急,努力撑住…… 南京路上,寂然空巷,唯有几盏路灯,还为晚归的人,照亮一抹温暖的光。 洪恩医院的秦医生,手提公文包,慵懒地晃来晃去,嘴里时不时发着牢骚:“怎么我一值班,就来半夜就诊的病人,都是商量好的吗,啊?这大半夜的,我容易嘛!挣不上几个钱,讨不到老婆,太可怜了!” 突然,眼前一亮汽车飞驰而来,吓得他一个抬腿,踉踉跄跄弹在路边,巧的是,身前一摊水,不偏不倚……正中全身。 他五官扭曲,定在那里,回过神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嫌弃地闻了闻,冲着远去的车大吼:“开车不看路啊?这儿有个大活人不知道吗?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你……” 正吼着,那辆汽车竟停了下来,秦医生即刻四指捂住了嘴,随后,车启动,并未向前,而是直冲冲地倒车,冲着他就来了…… 吓得他连连后退,以为自己惹上了什么帮会,眼睛都不敢睁了:“那那……那个……那个什么……我……我刚刚……刚刚胡说八道,你……你们……你们可别……” “秦医生!” 杨靖儿略带疲惫地声音打断了他哆嗦的话,睁开双眼一瞧:“少夫人?这大半夜的,我还以为……呵呵……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秦医生,我的朋友受伤了,你救救她,救救她吧!”杨靖儿的声音些许哀求,也许……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却……心甘情愿…… 第192章 她的命就在你我手上 渺无人迹的南京路,秦医生湿哒哒的外衣还在滴水,惝恍迷离地望着杨靖儿慌乱的眼眸,回过了神: “少夫人,前面不就是医院了嘛!这大马路上,我怎么救你的朋友啊?呵呵呵……”他的上下两排牙齿都露了出来,这笑……简直假的可以。 突然,后座车门“嗵!”得一脚踢开,吓得秦医生直哆嗦后退,里面阴冷地传来一个声音:“上车!” 秦医生微微低头,惊恐的目光看清了里面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白……白会长啊?” 再瞧瞧驾驶位上熊智宸眼神嗜血,的确令人骨寒毛竖,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皮笑肉不笑地坐上了车! 熊智宸发动汽车,一股浓烟吐出,车已消失在道具尽头。 车内,一股血腥味儿传来,秦医生不禁皱了皱眉,转头,看见了思睿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安桐…… “不会吧?又是枪伤?少夫人,不是我说你们,天天怎么就这么拿生命来开玩笑呢!生命只有一次呀,再说了……我……” 正当他滔滔不绝时,余光感觉一双眼睛怒目圆睁盯着他,转头见思睿冰冷的眸子,瞬时俯首帖耳,屈卑驯服的样子。 杨靖儿此时从副驾驶扭过身子,眼睁睁地盯着安桐看,如今的她……深知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自乱阵脚,虽没有喊没有闹,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啪嗒!啪嗒!”落下来。 此刻唯一还算冷静的熊智宸开了口:“秦医生,长话短说,之所以让你上车救我们的朋友,是因为这件事,我不想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包括医院,你……明白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没有威胁,没有哀求……却让听者,根本没有胆量拒绝。 秦医生一听他这么说,大概猜到一二,沉思片刻道:“洪恩医院的后门处有一个狭小的实验室,平常那里没什么人,那里药品工具都有,像现在这么晚了,肯定没有人了!” “好!”熊智宸加快车速,冲着后视镜里的秦医生道,“谢谢!” 思睿也转头道了谢…… 秦医生这才微微直起腰板,松了口气。 一眨眼的功夫,熊智宸的汽车便来到洪恩医院,并无减速,径直开往后门。 实验室漆黑一片,连夜里值班的医务人员,也懒得来这里巡逻。 思睿抱起安桐,她仿佛一张纸片,没什么分量,却柔软无力…… 杨靖儿在一旁护着,不停地在她耳畔轻喊:“桐桐!桐桐……你要撑住,撑住啊……你要是敢放弃,我……我就……我就到处给你宣扬,你爱慕白大哥,让上海滩所有人都知道!” 安桐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紧闭的睫毛微微张开,思睿温柔地将她放在手术台上,见她醒了,眼里顿时有了光亮:“安桐,你……你感觉怎么样?怎么样……” 她似乎使了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干裂惨白的嘴唇浅浅蠕动,可那声音,比蚊子还小,思睿不禁凑上了耳朵…… “思睿,我们……我们是朋友,今天……不管是谁坐在我对面,我都……都会去挡这一枪,所以……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我并不是为了你!” 思睿的眼眸微颤,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她还怕自己自责,说出这番话,思睿只觉……心如刀绞…… “还……还有……你告诉靖儿,她……她要是敢去到处宣扬,我就……我就天天去她梦里吓她,让……让她一天好觉都睡不了!” 思睿含着泪,又心疼又好笑,转头面向她,一双大手包住了安桐的小手,柔声细语道:“既然这一枪不是专门为了我,那……我希望你坚持活下来,只为我一个人……活下来,好吗?” 这句话宛若一丝电流,在安桐身体里游走,酥酥麻麻,又温暖如春…… 她嘴角细微上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晕了过去。 “桐桐!桐桐?……” 此时,秦医生准备好了手术器具,跑了过来,镇定自若:“少当家,白会长,我要手术了,时间不等人,你们……还是出去等吧!少夫人,我需要你……来做我的助手。” 杨靖儿先是愕然,随即点头道:“好,秦医生,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思睿这才松开她的手,与熊智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实验室里,手术台强烈的白光打在安桐的背上,衣服上的鲜血更加刺眼。 “少夫人,您先帮我剪开安桐小姐伤口处的衣物!”秦医生冷面无澜,得心应手地抽取麻药分量…… 杨靖儿深呼吸,努力控制着右手轻微抖动地剪刀,一手捏起已经完全被血浸湿的衣衫,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剪开…… 当那腰侧的伤完全展现在她眼前时,触目惊心,娇嫩雪白的肌肤间赫然出现一个血口子,边缘还有子弹极速穿过的灰褐色,凝结的血液旁又迅速流出新鲜的…… 两滴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杨靖儿快速用肩膀擦掉,她知道……此时,自己得冷静,必须冷静…… 秦医生抬眸,看见了杨靖儿极力控制的表情,抽动的嘴角…… 轻轻插入针头,推动麻药,利落拔出,在伤口消毒止血,一系列东西行云流水,稳稳当当,全没了之前神烦唠叨的模样。 “镊子!” 随着这一声,秦医生伸出一只手。 杨靖儿顿了两三秒,霎时明白自己要递给他镊子,忙低头,在工具盘里手忙脚乱翻找,嘴里还念叨:“镊子……镊子……” 只见秦医生微微直起腰板,面对杨靖儿,虽口罩遮面,却遮不住眼里的冷漠,这也许……就是医生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吧! “少夫人!” 这一句,惊得杨靖儿仿佛被点穴,定格动作,迎上秦医生的目光。 “看得出来,安桐小姐对您来说很重要,如果您真的想她平安无事,就必须镇静下来,因为她的命,就在你我二人手里!” 这一番话,抱诚守真,杨靖儿听得明明白白,她咬了咬牙,闭口深吸气,坚定地点点头,从工具盘里,准确无误地将镊子拿了出来。 “很好!” 秦医生躬身,继续手术,一丝不苟。 “止血棉!” “纱布!” …… 杨靖儿渐渐平静,助手该做的事也慢慢熟练,还不忘偶尔擦擦秦医生额头渗出的汗水…… 第193章 他和安桐新的开始 “剪刀!” 秦医生全神贯注,剪断了缝合线,小心翼翼包扎完毕,如释重负一般直身展了展腰。 杨靖儿将口罩拉至下巴处,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惶恐不安地望着他,不知安桐的情况究竟如何…… 只见秦医生摘掉口罩,嘴角露出一排月牙,双颊也随之微微上扬:“放心吧少夫人,安桐小姐命大,没伤到要害,就是……丢了点儿血!” 杨靖儿一听,心底的巨石瞬时消散,胸中憋着的那一口气也长长地呼出,眼泪更是决了堤一样:“谢谢!谢谢你秦医生!” “谢什么,这里面……可还有少夫人你的功劳呢!” “怎么样?安桐怎么样了?” 似乎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思睿与熊智宸夺门而入,迫不及待问着。 杨靖儿笑着哭,哭着笑:“没事了,桐桐没事了……” 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熊智宸怎么看得下去,一个健步走在她身前,环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就好,不愧是熊夫人啊,就是厉害,太厉害了……” 思睿用气声笑了一声,冷静地挪至手术台前,又笑一声,紧接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原来,安桐早已在心底生根,虽未长大,却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这般又傻又痴,就是失而复得的开心吧! “几位,那个……”秦医生有些不解风情地打破了这美好的画面,“那个,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少当家不是说不能给别人看到嘛!你们看这……这安桐小姐,要怎么安置?” “送回白公馆吧!”思睿脱口而出。 “不行!”熊智宸当即否定。 “为什么不行?” 熊智宸爬到嗓子眼儿的话刚要说出来,又咽了回去,几人齐刷刷地望向听得认真的秦医生。 这一双双浓眉大眼落在自己身上,秦医生顿时明白其中缘由:“额……呵呵呵……你瞧瞧,这么多东西得收拾不是?万一有人来,不就发现了,我得把这些医药垃圾扔掉!” 说着,迅速整理一盒用过的纱布,针管……皮笑肉不笑,很合时宜地出了门,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智宸,为什么不能去我家,我会将她保护得很好!”思睿疑惑问着。 没等熊智宸回答,杨靖儿便开了口:“白大哥,我知道桐桐为你受了伤,你想要照顾她,保护她,可你想想,岸上冲我们开枪的除了柴伯庸,还有思楠,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保不齐哪天就回去白公馆了,如果碰上了桐桐,一定……会惹她怀疑的!” 思睿垂目……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如就将她安置在熊府,别的不说,就府里上上下下,我一定敢保证没人敢说出去半个字。”熊智宸道,“你如果想照顾她,也去我家住呗!” 思睿深呼吸,点了点头,他们说得,不无道理,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就在此时,秦医生推门进来了:“诶呦我的祖宗们啊,还没谈好吗?外面可有点亮色了。 熊智宸上前,伸出手掌,秦医生下意识躲闪,以为少当家的要揍他。 手掌轻轻拍在他的肩:“秦医生,今天的事我熊智宸欠你一个人情,多谢你今天出手相救,来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秦医生见他如此友好,也放下防备,眉欢眼笑着说:“嗐!少当家的见外,见外了……” “不过……” 秦医生的笑脸随着他这一声“不过”,缓缓凝固。 “不过我还需要你,来我熊家为安桐小姐出诊,你放心,出诊费……十倍。” 此话一出,秦医生一口气没忍住,“咳咳咳——”咳嗽起来,十倍的出诊费,可赶上他苦苦工作两个月的工资了! “好!好好好……”秦医生连连答应,“少当家的放心,我明天准时去看安桐小姐!” “多谢!” 说罢,几人匆匆而去,留秦医生一人在实验室里欢蹦乱跳,莫名其妙被拉来做个小手术,就挣着外快了,哇哈哈哈……想想就开心! 只见他哼着小曲儿,颠儿着碎步,继续打扫手术后的实验室……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熊府门前的守卫依旧笔挺地站立着,而石头……早已焦急万分地在门口等了整整一宿…… 伸长了脖子,见不远处是熊家的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在这灰幕下,看清了开车的是熊智宸。 “少当家的,怎么样?你们没事儿吧?我等了你们一晚上,怎么才回来啊?”一连串地问题噼里啪啦从石头嘴里说出。 车车开得慢,他就随着车窗小跑着跟上。 熊智宸无奈叹口气:“你先别问了,把门打开!” “是!” 车缓缓驶入,直接停在了熊府洋楼门前。 后座,思睿轻轻抱着安桐下车,石头先是瞪圆了眼,随即去帮思睿开门,这种情况,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思睿一步一步缓缓上楼,生怕动作大了,弄疼怀里已经憔悴不堪的安桐。 二楼挨着杨靖儿卧室的,是两间上好的客房…… 安桐终于,被放在了一张柔软床上,思睿也轻手为她盖上丝被,搬来椅子,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凝视着她。 杨靖儿端来一杯热水,递在思睿手上:“白大哥,秦医生说桐桐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失血过多,加之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可能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要不要去隔壁休息?” 思睿抬眸,见杨靖儿暗淡的双眸下有了深深的黑眼圈,挤出一抹微笑:“我没事,智宸,你快带靖儿去睡会儿吧,这眼睛……都快成熊猫了!” 疲惫的调侃声并不好笑,熊智宸理解思睿,上前搂着杨靖儿的肩:“好,我带她休息,你如果困了,就自己去睡啊!” 他们兄弟之间,似乎早已心照不宣,思睿干脆道:“好!” 说罢,杨靖儿随熊智宸转身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思睿的笑颜在他们出去那一刹那,渐渐收起,转头盯着这张苍白的脸,那双紧闭的眸子里曾经……全是他呀……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抬眸望着窗棂上刚刚爬进的那一抹朝霞,温润如绸,不刺眼,不焦躁…… 这枚初升的太阳,是不是预示着……他和安桐,新的开始…… 第194章 步入正题 夏日的中午,滚烫的太阳把大地烤得像蒸笼似的,仿佛一脚踏上去,鞋底都能被熔化,以至于人人躲在屋中,不敢出门。 思睿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胸前,脑袋深深埋入胸口,精疲力倦的眼睛不知何时不自觉地闭了起来,沉沉地睡去...... “什么?他现在请我们过去做什么?......” 楼下传来熊智宸不可思议的声音,惊醒了屋里酣意正浓的思睿,他缓缓张开惺忪的睡眼,又弹坐起身,凑近安桐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为她盖严实丝被,听见楼下智宸与石头熙熙祟祟的谈话声,揉揉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打开房门......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一边下楼,一边问着。 熊智宸见他出来,上前道:“思睿!柴伯庸派人来传话,要请我们吃午餐!” 思睿的俊眉随着他的话紧皱:“吃午餐?这顿饭......看来我们是难以下咽了......” “没错,他这个时候叫我们去,一定......是有什么发现......”熊智宸神思不宁。 此时楼上的杨靖儿也听到了动静,“吱呀......”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桐桐醒了?”说着就要奔向隔壁房间。 思睿忙高声叫住了她:“不是靖儿,安桐还没醒,是柴伯庸......叫我们去柴府吃饭!” 杨靖儿木了木,莫可名状地匆匆下了楼,大惑不解道:“他?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刚!柴伯庸派人来请,要少当家和少夫人,还有安桐小姐一同去,还说要去白公馆请白会长!”石头回答道。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桐桐还没有醒,我们去......还是不去?”杨靖儿问着。 熊智宸几乎同时回答:“去,当然得去,就算是鸿门宴,咱也得去瞧瞧,他究竟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智宸说得没错,以柴伯庸的性格,如果确定了昨晚是我们偷了他的钥匙,早就就直接亲自来抓人了,根本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思睿道,“所以,我们此时更不能自乱阵脚!” 杨靖儿点了点头赞同这。 一旁的熊智宸转转眼珠子,想着对策,突然灵光一现,面向石头,心平气和道:“石头,你现在马上去车站,找我们的人,做一份安桐已经乘火车去往南京,离开上海的记录。” “离开上海?”石头等着无辜的大眼。 “没错!”熊智宸转向杨靖儿和思睿:“到时,我们就说安桐会南京探亲,几日后才能回来!” 石头如梦初醒,“好嘞!”应了一声便疾驰而去。 “剩下的......我们随意应变!只记住一点,昨晚宴会结束,我们为安桐践行,一直留在熊府,哪儿也没去!”熊智宸道。 三人相视点头,换上精神抖擞的衣服,便从容自若地出发,前往柴府...... 正午时分,整个周遭,仿佛是个大型蒸笼,让人喘不过气来,即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似乎是干了重活,汗流浃背! 柴府在这骄阳的炙烤下,更显得暗淡无光,皮干气燥…… 熊智宸的车缓缓停至门前,不同以往的是,今天的柴伯庸并未在此迎接,三人对视一眼,在管家的带领下,镇定自若地跟了进去。 前脚刚刚迈入,便有一股凉爽扑面而来,这别墅的四个角摆放着精致的台式桐面风扇,加之房间里通风处放着的冰块…… 任谁一进去,都有种快活似神仙的舒畅之感…… “智宸,思睿!你们来啦?” 餐厅里,柴伯庸笑逐颜开地走来,身后……还跟着……辛洁。 见着辛洁,思睿与熊智宸目光相会,也就一闪而过,并未有什么破绽。 熊智宸也笑脸相迎:“你柴调查员请客,我们哪敢不来啊?” “哪里的话,快!快入座吧!”说着,便引着他们走入餐厅…… “嫂子,这么大热天请你们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刚刚坐定,柴伯庸刻意冲着杨靖儿道。 杨靖儿优雅一笑:“天儿……的确是燥热难耐,不过你这柴府屋内,却是让人大开眼界,若不是你请我们来,我们哪有福消受这等待遇!” “额呵呵呵——”柴伯庸仰头笑着,“嫂子尽说笑,你们堂堂熊家,要什么没有,还来眼红我一个小小职员?” “你可不是小小职员……” 正当几人寒暄,思楠一身休闲利落的工装出现,目光并未与任何一个人交织,只是径自走在自己得位子上,坐了下来。 思睿目光追随着她,一丝黯然划过。 “诶?安桐小姐呢?不是……也请她了吗?”辛洁挑眉,好奇道。 “奥,你说桐桐啊,她回南京探亲了,这一早走的,伯庸你如果早点去叫,说不定还能赶上呢!”杨靖儿故作可惜地说。 “走了?”柴伯庸将他们每人看了一遍,不知是在观察,还是在审视,随即又扯开笑脸:“那……还真是挺可惜的。” 说罢,眼神瞟了瞟身边的手下,他似乎看懂了柴伯庸的意思,微微点头,出了门。 这一切看似悄无声息,却看在思睿眼里,想必他是去调查安桐的出入记录了,好在……智宸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既然……安桐小姐来不了了,那……我们就开饭吧!”柴伯庸说着,双手“啪啪!”拍了两声,厨房里的佣人一个接一个上菜,个个儿色泽浓郁,香味醇厚。 一大桌琳琅满目的西式料理,须臾之间,展现在面前…… “来来来!就当自己家,这些菜都是我请租界西餐厅里的厨子大老远跑来做的,味道绝对正宗!”柴伯庸招呼着,大伙儿,也纷纷动起了刀叉。 不知为何,杨靖儿这枚吃货,在如此美味佳肴前,竟也食不知味…… “嗯~的确是佳品!”辛洁将送入口中的牛排细嚼慢咽,冲着柴伯庸夸赞道。 “是吗?那大伙儿就多吃,多吃点儿啊?” 柴伯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杨靖儿也冲着他假笑着…… 这顿饭,吃得人苦闷,虽气氛融洽,看上去还真像友人之间普普通通的聚餐,但他们谁都知道,每个人心中都各怀心事…… 片刻,柴伯庸开了口: “今天的饭……可比不上昨日晚宴辛洁小姐准备的那些好酒好菜!” 这话刚一说出来,大家手边的动作都定了定,他……终于步入正题了…… 第195章 哑口无言 柴伯庸话里有话,辛洁并不是没有听出来,只见她抿嘴微笑,慢条斯理回答着:“昨日人多繁杂,哪有在这儿这般舒服惬意呀?” “的确,人多繁杂!我这枪盒里的钥匙都不知道掉到哪儿了?”柴伯庸面不改色地随意说道。 杨靖儿嘴里咀嚼的频率缓缓放慢,心头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辛洁一听,面容瞬时严肃,放下手中的刀叉:“伯庸你说什么?昨天晚宴你丢东西了?” “嗐!说不定是我自己掉的,吃吧吃吧!别影响了大家的兴致!”柴伯庸故作无可奈何。 辛洁却没有善罢甘休:“什么钥匙啊?要不要我派人去给你找啊?” “嗬!” 柴伯庸并未说话,旁边的思楠却冷笑一声。 辛洁更是疑惑不解了,面向思楠:“看来白小姐是有话要说了,不妨开门见山……” 思楠缓缓抬起眼皮,露出阴冷地眸子,迎上她:“昨日,伯庸应你们要求,上交了枪盒,盒里不仅有枪还有一把很重要的钥匙,在您保镖的保管下……不翼而飞了?” 辛洁瞪着眼,吃惊地看着她。 “本是一把钥匙,丢了换个锁头就行了!可就在昨晚,有人用这把钥匙,打开了仓库,烧了整整一船的货物……伯庸,你还说,是你不小心掉的么?” 柴伯庸佯装傻笑…… 杨靖儿不禁感叹,眼前二人一唱一和,就真将辛洁推上了风口浪尖,逼着她不得不查。 所以今日,柴伯庸没有主动出击,就是要借辛洁的手……来寻找偷钥匙之人,可为何……会偏偏怀疑到他们呢? 杨靖儿不解,却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只是装作一无所知地样子,认真听着他们说话。 果然,辛洁满目气愤,站立起身:“什么?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伯庸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昨天的保镖就在外面,我去把他们叫来,给你审问!” “诶?别……”柴伯庸伸着手阻拦,却没拦住,也许,他也根本没想着要拦住她…… 他演戏演得十足,还不忘冲着熊智宸几人呲牙苦笑…… 片刻,两位保镖在这大热天,还是一身黑色西装,鬓角两侧早已被汗水浸得湿漉漉,但依旧笔挺地跟在辛洁身后。 许是这餐桌边坐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二人有些拘谨,止不住地舔着嘴唇。 平日温柔大方的辛洁在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紧皱的柳叶眉下目光如炬,阴沉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连嗓音都有些变粗:“我问你们,昨天晚上,可有人要求进去二楼存放贵宾物品的房间吗?”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害怕到微颤的嗓子道:“没……没有人,我们兄弟俩一直就在门前!” “哦?”柴伯庸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他们,“这就奇了,难不成这小贼有穿墙之术,神不知鬼不觉就盗走了我的东西?” 熊智宸、杨靖儿与思睿看戏一般,面无波澜,思楠全部收在眼底…… 辛洁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冰冷:“你们好好想想,一刻都没有离开门边么?” 辛洁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其中一位保镖,他刚要开口,却瞟了瞟坐在一旁的杨靖儿,又咽了回去,这般明显的动作,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杨靖儿虽觉得浑身汗毛竖立,可表情控制得没有丝毫漏洞,甚至还歪嘴一笑,从容自若道:“小兄弟,有什么话……放心大胆的说,这里……没人会颠倒黑白,滥用职权的!” 思楠与柴伯庸一听有事儿,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难不成……与我嫂子有关?”柴伯庸问。 保镖点点头,吭吭吧吧道:“是……是这样,昨晚少夫人从卫生间出来,手包不小心跌入木柜底下弄不出来,我们俩就帮了少夫人一把。” “所以这个时候,门口……是没有人的?”沉默许久的思楠开了口。 保镖同时点了点头,杨靖儿瞳孔微震,大脑极速运转,寻找应对之策。 此时,保镖笃定道:“此时二楼并无他人,少夫人也一直在我们身边,并未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所以……这段时间,不可能有有人接近那间屋子。” 另一个保镖连连点头赞同…… 这一次,好不容易抓着了杨靖儿的把柄,思楠……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她扬起下巴,刨根究底:“你们怎么确定……当时二楼,就没有其他人呢?杨靖儿上楼去卫生间,身边……还挽着安桐,这是我亲眼所见,你们说,少夫人将手包不小心……掉在木柜下,身边可有安桐啊?” 二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既然她身边安桐不在,那很有可能,还在卫生间里!” 思楠字字句句接冲着杨靖儿,咄咄逼人的样子好像要置她们于死地。 “啪——啪——啪——” 杨靖儿不禁拍手:“不愧是搞情报的,这一波精彩绝伦的分析,说得我都快信了!” 思楠与她四目相对,满目愤恨。 虽说杨靖儿并不想与她过多纠缠,可事关重大,自己必须要将这事态搅得浑浊。 “猜测自然无可厚非,是不是也该听听当事人的说法了?”杨靖儿道。 辛洁感受着四周微妙的气氛,顺着她的话说:“少夫人,您说。” “昨晚……的确是桐桐和我一起上楼,不过,我这个人喜欢胡吃海喝,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所以……上厕所的时间,就长了点儿,桐桐……早就提前下去了?你们二位仔细想想,我出来之前是不是有个姑娘出去了?”杨靖儿引导着他们。 二位保镖努力回忆,似乎有微微点头。 “那你们再想想,我拿上手包下楼后,二楼可有其他人出来?”杨靖儿有条不紊,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突然,一保镖开了口:“辛小姐,少夫人说得没错,她出来之前好像真有一位小姐先出来的,但少夫人走之后,我可以肯定,二楼再没人出来了!” “嗯对对对——”另一保镖应和着。 杨靖儿心满意足地坐下,一旁的熊智宸微挑一只眉毛,不懂他们为何被靖儿牵着鼻子走…… 思楠双肘撑桌凑近杨靖儿捏低了嗓子道:“昨天事发,今天安桐就回乡探亲,是不是……太巧了?” 杨靖儿直直地盯着这双眸子,同样凑近:“我很好奇,你口中这把很重要的钥匙,对安桐……究竟有什么用?还是这船货,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才让你如此……”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足以让他们哑口无言! 第196章 记忆重组 相比屋外的流金砾石,清风送爽的柴府大厅里,每一个人坐着,并不自在...... 柴伯庸撩起眼皮,看看杨靖儿,再瞧瞧思楠,心里想着如果二人再僵持下去,保不齐会寻根究底,牵扯到仓库里的货物。 “额呵呵呵......思楠也是太过认真了,嫂子可别怪罪于她!她也是一心为了我……”柴伯庸靠在椅背上,胁肩谄笑。 杨靖儿盯着思楠,坚毅的目光瞬时柔软了下来,嫣然一笑,绵言细语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怪思楠呢,这件事......毕竟牵扯甚广,自然要谨慎处之才对。” 思楠冷目相对,鼻孔里的粗气听得真切,虽满腔压抑......也没有办法,只能黯然无语。 一旁的辛洁,在这微妙的气氛中,莞尔而笑:“没错,我想思楠一定是误会了安桐小姐了,不过您放心,这件事发生在我的晚宴......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思楠吸了口气,刚要开口,柴伯庸便立刻提高嗓音:“那......就有劳辛小姐了。” 思楠凝视柴伯庸,二人目光交织,心领神会。 沉默许久的熊智宸突然歪嘴邪笑:“伯庸啊……这顿饭,吃得可不简单啊!” 柴伯庸的笑脸随之凝固,他与熊智宸早已面和心不和,此次他意在言外,更加划清了彼此之间的界限…… 即便如此,脸面上还是要过得去,毕竟……在这乱世,谁不是戴着面具而活。 “智宸……这是什么话,请你们吃饭是真,我从小一起长大,回国还没像现在这样来我家吃饭呢!调查嘛……能查着最好了,查不着,我自然也不会为这点儿身外之物,影响咱们兄弟的感情!”柴伯庸开了口。 熊智宸冷冷地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柴伯庸,间隔几秒后,灿烂一笑:“我们兄弟的感情,怎么会因为一船货影响呢,那……就是不叫兄弟了。” 他的语速在最后几个字越来越慢,音调……越来越重,似乎特意强调,他们从来都不是兄弟。 柴伯庸并未听出他得意思,伸出手掌示意:“就是就是,来来来……我们继续吃,饭都要凉了,继续吃……” 思睿轻捏餐具旁边叠放整洁的雪白餐布,擦了擦嘴:“饭……吃饱了,伯庸,多谢你今天盛情款待!” 思楠听着,眉毛细微抽动,可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思睿你怎么和我这么客气,”柴伯庸嚼着口中的牛排,“且不说咱从小到大的交情,如今思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咱们……也算自家人了!” 杨靖儿盯着垂目不语、冷面无情的思楠,再看看眼前惺惺作态的中田朗野,胸中一口闷气,呼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思睿深深叹了口气,惘然若失地望向思楠:“是啊……思楠……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 熊智宸见思睿眼张失落,突然起身:“今天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的确是地地道道的西餐,我们几个能吃着……也算有口福,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吧!” 柴伯庸刚伸出手掌故作姿态,想要挽留,辛洁却接着熊智宸的话道:“是是,今天的午宴的确令人开眼,这么多美味佳肴满足了我的味蕾,现在也酒足饭饱了!” 说着,还不忘眯着眼摸摸小腹。 柴伯庸随着大家起身:“好……既然都吃好了,我……也就不多留各位了,希望……我们以后能多像今天这样围坐一桌,吃一顿饭!” 几人踏出柴府大厅的门,一束阳光直射而来,不同与之前那般骄阳似火,倒如温暖的精灵,游走于身体的角角落落,伴随通透的微风,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其实……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温度也并无变化,变了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车……行进在宽敞的街道…… 熊智宸几人坐在车里,各自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久久……没有说话…… 突然,熊智宸想起什么似的,盯着杨靖儿,不可思议道:“诶?靖儿,你今天买通那两个保镖了么?他们怎么尽说假话呢?你是怎么知道思楠会用保镖来引出你的呢?”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的确令人疑惑。 “嗬?”杨靖儿扬着得意的眸子,“我怎么知道,还买通?怎么可能……这叫做记忆重组。” “什么东西?”熊智宸提高音调,挤在一起的五官,足以证明,这个陌生词汇,让他大惑不解。 思睿也转回了头,全神贯注起来,好奇之至。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开讲了:“这个呢,是一种心理学技巧,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处于同一种状态,他的记忆链条就会出现偏差,重合,甚至于颠倒!” 熊智宸紧锁双眉,摇头表示不懂。 “啧!”杨靖儿不耐烦地凑近一点:“就像那两个保镖,昨晚整晚都守在门口,只有余光能扫到出入卫生间的人,在记忆上,顶多就是轮廓或是男女,至于先后顺序是很难确认的,这个时候,稍稍引导,同样的话说两遍,三遍……他重组的记忆画面就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肯定!” “所以,我故意引导着他们回忆,他们便会随着我的思路,用他们的记忆碎片,重组出一个清晰的画面,这样……就会认为安桐是在我之前就离开了卫生间!” “有道理,靖儿……你还真是个百事通,无所不知呢!”思睿忍不住夸奖着。 听着思睿的话,她心底窃喜,曾经书里无意间看到的心理学技巧,当时的自己还觉得尽是胡编乱造,没想到……在这儿派上用场了。 熊智宸冷笑一声:“嗬!谬论……她呀,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杨靖儿瞥了他一眼,翻起了眼白,懒得理他…… 柴伯庸虽口中调侃,心里……却将这个小妮子夸了一百遍,甚至……还为有这个准媳妇儿小小地骄傲了一把…… 片刻,汽车停在熊府门前,几人匆匆下车,都在担心屋里的安桐怎么样了。 没走几步,小红小跑着出来,知道此事不能声张,迎上他们凑近道:“少夫人,安桐小姐醒了,秦医生就在里面为她检查呢!” “醒了?” 杨靖儿掩不住粲笑,双眼中星星闪烁,再看看思睿,早已一溜烟儿消失了…… 第197章 以自己得方式,追求你 “安桐小姐,来,把这些药吃了,能缓解伤口带来的疼痛。” 静谧、雅致的客房里,安桐接过秦医生递来的药,刚要送入嘴中,思睿仿佛被关了几天的恶狼,“嘭!”得一声,冲了进来…… 秦医生与安桐被惊得定在原处,一动不动望着眼前脸颊冒汗,又有些许无措的思睿。 “我说白会长,安桐小姐需要静养,你这样慌慌张张怎么行,再说了……您可是商会会长,做事情要秉节持重,可不能这么毛躁……”果然是秦医生,说教起来管你什么身份,总要一吐为快! 可此时的思睿,怎么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眼里只有靠坐在床边,面容苍白的安桐…… 而安桐,也与他四目相望…… 不禁,被他痴痴傻傻的样子逗笑了…… “桐桐!你醒啦!”就在此刻,杨靖儿也冲了进来,直奔床边,一屁股挤开了秦医生,熊智宸紧随其后。 “少夫人……我刚刚说了,安桐小姐需要静养,你们呐……不能这么毛毛躁躁的,还有,您可是熊府少夫人,行为举止要优雅得当,怎么能这么粗鲁呢……”秦医生被推挤到角落里,依旧滔滔不绝,可并无他人去听他说什么…… 小红见状,走近他笑盈盈着说:“秦医生,安桐小姐醒了,少夫人太激动,不如我带你去楼下喝茶,待他们说完话,自会找你询问病情!” 听了小红的话,秦医生终于关上了嘴巴,冲着小红竖起了拇指:“不愧是熊府的丫鬟,说话有理有据,走……我们下楼喝茶!” “诶好嘞!” 在小红这个救星的帮助下,大唠叨秦医生终于被带出了房门,耳根子……也瞬间清利无比。 “桐桐,你感觉怎么样?”杨靖儿双手抓着她的手,一双眼扫描着她全身,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安桐付之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更显楚楚动人,声音还有几许无力:“靖儿,我没事……你们放心吧,过几天就好了!” 杨靖儿如陀螺一样连连点头:“好,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思睿始终离床有两米远,呆呆伫立。 安桐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想起什么突然前倾身子,望向杨靖儿:“听小红说,你们……让柴伯庸叫去吃饭了?是不是他找到什么证据,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杨靖儿轻扶她的肩,让她缓缓靠在床头,温柔着说:“没有,你呀!就乖乖躺在这儿,什么也不要想,把伤养好比什么都强!” 安桐听得出来,这顿饭一定不简单,却也不想追根究底,给他们添麻烦,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安桐,你先休息,我和靖儿下去找秦医生问问你的伤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熊智宸故意道,因为,杵在那儿的思睿仿佛榆木疙瘩,让他恨不得一脚踹在床边,只能想这么个法子,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安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熊智宸牵着杨靖儿,下了楼,关了门,房间里只剩安桐与思睿,万籁无声。 “你……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吗?”安桐一脸坦然,也懒得拐弯抹角。 思睿听她这么说,愕然盯着这双眼眸,又忍不住浅笑,向她走去,天知道,安桐此刻“扑通扑通”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只见他从容自若地从床头桌上拿起刚刚安桐未喝下的药片,递在她手中…… 安桐瞪着无辜的大眼,将药片送入口中,随即……又递来一杯温水…… 安桐仿佛一个进食机器,乖乖地喝药,偶尔迎上那温柔如水的眸子,便深深沦陷。 片刻,思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啊?哦……不……不疼了!”刚刚还坦然率真的安桐,不过是被照顾吃了点儿药,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地结巴起来了。 思睿颔首低眉,抿嘴一笑,仿佛窗外的暖阳,又好似柔软的春风…… “我……我……”思睿嘴里似有什么话要说,却一直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 安桐圆咕噜的大眼瞪着他,眨都不敢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看他如此难以启齿,她咬了咬嘴唇道:“没事儿,我不是说了嘛!任谁在我面前,我都会替他挡这一枪,不是专门儿为你,所以你不能有负担,不然,我这伤受的,不就得不偿失了嘛!” 她噼里啪啦的话倒是说得顺畅,可心里……偏偏又很不是滋味儿。 思睿抬起薄薄的眼皮,疲惫地折成了三层,更显忧郁,或许也有心疼吧…… “我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负担……”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安桐的眼睛里的光渐渐暗去,抽动的嘴角不知在笑,还是在掩饰脸庞的失落…… “那……那个……那个……你出去吧,我累了,我……我想睡一会儿……”安桐故意打着哈切,艰难地钻进被窝,背对着思睿,不愿……再看他的眼睛。 思睿看着眼前单薄的背影,眉头一皱,心如刀绞,也是在这一刻,他真正明白,安桐在心里……渐渐萌芽…… 他起身,顿了顿,向门边走去…… 安桐竖着耳朵,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鼻头一酸,弯起嘴角苦笑着闭上双眼,也许……她要真正死心了…… 思睿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片刻,他并未用力,而是……渐渐滑落,转身,轻声细语道:“我……可以叫你桐桐吗?” 安桐的双眸一刹那睁得极圆,身体僵硬,根本无法动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思睿长呼了口气,继续道,“看到你受伤,我很心疼,和你是不是为了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不是心中有所负担,而是……真正看清了自己。” 一滴泪,划破安桐高挺的鼻梁,上扬的脸颊满是灿烂,这次……她听得明白,听得真切,思睿心里……真的有她…… “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追求你。” 思睿难得在感情里如此干脆利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说这话有多紧张。 安桐红着脸,咬着食指关节,听到房间里“咔”得关门声,才贼眉鼠眼地扭过头,见真的没人了,便抿嘴藏进被窝,这般娇羞模样,确实可人…… 第198章 亦真亦幻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整整半个月,思睿除了商会工作,便是流连熊府,陪安桐在院子里散步、聊天...... 安桐常常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望尘莫及的男人,就这么纯情生动地陪在自己身旁,像是一场梦,亦真亦幻。 “来桐桐,坐这儿!”思睿温柔的声音很是好听,安桐玲珑乖巧地被他轻扶而坐,思睿也顺势,坐到了她的左边。 老槐树下,纯白无暇的长椅,两人并肩,望着不远处修剪花草的园丁,偶尔清风徐来,扬起阵阵花香,勾人鼻息,撩人秀发…… “嚯~好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这是不是就是诗人口中的‘赋情更有深缱绻,碧甃千寻尚为浅’呀!”杨靖儿下班归来,正好撞破了眼前的这一幕。 听她这么一说,思睿与安桐抿嘴浅笑,双颊微微泛红,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杨靖儿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见她迈开大步,坐在老槐树下光滑的石头上,双手托腮,竟然更仔细地上下打量,似乎在用强力控制着想要飞扬的嘴角。 安桐不禁给她一个白眼:“我说靖儿,既然我们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你…… 待在这儿,还用这幅眼神看着我们,是不是……不合适啊?” “呦!”杨靖儿挑着一根眉毛,“这是……下逐客令了!得,我呀……就不打扰二位……两情缱绻喽!” 说着,安桐恼怒将手中的帕子扔下她,杨靖儿并无躲闪,而是准准地接住,还不忘吐吐舌头,简直幼稚之至。 安桐急了,不服气起身去追,杨靖儿敏捷躲开,二人在草地上嬉笑打闹,让本就寂然的熊府草地,瞬时点燃一般,活力四射。 思睿知道安桐的伤已无大碍,便坐在一旁傻傻地看着她俩傻笑,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劝阻…… 不知何时,熊智宸大步流星回来,见杨靖儿二人正打得火热,脚步停顿,满目疑惑,转眸看见长椅上傻呵呵的思睿,一抹波澜划过脸庞。 思睿看得入神,以至于熊智宸一屁股坐在他身旁,都吓得他一机灵:“你回来啦?一点声儿都没有,吓我一跳!” “嗬!”熊智宸二郎腿一翘,慵懒地靠在椅背,“我看你啊,是魂儿被勾跑了,才会连我走过来都浑然不知!” 思睿无奈摇摇头:“你别胡说!”说完,心虚地扭过头。 智宸撇嘴,偷偷笑弯了眼…… 二人含情脉脉,笑眼看着身前这两个放肆大笑的身影。 突然,熊智宸的笑渐渐凝固:“思睿……钥匙的事儿,听说了么?” 听他这么问,思睿嘴角微微收拢,压低嗓音:“嗯,听说了……” 智宸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真没想到,辛洁……会找个替死鬼,来平息此事!” “所以说……这个女人,不简单!”思睿道。 智宸点头赞同,又道:“不过柴伯庸,一定不会相信的!” 思睿直起腰,“啧”了声嘴:“不相信又能怎样,辛洁这么做,不过是撇清自己,而我们,我顺势得了清白,不过……枉死之人,的确无辜。” 熊智宸沉默不语,盯着杨靖儿久久没有动弹,终于说出几个字:“如果她们永远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是啊……”思睿道,“可如今的世道,谁能保证一帆风顺呢,享受当下最幸福的时刻,才更重要。” 杨靖儿与安桐你追我赶,来到他们身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入迷?” 熊智宸起身,温柔地抬起袖口擦擦她额间渗出的香汗,宠溺地口吻抱怨道:“你都多大了,还学什么三岁小孩儿追逐打闹呢?” 思睿上前,轻扶安桐坐下,二人掩嘴偷笑着这两个欢喜冤家…… “切,我乐意,你管得着嘛!”杨靖儿虽口中反驳,身子却乖乖地让他为自己擦汗。 熊智宸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诶?几位,今天难得兴致高涨,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听说……租界新建起一家影院,设备环境都没话说,怎么样?要不要去瞧瞧?” 思睿见他饶有兴致,也接着他的话:“也是,桐桐,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每天呆在这熊府太憋闷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安桐对于思睿的温柔,简直没有半点抵抗力,如一只乖巧地猫咪,连连点头。 “你呢?靖儿……怎么样?想不想去?”熊智宸问道。 杨靖儿提高音调,不可思议道:“去啊!当然要去……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拒绝诱惑的人吗?笑话!走吧桐桐……” 话还没说完,便挽着安桐,向门口的汽车走去。 熊智宸眨巴眨巴眼睛,又无奈摇摇头,自言自语着:“嗬!果然是杨靖儿……哎……” 接着,与一旁偷笑的思睿,搂着肩,紧随其后…… 杨靖儿一只胳膊肘撑着车窗,随意披散的长发被晚风撩动,看着最后一抹残阳消失于西边,整个世界……仿佛灰蒙蒙的…… 过了外白渡桥,眼前、耳边如往常一样,热闹起来,即便……天还没有完全黑,人们……却已经开始了夜生活…… 几人下了车,顺着主路,行走在拥挤的街道。 “这个这个!看电影无聊,一定得买点儿好吃的,来老板,板栗来一斤!”杨靖儿拉着安桐,来到小贩前,满目星光…… 还没等买完这个,又蹿到下个小吃摊儿前…… 熊智宸思睿跟在身后,即使无奈,也只有付钱的份儿,可这自在逍遥的画面,不正是他们需要珍惜的,当下的幸福生活吗? 影院门前,立牌上挂着女星胡鲽的照片,眉目俊秀,脸颊深深的酒窝美丽迷人。 熊智宸四人两两相跟,走在门前,杨靖儿歪头看着今日影片,低声呢喃:“战地历险记?有意思……” “当然了,我可是打听过,这部影片,就是讲述抗战爆发,与敌人斗志斗勇的故事,人们看了都直呼过瘾呢!”熊智宸得意道。 安桐也严肃起来,若有所思道:“听你这说,这个《战地历险记》的确值得一看呢!” “走吧走吧!电影要开场了!” 说着,几人匆匆入场,顺着人群,坐在了中间靠后的位置…… 第199章 影院禁令 影院里,投影幕布比他们见过的所有的都大上了一圈儿,座椅也都漆得锃光瓦亮,观众纷纷落座,等待影片开始…… 单看这环境,简易又不失雅致,幕布台上一尘不染,倒真让人怡情悦性,闲来消遣。 片刻,影院渐渐安静,“啪!”灯光骤然熄灭,身后的方形口里,一束追光随即照射出来,给这黑……增添一抹亮白,落在面前偌大的屏幕。 随着一帧帧画面变得清晰,人们……皆全神贯注,走入剧情。 整部影片,抓人心魄。男女主人公相识相恋,却赶上了战事爆发,男主角毅然决定从军报国,而女主角担心远在异乡的母亲,决定回乡接母亲来上海避难,可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家乡,母亲却不见了…… 女主角回程途中,被敌军拉去随军烧饭,她与难友一起进行秘密宣传工作,鼓励大家趁机杀敌,接着用毒药杀死卫兵,夺得军事地图,正在逃亡的关键时刻…… 突然,整个影院灯火通明,放映……戛然而止! 在这强光下,杨靖儿几人下意识眯了眯眼,与众人一样,不明就里,以为是播放出了什么事故。 “怎么回事啊?正到关键时刻了……” “就是,人呢!继续放电影啊!” “我们可是交了钱的,怎么能看一半儿啊……” 台下的观众你一言我一语,嘈杂不堪,愤愤不平。 杨靖儿看看熊智宸,嘀咕着:“这……是怎么了?” 熊智宸也茫然无措,只能摇摇脑袋…… 就在此时,幕布台上,一对小兵“哒哒哒……”跑上来,个个儿手中端着长枪,直指观众席,台下人人自危,瞬时鸦雀无声。 熊智宸几人面面相觑,静观其变…… “噔!噔!噔……”舞台一侧,一身着墨绿军装的男子,一步步走来,军帽遮住了半边脸,在这鸦默雀静的空间里,军靴与地板的碰撞声,格外刺耳! 行至台中央,男子微微抬头,帽檐缓缓收起遮掩,露出了整张脸…… 杨靖儿几人齐刷刷瞪圆了眼,那……不是柴伯庸嘛!他大晚上的来这影院所为何事?为什么如此招摇过市?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好在他们座位靠后,柴伯庸并未发现他们…… 只见他捏捏帽子,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休闲了,上面发出了禁拍抗日影片的禁令,以后关于战争及今有革命性影片,均在禁摄之列,今天大家看得这部片子,已经违反了规定,我们需要审核休整,所以……大家就散了吧……啊,别再等了!” 听他这番话,杨靖儿的脸逐渐阴沉,眸子里的蔑视显而易见,起伏的胸膛可见她已经气到喘着粗气。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壮年男子的声音:“他日本人敢来发动战争,为何我们不能将他们的暴行公之于众,你难道不是中国人吗?为何还要帮着日本人做事?” 一听,便是个满腔正气的热血青年,在他的鼓动下,观众里渐渐有了声音,指责的,不服的,气愤的……不绝于耳,即使,嘈杂声并不大…… “啪!”柴伯庸刹那间掏出手枪,冲着天花板就是一下,双目狰狞,又盛气凌人。 台下观众纷纷抱头尖叫,又不敢做声。 柴伯庸叹了口气,吊儿郎当地在台上来回踱步:“我呢……也是奉命行事,各位如果配合,我们好说好商量,如果想来理论理论,我柴伯庸……也不排斥,来呀!谁想说!啊?” 他的声调越来越高,在整个影院里回荡,冰冷刺骨,听得人不自觉跟着抖动。 “呵呵呵……看来是没人想理论了,很好……都是识时务的人,各位……门在后边,大伙儿慢走!慢走哦!”柴伯庸那洋洋得意的脸面着实欠揍。 思睿咬着后槽牙,早就安耐不住,真像上去狠狠给他一拳,安桐看了出来,拍拍他的手臂,轻微摇头,示意他千万别冲动…… 观众……渐渐散去……熊智宸一行人跟着人流向影院外走去。 “咦?这不嫂子嘛!呀!你们都在呀!” 几人的脚还没迈出影院大门,柴伯庸不知何时来到了后排观众席,见着了他们,忙假意寒暄。 杨靖儿收起愤怒的眼神,无辜道:“对呀伯庸,今儿好不容易出来看电影放松放松,还赶上了你这档子事儿,真是鼻梁碰着锅底灰——触霉头了!” “嗐!”柴伯庸也佯装无奈,“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上边突然下达的这命令,我可是不得已而为之!嫂子你可千万别怪我扫了你们的兴呐!” 这幅嘴脸实在倒胃口,杨靖儿一刻也看不下去,忙要结束话题:“不怪不怪,毕竟你也是身不由己,你……快去忙吧,我们也就先回了。” 本以为柴伯庸会就此罢休,谁成想话锋一转,面相安桐:“安桐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回乡探亲了?” 安桐心头一紧,面容却无波无澜,微笑迎着他的目光:“劳柴调查员挂心,前几日就已经回来了!” “啧!可惜了,您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呢!”柴伯庸话里有话,周围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安桐垂目冷笑一声,凑近一点,阴沉着嗓音道:“柴调查员……虽然我没亲身经历,倒也有所耳闻,听说……我被当做怀疑对象偷走了一把对您来说很重要的钥匙?” 柴伯庸眼窝抽搐一下,随即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安桐小姐可是多想了,这件事如今已经水落石出了,我怎么会冤枉你呢!” 安桐挑挑眉毛,歪嘴一笑道:“听到您说‘冤枉’这两个字,我呀……也就心满意足了!” “呵呵呵……哪里的话,就算抓不住那窃贼,我也断然不会对你有半点猜疑!”柴伯庸道。 思睿忍不住开了口,对着柴伯庸说:“我们先回家,你……自便吧!” 柴伯庸整个身体僵硬了一秒钟,粲然得眼角挤出几丝皱纹,冲着他们假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影响各位的心情了,不过……这抗日影片,就别看了,免得收到不公平的待遇。” 几人目目相对,片刻熊智宸才说:“那是自然……” 说罢,几人转身离开,头也没回…… 第200章 半路杀出个辛洁 自从影院禁令,有些影片,从内容到片名都被改动,甚至反应“抗日”的电影剧本,更被扼杀在摇篮里。 而日本却大量摄制了以“九一八”和“一二八”为背景的,鼓吹侵略中国,宣传皇军威严的***影片,在上海租界当局的纵容下和国名党的默许下,公然在租界的日本影院上映,对中华民族进行侮辱! 多少影视工作者和影迷敢怒不敢言,毕竟说到底,他们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芊荨旗袍店里,杨靖儿与安桐正如往常一样,做着日日都会重复的工作,门外送货小哥的吆喝声传入耳畔,她们已然对任务有了泰然处之的心境。 “呦,小哥,又麻烦你了!”杨靖儿颠着轻盈的步子,跑出来。 送货小哥擦擦汗:“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呢!” 几人寒暄几句,货……便已经搬好了,下午正是客流量多的时候,安桐挑眉,示意靖儿自己去看任务并销毁。 杨靖儿心领神会,抱着一沓刚出场的崭新旗袍,其中就有次次出现的白色绢纺祥云图案的旗袍,故意道:“我先进去后面整理喽!” 说着,正要转身去后院,却被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叫住:“靖儿!这些……都是新品吗?” 杨靖儿猛地回头,笑容僵在了脸上,眼前身姿曼妙,眉欢眼笑的女子,正是辛洁。 也就一瞬,安桐从收银处出来相迎,扬着嘴角道:“没错,辛小姐,这些都是我们的新货,要不要……靖儿给你挑选一件。” 她说话的样子慢条斯理,看不出半点紧张之感…… 晃过神的杨靖儿随即笑弯了眉眼,将手中的一沓旗袍随意放在桌上,故意整理间将那件白色旗袍放在最底下,走向辛洁道: “辛小姐今天来,是想挑一件什么场合穿得旗袍呢?” 虽说她满面八颗牙标准式微笑,可心中泛着嘀咕,上周刚刚拿走了一件织锦绸缎紫红色的旗袍,这个辛洁,最近来旗袍店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 辛洁与她笑得一致,摆摆手径自走向桌子:“嗐!这次不出席什么场合,想看看……有没有平时能穿的!” 见她在桌子前,开始翻看翔叔送来的新品旗袍,杨靖儿不禁咽了咽口水,与安桐四目相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在辛洁身前,拿起一件深蓝与浅蓝交织成菱形的棉质面料旗袍。 “这件面料舒适透气,适合日常穿搭,图案新颖雅致,虽不同于丝质旗袍的光芒万丈,倒有一种韬光养晦,朴素大方之感!”杨靖儿不遗余力地介绍着,从未如此希望她被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 谁知,辛洁的柳叶弯眉之间,竟微微一蹙,上下端详一番道:“好看是好看,可……也太朴素了,不是我的风格……” 安桐的眸子在她们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心……渐渐悬了起来…… 杨靖儿听她这么说,从容自若的脸上划过一丝无措,放下手中的旗袍,在新品中继续挑选,故意……避开了那件装有任务的旗袍。 “咦?” 辛洁嗓子里这一声疑惑,让杨靖儿整个人定住了。 不知是她眼力好,还是别有用心,桌子右下角露出了那件白色旗袍的细微一角,竟然被她看见了…… 只见辛洁伸出雪白纤细的手指,越过杨靖儿的胳膊,将那件旗袍缓缓抽了出来。 安桐和杨靖儿眼睁睁看着,却不能阻止,更不能露出破绽。只是在一旁些许僵硬的笑着。 “这件好看!我最喜欢白色了,而且……上面的祥云图案,我的其他旗袍都没有!”辛洁两眼放光,抚摸面料,兴奋道。 杨靖儿极速眨眼想着对策,辛洁并未察觉。 “这件旗袍品质低廉,绢纺面料柔软却容易起皱,辛小姐……这件,不太适合您的身份吧?”杨靖儿道。 辛洁轻捏旗袍的双肩,将它展开在身前:“嗯~好看,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主要……这个样子我很喜欢,而且……是非常喜欢,来!快包起来吧!我要了!” 说着,竟一把递到了杨靖儿手中。 杨靖儿脸仿佛被冻结,往日挑衣服,都会好好试一试,选一选,今天怎么这么干巴利脆? 为了不惹她怀疑,只能与她笑着说:“好……好……” 安桐忐忑不安的心更加悬在嗓子眼儿,翔叔当初与她们商议情报缝在本就立体的领口,就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如今……若是让辛洁买走,即使她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其中玄机,可这旗袍一旦沾水清洗,岂不…… 她正思绪乱飞,辛洁已经走到她面前,准备结账,就在此时,不远处正在打包的杨靖儿发出了声音: “诶呀!遭了遭了!” 安桐和辛洁忙快步走过去,原本雪白无暇的裙摆处,醒目地沾上了一片桌面上的茶渍。 安桐抿嘴一笑,心想着:亏她能想的出来! 杨靖儿满脸愧疚,面露难色道:“对不起啊辛小姐,我不小心把茶水洒上来了,这旗袍……你看,都脏了,要不……我再给你定一件新的,两天就送来了!” 本以为这样的处理方式天衣无缝,任谁也不会愿意买一件脏衣服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辛洁虽然脸上有些可惜,却接过旗袍道,仔细看看:“没事,我回去洗洗不就得啦?再说了……你沾上茶渍,也不好卖给别人了!” 杨靖儿满眼遮不住的不可思议,又从她手中抢过旗袍:“这怎么能行呢,我们自开店以来,可从没有给顾客卖过有瑕疵的旗袍,更别说这么大一片茶渍了!” 辛洁却展颜一笑:“你都说了……是顾客,可我们……不还是朋友吗?” 杨靖儿无法反驳,嗓子眼儿的话仿佛鱼刺,说不出来,咽不下去,看看安桐在一旁微微摇头,示意她再坚持就要被怀疑了。 只好憋了回去,对着辛洁粲然一笑。 辛洁见她的手渐渐变松,将旗袍装入桌上的口袋中,转向安桐,递过钱,微微一笑道:“那……我先走喽!现在……得去酒庄瞧瞧了!” 说着摆摆手转身离开…… 杨靖儿与安桐微笑目送,待她一出门,便同时阴沉下了脸,这下……该如何是好? 第201章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桐桐!怎么办啊?” 辛洁的车绝尘而去,杨靖儿忍不住坐立不安。 “啧!都怪我,自作聪明还给弄脏了,她会不会一回去就洗啊?这不弄巧成拙了吗?” 杨靖儿着急到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安桐若有所思,行至门前,“吱——”关了门,转头面向她:“靖儿,你已经尽力了,也没有错,只是……这个辛洁,太奇怪了!” 二人凑在收银台前,目光如炬。 “你说的没错,最近隔三差五来买旗袍,也没见她怎么穿!”杨靖儿同样怀疑着。 安桐点点头:“而且,一般情况下,新衣服沾上了极难清洗掉的茶渍,谁都不会要的,更何况,她是一个衣食无缺,甚至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断不会要这件衣服的!” 杨靖儿倒吸一口凉气:“辛洁……不会已经知道我们旗袍里的玄机吧?如果是那样,她又是什么身份,掩藏的……也太好了吧!” 安桐沉默良久,凑近一点:“也许,是我们多想了,她根本不知道,所以才一直乱摸衣服的面料,不过……我们得抓紧时间,拿回旗袍,毕竟……我俩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任务,若很紧急,不就耽误了嘛!” 杨靖儿连连点头,:“没错,她刚刚不是说要去酒庄嘛,那就一定不会去洗衣服,我去酒庄看看,能不能偷回来!” 安桐的枪伤虽说前几日就好了,可做一些大动作,还是会牵扯的疼,此事……也只能交给杨靖儿了。 “好!不过靖儿,凡事……安全第一,千万别冲动,如果实在偷不到,就回来,我们另做打算!”安桐道。 杨靖儿点着头,自从国民党这次剿共以来,她就再没有以“鹏雁”得样子出现,今天……又要扮上男装了! 后院里,杨靖儿正换上了利落的男式休闲装,摆弄着高帮皮鞋,在鞋底,填点儿“料”…… 突然,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突然飞入怀中,这别致的触感,吓得她尖叫一声,将那毛东西扔得老远! “咯咯咯——”安桐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食指指向她。 杨靖儿挤着五官,定睛一瞧,无奈翻了个白眼,原来……那是一顶男士假发。 安桐俯身,捡起假发:“做戏要做全套,你之前不与人近身,人家自然不会看出破绽,如今……更要谨慎了!” 杨靖儿无奈接过,嫌弃地撇嘴:“嘶——这个发型,会不会太丑了?” “嗬!”安桐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了,还嫌不好看,伪装的第一要领是什么,你忘啦?” 安桐很久没摆出这一副教官姿态了…… 杨靖儿瞬时没了脾气:“伪装第一要领,就是在人群中……做最普通的那个,放在人堆儿里就能消失不见。” “记得倒清楚,快戴上!”安桐一边埋怨着,一边……又温柔地给她戴上假发。 杨靖儿面貌出众,想要隐匿于人群之中,并非易事,也难为安桐,找到这么一顶样式老土,发质干燥的假发…… 天近黄昏,忙碌整日的人们开始准备收拾的回家,路上的行人,愈发多了起来。 城南的梁家酒庄,一年前熊智宸还领她来做客,如今却被辛洁收购,做起了中西合璧的酒业,还真是物是人非…… 杨靖儿躲在酒庄对面的角落里,学着远处无所事事的车夫,蹲下身子,双手交叉于胸前,不仔细看,还真是个不务正业的小痞子。 可这酒庄门前,并没有汽车,难道……辛洁已经办完事儿,离开了? 杨靖儿心中无数,只能原地不动,再等等看。 没几分钟,辛洁的白色老爷车缓缓驶来,不偏不倚停到了酒庄门前,杨靖儿瞬时来了精神,揪了揪假发的刘海,透过发丝缝隙,仔细观察…… 只见门口守卫低头哈腰,为辛洁遮挡车门框顶,由于距离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那嘴脸,定然在阿谀奉承吧! 杨靖儿不禁伸长了脖子,一束极光闪过眼眸,辛洁手中的服装袋格外刺眼,她如果带入酒庄,自己还真想不到法子进去呀! 突然,辛洁似乎觉得手中累赘,已经迈入门槛的一只脚猛地收回,转身将服装袋放入汽车后座,又满不在乎地转身进入酒庄。 “呼——”杨靖儿长长呼了口气,如果是这样,她要拿回旗袍,便有机会。 大路上不可以长时间停车,所以司机随着辛洁地进入,随即发动了油门儿,徐徐开动。 杨靖儿也动身,行走在人流中…… 车……拐入不远处的一片空地,停了下来…… 片刻,杨靖儿佯装路人,从车的正面走过,那司机,正仰头张着大嘴,鼾声如雷,可车门紧闭,要拿出旗袍,并不容易。 杨靖儿步伐越来越缓慢,眼睛骨碌碌一转,歪嘴邪笑,有了点子。 只见她双手插兜,吊儿郎当晃动着身体,行至车前,趁人不注意,随手扔了一张钱,又摇头晃脑地顺着车走了一圈,最后,倚着驾驶车窗…… “咚咚咚!”她粗着嗓子道,“诶诶诶?醒醒,醒醒兄弟!” 车里的司机不耐烦啧嘴,撩起一只眼皮,喝道:“干什么?别打扰老子睡觉!” 杨靖儿帅气直着腰:“好!不打扰,车轮下的钱你如果不要,我可捡走了!” 司机一听钱,眼睛立马张开,又急忙打开车门,俯身定睛一瞧,咧开嘴道:“我的我的,是我掉的!” 杨靖儿嘴角一弯,心想:有门儿。 “诶呀!你们有钱人,真会丢,你瞧瞧,车门还夹着一张!”杨靖儿说着顺势打开左侧车门,一张钱果然掉了出来…… 司机兴奋跑来,脸上简直开了花儿,还以为是辛洁落下的。 杨靖儿微笑之于,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后座的服装袋上…… “小兄弟!谢谢!谢谢啊!”司机道谢,还不忘将钱卷起来,塞进裤兜。 “哪里?诶大哥,那边的车门会不会也不小心夹钱啊?”杨靖儿引导着。 司机已经红了眼,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傻呵呵地转向车体右侧,眼里闪着光:“还真有,没夹在车门,压在车轮里了!”说着,弯腰扒拉那张杨靖儿塞在车轮下的钱。 就是现在,杨靖儿上身钻入后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袋中旗袍拿出,夹在外套里的胳膊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第202章 贪吃坏事 辛洁的司机喜笑颜开,完全是一副天上掉馅儿饼的模样...... “小兄弟,多谢啊......要不......给你一张?”司机欲送还收的手,显然有些舍不得。 杨靖儿挠挠她乱糟糟的假发,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钱,忸怩道:“那......多不好意思!”随即从他手中的钱揪了出来,把一个无业游民演得惟妙惟肖。 二人客套几句,杨靖儿便借故离开,转身之间,双目炯炯,歪扬嘴角,轻挑剑眉,掩不住忻忻得意,虽然他穿得平淡无奇,却有一股迷人的男儿的痞帅! 太阳刚刚变了脸色,路上的行人也映着暖阳双颊红润,城南离杨靖儿的旗袍店还有一节路,杨靖儿步伐轻盈,沿着阴凉路边,哼着小曲儿...... “嗯?什么味儿?”她的步伐蓦然停顿,右手边的弄堂里,传来一股摄魂勾魄的饭菜香,瞬间抓住了杨靖儿前进的脚步。 她不禁舔了舔嘴边的口水,心想着:太阳还没落山,不如......去瞧瞧? 也不怪她,正是饭点儿,肚子已经在打鼓了,此时闻着如此诱人的香味儿,任谁都抵抗不住,更何况杨靖儿这样的吃货。 狭窄的弄堂纵横交错,杨靖儿顺着香气七拐八拐,越走......脸上的笑渐渐凝固,为何,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来喽!您的包子好喽!” 随着小厮意气风发的吆喝,杨靖儿来到这家老店门前,一段回忆涌上心头。 这家……小笼包店,不是两年前自己刚来到这个年代,思楠带她来吃的么,如今......这店点儿没变,可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杨靖儿垂目,叹了口气,俯身坐在了曾经她和思楠坐过的那张桌前。 “客官,来笼包子?”小厮笑脸相迎。 杨靖儿挤出一抹微笑:“嗯,一笼包子!” “好嘞!小笼包一笼!”小厮将擦汗毛巾扬在左肩,吊着嗓子喊着。 店里生意火爆,不仅是因为其独特的味道,还因为老板从未上调过得价格…… 这里……仿佛人们惬意的港湾,在这迷茫又辛苦的世界,给身体一份安慰。 杨靖儿用筷子夹起小笼包的头尖儿,似乎能清晰地看见里面饱满多汁的肉馅儿,蘸上独特添辣的醋汁儿,一口下去,香味在口中迸发,不禁令杨靖儿感叹,究竟怎么样,才能做出这等美味…… 片刻,杨靖儿风卷残云,一屉小笼包就进肚了,再来口最最普通的浓茶,拍拍肚子,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儿。 “结账!” “好嘞!结账!” 杨靖儿起身,称心快意地扭头离开……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弄堂口的不远处,思楠……正闲庭信步,朝小笼包店走来。 杨靖儿的脸瞬时紧绷,刹那间回头,朝着反方向迈开了步子,心头忍不住骂自己:“叫你贪吃!这下麻烦了!” 她努力调整步伐,控制表情,让自己走得自然,不哭破绽! “站住!” 这声音干脆冷漠,可杨靖儿一听便知道是思楠,她佯装与自己无关,继续向前走,步调没有加快,更没有放慢…… 思楠眉头一皱,提高了嗓子:“说你呢!头发乱糟糟那个,站住!” 路边吃小笼包的客人被她这一声吓得没了声音,纷纷看向杨靖儿头顶的“乱糟糟”的头发。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 杨靖儿陡然停下脚步,身子……并未转向她。 思楠的头微微向左倾斜,眼睛眯成一条缝,缓缓移动脚步,极力回忆着:“你转过来,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杨靖儿似乎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而思楠一步一步,马上就走过来了,若见着她得真面目,就出大事儿了! 只见她骨碌眼珠,环视四周,寻找最近的逃跑路线,手伸进裤兜,偷偷拿出黑色口罩,低头……遮住了脸颊。 就是现在,杨靖儿的头微微一侧,余光看清了思楠与自己的距离,拔腿就跑! 思楠看到她侧脸的一瞬,解开眉毛,是鹏雁!她定在原地一两秒,风一样疾步追了上去! 桌边的吃客个个儿面面相觑,见人跑远了,又若无其事地吃起小笼包,也许,正因为这个年代的动荡,人们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暴戾恣睢,所以……才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吧! 二人在弄堂里穿梭前行,杨靖儿时不时回头,思楠紧追不舍,即使跑了这么久,也没有丝毫倦怠。 不行!这么跑下去可不行,得想个法子,杨靖儿突然摸到自己宽大外套里子里,自己之前塞进去的旗袍…… 拐出最后一条小道,便进入主街,此时……最后一抹夕阳也沉入地平线,天变得灰蒙蒙,为杨靖儿逃离带来便利。 马路上,行人、电车、商贩正是最多的时候,人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理会高速穿梭的杨靖儿与安桐。 就在此刻,杨靖儿抬头,看见了上回与安桐换装的酒店,“滋溜——”拐了进去…… 安桐伸长脖子见她进去,刚要去追,正赶上电车到站,上下车行人众多,将她堵在原地,任凭怎么挤也无济于事! 酒店大厅,人到不多,也都是些贵族名门,在吧台饮酒作乐。 杨靖儿摘掉口罩,昂首阔步径直走向二楼,左顾右盼后,钻入女士洗手间。 好在,洗手间里没人,杨靖儿走在最角落的小格,迅速换上那件白色绢纺旗袍,摘掉假发,将长发随意披散,可是……没有鞋怎么办啊? 此刻,门外传来“哒哒哒!”得高跟鞋声,想必……是来上洗手间的女士。 “哗哗……”杨靖儿竖着耳朵,听她正在洗手,应该……还会补补妆吧…… 杨靖儿内心挣扎片刻,无奈咬了咬下唇,泰然自若得出门,一步一步走向她。 而那位女士,正贴近镜子,细致入微地涂抹口红,并未留意身后有没有人…… 杨靖儿眼神坚毅,走在她身后没有片刻停留,举起右手一侧用力一敲,女子……应声倒在她怀里…… “对不起,得罪了,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杨靖儿对着一个晕倒的女子解释一番,又轻手轻脚将她放在洗手间最里面的格子里,换上她的高跟鞋,将替换下来的衣服假发,分别扔进了二楼三个垃圾桶里,深呼吸……昂首下楼,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203章 说话,要过脑子 电车缓缓驶离,安桐刚挤过人群,进入酒店门,在一层兜兜转转了一圈,并无所获,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全是对抓捕鹏雁的渴望…… 这个酒店虽说没有租界里的金碧辉煌,可在装修上,也是欧式风格,正中央瓷白的雕塑喷泉雅致大方,而喷泉的两侧……便是通往二楼的双向楼梯。 思楠对酒店经理亮出身份,让保安不准放走一个男子,门口的警卫,瞬时多了起来。 而此时,杨靖儿刚走到左侧楼梯口,一步步……走了下来。 巧的是,思楠迫不及待,从右边的楼梯,小跑着上来,被杨靖儿看个正着,若是思楠稍一扭头,必然会看到她。 杨靖儿见自己的身前有一个男子,想也没想,一个健步,双手便挎了上去,借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思楠的目光…… 也正是这一瞬间,思楠扫视着对面下楼的人,可能是过多关注男子,并未留意到杨靖儿。 “你是谁?干嘛挎着我?”男子一脸懵圈,见杨靖儿娇媚可人的脸庞,并未推开她。 杨靖儿余光瞥见思楠跑上了楼,鼻息长长呼出一口气,冲着男子装作惊讶捂嘴道:“咦?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啊……” 如此娇美的女子,举手投足都值得欣赏,男子早笑没了眼睛,连连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让您认错……也是我的福气。” 男子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还没等杨靖儿恶心,他的脸竟然红了起来…… 杨靖儿本就呲牙假笑的嘴,僵硬在脸上:“呵呵……我以为你是我儿子呢!他呀……就你这么高!” 男子一听,笑容霎时消失,不可思议地结巴道:“儿……儿……儿子?你……竟然……竟……竟然有我这么大的儿子?” 杨靖儿竟像个大妈,“啪——”拍在他肩上,“可不嘛!还别说,你们不仅身材差不多,长得还真挺像的!” “呵呵呵……”男子皮笑肉不笑,“那……您先找儿子,我……就先走了!”说着,男子头也没回,径直走向了吧台。 杨靖儿白了一眼,嘴里嘀咕:“切!男人!” 她东张西望,将秀发撩在耳后,擦擦颈部流出的汗水,神态自若地走出了酒店…… 脚步一刻也不敢停留,头也不回,直奔旗袍店! 思楠派人,找遍了酒店的角角落落,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男子,她的眼圈,涨得通红,因为……她又再一次,被鹏雁甩了?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本领,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 “调查员,应您的要求,出酒店的男子都被扣下了,您……要不要先去看看,毕竟……家人都算有头有脸,我们……也不好多扣留!”酒店经理爬上二楼,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触怒了她,惹上不必要的官司。 思楠喘着粗气,没有回答,而是快速跑下楼梯,去瞧瞧被拦下的……有没有鹏雁? 酒店一楼的门口,挤满了高矮胖瘦,形色各异的男子,思楠冷眼一个个端详,她可以肯定……这里面,并没有鹏雁。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衣着普通,头发乱糟糟的男子,如果现在说,有赏钱!”思楠一边左右踱步,一边沉着嗓子说。 人群里,无人应答…… 也不怪他们,毕竟都是不缺钱的主儿。 “抓人就抓人,怎么能见人就抓呢?你怎么不把全上海地男人都抓来查呀?”一人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旁边的朋友忙用手肘怼他,让他闭嘴。 思楠本来垂落的眸子突然抬起,直勾勾盯着那人,这眼神……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那男子也像个怂包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各位,”思楠又道,“如今政府剿共,刻不容缓,现在就有人混在这个酒店,说不定……会随时开枪,“嘭!”杀了你们,所以呀……说话,要过脑子,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楠的声音,不同于她的面容,阴森可怕,面前的一众男子,被这冲天的气场,震得大气都不敢出。 “啊……救命啊,有人抢劫啦!” 突然,二楼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思楠猛地抬头,咬牙切齿,健步如飞跑了上去。 传来声音的地方,竟是女士洗手间,思楠提高警惕,从腰间掏出手枪,上膛,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卫生间里,充斥着女子震天动地的叫喊,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思楠缓缓挪向卫生间最里端,踢开门的一瞬间,手枪直指女子额头,女子被这架势吓得一动不动,哭声也戛然而止,思楠又回身,踢开其余几间格子的门,空空如也。 她装起手枪,来到女子身前:“你怎么了?起不来吗?” 思楠冷若冰霜的脸,再配上这酷到没朋友的话,若不是走错了路,倒也是朵别样的铿锵玫瑰。 女子扶着墙站了起来,嘴角是涂抹出去的鲜艳大红色,脸的泪渍还在,双眼……更是哭成熊猫眼,整个人狼狈不堪,也不怪她,这么伤心…… “有人……有人打晕了我,还……还偷走了我新买的金色小皮鞋,太……太变态了!”女子夹杂着哭腔,越说越要哭了。 思楠听着,眉头一紧,垂首看见了她赤脚而立,疑惑不解道:“你是说,有人打晕了你,就为……偷你一双鞋?” “嗯——”女子一个劲儿地点头。 思楠接着问:“那你有没有看清打你的人,长什么样?男人还是女人?” “我怎么知道,都晕了还能看见她长什么样吗?”女人抱怨道。 “男人?还是女人……”思楠似乎……看明白了什么…… “当然是女人,我就是在这儿……”说着“啪啪啪”跑在洗手池前,指着池子,“她是从后面过来打我的,一定是女人啊!” 思楠陷入沉思,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是鹏雁打晕了她,想要假扮女人,为何……只穿走了一双鞋,而不要衣服呢? 如果不是鹏雁,出入这些场所的人,有谁会看得上这么一双别人穿过的鞋,甚至还大费周章地去偷…… 这件事,的确令人百思不解…… “调查员!快来!这里有发现!” 洗手间外,传入一个声音,拉回思楠的思绪,她匆匆跑出去,一探究竟…… 第204章 鹏雁,你终于露出马脚了 思楠的手下伫立在二楼西边的垃圾桶旁边,手里......捧着一件棕色外套,这......不正是刚刚鹏雁穿得那件吗? 思楠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接过衣服,她紧皱着眉头,两腮微陷,矫捷的眼睛里装着两只冰冷的眼眸。 “去!把所有垃圾桶查一遍。”思楠阴沉着语气,并没有抬眼。 几个手下俯首听命,迅速散去。 “这里!” “这儿也有!……” 没几分钟,杨靖儿隐藏起来的几件衣服、假发都被翻了出来,递入思楠手中…… 她仔细翻找,想从兜里寻出什么蛛丝马迹,并无发现,可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他每次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是换了伪装?”思楠呢喃。 此刻,手中粗糙的外套飘散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若不仔细闻,根本发现不了。 思楠虽说已经许久不用香了,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每天除了研究胭脂水粉,就是香水了,所以……这个香味儿就算再淡,她也能闻出是什么香。 思楠抬起外套,逼近鼻翼,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她能断定……是一股茉莉花香! 她眼眶里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大口喘息带动着起伏的双肩,又“嗬!”得冷笑一声:“原来……我一开始就错了!才会让她一次一次逃出生天!” “调……调查员,您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啊?这……这一楼的人,可以……可以放走了么?”酒店经理捏着嗓子,小声试探。 思楠转身,扬起下巴,俯视着他,经理瞄了一眼,瞬时低下头,不敢与她直视。 须臾之间,思楠破颜微笑,是很久……都没有的微笑…… “可以放走了,不好意思经理,是我们判断的失误,给酒店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抱歉!” 经理听她这么说,忙晃荡摆手,阿谀奉承道:“哪里的话,配合您的工作也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我这就去疏散楼下群众!” 思楠微点头,经理躬身哈腰,便溜下楼。 “调查员,我们该怎么办?”手下问道。 思楠没有回答,而是更加屏息凝神,细细去闻外套里的茉莉花香,微淡丝滑,留香持久,这质地,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买得起的香水…… 许久,思楠双目犀利,冲着手下道:“去查查上海高端香水行,最近……有没有卖出茉莉味香水,我要知道,他们都卖给了谁?” 手下得令,疾步而去…… 思楠意味深长地吸了口气,嘴角向一侧倾斜,阴森可怕的表情令人愕然,片刻,嘴里缓缓说出几个字:“鹏雁!你终于……露出马脚了!” 说罢,拿着那面料粗糙,样式普通的外套,大步流星走出了酒店…… (酒庄) 辛洁与酒庄的员工交代了相关事宜,便抬腿跨出门槛,司机也在此等候许久了…… 只见他点头哈腰,熟练地打开车门,右手顶着车框,行云流水地做着分内的事。 辛洁许是工作疲累,一上车,便开始闭目养神…… 司机见状,轻轻合上车门,平稳起步,不敢加快一点儿速度。 窗外已经闪烁起霓虹,比起白昼,夜晚的上海才更有活力……而车内的辛洁,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并无兴趣,随着车轻轻晃动着头部,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越过热闹的街市,车缓缓行驶,没多久,就停在了辛洁家门。 司机右脚只用了一点点力量,让车极其稳地定住,可即便这样,辛洁似乎能感觉得到,车停的一刹那,眼睛干脆地睁开。 “到了!老板!”司机忙说。 辛洁“嗯”了一声,随手拿起左侧座椅上的服装袋,刚要起身,可哪里……就是不对劲,这袋子,怎么……一点儿分量都没有! 她的眉微微一皱,回头一瞥,袋子里……空空如也。 她的眼皮缓缓抬起,直勾勾地盯着司机的后脑勺:“这袋子里的衣服呢?” 阴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听得司机脊背发凉,满脸疑惑地望向辛洁,结结巴巴道:“那……那个?里面有衣服吗?我……我不……我不知道啊!” 辛洁喘起了粗气,声调提高:“不知道?我进酒庄之前就把它放在了后座,其间就你一个人,还能不翼而飞了?你胆子不小啊?老板的东西都敢偷?” 辛洁此刻的模样,从未出现过,要说思楠冷得想块儿冰,她就是冰山了…… 司机着急地直摆手:“不是不是,老板,我哪敢偷您地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我真是太冤枉了!” 辛洁看他没有躲闪的眼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 “对了!”司机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等您的时候,有个无业游民靠近过车,会不会是他?” “无业游民?男人女人?你们认识么?”辛洁问。 司机摇摇头:“不认识!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痞子!” “既然不认识,他怎么能随随便便打开车门呢?你……没说实话吧?”辛洁字里行间,透露着威胁。 司机不禁咽起了口水:那……那……那个……” 辛洁缓缓放下手中的空袋子,身体后仰,靠上椅背,用最后一丝耐心道:“你也跟了我一段时间了,手底下的人如果犯了事儿,什么惩罚……你应该清楚吧?还是……自己想一个……一个地去尝试?” “不不,老板,我说……我说……我本来在车上休息,那小子却来敲车窗,说我掉了钱,这才下去……”司机将过程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辛洁越听胸中的火越大:“你没脑子吗?这么明显……你就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啊?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有多重要? 司机此时也觉出了不妥,连连点头:“是!老板教训的是,当时……当时我就是贪财,没想那么多,我错了……” 辛洁呼气,抬眉道:“那你有没有看清人长什么样?” 司机眼睛瞟向左边,努力回忆他看到的特征:“他比我高三四公分,很瘦,穿得也邋里邋遢,虽然长得清秀,但一看就是个没工作的小混混!” “如果再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辛洁问。 “嗯!能!”司机干脆利落道。 “好……从明天开始,给我去大街上找这个人!”辛洁道。 “啊?”司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见辛洁沉下的双颊,便不敢再说什么…… 第205章 你怎么不躲呀 靖儿脚下踏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从未走得如此快速又稳当,时不时左顾右盼看看四周有没有可疑的眼睛。 终于,回到了旗袍店,一进门,头也没抬,弯腰脱掉高跟鞋,冲着地面发起了牢骚:“我的妈呀,到底是谁发明的高跟鞋,真能累死个人,桐桐,你知不知……” 杨靖儿抬头的一瞬,声音戛然而止,思睿与熊智宸正坐在茶桌前,二脸懵圈地盯着她,因为平日里……杨靖儿的衣着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从不会有这身打扮的。 “咕~”杨靖儿咽了咽口水,望了望前台同样僵硬的安桐,傻呵呵粲笑着说:“你……你们俩怎么来啦?呵呵呵……” 熊智宸深深吸了口气,面容严肃地走在她身前,更加清晰地看到她额头密密麻麻地汗珠,直觉已经知道了,她一定执行什么任务去了,可思睿在此,又不能去指责她…… 他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故作嘲笑:“你瞧瞧你,没那个能耐,还要穿,脚很疼吧,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往好听了说是自找苦吃,难听点儿,那就是活该了!” 熊智宸为不让思睿怀疑,简直没有一点儿求生欲! 听得杨靖儿脸都绿了,直接把手中脱下来的高跟鞋扔到他身上…… 安桐松了口气,展颜一笑,旁边的思睿也没有什么怀疑,跟着偷笑起来。 “白大哥,你还笑,自从有了桐桐,简直不管我这个老妹了!哎……太苦涩!”杨靖儿一屁股蹲坐在茶桌前,冲着思睿阴阳怪气,又端起熊智宸的茶,一饮而尽。 “那当然了!”熊智宸一巴掌堵住思睿的嘴,“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嘶——”杨靖儿伸出食指,“熊智宸,你今天是要我作对到底吗?”说罢,抡起桌上量布的木尺,向他抽去。 熊智宸向前顶胯,敏捷躲开,杨靖儿不服气,鼓着腮帮子跳下椅子,赤脚去追,熊智宸带着她左右转圈,又故意一拐,逃向后院,杨靖儿没多想,径直追了出去。 思睿摇摇头,对着安桐叹道:“这真是一对儿欢喜冤家!” “谁说不是呢!”安桐道。 二人相视甜腻一笑,一个饮茶,一个记账,各司其职…… “你给我站住熊智宸!别让我逮到你!你今天死定了!”杨靖儿扬着木尺,边跑边喝道。 突然,熊智宸的脚步猛地停下,扭头面向她,杨靖儿瞅准时机,“啪!”木尺正中他的手臂…… 杨靖儿开玩笑的脸霎时收起,愣了愣,一把扔掉手中的木尺,上前搓动他的手臂:“你……你怎么不躲啊?你不是很会躲吗?怎么样?是不是不是很疼啊?” 她如水的眸子里有抱怨,更有担心…… 熊智宸低头垂目,同样温柔如水,微微晃头:“不疼!” “怎么能不疼呢,我刚刚可用了大力了,你瞧瞧,都抽红了!”杨靖儿撩起他手臂的衬衫,皮肤间的那到淤青让她陷入深深的自责。 熊智宸放下手臂的衣衫,双手抓着杨靖儿的薄肩,目光炯炯又含情脉脉道:“靖儿,我这样你就心疼了?那……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去做危险的事?” 杨靖儿突然抬眸,与他炽热的眼光交汇,愕然无比,也就两三秒,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连身体也挣脱他的手,扭向一边,结巴道:“什……什么呀?我……怎么……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熊智宸无奈深呼吸,一步就跨在她身侧:“你今天满头大汗,又穿得非比寻常,难道我猜不到吗?之所以没说,是不想你在思睿面前暴露。既然你的身份已经告诉我了,它的危险性我比你更清楚,我赞同你的信仰,也不会阻止你去做任务,但是……我说过,如果你要去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行吗?” 他说得语重心长,甚至……还有几分哀求之意,这一切……不就是他予她浓浓的爱吗…… 杨靖儿看着这双眼,疲惫……却深情,她轻轻挪动双脚,微抬双臂,环上他的腰,右脸贴着这温暖的胸膛,倾听那有力的心跳,熊智宸也顺势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智宸,我……不想让你担心,只是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准备……”杨靖儿柔声道。 熊智宸叹气:“总之,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管什么任务,你都得告诉我,你负责执行,我负责……保护你!” 杨靖儿浅眉低目,含羞一笑:“嗯!那……你可得保护好我,这样,我就可以做更多的任务了!” “啧!”熊智宸皱眉啧嘴,“你这个人,有任务就去执行,没有任务就不能轻举妄动,你的教练没教过你吗?一点都不尊重生命吗?” 杨靖儿身体后仰,双手依旧环着他的腰,两眼眯在一起,细细打量他,还不禁摇摆脑袋…… 熊智宸满脸问号:“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靖儿歪头,玲珑俏皮:“嘶……我有时候觉得,你还挺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 此话一出,熊智宸嘴角僵硬,也就一瞬,又得意扬扬道:“那当然了,我熊家帮浩浩荡荡也有几百号人呢!这要是放到古代,可不就是带兵的将军嘛!” “切!”杨靖儿白了一眼,小声嘟囔,“真不害臊,说你胖,你还喘了……” 熊智宸邪魅一笑,弯腰一把拖住杨靖儿的膝盖窝,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 杨靖儿惊愕瞪圆了眼,为保持平衡,双手环在他的颈部,喊着:“你干什么?” 熊智宸却轻轻松松地颠起了重量,杨靖儿不禁挽得更紧了:“嗯~不错,体重还可以,继续保持哦!” 杨靖儿晃动双腿,挣扎着要下去。 熊智宸一抹邪笑:“你再动,再动我把你扔了啊!” “有本事你扔啊!”杨靖儿赌气道。 熊智宸突然手一松,吓得杨靖儿双目紧闭,快要跌落时,他的双肘又猛地抱紧…… 杨靖儿娇羞地拍打着他的右肩,二人打打闹闹,笑逐颜开…… 其实,他们心中明朗,熊智宸之所以突然抱起她,不过是怕她双脚在冰冷的地面站得太久,着了寒气…… 有些话,不用说便心有灵犀,有些事,不用问便推诚笃信…… 第206章 亏你能想得出来 “谁遣虞卿裁到帔,轻绡一匹染朝霞。”…… 东方刚刚破晓,初升的太阳便把她仅有的绸缎般的红晕,飞溅于身边的云彩,这灿丽静谧的美,无人欣赏,却……独自绽放…… 整个大地还未完全苏醒,熊智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从房间出来,目光就落在了杨靖儿虚掩的房门。 他动作停顿,好像瞬时清醒,缓缓走近她的房间,“咚咚咚——”试探着敲门:“靖儿,靖儿?……” 房内无人应答,熊智宸便推开,果然……里面空无一人,床被也已经收拾得齐齐整整…… 熊智宸咽了咽口水,嘟囔着:“这么早,不会……又背着我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吧?永远这么我行我素,说话这么不算话的么……”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半点法子,发发牢骚,就搓着拖鞋,意懒心慵地挪下楼。 “诶少当家的早啊!你今天也这么早啊!”小红刚端来一份早餐,见着熊智宸打着招呼。 熊智宸“嗯”了一声,坐到餐桌前,“少夫人吃了?什么时候走的?她怎么起这么早啊?” 他还没开动食指吃早餐,便问起了小红。 “刚走没几分钟,少夫人说今天旗袍店要做活动,老顾客带新顾客买旗袍,都会折上折,所以要早一点做准备!”小红回答着。 “是吗?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熊智宸没继续说,滋溜溜吃起了早餐。 小红听了这一半儿话,很是难受,凑近一点好奇地问道:“你以为什么?” “啧!”熊智宸不耐烦啧嘴,“怎么?有什么事我还得给你汇报啊?” 小红忙后撤,双手忙抬起一个劲儿地摇晃:“不用不用,我那儿敢啊!” 说着憋了口气,转身离开,直到进了厨房,才敢缓缓将那口气吐了出来,轻轻拍胸口,小声说:“这少当家的,今天吃了火药吗?哎……惹不起,我躲得起呀!” (旗袍店) 天边的红霞还未完全变色,早起的行人三三两两…… 芊荨旗袍店门紧闭,并未开张,可内院,杨靖儿与安桐早已正容肃面,拿着那件白色绢纺旗袍,钻进了密室。 “靖儿!快坐!昨天智宸和思睿在,我不好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把这身衣服穿在了身上,还有……这鞋是哪儿来的?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安桐迫不及待,二人还未坐定,就一股脑儿问出了自己所有的疑问…… “哎……”杨靖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下,安桐更加坐立不安:“啧!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叹什么气!” 杨靖儿迎着她的目光:“是这样的……” 她滔滔不绝,将昨日的细节全部说出,听得安桐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吸口凉气,一会儿又蹙眉…… “这不,没办法了,就这样逃了出来……” 听罢了她的描述,安桐陷入久久的沉思,杨靖儿同样胸中忐忑不安…… “你的意思,思楠已经看见出你是鹏雁了?”安桐开了口。 杨靖儿点点头:“对,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紧追不舍。” “那你替换的衣物都藏好了?不会被她发现吗?”安桐继续问着。 杨靖儿眼神躲闪,并不确定…… 微微摇起了脑袋:“当时的情况,我只能扔进垃圾桶,她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 安桐眉间挤成了个“川”字,咽了咽口水:“如果……她真的发现了,那鹏雁是男子的身份,她必然会有所怀疑,以后你的行动,就更加不容易了!” 这些……杨靖儿并不是没有想到,可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个地步,确实没有办法,如今只能向前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见她眯起双眼,故作轻松道:“嗐!不容易……就谨慎一点呗!” “你呀!总是吊儿郎当,什么着急的事儿到了你身前,好像都不知道担心的!”安桐无奈摇头。 杨靖儿拍拍她的手臂:“这不事情还没发生嘛!我们呀……没必要杞人忧天,不过你放心,我也会未雨绸缪的!” 她的嘴皮子的确让人无法反驳,安桐有一肚子的牢骚此刻也好像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杨靖儿挑眉捏着嗓转移话题:“诶?我们还是看看翔叔给我们分配什么任务了吧!” 说着,便找来裁缝剪刀,熟练地撕开领口,揪出里面的任务条。 “是什么?”安桐凑近了脑袋,好奇问着。 只见杨靖儿歪了歪嘴角,眼眶里闪出了星星:“桐桐你看,翔叔让我们去销毁日本影院里那些***电影的胶片!” 安桐接过纸条,脸上同样闪过一丝兴奋,冷找道:“太好了,他们最近严厉打击我们本土电影,还播出自己拍摄的侵略我国,宣传他们皇军威严的电影,让影视界的演员受尽侮辱,真是不知廉耻,这次,就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威严!” “嗯!”杨靖儿用力点头,一边烧毁任务和服装,一边说,“这次我们可要和日本接触了,听说这些日本影院,都有一定的背景,我们得好好筹谋!” 安桐深呼吸:“没错,这次行动……必须要慎之又慎,不知飓风……知不知道。” “嗐!你没看见吗?任务的落款是翔叔,他自然是不知的,如果是飓风给咱们布置任务,落款就成他的代号了!”杨靖儿分析着。 安桐点点头:“说得倒也是!” 杨靖儿正收拾着,突然,脑袋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好法子,整个人的气都提起来了。 安桐见她猛然站立,一脸茫然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只见杨靖儿笑没了双眼,只看得见那唇下弯弯的月牙,调皮地凑了过来:“桐桐,今天……我们旗袍店,不是要做活动嘛!” 安桐不明就里,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是啊,是要做活动,怎么啦?” 杨靖儿抬高了双眉,凑的更近了:“不如,我们把活动做得大一点?” 安桐满腹狐疑:“靖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靖儿缓缓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起来,安桐听得一丝不苟,嘴角却随着她得讲述,徐徐上扬…… 片刻,杨靖儿才从她耳边离开,安桐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动:“你呀!亏你能想得出来……” 第207章 一米七以下的女人 早晨的情报局,人人忙得不可开交,思楠踏着军靴,面无波澜地踏入办公室,坐到桌前,开始整理手头的文件…… “早啊思楠!”柴伯庸手提早餐袋,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思楠抬头两秒,又低头写着什么,随口道:“早!” 柴伯庸似乎已经习惯思楠的冷漠,并无尴尬地粲然一笑:“瞧!董家的生煎,还热乎呢!吃了再工作吧!” “嗯!你先放这儿吧!谢谢!”思楠依旧没有抬头。 柴伯庸深深吸气,微张的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她这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也只能咽了回去…… 刚要转身离开,门口正好迎上一位“咚咚咚——”敲门的手下。 思楠抬头,看见手下,忙合上了钢笔,说道:“进来吧!昨晚查得怎么样?” 柴伯庸见思楠如此紧张,定然是有什么大事,便没有出去,双手插兜,就那么立在一旁听着…… “调查员,应您的要求,我们从昨晚开始,将所有上海高端香水行查了个便,这些就是整理出来的茉莉味香水的去向,基本上是有钱有势的夫人小姐,大都……没什么可疑之处!”说着,手下递来一沓文件。 思楠接过,眉头紧锁,些许不可思议道:“有……这么多人吗?” 手下点头:“没错,香水行老板告诉我,今年茉莉花香最流行,上层社会的女子几乎人手一只!” 思楠抿嘴,扫视着文件上的名单,自己许久不用香,还真不知道如今什么香水流行…… 她纤细的手指在文件上缓缓划动,突然,指间停止,瞳孔微震,恶狠狠的抬起头望着手下道:“熊府?这里面还有熊府?” 思楠心中的执念从未放下,只要有什么事和杨靖儿与熊智宸有关联,她总会追根究底,想着用尽一切办法,想置熊家于……万劫不复! 手下站得笔直:“是的,调查员,老板说,熊家少当家的已经放过话,一旦有新的品种样式,就都要给少夫人送去,所以说熊家不只有茉莉花香水,应该说香水行有什么,熊家少夫人就有什么!” 思楠冷笑,低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柴伯庸挑着双眉,见思楠又趴在桌子上,仔仔细细在那文件上,查找着什么。 “思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什么香水?什么茉莉花?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啊?”柴伯庸道。 思楠抬头,迎上他求知的双眸,并没想瞒着他:“昨天晚上,我看见鹏雁了!” 柴伯庸的眼睛突然有力道地抬起,脸上的笑有几分凝固,将信将疑道:“你说什么?你看到鹏雁了?他消失了这么久,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 “昨天在弄堂里偶然遇见的,我一路追她进了家酒店……”思楠正讲述着,柴伯庸忍不住插了一嘴: “所以他逃了!准确的说……好像又是不翼而飞了!” 在几次与鹏雁的交手中,柴伯庸已然习惯了他凭空消失的能力,所以才会打断思楠的话…… 思楠仰头望向他:“没错,不翼而飞了!” “哎……”柴伯庸泄气,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的皮质座椅上,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我就说嘛!这个人简直神了!” “切!”思楠不屑一顾地摇头。 柴伯庸见状,察觉出她得异样,猛地直起腰板,凑近一点,双肘撑于桌面,严肃起来,沉下嗓子试探着问:“思楠……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思楠再次迎上他的眼睛,目光如炬,嗓音同样阴沉:“我们之所以抓不住她,是因为……她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又一出换装绝技!” “换装?”柴伯庸本就扭在一起的眉头挤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他进行了伪装,再怎么伪装身高改不了吧?性别改不了吧!” 思楠又是一声冷笑:“身高可以改,性别……也可以改!” “什么?”柴伯庸不可思议地吊起了嗓子,整个上身直立在座椅上:“这些……要怎么改!” 思楠转动手中的钢笔,用鼻尖指着办公室的西北角落,微抬下巴:“喏!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柴伯庸的目光顺着她指得方向望去,那里铺展着几件衣服,一双皮鞋,还有一顶假发,都是杨靖儿昨日替下的服装。 他瞧瞧思楠,满目茫然地走了过去,单膝蹲下,翻动着这些东西,突然鞋里厚厚的布料垫在脚跟处,再加上本身鞋底的高度,人要是踩上去,足足能长高八厘米不止。 柴伯庸醍醐灌顶,突然转身喊道:“这是鹏雁穿过的?我知道了……我们被他蒙蔽了,他就是个不到一米七的男人!” 思楠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一字一顿道:“不!是一个不到一米七的……女人!” “女人?”柴伯庸微缩眼眶,“你怎么知道。” “香水味!”思楠道。 柴伯庸忙拿起外套,凑近闻了闻衣里的味道,的确有淡淡的清香…… “的确,香水味道不浓,不过仅凭这两点……你就断定是女人,会不会太草率了?据我所知,上海很多绅士,都爱喷男士香水……”柴伯庸道。 思楠弯腰,拿起垫在皮鞋脚跟处各类布匹的边角料,举到柴伯庸眼前:“如果是男人,手头……怎么会有这么多布料呢?” 柴伯庸沉思,没有再说话,因为思楠的分析,毫无破绽…… “可是你找了这么多买茉莉香水的人,要怎么进行下一步呢?”柴伯庸指着那一沓文件问道。 思楠一步步坐回椅子,几根指尖敲打着文件,说道:“就算大海捞针,我也要试试,这里面的人,谁家有那双她抢走的金色小皮鞋,谁就是鹏雁!” 柴伯庸惊叹她的成长,展颜一笑:“思楠,你现在……果真能独当一面了!” 思楠没有回答,继续翻动名单,可上面的熊家,总是让刺痛她的双眼,让她不自觉的想要去瞄一眼…… (旗袍店) 复兴路上,今日格外热闹,芊荨旗袍店门前挂上了横幅,放起了鞭炮,路过地行人无不驻足停留,凑一凑这醉人的氛围! 门口围着的顾客越来越多,杨靖儿与安桐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微笑点头,一切都开始按她的计划进行…… 第208章 说来听听 今日的天格外炎热,就好像复兴路上……躁动的人心。 “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来我店里买旗袍,买一件,第二件半价,”台下瞬时响起欢呼声,“诶诶诶!等一下再高兴,因为呀,凡是买了我家旗袍两件的或两件以上的,送影院门票一张,活动持续一周,门票,无上限地送!”杨靖儿挥动胳膊,高喊着! 众人一听,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啊,纷纷拍手叫好:“熊夫人真是阔气!” 杨靖儿与安桐相视一笑,又扭向人群:“来来来,大伙儿要买的话,自觉排队啊,我们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给您挑选最适合的旗袍……” 此次活动,杨靖儿拿出了后院所有积货,准备大干一场! 就这样,芊荨旗袍店生意火爆,门庭若市,整整一天,她们两人也就中午用半个时辰简单吃了点儿饭,便焚膏继晷到太阳落山…… 可算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杨靖儿如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塌下了腰,连抬脚的力气也没有,只得搓着鞋底,向前挪动,耷拉的眼皮也快完全闭上了。 再瞧瞧安桐,早已经趴在桌上,双眸空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靖儿终于挪在桌前,一屁股落在椅子上,“咕咚咕咚!”饮尽了一大杯凉白开,随即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二人就这么各自待了许久…… 安桐突然直起了腰身,怀疑的语气道:“靖儿……你这个办法行得通吗?别到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啧!”杨靖儿并未睁眼,“你别忘了,上海可是商业中心,任何有利可图的事,都逃不过商人的慧眼,而且……利益面前,人,是部分国籍的!” 安桐半信半疑地端详着她,依旧……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请问……这里熊家少夫人的旗袍店吗?”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柔和的试探声,杨靖儿触电一样坐直了身子,扭头目光落在了来者身上,安桐同样探着脖子…… 那是一个身着整洁西装的男子,看这西装的面料质量,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杨靖儿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起身笑脸相迎:“对对对,我就是熊家少夫人,请问您是……” 那人还未回答,杨靖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男子一听她这么,三步并作两步迈过来,伸出手胁肩谄笑道:“诶呀久仰久仰,少夫人果然风华绝代,美艳动人啊!” 虽说这是阿谀奉承的假话,杨靖儿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轻抬指尖与之握手后,便引他坐到了茶桌旁,安桐识趣儿地去了前台…… 男子环顾四周,仔仔细细打量旗袍店内的陈设,还不禁夸赞:“在复兴路上,能把一家旗袍店打理得如此热火朝天,也只有少夫人您了吧!” 杨靖儿龇牙假笑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用眼神问着:你到底哪位啊? 男子骤然看出她得眼色,忙尴尬从手包里拿出名片,嘴里还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名片!” 杨靖儿礼貌点头回应,接过名片,垂目而看:“陆正?” “正是鄙人!”男子笑得更灿烂了。 杨靖儿继续念:“苑正影业……经理?” 她撩起眼皮,看向眼前略显油腻的男子,突然灿笑起来:“原来是陆经理啊,幸会幸会!” “哪里的话,能认识少夫人,才是我的幸运呐!”陆正这溜须拍马的本事,的确令人心服口服。 杨靖儿给他一边递茶,一边随口问着:“陆经理走了这么远,来到复兴路我这小小的旗袍店,有何贵干啊?” 陆正的嘴唇抿着茶杯边缘,吸入一口沁香,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听说今日少夫人旗袍店活动,买旗袍者……送影院门票?” 杨靖儿地笑僵硬在脸上,故意调侃他:“这个嘛!的确……有这么回事!” “哈哈哈——”陆正突然笑起来,“听说你们一天的销量,十分可观啊,少夫人商界奇才啊!”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杨靖儿心底不知冷笑了多少声,同样慢条斯理地抿了抿杯中茶,微笑地看着他:“陆经理您听说了这么多事儿,这天儿也不早了,你匆匆而来,是有话要说吧?不妨……我们开门见山?” 陆正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几声大笑:“哈哈哈——少夫人果然女中豪杰,与众不同啊!好!既然您不喜欢拐弯抹角,我也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一周后,您给顾客的电影票,可否与我们苑正影业合作?” 杨靖儿扬着下巴,身体微微后仰,靠上了椅背,佯装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陆正见状,觉得有戏,身子向前凑近一点,双肘撑桌:“影票,我们只收您……七成……可好?” “嗬……呵呵呵……”杨靖儿破颜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晃着脑袋…… 陆正粲然的嘴脸微微抽动,轻声试探道:“看来……少夫人不满意呀,七成……我们已经让利不少了。” 杨靖儿依旧微笑,落落大方,迎着他的眼,也凑了过来:“陆经理,看来您……不是带着诚意来的……” 听到这话,陆正瞬时收起笑脸,满目无辜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上午准备促销,我这就来和您谈合作,不就是满满的诚意嘛!” 杨靖儿垂首含笑,抬头的一瞬,脸霎时严肃起来,目光如炬:“陆经理,从我这里得电影票的人,大多只得了一张,而独自去看电影的人,少之又少,每人至少带一个人去看的话,您至少会多收一张全价票,以我对你们电影业的了解,一张票的成本,还没有票价的一半儿多吧?” 安桐虽然手在拨动算盘,耳朵却听得仔细,不禁低头抿嘴偷笑,这个经理来和杨靖儿谈判,简直是自找苦吃。 陆正被她说得一愣一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继续道:“我们做活动,其实也就是拉拉人气,你瞧瞧我,卖旗袍第二件半价,再送电影票,根本就不挣什么钱,您只让利三成,我……可就真得要喝西北风了!” “这……”陆正面露难色,或许,他怎么也没想到,熊家的少夫人,竟然是个这么难缠的主儿吧…… 第209章 鱼儿上钩? 杨靖儿见陆正沉思许久,又望了望门外渐渐暗淡的天幕,仰着身子靠向椅背,歪着脑袋道:不如这样,陆经理,您呢……回去好好想想,毕竟这才刚开始嘛,我们还有思考的余地,这个世界上哪有一锤子的买卖呀!”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本来……她要通过活动引出的人,并不是陆正…… 陆正的思维显然被杨靖儿打乱,与其二人争来斗去,不如……先养精蓄锐,来日方长。 他刚要起身道别,门口……竟又出现了一人…… “请问,这……是芊荨旗袍店吗?” 此话一出,杨靖儿与安桐刹那瞳孔交汇,这不顺畅的中文,再加上头顶那“芊荨旗袍”四个大字,他既然这么问,就必然不认识汉字,如此……便是日本人了。 晃了晃神的杨靖儿忙笑盈盈地走上前:“是芊荨旗袍店,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想买旗袍,明日再来吧!” 杨靖儿故意这么说着…… 男子摇了摇手,礼貌地冲着杨靖儿鞠躬以表尊重,起身后又双手递过名片,蹩脚地中文道:“您好,我不是来买旗袍的,我是来……谈合作的!” 杨靖儿的左眉微微一挑,心底早已泛起惊涛骇浪,脸颊却没有一丝涟漪……因为,她没想到,计划……这么快就开始了。 “什么?你也是……开电影院的?”一旁正要走的陆正提高了嗓音问道。 “正是!”男子干脆利落地回答。 “来……二位先坐吧!”杨靖儿依旧表现得不紧不慢,给男子递茶。 陆正慌了,在一旁坐立不安…… “五木宽之?”杨靖儿轻捏名片,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那人面无表情地点头…… 陆正瞪圆了眼,上下打量身边的男子,不禁要提上一嘴:“少夫人,这位……可是日本人啊!” 杨靖儿故作无知:“怎么啦?” 陆正喘气了粗气:“且不说我们同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是拜谁所赐,就说说租界日本影院,他们都放得什么电影,您不会不知道吧!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 杨靖儿瞳孔微震,她没想到,这个满心利益的男人,竟也有这般热血坚毅。 五木听了,转头面向陆正,冷冷地说:“在商言商,我们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商人,如今来找她合作,也都是为了利益!” 陆正没有看他,只是白了他一眼…… 杨靖儿假装思考,又透露着一点艰难:“五木君,虽说陆经理的话不好听,也在理儿,我做活动,是为了好口碑的,若花上钱,再被骂成……汉奸!是不是得不偿失啊?呵呵呵……” 五木似乎早有准备,冲着杨靖儿,礼貌点头:“少夫人,如果您与我们合作其间,我们可以不放战争类影片,只放娱乐性或文艺性影片!票价方面,我们只收百分之五十,另外,会额外送您十张影票,这样……您看满意吗?” 陆正一听他的条件如此诱人,急忙说:“我……我……们的价钱也是可以商量的,呵呵呵……可以商量!” 可怜的陆正,生生地被逼成了结巴! 安桐不知何时,手指就那么放在算盘上,都不拨动,全神贯注地听着茶桌前的谈话,纹丝不动…… 杨靖儿深深吸了口气,冲着他们面带微笑道:“还是那句话,天下没有一锤子的买卖,我呢……需要考察衡量,有兴趣的话,会联系你们的!” 五木起身,再次鞠躬:“少夫人,随时欢迎你,去我们影院考察对比,我们的老板,一定会给您最大的优惠。” “老板?你……不是老板吗?”杨靖儿眉头紧皱着问。 五木点头后,便转身离开,头也没回。 陆正依旧白着眼,嘴里嘀嘀咕咕,一看,便知道是在说日本人的坏话。 “陆经理,那,我们过几日联系?”杨靖儿下起了逐客令。 陆正正容亢色道:“少夫人,我敬佩你和少当家的,虽说首屈一指,也不忘本心。我陆正,虽说唯利是图,但也有原则,若那日本人的条件让您动心了,我可以在他地基础上再降一成!” 杨靖儿微张瞳孔,显然被他的这般傲骨惊讶到了,忙粲然一笑:“陆经理,我只是需要时间来衡量,毕竟……这上海,不止你们两家影院,所以啊……如今下结论,还太早。” 她故意这么说,安抚着他此刻亢愤的心情…… 陆正听了她的话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便放心了,您可以去考察别的影院,或者直接去和他们合作都行,就是别和那小日本儿合作,否则……您辛辛苦苦营造的口碑,怕是会一落千丈!” 杨靖儿尴尬着连连点头:“多谢陆经理提醒,我……会考虑的!” 陆正长长呼了口气,这才打了声招呼,与杨靖儿安桐告别后,转身出了门,消失于蒙蒙夜色中…… 他刚走,杨靖儿上扬的脸颊霎时放下,整个人都严肃起来,匆匆关了店门,落下门闩。 安桐也忙走过她身旁:“靖儿,现在该怎么办?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杨靖儿缓缓坐下,左右摆动着眼珠,陷入沉思,从桌上捏起五木宽之的名片,自言自语道:“这家富士影业,可是租界……最大的日本影院?” 安桐一听,忙跑过来抢过名片:“还真是,真是富士影业,的确……就是那家最大的,里面几乎天天放映***影片,甚是猖狂,现如今大伙儿都不去那里看电影了,想必……是为了重新揽客吧!” 杨靖儿却不以为然:“不……他既然日日播放***影片,必定是有人指使,也不怕没有观众,而这影院的背后,也定然……有军团把持,只是……我们小小的旗袍店,怎么会让他们主动来寻求合作呢?而且……让利五成,再送票……实在是……不和逻辑……” “嗵嗵嗵——靖儿?安桐?你们在吗?啊?” 杨靖儿正思考分析着,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熊智宸地呼喊声。 “哎……你们家那位,又找不着老婆啦!”安桐不禁白了一眼,转身回到前台算账…… 杨靖儿娇羞抿嘴微笑,起身蹦蹦跳跳去开门,整日的疲惫,似乎已经全部……烟消云散了…… 第210章 一侧静谧 一侧喧嚣 门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也照亮了路人的脸颊…… “智宸!你怎么来啦?”杨靖儿边打开店门,边莞尔一笑道。 熊智宸也冷冷地看着她,食指怼着手表抱怨说:“还问我?你看看时间都几点了?” 说着径自坐了下来,杨靖儿与安桐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又“哒哒哒”跑近他身边:“我这不是搞促销嘛!自然会晚一点,你是没看见……今天我们这里顾客爆满呢!” 熊智宸更气不打一处来,迎着杨靖儿的目光:“杨靖儿!我不是把家当都给你了?不够你吃穿吗,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你对赚钱这么乐此不疲呢?” 杨靖儿被问得哑口无言,安桐在一旁浅眉低笑…… “再说了,你们店里的活动传得满大街都是,我说你这么做生意,图什么呀?这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熊智宸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个没完,杨靖儿的脸色渐渐耷拉下来:“你懂什么,既然是活动,当然就不是为了赚钱……” “那为了干嘛?”熊智宸倒有点好奇了。 “嗬!”杨靖儿冷笑一声,“为了囤积潜在顾客呗,你以为像你的码头,用拳头揽生意啊?” 熊智宸急得忙站了起来,提高嗓子道:“诶?谁用拳头揽生意了,我们也是正正当当的商人!” 杨靖儿见他着急慌忙的样子,伸出双手摆动道:“正当!正当……” 安桐将记好的账本,整理成一摞,锁进抽屉,和事佬一般冲着他俩说:“你们呀,一天不拌嘴是不是浑身难受啊!得了,我可要休息打烊了,二位……请吧,熊府够大,你们自己回家闹腾吧!” “桐桐!” 杨靖儿撒娇的声音,埋怨安桐没有站在她这一边表明立场…… 熊智宸一把搂住了杨靖儿的肩,面向安桐龇牙一笑:“靖儿,吵到哪儿了,先记着,回去继续,咱们……也不能叨扰人家安桐了!” 杨靖儿扭动双肩想要摆脱,却被他紧紧地禁锢,也就几下,便放弃了挣扎…… 二人安桐告别后,便出了门,坐上车,渐渐驶入那朦胧的夜色之中。 晚风习习,穿过车窗撩动杨靖儿鬓间柔软的发,带来一丝沁凉,她微笑深吸一口空气,神清气爽…… 熊智宸开车的间隙,扭头望向此刻舒服自在的杨靖儿,忍不住嘴角上扬,杨靖儿突然回眸,他又猛地收回笑脸,还不忘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切!”杨靖儿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扭向窗外。 突然,车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咦?那不是石头吗?”杨靖儿直起腰身,冲着前方嘀咕着。 熊智宸顺着她的目光,的确……是石头正在马路边步履匆匆…… 熊智宸轻踩油门儿,将车停在他身体一侧,石头下意识向右躲闪。 “石头?你怎么在这儿?”熊智宸弯着脖子,透过窗户问着,杨靖儿也以同样的姿势,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石头定睛一瞧,看清了他们,一步迈上前道:“少夫人少当家?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正要回熊府找少当家您呢!” 熊智宸地脸霎时阴沉了下来:“码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到没有!”石头摇头,“是美乐斯,今天不是初一十五的,不知道为何……客人格外多,而且,里面还有日本人,怕有不妥,所以就来找您去瞧瞧!” 熊智宸思考片刻,对石头说:“你先上车,我们把靖儿送回去,再一同去美乐斯!” 杨靖儿突然转身,面相熊智宸,嘟囔着嘴:“不用送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嘛!说来,我也很久没有去美乐斯了!” 熊智宸歪嘴一笑,凑近一点道:“怎么?怕我被别的小姑娘抢走,所以前去盯梢啊?” “嗬!”杨靖儿扭向窗外,“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熊智宸启动汽车,扬着脖子故意大声说道:“诶呀,我改主意了,一起走吧!” 后座的石头识时务地关上了嘴巴,仿佛透明人憋着笑意…… 夜晚的黄浦江,仿佛就是静谧与奢华的分水岭,一侧……万家灯灭,沉然去眠;一侧……纸醉金迷,生机盎然…… 熊智宸地车停在美乐斯门边,刚刚熄火,一回头,杨靖儿不知何时,在座椅上酣然入梦,看上去睡得极其踏实。 他实在舍不得叫醒她,回头眼神示意石头轻声下车,又小心翼翼脱掉外套,披在她身上,用最微小的动作下车,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美乐斯的门卫见熊智宸来了,瞬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微躬上身,打着招呼。 熊智宸抬手示意一个门卫,指了指门边的汽车道:“你去车前好好守着,少夫人在车里休息,如果她醒了,告诉他我在里面!” “是!少当家!” 熊智宸见门卫站定车边,才放心和石头走了进去…… 美乐斯大厅,座无虚席,舞池里更是人头攒动,熊智宸刚迈入的双脚就停在了原地,眼眸从左环视到右边…… “怎么样,少当家的,我没胡说吧!你瞧瞧,人有多少……”石头凑近他的耳朵道。 此时,乐姐走来,熊智宸面容严肃:“乐姐,什么情况?虽说美乐斯不缺客人,可……也很少有这么多人吧……” 乐姐深吸一口气,与熊智宸同肩,面向舞池,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今天顾客突然就多起来了,大多都是来跳舞消遣的,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熊智宸将在场的每个人观察了个便,对她说:“好,乐姐,你去忙吧……告诉弟兄们别松懈!” 乐姐点头,转身去招呼客人…… 熊智宸冲着石头小声问:“你不是说有日本人吗,在哪儿?” 石头道:“在你右前方,那个三人桌,两男一女!” 熊智宸顺着他地话望过去…… 两位男子高高瘦瘦,一身西装干练整洁,旁边的女子同样一袭黑色礼裙,圆顶黑色礼帽上,有两层薄纱,正好遮挡着她多半脸颊,只露出一张娇媚欲滴的红唇,根本看不清脸面…… 石头又道:“这三个人,一来就坐在那儿,点了瓶红酒,也不跳舞,也甚少聊天,倒是十分有礼貌,看着……不像是别有用心。” 熊智宸双肘抱在胸前,疑惑地望着他们…… 第211章 配合表演 窗外,灯火阑珊,几名男女路过熊智宸的汽车,谈笑有声,正在车里的杨靖儿懵懂地打开双睫,露出惺忪的眸子…… “嗯?人……人呢?怎……怎么都不见了……”她揉了揉眼睛,冲着空荡荡的车内,自言自语。 “少夫人,您醒了,少当家的已经进入了,见您睡得香,就没叫醒您!”门卫在车窗前躬着身子,将熊智宸交代的话一一道来。 杨靖儿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扭动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声,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这一系列的动作,显然惊着了车前的门卫,那脸上的苦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咳咳——”杨靖儿将熊智宸的外套放在座椅上,整理整理裙子起褶的边角处理,便“哒哒哒”跑进美乐斯。 走廊里,路过的服务生,保安,见着她无不点头招呼着:“少夫人好!” 杨靖儿微笑应和着…… “少夫人,这么巧啊?” 杨靖儿正抬着下巴,寻找熊智宸的身影,没成想被一个人挡着去路,定睛一瞧,她心头一紧,随即笑靥生花。 “五木……君?的确巧啊,刚在店里见着,就又碰面了,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跟踪我了吧……”杨靖儿开着玩笑。 五木宽之摆了摆手道:“怎么会,我可是……比您先来呀!”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同伴。 “既然如此,我真是误会您了,五木君……可别放在心上啊!”杨靖儿道。 五木垂头浅笑,从路过的服务生盘中,拿起两杯红酒:“既然抱歉,那少夫人,我们喝一杯……也就一笔勾销了!” 说着,将其中一杯,递在了杨靖儿身前。 杨靖儿歪头望着他,又落目看看这杯酒,沉思两秒,点头微笑,刚要接过酒杯,熊智宸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推开了五木,差点洒了杯中酒! 回头望着杨靖儿关切道:“靖儿,没事儿吧!” 杨靖儿摇头,五木“哈哈哈——”大笑起来,“早就听说熊家当家的与少夫人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杨靖儿一步步走向他:“五木君见笑了,少当家不过是不认识你……” 熊智宸皱眉,凝视着杨靖儿道:“怎么……你认识他?” “没错,这位叫五木宽之,是租界最大日本影院富士影业的工作人员,今天你来之前,刚刚离开……”杨靖儿道。 熊智宸上下打量眼前的日本人:“哦?刚刚离开,不知五木君去找我家靖儿,有何贵干啊?” 五木尴尬一笑道:“说来惭愧,自从影院整改以来,我们就应上面的要求,放了许多……民众不爱看的影片,导致顾客大幅度减少,少夫人此次促销活动,送影票是个很不错的点子,所以……我去找少夫人合作!” 一旁的杨靖儿也应和点头…… 熊智宸心中爬满了门号,杨靖儿是最讨厌日本人的,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们与自己合作,实在……不正常…… 可是,既然她表面迎合不排斥,自己……也要配合她表演…… 只见熊智宸冲着五木,露出了商业假笑。 “明日我要去陆经理的苑正影业参观考察,听说你们富士影业就在附近,要不……我也顺道去瞧瞧?”杨靖儿随口一说。 五木冰冷的脸上竟然露出微笑,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我们影院……随时欢迎您去考察!” 熊智宸的双眸,在他们身上打转,心里敲打的鼓声越来越高…… 谁知,杨靖儿一把接过他手中的红酒,“当~”二人碰杯,浅饮……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五木礼貌点头示意,便回到同行人的桌上。 杨靖儿还望着下巴眺望,却被熊智宸抓着手腕离开,坐到角落的沙发上,一脸无辜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熊智宸放下她的酒杯,与她并肩而坐,满眼担心道:“靖儿!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不安的眸子上下左右转动,就是不敢与他直视,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什么! 熊智宸控制着自己嗓子里的粗气,双手包围着杨靖儿的手,轻声细语道:“靖儿……你答应过我,如果有什么事,你要告诉我,可今天……谁都有可能和日本人合作,你!绝对不会,如果会……那你……就一定有什么任务!我说得没错吧?” 杨靖儿猛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却还挣扎着:“啊?诶呀……你想多了,我就是要合作个影院,谁的合同诱人,自然就吸引我呗!” “啧!”熊智宸不禁啧嘴,“就算日本人白给你影票,你也不会要的!” 杨靖儿看着眼前刚毅的俊眸,微笑的脸渐渐收起,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的…… 她深呼吸后,将自己的任务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熊智宸,包括……她此次想要光明正大走进影院的计划…… 熊智宸耐心听完,惴惴不安道:“靖儿,你这么做……很危险的。” 杨靖儿却不以为然地低眉粲笑:“既然是任务,哪有不危险的,如果怕危险,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熊智宸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这件事的发生,却还要多说一句想让她知难而退,可事实证明,她……根本不会倒退一步! 二人同时望向不远处五木宽之坐得桌子,总有那么几分诡秘之感。 “靖儿你看,五木和另一名男子,看似文质冰冰,身体却有些僵硬,显然是第一次来,而那个女的,帽子始终遮着脸,看不清样貌……这家影院……也绝对不简单!” “嗯!”杨靖儿赞同着点了点头,“的确,有很大的问题,所以……明天我一定要仔仔细细,观察到每一个角落!” 熊智宸无可奈何地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转动面向自己,含情脉脉到:“去调查要小心,不要冲动,我就在外面保护你!” 杨靖儿听着这齁甜的情话,一抹绯红爬上脸颊,娇羞地点了点头,直勾勾看着他道:“遵命!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熊智宸这才长长呼了口气,搂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二人就这么舒舒服服地待着,望着大厅一张张仿佛带了面具的脸,思绪万千…… 第212章 遵命!少当家的 朝霞晕染窗棂,枝头逆光剪影,清晨的一股清风钻进屋子,轻抚杨靖儿的脸颊,扰得她打开了朦胧的双眼…… “嗯?天亮了?……”她伸着懒腰,没在床上多停留,便弹坐起身,干巴利脆地收拾洗漱。 “吱——”房门一开,熊智宸如木头桩子一般就立在门前,吓得杨靖儿一哆嗦,随即小拳头敲打他的右肩:“干嘛?吓死我了!” 熊智宸一把接着,顺势拉着她的手缓缓下楼道:“我这不是怕你不等我,就自己去影院嘛!” 杨靖儿虽眼睛翻白,嘴角却分明在上扬呢…… “少当家少夫人,今天一起醒啦?”小红今日的早餐,正正好好刚上桌。 熊智宸与杨靖儿挨着入座,接着给小红使了个眼色,小红识相的钻入厨房。 “靖儿,今天……你要直接去富士影业吗?”熊智宸的脸没有色彩,沉重着低音道。 杨靖儿看着并未抬起头的他,轻松道:“没有,要先去苑正影业装装样子,再去那儿!” 熊智宸放下盛粥的碗,眸子里是看得见的担心:“你要千万谨慎,毕竟……他们是日本人,也许,有你想象不到的身份,所以,去了那里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杨靖儿缓缓放下了筷子,抓起他不安的手,温柔着声音:“嗯,我知道,今天我只是去看看影院里各个房间的位置,适不适合潜入,又不是真得要干嘛,你就放心吧,我答应你,一定小心!” 熊智宸长长呼了口气,转头喝了口粥:“总之啊,一会儿我就远远地跟着你,有什么问题就喊,我去保护你!” 杨靖儿柔软的星眸落在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上,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她:“好,遵命!少当家的!” 杨靖儿突如其来的情景剧,让熊智宸没忍住呛了一口粥…… “咳咳咳——” 杨靖儿忙轻拍他的背,还忍不住牢骚两句:“又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呀?” “还不都因为你!”熊智宸也埋怨道。 二人果然,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你怼我呛了…… “少当家!少当家的……”听听这震耳欲聋的叫喊,谁都知道,是石头来了! 他二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石头的大嗓门儿,头也没抬,看也不看。 石头一脚飞迈进来,见他们正在吃早餐,疾步匆匆走到熊智宸身前:“少当家的,您现在……得去码头一趟了!” “怎么了?”熊智宸严肃起来。 “来了一船货,很可疑,你……还是去看看吧!”石头瞟着杨靖儿,似乎刻意,在回避她。 熊智宸心领神会,脸更是耷拉了下来…… 杨靖儿眯眼,微微歪头,看出他的不自然,直言不讳道:“石头,什么事儿,还避着我呀?” “啊?”石头搓手顿足,有些不知所措,“没……没有啊!” 熊智宸左右为难,一面想要陪着杨靖儿去探查,另一面,码头的事也是万分重要的。 “你快去吧!我这没事儿的!”杨靖儿看出了他的进退维谷,笑呵呵道。 熊智宸剑眉一蹙,抓住了她的手:“可……可是……” “可是什么啊,我今天可是以老板的身份去考察的,谁不得给我面子呀!”杨靖儿抽出手拍拍胸脯自鸣得意。 熊智宸无奈又抓过着她的手,双目炯炯,正容亢色道:“靖儿,你严肃一点,我忙完了,就立刻去找你,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冲动,回来告诉我,我们从长计议,听清了吗?” 杨靖儿故作轻松地脸被他识破,凝视着他,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快去吧!石头……都等着急了!” “是啊,少当家的,快走吧!”石头终于逮着了插话的机会。 熊智宸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她,临出门还嘱咐着:“别逞强啊!” 杨靖儿不耐烦地点点头,晃着手掌示意他快走吧…… 望着熊智宸迈出了脚步,消失在门口,杨靖儿脸上的轻松渐渐沉了下来,的确……今日的考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周一的租界,少了几分热闹,多了几丝寂然,而大白天,更是没有几个看电影的人。 格外冷清的苑正影业门前,杨靖儿与陆正刚好走了出来…… “少夫人,我们影院参观的可还满意啊?”陆正试探的口吻道。 二人相对而立…… “不错,虽没有大影院的奢华富丽,倒也是适合大众消费的地方!”杨靖儿答道。 陆正一听这话,嘴角都快咧到了太阳穴,笑呵呵地握住杨靖儿的手:“我就知道,少夫人慧眼独具,一下就看出了我们影院的与众不同,我本来就要打造咱们上海性价比最高的影院!” 杨靖儿点头抽回了手,些许敷衍的语气道:“是!是……的确性价比不错。” 陆正哈着腰,瞪圆了眼睛问道:“那……您看……我们的合作……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靖儿微笑地打断了:“陆经理,苑正影院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更何况是合作,我再去其他影院瞧瞧……也不为过吧?” 陆正的笑脸僵硬几秒,紧接着竟“哈哈哈……”笑了起来,“当然,当然不为过,昨日,少夫人说我没带诚意,今天……便诚意满满地告诉您,影票……只收您五成,怎么样?” 杨靖儿挑着一根眉毛,眼里有光,因为……这个条件,绝对诱人…… 就在此时,一辆白色老爷车缓缓驶来,不偏不倚刚好停在他们两人身前,而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五木宽之。 陆正一见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五木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向杨靖儿,微微点头行礼道:“少夫人,我猜……我没来晚吧!” “什么来晚?我问你话呢!你来做什么?”陆正气急败坏。 杨靖儿对着五木,大方一笑:“五木君……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刚结束!” “那……就请吧!”五木为杨靖儿绅士打开车门,送杨靖儿坐定,自己整理西装,便也钻进了驾驶室。 “诶?我说,你……你们……”陆正刚伸出一根手指要理论,迎来的,却是一口绝尘而去的灰尘…… 第213章 屏风之后 白色老爷车也就拐了两个街区,徐徐停了下来,五木依旧绅士,先下了车,为杨靖儿开门…… 杨靖儿刚刚迈出站定,便被眼前华美的门面所吸引,与其说是影院,倒更像是舞厅吧…… 整栋楼有三层,白色大理石台阶清扫得一尘不染,四根柱子铺上红漆,抬头,黑底金字写着“富士影业”四个大字,牌匾两侧,挂着画有富士山图案的圆柱形灯笼,而这大门,足足能同时通过十人了! 还未进入,杨靖儿微扬嘴角,故意赞叹道:“果然,不愧是最大的影院,很是阔气呢!” 五木道:“哪里哪里,少夫人谬赞了,我们……进入瞧瞧吧!” 杨靖儿点头,随着他的脚步,走进了这家日本人的影院…… 影院的一层,共有三个展厅,每个都能容纳一百人,座椅都是舒适得海绵内里,荧幕也是海外进口,连走廊,都铺着红毯,简直……不要太奢华…… 五木每个角落都详细介绍着,杨靖儿用心听,两只眼睛也没闲着,四处搜寻,寻找潜入……或逃出的方法…… 突然,一号和三号厅的连接处吸引了她的目光,有一个只能通过一人的小门,甚至杨靖儿要通过都得躬着腰。 “那……是什么地方?”杨靖儿指着小门,好奇地问道。 五木的表情顿了顿,又若无其事道:“哦,那里是消防通道,也是员工们清理垃圾的后门。” 杨靖儿缓缓点头,故意分析着:“原来如此,这样把垃圾囤积在后院,可以避免从正门让顾客与垃圾接触呢!” 五木却摆摆手:“避免让顾客与垃圾接触是真,不过,这个通向的……可不是后院。” “那是?……”杨靖儿凑近一点,想要听得清楚一点,可五木双唇紧闭,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意思。 杨靖儿霎时明白,后仰着身体:“既然五木君难以启齿,我……就不多问了!” 五木微微点头行礼,引领着她上了二楼的放映室,不得不承认,比起苑正影院,这里的放映设备更加崭新、齐全…… 杨靖儿故作姿态摸着这些机器,左右游走,在一摞录影带前停顿了下来,整张脸严肃一秒,食指轻轻在上面敲打。 突然,她转身双手抱拳于胸前,略微崇拜道“说来,看了那么多电影,还从未见过放映室是怎么操作的,不知我有没有那个幸运,邀请五木君给展示一下呢?” 五木起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见她如此兴致勃勃,便应道:“当然可以,少夫人喜欢,我们自然是会满足您的!” 说罢,冲着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映,杨靖儿随即走到一边,仔仔细细观察起来,尤其……是那一摞录影带。 只见工作人员随手拿起录影带最上方的一张,三下五除二,一束光落在荧幕之上,紧接着就出现了种种画面…… 而播放的,是一部国人拍摄的文艺片,杨靖儿目光呆滞,陷入沉思。 “少夫人,电影……就是像这样,说白了,就是投影,没什么可稀奇的!”五木宽之在一旁介绍着。 杨靖儿这才猛地回神道:“哇!在我这种外行人看来,还是很神奇呢!” “放映室闷热难耐,少夫人,我看……还是带您再去别处瞧瞧吧?”五木问道。 杨靖儿应和着点头,出门的一瞬,目光瞥着桌上那一摞录影带,不知……其中有没有需要她销毁的那些***影片呢…… 二人在二楼的走廊缓缓前行,杨靖儿故意唠起了家常:“五木君来中国……有多久了?” “嗯……快三年了……” “怪不得,中文说得这么好!”杨靖儿夸赞着。 五木些许害羞地低下了头:“少夫人过奖了!” 杨靖儿继续说着:“如今中日关系紧张,你昨天说上面要求你们播放固定的影片,才导致顾客流失的?不过我看你们刚刚播放的……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五木叹了口气:“哎……之前,的确播出了些中国顾客不太喜欢的电影,所以……我们老板都收了起来,每日只播一部,剩下的依旧是你们爱看的电影!” “收起来了?”杨靖儿捏着嗓子问道。 五木点了点头。 二人行至楼梯口,脚步都停了下来…… 杨靖儿沿着红木楼梯向上望了望,道:“五木君,你带我参观了一楼放映厅,接触了二楼播放室,这三楼……就是你们……老板的办公室吧?” 五木宽之面对杨靖儿点了点头:“没错,少夫人,我们老板……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吧!” 杨靖儿并未迈开腿,扬起了下巴道:“你们老板就这么确定……我会跟你上去?” “呵呵呵……”五木竟笑了起来,“老板说,少夫人如果参观了一楼就走,便不再纠缠了,若连二楼的放映室都进去观摩的话,那么……你一定会上去找她。” “哦?”杨靖儿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究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么神神秘秘的。 “好,五木君,咱们上去吧!”说着,便无所畏惧地上了楼,五木宽之紧随其后。 三楼,与一、二楼全然不同,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别有滋味。 与楼下红木不同的,都是由浅黄色木头拼接而成的地板,推拉的落地门窗,浓浓的日式气味。 五木轻轻推开其中一扇,做出请的手势,杨靖儿看看他,又看看门里,咽了咽口水,坚定地迈了进去。 门……被五木宽之缓缓关上。 整间房子,有樱花淡淡的香气,摆放的落地短腿桌旁,躺着两个圆形草辫垫子,四周的墙壁,也都挂着日本本土特色的画作,正对杨靖儿的,是一扇绣有梅花图案的屏风,上面……还有一首传送千古的名诗。 透过屏风的白色薄纱,杨靖儿看到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女子,正侧对着着她,似乎……在轻捏酒杯,独自畅饮。 碍于屏风的遮挡,杨靖儿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少夫人,清酒已备好,请坐吧!”女子突然开口,嗓音甜美,仿佛少女一般…… 杨靖儿扭头看看桌上的清酒,又瞧了瞧屏风后些许熟悉的轮廓,顿了几秒,坐到屏风一侧的草垫上,冲着女子道:“多谢……” 第214章 梅开百花之先 杨靖儿谨慎而坐,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屏风后的轮廓。 女子的脸微微倾斜,渐渐面向杨靖儿,可屏风遮挡,五官……依旧模糊…… “清酒已经温到了最佳,少夫人尝尝?”女子轻声细语,举起手中酒杯。 杨靖儿盯着杯中斟满的酒,沉思许久…… “嘻嘻……”女子突然掩嘴一笑,“看来,少夫人……不爱饮酒?还是……不愿饮下?” 杨靖儿捻起酒杯,对着屏风举杯,举止大方地微笑起来:“您误会了,只是……清酒醇香,我一时……沉醉其中,来!” 说罢,二人一饮而尽…… “少夫人果然与众不同,令人刮目相看!”女子放下酒杯道。 杨靖儿嗓间轻声冷笑后,说:“即便如此,我们富士影业的老板……也不愿真面目示人吗?” 女子的手明显停顿了几秒,紧接着又“咯咯咯”地媚笑:“少夫人见笑了,这几日空气燥热,内火旺盛,脸上红疹泛滥,实在不便见客!” “哦?原来如此……”杨靖儿佯装恍然大悟,“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您有没有闻到这满屋子的樱花香?”女子答非所问。 杨靖儿不明就里,却也认真回答着:“有,沁人心脾,很好闻……” “这就是我的名字,樱花。” “是吗?樱花……的确人如其名……”杨靖儿谄言。 “嘻嘻嘻——”她又一次颔首微笑,听得杨靖儿满身鸡皮疙瘩。 寒暄几句,樱花便步入了正题…… “少夫人今天的视察,可还满意?” 杨靖儿点了点头:“贵公司,的确担得起最大影院名号!” “那……少夫人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呢?”樱花紧接着问道。 杨靖儿撅了噘嘴,嫣然一笑说:“其实……我很好奇,富士影业规模这么大,为何……要与我这么小的旗袍店合作呢?据我所知……樱花你,应该根本不缺这点儿钱吧?” “呵呵呵……”樱花再次一饮而尽,“少夫人不必妄自菲薄,放眼整个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您……最特别,有个独当一面的丈夫,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待在家中享受,而是独自创业,还……在行业内闯出一片天地,所以……我敬佩你,希望与你这个人合作,也为……交个朋友……” 杨靖儿的脸色渐渐凝固:“樱花,说来惭愧,创业的钱……是少当家的,所以,实在担不起这些溢美之词,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竟然……这么了解我!” 樱花捂嘴掩饰尴尬:“我……也听别人口口相传,才知道的,如果让少夫人不舒服,在这里跟您说声抱歉!” 樱花双手何十,浅浅点头示意抱歉。 杨靖儿透过薄纱,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这个轮廓,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而声音……也似乎觉得有几分熟悉…… “少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樱花瞧见了她审视的眼光,问道。 杨靖儿这才觉出不妥,收回伸长的脖子,一只手撩着耳边碎发:“不瞒您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很熟悉……” “咯咯咯——”樱花举起清酒,与杨靖儿点头互敬,“昨晚,我去了美乐斯,五木君还和您打了招呼呢!” “原来昨日那一袭黑衣的女子,竟然是你……”杨靖儿道,可她心底知道,自己所说的熟悉,并不是指昨晚。 “昨日脸上的红疹实在吓人,才没有向您打招呼,希望少夫人别放在心上才好。” 杨靖儿摆手:“怎么会?” 二人再次点头饮尽杯中酒…… “少夫人,此次我富士影业,是诚心想要和您合作,我……也特别想多您一个朋友,不知少夫人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杨靖儿瞳孔猛地抬起,目光如炬,紧接着她的话,开门见山道:“既然樱花你如此有诚意,我也不妨说说我的顾虑,如今的形势也不用我多说,虽战事没有波及上海,但多数群众百姓还是有一颗爱国之心,而贵影院前些日子播放的战争影片,的确……伤了人心啊!”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沉…… 樱花似乎听出她心底的阴霾,深深叹了口气:“哎……作为一名在华的日本商人,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可在商言商,我们……还是要利益为目的不是吗?我想……我提出的条件,应该没有其他影院能比得上吧?” 杨靖儿抿嘴假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开口?” “但说无妨!” “为什么之前身不由己,现在……却能控制了呢?” 杨靖儿的话,让樱花整个人僵硬几秒:“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事关颇多,总之……录影带我已经都收起来了,为了生意,我还是会尊重大众的!” 说着,手指了指屏风另一侧的木质柜子。 杨靖儿的神经瞬时紧绷,这里……应该就有自己要销毁的东西…… “樱花,我要和你合作,可就顶上汉奸的帽子了!”杨靖儿一字一顿。 “呵呵呵……影院从明日开始,会正常播放群众喜欢的影片,想必不出几日,就没有人这么说了……这样我们不就合作互赢了吗?就像屏风上的这首诗,冬日的梅花,独自绽放才美丽,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希望您能看清这一点!”樱花道。 杨靖儿垂目,冷面一笑:“樱花你可知,‘凌寒独自开’这句诗的重点不在‘独’,而在‘寒’,古时候文人墨客咏梅,叹得不是它有多美多香,而是在严寒中,梅开百花之先的傲骨,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它象征着铁骨铮铮、敢斗霜雪、不屈不挠的刚毅,所以……不论山河如何破碎,不论环境如何恶劣,总有这样的人,敢奋进、敢斗争……” 樱花似乎听出了杨靖儿的言外之意,久久没有说话…… 杨靖儿又道:“多谢樱花老板的款待,今日参观富士影业,的确开了眼界,待我考察其他影院过后,慎重考虑,再给你答复,可好?” 屏风后的樱花,缓缓起身,微微点头行礼:“听了少夫人一席话,我也受益匪浅,若无法合作,少夫人也不必为难,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何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杨靖儿起身,并没有多说什么,微笑点头,转身离开,而身后的这双眼……笑里藏刀…… 第215章 你觉得,能拦得住我吗 骄阳当空,办事归来的熊智宸正倚在富士影业对面的石柱旁,时不时抬起手腕,嘟囔道:“这都十二点半了,怎么还不出来?” 毫无动静的影院门,令他站立难安,心慌意乱间来回踱步,也就不到一分钟,熊智宸呼了口气,径直走向影院。 刚到门口,便被两个门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先生,今日影院歇业,请您回吧!”门卫道。 熊智宸沉下脸来,斜着眼缓缓瞟向他,低音道:“我不是来看电影的,告诉你们老板,熊家当家人前来拜访!” “呦!少当家的?” 门卫还没开口,五木宽之便笑脸相迎。 熊智宸探着身子,见他身后并无杨靖儿的身影,眼色霎时变得冰冷刺骨。 “五木君,又见面了!”他阴沉着嗓子。 “是啊少当家的,您……是来接少夫人的吗?”五木道。 熊智宸嘴角微微抽动,又渐渐扬了起来:“对,我夫人来此参观考察已经有些功夫了,所以……我来接她回家!” “呦!那您得稍微等一会儿了,少夫人正在与我们老板谈话,估摸着……也快出来了!” 熊智宸假笑的嘴脸一点一点收拢:“谈话?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们老板说,不如,我进去找她!” 话刚说完,熊智宸便迈开了腿,谁知,五木的手臂猛地抬起,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他手掌虎口处的枪茧……格外刺眼。 “少当家的,还是不要进去了,我们老板……最不喜欢不速之客,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吧?”五木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熊智宸冷目相对,阴冷道:“你觉得……你们能拦得住我么?” 二人四目交织,仿佛有千万把利剑在暗自比试,周遭的一切都凝固起来…… “智宸?你怎么来了?” 杨靖儿刚好提着小包正往出走,见他们怒目而视的样子,一脸茫然问道。 熊智宸看见她,推开五木的手臂,飞奔过去,抓着杨靖儿的双肩上下打量:“怎……怎么样啊?没事吧?” 杨靖儿知道他担心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说:“我没事,放心吧!” 此时,门外的五木走了进来,故作无可奈何道:“少夫人呀,看来……少当家对我们的误解,很深呐!” 杨靖儿顿了顿,又害羞地笑了起来:“如你所见,他也只是担心我而已,关心则乱嘛!五木君,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五木宽之抿嘴摇了摇头。 说罢,杨靖儿又转头面向熊智宸:“今天和富士影业的老板聊得甚欢,才忘了时间,对不起啊!” 熊智宸抓着她的手,无奈叹了口气,又转头对着五木说:“靖儿向来我行我素,直来直往,我见她这个时间还未出来,担心她说话冒犯了贵公司老板,这才想进来瞧瞧,五木君,不会与我计较吧!” “怎么会呢!少当家的威名,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五木话里有话,熊智宸听得一清二楚,二人面和心不和地相对假笑着。 杨靖儿挽上熊智宸的胳膊,莞尔一笑:“多谢五木君今日的招待,我也不多打扰了!” 五木点头行礼,杨靖儿点头回应…… 熊智宸与杨靖儿头也没回,便走向人群,身后的五木宽之,盯着着他们的背影,久久定在那里岿然不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二人沿着路边的阴凉,闲庭信步…… 熊智宸忍不住开口了:“靖儿,怎么样?为什么你在那儿待了那么久,查到那些***录影带的存放地点了吗?” 杨靖儿思绪缥缈,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查到了……” “在哪儿?好拿到吗?”熊智宸接着问。 杨靖儿黯然失落地摇了摇头:“不容易!” 熊智宸见她魂不附体的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与她相对而视:“靖儿,你是发现了什么吗?怎么失魂落魄的?那个老板说什么了?” 杨靖儿被他突然地停顿拉回了魂魄,下意识环顾四周,许是中午人人都在家用午餐,街道人流稀少,她深深呼了口气,挽着熊智宸的胳膊,继续向前走去…… “智宸,这家影院,有问题……” “什么问题?” 杨靖儿疑惑着说:“那里的老板就是昨天晚上和五木宽之一桌的那个黑衣女子,名叫樱花,今天虽说我们说了很多,但她还是以脸部起红疹为由,始终躲在屏风之后,不以真面目示人!” “屏风?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没见到她得脸?”熊智宸也不解。 杨靖儿点头:“嗯!而且,我总觉得……我认识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那你们说什么了?” “她说,和我合作……是想交我这个朋友,而且……似乎故意在告诉我,那些录影带的位置……”杨靖儿道。 熊智宸陷入沉思,许久又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杨靖儿看看熊智宸的眸子,又落目黯然道:“不知道,总觉得心里没底,影院一楼的一号厅和三号厅走廊中间,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小门,适合逃生,可听五木说,那里不是后院!” “那是什么?” 杨靖儿微微摇头:“他不愿透露,好像在隐瞒什么?” 熊智宸深深吸了口气:“看来……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了,如果说录影带在樱花的房间,我们必须得知道她的行程,那扇小门通向哪里,也必须得查清楚!” 杨靖儿赞同:“没错,今天……我感觉自己好像白来了一趟,什么线索都没搞清楚!”她的眼眸闪过几许失落。 熊智宸看得出来,一手搂着她的肩,捏着嗓子道:“怎么能说是白忙活呢,至少,我们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嘛!冲着这个方向,总能有法子的!” 杨靖儿与他步调一致,听着这些话,心里渐渐舒服了起来…… “咕噜噜——” 不争气的肚子果然一到饭点儿,就准时叫了起来,简直比闹钟还敬业,杨靖儿不禁捂住了腹部…… 熊智宸假装没有听见似的,扬着脑袋左顾右盼,嘴里嘀咕:“哎呀……上哪儿给我家的胖猪夫人喂食呢?” 杨靖儿猛地抬头,怒目圆睁道:“你说什么?” 熊智宸拔腿就跑,杨靖儿奋起直追,空荡荡的街道,在此刻……爱意融融…… 第216章 危险缠身又如何 黄昏时分,旗袍店的客人寥寥可数,杨靖儿与安桐不厌其烦地为客人讲解、推荐……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安桐有了机会,匆忙关上店门,揪着杨靖儿的手臂,坐到了茶桌旁。 “快来……给我说说,富士影业什么情况?” 杨靖儿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不乐观。” “不乐观?这是什么意思?”安桐满脸问号。 杨靖儿抓着她的手:“桐桐,现在这事儿急不得,智宸这两日会调查那个老板的行程,有了机会,我们再行动!” “智宸?你把这件事告诉智宸了?”安桐道。 杨靖儿躲闪着她的目光:“嗯……我答应过他,不能再瞒着他任何事情了……” “可……可是……” “桐桐你放心,智宸……是我最信任的人,他绝对不会影响我们得计划!”杨靖儿斩钉截铁。 “我当然知道智宸值得信任,只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我们不该把他也置身事中啊……”安桐语重心长。 杨靖儿目光如炬:“桐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以我对智宸的了解,不告诉他,反而会让他冲动坏事的……” 她的话不无道理,安桐无奈叹气:“既然智宸已经知道了,那这一次的任务,我们就一起完成!” “你们要干什么?”思睿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后,刚好听见了之前的谈话,面容严肃地问。 这一句,惊得二人弹坐起身,瞪圆了双眼盯着思睿,又目光交织不知如何是好。 安桐皮笑肉不笑地说:“思睿!你……你怎么过来啦?” 说着,手忙脚乱地给他倒茶,可不听话的茶水总是向茶杯外跑,洒在桌面。 思睿伸出大手,覆盖着安桐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倒了,安桐被他的举动定住,一动不动,只听得到心底“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你们没锁门,我就进来了,可能是你们谈得太入神,所以没注意到我……至于你们的谈论,我听到了,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呢?”思睿冷冷地问。 杨靖儿骨碌着眼珠子想着怎么去圆,刚要开口,就被思睿的声音堵住了: “你们别想着骗我,这件事智宸也知道,你们如果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去码头,找智宸问个明白!” 杨靖儿都到了牙关的谎话,生生被咽了回去。 安桐低着头,不敢面对思睿,许久才蹦出了几个字:“思睿……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不告诉你,是怕你受到牵连。” 思睿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捻起安桐的手,柔声道:“桐桐,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信任我吗?你们刚刚的话,我听出了大概,任务……你们口中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安桐连连摇头:“不!思睿,我没有不信任你……” 一旁的杨靖儿倒没有安桐那么挣扎,思睿十有八九是飓风,他知道了,反而更能助她们一臂之力…… 所以她没等安桐说完,便开了口:“我们是中共地下组织中的一员,现在得到任务,要销毁日本影院的***录影带,打击其嚣张的气焰!” 此话一出,思睿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你……你们……怎……怎么会?” 也不怪他大惊失色,毕竟……在他眼里,杨靖儿与安桐,同样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安桐扶着他的手臂,引导他坐定:“思睿,组织有组织的纪律,你……不要怪我们瞒着你……” “所以……智宸知道吗?”稍稍回过神的思睿问着杨靖儿。 杨靖儿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上回手枪事件,也是你们的任务,对吗?”思睿渐渐晃过了神。 安桐与杨靖儿对视一眼,对着思睿点了点头…… 思睿恍然大悟,长长吐了口气,些许埋怨道:“如果不是我今天撞见了,你们……是不是永远都要把我蒙在鼓里!” 安桐咬着嘴唇,又迎上他尖锐的目光,干脆地回答:“是!这不是相不相信你,是我们的职责!” 思睿与她相对而视,叹了口气,眼神柔软了下来:“桐桐,既然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就别想着让我置身事外,你们于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人,所以……目前什么计划,我要知道。” 杨靖儿看着思睿坚决的双眸,知道再多说也无济于事,便深呼吸,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对他和盘托出…… 窗外的最后一抹残阳收拾起红光,准时归入西山,灰蓝色的天幕下,人们趁着日月交替的时光,感受这入夜的第一丝清凉…… 芊荨旗袍店里,杨靖儿滔滔不绝,思睿听得一丝不苟,过了许久,整件事便说清楚了…… “嘶……你的意思,是这个樱花,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吗?”思睿紧蹙眉头。 杨靖儿点头:“没错,她很神秘,也很诡异,这也是为何我会觉得这个富士影业,有很大的问题,感觉……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电影院!” 思睿缓缓向后靠着椅背,陷入沉思,杨靖儿与安桐面面相觑,不敢打扰…… “富士影业……虽说是租界最大的影院,可从未和中国人合作,所以连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个樱花老板,为什么……偏偏看上靖儿了呢?”思睿泛着嘀咕。 “我也很好奇,所以直接问了她,她却说想要交我这个朋友……嗬,这个答案,太牵强!”杨靖儿道。 “总之,这件事情谁都不能冲动,既然智宸现在在调查樱花的行程,那……我就去看看那个小门后,究竟是什么吧!”思睿说。 “嗯,白大哥,一定要谨慎,据我今天的观察,那里的人,个个儿都不简单,为免怀疑,这两天,我还要假装去别家影院考察,桐桐就在店里继续做促销活动,我们分头行动,一定事半功倍的!”杨靖儿兴致索然。 安桐与思睿同时点头赞同…… “诶?你今天来……是找桐桐的吧?”杨靖儿突然凑近,一脸坏笑地问着。 思睿挠了挠后脑勺道:“对!我想和她一起吃个晚饭!” 安桐抿嘴,低眉浅笑…… “哦?那还等什么,快去快去……”说着,便推推搡搡,将二人怼出店门…… 看着灰幕下他们的背影,杨靖儿甜甜地笑了,危险缠身又如何,想爱……就狠狠地爱吧…… 第217章 时间静止了 按照计划,整整两日,杨靖儿、熊智宸、思睿和安桐各尽其责,铺垫着这次看似简单又格外复杂的行动…… 夜里……万家灯火,旗袍店的后院,昏暗的亮着几盏灯,几人正围坐一桌,商量大计。 “据我这几日的跟踪观察,樱花天天足不出户,要想等她出门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熊智宸道。 “足不出户?难道……真的坏了脸,没法见人了吗?”杨靖儿眉头紧锁。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们还有另一个突破口!”熊智宸道。 思睿忙问:“是什么?” “这个樱花,每日的午晚餐,都是玉井斋的小斯送去的,所以……我们可以半路拦截,冒充小斯,进入她的房间!”熊智宸一本正经道。 安桐不解地摇摇头:“就算进了房间,难道……要光明正大地打开人家的柜子吗?” “既然是她要吃玉井斋送去的饭菜,我们……就能做手脚!”杨靖儿打断了她的话。 熊智宸望向她,歪嘴一笑:“没错,靖儿和我想得一样,拦截了玉井斋的人后,我们可以给饭菜下迷药,待樱花迷药发作,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录影带了!” “的确是个好法子!”思睿赞同,“只是,谁来做送饭的小斯呢?” “我!”杨靖儿干脆利落地回答。 安桐却将手掌拍在她的肩膀上:“这个人……必须是我!” 思睿猛地看向她:“为什么?” “因为我会日文,整个富士影业和玉井斋全是日本人,试问如果去送饭,他们之间一定是日语沟通的!靖儿如果去了,会更容易暴露!”安桐凝视着思睿,斩钉截铁。 一旁的熊智宸点了点头:“安桐说得没错,她去……计划会更加顺利!” 杨靖儿心中忐忑:“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们目的是尽最大可能完成任务,而不是逞强,靖儿,这种时候,最不能感情用事!” 安桐的教官口吻,令思睿刮目相看。 杨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好点头赞同。 “对了思睿,一号厅和三号厅走廊的小门,查得怎么样?”熊智宸问道。 思睿的眸子霎时暗淡下来:“我派去的人,假装看电影的顾客,从未见过有人打开过那扇门,也没见过有工作人员从那里运送垃圾……至于后面是什么,的确不得而知!” “我那日去参观,五木说是员工通道,却言辞闪烁,没有说后面通向哪里,这样一看,肯定有猫腻!”杨靖儿接着他的话道。 “小门的事儿,先搁一搁,现在最重要的,是销毁那些录影带,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熊智宸说。 思睿说着计划:“据我的手下轮流去看电影的情况来看,每天中午一点场的电影,影院的工作人员出去吃午饭很多都回不来,值班人员比平常少了一半儿多,此时安桐正可以送午餐,我们进去看电影接应她,如果顺利,便可以一同从正门走出来。” 熊智宸也凑近一点:“到时,你们俩需要再次女扮男装,这样……可以掩人耳目!” 杨靖儿与安桐点了点头。 思睿不可思议道:“女扮男装?” 熊智宸忍不住后仰邪笑道:“她们呐……扮起男人,那可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呢!” “是吗?看来……我错过了很多好戏呀!”思睿将信将疑。 “那可不!”杨靖儿洋洋得意道。 玩笑过后,熊智宸回归正色:“那我们的计划,就定在明天中午,到时……见机行事!” 几人坚定不移地眸子里满是热血,这大概……就是他们心心相惜的原因吧…… 今日的夜格外漆黑,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正尽全力,反射着月牙那微弱的银光,好在……头顶的路灯亮着橘色的光,给黑黢黢的道路,铺洒清晰…… 路灯下,杨靖儿与熊智宸正安步当车,向家的方向走去…… “噗——呵呵呵——”熊智宸突然笑出了声音,让杨靖儿不明就里。 “你突然笑什么?莫名其妙的!” 熊智宸摆了摆手:“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好像什么都是天注定的……” “呵……”杨靖儿气声浅笑,“的确啊,我以前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有时……又的确拗不过天意。” 熊智宸搭过她的肩:“好在,我们在一起,思睿也找到安桐这样好的女孩子……” “嗯……”杨靖儿微微点头。 “诶?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安桐,又是为何……加入中共的?”熊智宸忍不住问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问题。 杨靖儿地脚步顿了顿,咽着口水,面向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话提到了嗓子眼儿! 熊智宸见她为难的样子,灿烂一笑:“算了算了,别为难自己!” 杨靖儿却纹丝不动:“智宸……其实清姐……已经死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毫无波澜地说出这话,可眼眸还是湿润了,一滴泪……反射着灯光夺眶而出…… 熊智宸听到这个消息,措手不及,见杨靖儿暗淡伤感的眸子更是心疼不已,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一把拥她入怀。 “原本,鹏雁……是清姐,那晚,她传送情报,死在了我的面前,甚至……被那些日本人糟蹋……”杨靖儿讲述着,眼里的泪怎么也控制不住,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衣。 熊智宸先是惊愕,眼眸里更多的是愤怒…… “所以,那晚过后,我发誓……要为清姐报仇,要做一个中国人该做得事。为了完成清姐最后的任务……我去了南京,安桐……就是我的教官,她教会我格斗、游泳、打枪……回来以后,我就以鹏雁的身份……完成清姐未了的信仰!” 说罢,杨靖儿擦掉眼泪,目光炯炯凝视着熊智宸道:“这份信仰,我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熊智宸垂目,迎着她此时坚毅的目光,温柔地弯起了嘴角:“我支持你靖儿!不管怎么样,你去守护你的信仰,我来守护你!” 这句话,仿佛寒夜里的一束亮光,让她无畏无惧,勇敢前行…… 杨靖儿嫣然一笑,点点头拥抱着他,在这橘色的灯光下,不想过往,不问明天,只是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第218章 有备无患 晨风吹来,苏醒了大地,复兴路上,提着公文包的路人,摆着小摊儿的商贩,送着老板的黄包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前两日门庭若市的芊荨旗袍店挂上了“今日歇业”的字样,这也不会引人怀疑,因为凡是常来光顾的客人,都知道:每周日,都是雷打不动的休息日。 旗袍店的后院,熊智宸和思睿正在院子来回踱步,等待着她们二人的换装。 片刻,安桐的房门“吱呀”打开,走出两位风度翩翩、品貌非凡的“男子”! 她们身材笔挺修长,那高个头都快一米八了,虽身着平日里男子的休闲装,却没有一点儿违和感,利落的短发是安桐重新定做的,毕竟……这一次她们要扮得……是出入影院的公子哥儿,利于遮挡的礼帽、鸭舌帽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怎么样?我说的吧,她们女伴男装还是挺帅气的!要真是男子,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小姑娘呢!”熊智宸凑在思睿耳边小声嘀咕。 却没有注意到思睿此时的目瞪口呆,倒不是被她们所谓的装扮而惊艳到,而是……这两个单薄的男子身影,自己分明在哪儿见过,甚至……他已经知道了她们是谁? “怎……怎么……怎么这幅表情,难道我们穿成这样,让你觉得很别扭吗?”安桐见他表情实在特别,苦笑着问道。 杨靖儿也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等着思睿回答。 熊智宸用手肘怼了怼他的胳膊:“诶我说,傻啦?再惊艳……也不至于魂儿都被勾没了吧!” 思睿这才回过了神,咧嘴控制出一张笑脸,夸赞道:“的……的确,英姿勃发,令人佩服啊……呵呵呵……” 他这机械般的夸奖,不自然的笑声,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为转移注意力,思睿紧接着说道:“玉井斋的小斯送午餐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在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会经过一条小弄堂,人烟稀少,我们可以在那儿动手!” “嗯!没错!”熊智宸接着话,“等一切准备就绪,不出意外,安桐会在十二点出现在富士影业的门前!到时包括五木宽之在内的许多人都不在,我们便可以佯装去购买一点场的影票,与安桐一起进去!” 几人相视点头…… “为免怀疑,现在我和智宸先出去,你们两个过一刻钟再出来,我们在美乐斯侧门集合!”思睿道。 说罢,便要与熊智宸出门。 “等一下!”杨靖儿突然急声叫住了他,“来,你们把这个拿上!” 杨靖儿从口袋里拿出几个黑黢黢的东西,她轻手展开,才看清是医院里医生戴的口罩,与之不同的……是拿黑布做的! 熊智宸接过口罩:“你……这是干什么?” 杨靖儿呼了口气:“以防万一啊,有备无患嘛!万一计划失败,那里认识我们的人可不少,遮着脸……会更保险吧?” 熊智宸歪嘴一笑,食指刮着杨靖儿的鼻梁:“就你机灵!来思睿,一人一个!” 思睿笑笑,与熊智宸一前一后,出了后院…… “桐桐!你也拿一个口罩!”杨靖儿将口罩塞入她的衣兜,就好像一名兴致盎然的销售,极力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安桐无奈地发着牢骚:“我戴这个干嘛?这不是更加惹人怀疑嘛靖儿!” “啧!让你戴着就戴着!啰嗦……”杨靖儿命令的口吻,堵住了安桐的嘴,其实……她给安桐口罩,并不是没有缘由,那个樱花……总觉得,是认识她们的人…… 日头变得毒辣,杨靖儿四人猫在玉井斋对面小道旁的角落里,正暗暗观察,熊智宸垂目,看看腕上的手表,指针刚好停在十一点四十…… 一身材矮瘦的小斯,手提着木质装饭盒,如往常一样,步履轻盈,走出了店门。 熊智宸几人对视点头,远远地跟了上去…… 没几分钟,就来到了那条杳无人烟的弄堂,几人散开,由安桐从正面迎上那小斯,径直走到他面前。 “你……你是谁?请问……有什么事吗?”小斯用蹩脚的中文,警惕地问。 安桐却话语柔和,压低嗓音,变得粗犷,用日语礼貌地问路。 小斯一听着母语,瞬时放下了防备,灿烂地咧开嘴角,不遗余力地为她指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熊智宸。 “嘭!”随着一声闷响,熊智宸干巴利脆地敲在他的后颈,小斯应声倒地,安桐敏捷地接过他手中的木盒。 几人环顾四周,见无人,便把小斯拖进旁边一家废弃的民宅,将他紧紧绑在了承重柱上…… 思睿把事先准备好的上等迷药洒进了饭菜里,递到安桐手中,叮嘱着:“桐桐,必须要谨慎,一旦发现樱花有什么异常,就溜……千万别多待。” “嗯,我知道了!”安桐看似若无其事的回答。 思睿啧嘴,双手扶着她的肩,眉头紧锁,深呼一口气:“这件事严肃,你别掉以轻心,知道吗?” 安桐见他从未对她如此千叮咛万嘱咐,想来……也是关心她才会如此慌乱…… “好~我会见机行事的,你就放心吧!”安桐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一旁的杨靖儿被他们甜得缩了缩肩:“嘶……我实在是不想打断二位,不过,再不去送餐,恐怕……要引人怀疑了呢!” “噗——”熊智宸没忍住,笑出了声…… 安桐红着脸,向弄堂外走去,三人紧随其后…… 时间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富士影业的门前果然只剩下了一个门卫,安桐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泰然自若地走近店门。 门卫见她眼生,便伸出一直胳膊拦了下来,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干什么的?” 当然,这句是日语,因为门卫认出了独属于玉井斋的木盒…… 安桐的脸上,并无波澜,心平气和地用日语回道:“给老板送饭!之前的人今天病了,所以我来送!” 门卫见安桐流利的口语没有任何破绽,虽惊讶于她精致的面容,却也没说什么,点头行礼后,便放她进去了…… 不远处的杨靖儿三人,见安桐顺利进入,长长地呼了口气,等待片刻,就装作饶有兴致的看客,走入影院,去买影票…… 第219章 毒穿众人 安桐按着杨靖儿地指示,没有在其他楼层过多停留,径自走上了三楼…… “咚咚咚——”上成木质的推拉门框,敲出来的声音都是清脆的。 “进来……” 听到里面温柔的声音,安桐低着头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樱花香味确实沁人心脾,既然无声的空间令安桐不得不抬头环视,果然……那位樱花老板,正在模糊的屏风之后。 安桐想咽咽口水,却发现干涩的嗓子没有半分湿气,她深呼吸控制急促的心跳,平静几秒,迈开步子,向屏风后走去。 当她的脚步差点迈过屏风时,樱花用日语问着:“为什么是你送饭?” 安桐整个身体有些麻木,还好控制得住:“之前的人今天生病了,所以吩咐我来送。” 安桐语速还算平缓,躬身低头的礼数也做到了位…… 樱花起身,缓缓向安桐走来,木屐接触地板,发出“哒!哒!”冰冷的声音,越来越近…… 安桐强装镇定,鸭舌帽随着她低下的脑袋,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一双拖着木屐的小脚停在身前,安桐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看见了她印着碎花的日式和服…… “谢谢!”樱花低声道谢,便接过安桐手中的木盒。 安桐礼貌点头,在她樱花转身的一瞬,抬头望着这个日本女人并不娇小的背影,弯眉一紧,的确如靖儿所说,这个身影,好熟悉…… “对了!”樱花突然回身,安桐以迅雷之势猛地低头,“今天的饭菜我等一下吃,你在门口候着,我叫你时,你再进来收拾!” 一抹狐疑爬上安桐的双颊,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是!”安桐只能服从,弯着背倒退着出了门,她的身体离门很近,想要听见里面的丝丝动静…… 可过了许久,樱花的屋里始终没有任何响动,甚至可以说是万籁俱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游走,在一楼候场的杨靖儿三人看似百无聊赖,却都时不时盯着楼梯口…… “如果按时间算,桐桐送上去饭菜,樱花吃下,一分钟不到,就会不省人事,这会儿……她应该下来了!”思睿忐忑不安道。 “再等等看,我们先别自乱阵脚。”熊智宸一边吃着小食,一边看似若无其事地回答。 杨靖儿也沉得住气,拍拍思睿的手臂:“没错,如果有问题,那楼下的这些守卫,早就冲上去了!” 思睿在他俩的安抚之下,渐渐平静下来…… “啪啦——” 一声清脆的碗落地的声音惊得安桐猛抬头,她凑近门缝,问道:“老板?老板……” 她的音调提高,可里面……依旧有没有应答…… 安桐轻轻推开门,一步一步走了进去,边走边试探:“老板?你……你吃完了吗?” 就在此时,她透过屏风,见樱花已然趴在桌上,地上……是洒掉的清粥。 看来,是迷药起了作用,安桐迅速来到屏风一侧的柜子旁,打开柜门,上下翻找…… 好在杨靖儿之前的打探还算精准,很快,她便找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里面,正是最近大肆播放的***影片录影带。 安桐松了口气,展颜一笑,抱着小木箱,没有多想,起身就要离开! “你到底是谁?”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安桐脸上的笑刹那间收起,且不说这句话是用流利的中文问的,这个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肯定的是……樱花,并未吃那些饭菜! 木屐声一步一步接近,安桐缓缓将手伸入衣兜,掏出里面的黑色口罩戴上,此时,她还真庆幸杨靖儿的先见之明! 在距离安桐三米远的地方,樱花停了下来,似乎对眼前的这个“男子”并无半点畏惧之心,依旧甜着嗓子:“我与玉井斋有约定,送饭之人是我定的,多年来从未变过,今天……你说他病了,便是最大的破绽!” 安桐没有回头,稍稍装饰着嗓音:“既然如此,为何……你刚刚没有戳穿我?” “嘻嘻嘻……因为……我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樱花的声音竟装出了几分天真,听得安桐浑身不自在…… “原来是为了这些录影带啊?拿去吧!我也正愁用什么理由不放映这些影片呢!这下好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被偷了!”樱花说着,竟越来越开心。 安桐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回头,面向樱花…… 这位日本女子,身着粉红色和服,头上也是她们国家特有的发髻,丝巾遮面,加之厚厚的刘海,安桐能看见的……不过是一双处事不惊的眸子。 樱花见着这位眉清目秀的“男子”,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之眯起眼问着:“我们……在哪见过吧?” 安桐轻声地回答:“谁知道呢!也许吧……老板您刚刚的意思,是让我拿走这些录影带么?” 樱花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对对……拿走吧!” “冒昧的问一句,您以小偷之名义,有了不放映的借口,可你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普通的上司,他们难道……就不会给你一点惩罚?还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你说了算的!”安桐的话语越来越冰冷,试探着她。 果然,樱花被她的话问得哑口无言,虽说只露出了眼睛,却能清楚得瞧见里面的闪躲…… 没几秒,又弯着眼睛:“呵呵呵……这位先生,不论我说得算不算,录影带在你手里……不是吗?” 安桐瞟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十二点半多了,楼下的守卫会陆陆续续回来,自己绝对不能再拖延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也算合作共赢,告辞!”安桐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樱花叫住。 “诶,虽然不知道你服务于谁,但我奉劝你一句,富士影业不要再来了,否则……下一次,命丢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樱花一字一句,说得寒冷刺骨,仿佛已经看穿了安桐…… 安桐迈出去的腿停顿一下,头侧着扭了过来,远远凝视着樱花看似柔软的外表,那双眼里,此刻,好像是住进了蛇蝎,能毒穿众人! “多谢提醒!”安桐就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下楼…… 樱花缓缓走到门前,摘掉了遮挡面容的丝巾,脸上阴险地露出一抹邪魅,似乎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第220章 虚掩的小门 安桐已经上楼半个多小时,一楼候场的思睿已经心慌缭乱,沉默不语的杨靖儿也开始惴惴不安…… 门外,一个个守卫陆续吃完了饭归来。 “不行!一定出什么事儿了,我得上去瞧瞧!”思睿等不及了,突然起身道。 熊智宸也跟着站了起来,瞄了眼四周,在思睿身旁小声嘀咕:“我们三个上去太引人注目,这样……你先上去,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打破花瓶为信号,我和靖儿在楼下制造混乱!” 思睿“嗯”了一声,便转身要上楼,正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安桐…… 他忍着奔过去的冲动,待安桐走到他们三人身旁,微微点头示意拿到了录影带。 杨靖儿这才将悬在心中那颗重石放下,几人相视一笑,终于松了口气…… “一点场的电影现在检票了,大家自觉排好队啊!”影院的工作人员在三号厅门前,用小喇叭播报着。 思睿给安桐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既然行动顺利,他们也没有再留着看电影的必要了……杨靖儿三人远远地跟在安桐身后。 可就是一瞬间,安桐“嗖”得转身,面向他们,一步一步竟然走了回来? 三人的脚步同时停顿,目光绕过她,看见了门口出现的人,那是五木宽之和一个头戴黑色礼帽的男子…… 再定睛一瞧,那……不是柴伯庸吗?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安桐很快与他们相会,几人心照不宣,拿着影票转身排在了三号厅入场的队伍之中,刻意低下了头…… 柴伯庸与五木宽之谈笑有声,并未注意到旁的什么人,或者说,他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于此! 排列的队伍一点一点前进,杨靖儿始终用余光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五木并未将柴伯庸引至二楼,而是走在了一号厅和三号厅的走廊之中,这不得不让人多疑,因为除了那扇小门,那里……就是一条死路! 身后的熊智宸推了她的背,提醒她快进厅,免得被柴伯庸发现…… 杨靖儿咬了咬嘴唇,进退维谷的步伐可见她此时的疑惑,可为了行动顺利她不得不赶紧钻入三号厅。 影厅内,灯光骤暗,一束光打在荧幕之上,电影开始了…… 今日和往常一样,观众也就只有座位的一半,而他们四人的座位,在极不显眼的最后一排! 思睿一手扶在嘴边,掩饰着蠕动的嘴角,开了口:“现在的形势,我们越早出去越好,但为免怀疑,我们不要一同行动,两个两个的出去!” “思睿说得对,现在五木正招呼着柴伯庸,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你和安桐先出去,十分钟后,我和靖儿再走!”熊智宸猫着腰,应和道。 “嗯!”思睿与安桐点头赞同。 “我看对面有一家咖啡厅,你们俩出去以后,别停留,就在那家咖啡厅等我们!”杨靖儿道。 片刻,思睿、安桐从三号厅走出来,环顾四周……柴伯庸已经不知所踪,门口的守卫也换了一批,没有见过刚刚送饭的安桐,安桐的担心也渐渐消散…… 她长长地呼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挎着木箱,与思睿并肩而行,出了影院,守卫在一旁吸烟聊天,并未在意。 二人没走几步,便钻进了对面的咖啡厅,等待熊智宸他们的出现…… 影片开演了一会儿,人们都在剧情之中,谁会在乎周围的人和事呢? 工作人员照例进来巡视,杨靖儿与熊智宸装作一丝不苟地观看电影…… 待工作人员离开,熊智宸用肩膀怼了怼杨靖儿的肩:“行了!咱们也该走了!” 杨靖儿看着他的眼睛,干脆地点头。 二人起身,整理整理外套,从三号厅门前出来,熊智宸走在前,泰然自若 突然,他觉得身旁无人,猛地一回头,杨靖儿正定在三号厅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走廊深处…… 熊智宸警惕地看看周围人,好在影院大厅的人不少,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回到她面前,低声说:“靖儿!想什么呢?快走!一会儿来不及了!” 杨靖儿却眉头紧皱,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熊智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的……那扇小门,更准确的说,是那扇虚掩着的小门…… “智宸……你看见了吧,那扇门,可一直都没有开过!”杨靖儿的目光始终盯着那儿。 熊智宸抿嘴,鼻息呼出粗气,抓住她的胳膊:“靖儿,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门后是什么不得而知,我们先离开,剩下的……再从长计议!” “不!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这份好奇让杨靖儿挣脱他的手,径自走了过去。 “靖儿!”熊智宸控制着嗓子,可根本于事无补,“啧!诶呀!” 他无法阻止杨靖儿前去探索,只能迈着健步,追了上去,与她一同进入小门后那个未知的空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杯中的咖啡也已经见底了,思睿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勺。 “不行!他们怎么还不出来?我们得进去瞧一瞧!”安桐再也等不了了,突然起身道。 思睿忙抓着她的手腕:“别冲动!快……快坐下!” “我怎么能不冲动,这都二十分钟了,他俩还没出来,说明什么?难不成在里面看电影吗?他们一定遇到什么事情了!”安桐努力压着嗓音。 思睿深呼吸:“就像你说的,他们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出现,不是自投罗网吗?到时录影带没销毁,人全被抓着,才没有一点办法!倒不如在外面,还能想想救他们的法子!” 安桐听着有理,缓缓坐下:“那……那怎么办?” 思睿锐利的眼睛盯着影院门,沉下嗓子:“这样,桐桐……你先带着录影带去美乐斯找石头销毁,我在这看着,说不定……他俩只是有事耽搁了……” “可是……” “别可是了,完成任务重要,万一……万一他们真有不测,你回去……也能搬救兵!”思睿故意这么说,希望安桐能远离此刻危险的境地。 安桐垂目看看手中的木箱,内心挣扎着…… “别想了!”思睿站立,推搡着她,“我一定带他们出来,你就放心吧,听话……先回去!” 安桐被推到咖啡店门前,凝视着思睿:“你……你注意安全,我销毁后,就来和你们会合!” “好!去吧!”思睿看似一身轻松,心底……却叮叮当当打着鼓…… 第221章 这里到底有多大 这扇虚掩着的小门后,果然不是什么后院,而是一条黑黢黢的小道,就这个地面的坡度……很明显,是通往地下。 杨靖儿与熊智宸黑色口罩遮面,躬背哈腰一步步前进,瞪圆的瞳孔四下环视,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地下通道或是地下室,本应空气阴冷潮湿,可这里的墙壁却干燥得有些刺手…… 大概走了十多米,通道里有了几丝亮光,熊智宸将杨靖儿护在身后,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她停下,自己探着身子走到通道口…… 果然别有洞天,通道口外,是一个足有一百平米的圆形平台,正中央……是一个高高架起的格斗擂台,而这个地方的四周,足足有七个像他们现在待着的通道口,仿佛魔爪,不知延伸至哪里,更不知里面有什么…… 熊智宸惊叹于这样浩大的工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建成,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靖儿,已经木木地立在他身旁,同样……瞠目结舌…… “五木君,查得怎么样了?”突然,不知是哪个通道口,传来了柴伯庸的声音。 熊智宸霎时神经紧绷,身手敏捷地拉着杨靖儿,“滋溜……”钻入了格斗台下面,二人屏息静气,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中田君,目前为止,我们还是不知他的踪迹……”五木些许为难道。 二人的双脚出现在杨靖儿眼前,熊智宸一手搂着她,虽心跳极速,好在能互相支撑。 柴伯庸的脚尖对着五木宽之:“得抓紧时间了,这个鹏雁……可坏了我们不少事,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我们的‘渔翁计划’迟早会被发现!” 杨靖儿与熊智宸猛地对视…… 五木宽之愁眉苦脸地叹气:“哎……中田君,你说鹏雁这个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总是能金蝉脱壳!” “鹏雁……不是小子,她是个女人!” 一听这话,杨靖儿瞳孔地震,差一点就发出了声音…… “什么?中田君怎么知道,鹏雁是女人呢?”五木满腔疑惑。 “这个你不用管,鹏雁喜欢女扮男装,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五木点了点头:“是!中田君,我会吩咐手下的!” 熊智宸扭转脚尖,冲着来时的通道,刚迈出几步,又突然停下,问:“对了!我听说……熊家的少夫人要和影院合作?” “哦!也不她要合作,是川岛小姐吩咐的,不论什么手段,要和少夫人合作!”五木答。 “为什么?” 五木摇头表示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你去和川岛小姐说,熊家……最好别有太多瓜葛,免得惹火上身!影院的秘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柴伯庸撂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五木紧随其后。 “啪——咔嚓——”地下空旷,加之通道众多,所以他们的关门声格外嘹亮刺耳…… 熊智宸爬出来,扶着杨靖儿站立:“门被锁了,看来……我们得找其他出路了……” 杨靖儿四下环顾,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可是……这里有这么多通道,还有其他通向外面的门吗?” “现在……我们只能碰运气了!”熊智宸说完,便迅速拉着杨靖儿的手,随便找了个通道,钻了进去。 刚一进入,就传来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儿,即使隔着口罩,还是闻得人头疼…… “这个味道……我到底在哪儿闻过?”杨靖儿捂着嘴,嘀咕着。 不同于刚刚来时的通道,这里每三四米,就有一间屋子,透过屋子的小窗,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实验用具以及各种实验药品…… 杨靖儿终于想起了,这正是上回自己捣毁的实验基地的气味,真没想到……这些魔鬼竟然又在这里,继续实验…… “靖儿?靖儿!”熊智宸见杨靖儿怒目圆睁,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忙拉回她的思绪。 “啊?怎……怎么啦?” “这边没路了……我们先出去,去其他通道口看看!” 这里的规模越走,越令人咋舌,日本人竟秘密做了这么多事,他们却浑然不知,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走这条看看吧!”杨靖儿随手一指,二人便又进入了一条黑黢黢的通道,这个通道狭窄且没有任何房间。 通道也不长,也就五六米,庆幸的是,熊智宸在通道尽头摸到了一扇小门,而且……并无上锁。 “靖儿!快来!”熊智宸激动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而门缝里传来的一缕阳光,更是带来了希望,杨靖儿趴在他身后,兴奋难掩。 随后……在门完全打开的一瞬,他们的笑脸凝固了,因为眼前并不是阳光,而是十几个白炽灯的炙烤,又是一个圆形平台,又是七个通道…… 不同的是,这个平台也就刚刚的一半儿多,水泥地上的四周,是一圈装满泥沙的袋子围城的半人高墙…… 他二人轻轻关上通道门,躲在袋子后,这里……寂静的可怕…… 杨靖儿露出半个脑袋,不可思议地扫视着一个个空洞的通道口:“智宸……这里……到底有多大啊?” 熊智宸也正在吃惊,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哨响,惊得他二人迅速趴在沙袋之后。 “啪啪啪啪——”跑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集合在了沙袋中央。 透过沙袋与沙袋间细小的缝儿,熊智宸看清里面的人…… 那是一些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壮年男子,个个光着膀子,面容狰狞,在他们面前,笔挺地站立着一人,大概……是指挥官吧! 那指挥官用日语“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众男子挥拳高吼,兴奋不已,随即……散开席地而坐,只留下了两个人…… 他们相对而立,应该……是要比试比试吧?熊智宸猜想着,杨靖儿也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屏息凝视。 随着指挥官的口哨一响,二人便扭打在一起,挥拳,踢腿,招招都下了十足十的力量,很快,其中相对瘦小的那个招架不住,一味防守,被对面站得先机,突然,那人飞身弹起,用肘部重重磕向他的天灵盖,他……就这么……死了…… 杨靖儿双手捂嘴,简直不敢相信…… 赢了的那一个,并无半点愧疚之意,竟还高举双臂,放声大笑欢呼着。 熊智宸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猜了个大概,这是个优胜劣汰的组织,每场比赛,既决胜负,也定生死…… 第222章 臭气熏天 一场比试,要了一人的性命,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吧…… 坐在一侧的武士们,皆鼓掌欢呼,甚至没有一个人为死者流露出半点哀伤。 杨靖儿喘着粗气,愤恨的眸子里闪过哀光,她哀得不是这些人,而是……这乱世,这人情! 指挥官突然起身,挥手命令两人将死者拖下去,进入了最左边的通道,熊智宸瞬时来了精神…… 随后,又是两场激烈地比试,总有一人雀跃,一人……再也爬不起来。 紧接着,便被拖去了那条通道,这让熊智宸更加确信,那里……一定能通向外面。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指挥官一声哨响,武士们四下散去,只留下一片寂静,和平台中央打斗过后的斑斑血迹…… 杨靖儿和熊智宸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空荡荡的武场,眼前已是一片寂然。 “看来……那些通道口里,就是这些武士休息、练习的地方!”熊智宸推测着。 杨靖儿正言厉色道:“真没想到,日本人不但没有停止生化实验,竟然还秘密培养这些冷血武士,甚至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建成了这么大的工程!” 熊智宸一手轻抚她的肩:“的确,这太不可思议了,柴伯庸口中的‘渔翁计划’是什么?那个川岛樱花又是什么身份,我们都不知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出去,再想对策!” “嗯!”杨靖儿点头,“那儿……尸体从那儿搬出去,就一定能通向外面!” 熊智宸嘴角上扬:“你和我想在一块儿了,走,去看看!” 杨靖儿与熊智宸手牵手,钻入了最左边的通道,同样黑天墨地,要不是平台的那十几盏白炽灯的余光,就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条通道格外长,空气中还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儿,他们足足走了一分多钟,才伸手摸着了一扇冰冷的铁门…… 熊智宸的眉头瞬时展开,露出一抹笑意,将杨靖儿护在身后,双手用力一顶,门开了,透进一缕光,这一次……是真正的阳光…… 还没来得及高兴,杨靖儿的细眉挤在一起,食指堵着鼻孔:“嗯~什么味儿啊智宸!” 熊智宸同样被这臭不可当的气味冲得掩住了鼻子,定了定神,才迈开了步子,杨靖儿回头看看,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垃圾场?”熊智宸嘀咕着。 杨靖儿捂着口罩,被眼前的脏乱不堪,污泥浊水惊圆了双眼:“垃……垃圾场?你知道这里?” 熊智宸一手拖着她的胳膊寻找落脚之处:“没错,这里已经快到租界郊外了,租界产生的垃圾,都会运来这里,以前……还会组织填埋,现在世道太乱,就没人管理了。” “天哪……”杨靖儿一蹦一跳,跟着他的脚步,“真没想到华美高奢的租界,竟然还有这么一块儿如蝇逐臭的地方!” 熊智宸脚步顿了顿,停下来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杨靖儿疑惑着问:“怎么啦?你在看什么?” “嘶——刚刚被拖出来的尸体呢?怎么一个看不到?” 听他这么说,杨靖儿也左顾右盼起来:“的确,按理说,应该就在这里才对呀!” “难道……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熊智宸嘟囔着。 杨靖儿忍不住了,捏着鼻子奶声奶气地说:“智宸,我们可不可以……先离开这儿啊?实在是太臭啦!再待下去,我怕我会被熏得晕过去!” 熊智宸看着她此刻瞠圆无辜的双眸,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好好好,先回去……” 他们俩绕着小路,穿梭于租界的高楼之间,许是在垃圾场待的时间久,身上染了那臭熏熏的味道,以至于擦身而过的路人,皆一手捂鼻,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 终于,二人回到美乐斯侧门,环顾四周,没有可疑人员,才“嗖”得钻了进去。 一楼的石头正六神无主地来回踱步,见着他们,先是惊愕地定在那,随即一个箭步跑过来:“少当家、少夫人?你们没事吧,安桐小姐回来说可能需要搬救兵,吓死……咦?什么味儿啊?” 石头话说到一半儿,便闻到了他俩身上的臭味,用力嗅了嗅,又扭曲着五官,嫌弃地用手在脸前扇扇…… “先别说这个了,思睿和安桐呢?”熊智宸道。 “哦,安桐小姐在楼上,白会长还在富士影业对面的咖啡厅等着你们出来呢!” “什么?这可不行,”杨靖儿担心道,“石头,你现在马上去咖啡店告诉白大哥我们已经回来了,不然……我真怕他冲动之下又进去就麻烦了!” “是,少夫人!”石头的应和声还在,人就已经跑出了美乐斯。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径直上了楼…… “桐桐,怎么样?” 二人打开熊智宸的办公室,惊着了正在焚烧录影带的安桐。 她惊讶地望着他们,又激动灿笑,跑过来抓住了杨靖儿的手说:“靖儿!你们出来啦!太好了,我还以为……咦?思睿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说来话长,我们不是从影院门口出来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石头去通知白大哥了,他应该马上就会回来!”杨靖儿答。 “那就好……”安桐松了口气。 熊智宸一步步走到正在燃烧的火盆旁边,盯着那几张录影带,问道:“安桐,按理说我准备的迷药一分钟就会发作,你为什么上去那么久才下来啊?” 杨靖儿同样疑惑地望向她…… 安桐鼻息粗喘,紧接着说:“那个樱花……根本没有吃下那些饭菜!” “什么?”杨靖儿目瞪口呆,“那……那你是怎么拿到这些录影带的?” “玉井斋送饭的小斯是她亲定的,多年来风雨无阻,所以我一进去,她就发现异样,假意中招……引我去偷录影带……” 安桐一点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听得他们二人满腹狐疑……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将录影带给你,只是为了……影院的生意?”熊智宸不相信地问着。 安桐点了点头:“表面上……是这个意思……” 杨靖儿左手拖着右肘,右手顶着下巴思考着,又缓缓摇头:“这个川岛樱花,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223章 这也是我的私心 “川岛樱花?她的全名?”安桐好奇地问。 杨靖儿刚要回答,思睿正好冲了进来:“智宸、靖儿,你们没事吧?你们是从哪儿出来的?我怎么看都没看见?” 思睿的一连串问题“噼里啪啦”向他们袭来…… “白大哥,你还记得一号厅和三号厅中间走廊尽头的那扇小门吗?”杨靖儿道。 思睿不解道:“记得啊,我说过我还派人查了,不过……从来没开过。” “就在我和智宸准备出来的时候,门虚掩着,所以……我们就进去了……” 思睿倒吸一口气,看看一旁的熊智宸:“所以……你们……发现了什么?” 此时的熊智宸侃然正色,从未如此严肃,低着嗓音:“日本人……在富士影业的地下,建了一个浩大的工程,里面有做生化实验,也有武士培养……我和靖儿只是看了其中一部分,至于其他还有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总之……这个地方,威胁着整个上海!” 安桐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还有,他们有一个‘渔翁计划’,不知道是什么,所以这个影业的老板川岛樱花,一定不是普通商人,她就这么放走安桐,实在太诡异了!” 杨靖儿微微点头赞同,同样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一旁静听的思睿开了口:“这一切,为什么和柴伯庸有关系,难道……他已经和日本人勾结,成了汉奸?” 听他这么说,杨靖儿心如刀割,她咬了咬嘴唇,想要把柴伯庸是中田朗野的事和盘托出…… 嘴巴刚张开,却被熊智宸一把捏住了手腕,这个力道似乎在告诉她什么也别说,杨靖儿不解,难道……智宸知道柴伯庸是日本人吗? “这件事太复杂了,靖儿……我想,我们应该禀告上级,听听他们怎么安排!”安桐理智道。 杨靖儿看看思睿,瞧瞧安桐,些许无奈点了点头…… 熊智宸看着火盆里的录影带已然烧为灰烬,道:“思睿,你先送安桐回去吧,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我和靖儿刚刚从垃圾场出来,臭烘烘的,也得回去洗澡换身衣服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思睿与安桐看着他俩灰头土脸的模样偷笑道,随后……便转身离开…… 杨靖儿与熊智宸却笑不出来,目送他们离开后,杨靖儿转身面向他,目光炯炯…… “你……你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看得人心里头毛毛的!”熊智宸的目光躲闪,拿起桌上的冷茶,假意喝了起来。 杨靖儿几步走到他面前,质问着:“你刚刚为什么阻止我和思睿说话,你……到底知道什么?” “啊?谁……谁阻止你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熊智宸扭着身子,看向窗户,并不敢与她对视。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问道:“柴伯庸……不是真正的柴伯庸,你知道吧?” 熊智宸定在那里,瞳孔微颤,依旧没有与她对视…… “柴伯庸……是日本人!你也知道吧?”杨靖儿接着问。 熊智宸终于垂目,与她相视,还是没说话…… 杨靖儿深呼吸,继续问:“柴伯庸的真正名字……叫中田朗野!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他屏息凝视,只是看着眼前的杨靖儿。 “你默认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杨靖儿些许焦急,与其说是不耐烦,不如说是她疑惑,是她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她看不透,自己深爱的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俩就这么对视着,相顾无言……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熊智宸饱含热泪,一字一字念出了这首诗! 杨靖儿的星眸,随着这一句句诗越瞪越大,眼里的泪花越积越多,直至夺眶而出。 这是翔叔单独告诉她的一首诗,如果万不得已需要和飓风相认,这就是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暗号…… “你……你……你是……飓……风?!”杨靖儿眨巴着眼睛,一股麻木从脚底直穿至头顶,连指尖……似乎都没有了只觉,她用尽所有力气才结结巴巴地问了出来。 熊智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幅度极小地点头承认…… 杨靖儿却看得清清楚楚,可依旧觉得难以想象,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熊智宸扶着呆若木鸡的杨靖儿,坐到他办公桌前的皮质椅子上,自己则半坐在桌边,与她相对…… “靖儿……你现在的心情,和我那晚知道你是鹏雁的心情应该一模一样……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是鹏雁,”熊智宸长长叹了口气,“我之所以没有早些和你相认,是因为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任务,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能相认的!” 杨靖儿渐渐恢复平静,继续质问:“那现在……为什么又能相认了?” “我的任务,就是查出柴伯庸,不!中田朗野……在上海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非要占据码头,还冒充伯庸加入国民党!”此时的熊智宸正容肃然,和杨靖儿认识的那个吊儿郎当的滑头商人简直大相径庭。 “那你查明白了?”杨靖儿控制着情绪,继续问。 熊智宸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窗前:“这个……还得谢谢你,执意要进去那扇门,才解开了我所有的谜团!” 杨靖儿不明白,起身走到他身后:“什么意思?” 熊智宸转身,看着她的眼睛道:“影院楼下的工程,就算再秘密建立,也需要运进运出,国民政府怎么可能浑然不知?” “所以,就需要柴伯庸的操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靖儿道。 “没错!他处心积虑想要扳倒熊家未果,又占据林家码头,就是为了往来那些生化药剂,偷渡本国武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富士影业的地下,一定……还有一个军火库!” 杨靖儿一丝不苟听着他的分析,的确……顺理成章,字字珠玑! 说到这儿,熊智宸双手搭着她的肩,柔软的俊目中满是真心实意:“靖儿,如今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与其通过别人给你布置任务,倒不如将你拴在身边,我们一起面对,这……也是我的私心……” 第224章 我答应你 熊智宸赤诚相待,深邃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人,惴惴不安道:“靖儿……你能理解我吗?” 杨靖儿微扬着面容,湿润着眼眶:“所以……从前你总是半夜三更回来,弄得一身伤,不是去惹事,而是……去执行任务了,是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承认…… 杨靖儿不禁抿嘴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就是说,以前你常常在外出生入死,我非但没有帮到你,还傻呵呵地挖苦你是唯利是图的黑心商人!” 熊智宸微笑着摇头:“靖儿,不知者无罪,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呀!” “可……可是我……” 杨靖儿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拥入怀中,靠在那个……依旧结实的胸膛! “别胡思乱了靖儿,如今我们相认……不是更应该高兴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杨靖儿闭上了双唇,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还是喜悦吧!自己崇拜的飓风竟然就活生生地现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 甚至,把他的柔情、侠骨都给了自己,仿佛整颗心找到了避风港,任由未来如何险阻,杨靖儿……都不怕了…… “诶?智宸,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思睿……中田朗野的身份啊?”杨靖儿回过了神,问道。 熊智宸深呼吸:“如今中田朗野明面儿上是思楠的未婚夫,如果思睿知道了,定会让他们取消婚约,甚至会奋不顾身做出什么傻事,如果让中田朗野起了疑心,那到时我们要再想去查,就难上加难了!” 杨靖儿黯然,低下头,嘟囔道:“可是……思楠……真的要嫁给他吗?” “靖儿,这两年来,你与思楠多次交锋,她……已经和我们背道而驰了……”熊智宸难掩眼里的失落,“就连思睿,都无法左右她决定的事,我们信仰不同,注定……就要走两条路了……” “可在我心底,从没有把她当过敌人,一次都没有……”杨靖儿笃定。 “嗵嗵嗵!” 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石头脚步不停地来到他们面前,说:“少当家少夫人!富士影业的五木宽之前来拜访,咱们……见还是不见?” 杨靖儿与熊智宸猛地四目相对,这个时候他过来是为什么?难道抓到了什么证据?还是想要谈合作? 石头左看看右看看,见二位主子眉头紧锁,面露难色,自作主张道:“没事儿,少当家的,我就去说你们正要去商会谈生意,不方便见客,推掉得了!” 说罢,转身就要出去,杨靖儿忙伸出一只手叫停了他:“等等,石头!”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五木宽之,我们见!你让他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就下去!” 熊智宸心领神会,猜到她想要做什么,并未阻止…… 杨靖儿去乐姐的房间,脱掉那一身男装,换上乐姐的红色连衣裙,虽风格与她之前大不相同,倒也有几分韵味…… 五木宽之坐在了石头给他安排的卡座里,正品尝着高脚杯里浓醇的红酒…… 杨靖儿与熊智宸换了衣服,从二楼步伐一致、昂首微笑着走下来,气场全开…… “五木君,这么捧我美乐斯的场啊?没记错的话,前两日,我们在这儿刚刚见过!”熊智宸手捻酒杯,客套着,杨靖儿就现在他的右后侧。 五木宽之见他二人出现,也露出粲然的谄笑,拿着酒杯与他们轻碰,嘬了口酒寒暄道:“少当家哪里的话,美乐斯环境雅致,连这酒也是醇香满口,我这个回头客,您不会……不欢迎吧?” “哈哈哈——怎么会?我怎么会和钱过不去呢?”熊智宸故意做出一副财迷的样子,示意他请坐,杨靖儿与熊智宸也与他同坐一桌。 五木宽之打量着他们,夸赞道:“之前听了许多少当家与少夫人的佳话,如今在看看二位,果然佳偶天成,一对璧人呐!” 杨靖儿捂嘴,开完笑着说:“五木君真会说话,若不看名字,还真像一位地地道道的学富五车的文人墨客呢!” “少夫人过奖了,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也就学了点儿皮毛!”五木道。 杨靖儿虽面带微笑,心里恐怕早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了。 “五木君今日前来,不单单是饮酒作乐吧?”杨靖儿切入主题。 五木轻捏酒杯的手稍稍停顿,又继续缓缓摇晃酒杯,并无躲闪地迎上杨靖儿的目光:“的确,今天旗袍店休息,我也只能来这儿碰碰运气!” “哦?”杨靖儿挑起一根眉毛,“这么说来,五木君是来找我的喽?” “嗯,少夫人聪慧,应该知道我找您的目的吧?”五木始终保持着微笑,没有一点感染力…… 杨靖儿抿了一小口红酒:“你找我,自然是合作的事,不然……还有其他的么?” 杨靖儿故意这么说,想看看他的表情…… 他却“咯咯咯”笑起来,“也是,没什么其他的了!呵呵呵……老板催得紧,不知少夫人这两天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觉得不划算,价钱方面,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杨靖儿突然抬眸,目光如炬:“还可以商量?五木君……再降价,你们可就白忙活了!” “嘿嘿嘿……能和少夫人合作是幸事,也是我们富士影业的荣耀!”五木这溜须拍马的样子简直炉火纯青,一旁的熊智宸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 杨靖儿微笑的脸渐渐凝固,严肃起来:“五木君,你刚刚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不知道有没听说过‘无功不受禄’啊?” 五木宽之摊手,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杨靖儿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贵影院有益的事,你们却如此贬低身价甚至赔上利益来与我合作,这让我……有些不知所以。” 五木似乎早知她会这么说,依旧笑脸盈盈:“少夫人这是多虑了,您与我们合作,不正是对我们影院有益的事吗?这次……我们不图利益,不过是拉拉人气,让人们多来我们影院看电影罢了!” 杨靖儿与五木宽之相视许久…… “好!我答应你!这次……我们芊荨旗袍店就与你合作……” 杨靖儿突如其来的答应,另熊智宸有些诧异,虽然……他早已做足了准备…… 第225章 用她,引出一个人 五木宽之呆若木鸡,显然,杨靖儿的爽快让他出乎意料,也就几秒,他便起身伸出一只手:“少夫人如此痛快,我替老板多谢您的信任!” 杨靖儿也起身,脸颊的笑意似有若无,熊智宸泰然自若地坐在他俩中间,静静看杨靖儿表演……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杨靖儿并未与他握手,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五木凝固笑脸,略带尴尬地收回悬在空中的那只手道:“条件?少夫人请说,我洗耳恭听,如果能做到,我一定尽量!” “放心,你们……一定能做到!”杨靖儿凑近一点。 “说来听听!”五木脸上僵硬的笑容里,满是警惕。 杨靖儿舔舔嘴唇:“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些天活动,送出的影票没上千,也有几百张了……顾客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这些信任不是?” 五木呆立不懂,听得那叫一个全神贯注。 “所以,影院体验……我想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少夫人的意思……在下,实在是不明白,还请您明示!”五木问道。 杨靖儿低头一笑:“我的意思,是本周活动结束后,我希望你们影院能专门开设窗口,我在里面发票,换句话说……就是我的顾客,从我那儿拿票,才不负他们的信任!” “这……”五木显然没想到杨靖儿会这么做,更加不知要如何应对。 熊智宸趁热打铁,接着她的话道:“五木君,富士影业……可是一家日本影院,加上之前的禁令,恐怕大部分人都对那儿避之不及了吧?” 五木瞟着他,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若是靖儿去占个窗口,那些得影票的人也会少些顾虑的,影院……才能更好的竖立口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熊智宸后仰,靠上椅背,吊儿郎当道。 五木转动眼珠子,思考片刻,冲着熊智宸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少当家、少夫人的思虑周全,新增窗口的事,没问题!” 杨靖儿的嘴角一侧歪斜,伸出手:“那五木君,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是!合作愉快!”五木宽之忙握上杨靖儿的手,还长长地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似的! 熊智宸一手摸摸鼻尖,挡住了正在上扬的嘴角…… 三人在卡座继续寒暄、碰杯……半个时辰左右,杨靖儿与熊智宸将五木宽之送出了美乐斯。 熊智宸盯着他离开的路口,正被夕阳染上了红霜,站在杨靖儿一侧问:“靖儿,你又自作主张了!” 杨靖儿并未扭头看他:“不然……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光明正大的待在富士影院吗?……你不阻止,不也默许了吗?” 说着,她得意地扭头…… 熊智宸垂目,那抹霞光染红了靖儿卷翘浓密的睫毛,勾勒出一条柔美的金边,他不禁搂住了她的肩:“是!我默许了……这次,你来守护,我们的信仰吧……” 杨靖儿自然地躺在他的肩,星眸灿烂:“那……还是那句话,我来守护信仰,你就乖乖守护我吧!” “噗——” 熊智宸与杨靖儿迎着夕阳,红晕的双颊不知是身体的本色,还是晚霞地泼洒,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富士影业) “咵嚓——” 原本静谧安逸、花香满屋的川岛樱花房间,传来了刺耳的摔东西的声音。 楼下的守卫,皆低头忙于已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你说!这就是你一个皇军培养出来的高级特工?什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仔细听,很难分辨出这个低沉又阴森的声音,是樱花说出来的。 被骂的人,正是五木宽之,他双膝跪地,双肘撑着大腿,背倒还算挺直,微微低头,承认着错误。 “川岛小姐,您教训的是,这一次是我看管不利,才让敌人有机可乘,您没受伤,真是万幸!” “哼!万幸!应该万幸,没让那个人发现我们影院秘密,不然……你今天就算是切腹自尽都不能弥补!”樱花一身粉红,说出的话却如三尺冰冻,整间房子,都仿佛是一个冰窖。 “嗨!”五木跪在那儿,头更低了,似乎这个女子,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樱花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今天溜进这里的那个人,我猜……是鹏雁!” “什么?鹏雁!”五木瞪大了眼睛。 “我听中田君跟我描述过这个人,个头、体型……都很相似!”樱花回忆着。 五木突然想起什么,突然站起道:“对了,川岛小姐,今天中田君来告诉我,鹏雁……是女人!” 樱花好似并不惊讶:“怪不得,我看他耳边,颈处的肤质那样细腻光滑,嗬……原来,是个女人!” “既然您知道她是鹏雁,为什么还要放她走啊?她可是我们的仇人呐,要不是她,我们怎么可能在地下研究训练,不见天日!”五木越说越愤怒,甚至咬牙切齿。 樱花却不以为然,她来到自己的小桌旁,一边如少女一般玩弄花瓶里的粉色樱桃,一边冷若冰霜道:“不急……我要用她,引出一个人!” “引出一个人?谁啊?”五木好奇道。 樱花突然抬起眼皮,目光似一把利剑,吓得五木迅速低下了头:“对不起川岛小姐,我问了不该问得话了!” 樱花低眉,继续玩弄手上的花…… 五木并未出去,站在屏风后欲言又止。 “说吧!还有什么事?”樱花头也没抬,低沉着嗓子问。 五木干涩的嗓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熊家少夫人答应合作了!不过……她有一个条件……” “说……”樱花依旧没有抬头。 “她想让我们给她单独设置一个窗口,她自己来发赠票,说是为了不辜负顾客的信任,也是让那些客人没有顾虑地来我们影院观影,我觉得……她的提议有道理,就……就答应了!”五木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一个字说错,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樱花的手停在一朵盛开的花前,竟揪下一片花瓣,紧接着,又揪下一片…… 五木屏息凝视,一动不动…… 许久,樱花才道:“既然答应了……就照做吧,这个少夫人……有点儿意思……” 五木鼓着腮帮子松了口气,躬着身子离开了她的房间。 樱花捻着光秃秃的花蒂,冰冷的眼眸里,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 第226章 光明正大的报仇了 “调查员,这些日子,弟兄们通过各种手段,把买过茉莉香水的夫人小姐家查了个遍,并未发现那双金色皮鞋,就……就差熊家少夫人了!” 思楠的手下笔挺地站在办公桌前,一本正经地汇报情况。 “杨靖儿……”思楠冰冷且低沉地说出这三个字,“我们的人……混不进去?” 手下摇摇头:“进不去,熊府防备最为牢固,而且……熊家人都忠心耿耿,我们……实在找不到突破口,会不会……” 思楠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是!调查员,那双金色皮鞋会不会已经被销毁了?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把它放在自己家里的!” 手下的话不无道理,可是,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思楠咬紧后槽牙,陷入沉思,许久,才说:“熊家没有突破口,那就先从她的店着手!” 手下疑惑,随即恍然大悟:“调查员的意思……是芊荨旗袍店?” 思楠点头:“据我所知,杨靖儿和安桐最为亲密,说不定……真能从她那儿查出什么?你多派几个人盯梢,寻找机会,好好……查一查这家店的后院!” “是!调查员!”手下应声出去。 思楠缓缓合上钢笔,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望着眼前参差不齐的建筑,忙于己事的百姓,她的眸子没有一丝涟漪,甚至……没有一点温度…… 自言自语着:“杨靖儿,希望你……真的和这件事有关,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替我爸妈报仇了!” 即使她的嗓音极小,却字字如钢钉,锋利无比,又百折不回! “你要查杨靖儿?” 思楠正思绪万千,被柴伯庸的一句话打乱了…… “你怎么知道?” 柴伯庸指了指门外刚刚出去的手下:“就……随口问的!” 思楠满不在乎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头也没抬:“是!我要查她!” “你是在怀疑她?不会吧?”柴伯庸不解。 “不可以吗?既然是排查,当然也得排查她!”思楠道。 柴伯庸无法反驳地点了点头:“也是!不过……她的可能性不大吧?听说还要和日本人合作呢!” 思楠猛地挑起眼皮:“什么?和日本人合作?你从哪听说的?” 柴伯庸随意嘬了口桌上的茶:“最近她们旗袍店做活动,送的电影票就是租界的富士影业的,众所周知,那可是一家日本影院!” 思楠听得满腹疑惑:“”杨靖儿最是刚正不阿,怎么可能和日本人合作?” “我也很好奇,说不定是受了熊智宸的影响,唯利是图,无所谓爱不爱国了?”柴伯庸猜测着。 “嗬!”思楠冷笑一声,“是我高看她了!” “可不嘛!天下乌鸦一般黑,利益面前,有几个……能抵住诱惑的?”柴伯庸应和着她的话。 思楠抬头,凝视着他:“你来……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工作了!” 柴伯庸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又吊儿郎当的用埋怨的口吻道:“这知道的,说我们是未婚夫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连普通同事都赶不上呢!” 思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只是埋头翻动文件…… “哎……算了,你忙吧,我先出去了!”柴伯庸见玩笑无果,些许尴尬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一会儿一起吃饭吧!” 思楠的声音虽冷漠,也没有抬头看他,却让柴伯庸惊愕不已,他立即回头,傻呵呵地笑出了声音:“好呀?那……那到点儿了,我来找你!” 思楠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只是冲着文件“嗯”了一声…… 不过……这足以让柴伯庸欣喜若狂,早知道,这可是思楠头一回主动要求一起吃饭呢! 他像个大孩子,一蹦一跳地出了办公室。 思楠缓缓抬起头,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一瞬间又回归冰冷,继续整理文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熊家码头) 熊智宸坐在码头的椅子上,看着黄浦江江水滔滔,闪动着西边渐渐泛红的霞光,思绪飞扬。 “少当家!少当家的!” 石头步履匆匆而来,猛地拉回他的魂儿:“怎么样?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发现吗?” “嗯!”石头收起大嗓门儿,难得压低了嗓音,凑在熊智宸耳边道:“这两天我带着几个弟兄在垃圾场盯梢,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就会有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尸体被送出来,可血腥了!” “这我知道,可为什么那天我和靖儿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尸体就不见了?”熊智宸问着。 “你们当然看不见了,垃圾场外有一辆小型货车,专门儿拉尸体的,估计呀……你和少夫人出来,人家刚走呢!”石头猜测道。 “货车?跟进了吗?开去哪里了?” “自然跟了,也没走多远,就在垃圾场南面的荒山上,烧了!” “什么?烧了?” 石头扭曲着五官,看得出来那场面一定很残忍:“是呀!啧啧啧……就那么扔在个大坑里,烧了,这日本人真是冷血,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啊……” 熊智宸深呼吸,没再说话,抬起下巴眺望着远处柴伯庸的码头,喃喃自语道:“快了……” “嗯?”石头不解,“快了?什么快了?” 只见熊智宸拿起椅边的望远镜,一步一步走到甲板边,架在双眸之前,面无表情地观察起来。 果然,镜筒里出现一艘不起眼的中小型渔船靠近政府码头最左面的杂草丛边,,而偏偏那片甲板上空无一人,想必并非凑巧,而是人为吧! 而柴伯庸,不,是中田朗野环顾四周后,鬼鬼祟祟来到那渔船边…… 熊智宸咽了咽口水,严肃正色。 船上下来了三五个壮汉,手机皆提着一个行李箱,匆匆而过,几乎没有和柴伯庸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待他们乘车离开,那艘船也没了踪影! 熊智宸缓缓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道:“两天了,傍晚都有这么一艘船送来几个武士和物资,就这么日复一日,真是太可怕了!” 石头瞪圆了眼在他身后…… “你去请安桐和思睿,晚上来熊府吃饭!”熊智宸突然转身道。 “是!少当家的!”虽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但石头总是坚信,没有什么能难倒熊智宸! 第227章 地下城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熊府难得灯火通明,自从杨靖儿开办旗袍店以来,她和熊智宸都忙于事业,能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 “来来来!独门秘制酱鸭!”小红满脸喜气地从厨房出来。 杨靖儿双手在胸前“啪啪啪”拍个没完,闪着光的星眸早已眯成了一条缝:“哇噻!小红,你这是要搞满汉全席呀,也太丰盛了吧!” 对面的安桐一样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简直是大开眼界了! “少夫人,最近你们都忙,我这一身的功夫都没地儿施展了,今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还不得好好表现一把呀?”小红见大伙两眼放光的模样,乐的合不拢嘴。 熊智宸与思睿无奈且宠溺地看着她俩…… “小红,菜齐了,就下去吧!我们有事商量!”熊智宸道。 “哦好!”小红并未多问,便出了主厅,这大概就是熊家的下人,不该问的东西,绝不会多提半个字。 思睿的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与同样严肃的熊智宸四目相对,二人心照不宣,虽有话要说,却还是先让杨靖儿和安桐填饱肚子…… “太好吃了吧!”安桐鼓着腮帮子,还不忘夸赞。 思睿边给她夹菜,边道:“好吃就多吃点儿!” 杨靖儿嘴里叼着一块排骨,邪魅地看着他俩这般浓情蜜意的样子,转头看向正大快朵颐的熊智宸。 “喂!少当家的,你看看人家白大哥,给安桐夹菜呢!你怎么不给我夹?”杨靖儿嘟囔着嘴,酸里酸气道。 熊智宸低头咽掉嘴里的事物,一脸懵圈着无辜道:“啥?给你夹?苍天呐……杨靖儿还需要别人夹菜吗?你能给我留一口就是恩赐了,还给你夹?” “噗——哈哈哈……” 还没等杨靖儿吹胡子瞪眼,对面的安桐和思睿就忍不住大笑起来,还不忘应和熊智宸说得太对了! “切!”杨靖儿齿间蹦出一个字,不屑理会他们,身体倒很诚实地左夹一块儿,右夹一口的…… 整个餐厅,充斥着融融暖意…… 没多久,“满汉全席”就被他们风卷残云过后只剩一片狼藉了…… “嗝——”杨靖儿木木地靠在椅背,发起了饭呆…… “说吧智宸,今天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吧?”思睿见大家水足饭饱,率先开了口。 这让一旁发呆的杨靖儿突然回过了神:“嗯?你有事儿啊?” 三人齐刷刷望向他…… 此时的熊智宸也正儿八经起来:“这几天我观察政府码头,每天下午都有船过来,送得武士和物资,想必也是最近他们那地下城需求增加,才会如此猖狂。” 思睿皱起了眉头,正气凛然道:“日日都运送,长此以往下去,那地下城的实力可不容小觑!我们……该如何阻止呢?” “明天开始,靖儿就要去富士影业发放影票,这个幌子让她能有机会进入地下城,到时……她可以帮我们把通往垃圾场的那扇门打开,如此……我们四人可以进去分头行动,探一探这里究竟有多大,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熊智宸分析着。 “可是靖儿,要进去也不容易吧?万一被发现,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安桐担心道。 杨靖儿沉思片刻,自信满满道:“所以我们不急,等我先观察两天守卫的活动轨迹,有了对策,咱们再行动。” 安桐点头赞同…… “还有,这一次……我们一定不能打草惊蛇,因为有太多东西需要我们弄清楚,所以……这次只是单纯的探路。”熊智宸将军一般正气十足的样子令一旁的杨靖儿不禁抿嘴偷笑。 “可是……我还是觉得要联系翔叔,说不定,还能得到飓风的帮忙呢!”安桐脱口而出。 在座的三人都瞪圆了眼,包括思睿…… “不用了,我们在一起,一定可以的,再说了……” “行,如果你觉得必须要上报领导,就听听他的意思吧!” 杨靖儿摆摆手正说得起劲儿,熊智宸一句话打断了她,她满脸写着疑问,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不就是她们的领导吗? 安桐点了点头:“进货渠道太慢,看来……得用那台发报机了……” 杨靖儿面露苦色:“用发报机?这太冒险了,思……” 话到嘴边,杨靖儿打住了,眼睛不自主地瞟了瞟思睿…… “没关系靖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思睿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杨靖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思楠寻找发报源的技术我们不是没领教过,她已经盯上了复兴路,万一……我是说万一,再次被她截获,我们很有可能会暴露的!” 安桐微张嘴巴,却不知如何反驳。 “这个简单!” 思睿突然开口,杨靖儿几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白大哥,你的意思……是什么啊?” 思睿慢条斯理道:“她的技术不过是定位一个范围,如果这个范围是移动的,想必……会更让那些情报员头疼?” “不懂……”杨靖儿道。 “你的意思,是开车吧?”熊智宸还真懂得思睿的心思。 “没错,桐桐把设备搬上车,在车上发,我来开……可以由城南开向城北,或是从西边绕到东边,总之……移动的信号,她们根本不知道怎么规划范围!”思睿分析着。 杨靖儿醍醐灌顶:“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安桐也在一旁灿然点头…… 不知不觉,夜已深……送走了安桐和思睿,熊智宸抻了抻腰,想要掸去一身的疲惫。 杨靖儿迫不及待“啪!”拍着他的背:“喂!你干嘛要让桐桐多此一举,冒着危险去报告翔叔啊?” 熊智宸眨了眨沉重的眼皮:“靖儿!我是飓风的事,整个上海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桐桐吗?”杨靖儿有些赌气道。 “安桐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教官,她比你更清楚组织的严密性,我们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她必须,也是必然要向上级汇报的!”熊智宸语重心长,“于我而言,只相信杨靖儿,于飓风而言,只能相信鹏雁,你懂吗?” 杨靖儿的眼眸渐渐柔软下来,曾经的她只懂得完成任务,甚至会意气用事…… 如今,她大概明白了同志之间必要的距离与隐衷,而这……无关信任…… 第228章 似乎有了眉目 “调查员,来机会了,今晚芊荨旗袍店没人!” 思楠正收拾办公桌,准备回宿舍,手下匆匆而来,打破了她的节奏。 “没人?去哪儿了?” “去熊家了,我们的人还在那儿盯着,看样子,他们是要一起吃饭了!”手下回答,“我想,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搜一搜旗袍店的后院!” 思楠沉思几秒,从抽屉里拿出手枪,阴沉的目光看着手下:“走!叫两个人,我们一起去瞧瞧!” 天幕变得灰暗,渐渐没了亮色,复兴路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芊荨旗袍店果然店门紧闭,思楠一行人,迂回至侧门。 一根铁链拴着门把手,两端已经被锁死! 手下抡起准备好的斧头,高高举过头顶,冲着门栓卯足了劲儿,眼看要重重地砸上去了,思楠突然抬起有力的手臂,挡在手下的手腕处。 手下被这干脆十足的力道猛得弹开,斧头应声落地…… 思楠不禁瞪圆了眼:“你干什么?怕她们不知道这里被搜了吗?” 手下见思楠变了脸色,迅速低头认错。 “这次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一会儿翻动什么,都要放回原位,别让她们察觉处异样,明白吗?” 几人连连点头,互相支撑着从门侧的墙上翻过,进了后院…… 思楠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这么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她没做过多停留,径直钻进了安桐休息的房间! 手下们正小心翼翼地翻找她的衣柜,思楠一步一步在房间中央游走,目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不敢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须臾,手下们将翻过的衣柜梳妆台原封不动地回归原样,对着思楠道:“调查员,没什么发现!” 思楠眼底有几许失望,深呼吸后说:“去前厅看看!” 安桐的房间如此滴水不漏,总让思楠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又……什么也找不到。 无奈,她出了门,在去主厅的几步路上,思楠的眼睛不知怎得落在曾经梁清的房间,脚步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似乎有一种力量正催着她进去。 “吱——”门缓缓打开,思楠眉头微蹙,本以为梁清走了这么久,房间早已经应该是灰尘扑面,没成想,这里……却整洁如斯,一尘不染,不知道的,还以为主人一直都在呢! 思楠开始翻翻抽屉,看看枕下,寻找线索,突然……床头的一张黑白相片抓住了她的眼球。 她先定了定,又伸出手拿起这个并不大的相框,里面的人……正是梁清! 这个房间有她的照片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是这张半身照,怎么看都像是人们墓碑上贴的遗照…… 思楠虽然没什么波澜在脸上,但总是觉得不对劲,呢喃细语:“难道梁清……已经死了?不是说去南京做生意了?看来……我得派人去查一查了!” “调查员!调查员有发现!” 手下匆匆跑来,打断了思楠的思绪,她迅速将相片放回原位,关上梁清的房门,向前厅走去。 “发现了什么?” 手下拉开前台的抽屉,捧出一个黑色皮面盒子,思楠阴冷的双眸闪过一丝兴奋,与手下对视一眼后,缓缓打开…… “单筒望远镜?”手下忍不住开了口。 思楠却顿在那里,岿然不动,心里画上了无数个问号:望远镜?杨靖儿要望远镜干什么?她一个卖服装的,要这个有什么用?又或者……她用这个望远镜,偷窥过什么?” 一切的一切,对思楠来说,似乎有了眉目,又似乎进入了一个更深更大的谜团…… “香烟……卖香烟嘞……哈德门香烟……” 此时,门外传来叫声声叫卖,是思楠手下的安排,告诉他们安桐已经从熊府出来,往回走了。 “调查员,我们得出去了,不然撞见她可就麻烦了!”手下忙上前说。 思楠深吸一口气,示意手下装好望远镜,匆匆走到那堵墙边,几人身手敏捷,动作利落地跳出了院子…… 回去的路上,手下唉声叹气:“哎……一点儿收获也没有,我猜呀……那双金色皮鞋,一定是给销毁了!你说是不是调查员?” 思楠凛若冰霜,齿间胸有成竹说:“谁说我们没有收获的?” “嗯?您的意思是……”手下满脸疑惑。 “明天开始,芊荨旗袍店的门口,一定要有我们得眼睛,不管是杨靖儿,还是安桐,她们当中一定有问题!”思楠道。 手下虽满胸疑惑,却也不敢再问什么,只是阿谀逢迎,连连答应! …… “桐桐,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思睿送安桐下了车,将自己的外套自然地披在她身上,温柔道。 安桐也似乎已经习惯了思睿的呵护,浅笑道:“好,你快回去吧!夜里太凉,我自己进去就行!” 思睿如水的眸子温润如玉,微笑着双眼,缓缓向前,两片薄唇触碰上她的额头…… 安桐并无躲闪,微闭双睫,二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勾勒出一幅浪漫的图画。 “我走了……晚安……”思睿道。 “嗯!晚安!开车注意安全!”安桐也自然地与他道别。 她抻着脖子,直到看不见思睿的车了,才甜笑着紧了紧身上温热的外套,红着脸颊进了屋子。 虽然夜已深,安桐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将思睿的外套挂起来,但她并无睡意,回想这两日的重大发现,真叫人回不过神来…… “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解开头上的发绳,就在手去拿梳子的一瞬间,她定住了,眼睛瞪大,仿佛一声闷雷轰隆在头顶。 “怎……怎么会……梳子怎么会花枝朝上?”安桐呢喃自语道。 其实,安桐平常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极其细腻,在某些事上,甚至会有点强迫症…… 就拿这把梳子来说吧,梳子上雕刻着一枝兰花,她每回梳完头发,必然会将花朵那一头朝上,对着镜子,所以现在……眼前花枝朝上的梳子就会变得格外刺眼…… “难道……”安桐猛的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咽了咽口水,缓缓走到床边,屏住呼吸,极速撩起窗帘,后面空无一人,她这才松了口气……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冲出门外,直奔梁清的旧房间…… 第229章 这个身份,快暴露了吗 漆黑的天幕上,不知何时出现几片浓云遮住了那抹本就没什么光亮的月牙儿,显得更黑了。 思睿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行驶,身体随着车身,缓缓晃动…… “阿嚏——”鼻头一痒,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就在低头的一瞬,思睿看见了副驾座位下,是自己上回送给安桐的鳄皮纹的紫色手包。 “哎……这个桐桐,真是丢三落四的!”思睿无奈地摇摇头。 他虽口上抱怨着,身体倒很诚实地向左打死方向盘,准客掉头给她去送还手包…… 车徐徐驶进复兴路,许是夜深露重,路上更没几个人了,眼看马上要到旗袍店了,咦?安桐怎么会在这儿? 思睿见路边正左顾右盼的安桐,疑惑不解,一脚刹车,匆匆打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安桐身后,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关切又埋怨的口吻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晃荡,干什么呢?” 安桐显然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挥拳过去了…… 定睛一瞧,瞪大了双眼:“思……思睿?你……你怎么又回来啦?” 思睿抿嘴无奈地提起右手:“诺!你的手包!落在我的车上了,这不回来给你送了……” 安桐接过包:“哦,原来如此,瞧我这记性,简直没救了!谢谢啊!” 思睿的注意力并不在她此时的话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桐桐,这么晚了,你干嘛……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安全!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思睿试探着,炽热的眼神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啊?”安桐轱辘着眼珠,为不让思睿担心,便装作满不在乎道:“哦~我呀……都怪今天熊府的早晚餐太丰盛了,我又吃太多了,这不晚上撑得实在睡不着觉,就……就出来消消食儿,呵呵呵……” 她这般龇牙扯皮的假笑,连三岁小孩儿都骗不过,更何况是如今已然对她了如指掌的思睿。 只见思睿鼻息呼出一口粗气,双手扶在她的双肩,语重心诚道:“桐桐,你我都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经把你当做了这辈子要携手一生的人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信任我吗?” 安桐一听他这么说,慌忙失措地连连摆手解释着:“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思睿,你误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操心,徒增烦恼。” 思睿一步一步上前,温柔地拥她入怀:“桐桐,如果你的事是烦恼,那……你就烦我一辈子吧!”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在这寒意飘散的街道,仿佛一根烛火,点燃了安桐心底的那片枯木,一时之间,她说不出话来,只想在这温厚的港湾里沉沦…… 许久……安桐叹了口气,抬眸望向思睿:“旗袍店……可能被人盯上了!” “你说什么?被谁盯上了?你……你怎么知道?”思睿不可思议地惊讶道。 安桐舔舔干涩的嘴唇,心有余悸道:“是谁不知道,不只被盯上了,好像……今晚已经被偷偷调查了!不!不是好像,是一定!” “你怎么确定的?你见着人了吗?”思睿接着问。 “没见到,我发现梳妆台被人动过,梁清房间里的一张照片也有挪动的痕迹!所以……我出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安桐道。 思睿的眉头拧在一起,突然,一把抓住安桐的手腕:“走!今天你得去我家,不能在这儿住了!” 安桐先是惊愕,跟他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步,坚定道:“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思睿关心则乱,一向柔声细语的他竟也会发出这么高的严词勒令。 “噗——嘻嘻嘻——” 思睿鼓着腮帮子,端详着正捧腹灿笑的安桐:“你……你笑什么呀?” 安桐前仰后合,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在脸前左右摆动:“我在笑……商场上足智多谋、巧捷万端的白会长,怎么在这个时候就智商直线下降啊?” 思睿瞪着无辜地双眼,不解道:“什……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安桐深呼吸,迅速收起刚刚的玩笑脸,一本正经起来:“思睿,你想想,如果有人查到了我头上,最有效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像你说的,敌在暗,我们在明,他们今日来我这搜寻无果,一定还会来,或者会猫在哪个角落里盯梢,如果我这个时候离开,一定会打草惊蛇,到时不仅会让人家以为我心虚躲起来了,连自己栽到谁手里都不知道,你说亏不亏?” 她的一番话点醒了思睿,可就这么放她回去,自己又实在放心不下,他欲言又止,简直有口难言。 安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故作轻松道:“诶呀,你就别担心了!我得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连靖儿都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他们就算进来了,能把我怎么样?” “可……可是我……” “别可是了,我厉害着呢!更何况他们将我的东西都恢复原位不就是怕我知道嘛!如果是这样,就更不可能和我起正面冲突了,对吧?”安桐打断了他的话,说得也在理。 思睿忐忑不安地吸入一口气:“那……那好吧,有什么事,给白公馆打电话,车逞能啊!” “知道啦知道啦!” 说罢,思睿还是不放心,执意将安桐送进了屋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可疑点,才不情愿地出了门。 “啪!”思睿关上车门,胸中依旧惴惴不安。 他并没有发动汽车,而是放低了椅背,冲着安桐后院的侧门,并不准备回家,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允许她身边有一丝一毫危险存在,自己爱安桐竟到了这个地步…… 路灯也渐渐变得暗淡,似乎是对夜最起码得尊重,不知何时,思睿的上下眼皮打起了架,就这么闭合,努力睁开,又闭合,又睁开,直至完全重叠在一起…… 而院内,安桐的房间……始终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她此时的心思敞亮,没有一丁点儿睡意,她头一次觉得……这个身份……快暴露了吗? 第230章 门外守了一夜 一缕瑰丽柔和的朝霞透过车窗,照射在思睿棱角分明的脸颊,晨风微微袭来,清爽中夹杂着凉意,让他不经意在寒颤中惊醒…… 他猛的直起腰身,看看旗袍店侧门并无异样,才呼了口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起来,放心地发动汽车,扬尘而去。 屋子里的安桐此刻也刚刚朦胧着眼睛,望向院子,窗户的玻璃上几滴露珠偶尔滑过,这是晨起的信号。 “我……我怎么在这儿就睡着了?”安桐一手捂着僵硬的颈椎慢慢扭动,一边喃喃自语。 昨天的这些事也许太过费神劳力,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趴睡在了梳妆台前。 安桐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便如往常一样,开门营业。 也许是昨日的事一直在她心头萦绕,她始终魂不守舍的…… 正当安桐清扫着门前的灰尘时,她的手顿了顿,余光瞟见了对面的一个小贩。 他个头不高,脖子上的布绳挂着一个纸箱大的木质展盒,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香烟。 “香烟……卖香烟喽……”听这游刃有余的吆喝声,倒真没什么可疑的…… 不过,让安桐不解的是,谁会在大清早买烟抽呢?再说……她在这条街上,从未见过来这个买烟的小贩……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安桐继续收拾,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晃荡到台阶前,掸掸扫帚上的灰,不经意地抬眸望着路上的行人,也不避讳与那小贩四目相对。 果然,小贩在与她眼神交汇的同时,猛的躲闪目光,似乎……有那么几许慌乱,这下,安桐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了…… “桐桐,起这么早啊?” 正当安桐转身回店时,思睿的声音出现了,他正大步流星走来,手里的牛皮纸袋渗出斑斑油渍。 “思睿?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呀?”安桐瞪大了眼问着。 “诺!董家的生煎,快回来趁热吃!”思睿笑脸盈盈,推搡着安桐进去店里。 安桐无奈摇摇头,却乖乖地坐在茶桌旁:“你今天有事啊?起得这么早!” 思睿眨巴着眼看看她,又落目打开牛皮纸,略微结巴道:“啊?是……是有点事,就起早了,正好路过你这,就顺便……顺便给你带个早餐!” 他不想告诉她,自己在这门外,守候了一夜…… 安桐点点头,此时根本没有心情怀疑他这话的真假,而是总不经意地瞄一瞄门外的那个卖烟小贩。 就连思睿递过来的生煎,都吃得索然无味。 思睿看着她并不香的样子,满脸问号:“桐桐,不好吃吗?我吃着挺香的呀!怎么看你……” 安桐猛的回过神,“啊姆”咬了一口,眸子眯成一条缝:“好吃呀,你送来的……能不好吃嘛!” 思睿跟着她,弯起了嘴角,脸面随即严肃起来:“桐桐,昨天的事,你告诉靖儿了吗?” “没有呢,她这几天会在富士营业潜伏,我看……还是先别告诉她了!”安桐也随即冷静道。 思睿微微点头赞同:“没错,但是这两天你得提高警惕了,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我怕……会有人盯梢!” 安桐歪嘴邪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你……你笑什么?”思睿不解。 安桐咽掉口中的包子,凑近一点,挑着一根眉毛道:“盯梢的……已经急不可耐了!” 思睿的眼皮猛的抬起,与安桐相视无言,他并未着急地望向门外有什么可疑之人。 他喝了口豆浆,看似舒服地靠在椅背,在远处小贩的眼里,他们也就在吃饭聊天,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更何况,那白会长还是他们头儿的哥哥…… “谁呀?你看见了?”思睿表情轻松,眸子里却闪着冰冷。 安桐没有抬头:“门外那个卖香烟的,就今天早上出现,几乎可以断定,是来盯梢的!” 思睿依旧没有看门外:“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找人把他抓起来,问出背后的指使者!” “暂时,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既然想盯,就让他盯着呗,这样……总好过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好吧?如今我们知道他们的手段,稍加注意,不被他们抓到把柄就行了呗!”说着,安桐“咕咚咕咚”喝起了豆浆。 思睿抿嘴,欣慰一笑,凑近她:“桐桐啊……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安桐正擦着手,听他这么一说,也凑过去:“看来……在白会长心里,安桐……不过是个只懂得卖货打扮的无知女子吧?” 思睿忙后撤,双手陀螺一样摆个不停:“不不不!我可不敢这么想,你和杨靖儿……最会记仇了!” “呵呵呵——”二人相对而笑,有时前仰后合,这让对面盯梢的小贩,更加放松了警惕。 玩笑过后,安桐渐渐收起了笑脸,嘀咕道:“现在……被盯梢还能应付,比较棘手的……是我要怎么摆脱这些尾巴,给南京发送电报呢?地下城的事……不能再拖了!” 思睿将手放在安桐地玉指之上,浑厚着嗓音道:“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安桐望着他,没想着多问,因为……她对思睿的这一份信任,是任何事情都能迎刃而解的笃定…… (富士影业) “少夫人,早啊!其实您可以不用这么早来的!” 杨靖儿的步子还没迈进富士影业的大门,五木宽之就弓背哈腰地出来了。 杨靖儿也笑脸相迎:“五木君哪里的话,这不是第一天嘛,我来……熟悉熟悉环境!” “是是是!”五木正点头应和,抬头瞧见了杨靖儿身后的熊智宸,“这……少当家的,也来了啊?” 熊智宸礼貌对他点头,伸出一只手手掌对着他道:“五木君别误会,我只是来送夫人的!” 五木宽之眉头舒展:“少当家与少夫人果然伉俪情深,在下佩服!佩服呀!” 熊智宸瘪嘴白眼,动作极其微小,五木并未察觉。 “智宸,我先进去了,你……晚上来接我吧!”杨靖儿难得在人前如此温柔。 熊智宸也粲然一笑,目送着杨靖儿与五木宽之进入影院门的一瞬间,脸耷拉下来,心中的忐忑爬上了双眸…… 第231章 有点矫情了 “少夫人,我听说……你们旗袍店此次活动,得到影票的人足足有三四百人呢,我不禁要夸夸您了,就是有生意头脑。” 走在富士影业的通道,五木宽之也不忘竖着拇指阿谀奉承。 杨靖儿点头微笑,目光随意扫视着四周,懒得回答这拍马屁的话。 五木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地意思,试探的口吻道:“我还听说,您特别交代顾客,让她们分批次来观影?不知……是为何啊?” 杨靖儿的脚步顿了顿,扭头与五木四目相对,又转身向前慢慢悠悠行走:“五木君啊,您还真是千里眼顺风耳啊,什么……都能听说!” 她的话看似开玩笑,实则是在讽刺他的愚蠢,竟这么光明正大问出这些问题。 “没有,我……我也只是……也只是好奇罢了!”显然,五木宽之并未听出杨靖儿话中带刺。 杨靖儿扶了扶头顶的紫色纱帽,这次分批顾客,不过是给自己潜伏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 她笑了笑,开始一本正经回答起来:“还是那句话,为了不辜负顾客对我的信任,如果她们没有分批次,一股脑儿的同一天来这儿,万一满场……又或是你们对他们服务不周,怕……也会影响我得声誉吧!这样……不也给你们减轻点儿负担么?” “哦~”五木宽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们没有想到,少夫人想得真周到!” 紧接着,二人没走几步,便来到一个崭新的窗口。 “少夫人,这个……就是给您专门开设的窗口,只服务于您旗袍店的客人,您看……可还满意?”五木不遗余力地介绍着。 杨靖儿走近几步,又故意上下左右打量,站在窗口的方向往右看,正好可以看见那扇小门:“嗯,很不错,有劳五木君了,不知道我需要……站在就进去吗?” 五木摇了摇头:“那倒不必,影院的第一场电影在十点半以后,您现在可以去那边的休息室喝杯咖啡,或者……看看书,这个随便您。” 杨靖儿佯装吃惊地瞪园了双眼:“是吗?还有休息室啊?快带我去瞧瞧!” 说着,她便跟在五木身后,进了那间专门为她准备的休息空间,也和他描述的不无二致,浓香扑鼻的现磨咖啡,还有书架上分类齐全的书籍报纸…… “五木君,这……也太破费了吧!我可在这儿待不了几天!”杨靖儿嘬了口咖啡。 “少夫人可别这么说,您可是贵宾,不仅给我们带来收益,而且我们老板很想交您这个朋友的!” 杨靖儿的瞳孔微微颤动,转头面相他:“诶?五木君,说到你们这个樱花老板,怎么……从来不见她下来招待顾客啊?” 五木的脸稍稍僵硬了点,随即挤出了两道褶子:“既然是老板,怎么会做员工的事?只负责收钱就行了不是?” 杨靖儿假装赞同地点头,继续试探:“哎……我也是挺可惜,正赶上你们老板脸上起疹子,不然啊……我还真好奇她的芳容到底有多惊艳呢!” 听到这儿,五木更是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忙指了指书架:“那个……少夫人,这里都是专门准备的中文书,您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看一看,等观众入场领票时,我再来叫你!” 还没等杨靖儿回答,五木便开门出去了。 杨靖儿嫣然而笑的嘴角霎时收起,她的确不明白,川岛樱花不论是什么身份,明面上还是富士影业的老板,今天不露面怎么也说不过去,这样……只说明了一件事,她对影院的营业发展……毫不关心! 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费尽心思要与她合作,这不是前后相悖吗…… 杨靖儿不禁深呼吸,这件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靠这几日的潜伏,慢慢……寻找答案…… 波涛滚滚的黄浦江面,从中午的刺眼夺目渐渐收敛起反射的阳光,变得柔和起来,没了日头的毒烤,江边散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迎着微微泛红的夕阳,安步当车。 “少夫人,今天的电影太好看了!还要多谢谢您送的影票啊……” 杨靖儿一整天笑脸盈盈,听着顾客们要么表达感谢,要么张家长李家短,总之……自己的耳根子,终于在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变得清净起来…… 五木宽之像是掐好了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端着一杯凉白开道:“少夫人,辛苦了!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杨靖儿点头道谢后,把水杯送到嘴边,微微张开刚要喝,一双大手突然从她手上抢走了水杯。 五木宽之和杨靖儿同时惊愕转头…… “少……少当家的?您……你怎么?……”五木确实有点语无伦次了。 谁知,熊智宸的脸突然变得灿烂,另一只手递给杨靖儿一杯温水道:“不好意思啊五木君,我夫人身体不好,喝不得冷水,这杯水还是还给您吧!” 五木虽僵硬了片刻,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怎……怎么会啊……是我唐突了,不清楚这凉白开也会伤了少夫人!” 杨靖儿捧着熊智宸送来的水杯,一脸幸福地眯眯眼:“哎……有点矫情了,五木君可别见怪啊!” 还没等五木回答,熊智宸开了口:“靖儿,你工作做完了吧?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是是是!今天实在太累,少夫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五木道。 杨靖儿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明天见喽!” 说罢,便与熊智宸一起上了自家的汽车…… 穿过一条街道,沉默一路的熊智宸终于说话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操心,那日本人给的东西,万一里面下了药,你怎么办?啊?” 杨靖儿捂嘴偷笑出了声音,他一路气鼓鼓的,原来就因为这个…… “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飓风呢!他们不会愚蠢到在自家地盘上对我动手的,更何况……那影院下有那么庞大的地下城,他们可不敢惹人注意!” 熊智宸被她的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许久才吭吭巴巴挤出几个字:“万……万一呢!” 杨靖儿转头看着他有棱有角的侧颜,被远处的夕阳勾了一条金边,宠溺地捏了捏那脸蛋儿:“你就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好不啦?” “噗嗤……”熊智宸转向车窗撇嘴偷笑,二人的车……就这么缓缓驶入那片温暖的霞光之中…… 第232章 交给我吧 夕阳沉入西山,复兴路上的路灯星星点点,灯下来往的路人步履匆匆,想着能早一点回到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香烟……卖香烟嘞……” 芊荨旗袍店对面卖香烟的小贩已经晃荡一天了,还真是乐此不疲呀! “小伙计!来包烟……” 思睿突然出现,目光扫视着他展盒里的香烟,看似……正举止泰然地挑选着品牌。 小贩一瞧见名扬上海的白会长,加之他又是白思楠的哥哥,整张脸都僵硬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锃光瓦亮的铜铃! 思睿挑起一根眉毛看他:“怎么?要收摊儿啦?不卖?” 这一句,小贩才回过了神,破颜谄笑,躬着腰溜须拍马道:“卖卖卖!不收摊儿,老板……您看……要买哪种的?” 思睿似笑非笑,抬起手,指尖从展盒的香烟上滑过,突然停止:“就这个吧!” “好嘞!您装好!”小贩的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思睿递给了他钱,并无过多停留,神态自若地走近旗袍店…… 身后的小贩一手捂在胸前,长长地呼了口气,虽说白思楠和白思睿早已没什么交集了,可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小贩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思睿?你来啦?”安桐见思睿进来,忙起身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 思睿垂目,宠爱地眯起双眼道:“怎么样?现在……能关门了吧?” 安桐疑惑:“关是能关了,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关了,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思睿似是早已安排好了行程。 安桐虽忙了整日,身心疲惫,可看他如此望眼欲穿,哪里忍心打击他的兴致。 “嗯……好吧……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身好看的衣服!” “不用不用……你穿什么都……”思睿的“好看”还没说出口,安桐便已经消失在通往后院的小门处…… “哎……”思睿无奈地摇摇头,坐下的一瞬间用余光瞄了一眼对面监视的小贩,心中暗暗盘算。 “换好啦!怎么样,还可以吧? 片刻,安桐从门帘后蹦了出来,一身姜黄色的收腰连衣裙曼妙灵动,v领凸显小性感,肩膀的泡泡袖又不失可爱。 思睿目光打量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就足以证明,她楚楚可人的美…… “好看,你呀……就是不换……也好看……”说着,思睿竟脸红了起来! 安桐凑着脖子:“呦!我们这榆木疙瘩开窍了,竟然还有这套夸人的说辞,真是孺子可教也……” 她的音调七拐八拐,故意调侃着他! 思睿却正经起来:“什么说辞,我那都是真心话!” 安桐把头扭向另一边偷笑,又对着他说:“行了!不开你玩笑了……你是谁呀?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白会长,我和你一起吃饭,穿得邋里邋遢、寒酸落魄可不行!到时候别人笑话的可是你……” 她阴阳怪气,思睿哪里能说得过她,只是举手投降:“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走……走吧!” 二人关门下闩,锁上店门后,便一起上了思睿的车…… 天已经全黑了,安桐望着窗外划过的路人与建筑,又瞧了瞧不远处的外白渡桥,扭头望向思睿似乎有些严肃的侧颜。 “我们……是要去租界吃饭吗?”安桐试探着,看出了事情的不简单。 “嗯!去美乐斯!”思睿并没看她,而是时不时地看着车里的反光镜。 “美乐斯?去找靖儿他们那吗?”安桐更加不解了。 可就在自己回身放包的一瞬间,从后窗,瞥见了身后跟着的汽车,而那开车的人,不正是卖香烟的小贩吗? 安桐猛得回身,瞳孔缓缓移向眼眶左边,看看思睿并无波澜的脸道:“身后有尾巴,你早就知道吧?” 思睿转头与她相视一眼:“嗯,不过你放心,交给我吧,你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安桐微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相信思睿,将所有的担心咽进肚子里。 租界的华灯璀璨,歌舞升平,依旧是一片沉醉的海洋。 思睿的车缓缓而至,安桐挎着他的胳膊,径直走入美乐斯的大门…… 而他们身后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角落,暗自偷窥。 杨靖儿正在吧台翻看着账本,全没有注意到碎步跑来的安桐。 “靖儿!真是个大忙人,至于这样夜以继日嘛!智宸怎么忍心让你做事啊!”安桐突然趴在吧台上,开起了玩笑。 “桐桐?白大哥?”杨靖儿显然对他们的出现并不知情,只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问道:“你……你们怎么来了?” 思睿走上前,答非所问:“智宸呢?” 杨靖儿随意一指,嘟囔着小嘴道:“谁知道呢,应该……又在和哪个老板谈事情吧!” 安桐歪嘴坏笑着凑近:“呦呦呦!我们少夫人在发牢骚呢!一会儿,我可得说说这个冷落妻子的少当家!” “啧!”杨靖儿一巴掌打在她肩膀,“说正事儿,你们不是专门来开我玩笑的吧?是有什么急事吗?” 安桐的表情瞬时僵硬,又瞧瞧思睿,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靖儿。 见他们表情异样,杨靖儿也顿时觉出了什么,合上账本,目光如炬道:“你们俩……不会真有什么大事瞒着我吧!” 三人目光交错,一时间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结在一起,无法流动。 “思睿!你们来啦?” 就在此时,熊智宸突然出现,搭上了思睿的肩膀。 思睿转头,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走!楼上饭菜可都准备好了!咱们上楼去!”熊智宸并没有要问什么,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杨靖儿与安桐莫名其妙盯着熊智宸,实在不知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呆呆地跟着他俩,上了二楼的雅室。 而一楼,同样有白思楠派来的眼线,好在……他们几人并无异样,俨然是好友相聚的场面…… “咔嚓——” 随着雅室门关上的一瞬,熊智宸的脸也随即变了颜色,一个箭步上前问:“思睿,不仅美乐斯门外,楼下也有,你看到了吗?” 思睿呼了口气,点点头…… 杨靖儿一头雾水:“你……你们在说什么?” 说来,安桐也是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俩…… 第233章 杨靖儿哄好了 杨靖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思睿,再瞧瞧智宸,总之,她脑瓜上的问号,简直快肉眼可见了! “东西准备好了,你和安桐从那里出去,动作要快,为免怀疑,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熊智宸依旧没有理她,只是一丝不苟地盯着思睿说。 “好!我知道!”思睿答。 杨靖儿再也忍不住了,缩着肩膀硬是挤在了他们中间,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仰头看着熊智宸着急得快语无伦次了: “喂!喂喂……看我!看看我,你们在说什么,可不可以劳驾,告诉我啊?” 熊智宸这才垂目,迎上了这双急切的星眸…… 安桐没办法,走上前道:“靖儿,旗袍店……被盯上了!” 杨靖儿猛地看向安桐,一步步逼近她:“什么?盯上了……是什么意思?” “昨晚有人潜入,不知道在找什么?今天又有眼线在盯梢,甩都甩不开……”安桐长话短说。 “所以……你们都知道,就我跟傻瓜一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杨靖儿有些急了。 “不不不!我也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安桐不住地摆手,的确……她一个当事人,也是云里雾里。 思睿这才走近安桐,又看看靖儿,道:“桐桐想找机会联系南京方面汇报地下城的事,为了不让思楠的探测器搜到,我们必须在车上移动发送,可要把设备搬出来,就必然会被门外的那些眼睛发现,所以……我才找智宸商量了这么一出调虎离山计!” 安桐茅塞顿开,一抹笑意挂上脸颊:“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既摆脱了那些人,也能放心地回去了!” 只有杨靖儿还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找不到人发泄,便径自走向熊智宸,小拳头锤在他的左肩:“你厉害了啊?这么大的事儿竟敢瞒着我,信不信……” 熊智宸“滋溜”钻入思睿身后:“你……你这么忙,我哪有……哪有时间告诉你呀!” 思睿伸出手掌拦着靖儿:“是我让智宸别说的,这些事……如果我们能搞定,就不想让你们再操心了。” 思睿总有魔力让人生不起气来,杨靖儿深呼吸:“罢了!我懒得说他,正事重要!” “这就对了嘛!”熊智宸一步一步溜出来。 安桐上前询问:“美乐斯外也有眼线,我们出去怎么不被他们发现呢?” 熊智宸与思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思睿牵着安桐,走向雅室的一侧的装饰壁炉旁边。 熊智宸则走到门前,这扇欧式雕刻木艺的门上,有几颗相连的珠子,其中第五颗,被他用力按下,壁炉的右侧,赫然出现一条通道。 “抓紧时间,我们在这儿等你俩!” 熊智宸话音刚落,思睿点点头就带着安桐钻了进去。 杨靖儿仿佛一个木头桩子,杵在原地纹丝不动…… 熊智宸关上通道门,看向她,此时……她也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一股求生欲涌上心头,只见他从桌子上掰下一根熏鸡腿,龇牙谄笑着来到她面前:“快快快,你最爱吃的鸡腿,我让厨房可以给你熏得久一点,你瞧瞧这色泽,这香味儿,不吃多对不起自己,你说是不是,呵呵呵——” 杨靖儿就这么盯着他,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 熊智宸扶着她坐下来,将鸡腿放进她碗里,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今天这个事儿啊,回来的路上就想告诉你来着,谁知道你傻乎乎地要喝五木宽之递给你的水,把我气够呛,脑袋里全是你的安全,哪还记得起这些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眼神瞟着杨靖儿的表情…… “再说了,凡是我们男人能解决的的事情,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再去受累,你看看……人家安桐不也是啥也不知道嘛,你就行行好,别生气了吧?” 说罢,杨靖儿身前的碗都要被他夹过来的东西填满了…… 杨靖儿缓缓转身,面向熊智宸,犀利的眼神渐渐柔软下来:“智宸,这件事我应该知道,不然……所有的危险,就被桐桐一人抗下了。” 虽是一句简单的话,熊智宸却听得明白,也许,这才杨靖儿吧…… “算啦!我希望你吃一堑,长一智,如果再有类似的事瞒着我,我会让你知道,后悔的一百种写法!”说着,便开始风卷残云。 熊智宸吃惊地抬起双眉,心中嘀咕:这女人果然是个神奇的物种,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他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苦笑着吃起饭菜…… 杨靖儿咀嚼着腮帮子,看了看对面的壁炉,又面无波澜地问道:“熊智宸,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是不是……你根本没想着要我当这个少夫人啊?” 熊智宸嘴里的东西还没嚼碎,便被她这话吓得囫囵咽掉:“什什……什么?你……这是又怎么啦?” 杨靖儿扬着下巴,嘴巴里的美味没有一刻停止,眼睛也不去看他:“喏,那个密道……要不是今天情况特殊,你应该也不会告诉我吧!像这样的地方,也不止这一个吧!嘶……突然觉得,我没什么存在感!” 杨靖儿自言自语,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这般无欲无求的杨靖儿确实吓着了熊智宸,他咽了咽口水,放下碗筷,竟然满脸严肃,甚至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他转身,将杨靖儿手中的筷子强行放下,与她四目相对:“靖儿……没有告诉你家里有密道的存在是我不对,我检讨!” 杨靖儿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的玩笑话,竟然让他如此不安…… “曾经……我喜欢你,是你身上随时都散发着的阳光,和这双清澈的眸子,我希望我能永远护住你的这份美好,所以……我不想让你面对任何黑暗、邪恶的势力,才没有告诉你,我们熊家,有密道的存在,如今你已经是我党一名合格的战士,我为你骄傲,更怕你受伤,我……我……” 杨靖儿将手从他的手里拿出,又包住他的大手:“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刚刚开玩笑呢!怎么还当真了?是不是傻!” 熊智宸听她这么说,挠起了后脑勺,这女人的心思……也太难以捉摸了吧! 不过好在,这回……杨靖儿是哄好了…… 熊智宸鼓着两个腮帮,呼出了憋在胸口许久的一口长气! 第234章 移动发报 安桐跟在思睿身后,出了密道,这是一条楼与楼之间的狭窄小路,夜晚更是没有什么人往来! “走这边!” 思睿拉着安桐,一刻也没敢停歇,拐了几个弯,蹿到了租界并不繁华的墨言街,路口……是熊智宸早已经备好的黑色汽车。 二人并未多说,对视一眼后便上了车,一声尾气轰鸣,车扬尘而去…… 而此时的复兴路上,门店皆已经关闭,道路变得冷清,旗袍店前也没了居心叵测的人。 争取来的时间,自然是要争分夺秒的,思睿和安桐敛容屏气,甚至顾不得说一句话…… 万事俱备,安桐在车后正襟危坐,左侧座位上,发报机安静伫立,等待着思睿的车开进指定区域。 大概过了一刻钟,思睿目视前方,低沉的嗓音道:“可以了!发报吧!” 安桐“嗯”了一声,迅速扣上耳机,驾轻就熟地插上各个电源线,调试频道,用力地吸口空气,“滴滴滴——”开始发送! 与此同时,思睿开着的车,没有一刻停止,左转进了南京路…… (情报局) 虽已入夜,可思楠的办公室却依旧灯火通明,这几日研究鹏雁,她总是早出晚归。 桌上那厚厚一沓资料文件,从最初的李曼自杀,到销毁日本人的实验基地,再到北山救援游行的大学生…… 思楠一遍遍地翻看,几乎断定,这个鹏雁有同伙,而且……不止一个…… “嘶——这些人究竟藏在哪里?以什么身份生活呢?”她轻咬着笔的末端,紧皱的眉头诠释着心头的万般不解。 “咚咚咚——” 没等思楠允许,手下就已经形色匆匆冲了进来:“调查员!信息小组有发现!” 思楠撩是眼皮看看他,面容冷峻,随即起身出门,连钢笔都未拧上笔帽。 “说说!什么情况?” 信息员见思楠风尘仆仆,忙迎了上去:“调查员,刚发现了一组频率,和上回在复兴路附近发现的频率一样!不过,这次出现在了南京路!” 他的话如一股电流,让思楠醍醐灌顶:“复兴路……复兴路……这难道,又是巧合吗?” “调查员!调查员?” 思楠猛得回过了神,敛容肃目道:“情报呢?截获了吗?” 信息员点头,滴来一张纸条:“虽然截获了,可没有密码本,我们没有办法破译,自然……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安桐拿纸条的手顿了顿:“你们继续监控,其他人,和我去南京路!” 说罢,正要大步向前,却被一台发报机前的信息员叫住:“等等!信号又出现了,怎么……怎……怎么会呢?” 思楠察觉异样,挺直身板走到他身后:“怎么了?信号在哪里?” “在……在富源路!”显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刚刚不是在南京路吗?”思楠的脸布满疑云。 “是……是……是在南京路,难道……是这个机器出……出问题了吗?”信息员吞吞吐吐,不可置信地说。 思楠一把抓着他的领口,一字一顿道:“再看!我要他准确的位置,不能有毫厘之差!” 这穷凶极恶的目光看得手下毛骨悚然,肩膀都要缩到耳朵边上了:“是!是!我看!我看……” 思楠将紧抓的手一扔,信息员顺势向椅子上倒去,惊魂未定地游离着眼神,抖动不止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操纵着机器。 思楠冷冷地白了一眼,扭向另一边。 墙上钟表的“滴答”声盖过了发报机的声音,整个房间冷得刺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信息员缓缓放下耳机,挪向思楠,并不敢抬头看:“调……调查员……数据显示,他……他又在城北的环线附近!” “什么?!”思楠的眼睛瞪大,凶光显露。 “您先别急,”他忙伸出双手控制思楠爆发,“机器不可能连续出错的,所以……我怀疑目标并不在固定地点,而是在移动。” “移动?”思楠似乎明白,“你的意思,是发报的人怕被我们抓到,所以……就故意切换地点?” 信息员点点头…… 思楠双臂抱在胸前,缓缓走开,沉思道:“那么,要拿着那么大的机器可不容易,他们一定有车!” 说到这儿,思楠眼前一道亮光闪过。 “来呀!兵分三路,南京路、富源路和城北环线,凡是来往车辆,不管是什么车型,全部拦下搜查!” “是!” 随后,思楠带着这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情报局…… 另一头,思睿的车刚刚停到旗袍店门前,环顾四周,不见一人,冲着车后的安桐:“行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把东西放回去!我猜……思楠已经出动了!” “嗯!”安桐速战速决,与思睿三下五除二把发报机放进密室,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开车向租界驶去。 为避免与思楠撞个正着,思睿故意走了偏僻的小道,迂回着上了外白渡桥。 (美乐斯) 二楼的雅室里,桌面只剩下残羹冷炙,想都不用想,这都是杨靖儿的杰作! 时钟的指针即将指向十一点,刚刚还大快朵颐的杨靖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喃喃自语:“啧……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突发什么事情,不……不会的……” 熊智宸抬眸看了看此刻手慌脚乱的杨靖儿安慰:“没事,我相信思睿一定能办成,你别慌!再等等,再等等吧……” 他这话说的平和自若,可心底……同样打着鼓。 “你瞧瞧,马上十一点了,你不是说让他们十一点之前回来吗?如果顺利的话,现在就该到了,不行!我们得去看看!” 说着,杨靖儿按动那个机关,壁炉的暗门打开,准备出去。 熊智宸猛的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靖儿!冷静一点,你上哪儿去找,他们开着车游荡本就没有固定的地点,我们出去,只会添乱,听我的,再等等!” 杨靖儿刚张开嘴巴,突然听到密道里“熙熙祟祟”的声音,展颜松了口气,与熊智宸大步走上前…… “慢点慢点……” 墙上的钟刚刚好停在了十一点,杨靖儿抱怨着嘟囔道:“你们这事儿就别掐时间了,真是急死个人!” 安桐拍拍她的肩安慰,几人坐到桌前,如释重负…… 第235章 哥替你摆平 “桐桐,翔叔怎么说?”杨靖儿有些急不可耐,安桐还没坐稳,就来始问了。 安桐饮尽一杯茶,拿出收到的电报递给她:“说来也奇怪,翔叔似乎已经知道地下城的存在,只是命令我们安全为上的前提下,自行探究。” 杨靖儿知道,是智宸早已将这里的一切汇报给了组织,在安桐面前,总有些躲闪着不敢看她。 熊智宸看出了靖儿的不自然,接着安桐的话:“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等靖儿熟悉了影院工人的活动轨迹,我们就找机会进去探探!不过……” “不过什么?”思睿问。 “现在比较棘手的,是门外的那些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智宸锁紧眉关,惴惴不安。 “不是!”思睿笃定,“他们不是日本人!” 安桐不解:“你怎么这么确定?” “今天傍晚,我故意向那个卖香烟的小贩买了包烟,听他的口音,是地道的本地人,绝不是日本人的!”思睿道。 杨靖儿深呼吸:“如果不是日本人,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三人齐刷刷地望向思睿,不知怎么说…… 思睿似乎对于这些事,看开并释然了:“你们不用避讳我,很明显……是情报局的鬼!” 杨靖儿垂目,默不作声…… “没关系啦,如果真是思楠,她正在外四处寻找发报源,这些派来盯梢的人,不正是我们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吗?”思睿继续说着。 他的强装轻松,被熊智宸看在眼里,为不让话题变得更加沉重,熊智宸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送安桐回去吧,免得门外的人起疑!” 美乐斯外,已是夜深露重,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远处树下盯梢的车还“孜孜不倦”地停在那儿…… 杨靖儿和熊智宸亲自送他们出门,寒暄几句后,便启动汽车离开,熊智宸瞄了一眼树下几乎同时发动的跟踪车,冷笑一声扶着杨靖儿进了美乐斯。 “哎……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安桐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回头望,不禁发起了牢骚。 思睿的脸上并没什么涟漪:“他们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这样不是更好吗?眼下……他们看到的……都是我们想让他看到的!” 安桐回过身,舒服地靠在椅背,缓缓点头:“这话……说得也对!” 夜里的外白渡桥,星灯点点,照亮了漆黑的江面,给它铺上彩色的闪光…… 安桐双肘扶在车窗,下巴搭在手臂,任由晚风拂动秀发,带来阵阵湿润的清香空气,偶尔一对手牵手的情侣从眼前划过,让人不得不感叹……夜的静谧与美好。 她的双睫缓缓遮住眸子,上扬着嘴角感受着这份安逸…… 谁知,车刚刚驶下桥,就被前面的车逼停,思睿伸了伸脖子,瞧见几名身着西服的冷面男子正要求车主下车,看样子,是在检查着什么。 安桐嘀咕:“前面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故了吗?” “不像,”思睿道,“桐桐……应该,是在查发电报的事!” 安桐的瞳孔微震,随即变得镇定,满不在乎道:“查呗!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思睿撇嘴一笑:“瞧把你得意的!” 不过这笑,在他抬眸的一瞬间消失,因为检查前车的人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她身形单薄,却笔挺有力,没错……就是思楠。 安桐见思睿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忙抓住了他的手,微微点头,仿佛……给他传递了能量一般。 思楠面无表情地查着前车,片刻,确认无误后,才放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目光与思睿交织,她眼神冷漠,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径直走到驾驶位前:“查车,麻烦配合一下!” 思睿呆呆地凝视着眼前冰冷的脸庞,若是给陌生人看,谁会想到……他们是亲兄妹呢? 思楠盯着他,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安桐用指头怼了怼思睿的手臂,轻声道:“下车吧!” 傻坐在那儿的思睿这才晃过了神,将车熄了火,与安桐一起下车…… 思楠并未抬起眉眼看他们,依旧阴沉着脸,将半个身子钻入车身,手下则检查着车后,车底……以及一切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须臾,几人似乎检查完毕,思楠转身面向他俩,思睿刹那间瞪圆了眼,里面似有期待,又满是关心。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这句冰冷的话,浇灭他眸子里刚刚窜起的火苗,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 思睿低头,怅然若失……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思楠说,似乎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奈,他与安桐缓缓走向车身,与思楠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心如刀绞,这个妹妹……终究是自己没有照顾好…… “白会长,如今佳人在侧,过得可还潇洒?”思楠突然开口,顿住了思睿的脚步。 他猛的回头,思楠却背对着他,似乎并没有想要转过来的意思。 “我……我……”一向在台上滔滔不绝的思睿却在此时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思楠过得……并不好…… “不用回答,看得出来,白会长爱情事业双收,真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思楠说罢,便迈开腿径直向前走去。 “楠楠!”思睿突然的呼声叫住了思楠,“白家……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哥哥,如果哪天你累了,伤了,不想撑了,哥在家等你,哥替你摆平,你听到了吗?” 灯光下,思楠的双眸分明闪烁着点点亮光,她把冷漠给了所有人,包括思睿……可他,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来动摇她,那个善良天真的白思楠,她再也不想见到。 思楠闭上双眼,深呼吸……一点一点睁开,直至凶光乍现,她始终背对着他们,而是没有任何感情地说出两个字:“不必!” 随后,几个手下跟在思楠身后,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思睿探着脖子,望着那片黑暗,久久没有动弹,明知思楠不会回来,可心底……就是抱着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微小得像尘埃…… 安桐站在他的一侧,默默地陪着他,也许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做什么都是无用,只有这份陪伴,才是他最需要的吧…… 第236章 任尔东西南北风 托杨靖儿的福,这几日富士影业的生意有了起色,大多人来看电影也是冲着少夫人的面子…… 即便此时烈日高悬,中午场的影厅也几乎坐满了人。 杨靖儿坐在自己的专属窗口,整理影票的间隙,不忘瞟几眼右侧的那扇小门…… 忽然间,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她眼前划过,杨靖儿下意识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准时十一点五十,没错!这正是玉井斋日日来送餐的小斯,头也不抬,径自上了楼…… 比起观察地下城小门的动静,三楼从未下来过的川岛樱花,同样令人充满好奇。 显然,这个日本女子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本想着在这几天与她有些交集,也能找到点儿蛛丝马迹,可如今,却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到…… 杨靖儿正盯着楼梯口发呆,五木宽之不知何时现在她面前:“少夫人?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猛的回头,些许尴尬地笑了笑,整理手中的影票道:“奥……没什么,只是,今天的人太多,感觉自己都已经忙到怀疑人生了……呵呵呵……” “呵呵呵……少夫人就是幽默,”五木笑眼夸赞着。 杨靖儿手中的影票弄得齐齐整整,撩起眼皮,五木宽之还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前,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五木君……这是……是有什么事吗?”杨靖儿试探着问道。 “不瞒您说,我在等您整理完毕。”五木的脸依旧灿烂。 杨靖儿的表情凝固一秒,随即慢条斯理地将整理好的影票放进抽屉,双肘撑桌,泰然自若地凑近一些:“整理完了,不知五木君……到底有什么事啊?” “今日您不需要去休息室吃午餐了,”五木微躬着身子,“我们老板……请您上去一起吃!” 一听这话,杨靖儿上扬的嘴脸微微抽动,左眉微挑,也就是瞬间的事:“好哇!樱花老板盛情相邀,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五木宽之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致礼。 杨靖儿出了窗口,缓缓跟在他身后,虽然心中打鼓,但也不失为一个接近她的好机会…… 这宽敞的房间,依旧花香四溢,中央的屏风倒是换了一扇…… “少夫人,请坐吧!” 屏风后,传来樱花柔美的声音,杨靖儿转头,目光落在自己之前坐过的木桌前,微笑道谢后,大方坐了下来。 “看来樱花老板脸上的湿疹还未褪去,我到认识几个医生,要不……推荐给你瞧瞧?”杨靖儿故意这么说。 她瞧着屏风后的影子故意遮了遮脸,些许害羞道:“让少夫人见笑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烦您了!” 杨靖儿撇嘴,这般故弄玄虚真令人齿冷! “今天请您吃饭,一来是为了感谢您同意合作,给我们富士影业引入顾客,二来也是想让您尝尝我们地道的料理!”樱花道。 她说得不错,看看这一桌,印着日文的大餐盘中间点缀着精致的各类刺身,旁边香味浓郁的柴鱼高汤,当然也少不了小巧玲珑的甜点,旁边再配一壶清酒…… 就是这么一桌视觉上就已经是享受的正宗日式料理,却让作为吃货的杨靖儿没有一丝食欲,这大概……就是时代赋予人们的一种执念吧! “多谢招待,合作是为了共赢,樱花老板不必如此抬高我这小小的旗袍店。”杨靖儿无奈,这般曲意逢迎的话,也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嘻嘻嘻——少夫人说得是,请开动吧!” 杨靖儿微微点头,浅尝辄止…… 屏风后,樱花也轻柔地拿动筷子,细细品味。 “少夫人,自从上次领教了您的那句‘梅开百花之先’后,我深觉你们的古典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故而今日又换了个屏风面,您觉得如何啊?”樱花看似唠起了家常。 杨靖儿抬起眼眸,这幅屏风上的画,其实她进门就注意到了…… 那是几株翠绿的竹子,俊逸有神韵,柔美纤细,看上去长青不败,高风亮节,旁边的题诗更是无比契合,是清朝诗人郑燮的《竹石》。 “梅、兰、竹、菊被誉为四君子,是古人感物咏志的象征,比起梅花的傲骨,这幅竹更显淡雅澹泊。”杨靖儿道。 樱花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在筷架上,转过了身:“看来……我请少夫人来品这幅字是没错了!” 杨靖儿眯眯眼,想看得清楚一点,奈何白纱朦胧,始终难以企及。 “这首《竹石》是我最喜欢的古诗之一,你看这破石而出的翠竹,虽千磨万击,仍然坚韧,这品质……怪不得有那么多诗人赞美它。”樱花继续畅谈…… 杨靖儿低头冷笑,虽没有出声,却被那樱花看个正着。 “怎么?少夫人……难道今日,我又说错了?”她紧接着问道。 “当然没有,”杨靖儿忙摆手否定,“看得出来,您是下了功夫的……只是……你可知郑燮在写这首诗时,是什么背景?” “哦?愿闻其详!”樱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靖儿嫣然一笑:“诗人郑燮在为官期间,为百姓请求赈济,得罪了知府和地方豪绅。他刚正不阿,耻于折腰,便藐视权贵,解绶挂印,毅然辞官而归,回扬州卖画为生,所以他不止能写得一手好诗,更画的一手好竹。” 樱花听得入迷,目光始终盯着她…… 杨靖儿眼睛轱辘一转,故作自然地起身,一步步走到屏风前,假意欣赏起这幅画,不禁啧嘴:“所以呀,郑燮是托岩竹的坚韧顽强,言自己的刚正不阿,这句‘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任’字更是无畏无惧,慷慨潇洒!不知道激励了多少恶势力下的有志之士!” 她之所以走近,不过是想透过这层薄纱,看清这似曾相识的脸…… “啪啪啪……”樱花的掌声打破了杨靖儿的思绪:“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没想到区区二十一个字,竟涵盖了这么多故事!” 无奈,杨靖儿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前,歪嘴一笑:“您谬赞了,是我运气不错,恰好读过这首诗,了解了点儿浅表的东西……” 樱花再次举杯,杨靖儿也举杯迎合…… “少夫人不必谦虚,跟您合作,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说罢,二人同饮而尽,只是这两双眼里,各怀心思…… 第237章 我又见她了 杨靖儿与樱花在谈笑中吃完了午饭…… “多谢款待,有机会的话……也请樱花老板赏脸,来我们熊家吃正宗的本帮菜!”杨靖儿起身故意说。 樱花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邀请她,些许结巴道:“不……不用这么客气,何况……我确实,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实在不好意思!” 杨靖儿灿笑的嘴角缓缓收起,心中冷笑,指了指桌上剩下的料理道:“也对……我们毕竟,生长环境不同,你们那么精致的料理,我也确实是无福消受……看来,我们还是最好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起码……不会因为一口吃食,为难自己,你说是不是?” 杨靖儿话里有话,樱花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好在如今交通也算便利,否则……我真像您说得……得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下一场电影我还得给顾客发影票,就……先告辞了?”杨靖儿转移话题,因为她怕自己的性子,会忍不住和她辩论起来。 “好,少夫人可别太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吩咐楼下的员工!”樱花起身来到屏风前,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杨靖儿点头道谢,便转身离开,在拉动推拉门的一瞬,右手边的衣柜脚吸引了她的目光,倒不是衣柜本身,而是地板上,有一道明显的柜脚划痕,这弧度……更像是把衣柜像门一样打开留下的痕迹…… 为免怀疑,杨靖儿只是停顿几秒,便若无其事地出去、关上推拉门…… 下楼的间隙,她斜着脑袋沉思,为什么地面会有衣柜脚的划痕,看样子不像是左右移动留下的,难道……那间房有密室?那个衣柜……就是密室的门? 想到这儿,杨靖儿恍然大悟,这个樱花并不是从来不下楼,而是她早就从别的地方溜走了,随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 杨靖儿叹了口气,比起地下城的浩大,给那间房安个密道似乎也并不让她惊讶。 她不知如何坐回自己的发票窗口,整个下午魂不守舍,只是冲着顾客假面微笑…… “少夫人?少夫人!” 不知不觉已日薄西山,杨靖儿转动着手中的笔,目光呆滞,思绪神游,以至于五木越来越高的声音惊着了她。 “啊?怎……怎么啦?”她瞬时坐直了身子问。 五木指了指墙上的钟:“快七点了,您可以回家了,少当家的已经在门外等了您很久了!” 杨靖儿这才看见外面被夕阳染红的朵朵云霞,苦笑道:“呵呵呵——不好意思啊,忘了看时间了!” “不不不!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作为旗袍店老板,熊家少夫人,如此认真对待工作,确实叫人佩服啊!”五木宽之的马屁简直走哪儿拍哪儿! 杨靖儿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摆手道别后,“滋溜”钻出了影院门,熊智宸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杨靖儿刚刚上车,熊智宸担心地牢骚着…… “没事儿,先走吧!”杨靖儿阴沉的声音显然是有事发生。 熊智宸的脸也霎时变得严肃,没再多问,便发动汽车,奔逸绝尘而去…… 没多久,二人一前一后,进入美乐斯,径直上了二楼。 随着门关上的一瞬,熊智宸上前抓着她的手臂,又转动她的双肩,简直在他眼前转了一大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有没有受伤?啊?” 杨靖儿先是不明就里被他摆弄转圈,晃过神后,挣脱开他的手:“诶呀!我没事!没受伤!” “那你刚刚怎么那副表情,吓死我了!”熊智宸的声调明显提高。 杨靖儿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可以行动了!” “什么?明天?你观察清楚了,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吗?”熊智宸噼里啪啦地问着。 “停!”杨靖儿伸出手掌怼在他的脸前,“少当家的,可否先打电话去叫思睿和安桐来,咱们再商议啊?” 熊智宸嘴巴微张,显然还有一肚子的话,可杨靖儿的手掌就在眼前,自己没法抵抗,只得鼓着腮帮子,出门去给思睿打电话告知…… 门外的天已经全黑了,这才显得租界的灯绚丽多彩…… 安桐挽着思睿的胳膊出现在美乐斯大厅,杨靖儿笑脸相迎,与之寒暄,这一切……不过是演给盯梢的眼线看的! 片刻,几人自然而然地进入二楼的雅室,随手……关上房门。 “桐桐,这些眼线……每天都在跟你们吗?”杨靖儿不可思议地问着。 “可不嘛!简直阴魂不散!”安桐回答间透着无奈,“对了靖儿,你这么晚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儿吧?” “嗯!”杨靖儿点头,“我想,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探探地下城的构造了!” “明天?”思睿有些担心,“明天什么时候?” “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了解,每天早晨十点半以后才售票,早班的人八点上班,多数人在十点以后才上班,所以八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最容易潜入!”杨靖儿分析着。 熊智宸拧着眉毛:“垃圾场的那扇小门需要你从里面给我们开,你如果八点去那儿,凭空消失不会惹人怀疑吗?” 杨靖儿胸有成竹:“如果是前几天,我还没有把握!你还记不记得,五木宽之给我备了一间专属休息室!” 熊智宸点点头…… “平日我在里面休息的时候,他时不时给我送咖啡或果汁,很是麻烦……不过,今天我听他和手下说明天他要出去办事,中午才能回来,所以,我假装躲在休息室,再找机会溜进去,想来……不会被发现吧?”看着他们三人的炯炯目光,杨靖儿越说越没了底气。 “其他人,你确定不会进去那间休息室吗?”思睿道。 “嗯!只要我吩咐,是不会有人敢进来的!这应该……是那个川岛樱花规定的,所以大伙儿好像……很怕我!”杨靖儿笃定道。 “这个川岛樱花,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们要怎样,查出她的身份呢?”一旁的安桐道。 杨靖儿在一侧,忍不住开了口:“还有一件事……” 熊智宸猛的扭头注视着她,忐忑不安道:“我就知道,你有事!” 杨靖儿落目深呼吸,抬头面向他们三人道:“今天……我又见她了……” 第238章 知己知彼 三人凝神静气,听着杨靖儿的讲述...... “听你的意思,这个川岛樱花就是单纯地感谢你,请你吃饭?”安桐半信半疑。 杨靖儿点点头:“表面上,就是这样。” “湿疹一定是借口,为什么她总要躲在屏风之后,不愿见人呢?难道......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吗?”思睿疑惑。 “还有一种可能!”杨靖儿脱口问出。 思睿与熊智宸随即看向她,还没等她说,安桐便忍不住先开了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我们认识,她害怕暴露。” 杨靖儿赞同:“没错,我总觉得她的轮廓很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桐桐,你见过她,也有这种感觉吧?” “是,她虽纱巾遮面,可那双眼睛,确实见过......”安桐道。 熊智宸落目沉思,一手的握半拳状轻敲桌面,许久才说:“我们周围认识的人里,没有日本女人,那她必定在以别的身份潜匿其中。” “对,而且......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这个影院老板足不出户,要不是每日有饭菜送进去,甚至会让人觉得楼上根本没有人!”杨靖儿道,“我一直对此很好奇,直到今天吃完午餐,出门的时候,才豁然开朗!” “你发现了什么?”安桐问道。 杨靖儿压低了声音:“那间房的门前有个衣柜,而连接柜脚处,有条若隐若现的半圆形划痕......” “你的意思,是有密道!”熊智宸的眼睛里闪过亮光。 “嗯!这也就解释了川岛樱花为什么从来都不出门,其实......她早就悄无声息地从密道出去了!”杨靖儿道,“难以想象,这个富士影业,还有多少我们未知的事情!” 几人陷入沉思,相顾无言...... “这件事先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明天的行动,”熊智宸郑重其辞,“地下城情况不明,所以明天一定要安全为上,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轻举妄动,只有知己知彼后,方能百战不殆!” 杨靖儿点头附和:“没错,明天周日,旗袍店不营业,现在比较麻烦的,是桐桐来之前,要怎么摆脱那些尾巴呢?” 思睿似乎早有了盘算:“这个......就交给我吧!明天......我一定带着桐桐,准时到达垃圾场!” “好!不管怎样,一定要小心......”熊智宸道。 紧接着,几人围坐一圈,谈论明日行动的细节以及对策...... (情报局) “调查员您找我?”进入思楠办公室的,正是旗袍店前卖香烟的小贩。 思楠见他来,神色平淡,眸光清冷疏离:“嗯,你这几天在旗袍店跟踪监视,有没有什么发现?” “看安桐的表现,卖货、采买......倒也自然,没有什么异样,”手下低头回答,“只是......” 他的话语有些躲闪,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只是什么?在我面前,不必藏着掖着!”思楠目光如炬。 “这几日,白......白会长......天天下班会去陪安桐吃饭。”手下小心翼翼抬眼,生怕说错什么。 思楠收起眼眸,轻抿薄唇,抓起文件的手似有些许无措,不过一瞬间,便扬起冰冷的下巴说起正事:“截取电报的那天晚上,你把他们的活动轨迹,详细说来!” 手下沉思回忆着:“我记得那天傍晚,白会长向我买了包烟后,便进了旗袍店,没多久,带着安桐驱车去了熊家的美乐斯,我一直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什么?白会长跟你买烟?”思楠突然直立腰身。 手下畏怯地点了点头...... 思楠缓缓靠向椅背,如今虽然与思睿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个哥哥,她还是了解的,思睿从来不会买摊贩上的香烟,他虽然会抽烟,却很少抽,大多时候在兜里装着上等烟盒,便于应酬......至于平日里,他几乎从来不抽烟! 手下听她冷寂的脸颊,头也不敢抬了:“他们进去以后就上了二楼的雅室,大概......十一点多才从正门出来!” “你确定......他们中途,谁都没出来过吗?”思楠再次确认。 “我确定,美乐斯里面,外面以及侧门都安排了我们的人,他们只要出来,就一定会看见的!”手下无比笃定。 思楠耸起了眉峰,思考片刻:“明天监视换人!” “啊?为什......”手下还没问出口,就被思楠的横眉怒目挡了回来,挤出一丝假笑应承后,便弓背挪出了办公室。 思楠盯着被关上的房门,又转头瞟向窗口,一步步走过去,望着窗外那一抹残阳,眼里爬上几许落寞...... (复兴路) 清晨,一轮旭日刚刚透出东方的地平线,灰蓝的天幕乍然有了色彩,一层层瑰丽的锦缎似的薄云自由飘荡,偶尔变换形状,又似绯红的袈裟,这是给早起的人,独一份的美景。 思睿的车缓缓停在芊荨旗袍店侧门前,刚要打开门,手就顿住了,随即左顾右盼,日日来盯梢的那个小贩怎么不见了? 他若有所思的下了车,整理西装正要敲门,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安桐刚好打开了门,整装待发。 二人相视点头,思睿轻声道:“走吧!” 安桐应声上了车,刚坐在座椅上,便察觉出异样,环顾四周,除了来往的行人,就是远处天天蹲在角落的车夫...... “咦?那个商贩呢?怎么没看见?”安桐小声嘟囔。 思睿缓缓启动汽车:“我猜......应该是躲在哪儿了吧?” “不会是跟了几天没发现什么,所有就......放弃了?”安桐猜测。 思睿抿嘴摇头,不以为然:“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吧!” 说罢,车身启动,思睿故意轻踩油门,控制车速慢一点,并时不时观察反光镜,寻找异样。 安桐在副驾驶上同样如坐针毡,东张西望...... “思睿!”突然,安桐沉着嗓子道,“你看!那个车夫!” 突然从小弄堂里拐出的车夫正拉着空车在他们身后,看似汗如雨下。可安桐对于人脸,向来过目不忘,这正是复兴路的黄包车夫! “嗬!”思睿歪嘴冷笑,“果然不出所料,换人了!” 思楠猛地回正身子,又看了看稳如泰山的思睿:“怎么办?要不要加快车速,这样......他就追不上我们了!” “追,当然要让他追上,而且,要看着我们在他眼前消失!”思睿微扬下巴,鲜有地坏笑。 安桐展颜,没再多说,舒服地靠在椅背,呼吸车窗飘进来的阵阵清新...... 第239章 它是我开的 思睿的汽车始终匀速前行,好像在故意让后面的人能跟得上...... 清晨的马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来往的都是为生计奔波的穷苦百姓,路边的店面也刚刚开门营业。 安桐咬着唇,瞪着无辜的双眸看看思睿,又看看前方,终于忍不住了:“思睿啊,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怕......会赶不上靖儿给我们开门呀!” 就在此刻,思睿刹车,二人身体随着惯性微微前倾,他眉眼弯弯:“我们到了,下车吧!” 安桐心中无数,只得僵着身子跟他下了车...... “碧水轩?”安桐抬头念道,“我们来珠宝店做什么?” 思睿的眼眸柔情似水,抓起她的手道:“走!进去瞧瞧!” 没等安桐反应,就被他揪了进去。 说来也奇怪,这家碧水轩的店员个个儿站得笔直,面带标准服务式微笑,像是在接待什么贵宾一般。 “有没有适合这位女士佩戴的项链,麻烦......推荐一下。”思睿站在珠宝店正中央,柔声问道。 店员们先是笑得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随即一位女店员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有有有!请您移步,和我来这边看看!” 说着,便牵着安桐走进店铺里边的展柜,安桐只觉得茫然不解,龇牙假笑看着思睿,身体却乖乖地被迁走了。 思睿颔首浅笑,瞟一眼门外的眼线,又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女士,您瞧,这款双股珍珠项链在当下最为流行,你看这每颗珍珠大小均匀、圆润、无暇,都是从海蚌中取出又精心挑选的,能连成这么一串很是珍贵,不同于其他珍珠项链的是,胸前的一颗红玛瑙点缀其中,高贵而不张扬,正适合您!”店员不遗余力地介绍着。 安桐垂目,看着这串项链嘴角禁不住上扬,它的洁白如月亮般平静美好,那红玛瑙更是色泽艳丽,夺人眼球,想来......没有几个女子,能不被它吸引吧...... 这一切,思睿看在眼里,欣慰地笑着...... “若是配上件旗袍,您一定会是最优雅夺目的那一个。”店员继续说着。 “这么珍贵的项链,价钱一定......很贵吧?” 安桐差点要拍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被一条项链勾去了魂儿,思睿不会以为自己是个肤浅的女子,在问他要礼物吧!一时间,安桐躲闪着他的目光,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价格嘛......”店员僵着脸看了看思睿,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信号,苦笑着说道“不贵,一共......十块大洋......” “什么?”安桐提高的声调显然不可思议,又凑近一点看,“怎......怎么会这么......便宜啊?” 还不忘转头看看思睿,思睿忙点头应和。 店员依旧“呵呵呵......”假笑着。 安桐像是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笑容可掬道:“给我包起来,我要了!” “好,那......麻烦您来这边结账!” 说着,安桐与思睿便进了珠宝店的内室,她虽然觉得奇怪,可捡了个宝贝,哪里会想得到这么多。 思睿正要掏钱,却被安桐一把按住:“这个......我还是买得起的,昨天你已经送我一身衣服了,我可不能再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思睿双眉微挑,抿嘴点头,故作无奈道:“那......好吧!” 安桐笑语盈盈,结了账,小心翼翼拿上包装好的项链,正要迈开步子出去,突然被思睿一把拉回。 “嗯?你干什么?”安桐不解。 思睿拉着她,轻轻撩开门帘,露出一条缝,安桐好奇地向外望去,随即睁大了双眼...... 碧水轩的主厅,有一男一女与他俩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身高体型都不差分毫,只见他们拿着包装好的首饰盒,戴着各自的礼帽,出了珠宝店,开着思睿的车,扬长而去,而门外等候已久的黄包车夫,想都没想,就径直跟了上去。 安桐茅塞顿开,原来,这就是思睿的计策。 “会长,车在后门,您可以过去了!”那个店员突然开口。 “你们......”安桐指了指店员,又指了指思睿,“是串通好的呀?” 那店员只是点头微笑,默不作声。 安桐正感叹这招高明呢,就乖乖地被思睿领着从后门出去,坐上了车。 这回,思睿踩着油门儿,风驰电掣! 行驶了一会儿,安桐才晃过了神:“可以呀!原来你昨天送我这身衣服,是为了今天这出戏呀!我还以为......这是独一无二的呢!昨晚......高兴了一晚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嘟着嘴埋怨着...... 思睿转眸看看她,不禁笑了起来,转移话题道:“这串珍珠项链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安桐果然破颜为笑:“那倒是,我跟你说,就这串珍珠项链的品相、质量可都是上成,那个店员呀,一定是记错价钱了!” 思睿抿嘴,笑而不语。 “不过,”安桐些许崇拜的眼神望向他,“白会长果然神通广大,连珠宝店都能收买,在下佩服!” 说着,她还不忘双手作揖。 思睿终于忍不住粲然一笑道:“珠宝店......不用收买!” 安桐的笑僵硬在脸上,皱眉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思睿突然扭头看向她,歪嘴坏笑,“它是我开的!”说罢,继续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开车。 “啊?”安桐像木头桩子定在了座椅上,瞪圆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许久才回过了神,一把拿起饰品盒,质问的口吻:“所以......所以这串项链......这串项链是你让店员十块大洋卖给我的?” 思睿倒平心静气,没有去看她:“这串项链本来就是你自己掏钱买的,至于多少钱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它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颗红玛瑙,我打磨了好几个晚上呢!” 这话,思睿说得轻松,可那耳朵,分明都红得发紫了...... 安桐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垂目捧着饰品盒,红晕着脸颊:“谢谢,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我一定好好珍藏。” “珍什么藏啊?项链......项链不是......不是用来戴的吗?”思睿着急的样子,不失可爱。 安桐无奈笑着摇摇头:“行,我一定......好好佩戴,行了吧?” 此刻,车内幸福融融,安桐捧着的.....是思睿真诚的心,不管他们接下来要面临什么,这份情,终究会带给他们无穷的力量...... 第240章 似泥塑 似木雕 “少夫人好,少夫人早上好......” 清晨的富士影业,忙碌的也就三三两两几个人,见到杨靖儿皆毕恭毕敬打着招呼,他们大都是楼上放映室的员工,提前来做准备工作。 杨靖儿微笑点头,突然抓住楼下打扫的工人道:“哎,昨天我没睡好,现在去休息室,你吩咐下去,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工人低头哈腰:“是!少夫人!” 随即,杨靖儿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她如壁虎一样趴在门上,指针即将指向八点十五,她的耳朵都竖直了,因为每天这个时候,会有一个员工准时打开那扇小门,进入地下城。 虽然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这是杨靖儿进去的唯一机会...... “咔嚓!”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如电流钻入她的耳畔,一连几日的辨认,她确定......是那扇门打开的声音。 杨靖儿嘴角微扬,握着门把手,屏气凝神,缓缓打开休息室的一丝门缝,眼睛凑上前,环顾四周,那位打扫的工人还在忙碌,虽然一号厅与三号厅中间的走廊离自己也就七八步,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过去,还得关上房门,并非易事。 她寂然不动,寻找时机。 没一会儿,工人蹲下身子,背对着她,淘洗沾满污浊的抹布。 杨靖儿眼前一亮,没有多想,轻手轻脚探出身子,关上房门,快速从他身后走过,蹿进了那条昏暗的走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控制呼吸,一手捂着胸口,安抚急速跳动的心脏。 又伸伸脖子见打扫工人并无异样,看来是没有察觉,杨靖儿松了口气,转头坚定着目光,大步走进了地下城。 也许,是上回走过一回,杨靖儿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顺着亮光进入了第一个圆形平台,这里空荡且没有人,中央的格斗台依旧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她没有过多停留,眼下最需要抓紧的......是把垃圾场等候的三人放进来。 杨靖儿的步子刚刚踏进通往第二个平台的通道时,骤然听到说话声,迅速钻进格斗台底端,屏住呼吸。 那两人,从右手边数第二个通道里出来,叽里呱啦说着她听不懂的日文,她真懊恼,这个时候......安桐在就好了。 杨靖儿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看着两人的脚步渐渐离开,才蹑手蹑脚地钻了出来,瞟了眼他们进入的通道,便头也不回地进入第二个平台。 杨靖儿微微探出半个身子,除了沙袋围起来的圆形比武场,同样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她想,那些日本武士,应该在自己的通道里养精蓄锐,等着下午与人一决高下吧! 大清早,虽气温不高,垃圾场的恶臭却让人上头...... 安桐、熊智宸、思睿已经在小门外等了一刻钟了。 “已经过了八点半了,靖儿也该到了吧!”重新换上男装的安桐有些局促不安。 熊智宸站在一旁也开始心慌意乱,毕竟这里面......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靖儿能不能万无一失地走到这儿,更是难以确定。 就在此刻,“咔!”铁门开了,杨靖儿探出了脑袋:“噗嘶!噗嘶......各位,久等喽!” 三人看到她玲珑烂漫的样子,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收拾心情,便开始迅速行动。 沿着这条漆黑幽长的通道,他们回到了比武的平台。 “思睿、安桐,你们俩查这间的七个通道里面分别有什么!”熊智宸低声严肃道。 “好!” “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危险,不管查没查完,必须马上从垃圾场撤离!” “那你们呢?”安桐问。 熊智宸慎重其事道:“我们既然分开,就自成一队,完成任务后立刻撤离,千万不要优柔寡断,免得弄巧成拙,我和靖儿查完,也会尽快离开,明白吗?” 思睿与安桐点头答应。 熊智宸则带着靖儿,继续进入,片刻,二人来到格斗台前...... “靖儿,那条......是我们上回去过的做实验的通道,这条......是通往下一个平台的,那条是连接影院小门的,还剩下四条!我们分头行动吧!”熊智宸简单分析着。 “好!”杨靖儿浩气凌然,干脆利落地回答后,便要进入刚刚那两名日本男子进去的通道,她在格斗台下,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熊智宸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眸刚中有柔:“靖儿......小心点儿!” 杨靖儿的星眸里同样柔软了下来道:“你也是!” 二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接着立即钻进了通道...... 杨靖儿的步子刚迈上通道没几步,便察觉出异样。 这条通道不同于其他的几个通道,地面、四壁都是混凝土打造,平滑且宽敞,每隔五米左右,就会有盏探路灯。 她沿着墙壁,一步一步缓缓前进,瞪圆的眼睛都顾不得眨一眨,就这样,足足走了二三十米,她看到了通道尽头的亮光。 杨靖儿深呼吸,脚步放得更慢了,挪至通道口,便听到里面叽里咕噜的谈话声。 她微微探出半个脑袋,眼前的情景让她的面色一下子变灰,微张的嘴巴倒吸一口冷气,似泥塑、似木雕......呆立着。 眼前,是由一个个大号木箱堆积成的方形货堆,差不多两人高,之所以让人瞠目结舌,是因为杨靖儿所在的通道口处于高点,即便是这样,放眼望去,她根本......看不到边。 若不是几个士兵“咯咯咯”的笑声拉回她的思绪,恐怕......她要缓上好一会儿了...... 杨靖儿竖起耳朵细听士兵所在方向,好在这些货堆分布密集,适合在里面穿梭隐藏。 她一个健步,轻盈地跳下,躲在货箱之后,缓步挪动,脚后跟着地,再慢慢放下脚掌,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这些货箱里究竟是什么,难道......”她不敢往下想,而是继续前进。 终于,透过缝隙,她看到了货箱中间的一个方形木桌,三个日本士兵正围坐一起谈笑有声。 确认了他们的位置,杨靖儿轻步后撤,随即来到了离他们有十多米的地方,掏出腰间的匕首,插入其中的一个箱子,一别!箱盖便轻松打开。 杨靖儿迫不及待,探过了脑袋,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拨开防震的杂草,她的手突然顿住了,整张脸也没了颜色,眼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第241章 飞檐走壁喽 货箱里,一把把崭新的三八式步枪躺在碎草中,扎人眼球。 杨靖儿瞋目切齿,抓着货箱盖的手微微颤抖,原来,智宸的猜测是对的,这里的确有军火库,只是他们谁也想象不到,这个军火库的规模,竟然建造得如此庞大。 她极力控制着嗓间的粗气,小心将货箱盖好,便弓着身子向通道口溜去! “怎么样?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突然,不远处士兵待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杨靖儿焦眉皱眼:这......这不是五木宽之的声音吗?他不是......不是今天上午有事不来了吗? “是!少尉!没有异常情况!”一个士兵中气十足地回答。 五木的皮鞋在这空荡的地下室里来回踱步,“哒!哒!哒!”的声音更是刺耳恐怖:“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什么异样立刻汇报!” “嗨!” 杨靖儿见情况不妙,“滋溜”钻进了通道,疾步向前,时不时回头怕被五木追上。 就在她向后看时,一头撞上了个结实的胸膛,她立刻出拳,却被来者抓住手腕:“靖儿!是我!” 杨靖儿这才定睛一看,原来是熊智宸。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看了两条通道了,实在担心,就......”熊智宸用气声问着,却被杨靖儿一把捂住嘴,做出“嘘”的样子。 她竖起耳朵,确实听见了身后不远处皮鞋与水泥地碰撞的声音,熊智宸眼珠子瞪得溜圆,怎么会没听见? 只见他想也没想,拉起杨靖儿疾步向外走去,甚至到了格斗平台也没有一刻停留,径直走向了那条唯一没有探查过的通道。 说来奇怪,杨靖儿竟然在这里,似乎闻见了一阵沁人的樱花香味。 二人背靠着通道冰冷的墙壁,屏气凝神,纹风不动,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五木宽之的皮鞋声停在了平台中央,又缓缓移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杨靖儿咬着下唇,正与熊智宸对视,突然,平台上似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大。 “怎么办?看样子......我们是出不去了!”杨靖儿低声嘀咕,提心吊胆。 熊智宸抓着她的手,面不改色道:“别担心,有我在!” 杨靖儿似是吃了个定心丸,抿嘴点了点头,继续听着平台上的动静。 “少尉!武士集结完毕!”这声铿锵有力的声音,杨靖儿和熊智宸都听出来了,这是那些日本武士的指挥官。 “嗯!中佐在哪里?”五木宽之冰冷的嗓音,哪里会让人和平日里那个溜须拍马的五木君联系在一起。 “中佐正在三号视察!”士兵答。 五木点头,没有做声,而是一步、一步走向那些昂首挺立的武士,上下打量...... “听说,各位都是小测中的胜者,但是,中国有句古话,也适用于你们,人外有人,今日比武,就是你们证明自己的时候,能不能留在格斗台上,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 “嗨!” 武士个个儿声如洪钟,满目凶光。 “好!”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她响亮的鼓掌声。 杨靖儿眼前一亮,抓着熊智宸的胳膊:“是樱花,川岛樱花!” “川岛中佐,一切准备妥当,就等您一声令下,武道开始!”五木道 “好,在这儿的应该都知道,能留下的,必得是精英,所以......这个格斗台,有人活,就得有人死,”樱花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指挥官,开始吧!” “是!中佐!比武抽签决定,你们俩先抽!” 杨靖儿和熊智宸躲在那条通道,大概明白了他们秘密训练武士的手段,竟是如此残忍,这样一层层比试,活下来实属不易。 通道外,武士的摔打声,肌肉的碰撞声,绝望的求饶声,阵阵入耳...... 熊智宸垂目,看看手表,已经九点五十,靖儿如果再不回去,恐怕要穿帮了。 杨靖儿却在他身后嘟囔起来:“川岛樱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根本没有下过楼啊,难道......她也是从垃圾场进来的?” “靖儿,就这个情况,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熊智宸郑重其辞。 她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皱眉蹙眼:“不对,不可能是垃圾场,难道......” 似有一道光闪过杨靖儿的眼睛,她虽兴奋不已却依旧极力控制着音调:“对!樱花香味!智宸,这个通道你探查过吗?” 熊智宸不明所以,摇着头道:“还......还没来得及!” “走!”没等他说完,杨靖儿便拉着他,疾速走向通道深处...... 果然,这条路四壁铺满平整的大理石,而且越走越陡,明显的上坡路,片刻,他们便被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木质门板挡住了去路。 熊智宸撸起袖子,杨靖儿也在一侧,二人同时发力,可这木门仿佛被钢铁焊死了,怎么也推不动。 “难道是死路?”熊智宸道。 “不会的,”杨靖儿笃定,“一定有机关,我们找找!” 接着,二人在墙壁摸索寻找,连头顶也没有放过,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我是想错了......”杨靖儿怅然若失,沮丧地低下了脑袋,身体无力地向墙壁倒去。 这一倒,她的手肘恰好磕在一块大理石上,等等!她的眼皮霎时抬起,猛地转身,摸着这块大理石。 熊智宸察觉异样,站在她身侧:“怎么了?是不是有发现。” “智宸,”杨靖儿若有所思,“你看......这块大理石,好像松动了......” 说着,没等熊智宸回答,她用力将它按下,“吱......”那块门板徐徐打开。 二人相视而笑,手牵着手走了出去...... 果然,是樱花的房间,而那所谓的木质门板,就是那个她曾经怀疑过的衣柜,只是没想到,这条密道,竟然是通向地下城的...... “时间不早了,智宸!我必须现在下去,你怎么办?”杨靖儿些许担心。 熊智宸打开房间侧窗,看看窗外地形,转头眨眨一只眼:“飞檐走壁喽!” 杨靖儿撇嘴窃笑:“那你小心一点!” 说罢,拉开房门,鬼鬼祟祟地探着身子出去了....... 熊智宸见她安然无恙地下了楼,松了口气,腿一抬便跨上了窗户,正准备离开,突然......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呼了口气,已经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第242章 一坡未平,一波又起 川岛樱花的房间是典型的日式风格,木质结构,随处可见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樱花,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女子,竟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唯命是从的军官呢...... 熊智宸静静地站在地板中央,眼睛跟着身体缓缓挪动,将整个房间扫视一圈。 薄纱后的红木书柜站在屋子最里端的角落,无声无息,却有种力量,牵引着他的脚步...... 熊智宸一步步走过去,指尖滑动在整齐摆放的书目下。 想不到的是,这个书柜里,放得并不都是日文书,还有许多中文古典名著,甚至包含了不少英文典籍,看来......这个川岛樱花,的确不容小觑! 他躬身,目光落在了书柜下端的三个抽屉,伸出手,缓缓拉开,前两个都是些账册、文件,熊智宸并无过多留意,因为,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最后一层抽屉里,赫然躺着一把一式将佐手枪,是日军专门研制的适合高级军官佩挂的礼仪手枪,川岛樱花位居中佐,在这里藏把枪自然无可厚非。 在这三层抽屉的右侧,是个紧闭的小柜,并未上锁,熊智宸蹲下身子,眉宇间透着疑惑,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打开了这扇柜门。 晦暗的柜子里,是个精致的木雕盒子,开口处已被锁死,而这锁上的图案,正是樱花。 熊智宸的眉蹙得更紧了,因为这个木盒、这种锁头,他见过...... 犹记得新年过后,自己还不知道靖儿是鹏雁,她跟踪柴伯庸去玉井斋,确认了其中田朗野的身份,而自己溜进柴府书房,在书架上曾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木盒,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拿走那个木盒,难道......这和“渔翁计划”有关? 熊智宸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捧起木盒,谁能想到,就在这一瞬间,柜子里竟然出现机关,一支弩箭喷射而出,即便他身手敏捷躲避,还是没有完全躲开,弩箭正中他的右侧胸口靠近腋下的部位。 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声急促的警铃声...... 已经坐进发票窗口如释重负的杨靖儿听见警铃,猛地弹坐起来,瞪圆了双眼,楼下的员工纷纷冲向三楼,一时间,她六神无主,是智宸?还是思睿他们..... 她探着脖子,惊慌摆动的双眸望着楼梯处,恨不得立刻跟着冲上去,可理智告诉自己,要镇定。 熊智宸左手捂着胸口淌出的鲜血,汗珠瞬时渗出额头,沿着眉尾滚落下来,闷声喘着粗气,定了几秒,他咬牙起身,抱着木盒,一步跨上窗台,好在楼身的构造独特,窗户之间皆有凸出落脚的地方,待那些员工冲进房间,熊智宸已经跳到地面,溜向弄堂。 “啪!啪!”这些人冲着熊智宸开枪,只是枪法欠缺,并未打中他。 “干什么!”五木一把抓住开枪人的手,怒目圆睁,“快去追,他已经受伤了,给我抓活口!” “是!” 楼上的那两声枪响,似乎枪枪都打在了杨靖儿的心头,她一双探索、恐惧的目光,盯着楼梯口,屏息凝视,手心淌出的冷汗就那么死死攥着。 突然,楼上急促的脚步“踏!踏!踏......” 杨靖儿霎时直起腰身,这些带枪的“员工”没有一刻停留,径直冲出门外,拐进了隔壁的弄堂,她稍微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应该是逃了...... “各位各位,不要意思,今天影业突发状况,暂停营业,大伙可以去售票口退钱,为表歉意,每人多退一半票价,请谅解,请谅解啊!”五木宽之送楼上下来,又是一副阿谀谄媚的样子。 杨靖儿冷眼看着他表演...... 来观影的顾客虽埋天怨地,可有多余的钱拿,也都没多说什么,片刻,影院恢复空荡...... “五木君,这......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杨靖儿见五木宽之走来,故作惊恐失色道。 五木满脸愁容:“少夫人,让您受惊了,哎......不知哪来的毛贼,敢来这儿偷东西。” “啊?”杨靖儿双手轻捂着嘴巴,“那......那你们樱花老板没......没事吧?” 她故意这么问着,五木却摆摆手:“奥......没......没什么事,也就跟您一样,吓得不轻。” “那真是万幸,不过,这贼呢?抓住了吗?”杨靖儿试探着。 五木摇摇头:“让他跑了,不过您放心,这个贼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我们派出的人多,估计能抓着。” 杨靖儿一听,瞳孔震动,嘴角抽搐,心脏似乎骤停几秒,紧张地眨巴眨巴眼:“受伤了......嗬......能......能抓着......能抓着就好!” “少夫人,对不起了,今天......就不营业了,要不......您给少当家的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您?或者......我送你您回去,以表歉意,您看......可以吗?”五木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还以为是被吓丢了魂儿。 杨靖儿猛地晃过神来,挤出一丝假笑:“那倒不用,这大白天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也没几条街,五木君还是办正事二,去抓人吧,别让贼给跑了!”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话说得没有一点儿结巴,连她自己都佩服。 五木宽之点头致礼:“少夫人果然知书明理,我替樱花老板多谢您的理解了!” 杨靖儿与之告别后,转身离开,看似......闲庭信步。 等待余光扫见他带着手下进入弄堂后,杨靖儿的脚步立刻加快,甚至都跑了起来,直奔美乐斯...... 错综复杂的弄堂里,熊智宸疾跑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走路也变得蹒跚,弩箭虽没有伤到要害,可不停淌出的鲜血已经让他出现无力、眩晕的感觉,连嘴唇也苍白无比...... 身后紧追不舍的日本人顺着他留下的血迹,很快就追了上来。 熊智宸随手拽走一件居民晾晒的衣物,堵在伤口处,防止血液滴落,可虚脱的身体,几乎让他无法支撑着前行。 就这样,他踉踉跄跄地一股脑走着,咬紧的牙关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连自己也不知道拐向了哪里,突然一头撞在了一个男子身上,他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看清面前是何人?可朦胧的眼睛似乎怎么眨也无济于事,直至眼前一片漆黑,晕倒在他身上。 只是听见耳畔传来几声呼喊:“少当家?少当家的?您这是怎么了?......” 第243章 我不认识他 上午的美乐斯不营业,石头却在舞厅中央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一旁已经从地下城回来的思睿与安桐,如坐针毡,看他们敛容屏气的模样,就知道有多担心。 “少夫人!” 美乐斯的门卫打招呼的声音还荡在耳畔,杨靖儿人已经冲了进来,三人见状,一齐迎了上来。 “智宸呢?他回来没有啊?”她瞠圆的双眸殷切地想要得到期盼的答案。 思睿困惑,看着她满头大汗,甚至已经流向了颈处,猜到了大概,试探着问:“智宸......不是和你一路吗?他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话一出,杨靖儿定在原地,呼气的一瞬间,双腿酸软无力,若不是思睿几人扶着,她差点就瘫坐在地了...... “靖儿!到底怎么了?智宸呢?”安桐焦急着问。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急速眨动双眼控制眼中无措的泪水,此刻,她绝对不能慌。 “石头,动用熊家帮所有兄弟,在富士影业附近的弄堂里搜索少当家的踪迹,切记!要秘密寻找,别大张旗鼓,还有,”她的泪终究爬出了眼眶,“智宸受伤了,也许会藏在民房里,所以......你们查得时候,废弃民宅也别放过!” “什么?少当家的受伤了?”石头嗓门儿吊了起来。 思睿与安桐大吃一惊,随即道:“石头!照少夫人说得去做,别耽误时间了!” 听了思睿的话,石头应声而去。 杨靖儿一把呼掉脸上的泪痕,就要转身,准备一同去找,却被思睿一把捉住。 “靖儿!你干什么?” “我要去找他!” 思睿深呼吸:“你不能去!富士影业附近都有日本人的眼线,他们大多都见过你,你去了......不是惹人怀疑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智宸现在下落不明,他伤得重不重我也不知道,难道要我什么也不做吗......”杨靖儿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些许哭腔。 “靖儿,你冷静一点......”安桐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思睿的话在理,若你去再有个不测,不是适得其反嘛!” 杨靖儿的心渐渐镇静...... “是啊靖儿,我先出去探探风,你和桐桐在这里等,说不定智宸马上就回来了!”思睿趁热打铁。 安桐微微点头,示意思睿先离开,自己扶着杨靖儿坐在椅子上,始终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人常叹: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今天短短几个小时,对于杨靖儿来说却度秒如年,她甚至不敢呼吸,不敢乱想。 石头带着弟兄们分头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弄堂,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石头哥,你看!” 石头应声跑过去,地面上......是还未全干的血迹:“一定是少当家的,走!沿着这条血迹找!” 而另一头,思睿在富士影业门前的咖啡厅里,看似随意品着咖啡,实则在观察影院的动静,看着那些伪装成员工的士兵进进出出,他断定......五木宽之还没有抓到智宸。 美乐斯里,乐姐端来饭菜,看了看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杨靖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少夫人,您......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 杨靖儿瞳孔微动,缓缓抬起眼眸望向墙上的钟表,时针马上指向两点了,门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突然起身,差点碰掉了乐姐手中的饭菜:“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干等了,我要去找他!” 安桐忙伸出手要阻止,却扑了个空,无奈快步追去。 刚走到门口,恰好迎上了回来的石头与思睿。 杨靖儿伸直了脖子,目光越过他俩,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的,确实来来往往的冷漠过客,她的星眸霎时黯然失色。 “白大哥......智宸呢?”她声音低沉,眼眶里满是泪水,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了,可挡不住那无助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来,”思睿轻手扶着她,“我们进去说。” 几人坐定,石头开了口:“我和弟兄们已经找遍了富士影业附近所有的弄堂和废弃民宅,都没有少当家的踪影,他的血迹也是在路口突然消失的!” “血迹?血迹附近......都仔细找过了?”杨靖儿问着。 “找过了,都没有。”石头答。 思睿见杨靖儿故作坚强的样子,安慰道:“血迹突然消失,说明......他找到了应对之策,或者止住了血,而且......就我在影院门前观察的情况来看,他们并没有抓到智宸,既然他们也找不到他,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智宸他肯定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靖儿,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杨靖儿点点头,可眼底的担心,并未减少分毫。 “少夫人,门外有位名叫薛子的人,说有事想见您。”就在此时,门卫进来对杨靖儿说。 “薛子?”杨靖儿紧皱眉头回想着,晃了晃头痛欲裂的脑袋道,“我不认识他,让他离开!” 此时的杨靖儿,满脑子都是熊智宸的安危,根本想不起来这个薛子是谁。 “薛子?他来做什么?”石头道。 “你认识?”思睿问。 石头点头:“说来,少夫人也认识,只是时间久了,可能忘记了!之前政府码头还在林海手里,薛子被林海收买,在船上动了手脚,差点毁了码头,少当家的要剁了他的手,还是少夫人放话,留了他一条小命,将他放走了。” 杨靖儿醍醐灌顶,虽然想了起来,但是也没什么心情见他。 门卫得令后,点头走向门口,还没出去就被思睿叫住了:“等等!让他进来吧!这个人消失了这么久突然出现,我到想听听他找靖儿有什么事。” “是。” 片刻,薛子弓着身子,从门口挪了进来,见着杨靖儿,掩不住的激动,立即跑了过来:“少夫人!我......” 他刚要开口,又缩了回去,看看思睿,又瞧瞧安桐......似乎对他们有些许戒备之心。 杨靖儿抬眸,看出他的担心,挤出一抹微笑:“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薛子这才放下心,急切道:“少夫人,少当家在我那里,他受了重伤,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杨靖儿、思睿、石头、安桐几乎同时起身,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第244章 这个时候,你不能乱 薛子长话短说:“自从离开码头,我就在小弄堂里卖阳春面,上午出门买食材,没几步就撞上了少当家的,看他满身是血,又有人在追,无奈之下,我就把他领回了家,和家主婆给他止了血,可那些追捕的人一直在弄堂里晃荡,实在没有机会出来,终于等他们走了,这就赶紧来找少夫人您了!” “智宸现在怎么样?”思睿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心急火燎着问。 薛子面有难色:“血是止住了,可子弹还在里面,少当家的也一直昏迷不醒......” “薛子!走!带我去找他!”杨靖儿等不及了,含着泪就要走。 “等等,”思睿面色冷峻,也只有他能在此刻保持冷静了,“薛子,你家在哪?” “步高里135弄13号!” “好,石头,你开车带靖儿先过去,智宸受了重伤,不宜挪动,我和安桐去找医生,一会儿在薛子家会合!”思睿慎重其事。 几人相视点头,各自忙碌...... 午后,人们大多在家中休憩,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更别说弄堂里了。 熊家的车疾驰而来,停在135弄,杨靖儿还未等车停稳,就开门跳下了车,薛子和石头紧随其后。 即便两条腿已经在急速行走了,可她还是觉得这条弄堂无比漫长...... “少夫人!到了!”薛子突然停下脚步道。 杨靖儿顿了顿,咽着口水,深深吸入一口气,木木地跟在薛子身后...... 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可是房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的眼泪还是没止住地涌出了眼眶,双脚也变得麻木。 眼前,熊智宸静静地躺在昏暗、狭小的窄床上,胸前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没了原本的颜色,垂向一边的脑袋看上去也没有一丝力气,憔悴的面容苍白如纸,紧闭的双眸更是一动不动。 杨靖儿双手捂着嘴,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迈开了腿,大步跑到床前,许是这小床太低,杨靖儿“噗通”跪了下来,紧紧攥住他的手:“智宸......智......宸,你......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靖儿......杨靖儿......” 听得出来,她在让自己镇静,即使马上要到失控的边缘...... 也许,这是唯一一次,她害怕,这个男人......会永远离开她的生命...... 而熊智宸,似乎沉入冗长的梦魇,躺在枕边,听不见任何声音。 “智宸.......”杨靖儿轻声呼唤,泪水决堤,可她......并没有让自己崩溃,也许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她坚信,他会回来...... “石头,带几个兄弟在门前留意,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汇报!”杨靖儿始终捧着智宸的温热的手。 “是,少夫人!” “还有薛子,你去弄堂口......等白会长领着医生过来,马上带到这儿。” “好的少夫人!” 一时间,房间里没了别人,只剩靖儿与智宸...... 杨靖儿用手背,擦掉脸颊上的道道泪痕,撑着床边,艰难的起身,酸痛的双膝并未让她的眉间有一丝蹙动。 她轻坐床边,就这么静静凝视着曾经总是嬉皮笑脸的熊智宸,在此刻,没有半点生机,她,心如刀剐。 “智宸,”杨靖儿闭眼深呼吸,平心定气,优柔的眼眸脉脉含情,“你知道吗?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知道这是你的伪装,你的责任,其实,你比谁都英勇无畏......当我知道你是飓风的时候,我虽然惊讶,但更多的是激动,因为他可是我的偶像!嗬......” 她含着泪,苦笑出了声音,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谁会伤着你,更没有想过......没想过你会这样躺在我面前......” 杨靖儿咬着牙关,忍着啜泣:“你还记得我讲过白头雕的故事吗?熊智宸......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撑不住了想要离开,可以!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此刻,熊智宸紧闭的双眸里,眼球分明有一丝颤动。 杨靖儿猛地起身:“智宸?智宸!你听到我说话了对不对,智宸......” 可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她的眼睛......顷刻间黯然无光...... “诶诶诶!慢点儿慢点儿!我说白会长,有什么事儿您不能直说嘛!我好歹也是名正儿八经的医生,啧......哎......您这样动手动脚也太不绅士了吧!啧!诶诶,轻一点儿......”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洪恩医院的秦医生,他正被思睿和薛子推搡着进入了房间。 杨靖儿急忙走近,露出一抹笑:“秦医生,你终于来啦!”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仰望着他,眼里有了光芒。 “少夫人?怎么又是你,你说说你们干得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秦医生正疑惑杨靖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牢骚抱怨时,话说了一半儿,眼睛已经越过她,看到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熊智宸,“这又是怎么了呀?” 虽然口上抱怨,秦医生的脸却严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拿出药箱中的工具,正色庄容地开始为他检查身体...... 几人站在一侧,一声不吭,生怕打扰到他,杨靖儿更是紧咬着食指关节,眼睛都不敢眨。 “少当家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拖到了现在?”秦医生疾言厉色,显然是为他们对生命的不负责任而愤怒。 杨靖儿急得说不出话来...... “事出有因,实在没有办法,秦医生,智宸的伤......怎么样了?”思睿试探着。 “怎么样?流了这么多血,能好到哪儿去?哎......”秦医生哀叹一口气,用郑重严肃地面向杨靖儿,“眼下最重要的,还先把子弹取出来再说,少夫人,您上回和我给安桐小姐取过子弹,这次......你再做我的助手吧!” “我......我......”杨靖儿瞪圆了眼,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因为她不敢,她害怕...... “啧!哎呀!发什么愣呢!时间就是生命呀少夫人!难道您想看着少当家的失血过多,不治而死吗?”秦医生焦急万分。 杨靖儿颤动着脑袋:“不......不是......” “靖儿!”安桐缓步走近,握着她的手,“我们都相信你,包括智宸,这个时候......你不能乱,懂么?” 此刻的安桐更像是南京时的教官,鼓励着她,不能退缩。 杨靖儿深呼吸,渐渐平静,转头盯着秦医生道:“好,我们开始吧!” 那眼神,坚定不移...... 第245章 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思睿几人将床搬到房间中央,便在外屋候着…… 杨靖儿与秦医生戴上医用手套,口罩下,是她紧紧咬着下唇的牙齿。 秦医生抬起眼皮,看着她饱含泪水的眼睛,低沉着嗓音道:“少夫人,对于我来说,病床上……没有男人、女人之分,更没有好人、坏人之分,但我知道,您和少当家的是好人,必会有好报,所以,我会尽全力救他,也请您……全力帮助我。” 杨靖儿看着他目光如炬,吸回了眼中的泪,用力点头:“谢谢你,秦医生,我们开始吧!” “好!庆幸的是,你们没把弩箭拔出来,否则,少当家的根本撑不到现在。”秦医生道。 杨靖儿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这个位置接近腋下,我不确定有没有伤到动脉,所以,我拔箭的时候,你要用足量的纱布堵住伤口!” 秦医生紧锁的眉头令杨靖儿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没再多问,只是木木地点头。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简直每一秒都不能放松…… “少夫人,我要拔了,你准备好!”秦医生道。 杨靖儿将一整盘纱布放在离伤口最近的地方,整个人从脚底蹿上一丝紧张,直到每一根发丝,似乎心脏都要骤停了。 她呼着气,极力控制着:“好了,我准备好了……” 秦医生的手缓缓握紧弩箭尾端,眉间的“川”字叠落在一起,看得出来……他的紧张一点儿也不亚于杨靖儿…… “三!二!一!” 口令结束,秦医生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拔出了弩箭,杨靖儿随即将纱布按压在他伤口…… “嗯——啊——”许是拔箭牵动着熊智宸的痛觉,他猛的抬头,哼出闷声,一瞬间后,又无力倒下。 “智宸!智宸!”杨靖儿呼唤着着他,可没有一点作用。 秦医生长长呼了口气:“呼——没有打量血液喷涌,少夫人,看来……没伤着动脉,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杨靖儿听话地后退,看着满手还有一丝温热的鲜血,又望向熊智宸苍白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决堤…… 可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害怕影响到秦医生治疗,只是一颗颗泪珠不间断地涌出,滴落,涌出,滴落…… 不知过了多久,秦医生粘上最后一块胶布,用手肘擦擦额头的汗水,这才抬眼……看见了泪流满面的杨靖儿。 “放心吧!少当家的命……丢不了!”秦医生收拾医用工具,看似随意地说着,希望这样能让她的心别再那样沉重。 杨靖儿没有动,更没有大哭,只是摘掉口罩,齿间道出两个字“谢谢!”,无比真诚。 秦医生没有抬头看她:“哎……我是挣你们钱的,不需要谈谢,如果非要谢呢……就多给点儿!” 说着,还搓动手指,眯起双眼,总算逗得杨靖儿一笑…… “那是一定的!”杨靖儿道。 秦医生的笑渐渐收拢,与杨靖儿四目相对,变得像刚刚手术时的严肃模样:“少夫人,我知道……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人,我秦某人佩服之至,但还是要劝您一句,刀枪无眼,不是每一次……都能侥幸逃脱,您要知道,生命……是最重要的!” 杨靖儿嘴角微扬:“秦医生,活着的确很重要,但是在这个命如草芥的世道,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呵呵呵……”秦医生苦笑着,“所以……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你们……是时代的先行者!” “不!”杨靖儿依旧面带微笑,“你不普通,你救了我们,不止一次……谢谢,真心的!” 二人相视微笑,有些话不必说明便已了然于胸,就好像秦医生,表面贪小便宜,实则正直善良,表面指责他们不爱惜生命,实则佩服他们忠于信仰…… (情报局) “啪!”思楠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什么?跟丢了!那么大的两个活人,你说你跟丢了?” 伪装成车夫的手下缩肩低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说!到底怎么回事?”思楠声如洪钟,令人不寒而栗。 手下咽了咽口水,吭吭吧吧道:“一大早,白……白会长就……就接了安桐去了碧水轩挑选首饰,大概……大概选了十分钟?就出来开车走了!我继续跟着,但……但他们一直开,一直开,虽然开得不快,可就是不停,足足开了两个多时辰,我……我实在……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擦汗的功夫,车就……就不见了……” “废物!”思楠目露凶光。 手下头更低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说来也奇怪,这白会长和安桐大清早也没吃早餐,竟然是去买首饰,还带着遮阳礼帽,一大早,哪儿来的太阳啊!” “买首饰?嗬!”思楠冷笑,“你怕是不知道,碧水轩……可是白家的产业,戴上遮阳礼帽,不过是让你看不清脸罢了!” “看不清脸?”手下疑惑。 “你被人耍了!追了一上午,根本就不是他俩!愚蠢!”思楠有些气急败坏! “呦!这是怎么啦?什么事惹着你了?这么大动干戈!”门口进来的柴伯庸满脸问号。 见思楠怒火中烧不愿说话,便将矛头对准那手下:“你来说!什么事没办好?政府培养你,就是让你在这儿充饭桶的吗?” 手下瞥了眼思楠,默不作声…… 熊智宸挑眉,大概明白了她在做什么秘密的事:“不说是吧?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不敢呀柴科长,只是……只……” “你先下去吧!”思楠没等他说完,便命令道。 手下也似乎如释重负,对他俩敬礼后,便匆匆出了门,生怕柴伯庸叫住他究根问底。 柴伯庸椅坐桌边,阴阳怪气道:“思楠,虽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可毕竟我还是你的上司,有什么重要行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擅自决定,万一出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上哪救你!” 思楠挑眉,迎上他的目光:“怎么?升职坐了调查科科长,就是不一样了,行!下次行动,一定汇报,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柴……科长!” “嗐!我这不是新官上任嘛!你就别挖苦我了,”柴伯庸见思楠变了脸色,忙谄媚起来,“行动的事,当然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恐怕整个情报局都不敢说个不字,包括我!” 能让他变脸这么快的,恐怕……只有思楠了…… 第246章 她已经猜到了 柴伯庸扬着下巴,瞄了眼正在办公的思楠冷傲的脸颊,假意随口问道:“思楠......听说你在调查安桐啊?” 思楠猛地抬头,随即歪嘴冷笑一声:“嗬!柴科长真是神通广大,连我都被你安插了眼线?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多余问我。” “哪儿的话?我们都快成夫妻了,自然要坦诚相待。”柴伯庸道。 思楠抿嘴,鼻息未定,也懒得再说他。 “怎么样?有查到什么吗?”柴伯庸继续追问着。 “没有!” 思楠如此干脆的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柴伯庸歪头,若有所思道:“如今安桐和你哥在一起,已经快人尽皆知了,你......真要查这个未来嫂子呀?” 思楠没有抬头,却撩起眼皮,横眉怒目地死死盯着他:“他们在不在一起,与我无关,我没有哥哥,更没有什么嫂子,以后,别再我面前说这种话!”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 柴伯庸见她这副模样,谄笑的嘴角凝固在脸上,思楠这般假装坚强、故作冷漠的样子,他看了......心头总是紧紧的。 “嗯......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柴伯庸转移着话题,眼里透着几许期待。 思楠握着钢笔的手定了定,瞳孔慢慢左右摇摆,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柴伯庸见她久久没有回话,不想为难她,便说:“算了,你要是没时间,就下回吧!反正......” “吃什么?”思楠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柴伯庸僵硬地停在刚刚的动作上,看看正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思楠,结巴道:“吃......你想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好!晚上去你家吃饭!”说罢,继续低头忙正事。 “行!好嘞!”柴伯庸显然没想到思楠会如此爽快,脚步轻盈地出了办公室的门。 思楠的脑袋随着关门声缓缓抬起,脸上没有任何涟漪,像是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熊府) 夜如同一片淡紫色的花瓣,又如墨色的轻纱,不知不觉遮掩了远远近近的一切,熊府的庭院噤若寒蝉,仿佛能听到天边那一轮明月破云而上的声音。 手术过后的熊智宸,被他们秘密带回了家,杨靖儿正坐在床边,为他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盖紧身上的棉被...... “少夫人!白少爷和安桐小姐还在楼下等您,似乎有话要说,少当家的......就先让我和小红伺候着吧!”石头躬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试探着。 杨靖儿缓缓起身,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熊智宸,深深吸入一口气,想来......自己也有很多话要与他们商量:“好,石头,你们小心观察,有什么事叫我。” 石头和小红应声点头答应。 说罢,她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走几步又回头看看,不舍地向楼下走去。 “靖儿,智宸怎么样了?”思睿还没等杨靖儿走下楼梯,便迎上来满眼担心着问。 杨靖儿挤出一丝苦笑,有气无力道:“他......现在还没有醒......” 安桐听了,上前安慰着:“没关系靖儿,秦医生不是说了嘛,智宸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昏迷是一时的,你也别太担心。” 杨靖儿点了点头,三人移步坐在主厅的沙发上。 “靖儿,智宸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你们俩去的平台到底看到了什么?”思睿严肃起来,问道。 “平台的七条通道,除了入口、通向下一平台的出口,还有实验室,就剩下四条,其中有一条通往军火库!”杨靖儿回忆着。 “军火库?看来......真是被智宸说中了!”安桐道。 杨靖儿点头:“而且,这个军火库非常大,我站在高处都望不到边,所以里面的东西,足以把整个上海夷为平地。” 安桐与思睿同样吃惊,瞪圆了双眼...... “在我准备出来的时候,碰上了五木宽之,情急之下和智宸躲进了另一条通道,”杨靖儿继续回忆,“紧接着,川岛樱花也来了,还有......你们那边的武士!” “的确!”思睿豁然开朗,“我和桐桐在调查时,指挥官突然集结,带着武士进入你们的平台,以至于我们很容易就得手了,我们还担心是不是发现你们了?” 杨靖儿摇头:“不,他们是去比武的!在那个我们以为已经废弃的格斗台上!” “比武?为什么又要比武?”安桐大惑不解。 “每天下午的比武只是初选,今天上午是所有在初选中胜利的武士再次比赛!”杨靖儿答。 “原来如此,可他们都在平台比武,你们从通道里是怎么出去的?”思睿问。 “我们待的通道恰好通向川岛樱花的那间屋子,就是那个衣柜,所以我就趁人不注意,溜回了售票窗口,智宸......智宸说他要从窗户溜走,我......我就没有过多担心,谁知道......”杨靖儿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的意思是他在逃跑途中受了伤?” “我不知道,但看样子大概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引起警报声!”杨靖儿道。 安桐拿出木盒,叹了口气:“应该......是因为这个吧!” 思睿不明就里,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桐桐你从哪儿得的?” 杨靖儿却眉头紧皱,一把接过木盒,瞠目结舌,因为,这个盒子......她见过,在柴伯庸的书房! “大伙都忙活着智宸的伤,临走时薛子给我的,说他见到智宸的时候,他就抱着这个盒子......”安桐解释着,与杨靖儿相视一眼,不言而喻。 “这就说通了,智宸一定是在樱花房间拿这个盒子才中的机关!”思睿恍然大悟,“可这里......究竟是什么呢?” 杨靖儿轻轻摸着锁头上的樱花,咬起了后槽牙,突然起身,吓了思睿和安桐一跳。 只见她径直走向楼梯处的铜制摆设,用力举起...... “靖儿,你要做什么?” “啪!”没等思睿的话说完,木盒的锁头已经掉落在地上。 安桐和思睿对视一眼,忙快步上前,走到她身侧...... 杨靖儿深呼吸,咽了咽口水,将木盒......缓缓打开,旁边的两人也屏息凝视着。 这个精致盒子的内里,是由上等红色绒布铺制而成,却......只有绒布,整个盒子里,空空如也! “怎么什么都没有?”安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思议道。 杨靖儿却面无波澜,似乎......早就猜到了...... 第247章 夫妻间要坦诚相待 思睿看着此刻目光冰冷的杨靖儿,道:“你……早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才砸开的,对不对?” 杨靖的双睫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抬起:“我不知道,只是……猜到了……” 熊家的主厅,仿佛空气都凝成了冰…… “桐桐,我大概知道,川岛樱花为什么要放你离开了……”杨靖儿沉着嗓子。 安桐看着她的眼眸也明白了:“她就是为了引飓……引人去偷这个盒子?” 好在安桐没有说出“飓风”的代号。 杨靖儿深深吸入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是我们小看她了,她知道的……远远比我们了解的还要多!” 思睿虽有些迷惑,却也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川岛樱花故意放个盒子,引你们去拿,然后触动机关,这样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抓到你们了?” 安桐与靖儿点了点头。 “可她凭什么以为来者会去偷那个盒子?”思睿不解。 杨靖儿抿嘴,齿间蹦出四个字“渔翁计划!” 三人相视而立许久。 杨靖儿叹了口气,缓缓移步至沙发:“她这么做,成功了便能一举抓住他们的心头大患,没成功,也知道了这个计划已经泄露……不论怎样,于她而言,都是好事!” “接下来,我们要调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安桐无奈。 “眼下,我们还是各司其职,避避风头,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智宸……就对外称他出门谈生意了,码头交给我,石头和乐姐打理美乐斯,靖儿……为免怀疑,发影票还剩两天,你这两天,还得去!”思睿道。 杨靖儿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面向他俩:“对了,你们在那边的通道里有什么发现?” 思睿和安桐对视一眼,似乎……难以启齿…… 安桐更是喘起了粗气,义愤填膺的样子…… “那里到底……有什么?”杨靖儿看出端倪,小声试探…… “呼——”思睿呼了口气,“除去出入口,剩下的五个通道,其中三个供武士们休息、进餐、和洗漱……剩下的两个……剩下的两个……” 思睿低头,怎么也说不下去…… “剩下的两个怎么了?有什么你说呀!”杨靖儿显然有些焦急了。 安桐喘息未定,开了口:“剩下的两个,都是……都是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 杨靖儿眉毛抽搐,听明白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眨动,嗓子里不自觉喘息,定了定,又冷冷地问道:“是我们的同胞?还是日本人?” 安桐垂首,不与她直视,思睿也愤恨地将脑袋转向一边…… 这无声的答案,最为痛心,杨靖儿双手将沙发垫紧紧攥在手心,咬牙切齿,许久才说出:“这一群畜生!强盗!” “靖儿!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和桐桐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场面,简直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将她们放出来,可我们不能,就像你说的,这个地下城里有太多秘密,如果我们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范,以后受苦的……是更多的人民百姓!”思睿语重心诚道。 杨靖儿咽掉眼中的泪,迎着思睿担心的目光:“我懂,你们放心……眼下,我不会冲动的。” 也许经过了一次次的磨难,杨靖儿的性子也渐渐沉稳,虽然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如刀绞,对日本人恨之入骨,但她已经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 思睿和安桐面带欣慰,与她相对微笑…… (柴府) 入夜后的柴府今日灯火通明,许是思楠来了的缘故吧! “来,思楠,快坐吧!我请了你最爱吃的那家西餐厅的厨师来给你做饭,怎么样?贴心吧!”柴伯庸有些阿谀谄媚。 思楠抿嘴假笑,坐到沙发上,环顾四周。 “你知道吗?今天你来吃饭我真的很高兴!”柴伯庸继续说着,看他难得清澈的眸子里,倒满是真诚。 思楠颔首低眉,又抬头道:“现在时间还早,晚餐也没有做好,我们不能就干坐在这里聊天吧?” “呵呵呵——”柴伯庸尴尬地挠挠头,一脸坏笑道,“我……你……你想干些什么呢?” 思楠转过头,给他一个翻上天的白眼:“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可以看看书、读读报纸!” “哦哦!可以……呵呵……当然可以啦!”柴伯庸龇牙苦笑起来,“走!我带你去书房!” 思楠竟然微笑起来,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只是这个笑没有一丝温度,更像是……计谋得逞时的诡秘笑容。 “吱——”书房的门缓缓而开…… “喏,书、报,应有尽有,你也来过,就自己翻着看吧!”柴伯庸随意道。 思楠缓缓来到书架旁,纤细修长的食指看似开始探索一本心仪的书,嘴里还慢条斯理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柴伯庸并未察觉什么不妥,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舒舒服服陷了进去满不在乎道:“行,你随便……千万别跟我客气!” 思楠并未回身,只是眼睛斜着瞟向他,随手打开一本书,低头看起来…… 从柴伯庸的角度看,思楠的确读得认真,而事实却是,思楠正一动不动,转动眼珠子,寻找书架上的异常…… 果然,顶端的木盒总是抓着她的眼睛,上回来……她就注意到了…… 她面无表情,陷入沉思,随后眼睛一转,将手中的书籍放回原处,回头见柴伯庸正全神贯注读着报纸! 思楠点起脚尖,手掌一挥,“啪!”木盒跌落在地,她忙双手捂着耳朵,故作惊吓! 柴伯庸应声起立,看看地上完好无缺的盒子,径直走来…… 思楠本以为他会宝贝这个盒子,没成想,他却没有一丝停留地走在自己身边,不安道:“没事儿吧?啊?思楠,有没有砸到?” “没……没事……”思楠挣脱他的手,不去看他,也许……这个反应,是她没有想到的。 “好,没事儿就好……” 说罢,柴伯庸将木盒拿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正要物归原处,思楠开了口:“这里是什么?让你这么捧至高处啊?” 柴伯庸的脸僵硬一秒,随即笑道:“这里呀,没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待吗?这……”思楠故意这么说。 柴伯庸高举地手顿在那里,与思楠四目相对,这双眼,他怎么……也读不明白…… 第248章 璧人 思楠目光如炬,就那样盯着柴伯庸停顿的手…… “嗐!这盒子里就是些房契、票据!”柴伯庸轻松道,“不信,我这就打开给你看!” 说着,便佯装去找书柜前寻找钥匙,上下翻动抽屉…… 思楠双手抱在胸前,轻倚着书架,微微歪头,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咦?钥匙呢?我记着放在这里了呀……怎么没有了呢?难道是我记错了?”柴伯庸满脸的疑惑,头都要钻进抽屉里了。 “呵!”思楠低眉冷笑,也许,她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 “少爷,晚餐好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和白小姐移步去楼下吃饭了?”就在这时,管家出现在书房门前,柔声说着。 柴伯庸的双眼顷刻间有了光芒,将木盒放在桌上:“饭好了?来,思楠,咱们先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可影响口感,这个盒子,等我找到钥匙,就立刻打开给你看,好不好?” 思楠心想,碰落木盒本就是为了试探他,若是再咄咄逼人,怕是会被他看出端倪…… 她粲然一笑:“好吧!那……我们就先去吃晚餐!” 柴伯庸似是如释重负,轻扶着她的胳膊,与她一同下楼,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思楠的异常,只是他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让思楠……什么也查不到…… 二人相对而立,共享烛光晚餐,虽然……各自怀有心事,但表面上……还算是两个脉脉含情的璧人…… (富士影业) 清晨,城市渐渐苏醒,为免怀疑,杨靖儿早早地来到影院,奇怪……今天的员工,似乎少了一大半儿…… 杨靖儿虽有些迷惑,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的专属发票窗口上。 不知何时,五木宽之双手微握在腹部,出现在她的窗口旁边,躬着身子…… 只是杨靖儿整理票据,并未察觉…… “呵呵呵……少夫人,这么早啊?”五木谄媚一笑,故作无奈道,“不是跟您说过,早晨售票时间晚,您不必来得这样早,这让晚上班的员工们,情何以堪啊?” 杨靖儿听着这话,满脸微笑,落落大方道:“五木君,我早起习惯了,每天都是这个时间来,你……还没习惯啊?” “对对,是我多嘴了,呵呵呵……” 杨靖儿突然挑眉,好奇地凑近道:“诶?五木君,昨天的贼抓到了吗?” 似有一抹失落划过他的眼眸:“哎!让他给跑了!就差一点,不过……他应该伤得不轻,说不定已经死了呢!” 五木越说,牙关咬得越紧, 杨靖儿些许轻蔑地看了看他,表情停顿,又冷笑一声:“嗬!那……还真是太好了呢!” “您就放宽心吧,影院加强了防备,他要是有命再来,我让他插翅也难飞!”五木宽之继续说着。 杨靖儿的双眸却有道亮光一闪而过:“加强防备?什么防备啊,我还真好奇!” 五木听她这么说,笑脸僵硬在脸上几秒,随即又客客气气道:“这个实属机密,少夫人……就不必知道了,不过您的安全我五木宽之一定保证!” 杨靖儿见此,也不便多说什么,弯弯眉眼道:“好吧,那就多谢五木君了!” “哪里的话,您可是熊家少夫人,别太抬举我了!”五木道。 杨靖儿继续低头整理票据,懒得去搭这曲意逢迎的话…… “经理,老板叫您上去一趟。”一员工道。 杨靖儿的手停顿一下,撩起眼皮看看他。 五木的脸霎时紧张了起来,但好像……更多的是惧怕,许久才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杨靖儿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畏畏缩缩上了楼。不禁双手撑着下巴,望向空荡荡的楼梯口…… 这样畏首畏脑的五木宽之,她还是头一次见,楼上的川岛樱花,究竟有什么手段,能让他如此害怕? “嗵!”五木刚一进去,就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大腿之上,头也不敢抬,“中佐!” 屏风后的川岛樱花,慵懒舒服地靠在矮桌上,手指轻你捻茶杯,似乎并没有准备开口说话。 五木跪在那儿,纹丝不动,是不是抬眼瞟一瞟她,又缩着低下头,颤抖的身子令他心跳加速,咽了咽口水道:“人……人……还是没有抓到,不过您放心,今天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应该……应该……” “加派人手?”川岛樱花开口打断了他,“人都已经跑了,上海那么大,你上哪里去找?” “我……我……”五木慌乱无措,樱花此刻的棉里藏刀最是令人不寒而栗。 她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食指“哒!哒!”敲动桌面,五木的汗珠也随之滚落下来…… “五木君……不必紧张,偷走木盒的人本就什么也没得到,还受了伤!于我们而言,是好事儿啊!”樱花竟面带笑容,慢条斯理道。 五木畏缩地抬起头,苦笑着龇牙道:“是,是好事……是好事……” 樱花的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收缩,直至整张脸都阴冷无比,嗓音也沉了下来:“五木君……我们的人日日巡逻把守,这个贼……是怎么进来的?” 五木猛的低下头:“他……他……我们的人都在楼梯口,估计……估……估计是从……从窗户口进来的……这次……这次我们已经加强了防卫,量他也没有办法再进来!” 樱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他这么跪着,过了许久,才开了口:“行了!你起来吧!” 五木宽之并不敢动弹……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处理箭伤的人……”樱花道。 五木醍醐灌顶:“是!我这就去,多谢中佐提点!” 说罢,便要匆匆出门,却被川岛樱花叫住了。 “等一下,把在外搜寻的人都叫回来,你自己乔装前去各大医院、诊所打听,别打草惊蛇了!” “嗨!”五木铿锵有力地回答。 “还有,有关昨天的事,别告诉杨靖儿!” 五木疑惑不解,却也不敢有何反驳,只是点头答应后,下了楼…… 杨靖儿坐在窗口,见“员工”陆陆续续回来,迷惑不解,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不找了? 而随之消失的五木宽之,也令她摸不着头脑…… 第249章 实在的东西表诚意 窗外,夕阳正浓,整个周遭似乎为了迎接夜的到来,渐渐变慢。 唯有杨靖儿健步如飞,火急火燎地跑上二楼,见熊智宸如往常一样静静躺在床边,眼里期待的光也随之暗淡…… “少夫人,你这么早就回来啦?”小红正端着一盆清水,见着她,问道。 “智宸……”杨靖儿一步步走到床边,“一直都没有醒来吗?” 小红放下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估计是失血过多,才导致的吧?” 杨靖儿没再多说,柔软的目光落在他憔悴的双颊,又把毛巾蘸湿,轻手……为他擦拭额头。 “少夫人,您都忙了一天了,这些活就交给我吧!”小红瞥见杨靖儿落寞的眸子下重重的黑眼圈,心疼地抢过她手中的毛巾。 “没事……我不累……”杨靖儿并未抬眼,只是又从她手中拿过来,继续为他擦擦手掌…… 小红无奈,知道自己拗不过少夫人,便关闭嘴巴,向房门处走去…… “秦医生,你来啦?” 她的步子还没迈出去,恰好迎上匆匆而来的秦医生,杨靖儿也应声回头。 而秦医生的步子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熊智宸,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少当家的,今天有醒来过吗?” “没有,今天一整天少当家的都是昏迷状态!”小红答。 “秦医生,为什么智宸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杨靖儿布满血丝的星眸没了颜色,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半点生机。 “少当家的伤本就很重,一时无法恢复意识也正常,少夫人……您别太担心了。”秦医生解开熊智宸的衣服,准备换药。 杨靖儿立即转身,那个伤口……对于她来说,像是不敢去触及的梦魇,更像是悬在心头的一根长针,看一眼,就会被刺痛。 片刻,秦医生道:“好了,少夫人……如果少当家的恢复了意识,一定要让人去洪恩医院通知我!” 杨靖儿听到这话,才放心转身,点头答应着:“好……辛苦你了……秦医生。” “那个,”秦医生欲言又止,舔了舔嘴唇道,“派人来医院找个脸生的兄弟,别……别让石头去。” 杨靖儿听到,扭头看向他躲闪的目光察觉出其中有事,沉思片刻,道:“好!我派脸生的兄弟去!” 秦医生猛抬头,迎上她的眼神,许是在诧异为何杨靖儿不去追问缘由…… 只见她从床头抽屉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到秦医生手中:“秦医生,这是您的酬劳。” 这厚重的触感,一模便知里面的钱不在少数…… 秦医生睁圆了眼睛,连连摆手:“不……不是……少夫人,这也太多了,我……我怎么受得起呀!不行不行……” 杨靖儿拿起他的手掌,一把将信封呼在他手心,语重心诚地说:“不,秦医生,这是你应得的,说太多谢谢太虚伪了,所以……实在的东西最能表达我得诚意,你就别推辞了,你救得……可是我们的命!” 听了她的话,秦医生无奈吸入一口气,接下信封:“好吧,那就多谢少夫人了。” 杨靖儿摇头,以示他不必如此客气…… 小红做出请的手势,引领秦医生出门。 就在他的步子即将迈出熊智宸的卧室房门时,谁知,又缩了回来,扭动脖子转过脑袋,对着杨靖儿正容严肃道:“少夫人,这几日……医院有人调查,所以……熊家的熟人,最好不要出现在医院了……” 杨靖儿瞬时明白,突然整日消失的五木宽之原来是去了医院调查,真是不遗余力,她挤出一抹微笑道:“谢谢!” 秦医生点头道别后,便转身而去…… 杨靖儿深呼吸,坐在床边,握着熊智宸的手,柔声细语道:“智宸,睡够了,就醒来吧!你不在,我……我现在就像个无头苍蝇,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眼前……熊智宸依旧双眸紧闭,似乎,一点听不到她的声音…… 杨靖儿趴在床头,回忆着过去与熊智宸的点点滴滴,时而微笑,时而感动,不知何时……就笑着,进入了那个有他的梦乡…… 东方破晓,一轮红日跳出江面,爬上窗棂,将那束柔光,撒在杨靖儿些许憔悴地脸颊。 既不刺眼,也不灼热…… 杨靖儿眉头轻蹙,缓缓趴起,随即揉动着被她的脑袋压麻的胳膊,渐渐清醒后,忙靠近熊智宸,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见他无动于衷,失落地叹了口气,为他紧了紧被子…… “少夫人!”石头开门进来,嗓门儿难得的小,顶着两个黑黢黢的黑眼圈,轻手轻脚走了就进来。 杨靖儿转动脖子,抻了个懒腰:“怎么了?” “哦!这是这两天美乐斯的出入客人记录,还有码头的货单,都在这里了,给您拿来过目。”石头端着票据,送予杨靖儿手中。 杨靖儿一手接过,一边瞄了一眼他,说:“石头……这两天,你辛苦了……” “少夫人!您说得这是什么话,少当家如今躺在这儿,您一个人撑起熊家,比我可操心多了,您看看,您都瘦了一大圈了!”石头道。 杨靖儿咧开有些干裂的嘴唇笑笑,没说什么,低头翻阅起美乐斯的出入记录。 突然,她滑动的食指突然停顿,指在一个人名上…… “辛洁?我记得昨天的记录……她好像也去了吧?”杨靖儿抬眼问道。 石头点头:“没错,一连过来两天了。” “一个人吗?”杨靖儿继续追问着。 “不是,”石头摇头,“昨天带了一个中年男子,今天又是两个,看上去……就是在谈生意!” “谈生意?”杨靖儿眉头紧锁,“她回来上海这么久,从未来过美乐斯娱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频繁出现在这里呢?” 石头迷惑不解,同样不明白…… 杨靖儿看着他说道:“石头,智宸这几日不在,你一定要多留心,尤其是这个辛洁,她可不简单,频繁出现肯定不正常,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汇报。” “是!知道了!”石头道。 就在此刻,熊智宸的手指分明抽动一下,杨靖儿忙趴在他身前,瞳孔里闪过微光,激动着呼喊:“智宸……智……智宸……你听见我说话了对不对……智宸……” 第250章 她应该吓得不轻吧 “智宸……”杨靖儿凑近轻唤。 “少当家的,少当家……” 石头的震天嗓门儿再一次重现江湖,没有个结实的耳膜真不行。 躺在床上的熊智宸,眉宇紧皱,并未睁眼,许久才有些吃力地张开嘴:“靖儿……” “在!在……我在……”杨靖儿眼眶里瞬时盈满泪光,悬了两日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平稳落地,她忙躬身在他面前,耳朵凑近他的双唇。 “靖儿……你……你让石头……让石头出去,被他……被他震死……太冤了……”熊智宸的嘴唇还有些生硬,声音也很微小。 “噗......”杨靖儿没忍住泪中带笑。 身后的石头挠挠脑袋,傻呵呵地尴尬而立。 这时,熊智宸微微打开双眼,刚好看见杨靖儿憔神悴力的双眼,曾经粉润光滑的脸颊也黯然失色。 他生气地盯着石头:“喂!我昏迷,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少夫人的啊?看看......都瘦了一大圈了!” 这般油腔滑调,是她认识的熊智宸没错了,杨靖儿颔首低眉,欣慰浅笑...... “冤枉啊少当家的,少夫人担心你的身体才什么也吃不进去,睡不着觉的!”石头情急之下,音量的分贝再一次提高,熊智宸锁紧眉关。 杨靖儿偷笑道:“石头,秦医生刚走,你派个脸生的兄弟去追,他说智宸醒了要通知他的,还有......智宸现在身体虚弱,看看小红熬得滋补粥好了没,让她尽快端上来......” 熊智宸侧躺着,左手肘支撑,左手扶着脑袋,嬉皮笑脸的看着此刻格外小心的杨靖儿...... 石头应答如响,随即下了楼梯。 杨靖儿回眸,看见他吊儿郎当的嘴脸下那双颓唐的双眼,既心疼有无奈,坐在床边,翻起了白眼。 “你看什么?” 熊智宸依旧眉眼弯弯:“看......我这未过门的媳妇儿,真是又温柔又贤惠!” “嗬!”杨靖儿冷笑,随即想到了什么,一把打在他腿上。 “诶呀!疼啊......真是不禁夸!”熊智宸一手搓腿,一边抱怨着。 “你那天不是要直接从窗户走吗?怎么又回去了,还碰人家的机关!”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也挡不住她的怒火中烧。 熊智宸见她真生气了,付之一笑:“我.......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没事?那是你幸运!不然啊.......早就一命呜呼了!”杨靖儿鼓着腮帮子,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为他递来一杯水。 熊智宸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抿嘴偷笑,嘬了口水...... “对了!那个盒子......打开了吗?”熊智宸变得严肃起来。 杨靖儿的动作停顿,深吸了口气:“打开了......” 熊智宸端着茶杯的手悬在空中,目光炯炯:“里面......有什么?” 杨靖儿迎上他追寻的目光,黯然躲开,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什么?”熊智宸猛地将身子向前探,抻着了伤口,龇牙咧嘴起来,杨靖儿忙上前扶着他。 可他顾不得这伤带来的疼痛,刨根问底:“为什么?怎么可能呢?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是‘渔翁计划’吧?”杨靖儿接过他的话。 熊智宸与杨靖儿心照不宣,并不觉得诧异...... “哎......”杨靖儿长叹,“智宸,这个盒子就是为了钓你这条大鱼的!” “看来......是我小看川岛樱花了......”他一手捂着伤口,沉思道,“对了,这两日......你去影院了吗?” “嗯,去了,未免怀疑我必须得去!”杨靖儿答。 “有什么异常吗?”熊智宸接着问。 杨靖儿摇头:“他们已经调回了大部分在外搜寻的人,听秦医生说,有人频繁在医院调查,我猜......是五木宽之知道你受了箭伤,所以去医院找线索。” “秦医生?” “对,他......还真是我们的福星!”杨靖儿苦笑着说。 熊智宸看她耷拉的眼皮,更加瘦弱的身躯,刹那间心疼无比,眼里闪过一片黯然。 可随即又一脸嫌弃:“啧啧啧!瞧瞧这脸上的黑眼圈......呀!都有皱纹了,快快......快去睡觉,别让人家以为我虐待自己少夫人呢!” 杨靖儿的笑颜渐渐收拢,双手捧着脸,似乎被他说得话吓了一跳:“真......真的吗?” 说罢,颠颠儿地跑回自己房间,熊智宸探着脖子望着那背影,会心一笑,那日在薛子家,杨靖儿的话还荡在耳畔,虽然他睁不开眼,却字字记在心中,想来......自己这回受伤,她应该吓得不轻吧...... (富士影业) 送走了秦医生,安顿好小红石头后,杨靖儿才匆匆来到影院。 “少夫人?” 她前脚刚刚踏入,后脚就被无木宽之叫住了...... “五木君,早啊!”杨靖儿嫣然一笑,彬彬有礼。 二人并肩进入影院...... “少夫人日日八点来上班,今天......是特别的事情吗?”五木看似随意的问着。 杨靖儿挑眉,佯装开起了玩笑:“五木君这是指责我不按时上班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呦!言重了,我哪儿敢啊,本就和您说过,不用来这么早的!”五木连连摆手。 二人停在窗口前,杨靖儿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智宸出门谈生意,我去送了送,这才......没赶上时间!” “嗐!少夫人无需解释,是我多嘴了!”五木看似不尴不尬,却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杨靖儿微扬着下巴,眼珠子轱辘一转:“倒是五木君,昨日整天不见您的人影,今天.......怎么也迟到了呢?” “啊?哈哈哈......”五木笑得僵硬,“我嘛,替人办事,自然是老板让去哪儿就得去哪儿,哎......” 杨靖儿双眉起色,接着点头微笑,转身要进入发票窗口。 五木宽之也没多说,向厅里走去...... “五木君?”杨靖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今日售发影票的最后一天,我想请樱花老板吃个饭,还请你......上去请示一下!” 五木宽之的脸显然沉了下来,为了不露出破绽,也就一瞬间,粲然微笑:“只是......我们老板实在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啊!” “没关系,我从玉井斋定上等料理,如果......樱花老板不便出门,我们还在楼上会餐。”杨靖儿的话不给他留任何回绝的余地。 “好,我这就去请示!” 杨靖儿看着五木走后空荡荡的楼梯,陷入沉思,这是她最后一天光明正大地来到这里,川岛樱花的身份......还是个迷,所以,她必须做最后的努力。 第251章 四季常青 中午,阳光正浓,钻过正门,将整个影院照的通亮,杨靖儿坐在窗口发呆,不知何时,玉井斋常来送饭的小厮已经站在眼前...... “来啦?送上去吧!”五木前来相迎。 他便提着比往日更大的装饭木盒,匆匆上了楼...... 杨靖儿微笑这说:“五木君,我不太懂你们的料理,还要多谢你帮我预定呢!” “少夫人哪儿的话,您如此慷慨,就算没有我帮您选,这玉井斋的老板也会给您定一套合适的料理的。”五木宽之笑没了眼。 他之所以如此高兴,大多是因为杨靖儿托他订餐,给了一笔不小的费用,那剩下的......自然就进了他的腰包。 杨靖儿微扬嘴角,低眉道:“那五木君......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当然可以,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无木宽之做出“请”的手势。 杨靖儿收拾心情,迈上楼梯的步伐......坚定不移。 樱花的房间依旧沁香,而她......在屏风后的轮廓,似乎更加冰冷了...... “樱花老板,看来......我是无缘见到您的真面目了!”杨靖儿故意调侃。 透过屏风,她看见她樱花掩面一笑,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入座,杨靖儿轻声冷笑,从容不迫地走到已经摆好餐食的方桌前。 “今日,还要多谢少夫人大方,让我吃到如此丰盛的家乡菜!”樱花家道从容,全然看不出半点儿地下城里的险诈模样。 “呵呵呵,”杨靖儿笑得灿烂,“樱花老板客气了,我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您上回不也盛情相邀,请了我一顿地道的日料?不过......” “不过什么?”樱花抬眸问道。 “不过......我本应该请您吃正宗的本帮菜的......”杨靖儿故作无奈。 樱花在屏风后,看似可惜地摇头,奈何杨靖儿看不清她的脸,也就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做戏。 “也许......是我没那个福分吧!” 杨靖儿撩起眼皮:“可不是嘛,论我们这里的美食,连我们自己都数不过来,天天换着吃,都不会重样的!您吃不惯......的确是可惜......” 二人相视点头后,便开始品味桌上的料理。 杨靖儿咬着筷尖儿,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少夫人,可有什么心事?为何许久都不说话呢?”樱花瞟了她一眼,竟先开了口。 杨靖儿轻放下筷子,面向她:“倒也没什么心事,不瞒您说,我实在好奇,前几日的小贼怎么会那样轻松地跑到您房间里偷东西呢?真是不自量力!” 樱花并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也就一瞬,心平气和道:“既然是贼,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许是看着我们影院这几日生意好了,就来碰碰运气!” “那日您就在楼上,一定......吓坏了吧?”杨靖儿故意这么说,假装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 樱花突然抬眸,透过屏风与杨靖儿四目相对,虽看不到表情,却隐约听得到她声音里的阴冷:“是......的确有点可怕,这才触动机关,伤了那个毛贼!” “机关?”杨靖儿趁胜追击。 “呵呵呵......”樱花突然笑出了声音,让杨靖儿大惑不解。 “少夫人放心,影院如今已经加强了安全防御系统,以后就算飞进来一只苍蝇,它也只有进来、没有出去的份!”樱花转移话题的功力还真了得。 杨靖儿识时务地没再多问,而是接过了她的话:“那我就放心了,毕竟......以后要在这里安居乐俗的,可是您呀!” 川岛樱花听到这里,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少夫人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今天......可是您最后一天发放赠送影票了!” “没错,时间过得真快,”杨靖儿举起酒杯,“还要多谢樱花老板这几日的包含,我敬您一杯。” 樱花捻着酒杯,一饮而尽:“能交到少夫人这样的新女性为朋友,也是我的幸事!” “说到这儿,我有一个礼物......想送给您,不知......合不合礼数?”杨靖儿试探着问,“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放在桌上!” “哦?既然是少夫人送的,我就太好奇了!快拿来看看......”说着,便向屏风走来。 杨靖儿的笑脸凝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风,随后也起身,从容自若地走去。 屏风后,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白若凝脂,杨靖儿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盒放在她手上,眼睛始终想透过那层白纱,看清对面的容貌。 川岛樱花接过礼盒,便转身回去自己的座位。 杨靖儿眉间一皱,遗憾地咬着下唇,因为她还是没有看清......怅然转身,坐回桌前...... “这是什么?嗯......好香啊......”樱花打开礼盒,拿出其中之物,并不晓得是什么。 杨靖儿嘬了口清酒:“和樱花老板几次相处下来,觉得您对我们的文化很是感兴趣,所以请能工巧匠,雕刻了一块上等的沉香木,不知您......是否喜欢?” “沉香木?”樱花捧在手心,左看右看,紧锁的眉头并未松开:“少夫人,恕我无知了,实在看不懂这雕刻的是什么?” 杨靖儿面对她,笑了笑,慢悠悠地说着:“这块沉香木,香味儿浓郁,油脂浓密,即为佳品,上面雕刻的松树也是错落有致,栩栩如生、别有一番风味......虽然是个小小的摆件儿,若是将它放在卧室......还有助眠的功效呢!” “是吗?不过这松树,我倒是好奇......它一定有什么说法吧?”樱花好奇地问。 杨靖儿垂目,又抬头指了指屏风上的翠竹道:“与这竹相似,坚韧、正直......非要说和竹不同的话,那就是松从不畏严寒,四季常青!” 樱花抬起头,面向杨靖儿,心悦诚服道:“少夫人喜爱之物,果然与众不同,很有大将之风。” 杨靖儿冷笑:“樱花老板过奖了,我只是觉得......这个摆件,更加适合您......” 樱花似乎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没再说话,只是在手中旋转着这块沉香木,看似爱不释手...... 如果这喜爱是装的,那她这般演戏的功力的确令人咋舌。 杨靖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因为......这块沉香便是她最后留下的一枚子弹...... “我很喜欢,少夫人!多谢你!”樱花粲然笑道。 随后,二人有声有笑,杨靖儿也在此,完成了富士影业最后一日的工作...... 第252章 我们......结婚吧 几日斑驳的时光仿佛清晨叶尖滴下的露水,滋润了泛尘的土地...... 入夜,院里刮起了瑟瑟秋风,杨靖儿坐在吊椅上,思绪袅袅,开始回忆,过去的种种...... 不知何时,熊智宸已经来到身前,为她披上薄毯后,与之同坐。 未免怀疑,熊智宸这几天一直呆在熊府,杨靖儿也寸步不离,陪着他迎朝阳,送晚霞,过了一段短暂却安闲自在的日子。 “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了?也不怕着凉,撑着伤口怎么办?”杨靖儿埋怨着,正要将薄毯披在他身上,却被他有力量的大手挡了回来,又给她披上。 “诶呀!”熊智宸却满不在乎,“我是谁呀!这皮糙肉厚的,哪儿那么矫情,要不是想让你多照顾照顾我,早就活蹦乱跳出去挣钱了!” 他挑着眉,肩膀怼了怼她,一脸的油头滑脑...... “切!”杨靖儿竟有一丝害羞,扭过了头。 二人迎着晚风相依相偎,静静仰望着枝头那两只缱绻的鸟儿...... 许久,杨靖儿想起了什么,灰心丧气道:“哎......这下,我没了光明正大进影院的理由,想要再进去地下城,可就难上加难了......” 熊智宸垂目,又忻忻得意抬头笑道:“那......可不一定!” “什么?难道还有其他入口?”杨靖儿突然面向他,激动地瞪圆了双眼。 熊智宸闭目点头:“你去军火库时,我调查了两条通道,其中一条存放了一些名贵的古玩、瓷瓶,估计......来路都不干净,至于另一条......” “另一条?另一条怎么了?”杨靖儿抓住他的手臂。 “另一条很长......通向......情报局后院的井盖!”熊智宸道。 “什么?”杨靖儿缩起眼眶捏着嗓子,因为这个结果......实在匪夷所思。 “所以......这也就方便了柴伯庸和地下城的往来,而那个川岛樱花,很有可能也是通过这条通道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熊智宸道。 “原来如此,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杨靖儿低声道,霎时眼睛里有了光泽,“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从这条通道潜入地下城?然后继续调查,到时候给它来个一举歼灭!” 熊智宸看着她月光下如水的眸子,为她紧了紧薄毯:“你呀!现在人家川岛樱花可有了防范,咱们还得好好谋划,就算是进去,也是我去......你去?我可不放心。” “你去.....难道我放心啊?”杨靖儿故作生气地扭过头。 熊智宸扶着她的肩:“这次吃了亏,自然不会像上次那样鲁莽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急不得。” 杨靖儿转身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嘛!”熊智宸舒服地靠在吊椅背上,“该吃吃,该喝喝,寻找......去柴府的机会。” 杨靖儿恍然大悟:“柴伯庸?我明白了......你是要去偷那个木盒?” 熊智宸面色渐渐严肃:“川岛樱花虽然知道我的存在,但她一定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中田朗野的身份,所以......他暂时不会有什么防范,相对来说,更容易得手!” “可如今,我们与柴伯庸......不,中田朗野关系如此紧张,怎么有机会进入他的书房呢?”杨靖儿满眼担忧。 “切!”熊智宸故作轻松,“我可是曾经悄无声息进过他书房的人哦!” 杨靖儿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这话有一丝舒展:“你都说了......是曾经,万一......万一他的书房也有机关呢?上次你侥幸逃脱,你能保证每次都那么好运?我才不要让你去!” 熊智宸颔首,望向她忧郁落寞的双眸,看得出来,自己这回鬼门关走一遭,竟让她突然变得如此畏缩,他竟然不知,杨靖儿在乎他到这个地步...... 他欣慰一笑,搂着她的肩:“不会的,我都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再说,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呢,岂是说干就干的!” 杨靖儿这才长长松了口气:“那可说好了,你要是敢私自行动,我就.....我就独闯地下城!” “嗬!”熊智宸刮了刮她的鼻翼,“呦!这威胁人的本事可见长啊!” 此刻的他,温柔如玉...... 杨靖儿痴痴地望着,似乎更坚定了心里这几日的心事...... 夜里秋凉,一股冷风袭来,吹得熊智宸打了个哆嗦。 “嘶......太冷了,咱们回屋吧!”熊智宸并未察觉到什么,说着就缩起双肩,向门口碎步跑去。 “智宸!”杨靖儿的脚步定在原地,并没有要挪动,只是冲着他的背影轻唤...... “啊?”熊智宸猛回头,满脸疑惑,“怎么了?神神叨叨的!都起风了,快点回屋!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杨靖儿莞尔一笑:“我们......结婚吧!” 这一句话,熊智宸猝不及防,像是一股强力闪电,从脑门儿击入,牵连出耳鸣的症状,直至脚底,连脚尖都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他好似一樽雕像,呆立许久才蹦出几个字:“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杨靖儿颔首浅笑,又抬起头,迎上他眼底含泪的目光,抬高了嗓音:“我说......我们结婚吧!听清了吗?” 熊智宸的泪夺眶而出,竟傻傻的站在门前,又笑又哭,挠着后脑勺的样子有些无措...... 也许,他从不敢奢求真正娶到杨靖儿为妻,在这个乱世,在这个......她还没有找到亲人的地方......他从不敢想...... 杨靖儿望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模糊了眼睛,嘟囔着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见他还是没有回过神,杨靖儿,缓缓张开双臂:“怎么?我一个女孩子都已经如此不害臊地向你求婚了,你......就没有一点儿表示吗?” “嗬......”熊智宸破颜为笑,没说一句,便敞开大步,向她奔去...... 杨靖儿脸上的笑却始终洋溢,虽然泪目,她也能看清这光影里,那个向她奔来的身影,多么温暖,多么笃定...... 二人在夜幕中紧紧相拥,任凭周遭的秋风如何萧瑟,如何刺骨,也穿不透熊府......那炙热的幸福。 “熊智宸,你现在可有我了,再也不能独逞孤勇,知道吗?我可在家等着你呢......”杨靖儿埋入他宽厚的肩膀,柔声说道。 “好!”此时的熊智宸嘴巴仿佛糊了一层浆糊,笨极了,除了答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也许在直到这一刻,这里才成为了杨靖儿真正的家...... 第253章 这样的我,你还想娶吗? 早晨的寒霜在窗户的玻璃上,画上冰花,待阳光灿烂,又消入尘埃...... 这些日子,熊府上下焚膏继晷,忙得不可开交......可熊家人个个儿喜上眉梢,乐得合不拢嘴。 石头忙着发送喜帖,小红则布置婚房,处处洋溢着粉红色的甜蜜之感...... 租界最大的婚纱店里,熊智宸西装在身,整理领结。 “新娘子来喽!”安桐挑眉粲然道,随即,那扇淡紫色的帘子缓缓拉开。 熊智宸回身,眼前的杨靖儿让他瞠目结舌...... 一袭白纱披在她凝脂般柔嫩的双肩,纤细的楚腰收紧,雕刻出绝美的线条,乌黑的秀发三七分整齐地盘在耳后,没有任何装饰却那样楚楚可人,还有那双曾让他沉沦的星眸,在此刻却如水般清澈温柔,熊智宸看得到,在那双眼里......只有他自己! “喂!看傻啦!” 安桐的手掌在他眼前一晃,才回过了神...... 杨靖儿见他这般模样,低眉颔首,掩嘴而笑的样子,竟有些羞涩。 “少夫人,您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啦!”服务生禁不住连连夸赞着眼前的杨靖儿。 熊智宸突然走上前,搂着她的肩,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媳妇儿!” 说罢,对着镜子里的这对璧人上下打量,又瘪嘴点头道:“嗯.....般配!” 杨靖儿翻着白眼,用手肘狠狠怼着他的肚子,小声道:“真是不知羞,般配是由别人来说的,哪有人自己说的啊?” “事实嘛!”熊智宸捂着肚子,“不信你问问在场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般配!” 说着,熊智宸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轻搂杨靖儿的肩,转向大伙...... “般配般配!般配......”几人面面相觑后,皆笑逐颜开,对着他俩交口称赞着。 杨靖儿无奈摇头,熊智宸却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情报局) “咚咚咚!”柴伯庸敲响思楠办公室的门,久久没有回应。 “我进来了啊......”无奈之下,他推门而入。 思楠正坐在办公椅上,盯着手中的东西发呆。 柴伯庸的脚步顿了顿,缓缓走近,才看清那是熊智宸和杨靖儿的婚礼请帖...... “原来......你也收到了?”柴伯庸道。 思楠淡漠的眸子冰冷如霜,隔着脸颊的皮肤,能看见后槽牙紧咬的痕迹。 柴伯庸深呼一口气:“思楠,你如果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免得......给自己添堵!” “去!为什么不去,”思楠低沉着嗓音,“既然她请我,我就去看看她有多幸福,好让我更加记住,自己曾经......有多么惨......” 柴伯庸欲言又止,许久道:“好,明天......我陪你去!” “嗯!”说罢,思楠将请帖随手一扔,开始若无其事地继续办公。 柴伯庸见她那般一丝不苟,便也没再打扰,默默走出了办公室...... 待他前脚刚出去,思楠随后缓缓走近窗前,眺望眼前的一片住宅,刚刚冰冷的双眸渐渐柔软下来,报仇......从来都是她压在心底的大事,为何自己活得一塌糊涂,而仇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一想到这儿,她的眼睛便再次冰冷,让人毛骨悚然...... (熊府) 夜晚月亮爬上树梢,杨靖儿独自一人,来到熊府楼顶的天台,任由凉风撩动秀发...... 她双手抱于胸前,望着清澈天幕里的那轮圆月,闭眼......深呼吸...... “爸、妈......明天,我就要嫁人了,”泪水朦胧了她的双眼,“你们......一定很开心吧,自家的老姑娘......终于嫁出去了,嗬......我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你们......过得好吗?我现在......可是办大事的人,每天都过得轰轰烈烈,很厉害吧?” 杨靖儿对着月亮,得意的扬起下巴,却止不住眼角淌落的滴滴泪珠...... “你们放心,智宸......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虽然你们还没见过面,但是,他长得帅,又励精图治,做着保家卫国的大事,你们也......一定很满意吧?爸、妈......对不起,我可能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们。请你们......原谅女儿的不孝,也希望......我能成为你们的骄傲......” 杨靖儿的脸颊划出两条深深的泪痕,下巴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 她呆立着,望着月光如水般清澈明亮,久久没有动弹。 熊智宸刚刚踏上天台,便看见她些许落寞的背影,沉默几秒,缓步上前,轻搂着她的肩,与她一同眺望那轮圆月,也许,再多的话语,也不及此刻无声的陪伴。 杨靖儿低头,眼神严肃,突然转身面向他,目光如炬。 熊智宸这才看见了她满脸的泪光,眉间一蹙,心疼的为她擦拭...... 杨靖儿握着他慌乱的双手,低声道:“智宸,接下来......我要说的,离谱之至,但你要相信我......那些都是真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熊智宸僵硬着身体,大概猜到了她要跟自己坦白身世了,木木地点了点头...... 杨靖儿缓缓走向天台的栏杆处,开了口:“我......来自公元2019年,也就是八十多年后......” 这话刚刚入耳,熊智宸的眼睛已经瞪得圆滚滚,杨靖儿种种不同于寻常人的表现,已经让他做足了准备,可这个解释还是把他惊着了...... 杨靖儿转身面向他,继续说:“这枚戒指之所以那么重要,因为......是它带我来的,在一个挂有血月的夜晚,我曾许愿,逃离那个世界,然后......就出现在了白公馆,结识了思楠。” “你......你的意思,是你来自未来?”熊智宸终于张开了口。 “是,未来......那个民主、自由的未来,清姐......也一样,她有一个同样的戒指......”杨靖儿答。 熊智宸急速眨眼,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这件事很离奇,让人无法想象,更没有办法相信,我......” “我相信!”杨靖儿话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并且坚定不移。 杨靖儿抬眸,迎上那双炽热的眼,欣慰一笑:“这样的我......你还想娶吗?” 熊智宸想都没想,用力拥她入怀,亲吻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又在她耳畔轻声道:“你的出现,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无论你来自哪里,就算是吃人的恶魔,这辈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杨靖儿的下巴搭在他温热宽厚的肩膀,泪珠再次淌出眼角,不过......这泪,暖暖的...... 环抱着他的双手......紧紧的...... 第254章 你不好奇吗? 夜色之中,杨靖儿与熊智宸相依偎,坐在天台的长椅上...... “智宸......谢谢你,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给我一个家。”杨靖儿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 “我才要谢谢你,让这里有了家的味道......”熊智宸轻声道,“对了靖儿,你说清姐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祭拜一下?” 杨靖儿落目,暗淡的眸子里闪过点点亮光,又抬头凝望月色:“清姐......没有墓碑!” 熊智宸望着她,一头雾水...... “那晚......我就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消失,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她深呼吸,“所以......你曾看到我的手乍明乍灭。” 熊智宸的脸刹那间变得严肃:“你是说上回日本人偷袭浏河?你......本是知道的,想去阻止?” 杨靖儿点了点头:“嗯,可惜......我没有权利改变历史,如果非要去做,代价就是,我可能会因此灰飞烟灭......若回不去,我死在这里,也会消失。” 熊智宸将她楼得更紧了:“所以你之前,总是那么怕死,总说不能死在这里,是因为这个?” 杨靖儿竟苦笑起来,曾经的自己......现在想想,真是天真...... “那晚之前的杨靖儿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清姐走的那个晚上,月亮是血红色的!” 熊智宸的手渐渐松开:“血红色?你是说......那晚,你本来是可以离开的?” 杨靖儿微笑:“对,本可以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留了下来?” “因为,”杨靖儿转头望向月亮,“责任!” “责任?” “我看了太多这个时代里无私的身影,从李曼到清姐,被她们一点点感染着,我本想着不去沾染这些是非,却被她们深深触动,也许......老天安排我过来,就是要大干一场的呢?” 杨靖儿突然转头迎着熊智宸的目光,眼里的坚定和自信让他刮目相看。 “靖儿,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没有在那晚离开......” 杨靖儿沉默,倒在他左肩:“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清姐也好好的活着,我会留下吗?” 许久,她自问自答:“答案......是会的吧,因为......我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熊智宸欣慰一笑,调皮道:“算你有良心!” “诶呀!”杨靖儿突然得意起来,“我是怕......我要是走了,你岂不是要孤独终老?嘶......这罪过可就大了!” “这到不是什么大事,”熊智宸也不甘示弱,“你要是回去找不到我这样风流倜傥、温柔多金的男人,不也就成老寡妇啦?” “你说什么?” 熊智宸听杨靖儿音调不对,变了脸色,“咻!”猛地躲开她飞来的娇拳,向楼下跑去,杨靖儿奋起直追。 到门前,杨靖儿突然停下脚步,平静了呼吸唤着他:“智宸!” 熊智宸回身,见她满脸严肃,玩笑脸渐渐收拢......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个年代的历史呢?难道你不好奇吗?”杨靖儿问出自己的疑惑。 谁知,眼前的他竟然付之一笑:“你不是都说了,你的时代......自由、民主,我还问什么?那不就是我们追求的结果吗?” 杨靖儿愣了愣,低头破颜一笑,瘪嘴点头说:“倒也是!” 二人手牵着手,进了那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们的家...... 清晨,几乎人人皆知,熊家当家人大婚,各大棚户区皆有施粥点,喜糖、喜饼应有尽有,穷苦人民也跟着吃了顿饱饭,沾了沾喜气,大伙儿都交口称赞着这对伉俪。 圣三一堂里,聚集了一众上海名流,来见证他们的婚礼,、。 安桐挽着思睿的胳膊,优雅入场,刚要找个位子坐下来,思睿的脚步却顿住了...... “思楠?”他的齿间说出这两字,显然有些不可思议的成分在。 思楠穿着一身淡黄色束腰裙,缓缓仰头看向他,不禁冷笑:“嗬!怎么?听白会长的口气,是觉得......我不该来吗?” “不,思楠,我不是这个意思,”思睿道,“你能来,我想......靖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思楠瞳孔威震,也就一瞬,扭过头,上下打量着安桐,转移话题道:“看来白会长的好事......也将近了吧?” 安桐与思睿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却被思楠旁边的柴伯庸打断了。 “思楠,要说近,那也得是我们先办喜事,毕竟......我们都已经订婚了!” 他的话虽然说着随意,却听得出来其中的迫不及待...... 思楠的头转过一边,不屑去接他的话,因为,也许在她心底,根本没想着去与他成婚...... 思睿的脸看着他,阴沉了下来,随即又粲笑起来:“思楠虽然和你订了婚,再怎么说她也白家人,我这个大哥还没有成家,她......就不能和你结婚,这是规矩!” “呦!”柴伯庸的脸也变得正经,“如今人人都向往西方人的婚恋自由,白会长还墨守成规呢?万一白会长一辈子都不结婚,岂不是连累思楠了?” 思睿咬牙凿齿,本想和他理论,奈何今天的场合他实在不想多生事端,给智宸他们带来麻烦...... “柴......科长?”安桐竟开了口,满目笑意,“听说您高升了,还没道贺,实在是不妥,以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安全,还得多多仰仗您啊!” 柴伯庸诧异地看看她,又挠挠眉尾,尴尬地笑了笑:“安桐小姐,果然是神通广大,连我当了科长您都知道?不过,您这么说就实在是抬举我了!” “怎么能是抬举呢?”安桐继续道,“柴科长无论商业、政业都玩儿得心应手,实在是令人佩服,就是今天这么大的场面,只要有您在......一定会分外安全的!” 旁边的几个宾客纷纷点头称赞,夸奖柴伯庸,更赞同安桐刚刚的话...... 安桐巧妙转移了话题,更让他没有理由去影响今天的婚礼,可谓一箭双雕。 思楠冷冷地抬起双眼,看着她说话如此面不改色,再想想之前的种种,直觉告诉她,安桐......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售卖员。 “婚礼即将开始,请各位尽快来宾就坐,保持安静!” 听到司仪这一声信号,几人点头致礼,坐在了教堂两边的长椅之上......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荡入耳畔,熊智宸一身西装,透着绅士气息,僵硬地嘴角有些微微紧张,绅士转身后,望向徐徐打开的教堂大门...... 第255章 我愿意 教堂门口,杨靖儿一身纯白,惊艳亮相,身后的暖阳铺洒而下,仿佛整个人都发着亮光…… 婚纱好像有一种魔力,它能够将女人霎时罩上一层温暖、柔情,让她美轮美奂,在场的……无不被她的美丽折服。 眼前鲜红色绒布的尽头,是那个心里只有她的傻小子,杨靖儿缓缓抬眸,嘴角上扬,幸福洋溢脸颊,两侧……掌声雷动…… 她手捧鲜花,迈开步子,即使……没有父亲相送,即使……这红毯之上,只有她一人,那又如何,这步子……坚定得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刻减缓。 熊智宸双眸泛泪,这个梦寐以求的瞬间,此刻就这么展现眼前,直到杨靖儿走到离自己不到十公分,捉住了那双带有温度的手,他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二人面对神父,两只手轻放于圣经之上…… 神父道: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台下一片寂静,安桐……正激动地擦拭泪花。 接着,神父对杨靖儿说:“新娘,杨靖儿,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你……愿意吗?”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我愿意!” 熊智宸始终含情脉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神父转过头:“新郎熊智宸,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你……愿意吗?” 熊智宸笑意浓浓答:“我愿意。” 接着,神父对众人说:“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众人喜笑颜开:“愿意!” “请新人相对而立!”神父道。 随即……递过一份书稿:“新郎!请对新娘念出上面的誓言。” 熊智宸缓缓打开,扫视着那一份誓言许久没有念,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杨靖儿也不明就里,无辜地瞪着大眼睛。 突然,熊智宸合上书稿,面向两侧的来宾,娓娓道来:“我旁边的这位,大伙儿都不陌生,你们都知道她聪明、能干,但是……在我心里,”他转头面向杨靖儿,缓缓走去,“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今日,她愿意成为我得妻子,我熊智宸倍感珍惜,所以……接下来的誓言,天地可证!山河可鉴!” 杨靖儿咬紧牙关,控制着眼里感动的泪珠。 熊智宸打开书稿,站得笔直,铿锵有力地说:“我熊智宸,在此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杨靖儿的泪终于夺眶,可她却没有去擦,因为这滴泪……是多么的幸福…… 神父又将书稿递予杨靖儿手中:“新娘,请对新郎念出上面的誓言!” 杨靖儿双手捧着,瞄了一眼熊智宸,低头道:“我杨靖儿,在此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阿门!请新郎新娘交换婚戒……” 二人相对,将戒指戴在对方的无名指上,以此……约束刚刚的誓言。 神父怀抱圣经于胸前道:“新娘新郎互相发誓并接受了戒指.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上帝将你们结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熊智宸垂目,正看到了杨靖儿粲笑的星眸,轻捻着她佩戴戒指的左手,俯身…… 杨靖儿微微仰头,迎上了那片温热、柔软的唇…… 台下,掌声阵阵,安桐、思睿,石头、小红……激动得眼泪汪汪…… 而坐在后排的思楠,不知何时,也湿了眼眶……是恨吗?还是…… 可那张脸依旧冷漠,她垂头,随即转身离开,柴伯庸想要拉住,却扑了个空,只得跟了上去! “思楠?思楠……” 她的步伐极快,柴伯庸好不容易才抓着了她:“你看,我说你不要来吧!弄得自己满肚子气!” “谁说我满肚子气了?你没见吗?婚礼已经结束了!”思楠放缓了步子,边走边说。 柴伯庸将信将疑,探着脖子看她脸色:“是吗?” 思楠扭头看向江边,懒得理他…… 柴伯庸与她同肩,安步当车,走了许久,见思楠一句话都没有,他开了口:“一会儿我带你去吃西餐吧!美乐斯的婚宴舞会……咱们就不要去了!” 思楠突然转头:“为什么不去,我只是出来透透气,那场舞会……我必须去!” “为什么?”柴伯庸疑惑不解。 思楠面向他,冷若冰霜:“此刻的他们……最没有防备!” 柴伯庸眉间一皱:“你的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人家请了你,哪里有不去的道理,你……就别自作聪明了!”思楠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向前,闲庭信步,向美乐斯走去…… 柴伯庸望着她的背影,冷面沉默,停顿片刻,碎步跟了上去…… 美乐斯外布满红绸,喜气扬天,杨靖儿一袭红装,与熊智宸在门前笑脸相迎往来宾客。 思楠挽着柴伯庸,缓缓而至,表情依旧冷漠。 杨靖儿见着思楠,木木地立在门口几秒,眼里霎时有了泪光,因为……这杯喜酒,她从未奢望过思楠会来喝。 “恭喜恭喜!恭喜啊……智宸!” 柴伯庸谄笑,拍着熊智宸的肩,吊着嗓子,拉回杨靖儿的神。 “谢谢!伯庸……里面请!”熊智宸道。 柴伯庸点头致礼,牵着思楠进入美乐斯,与杨靖儿擦肩而过之时,杨靖儿开了口: “思楠……谢谢你!” 思楠转头,与她四目相对,看似一头雾水:“谢我?” “嗯!”杨靖儿含着泪点点头,“谢谢你,来参加我得婚礼,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因为……你对我来说,是无人替代的!” 思楠的瞳孔轻微抖动,可脸面却没有一丝涟漪,冷漠着转身……进入美乐斯…… 可那双眼里,分明有光闪过…… 第256章 哄不好的那种 杨靖儿望着思楠冰冷的背影,怅然若失...... 熊智宸走到她身后,搂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别太失落,思楠来了,就该高兴,不是吗?” 杨靖儿无奈低头,抿嘴苦笑。 “少当家、少夫人恭喜!恭喜呀!” 一个声音打破二人的思绪,惊得他们猛回头,原来......是辛洁...... “多谢辛小姐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真是倍感荣幸!”熊智宸跟她客套着。 “嗐!”辛洁摆手道,“少当家这就抬举我了,诺,靖儿,这是我给你挑得新婚礼物!” 杨靖儿顿了顿,许是没有想到与自己交集甚少的辛洁会特意准备礼物吧! 她看看智宸,甜笑起来,接过那小小的礼盒:“辛小姐客气了!” “靖儿你哪里的话,我们......不是朋友嘛!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辛洁咧开的嘴角快扯满整张脸了。 杨靖儿没办法,缓缓打开,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银质胸针,纯洁无瑕,看样式......像是一株盛开的梅花,杨靖儿心头咯噔一下。 “靖儿,看你偏爱银类手势,所以.......我请工人特意打造的,还......和你心意吗?”辛洁探头试探,那嫣然而笑的样子倒真诚的很。 “当然喜欢,尤其是上面的梅花,是我最喜欢的!”杨靖儿故意这么提。 “呵呵呵......”辛洁掩嘴一笑,没有接她的话。 一旁的熊智宸开了口:“辛洁,里面的好酒都备上了,别站这儿了,快里进去吧!” “好!”说罢,与他们点头致礼,正要进入美乐斯。 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撩动起她的顺直的黑发,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杨靖儿的眼睛霎时瞪圆看向她,也就一秒,又变得温柔:“辛小姐快里面请吧,小心着凉!” “嗯!”辛洁点头微笑。 在她进去的一瞬间,杨靖儿的笑缓缓收拢,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摆动瞳孔...... 因为,当初她送给川岛樱花的那件沉香木雕,被她特意洒了月麟香汁,月麟香虽不是特别浓郁,却留香更为持久,若说沉香在上流社会用得人多,那这沉香中掺杂着月麟香就不多见了! 就在刚才的那一阵风中,杨靖儿清晰地闻到这香,难道......潜伏于他们身边的川岛樱花就是辛洁? 熊智宸扭头,见杨靖儿魂不守舍的,担心地问:“靖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杨靖儿猛地回过神,刚要开口,又咽了回去:“没......没什么事。” 说罢,又笑脸盈盈,毕竟.....这只是她的怀疑,更何况,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也不想给智宸任何压力...... 美乐斯里,灯火辉煌,纯净的钢琴与优雅大提琴完美融合,令人舒畅...... 人们个个儿盛装出席,杨靖儿红装着身,注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即使点缀红唇,也没有半分妖艳之感。 此时,司仪缓缓走上舞池中央的话筒前,大伙儿见状,纷纷端着酒杯,驻足停止了聊天。 “首先,我代表熊家感谢各位宾客的到来,为表诚意,熊家准备了上等的美食和美酒,请大家不用客气,尽情享用!”司仪道。 “啪啪啪......”台下掌声不停,冲着新人的祝福之音层出不穷....... “接下来,我们有请新娘、新郎来跳今天的第一支舞!”司仪挥起右臂,指着熊智宸的方向。 杨靖儿低头抿嘴,竟有一丝娇媚...... 熊智宸轻捻她的指尖,缓缓......走入舞池...... 人们围成一圈,欣赏着眼前的这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琴音在演奏者的指尖跳动,那悦耳也随之缓缓流入耳畔,二人踏着这份动听,舞步时而轻快,时而平和...... 杨靖儿的裙摆仿佛像绚丽多彩的蝴蝶般飞舞着,像婀娜多姿的柳条样扭动着,美得让人陶醉,让人入迷,让人不忍心去打破这一幅唯美的画卷。 二人四目相对,深情款款,即便周遭赞声一片,他们也只看得到对方...... 随着舞会的进行,渐渐的,舞池里的人多了起来,大伙儿都尽情舞蹈、欢愉...... 演奏处,传来一首欢快舞曲,舞池瞬时开始沸腾,舞伴也开始交错。 辛洁拉着他的舞伴,似乎在故意挪向思睿,就在大伙旋转交换舞伴之间,她顺势抓住了思睿的手,另一只搭在他的肩上...... 而转走的安桐,眼神瞥着他们,确实......把不舒服写在了脸上。 “思睿,如今想要和你跳一支舞,还真是不容易啊!”辛洁拈花一笑,仰头调侃道。 思睿随音乐晃动身体,眼神瞟向一边的安桐,心不在焉道:“辛小姐这话我受之有愧,如今乱世,你的酒庄还能做得有声有色,不到半年,就成为商界的佼佼者,和你跳舞,才是我高攀了!” “嘻嘻嘻......”辛洁颔首而笑,又顺着他目光的方向,道:“看来.....白会长对安桐小姐,甚是喜爱呀!” 思睿转过头,迎上她炯炯的目光,表情停顿,也就一瞬又弯起了眉眼:“辛小姐,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慧眼!” 辛洁冁然而笑的脸微微僵硬,许是她没有料到,思睿会如此毫不避讳他对安桐的感情吧...... “呵呵呵......真是羡慕安桐小姐,能得到您的青睐!”辛洁道。 “也是!”思睿接着她的话,“不过,不是她得到了我的青睐,是我幸运,如了她的青眼......” 听到这话,辛洁沉默,尴尬地低下了头...... 也就在此时,节奏再次欢快,舞伴旋转,回归原位。 安桐忽闪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思睿,一言不发。 “干嘛......这么看着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思睿装作一脸无辜。 安桐却将头扭向,嘟囔着:“没有!” 思睿竟挑起了一根眉毛,坏笑道:“呦!这是......吃醋了?” “嗬!”安桐冷笑一声,直直迎上他的眼睛,“对!吃醋了,哄不好的那种!” “呵呵呵......”思睿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舔了舔嘴唇,盯着她颈间的那串珍珠项链,转移起了话题,柔目道,“很漂亮,适合你!” 安桐低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来......这也是她头一次为他戴上这串项链。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思楠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冰冷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她就转眸,瞟向别处...... 第257章 你可以随便使唤 入夜,美乐斯依旧笙歌载舞...... 笑了一整天,杨靖儿的嘴都僵硬了,给熊智宸使了个眼色,便溜到吧台,一屁股做了下来,穿着高跟鞋的叫脚,似乎霎时又麻又胀,不禁仰天长叹:“妈妈呀!老娘今天得掉十斤肉吧!” “噗......”吧台调酒的师傅笑喷,见她恶狠狠看向自己,立刻又憋了回去。 杨靖儿瞅了他一眼,扭过头,恰好看见正独自一人饮酒的思楠,她咬了咬嘴唇,捻起一杯红酒,鼓足了勇气向她走去...... “思楠?我可以坐下来吗?” 思楠听音,不屑地抬头,将她打量一遍,冷笑一声:“嗬!怕是少夫人幸福过了头,不知道这美乐斯是你的地盘吗?您如果想坐,还用得着问我吗?” 杨靖儿鼻息呼气,顿了顿,坐在她旁边。 思楠似乎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头扭向另一边...... “思楠,”许久,杨靖儿开了口,“今天能看见你出现,我真的很开心!” “你已经说过了!”思楠冷冷地回答。 杨靖儿嘬了口红酒,抬头望向不远处正谄笑应酬的柴伯庸,眉间一蹙:“你觉得......柴伯庸值得托付一生吗?” 听到这话,思楠不屑一顾的脸微微颤动,与杨靖儿目光交汇,停顿一下,接着竟然笑了起来:“你忘了吗?我们已经订婚了,自然是觉得他可以托付一生!” 虽说杨靖儿与思楠分道扬镳了这么久,但她还是一眼能看穿思楠的逞强好胜...... “我没忘,我只是......只是......”杨靖儿不能告诉她真相,却又想让她远离柴伯庸,以至于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只是你结婚了,就想阻碍别人的幸福吗?还是你根本......不想看到我幸福?”思楠始终面不改色,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杨靖儿用力摇头:“不,我想要你幸福,所以才不想你和柴伯庸结婚!” 思楠瞳孔微微震动,似乎听开了她的言外之意:“哦?那我得听听......为什么?” “因为,”杨靖儿再一次如鲠在喉,“因为.....因为你不爱他!怎么会幸福呢?” 思楠探着的身子渐渐缩回,舒服地靠在椅背:“杨靖儿,你总爱自作聪明,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我......” 思楠扬着下巴,提着手包起身,向前走两步,冷冷回眸:“今天我来这儿,不是来祝福你的,是让我更清楚,你有多幸福,我就有多痛苦。这些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幸福,我总能找到机会,让你还给我!” 她的一字一句,刺痛着杨靖儿的心,自己的幸福竟滋养着她的仇恨,听着......真是讽刺。 思楠刚转身,杨靖儿道:“即便如此,刚刚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不劝你回头,只是不希望......你连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搭上!” 这话,让思楠心头一紧,冰霜般的脸颊似乎泛起一丝波澜,又很快消逝,接着大步向前,出了美乐斯...... 杨靖儿无奈叹气,她不敢想象,如果思楠知道柴伯庸是日本人,会怎么样?如果知道自己就是她做梦都想抓住的鹏雁,又会怎么样?...... “少夫人?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辛洁一句话,拉回杨靖儿怅然若失的魂魄。 她立即露出商业微笑:“哦,没什么,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也是,”辛洁自然地坐上了思楠刚刚的位子,“在国外待得时间久了,很少参加婚礼,你和少当家的这场婚礼,真是令人难忘,相必,靖儿你......虽然受累,却是幸福的受累吧!” 杨靖儿面向她,颔首点头,也不忘抿嘴假笑...... “对了!”辛洁看上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最近的码头可不太安生,不知熊家有没有受到牵连。” “不安生?”杨靖儿的脸变得阴沉,因为她并没有听说什么。 “看来您还没有听说......”辛洁轻抿一口酒,看似引着杨靖儿去问。 杨靖儿看着她,目光如炬,本就怀疑她,如今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挖坑,还真是高明呢! “的确没听到什么!不过......熊家码头一切照旧,”杨靖儿道,“听说辛小姐也与码头合作,您放心,我会嘱咐智宸,格外留意您的货。” “呵呵呵......那倒不必,是我......多虑了!”辛洁许是没想到杨靖儿不接她的话,有些结巴着说。 “对了辛小姐,我一直很好奇,你年纪轻轻,就在国外闯出了一片天地,为何......还要回来呢?毕竟现在这个时期,我们国家如此动荡不安。”杨靖儿看似和她聊起了家常。 辛洁的嘴唇微微抽搐,眼睛似有一点躲闪,可这微妙的表情变化,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人呢,不能忘本,我的家在这儿,终究是要回来的,”辛洁看向杨靖儿,“况且,作为商人,能造福同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杨靖儿皮笑肉不笑地举起酒杯:“辛小姐鸿鹄之志,我杨靖儿自愧不如,来!我敬你!” “叮!”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后,辛洁道:“靖儿你才是我最羡慕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杨靖儿挑眉,“这话......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可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传说,最初在宴会上一舞让人们记住了熊家的未来少夫人,接着千里寻夫一起赈灾险些送命,后冒着大火只为给少当家取他重要的照片......人人都说熊家的少当家在少夫人面前就成了小绵羊,可在我眼里,少夫人也是敢爱敢恨的大丈夫!” 杨靖儿听着她的话,虽脸上的假笑一直存在,心底.....却犯起了嘀咕:这个辛洁,竟然对他们的过去了如指掌,让人不寒而栗...... “辛小姐过奖了,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也是如此伉俪情深的,什么大丈夫,我们不过......是在好好过日子罢了!” “如此轰轰烈烈,却被靖儿你说得这般平淡无奇,真是太谦虚了!”辛洁举起杯,边饮酒,边说。 杨靖儿也吸入一口酒,这样的客套话,她懒得去接。 窗外......月朗星稀,杨靖儿与熊智宸送走了最后的客人,似泄了气一般,耷拉着胳膊,双目无神...... “少当家、少夫人,到家啦!”石头的车停在熊府门前。 杨靖儿开门,脱掉高跟鞋,“啪啪啪......”走在水泥路上...... 突然,身后的熊智宸一把将她抱起来,埋怨着:“你呀!不会说话吗?现在......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了,你可以随便使唤......” 说着,粲笑着向前走去...... 杨靖儿低头沉在他的肩,一切好像和那晚一样,其实......都不一样了...... 第258章 希望我想的是对的 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入耳畔,熊智宸正在里面洗去一身的疲惫...... 杨靖儿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小红布置的婚房,绣着凤鸾的大红被褥铺满整张床,连枕头都是真丝面料,还真是奢华,可她实在没了力气去欣赏,一头栽进软绵绵的枕头,眼皮似乎更是不听话得拍打眼眶,不知何时......就关上了那双星眸。 “靖儿,水放好了,你去......”熊智宸一身深蓝色睡衣,擦着滴答掉水的头发,正说着,一抬头便看到了酣然入梦的杨靖儿。 “嗬!”他无奈一笑,能在新婚之夜就这么睡着的,恐怕只有杨靖儿了吧! 他缓缓挪向床边,轻手轻脚为她盖上棉被,在她额间“蜻蜓点水”般一吻,满眼宠溺,不自觉微扬着嘴角。 就这样呆呆端详了她许久,才关了床头灯,很快便如梦,想必......他也累坏了吧! 新婚之后的几天,整个熊府沉溺在甜蜜里,似乎令人忘了......战争的魔爪,正一点一点伸向上海。 “小红!有吃的吗?好饿呀!”杨靖儿午睡过后,惺忪着睡眼,端着杯水,“哒哒哒”走下楼梯。 熊智宸正翘着二郎腿,边看报纸,边牢骚着:“中午刚吃完,这就又饿啦?真不愧是个无底洞啊!” “切!”杨靖儿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向餐厅,“小红,到底......” 她的嘴型停顿,被眼前的一幕差点惊掉了手中的水杯。 餐桌上,满满当当的礼物盒,小红那矮小的个子,简直被挡得什么看不着了! “这......这些都是什么呀?”杨靖儿疑惑地问。 小红这才从“礼物山”的一侧探出个脑袋:“礼物呀!您和少当家的新婚礼物,一直还没有整理记录呢!今天正好有空,就都拿出来整理一下!” “哦!”杨靖儿嫌弃地走过餐桌,准备进厨房找找看有什么吃的。 忽然,她的余光扫在了一个小礼盒上,她缓缓侧过身子,那......是辛洁送的梅花胸针。 杨靖儿脸颊严肃起来,上前拿过礼盒,缓缓打开,盯着这枚胸针,思绪万千...... “哇!这枚用银做得胸针真好看,诶?少夫人怎么没有署名?是谁送的?”小红不知何时挨在她身体一侧,饶有兴致的打量。 熊智宸听着他们的谈话,随意回答道:“那是辛洁在美乐斯门口送的!” “辛小姐?”小红道,“果然眼光独到呢,看来少夫人也喜欢,才这么爱不释手吧?” 杨靖儿看看小红,皮笑肉不笑...... “我只是喜欢梅花罢了!”杨靖儿嘀咕着,“啪!”合上了礼物盒。 “梅花?”小红的眼睛霎时有了光,“少夫人,这可不是梅花!” 杨靖儿猛地看向她:“不是梅花?怎么可能......看这雕刻的样子,就是梅花吧!” 说着,立刻再次打开礼物盒,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不是不是!”小红连连摆手,接过她手中的礼物盒,“少夫人您问我就算问着了,我的老家可在梅花之乡,这梅花最为常见的就是红色,但其实也有其他颜色,当然银质雕刻就没有颜色之分了,但是,梅花花梗短,花瓣呈圆形,最主要的......是花瓣顶部是无裂缺的!” “少夫人你看,”随着小红的话,杨靖儿凑近一点,“先不说这支花的花梗长,每片花瓣顶部都有裂缺,而且梅花几乎没有花柄,花大多是贴着枝干开的,不像这个,开在这么长的花柄上,脑袋还有些耷拉着呢!” 杨靖儿听到这里,眼睛缓缓看向一边,眉头紧锁,小声不解道:“不是梅花......那会是什么花呢?” “你管它是什么呢!好看不就行了?”熊智宸被她们的谈话吸引过来,食指怼着杨靖儿的脑袋,调侃着。 杨靖儿仿佛被他一下子点醒了一般,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熊智宸在一旁摆弄礼盒,并未察觉! “小红,我想吃蟹壳黄,你去帮我买吧!” 杨靖儿此话一出,熊智宸扒拉礼物的手停顿下来,因为以她的性格,不会这样使唤别人,即便小红是下人。 他猛地扭头,果然看到了一张极不自然的脸。 “哦......好......好的,我现在就去。”虽然小红也有些诧异,也没多想,匆匆出了门。 杨靖儿扭头,探着脖子看小红走远了,刚要对熊智宸开口,没想到他却先冲了过来:“靖儿,发生什么事了?” “智宸,我怀疑......辛洁,就是川岛樱花!”杨靖儿盯着他。 “什么?”熊智宸瞪圆的眼睛显然想都没有想过,“你......你怎么知道?” 杨靖儿低头回忆:“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在我离开影院的那天,送给川岛樱花一个安神的沉香木摆件!” “所以呢?” “我在摆件上还淋了一种香料——月麟香,这种香虽没有特别浓郁,但是只要从跟前经过,便会留香,并且更为持久!婚礼舞会那天,辛洁从我身边过,我就闻到了!”说着杨靖儿转头迎上智宸的目光。 “仅凭这一点......你就确定是她吗?”熊智宸有些怀疑。 “所以,我们得去验证!”杨靖儿正颜厉色,“智宸,你认识比较厉害的打造银器的师傅吗?” 熊智宸点点头:“要说银匠铺,上海有很多,不过大都是小作坊,要说有资历的,也就那么几家!” “走!你现在带我去!”杨靖儿想都没想,就拉起他的手。 “啊?”熊智宸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揪出了门,“为......为什么呀?” “这个胸针是关键,希望我想得是对的!”杨靖儿边走边说...... 熊智宸的汽车在各大主街道穿梭,已经走访了三家银铺,也没有半点收获。 “靖儿,就剩租界这一家了,如果也不是他们打造的,可就大海捞针了!”熊智宸面露难色。 杨靖儿手托下巴,望向车窗外,久久没有回答...... “不过你放心,今天查不出来,我就让熊家的兄弟出动,一定能查出出处,你呀!就别愁眉苦脸的了,小心长皱纹,成小老太婆了!”熊智宸调节着她的心情。 “切!”杨靖儿破颜一笑,不甘示弱,“你再唠叨啊,就成小老头了!” 车......缓缓停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银匠铺...... 杨靖儿拿着礼品盒,深呼吸,与熊智宸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第259章 他就是突破口 “没错,这枚胸针是我做的!” 杨靖儿刚刚打开礼品盒,银匠师傅便笃定道。 “您再看看,确定吗?”熊智宸说。 师傅拿起胸针:“确定,因为这个雕刻花色,是人家给得图片我照着雕的,样式特别,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图片?”杨靖儿道,“这张图还在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个嘛......”银匠师傅有些面露难色。 熊智宸走近几步,伸出了手与他假意握手,实则在掌心,已经放了几张钱:“师傅,行个方便,我们就看一眼,没别的意思。” 那银匠师傅在触得那钱的时候,表情微颤,又冁然而笑道:“好......我去找一找......” “有劳了!” 杨靖儿扭头,不解地望向略带得意的熊智宸...... 二人坐在桌前,等了良久,银匠师傅却迟迟没有回来。 杨靖儿坐卧不宁:“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 “不好意思,少当家的久等了,”突然从后门进来的银匠师傅打断了她的话,“那张图纸.....不知为何,找不到了,好像不翼而飞了!” “不翼而飞?”熊智宸皱紧了眉眼,“师傅......是不是我们好言相说,不太管用啊!还是你对熊家……有什么误解?” 熊智宸的音调越来越沉,脸色也变了,吓得那师傅一个劲儿地摆手。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在少当家面前造次,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有客户要求的图纸都整理在同一个地方,以前......也没有图纸消失的情况啊!” “啧!”熊智宸攥紧拳头,差点抡在他脑袋上,杨靖儿故意挡在他身前,温柔着声音:“师傅,您还记得......来打造这枚胸针的人,长什么样子吗?或者您......认识他吗?” 银匠师傅眯眼回忆着:“嘶......是个男人,个头倒不高,戴着个黑色礼帽,没什么表情,扔下图纸和钱,说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然后就走了!” “男人?”杨靖儿疑惑。 银匠师傅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男人,对了......听他的口音很奇怪,不像是我们本地人!” “那来取成品的人,也是他吗?”熊智宸问。 “诶呀,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天我不在,是店里的员工小满招呼的!” “小满现在在前厅吗?”杨靖儿继续装温柔,“可以......叫他过来吗?” 银匠师傅爽快答应...... 小满此人,说他瘦骨嶙峋一点也不过分,见着杨靖儿和熊智宸,畏头畏脑,飘忽不定的眼神放在哪儿都觉得不合适。 熊智宸刚迈出第一步,就被杨靖儿阻止了。 只见她笑脸盈盈,探着脖子,轻声道:“你……叫小满?” “嗯!”他没有抬头回答着。 杨靖儿拿出胸针,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认识这枚胸针吗?” 小满撩起眼皮,只瞟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认……认识!” “那你还记得,来领走这枚胸针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杨靖儿接着问。 谁知,小满竟然微微倾斜他瘦干的脸颊,似乎正想看银匠师傅。 “少夫人问,你就答,真是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银匠师傅突然这么说,吓得小满一哆嗦。 熊智宸抬眼,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是……是个男人!”小满道。 “男人?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或者是……有什么特征?”杨不遗余力地问着。 小满的头含得更低了,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银匠师傅恨铁不成钢一般呵斥道:“没用!问两句话就吓成这样,能成什么器候!滚去前厅!” 杨靖儿望向刚刚还客气无比的老板,怎么在员工面前……如此疾言厉色! 小满点头致意后,匆匆溜回了前厅…… “诶?可是……” 杨靖儿不放弃,正要叫住小满,却被熊智宸抓住了手。 只见他冲着老板粲然一笑:“既然他也不知道,那我们就告辞了,今天……真是打扰您了!” 银匠师傅顿了顿,随即道:“少当家哪里的话,不打扰的!” 接着,便将杨靖儿拉出了银店…… 刚上车,杨靖儿就忍不住说:“喂!那个小满肯定有问题,为什么不让继续问呀?” 熊智宸无奈深呼吸:“你都看出来有问题了,还咄咄逼人,人家能告诉你吗?” “那……”杨靖儿鼓着腮帮子,“那怎么办?” 熊智宸启动汽车缓缓开动,拐入那银店的视觉死角,便熄了火。 杨靖儿不明就里,环顾了四周,问:“你这是干什么?不……不回家吗?” “当然不回,既然要查,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弃啊?”熊智宸吊着嗓子,凑近道。 “呵,谁放弃了!”杨靖儿看他得意扬扬的样子,冷笑着。 熊智宸的脸渐渐严肃起来:“这个银匠师傅,两面三刀,一定有问题,而那个小满畏畏缩缩,大多是因为老板在侧的缘故,他就是突破口,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下班。” 杨靖儿即刻来了精神:“不愧是飓风,处变不惊,在下佩服啊!” “得了吧你,”熊智宸一把打掉了她作揖的拳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这么久了,你也算是地下工作者的老人了,刚刚那种情况,怎么不知道以退为进呢?” “我……我……”杨靖儿无语凝噎,双唇紧闭,尴尬地扭头望向车窗之外! 熊智宸得逞一般,笑了起来…… 黄昏渐至,地处租界的这条商业街随着暮色,开始了一整日的收尾阶段。 杨靖儿和熊智宸出了汽车,躲在银店对面的石柱后,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终于,小满下班了,颓着身躯缓缓走在了大街上。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远远跟了上去。 不知是他无家可归,还是家与工作的地方相距甚远,他们跟着小满在弄堂里左右穿梭,愣是走到天全黑了…… “哎……还得走多久啊,累死老娘了,我们要不直接上去拦住他问吧!”杨靖儿小声嘟囔着。 熊智宸扶着她的胳膊:“靖儿,你先待在这儿,我去跟!” “算了!一起走吧!”杨靖儿也就是发发牢骚,事情孰轻孰重,她掂量得很清楚…… “呦!小满,你终于出现了!” 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惊得他们二人猛地躲进角落。 熊智宸探出头,缩起眼眶,观察着弄堂尽头的动静…… 第260章 光明正大的去 “你......你们要干什么......”小满向后缩着步子,颤抖的声音显着他的害怕! “干什么?”几个混混的头目胁肩冷笑,“你说我们要干什么?你这......借的钱,什么时候还呐?” 小满虽恐慌万状,却突然提高了嗓音:“钱?前几日明明就已经还给你了呀?” “喂!大哥,”混混凑近几步,“借钱不要利息的啊?你那天还的是利息,今天得还本金了!” “什么?你......你们仗势欺人,我给你们还的本就是之前说好的利息与本金,这.....这怎么就反口了呢?”小满气得喘着粗气。 “啊哈哈哈......”混混突然仰天长笑,“对付你,还用仗势吗?你可别忘了,你那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老婆,还等着你呢!快!把钱拿出来!” 小满似乎被人抓住了命门,竟哀求了起来:“大哥......大......大哥,您行行好,再宽限我几天,我现在......现在真没有!” 那混混根本不相信,一把推开他,小满猛地瘫坐在地。 “没钱?前几日怎么就突然能拿出那么多钱了?一定是攀上了什么贵亲戚,总之,今天你要是不还钱的话……弟兄们的手可都痒痒了!” “没.....真的没有了......”小满带着哭腔。 那混混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磨牙凿齿道:“看来,你还真想吃点儿苦头,兄弟们,给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眼前......熊智宸竟扶起了小满,甚至还为他掸去身上的灰。 那些个混混,僵硬着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角落里的杨靖儿抿嘴偷笑...... 熊智宸歪头,拿出那副许久没用的吊儿郎当样,一步一步逼近他们。 “你们......是跟谁混的?”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就已经将他们震慑住了...... “我......我们就是小混混,没老大,呵呵呵......”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那个头目,竟露出一副傻呵呵的样子。 “啧!”熊智宸故作可惜咋嘴...... “少......少当家的,怎么......怎么了?”那混混竟上了钩。 熊智宸一把搭在了那人的肩上:“做人呢要讲诚信,做坏人,就更得如此了,不然,是很难在道上混的!小满......是我刚认的兄弟,他欠你们多少,我来还!” 小满泛泪的眸子望向熊智宸的背影,感激万分...... “不不不.......不用了少当家,我们要早知道他和您的关系,就是有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打搅他呀!”混混不停摆手生怕惹着这个小阎罗王。 “欸~你瞧瞧,这就又不对了!”熊智宸阴阳怪气,角落里的杨靖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续听。 这几个混混,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见熊智宸掏入西装口袋,拿出一沓钱,递到混混眼前:“这到嘴的鸭子,可得抓住,别让它飞了!” 混混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刚要双手接过,熊智宸却将钱“咻”甩向另一边,舔舔嘴唇,刚刚随意的脸颊顷刻间冰冷下来:“不过,拿了钱就别再打扰小满,否则......熊家的饭......可不好吃!” 几人看着他,栗栗危惧,连连点头。 熊智宸转身,将钱扔在他们手上:“走吧!记住啊......坏人,也得讲诚信!” “是是是!”几个混混点头哈腰,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杨靖儿这才匆匆上前,关切地问:“小满,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少当家出手相救,不过,这钱......我恐怕没办法还你。”小满低着头,始终回避着他二人的目光。 “我拿钱不是要你还的,是买你一样东西!”熊智宸语气冷漠,让杨靖儿不得其解。 小满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买东西,我这样的人......哪里会有您需要的东西。” “当然有,我要......那张图纸的下落!”熊智宸直奔主题,杨靖儿并不想拦住他,因为此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几乎是不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小满猛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好,刚刚那些人说你前几天还上了钱,试问你一个银匠铺的小学徒,是怎么突然有那么多钱的?”熊智宸质问。 小满依旧低头不语。 熊智宸扭头一笑:“小满,看得出来,你憨厚老实,又讲诚信,为何会落魄至此,又不惜去借高利贷,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婆生病了吧?” 小满猛地抬头,眸子里的泪珠差一点就夺眶而出了! “我呢,最佩服疼老婆的男人!” 杨靖儿听到这儿,白了他一眼,嘀咕:“这都什么时候了!” “如果我说,我可以请上海最好的医生,给你老婆治病,你愿意卖那张图纸的下落吗?”熊智宸的脸随着这句话,渐渐阴冷。 小满,显然......动心了...... 杨靖儿趁热打铁道:“小满,我知道你答应老板不能说,但是......熊家,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今天之所以如此,也只是为了查清一些事,绝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满转动着眼珠,沉思良久,终于开了口:“少当家的,来取胸针的男子的确是我接待的,可是......那天老板也在,他们在里屋也就待了一两分钟,那个男子就离开了,后来......老板就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说下午那些假话!” “钱是老板给得?”杨靖儿疑问。 “嗯,不过老板平常没那么大方,我猜是那个男子给得吧......”小满猜测着。 “那图纸呢?” “后来是我进去给老板送茶的时候,就看见......他正在焚烧那张图纸。”小满答。 “烧了?”熊智宸不可思议问。 杨靖儿有些茫然若失:“那......那你们老板在打造这枚胸针的时候,有没有提过,这是什么花?” 小满摇头:“花名不知,只是......好像听他说起过,不是我们这里的花。” 杨靖儿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好,小满,多谢了!你先回吧!”熊智宸拍拍他的肩,送走了小满。 杨靖儿突然敲着自己的脑袋:“真是猪脑子!之前去川岛的房间,怎么就不多看看樱花长什么样呢?现在......除了富士影业,估计......也找不到有樱花的地方吧!” 熊智宸搂着她的肩,缓缓走出弄堂:“实在不行,我就再去她房间探探!” “不行!”杨靖儿眉头紧皱,“人家现在防御系统,我们一无所知,要去的话......就光明正大的去!” 第261章 电灯泡? 熊智宸与杨靖儿很晚才回到熊府…… 刚迈进步子,就见小红委屈地盯着自己,撅起的嘴巴都能吊个油瓶了。 杨靖儿龇牙假笑道:“怎……怎么了这是?” 她拿出身后的蟹壳黄,嘟囔着:“少夫人您不是想吃嘛!我专门去了城北,给您买回来的,结果……结果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您这不是骗我嘛!” “啧,小红,少夫人宠你们,可不代表能这么和她说话。”熊智宸指责着她, 杨靖儿却嫣然一笑,跑到小红身前,抓起她的胳膊:“谁说的,我就是想吃蟹壳黄了,只不过突然有事出去了一趟,路上还馋呢!” 说着,从她身后一把抢过食物袋,大快朵颐起来。 小红见她吃得这般狼吞虎咽,忙倒了杯水,递到杨靖儿手中:“少夫人您慢点儿,这噎着了可怎么办呀?” 熊智宸转头偷笑,说:“瞧瞧,你还说人家骗你吗?” “不了不了……”小红连连摆手,笑脸盈盈。 “行了,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免得……她被噎着。”熊智宸憋着笑。 小红应了一声,偷笑着出去了…… 杨靖儿微微探着脖子,见小红走远了,这才放下蟹壳黄,粉拳“嗵嗵嗵”敲打胸口,捏着嗓子:“智宸……水……” 熊智宸忙递过一杯水,拍打她的后背,杨靖儿一饮而尽,长叹一声:“诶呀妈呀!活了!” “啧啧啧!吃了一条小吃街后,回来还能再吃两个这么大的蟹壳黄,恐怕就只有你杨靖儿了吧?”熊智宸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杨靖儿翻起了白眼:“切,我这不是为了让小红别伤心嘛?” “呦,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体贴的主子呢?”熊智宸凑近一点,“我倒是好奇,你那个时代,也是这么捧着下人的吗?” 杨靖儿转过头,竟有一丝得意:“我的年代,没有下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大家靠双手努力赚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谁像你呀,一口一个下人!” “哦?是吗?”熊智宸的坏笑渐渐消逝,“听你这么说,那还真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那当然了!” 杨靖儿的自豪感令熊智宸颔首浅笑,接着道:“早点休息吧,太晚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从长计议!” 杨靖儿长长呼了口气,疲惫着双眸:“嗯,也只能这样了……” 上午的芊荨旗袍店没有几个客人,杨靖儿正一丝不苟地算着这几日落下的帐,全没有注意到从后院进来愁眉苦脸的安桐…… “哎……” 直到她叹了口气,杨靖儿这才撩起了眼皮,问道:“呦!我们安桐小姐怎么啦?唉声叹气的!” 安桐对于她的调侃,似乎都没什么力气去反驳…… 杨靖儿开玩笑的脸一点点收起,又问一句:“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哎……”安桐再次叹气,“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你没觉得,最近翔叔,似乎很久没有给我们发布任务了,就好像……好像把我们忘记了!” “怎么会呢,”杨靖儿知道,飓风已经相认,自然也没那么多分配的任务了,“你呀!就是多想了,现在……我们不是要慢慢调查地下城和那个渔翁计划吗?” 安桐怅然若失,点了点头:“也是……” 杨靖儿松了口气,继续记账…… “桐桐!”思睿跑了进来,瞟见倒腾算盘的杨靖儿,手肘扶着前台桌,调侃着:“咦?熊夫人?你今天来上班啦?我还以为……你要开始在家相夫教子了!” 杨靖儿扬起下巴,不甘示弱:“白会长,自从和我们桐桐在一起,你跑旗袍店的次数怕是比回家都多吧?” “噗嗤——”一旁的安桐笑出了声音。 “那当然了!”思睿答得倒是十分干脆,不像以前,对待感情那样腼腆了…… 杨靖儿挑起眉毛,双手作揖,甘拜下风! “诶,中午一起吃饭吧!”思睿道。 “打住!”杨靖儿手掌对着他,“我可不要当电灯泡,吃你们撒的糖就饱了!” “电灯泡?”思睿不懂她的话。 杨靖儿僵硬着脸,也没办法解释,又忙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去享受二人世界吧!我呢……就不打扰了呗!” “呵呵呵……”思睿与安桐相视一笑,“靖儿,智宸……码头很忙吧?” “忙?好像……也没听他说,”杨靖儿突然想起辛洁的话,瞳孔微震,“白大哥,码头最近……是不是不太平啊?” 思睿的脸渐渐沉重,点了点头:“最近巡警常常抽查码头物资,甚至弄得货品杂乱不堪,影响运输质量!” “我怎么从来没听智宸和石头说过啊?”杨靖儿道。 思睿开始为他们开脱:“熊家的声誉还是高的,就算是查也什么都查不出来吧,就是麻烦点儿,智宸可能不想给你添堵,才没告诉你的!” 杨靖儿沉默,她并不怪智宸没告诉她这些事情,而是不解……辛洁为何要特别告诉她要当心码头,难道……熊家码头,会发生什么事吗? 杨靖儿这般神思恍惚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什么心事…… “靖儿?”思睿轻声唤她的名字,果然,没有一点动静,又提高了音调,“靖儿!” 杨靖儿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机灵:“啊?你叫我啊?” 安桐也走了过来:“靖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杨靖儿深呼吸,她并没有想瞒着他俩,瞥了眼门外空荡的街道,开了口,将辛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他们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同样震惊…… “也就是说,眼下……只要证明那枚胸针上的花是樱花,就能断定辛洁就是川岛,是吗?”安桐道。 杨靖儿微微点头:“其实……昨天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证明,辛洁有问题!” 思睿的眉宇皱得更紧了:“为什么?辛洁为什么要送你一枚樱花样式的胸针呢?难道……她根本就不怕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杨靖儿说不出话来,这也是智宸与她想不通的地方…… “也许,她只是酷爱樱花吧!我和靖儿进过她的房间,满屋子的樱花,看得出来她有多喜欢。”安桐道…… 几人相视沉默,难道,就如她说得那样简单吗…… 第262章 事实摆在眼前 月朗星稀,空气微凉,柴府的书房里寂然无声,黑黢黢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房门突然“吱呀”缓缓而开,走廊里的光投进一束,仿佛幽暗室里的一抹幽冥,传递些许冰冷的气息…… 一双军靴轻轻探了进来,紧接着,拉扯她整个身体钻入这片黑暗…… “咔嚓”书房的门被关上,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来到书桌前,生怕弄出什么响声,将桌上的台灯打开。 原来……是思楠…… 她如此鬼鬼祟祟,究竟为何? 只见思楠转身,面向书架,径直走了过去,书架上方,空空如也,她瞪圆了双眸,眉毛也拧在一起,嘀咕着:“那个盒子呢?” 她定了定,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盒子的下落,始终,一无所获。 难道……柴伯庸已经怀疑她在调查他了吗? 思楠这么想着。 今天柴伯庸出门应酬,喝得酩酊大醉,几乎不省人事,她将他送回柴府,才有了这机会进入书房,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有问题的盒子,竟然消失了…… 思楠深呼吸呼了口气,行至书桌前,些许失落,正要关灯,瞥见了书桌底端一个带锁的抽屉,脸顿了顿。 自古以来,凡是上锁的东西,都是要紧之物…… 思楠从未单独来过,自然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带锁的抽屉。 她犀利的目光盯着抽屉,盘算着什么。 于是,思楠关掉台灯,轻手轻脚出了书房,二楼空无一人,柴府的下人早已被她打发了下去。 思楠没有一点停顿,径自来到柴伯庸的卧室。 此时的柴伯庸正鼾声如雷,似乎天塌下来,都打扰不到他! 思楠站在门前,脚步……定了定,又迈开腿,走近他身边,仔仔细细端详着,紧了紧棉被,轻声细语唤着他的名字:“伯庸……伯庸?” 柴伯庸睡得沉,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以至于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思楠的脸一点点阴冷下来,床头随意搭在那儿的外套格外刺眼,她见柴伯庸没什么动静,那双手便缓缓伸向外套…… 据她所知,柴伯庸的钥匙一般会放在他外套的里兜,所以很快她就拿了出来。 可思楠的眉头一皱,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她将每一把钥匙都看遍了,就是没有匹配书桌抽屉的那种小锁,难道……那把锁的钥匙,被他特意藏了起来吗? 思楠将这把钥匙串原封不动放回原处,咬着嘴唇,心想:他会藏在哪里呢? 谁知,就在此时,柴伯庸竟然说起了梦话,惊得思楠不自觉后退两步。 顿了两秒,随即上前,躬身将耳朵凑上前……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随着他断断续续梦话声,思楠的表情由无波无澜渐渐到不可思议,虽然……她早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事实摆在眼前,却依旧,不敢相信。 因为……柴伯庸的梦话里,说得……是日语,即便她听不懂什么意思,但能断定,就是日语。 思楠缓缓直起腰身,一屁股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眸子里泛起泪光…… 她回忆着,曾经在南京秘密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特工,所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揪出潜伏在上海国民政府的日本人…… 柴伯庸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未怀疑过他,直到一次偶然。 犹记得去年,他们以游行的大学生来引出鹏雁,整整在北山搜寻了一晚上无果。 回到情报局时,大伙儿筋疲力尽,柴伯庸更是没有顾虑地脱掉了被汗渍浸湿的棉质半袖,只留着背心在局里走动…… 思楠端着文件刚出门,便迎上了他,本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二人招呼两句,便相悖而行。 可就在擦肩之时,思楠定住了,猛回头望向柴伯庸的背影,更准确一点,是望向他的肌肉紧致却光滑的后背。 之所以她会如此瞪大眼睛露出惊愕的表情,是因为儿时,她曾与柴伯庸出去玩,柴伯庸为了救她,从树上不小心摔了下来,后背右肩处……便留下了一条一指长的疤痕。 而眼前的柴伯庸,背上根本没有,也就是在那一次……思楠开始怀疑,柴伯庸的真正身份。 今日……算是更加确定她自己的想法…… 可是,纵观整个世界,愿意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也只剩眼前这个躺在床上酣然入梦的人了,她曾经甚至希望过,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夜,越来越深,思楠没有动弹,始终盯着他,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直到天边破晓,泛起鱼肚之白…… 一束朝霞不偏不倚洒在柴伯庸的脸上,这份温热、灼眼让他大大伸着懒腰,双眸也缓缓打开。 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猛的向后一缩,目光惊恐后便大惑不解:“思楠?你……你怎么……你怎么在我房间!” 思楠轻轻眨动些许疲惫地双眼道:“你昨天晚上喝多了,我就送你回来,怕你晚上着凉,就待在这里没有回。” 这话看着贴心,却从思楠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一点温度,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真的?”柴伯庸并不认为思楠会如此轻柔温暖地对待他。 思楠却冷笑一声:“嗬!你如果不相信,就当做假的吧!” 说着,便起身要出去,刚走到门口,柴伯庸开口了:“我相信,当然相信,谢谢啊!呵呵呵……” 许是喝酒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所以听起来,倒也真诚。 思啊没有接他这句话,反而回头道:“你昨晚说梦话了!” 柴伯庸谄笑的脸一下子收起,看着思楠的眼睛,结巴问道:“啊?我……我说……我说什么了?” 思楠停顿片刻,竟弯起了嘴角:“没什么,劝人喝酒之类的!” “啊?呵呵呵……”柴伯庸尴尬地挠了挠头,傻笑起来,“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思楠?你……不会生气吧!” 听到这话,思楠倒答得快:“为什么要生气,我下去看看厨房的早餐做好了没,你洗漱清醒一下!” “好!我……” 柴伯庸话还没有说完,思楠便关门而出了,只是她并没有走远,背靠着门边的墙壁,低头所有所思。 既然……柴伯庸内奸的身份已经如此明朗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他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第263章 就当约会了 “呦!少当家的,少夫人?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富士影业门外,五木宽之笑脸相迎。 “前些日子二位大婚,实在恭喜恭喜呀!” 杨靖儿也露着商业假笑:“多谢,最近太忙,这不才得空,就来给你们捧捧场!” “您这是什么话,您和少当家的来……我们这里才蓬荜生辉呢!” “呵呵呵,”杨靖儿抿嘴,“五木君,几日不见,说话的本事可见长啊!” “少夫人过奖了!” 杨靖儿故作四下张望:“你们……樱花老板,还在楼上吗?我的婚礼……怎么没来参加呀?我可是递了请帖的!” 杨靖儿佯装黏酸,埋怨着…… “影院太过忙碌,老板实在有一大推文件要批抽不出身来,新婚贺礼都备好了,临近婚礼,又有事,这才耽搁了!望少夫人和少当家的千万别放在心上啊!”五木宽之面露苦色,说得那叫一个可怜…… 杨靖儿并不准备就此罢休,正要继续理论,突然,熊智宸搂着她的肩,那微妙的力道是在告诉她此时不宜咄咄逼人! 只见熊智宸眉眼弯弯:“我们怎么会放在心上呢!毕竟……回公司的老板,和我家靖儿,曾经是合作伙伴呢!” “呦!那我可得替老板,多多感谢少当家的海涵了!”五木宽之弓背,鞠了个九十度的弯躬。 “五木君客气了,”杨靖儿道,“那……我们就先去买影票了,回头再聊?” “好!我会招呼员工,给您打折的!”五木应着。 杨靖儿故意得了便宜的样子,粲然一笑:“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嗐!您呀,还和我客气什么?” 说着,五木宽之便走开了……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表情变得严肃,随即去售票窗口,购买电影票…… 一号影厅,灯光乍暗,影片放映,整个观众席,寂然无声。 待检查影厅的员工刚出去后,杨靖儿便忍不住了,嘟囔着嘴质问熊智宸:“你刚刚干什么不让我接着问,不这样……怎么引出去见樱花呢?” “哎……”熊智宸叹了口气,“你别看五木宽之一副趋炎附势,他毕竟是日本瞬间出来的少佐,你这样急功近利,会惹他怀疑的!” 杨靖儿撤回探出的脖子,因为熊智宸说得……正是那个道理…… “可我实在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去接近川岛樱花……”说到这儿,杨靖儿怅然若失,继续小声嘀咕,“看来今天……我们是白跑一趟了!” 熊智宸看出她的失落,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本就是来碰碰运气的,如果……没能见着她,就当是我们给了自己一天假期,约会看电影喽!” “嗬!”杨靖儿冷笑一声,用手肘怼着他。 “行了!好好看电影吧!” 熊智宸宠溺道,二人相互依偎,静静地看起了影片里的故事。 许是太过于沉浸其中,这部影片的时间过得格外短…… 杨靖儿没觉得过了多久,荧幕上便打出字幕,整个影厅也亮起灯光。 人们大多伸了个懒腰,吃尽手中的小食,陆陆续续出了影厅…… “靖儿,我们也走吧!”熊智宸扶着杨靖儿的胳膊道。 杨靖儿无辜的双眼瞧瞧他,眼里……是掩不住的失落…… 熊智宸看得出来她想做什么,可没有办法,二人只能肩并着肩,缓缓向外走去…… 谁知,他们前脚刚刚迈出影厅,就迎上了五木宽之。 “少夫人,影片……可还满意?”五木笑脸盈盈。 杨靖儿不明就里,表情停顿一秒,随即落落大方道:“嗯~不错,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让人……意想不到!” “没错,”熊智宸也应和着,“时候也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和靖儿先行告辞了!” 就在此时,五木宽之竟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少当家、少夫人留步,实不相瞒,我……在这影厅门前,就是在等二位看完出来呢!” 杨靖儿与熊智宸四目相对,表情虽有微妙的变化,却不易被人察觉…… “哦?那五木君……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吧?”熊智宸问道。 “呵呵呵……”五木笑着,“的确,我们老板吩咐我,二位如果看完电影,就邀请上楼小聚,为未能出席二位的婚礼亲自道歉,还请少当家、少夫人给份薄面,不要拒绝!” 杨靖儿的笑微微僵硬,又轻松起来:“既然樱花老板盛情邀请,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 在杨靖儿心里,无比兴奋,因为她此次来的目的……正是如此! “好!二位……这边请!” 杨靖儿与熊智宸在五木宽之的带领下,缓缓上了楼梯,进入川岛樱花的房间。 可他们刚刚进去,杨靖儿就愣住了,以往每隔一两米就插着一瓶樱花,今日……为何连一株都看不到,甚至……连樱花的沁香都闻不到。 熊智宸同样惊讶,因为……这和他上回来过的房间已然变得不一样了。 五木宽之送他们进来,鞠躬致礼后,便躬身倒退着出了房间,而那川岛樱花……依旧躲在屏风之后。 杨靖儿努力平静自己的内心,冲着屏风后的身影,低沉着声音:“樱花老板……好久不见!” 那个身影,缓缓起身,从影子上可以看出,在向他们躬身行礼:“少夫人,好久不见,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熊家当家人吧?果然……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熊智宸仔细分辨着她的声音,更加纤细轻柔,的确……与辛洁韵味十足的声音有些区别,如果她们真的是同一人,那她的伪装能力……就太好了…… “樱花老板……过奖了!”熊智宸道。 “二位快坐,茶……已经备好了……”樱花伸手做出请的样式……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静静坐在那张杨靖儿已经非常熟悉的桌子边。 “少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您婚礼时……我实在没有时间去,没能参加您的婚礼,”樱花的话语里,装得满是悲伤,“今天,我以茶代酒,向您赔罪,希望……你们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杨靖儿抿嘴冷笑,轻捏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自然不会,我们……怎么会有那么小的心眼。” 说罢,几人举杯,一饮而尽…… “诶?这房间……怎么没有了你最爱的樱花了呢?”杨靖儿放下茶杯后,随意地问出了这关键的问题…… 第264章 另一种欣赏 杨靖儿话音刚落,可以模糊地瞧见川岛樱花的影子,在屏风后顿了顿…… “呵呵呵……”突然,她掩嘴一笑,“看来……少夫人对我这房间的陈设,还有印象?” 杨靖儿上扬嘴角:“每次进来扑面的沁香,自然会有印象,今日……却没有,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说着,还与熊智宸对视了一眼…… “哎……”川岛声音里满是无奈,“樱花季节已过,纵然我想从日本运来,也没有花的供给处了呢!”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 说罢,几人共举茶杯,品了起来…… 熊智宸嘬了口茶,闲聊起来:“那还真是可惜,靖儿回去天天念叨,说樱花老板热爱生活,屋子里的花更是美不胜收,本想着今天一睹为快,怕是没这个福分了!” “哦?是吗?”川岛笑眼相问。 “自然是真的!”熊智宸紧接着答。 “那下一次,有了樱花,我定让手下给少夫人送去几枝,到时少当家便可以瞧瞧我们的国花了!”川岛说得行云流水…… 杨靖儿歪嘴一笑:“那我……就得提前谢谢樱花老板了。” “少夫人哪里的话,此次没有参加二位的婚礼,实在过意不去,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如今能尽绵薄之力,也算……有些小小的安慰了。”樱花的声音,柔软如水,穿人魂魄…… “只是……”杨靖儿若有所思,“从家乡特意邮几株花儿来,是不是太过奢侈了?或者……您可以带些种子,直接在这里种植,不是更加方便吗?” 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繁茂盛开的樱花……还是有的。 听到杨靖儿的话,樱花的声音明显地不自然,甚至于要通过喝茶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许久,才说:“少夫人的建议,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种植樱花树,需要耗费的人力姑且不说,等它开花,那就是极其漫长的时间了……” 杨靖儿嘴角向下,抿嘴点了点头,没再与其过多因为此事而探讨,毕竟……物极必反,她也得适可而止。 川岛见杨靖儿没有继续追问,便开始转移话题,话锋指向熊智宸:“少当家的,听说最近的码头可不太平,不知熊家……有没有受到牵连?” 熊智宸的表情顿了顿,又瞧瞧靖儿,心平气和道:“想不到樱花老板日日待在这屋子里,竟然……也知道窗外事?” “嗐!听手下说得,具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川岛掩饰着她震动的瞳孔。 熊智宸撩起眼皮,望着她的方向:“劳您挂心,熊家码头,一切安好!” “果然是熊家,”樱花提高了音调,“是这上海滩码头业的龙头老大,别家人人自危,您却不放在心,甚至有闲情逸致与少夫人看电影,实在佩服!”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虽然话糙,可理不糙……熊家做生意还算本分,自然……不怕他们茶!”杨靖儿接起了她的话。 “的确是这个理,”川岛继续说着,“只是,现在世道乱,少当家的……还是多留个心眼吧,谁知……会不会出现别有用心之人,做一些亏心事儿呢!” 杨靖儿和熊智宸都听出了她的弦在之音…… 杨靖儿正要开口问什么,熊智宸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转头粲然面向川岛:“樱花老板,多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那就好……” 透过白纱,熊智宸看着那张故作谄笑的脸,纹丝不动,眼神直勾勾的…… 樱花似乎有所察觉,放下手中温热的茶杯,面对熊智宸的方向:“少当家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是……有哪里不妥吗?” “呵呵呵……那倒没有,”熊智宸假装回过神道,“只是,靖儿无缘见到你的真面目,很是遗憾,今日……您又屏风遮面,难道……是不想见我们吗?” 熊智宸话音刚落,杨靖儿猛的看向他,也许……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嘻嘻嘻!”樱花轻拿着手帕,捂住笑呵呵的嘴巴,抽笑了良久,才抬起头:“实在对不起,脸上的湿疹反反复复,虽是不要紧的病,可总不不能见人,少夫人、少当家的可别见怪,其实……我也很想和二位举杯共饮,把酒言欢呢!” 杨靖儿心中冷笑,想着:这人还真是虚伪,不敢见人……却能胡编乱造出这么多话来,好像我们再要求,便成了强人所难了! “不急,”杨靖儿道,“既然是不要紧的病,总有好的一天,到时……一定有机会喝个痛快!” 川岛樱花瞳孔威震,随即点头道:“那……我们可要一言为定了!我杨靖儿……可是会当真的。” “那是自然!” 熊智宸见时间差不多,与杨靖儿相视一眼,又粲然道:“樱花老板,多谢今日的款待,时间已经不早了,恐怕……我们要先告辞了!” 杨靖儿猛的看向他,满眼都在说:为什么?樱花还没找到,她一个高级特工,究竟是什么目的来这儿,还有……今天来此的目的,一样都没有达成! “这就要走?”川岛起身,“我觉得,你们还可以多坐坐!” “茶已尽,与樱花老板曾经的房间一样,美味且清新!”杨靖儿道。 川岛深深叹了口气,看似……特别舍不得,随即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不多留了!” 熊智宸与杨靖儿手腕着手,肩并着肩,同时起身,点头告别后,正要出门,杨靖儿的脚步顿住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跟我说话,又长长吐出,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定…… 熊智宸地肘部用力,压住她挽着自己的手,微微使劲拉,想要出去,谁知,就在此时,她回头了…… “虽然没有樱花的沁香,是有些遗憾,可是……如果在不属于它的季节出现,会不会,更显娇美呢?” 川岛先是不解地歪了歪头,大惑不解道:“少夫人,可是有……有什么想法吗?” 杨靖儿的下巴微微扬起,任凭熊智宸怎么私下里阻止,她还是开了口:“的确,樱花的美我们有目共睹,只是花无百日红,若是能有一副画生动地摆在眼前,也不失为……另一种欣赏!” 第265章 口无遮拦 杨靖儿的话音刚落,屏风那头,寂然无声,似乎……那里的川岛樱花,也正直勾勾地盯着屏风这头的杨靖儿吧! “少夫人的意思是……”许久,她才开了口。 “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花的本意虽不是为人开的,可我们人类却因它的繁盛而喜,因它的败落而悲,既然如此……为何,不用画笔,将那最繁茂之时……跃然纸上,细细品味,慢慢欣赏……”杨靖儿柔声细语,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听这话的川岛,却始终没有搭这话…… 一旁的熊智宸站不住了,添油加醋道:“靖儿口无遮拦,樱花老板不必放在心上,说到底……她也是因为太过喜欢那花,才会如此吧!” 樱花咧嘴笑道:“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少夫人的这个方法,的确有意思,不过都怪我太过自私,竟没有察觉到您会这么喜欢樱花,等下回,我请能工巧匠画两幅樱花,一个挂在这儿,另一个……就送给少夫人了!” “真的吗?”杨靖儿眼睛瞪得快赶上圆张的嘴巴那么大了! “嘻嘻嘻!”川岛又一次掩嘴一笑,“真的,要不……我给您立个字据?” “呵呵呵,”熊智宸立刻接过她的话,“樱花老板真爱开玩笑,若我们有幸得到这幅画,一定会加倍感谢!” 樱花点头,并未发出半点儿声音。 熊智宸与杨靖儿点头示意,终于……走出了影院门。 与五木宽之虚伪致极地絮叨两句后,便匆匆上了车,扬长而去…… “啧!哎……”坐在副驾驶的杨靖儿,唉声叹气,不知怎的,就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熊智宸一边开车,一边瞟了她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发愁啊?” “能不发愁吗?”杨靖儿的脑袋瘫在座椅背上,眼睛死死盯着天边那片蠕动的白云,继续说,“智宸,有些事,我实在想不通!” “什么事啊?”熊智宸话语低沉,握着方向盘的手随意搭着。 “这些事情,仿佛连不起来!”杨靖儿道。 熊智宸眉间一蹙,放缓了开车的速度说道:“说来听听……” “有很多,”杨靖儿突然来了精神,转头面向他,“比如,川岛樱花如果是辛洁,她为什么要送我一个樱花的胸针,好似在呼吸引着我们一步步走入她的地盘!” “还有,地下城的事……我们要如何汇报?那个渔翁计划……究竟,又是什么?”杨靖儿一点一滴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川岛如果是辛洁,那么这个胸针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她们之间的联系,换句话说,她故意要让你知道她的身份,具体原因……我猜,和渔翁计划有关!”熊智宸点点分析着。 “你的意思……难道,她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只是在陪我们演戏吗?”杨靖儿瞪圆了眼。 “这些……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辛洁是不是川岛樱花,还有待确认,至于地下城……”熊智宸欲言又止。 “地下城怎么了?”杨靖儿问。 “地下城在富士影业下,可它的延伸处已经涉及许多租界繁华地带,”熊智宸一本正经,“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硬来,否则……会伤及无辜?” “哎……”杨靖儿长叹一口气,“也是,可这该怎么办,我一想到里面受尽凌辱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恨不得立刻将这些畜生碎尸万段!” “靖儿,”熊智宸右手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愤恨,我也一样,只是……这件事如你所想,的确匪夷所思,令人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是最不能轻举妄动的,你知道吗?” 熊智宸语重心诚,杨靖儿望着他的眸子,微微点头,她又何尝不知,这一切的奇怪之处,不过是牢骚几句,逞逞嘴上英雄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有些无奈,有些担心…… (情报局) “咚咚咚……” 思楠正埋头写文件,办公室的房门响了,她头也没太,冲着文件道:“请进!” 门徐徐打开,所来之人脚步轻盈,没有说话,只是停在了思楠的办公桌前,一动不动。 许是站得时间久了,思楠才有所察觉,她猛的抬头,与开者四目相对,原来……是柴伯庸。 思楠的眼睛微微抖动,这是那天后,他们二人的第一次见面,空气中凝结着一丝诡秘。 “伯庸?”思楠先开了口,“你不是去国民政府开会了吗?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柴伯庸双手插兜,与以往一样,一屁股坐在思楠办公桌上:“开会没意思,我让小东去了,所以……” “所以你现在清闲了,”思楠接过他地话,“就跑到这里,来打扰我工作啊?” “不不不!”柴伯庸连连摆手否认,“我不打扰你,就是想来看看你,等一会儿下班,请你吃饭,以表达……你那晚照顾我一夜的感谢!” 思楠瘪嘴冷笑一声:“有什么好感谢的,我……可是你的未婚妻呢!” 柴伯庸一听到这句话,脸上都乐开了花儿,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好!未婚妻……” 说罢,便出了门…… 午间,日头越发变得浮躁不安,柴伯庸打开她的房间,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无辜的双眼道:“噗嘶!一会儿……去吃饭呗!” 思楠瞄了他一眼,并无过多考虑,点了点头。 “行嘞!我去换身衣服!”柴伯庸咧嘴灿笑,“马上就来!” 思楠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脑海里……全是那晚柴伯庸暴露给自己地情景,今天……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特意而来,是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情报局里的工人一个个陆续离开看看工作,只有思楠正等着已经相约的柴伯庸。 “噗嘶——”柴伯庸气声道,“走吧!” 思楠呼了口气,拿着小包,跟在他身后,谁知,没走几步,她的目光就被熊智宸腰间的枪盒所吸引…… 犹记得当年,仓库那枚重要的钥匙就放在那个枪盒里,难道……柴伯庸书桌后被锁上的抽屉的钥匙,也在枪盒里面? “怎么了?” 柴伯庸一句话打乱她的思绪,思楠尴尬地猛的摇头道:“没……没什么事……” 二人一前一后,似乎……各怀心事…… 第266章 冲着熊 白两家 初升的日光,暖色里夹杂着凉意,许是即将入冬的缘故,人们都不愿在这大清早出来...... 熊府的餐厅,杨靖儿与熊智宸正同往常一样,用着早餐,倒有几分安居乐俗。 “少当家!不好了!少当家的......” 又是石头,打破了这份宁静,火急火燎的冲进餐厅。 熊智宸放下碗,拧在一起的眉毛显得极其不耐烦,咋嘴道:“啧!又怎么了?我看你呀......这辈子也改不了这毛躁的性子!” 杨靖儿垂目偷笑,继续喝着她的粥...... 石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许是跑得太快,嗓子都冒烟了,他低头咽着口水,摆摆手立刻道:“这个......必须急,少当家的,码头出事了?” “什么事?”熊智宸的脸刹那间变得阴沉,倒也没有过分慌乱,神情自若。 杨靖儿听到这话,手中的碗缓缓放下,抬头望向他,表情也严肃起来。 “巡警照例抽查货品,兄弟们也积极配合,可......可竟然......竟然查出了鸦片?”石头激动道。 “鸦片?”杨靖儿瞪圆了眼,“怎么......怎么可能?” 熊智宸沉思几秒,继续问:“谁的货?” 石头的眸子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白.....白家的!” “什么?!”杨靖儿和熊智宸几乎同时站了起来高喊。 石头再次点头笃定道:“是白少爷家的!” “通知思睿了吗?”熊智宸咬紧后槽牙。 “嗯,已经让兄弟们去请了,不过巡警让你过去,怕是......要对峙了!”石头的声音越来越低。 “走!”说着,熊智宸外套都没穿,就要出门。 “我也去!”杨靖儿跟在他身后。 熊智宸突然回头:“靖儿,你不能去!” 杨靖儿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自然不会听他的:“为什么?难道你相信白大哥运毒吗?” “当然不相信!”熊智宸斩钉截铁,“这件事,很明显......是冲着我们熊、白两家来的,这个时候,千万别自乱阵脚,如果我们被调查,你......才是我们的后盾和希望,所以......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和石头去!” 杨靖儿喘着粗气,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她闭眼深呼吸:“好!我等你回家,万一......如果有万一,你要相信我,我......” 她的话说了一半,熊智宸一把拥她入怀:“我相信你!” 杨靖儿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熊智宸便和石头出了门,留下空荡冰冷的餐厅...... 她不知......在那儿呆立了多久,突然喊道:“来人!” 下人匆匆来到身前:“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步高里135弄13号,找一个名叫薛子的人过来!”杨靖儿话语冷漠,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是!”下人得令后便离开了。 杨靖儿长长呼了口气,一点一点挪向门口,此时......一股凉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他们的世界......要变天了。 (码头) 熊智宸步履匆匆,没有一刻停歇,到码头时,思睿已经在那了...... 几个巡查的警务人员正在清点一箱箱有问题的货物,见熊智宸与思睿都到齐了,其中一人走来,吊儿郎当,在上海滩,敢于对他们如此不放在眼里的人少之又少,一看便知......这个巡警是有人在为他撑腰。 “白会长,这些箱子里有鸦片,我想......你应该知道吧?我现在......有权逮捕你!” 熊智宸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给他一拳。 思睿却歪嘴冷笑一声:“说实话,我也刚刚知道的,这船货本是前天就应该到的,我们也有联系出货方,查不到它的下落,也就是说它在水面上可消失了整整两天,想要动什么手脚,也绰绰有余,而货品单上也有时间记录,这位警官.......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 “嗬!”巡警竟然冷笑一声,“这个......我已经问过船上的工人了,他们说船只在路上偶遇风浪,故而导致逾期送达了!” 熊智宸一步一步走在他面前,似乎有一股冷气在向他渐渐逼近,巡警明显不自然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小兄弟,”熊智宸邪魅一笑,有些渗人,“新来的?据我所知,最近的海面可是风平浪静的,哪儿来的风浪,再说了,如果我想偷偷在船上藏些什么,会在巡警问我的时候,如实相告吗?” 巡警咽着口水,故作镇定:“少当家的,这货是白家的,码头......是熊家的,鸦片在这而发现,总不能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以后......可就没有威力了,您......还是配合一下吧!” 熊智宸的嘴角一点点收拢,直勾勾地盯着他又笑了起来:“好!配合!你想怎么样?” “我......还是请白会长同我们去趟警局,还有......少当家也得走一趟!”他虽说得结巴,却明明白白想要抓走他们。 石头愤恨,冲上前去就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思睿一手挡在他身前,阻止了他,又面向那巡警道:“既然如此,我们一定配合,不过......这件事和熊家无关,你......还是不要为难少当家了,否则......你这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白思睿!”巡警竟然直呼他的大名,“你敢威胁巡警!” “嗬!”熊智宸冷笑起来,“不敢不敢,我跟你走,跟你走......” “智宸......”思睿低声道,他并不想牵连于他。 熊智宸抿嘴微微摇头,示意他先以不变应万变...... 二人跟着巡警,上了车,绝尘而去。 “诶呀!”石头望着消失在马路尽头的车,搓手顿足起来,“这可麻烦了!不行,我的回去告诉少夫人,一起想办法!” 石头刚刚回到熊府的大门前,就迎上了疾步出来的薛子,他迷惑不解打量着问:“薛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薛子点头示意,比起以前,他稳重了不少,也许......这也是杨靖儿看中他的原因吧! “石头哥,少夫人找我有些事,先告辞了!” “哦,诶?薛子......”石头话还没说完,薛子就匆匆而去,消失于马路拐弯处...... 石头伸直的胳膊还悬在空中,自言自语嘀咕道:“这是干什么去了?” 可眼下,码头的事才重要的,石头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事情,健步如飞,跑进屋子...... 杨靖儿端坐在沙发上,见他火烧眉毛的样子,便猜出了个大概...... 第267章 好久不见 “少夫人,怎么办?少当家和白会长被抓走了!”石头气愤道。 杨靖儿没有因他地话而暴躁,甚至……还有一些气定神闲…… “石头,你把今天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来,一个字都别落下!”杨靖儿道。 “嗯……”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杨靖儿听了个大概,也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艘船……本就消失过一段时间,对吗?”杨靖儿若有所思。 “对,”石头道,“船上人员说是遇到了风浪,可我们并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是消失的这两天,有人偷梁换柱,将货换了!” 杨靖儿并不这么认为,开始踱步沉思喃喃自语:“不……船上都是熊家人,以我得了解,即便是被收买,也不会整船上的人都被收买,一定有猫腻!” “这样,石头……你去聚集这些船员到码头,我……一会儿就去!” “是!”石头铿锵有力,似乎有了主心骨。 “还有,对外宣称,码头需要彻底整顿,暂停一切运输任务!” “这……”石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相信我,照我说得去做,要让人们以为……熊家……可能要倒了!” “啊?……”石头先是瞪圆了眼,见杨靖儿成竹在胸,这才半信半疑地出去了。 杨靖儿又迅速走到电话前,拨通了旗袍店的电话…… 随着几声漫长的“嘀”音,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芊荨旗袍店!” “桐桐,是我!” “靖儿?你今天怎么没来呀?刚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桐桐,出事了……” 杨靖儿将事情简单道出,安桐起初不可思议地捂嘴,慌乱间不知该怎么做。 “所以说思睿和智宸现在都在警察局吗?” 杨靖儿说:“没错!现在……我需要你办见事。” 安桐听出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心中渐渐平静,沉着吐出两个字:“你说!” “今天的事情,很明显是冲着他们去的,但是……还有很多疑点,所以,你去白家,找思睿的律师!也许有保释的机会,给我争取点儿时间,我现在就去调查!” “好!你放心,我这就去!” “嗯!我们分头行动!” “咔嚓!”电话挂断,杨靖儿来不及穿外套,便直奔码头…… 电话那头的安桐,也迅速关了门,叫了黄包车,直奔商会。 (警察局) “二位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就委屈一下了……” 警察局的拘留室外,那位巡警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熊智宸冷笑一声,与思睿对视一眼后,又面向他道:“既然知道有头有脸,你可千万得找到证据,否则……”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也足够让那巡警,心中打鼓了…… “铁证都在了,”他的话语,有些心虚,“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着,邪笑着转身,恰好迎上了一人,立马变得弓背哈腰,阿谀奉承起来:“巡……巡长?您怎……怎么来了?” 熊智宸猛抬头,原来是老相识——李曼的丈夫,李巡长。 “小赵……你抓了这么大两个人物,还怕惊动我啊?”李巡长直勾勾盯着他。 “哦,哈哈哈……”那个叫小赵的巡警挠着脑袋,“这不是最近上边要求大查嘛,恰好查到了鸦片,弟兄们都看着,我实在没有办法……这才……” 李巡长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径直走向拘留室门前,面带柔软的笑容道:“少当家的,好久不见!” 熊智宸也上扬嘴角,对他道:“是啊李巡长,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小赵见他们有说有笑地寒暄着,似乎没想到巡长与熊智宸有这层关系。 说了几句,李巡长转身,胳膊在他面前一挥:“来,小赵打开锁!” 小赵仿佛木头桩子,顿在那里,结结巴巴道:“巡长,这……这不太好吧!人……人们还等着……等着这事儿有个结果呢!” “你想什么呢,这二位是我的朋友,眼下我们并没有确定是他们所为,所以在找到实质证据前,他们……就先待在我的办公室!”李巡长命令的口吻,连眼神都变了…… 熊智宸与思睿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这个李巡长为何如此帮助他们。 小赵本想再挣扎一下,可看见巡长冷冷的双眸,又缩了回去,唯唯诺诺地打开了拘留室的锁…… 熊智宸和思睿跟在李巡长身后,刚进了他的办公室,熊智宸便开始道谢:“多谢您出手相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您啊李巡长!” “少当家的客气了,”李巡长伸出一只手,挡在他身前,笑眯眯道,“说来,我确实不知道,二位被我们那小小的赵队长给抓来了!真是惭愧!” “你不知道?”思睿不解,“那怎么会如此及时出现呢?” “是少夫人!” 听到李巡长的话,熊智宸猛的看向他:“靖儿?” “是!少夫人派来一个名叫薛子的人,说了这事,我这才知道……” 熊智宸与思睿对视一眼,看来……靖儿已经开始行动了…… 李巡长接着说:“说来,我妻子的葬礼,二位不顾避嫌,前来参加,我一直都感恩在心,如今能为少夫人尽点绵力,也算报答了……” “令夫人刚正不阿,心怀大志,我等……自愧不如,去参加她的葬礼,也是为了表达钦佩!”熊智宸道。 “多谢……”李巡长眼含热泪,“对了,此次抓捕,的确蹊跷,我会多加留意,二位先在我这儿委屈一下,等律师到了,赵队长找不到人证,便能申请保释了!” “好,麻烦你了,李巡长……”熊智宸抱诚守真道…… (熊家码头) 在石头的聚集下,这艘中型货船的船员共12人,皆整齐划一,站在码头的甲板之上。 杨靖儿姗姗来迟,大伙儿见她来了,都悬起了一颗心…… 她缓缓来到他们面前,将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打量了一遍,随即从队伍的左边一步一步走到右边,又从右边一步一步走到左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面前的船员,有满脸无辜的,有焦急万分的,也有眼神些许躲闪的,杨靖儿每一个都记在心里。 她缓缓转身,走到甲板正中央,面对船员,终于开了口…… 第268章 变了一个人 “各位,都是熊家人,吃着熊家饭,当然……没有你们,也不会熊家的今天,我替智宸......谢谢你们!” 杨靖儿说得意味深长,而听者,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少夫人,您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少当家的收留,我们哪会在这乱世能有这么一口饭吃啊!”其中一个上了岁数的男子道。 “是啊……”其他人也跟着他应和着…… “可如今,熊家......是真的有难了!”杨靖儿装作面有难色,却撩着眼皮,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面前这一排船员,听到的她的话,显得心慌意乱,开始窃窃私议。 “货是白家的,怎么会牵连我们熊家?”那个上了岁数的男子旁边,一看看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高声道。 杨靖儿被他的话吸引,看他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竟还有几分天不怕地怕的浩气英风...... “就是,货又不是熊家的!......”大伙儿跟着抱怨着。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鸦片出现在了我们码头,熊家.....就有脱不了的干系,负责装船检查的人,是谁?” 她的问话刚出,人们齐刷刷望向刚刚说话的男子。 杨靖儿顺着大家的目光,看着这对一老一小,试探道:“是你们吗?” 说罢,瞟了石头一眼,石头立刻明白,道:“他们是父子,父亲闫丰是老爷在世时就待在熊家,儿子闫熠成人后,便也进了熊家。” 闫丰上前一步:“少夫人,的确是我负责检查装船,可那时的确没有鸦片,货箱也没有夹层。” 杨靖儿不知为何,变得冷若冰霜,冷冷的说:“那为何......后来就有了呢?” “这......”闫丰双手一摊,如鲠在喉,无法辩解。 他身后的闫熠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理论着:“你什么意思,亏我爹给你们熊家鞠躬尽瘁,累了一身毛病,竟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小熠!不得对少夫人无理!”闫丰忙拦着他,有扭头对着杨靖儿道:“少夫人,我儿子年纪小,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杨靖儿的眼神......始终有意无意的瞟着其他人,面色依旧......没有温度。 “石头!”杨靖儿道,“闫丰、闫熠先送进熊家地下仓库,至于其他人......就先回家吧!码头最近,不走货!” 石头惊讶地瞪圆了眼,闫丰、闫熠也被惊得宛若木雕,一动不动。 也不怪他们这样的表现,熊家地下仓库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惩戒背叛熊家、或做了错事的人待的地方,换句话说,便是熊家的刑房了! 杨靖儿这么做,摆明说是他们在此次运输中,出卖了熊家...... “石头!听不懂话吗?”杨靖儿提高了音调,不但冰冷,更加无情! 石头本想劝劝她,见她如此决绝,也不敢说什么,吩咐手下,将他们父子二人押了下去...... “我们是被冤枉的!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真是太令人寒心了,少当家的怎么会娶上你当少夫人,真是熊家的败笔......败笔啊......”闫熠极力挣扎,渐渐消失在货箱拐弯处。 石头站在一侧,看着变了一个人似的杨靖儿,百思莫解...... 杨靖儿转身,面向他们,冷淡的眸子扫视着眼前的十个人,让人不寒而栗:“各位,散了吧!” “嗯?”石头,没有忍住,发出疑问,心中嘀咕着:这就完了? 即便大家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但少夫人放话了,他们自然不敢多停留,于是都四下散去...... 石头见人都走光了,小心翼翼走上前,小声道:“少夫人......我......我觉得......” “石头!”杨靖儿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派人跟着他们每一个人!” “啊?每一个人?”石头微张着嘴巴,更是一头雾水了。 “对!”杨靖儿笃定,“尤其是从左边数第三和第四个人!” 石头望着那几人消失的尽头,又转向她问道:“少夫人,您不是?不是怀疑闫丰父子吗?” 杨靖儿摇头:“他们没问题,你去派人跟踪,好了以后去地下仓库找我!” 石头先顿了顿,不过看杨靖儿似乎胸有成竹,便点头道:“是!少夫人!” 说罢,二人分头行动...... 熊家的地下仓库阴冷潮湿,滴答的地下水管仿佛在肆意哀嚎,忽明忽暗的囚室里,闫丰父子蜷缩在角落。 “爹……你说这少夫人干嘛怀疑我俩呀?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闫熠搓搓冰凉的胳膊,发起了牢骚。 “不准这么说少夫人,”闫丰闷声喝道,“你刚来码头,还不知道,少夫人和少当家的可是一对伉俪,可没少助过少当家一臂之力!” “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她今天怎么就断定我们是叛徒了?难道……就凭直觉吗?”闫熠依旧愤愤不平着。 闫丰想要为少夫人辩解,又无奈说不出原因,只能叹口气道:“哎……也许……她有自己的打算吧……”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掌声打破这阴冷寂静的空气。 二人同时转头,铁栏外,是杨靖儿微笑地脸颊…… “果然是跟过老当家的,闫丰……委屈你们了!”杨靖儿道。 闫丰与闫熠四目相对,满脸疑惑:“少夫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杨靖儿示意手下打开囚室的门,没有丁点儿主人的架子,走在他们面前:“我知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那你干什么要把我和我爹抓进这儿?”闫熠更迷惑了,吊起了嗓子问。 还没等杨靖儿开口,闫丰若有所思:“少少夫人……在掩人耳目?” 杨靖儿展颜:“嗯,鸦片的事是冲着熊家来的,你是熊家老人,我自然相信你,而且,即便是有人做手脚,也会放在途中,不会一开始就冒险,所以我断定……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闫丰点了点头:“多谢少夫人信任!” “我之所以将你们二位抓进地库,一来想让真正的内鬼放松警惕,露出马脚,二来也是想问你们,这艘船在航行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所以……这几天,就要委屈二位了……” “原来如此……”闫丰恍然大悟,闫熠也少了刚刚的暴躁如雷…… “若能就少当家于水火,这点苦根本不算委屈!”闫丰斩钉截铁道…… “多谢……”杨靖儿真心诚意道谢。 第269章 我来做担保人 此时,石头几个箭步跑到了囚室,对着杨靖儿道:“少夫人,都安排下去了,尤其是您指定的那两人,一个叫田方,另一个叫武宽!” “好!做得好!” 杨靖儿应了一声,又转身面向父子俩:“闫丰,你们来说说,此次航行,途中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或者……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闫丰低头,努力回忆着,许久……摇了摇头:“没有……少夫人,整个过程,大家都在一起,实在不知为何货箱会被换掉啊……” 杨靖儿的脸渐渐紧绷起来,眉头也挤到了一起,本想着会问出点儿什么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难道……真的是自己,方向错了吗? “对了,”闫熠突然开了口,“船上的钟不见了,这算是可疑之处吗?” 杨靖儿猛的看向他,眼里有了些许亮光…… “嗯对,小熠不说,我都给忘了,出发的第二天,船上的钟就不见了,我们就凭借太阳,来推算大概得时间!本以为货只推迟了一天,谁知道回来才发现,竟然推迟了两天呢!”闫丰道。 杨靖儿轻托下巴,思考着:“钟不见了?这么巧……” “听说,你们还遇到了风浪?可是我们岸上,从未接到过有风浪的消息,你们难道走错航线了吗?”石头问道。 “是有风浪,”闫丰点头,“不过风浪不大,也就是在晚上的时候,有些起风,船摇得厉害,值班的说不宜再航行,这才将船停了下来!只于有没有换航线,就得问值班船员了……” “停了下来?没有去就近的口岸避难吗?”杨靖儿更是不解了! 闫熠忍不住说:“风浪并不大,后来船身随着浪晃动得也不是很厉害,倒很催眠,那晚,我们几个睡得特别沉,连什么时候风停了,什么时候开始航行,什么时候天亮的都不知道!” 杨靖儿撩起眼皮:“你们平常多久换一次班?” “四个小时!” “那晚你们睡得沉,换班的是谁?”杨靖儿接着问。 “那晚没有换班,大伙都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苦了值班的了,只能一直守着!”闫丰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值班是谁?”杨靖儿面无波澜。 “田方还有武宽!”二人异口同声。 杨靖儿与石头猛的对视一眼…… “你的意思,是他们……一直在值班,直到第二天你们醒了,船已经开始航行,对吗?” “嗯,一路……就是这样的!”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一边,眉头紧锁,一旁的几人也不敢出声打扰她…… 良久,她才转身:“那晚,你们睡得特别沉?甚至什么都不知道……这,就很奇怪了,你们确定,自己睡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嗯!”父子二人答得干脆。 “你们在海上航行,福祸不知,况且……四个小时就会轮班,怎么可能会睡得那么死?”杨靖儿分析着…… “少夫人的意思是……”闫丰猜着大概,试探着说。 “你们睡前,有吃什么东西吗?”杨靖儿问。 闫熠摇摇头:“大伙的干粮都是上船前从家带的,那个时候早就吃过了,应该没……对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晚有点冷,有人煮了热茶,大伙都喝了!” “谁煮的?”杨靖儿石头几乎同时问。 闫丰父子回想着,又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我们回到休息仓,那壶茶就摆在那儿了,兄弟们都是糙汉子,谁也不会问是谁煮的,就只知道,喝茶暖暖身子……” “看来这茶……有问题!”杨靖儿扭头看向石头:“走!去船上瞧瞧!” “是!” “闫丰闫熠,先委屈你们了,等抓着内奸,我亲自接你们出来!”杨靖儿临走前,给他们父子吃着“定心丸”。 “您就放心吧少夫人,我们不会托你后腿的!”这次开口的竟是闫熠,他……看杨靖儿的眼神,倒有些许崇拜与敬仰…… 杨靖儿点头示意后,便和石头匆匆离开。 (警察局) “思睿智宸,你们怎么样?”安桐带着律师,来到李巡长的办公室。 熊智宸探着脖子,并未看到杨靖儿的身影,一抹失落划过脸颊…… “桐桐,我没事,你都听说了?”思睿安抚着此时有些慌乱的安桐。 “嗯,靖儿告诉我的,她让我带着律师来,申请保释。”安桐含着泪道。 “靖儿让你来的?”熊智宸仿佛来了精神,“那……那她呢?” “她在码头找证据去了,如果能交保释金,你们俩还是先出去再说!”安桐渐渐恢复平静。 一旁的律师走上前,在思睿耳边轻声道:“会长,此案性质严重,恐怕不仅要高昂的保释金,还需要一个有威信的担保人!” 思睿抿嘴沉思,冷冷地问:“有把握吗?” 律师正容亢色道:“我尽力!” 思睿微张嘴巴,刚要说什么,李巡长走了进来,而身后,却跟着那位实施抓捕的赵队长。 李巡长倒是笑脸盈盈:“少当家、白会长,听说,你们想要保释?” “没错,我当事人系商会会长,且证据并不充分,我们有权申请保释。”律师开了口。 李巡长说:“这次保释金数目可不小,二位都要保释吗?” 熊智宸看着他,点了点头…… 李巡长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在他心中,这两位本就不可能是走私鸦片的人…… “好,小赵,去!和律师办手续!” 话音刚落,赵队长竟然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巡长,这……恐怕不太好吧?” 此话一出,几人粉粉看向他…… “有何不妥?”李巡长渐渐变了脸色。 赵队长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又回身看向熊智宸二人:“如今此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鸦片……那可是害人的东西,性质极其恶劣,如果我们就这样连个担保人都没有就同意保释,岂不是让人诟病他们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李巡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直勾勾地盯着这张利欲熏心的脸…… 一旁的律师也说不出所以然,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冻结了。 “我来做担保人,如何?” 几人齐刷刷望向门前,惊讶至极,思睿更是不可思议地瞪圆了双眼。 没错……开者……正是思楠…… 第270章 货船 “思楠,你……你怎么会来?”思睿箭步上前,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一旁的安桐和熊智宸也傻了眼…… 思楠并没有理会思睿,擦过他的肩,径直走向李巡长,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又瞧了瞧旁边的赵队长道:“我是情报局白思楠,这个身份,可以做担保人吧?” “这……”赵队长抓耳挠腮,一时没了应对之策。 “当然可以!”李巡长开了口,“小赵,带上白调查员去办理保释手续吧!” 纵然他又万般不愿意,也无奈只得应下…… “等等!”思楠没有跟着他们走,而是漠然道,“我只担保白会长,至于旁人……与我无关!” “思楠……” 思睿上前想要去劝说,却被熊智宸一把抓住胳膊,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去逼她…… 随即转头,笑脸盈盈道:“李巡长,我就在您这儿待着,想必……您也不会嫌弃吧?” “这……这自然是不会的,可……”李巡长不明就里,本想着能帮他们都得到保释,怎么会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结果。 “不嫌弃就行,你们赶快走吧!”熊智宸转头,看似洒脱地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思楠没有理会,走在最前面。 思睿低声道:“智宸,等我们救你……” 熊智宸坚定着眸子,点了点头,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盘算:这件事,恐怕……是蓄谋已久的…… 手续办理齐全,思睿三人陆续出了警察局,而思楠却径直上了车,头也没回…… “思楠!”思睿大步追了上去,“谢谢你,今天......替我担保。” 本是两个亲兄妹,却生疏到了如此地步,思睿实在想不出还能和妹妹说些什么…… “嗬!”谁知思楠竟然冷笑了一声,“原以为你曾经多么愤恨爸爸贩卖鸦片,如今.....你不也一样!” “我没有!”思睿有些激动道,“思楠,我对天发誓,我没买鸦片!这次货船事件,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让白家蒙冤的!” 思楠冷着脸,没有理会。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桐开了口。 思楠越过思睿的肩膀,与安桐四目相对:“和你有关系吗?” 她此时的冷漠,并不让人失落,到有些许心疼...... “张伯一把老骨头,来求我,而且......我来做担保,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白家,你别自作多情!”说着,便发动了汽车。 思睿泛着泪光看着思楠些许消瘦的脸颊,道:“不管你为了什么,大哥真的......很高兴!” 思楠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抽动,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嗬!等你洗刷了那些所谓的冤屈,再来谈高兴吧!” 说罢,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思睿探着脖子望向她消失的街头,欣慰一笑,因为......他终于知道,思楠的心中还是看中白家的...... 安桐一步步上前,轻声道:“思睿,我们去找靖儿吧!” “嗯!” 思睿点头应道,二人便走向码头方向...... (码头) 由于杨靖儿下令停业,熊家码头除了几个弟兄轮流值班,别无他人。 石头领着杨靖儿来到停在码头西北侧的那艘中型货船,已经被巡警贴了封条,不许运营。 二人匆匆上了船,并未在甲板上过多停留,便进了船舱..... 杨靖儿环顾四周,生怕漏掉一点儿细节,可似乎......整个船舱里除了工人的生活必须品,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石头,找一找闫丰说得那壶茶!”杨靖儿道。 “是!” 二人分头行动,在船舱里翻箱倒箧,几乎快把船舱弄个底朝天了,可以就没有任何发现。 “少夫人,什么都没有,会不会已经有人收拾过,销毁证据了!”石头顶着满头大汗猜测着。 杨靖儿怎么会没有想到,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气喘吁吁道:“再找找吧!” 就在此时,一个“躲”在被褥后的皮质水袋勾住杨靖儿的目光,她没有丝毫迟疑,几步跑过去,抽出水袋,石头见状,也跑了过来。 拿到手里的一瞬间,杨靖儿嘴角惊喜上扬,这分量,里面应该有水。 她即可拧开水袋上的盖子,凑近鼻子一闻,果然......有淡淡的茶香...... “嗬!”杨靖儿松了口气,“再缜密的谋划,也会有破绽,这个!就是破绽!” 石头见杨靖儿轻快了许多,也跟着笑了起来。 “石头,拿着这瓶茶,去找秦医生帮我们验一验,里面有没有问题!”杨靖儿道。 “好嘞!”石头猛接过水袋,拔腿就跑。 “等一下,”杨靖儿叫住了他,“别忘了给人家好处!” 石头歪嘴点头:“明白!” 声音还在,人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杨靖儿的笑渐渐收拢,心想:既然闫丰他们有可能被下了迷药,可船在海上航行,怎么换成装有鸦片的箱子了?那些真正的货......又去哪儿了呢? “靖儿!”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定睛一瞧,杨靖儿粲然而笑:“白大哥,你们被保释出来了?” 也就一瞬,杨靖儿脸上的笑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在思睿和安桐的身后,她并没有看见熊智宸的身影。 “智宸呢?”她不禁低声问。 思睿摇了摇头:“保释......需要担保人,本来,我也是没法出来的,可......可思楠出现了,她为我担保,却不愿意.....” 思睿不敢看她,满脸的难为情...... 杨靖儿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会救智宸出来的!” “靖儿,你查得怎么样了?”安桐上前,转移话题问。 杨靖儿收拾心情,将自己调查所得,一五一十地细细讲述给他们听......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有人给船员下了迷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船上的货?”思睿道。 杨靖儿深呼吸:“没错,目前我这样怀疑,等石头拿回结果便能证实了!” “如果是这样,那在茫茫大海,他们是如何将那么货箱换掉的?还有......那些被换掉的货又去哪儿了?”思睿不解。 杨靖儿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石头对这艘船的结构了如指掌,没有隔层,也无法同时承载两种货!” “嘶.....”思睿捏着下巴,“这就怪了,难道......是有别的船运货?”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第271章 货船(二) 杨靖儿沉思良久道:“如果船上没有隔层,那只有两种可能……” “你说!”安桐道。 “一种……是白大哥说得,有别的货船接应,还有一种,他们去就近的港口秘密换货!”她猜测着…… “不管哪一种,当时值班的员工,都有嫌疑!”思睿笃定。 杨靖儿点头赞同:“没错,他们两人值班,一个叫田方,另一个叫武宽,听石头说,都是来熊家不久地新人,我已经派人跟着了,希望,能查出点儿什么来……” 三人沉默,想着此事的前因后果,久久没有交流。 此时,杨靖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试探着:“白……白大哥,智宸……智宸他在警察局……还好吗?” 思睿抬眼,看着她眼里的担心与焦虑,粲然一笑:“放心靖儿,还要多亏你让薛子去找李巡长帮忙,他呀,一直在李巡长办公室待着,了舒服了!” 他的笑脸并未带动杨靖儿的情绪,她挤出一抹假笑,甚是难看:“哦……那就好……” 思睿见杨靖儿踌躇满腹,愁眉锁眼,立刻转移着话题:“这次耗费这么多精力,想要整熊白两家,可没那么容易!” 杨靖儿似乎也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我绝不让他们那么容易就得逞的!” “如果要换这么多货箱,难道……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吗?” 安桐一语惊醒梦中人,杨靖儿猛的抬头:“对!搬运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疾步跑出船舱,思睿与安桐紧随其后…… 三人来到甲板之上,杨靖儿开启搜索模式,连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思睿和安桐也跟着寻找起来…… 许是正直午后,阳光比往日更加热烈,头顶的汗珠不听话地溜过脸颊,可他们谁也没有心情去擦。 “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思睿喊着。 杨靖儿和安桐听见,忙跑到他身前…… 那是船身的末尾,木质船边有明显地划痕,甚至有一处少了一块食指长的木头,看那个缺口,就是这一两天内造成的。 “一定是在这里换货的!”杨靖儿摸着那船边的缺口,笃定着。 思睿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 杨靖儿抬眸脸察觉到了,便试探地小声问道:“白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思睿深呼吸,分析道:“靖儿,你们看,如果是从这里搬送货箱,在海面上,是不可能完成的!” 安桐与杨靖儿大眼瞪小眼,并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不行啊?” “这里,是船的尾端,如果是两艘船相会后海面进行货箱交换,那么势必要把所有的货物都移到船尾,且不说工作量极大,光这些货就足以让整艘船失去平衡,严重的……翻船都是有可能的!”思睿道。 杨靖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如此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这艘船……去过其他地方!” “没错!”思睿点头赞同! “可闫丰父子说他们在船上昏睡了一夜,”杨靖儿不解地歪头,“以这艘船的速度,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驶入港口,换好货箱,又重回大海,而无人察觉呢?” 杨靖儿的话不无道理,在逻辑上,似乎这个想法……也行不通…… 三人再次陷入瓶颈,无法理解…… “咕噜噜——” 不知是杨靖儿还是安桐,肚子正发着抗议。 思睿撩起眼皮,看了看手表已经一点五十了,些许埋怨道:“你们两个……不会还没吃午饭吧?” “我不饿!”她二人几乎同时回答道。 可此话一出,肚子里的“咕噜”声仿佛更加厉害了,安桐与杨靖儿尴尬互看。 “这也叫不饿啊?”思睿一手抓着一个,“走!去吃饭!” 杨靖儿极力挣脱,可无济于事:“智宸还在警察局,我得就他呀,白大哥!” “救人也得吃饱肚子吧?别到时候智宸救出来了,我们还得救你!”思睿似乎对她得话充耳不闻。 “不行不行,我们马上就找到证据了……”杨靖儿依旧不愿离开货船…… “靖儿!”思睿忽然转身面向她,如此高亢冰冷的声音安桐还是头一次听到,瞪圆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杨靖儿似乎也惊讶于他抬高的嗓音,陌生的表情,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就一瞬,思睿的眸子柔软下来,语重心诚道:“靖儿,你放心,有我在,熊家不会倒的,智宸也不会有事……他让我照顾你,难道,你要让他担心吗?” 安桐也帮腔:“是啊靖儿,你还是乖乖吃饭吧,吃饱了……怎么才有力气去救智宸啊!” 杨靖儿渐渐平静,抿起嘴唇,极其微小地点了点头…… 思睿和安桐相视一笑,带着杨靖儿便下了货船…… (警察局) 熊智宸独自一人斜靠在办公室最大的沙发上,李巡长这一整日又是开会,又是巡视,忙得焦头烂额,让他倒是刮目相看,本以为这世道,巡警也就是挂个美名,实则无所事事,如此看来,也并非如此。 他陷进沙发里,虽然舒服致极,可他毫无睡意。 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何时何地,得罪过哪些人,要如此大费周章至熊家于死地呢? “少当家的,来!吃饭了!” 正当他思绪袅袅时,赵队长端饭吊着嗓子就进来了…… 熊智宸缓缓坐起,打量着这位处处针对他的赵队长。 “清粥小菜,自然是比不得您熊府里的大鱼大肉,少当家您啊……将就着吃吧!”赵队长拉长语调,听得人反胃。 熊智宸挠挠眉毛,凑近闻了闻那碗没几粒米的粥道:“啧啧啧!我倒是无所谓,吃惯了油腻腻的食物,喝点儿粥就当是清清肠胃了,不过……赵队长,你们这儿的伙食也太差了吧,怪不得看您皮包骨头,跟小儿麻痹似的,回头我让下人给你们做点儿美食,也算犒劳犒劳你们这些人民公仆啊!” 他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可那阴阳怪气,吊儿郎当的语气却让赵队长脸都绿了。 他先是抿嘴控制自己的粗气,又挤出一抹假笑道:“那……等您出去再说吧……” 不知为何,这话说得挑衅,熊智宸看着他头也不回得背影,胸中有数,而放在桌上的粥和咸菜,他始终没有食用…… 第272章 演戏 没有少当家的熊府,不知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冷冷清清…… 餐厅里,小红端上最后一道菜,抬眸一看,刚刚端上的菜品,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杨靖儿虽然手持筷子,却悬在那儿,空洞的眼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少夫人……少夫人?”小红小心翼翼唤着她。 一连喊了好几声,杨靖儿才猛的回过了神,茫然道:“怎么了?” 小红无奈蹙眉:“您如果再不吃,这些菜就凉了……” 杨靖儿低头一看,她竟不知,桌上已经琳琅满目摆满这么多菜了,看得出来小红煞费苦心不过是想让她有胃口,她挤了一丝假笑后,便动了筷子。 可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有胃口去大快朵颐,只是夹个一星半点,送入嘴里,也觉得索然无味…… 小红看着此时食不知味的少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就进了厨房。 杨靖儿瞟着她的身影,放下筷子,再一次……陷入沉思。 “少夫人!” 杨靖儿一听是石头的声音,立刻弹坐起来,向门口奔去,迎上了他。 “怎么样?茶……有没有问题?”杨靖儿不敢眨眼,因为她担心自己猜测的到底对不对。 石头先是用力点了点头,些许激动地声音道:“嗯!少夫人,茶里迷药,学名叫……叫……诶呀,我想不起来了,不过秦医生说那个迷药的成分特别,能让服用者不省人事两天,身体机能不好的,昏迷三天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股脑儿将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杨靖儿听得一丝不苟,又紧皱眉头:“这么久?可闫丰父子说他们只昏睡了一晚,不对……” “哪里不对?”石头探着脖子问。 “你还记不记得,闫丰说他们本以为自己送的货推迟了一天,到了才知道推迟了两天……” “记得,他们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白天才醒,连岗都没换。”石头答。 杨靖儿却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不,不是第二天,他们喝了茶……睡了两天,醒来后,是第三天了,这也就解释通了,为什么他们不解,货船会推迟两天到,还以为没有钟,自己记错了时间,其实是他们整整……昏迷了两天!” 石头茅塞顿开,觉得她说得极其有道理…… 杨靖儿一步一步走向沙发处,轻声嘀咕:“如果是这样地话,那么要去就近的口岸换货,然后再返回,时间……就足够了!” “叮铃铃……” 沙发一侧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惊得正在沉思杨靖儿一哆嗦,她定了定神,接起了电话。 “喂?” “喂靖儿!” “白大哥,有什么发现吗?”杨靖儿迫不及待。 “我托朋友查了当时海域附近的口岸,只有一家有不明船只停靠,因为时间太短,大家都没有留意,不过……”思睿的话语中,有几分质疑。 杨靖儿头一歪:“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口岸相对离他们遇到风浪的地方甚远,就算给足了马力,来回最少也得两天,时间……我们似乎对不上!” 思睿的担忧刚刚说出,杨靖儿便展颜一笑:“对的上,白大哥,茶已经检验过了,船员的确昏迷了两天!” “竟然是这样?”思睿虽惊讶,却也立刻来了精神,“好,靖儿,我去口岸调查,看有没有发现,你在这边多留意!” “嗯!”杨靖儿道,“白大哥你要小心!” 挂掉了电话,杨靖儿展颜,因为……现有的证据,就足以证明智宸的无辜。 片刻,杨靖儿转身:“石头,走!我们去警察局!” “警察局?去救少当家吗?”石头的眼里放着光。 “不!去演场戏!”杨靖儿冷冷地说,目光如炬。 “演戏?”石头大惑不解,挠着后脑勺儿。 “走吧!” 杨靖儿没有过多解释,只拉着他,快步出了熊府。 车上,杨靖儿卸去红唇,将头发抓得些许凌乱,看上去……憔悴不堪…… 石头开着车,还未注意,直到停至警局门前,一回头,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少夫人,您这是……” “石头,你就车里等我,不用出来了!”杨靖儿坚定着声音。 “可……可我得保护您呀!” 杨靖儿咋嘴:“啧,这是哪儿啊?这是警察局,我能怎么样?就这儿待着!” 她命令的口吻,便下了车,匆匆跑入警局。 下午,警局的人还挺多,杨靖儿刚刚跑进去,就一副眼含泪光,慌张无措地样子。 跑到一巡警身前问:“你好,你……你知道熊家……熊家少当家的关在哪儿吗?” 巡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指了指楼梯:“在楼上,巡长办公室!” “好!好!谢谢!” 说罢,又“哒哒哒”倒腾着碎步跑上楼梯,那番手足无措,的确让人心疼。 杨靖儿刚跑上楼梯,就瞧见了巡长办公室门前巡警,看他的样子,十有八九就是石头口中的那个猖狂至极的巡警,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的脚步顿了顿,随即逼出两行泪,跑了过去。 “请问,熊家少当家在里面对吗?” 赵队长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女子惊了一跳,可定睛一瞧,这不是熊家的少夫人吗?怎么……这幅模样…… 他眉头紧锁,晃过了神冷漠道:“熊智宸,不能探视。” 杨靖儿显得更加慌张了,搓手顿足,又从腰包里拿出鼓鼓囊囊一沓钱,塞进他的腰包:“警官,你行行好,让我进去看看我丈夫吧!” 说实话,杨靖儿的脸去掉雕饰虽有些许憔悴,却美得楚楚动人,加之此时梨花带雨,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吧! “那……那好吧!”赵队长果然拿了钱,便松了口…… 门缓缓打开,杨靖儿大步冲了进去,熊智宸也弹坐起来。 眼前的杨靖儿一天的功夫,仿佛受了莫大的摧残,秀发凌乱,面容苍白,闪动晶莹的眸子下是两条深深的泪痕…… 熊智宸心如刀割,他不知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智宸……”杨靖儿没有过多停留,径直扑进他的怀中,丝丝抽泣…… 熊智宸紧紧拥着她,湿了眼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 门口的赵队长见状,便识趣儿地出去,关上了门,嘴里还嘟囔着:“人都说熊家少夫人精明能干,由此看来,也不过是个经不住事的妇人罢了……” 第273章 露出破绽 “靖儿,对不起……是我不好,被人陷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对不起……” 熊智宸一个劲儿的道歉自责,全没注意到杨靖儿扭头瞥着办公室刚刚关好得房门。 她突然松开熊智宸,星眸里闪着亮光,捏着嗓子低声道:“这们这样说话,外面能听得见吗?” 熊智宸环抱着她得双手悬在空中,显然一头雾水,机械般摇了摇头:“听不见……” “那就好!”杨靖儿揪着他木木的身体,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们长话短说,你在这儿有什么发现?” 熊智宸懵圈地端详着她不可思议道:“等等,你刚刚……又是在演戏吗?” “对呀,”杨靖儿倒不以为然,突然捂着嘴,“露出破绽了?明显吗?会不会被外面那个人看出来啊?” 她噼里啪啦地问着,熊智宸不禁翻着白眼冷笑,又扭过头松了口气:“没有!没有破绽,连我都骗过去了……” 杨靖儿歪嘴一笑:“那就好……” 熊智宸突然严肃起来:“你专门来这么一出,想要干什么?” 杨靖儿也一本正经:“现在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足够让你洗刷冤屈出来,不过……我还是不想打草惊蛇,揪出幕后黑手。” “你现在……知道是谁吗?”熊智宸问道。 “还不清楚,所以才演这么一出,现在大街上的人,都以为我们熊家要倒了,敌人放松了警惕,我们才能趁虚而入!”杨靖儿道。 熊智宸欣慰一笑,摸着她的头发:“不愧是我们少夫人,计谋说来就来!” “诶呀!”杨靖儿一手打掉他的手,“你跟我说说,门外的那个巡警,应该有问题吧?” “嗯!”熊智宸瞬时收拾玩笑脸,“他姓赵,是个队长,根本没有把我和思睿放在眼里,背后……一定有人!” “我也这么认为,”杨靖儿低声道,“他看到今天的情况,一定会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的主子,那我今天……就没有白来!” 熊智宸猛的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要跟踪他,来找出幕后主导?” “嗯!”杨靖儿斩钉截铁。 “不行!”谁知,熊智宸立刻阻止。 “为什么不行?”杨靖儿不解。 “且不说对方是谁我们不知道,如果是个厉害人物,你岂不是危险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他担心靖儿的安全罢了。 杨靖儿呼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呢,这么多年,我什么危险没闯过,你放心,我会谨慎的!” “可……” 熊智宸刚要再说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杨靖儿霎时钻进他怀里,接着抽泣,这说来就来的眼泪,简直令人五体投地,熊智宸差点没跟上她这节奏。 “快点儿啊,时间到了,少夫人该出来了!”赵队长牢骚一句,便敞着门,等待杨靖儿出门。 杨靖儿擦掉眼角的泪,无辜地大眼可怜巴巴望着他:“智宸……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说着,还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转身刚要离开,谁知,熊智宸一把拉着她再次紧紧拥抱,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杨靖儿微微点头…… “诶!别腻歪了,走吧!” 门口的赵队长见他们这样,缩成一团的眉毛可见他有多不耐烦…… 二人四目相对,不需言语,便心意相通。 熊智宸看着杨靖儿消失地背影,心……渐渐悬了起来…… (南通口岸) “您好您好,您就是上海商会鼎鼎大名的白白会长吧?久仰久仰啊……” 一位中年男子,从口岸中心出来,笑脸相迎。 思睿忙伸出手与之握手:“过奖了,祝万华经理的大名也是享誉商界的!” 简单的寒暄后,祝经理便奔入主题:“白会长此次来,听说……是走什么急事?” “嗯!”思睿点头,“实不相瞒,我想询问一下,前几日……是否有不知名货船前来停靠?” “嘶……”祝经理扭头,沉思回忆,“我们码头专门设有一个往来船只临时停靠点,有的船出现问题来修补,有的是船员补给干粮,最近倒是不多,我可以帮您查一下!” “好!那就麻烦您了祝经理!”思睿松了口气。 片刻,祝经理拿着一些票据前来:“最近临时停靠地船只都在这里了,白会长您过目!” 思睿一张一张翻动,全神贯注的样子生怕漏掉一丁点儿线索…… 突然,一张票据吸引了他的目光,他那你抽出来,问道:“这张票……为何没有船员签名?甚至连运送什么货都没写,只写了船员补给?” 祝经理接过票据,也是一脸的疑惑:“的确,有问题……来,你过来,把这张票的经办人叫来!” “是,经理!” 祝经理命令手下去请,思睿不知为何,越等越急…… 不一会儿,手下匆匆跑来:“经理,办理这张票据的小张欠前天辞职了!” “什么?”思睿和祝经理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 “为什了辞职?”祝经理接着问。 “不太清楚,听大家说,他们家要移民,所以就不干了……”手下答。 如此巧合,思睿几乎断定,这张票据一定和他们的货船有关…… “祝经理,我……可以去临时停靠点看一看吗?”思睿试探着…… 祝经理倒是爽快:“当然可以了,是我们的荣幸!来……这边请!” 说罢,思睿便跟在祝经理身后,来到这个中等规模的口岸。 码头的人各自忙碌,唯一让思睿觉得刺眼的,就是这些货品摆放得杂乱,并没有分门别类…… “就是这儿了!” 思睿正看得仔细,被祝经理拉回了思绪,这个临时停靠点并不大,在整个口岸的最西边,除了一个两平米的收费小房子,没有一个工人。 他一步步走近岸边,仔细搜寻着蛛丝马迹,可事情已经过了几天,还有迹可循吗? “经理,有些货需要您清点!”一个工人跑来道。 思睿回头,没等祝经理说话,便开了口:“您先去忙吧,不用照呼我了,我自己瞧一瞧就行!” 祝经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好吧,有什么问题,白会长通知一声,我立刻就来!” “好!” 说罢,祝经理便随工人离开,思睿眉头紧锁,接着踱步寻找…… 第274章 瞳孔地震 思睿四下张望,目光停在了那个不大的收费厅,远远瞧见里面有人影在忽闪,便呼了口气走了过去…… 透过窗户,他看见了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子,正低头磕着瓜子,听着录音机,好生惬意。 男子似乎觉得窗口的亮光被遮挡了,抬头的一瞬,恰好迎上了思睿的目光,先是不明就里地顿了顿,又慢吞吞地打开狭小的收费口:“你有事啊?要交暂停服务费吗?” 思睿忙摆摆手,笑盈盈道:“不,大爷,我想问您个事儿!” 男子见他不是来交钱的活,不耐烦地说:“问什么事儿啊?不知道!” 说着,正要关窗的刹那,思睿一把挡住,从兜里掏出些钱,递到他手中:“就耽误您两分钟,这点儿……就当给你买茶水了!” 有钱到手,男子霎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舔了舔食指,搓动钱的一角,数了起来,脸色随着数钱有了色彩,接着将钱揣进自己的腰包,手肘撑着桌子,凑近一点道:“老板?您有什么事儿要问啊?……” “你看这个票据上的日期,来这里临时停靠的货船,你可还有映像吗?”思睿递出那张票据。 男子接过,眉头一皱:“老板,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刚好是这一天后才入职的……” 思睿的脸微微凝固,又粲然一笑:“那……之前的收费员与你没有交接事宜吗?” “这个嘛……”男子努力回忆着,“实不相瞒,之前的收费员是突然离职,您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口岸并没有那么忙,更没什么可交接的,我来这几天,也就只有一艘船临时停靠过……” 思睿缓缓点头,又眯眼望向浩瀚的水面,挤出一抹微笑:“好,多谢,打扰了!” 说罢,便向码头方向走去…… 这个口岸确实不是什么港口要塞,所以,死气沉沉的也不足为其,只是......这慵懒的员工,杂乱的货箱怎么看都觉得如此刺眼。 思睿不知不觉,出了码头,远处夕阳照耀,映红了脸颊,看来此次......要无功而返了...... 他的脸,怅然若失,垂目的一瞬,看见蜷缩在墙角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等等,那是什么...... 思睿猛地看见,乞丐身体一侧,立着一瓶进口葡萄酒,而那个牌子,正是白家经营的牌子。 换句话说,这次运的货,正是这些葡萄酒,本就价值不菲,能喝得起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他一个乞丐,是从哪儿得的呢? 思睿来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盯着他身侧的葡萄酒瓶...... 那乞丐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唯唯诺诺地转过身,将葡萄酒抱在怀中,给了思睿一个后背。 “你......的葡萄酒,是哪儿来的?”思睿小心翼翼地问。 乞丐听他这么说,缩成一团,并未作答。 思睿见状,笑了起来:“是这样,我很喜欢这个牌子的葡萄酒,可不知道哪里卖,要不......你把这瓶卖给我,或者......”思睿放慢了语速,“或者你还有,都可以卖给我,你开价,我都要!” 乞丐听到这话,弓着的后背慢慢伸直,缓缓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思睿,挑着眉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思睿干脆回答。 “好,”乞丐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你和我来!” 说着,就起身走向思睿刚刚走来的方向,而思睿,似乎看到了希望,眼里闪着亮光,忙跟了上去…… “这不……不是码头么?”越走,思睿越觉得奇怪,小声嘀咕着。 “从这儿走,蹲下!”乞丐弓着身子,叫住了正要走大路的思睿。 二人从沿岸的杂草处,穿到了堆积货箱的后方…… 思睿纵然一头雾水,也只能跟着他在货箱之间来回穿梭。 就在此时,乞丐停在一块军绿色遮布旁,思睿打量,看这堆积的高度,遮布下,应该有一大批货箱吧! 乞丐撩起遮布一角,露出货箱,思睿瞳孔地震,每个货箱的左上角,赫然写着个“白”字,这就是白家的货! “怎么样?”乞丐挑着眉毛,“这里可是要多少有多少,你买几瓶?” 思睿瞠圆的眼睛显然还没有从这件事反应过来…… “老板?”乞丐戳了戳他的胳膊,“问你呢,要几瓶啊?” 思睿猛的回过了神,拉着他立刻躲了下来:“听着,这些……我都要了!” “啊?都要?”乞丐被这老板的阔气惊呆了,眼睛冒着光,许是突然发了横财,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不过,我要你办件事!”思睿一本正经。 “行!老板你说!”乞丐也严肃起来。 思睿压低了声音:“我知道,这些货……不是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乞丐难为情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不过我不在乎,你现在只需要看好这批货,如果有人要转移,你也得跟紧!” “如果人家要转移,我还怎么卖给你呀?”乞丐不解。 “这个你不用管,你看好货,知道它的去向,钱……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乞丐沉思几秒,点头道:“好!那……你什么时候来取货啊?” “两天后!你就在刚刚我见到你的地方等我!这个……是定金!你帮我看好,后续的钱可就不是这么一点了……” 说罢,思睿掏出一沓钱,递在了他手上,目光炯炯…… 乞丐谄笑着,连连点头,许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双手捧着钱,甚至怕弄褶了每一个边边角角…… “我先走了,记住我说的话!” 说罢,思睿便离开货箱周围,想着……自己还是得去会会那个祝经理,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 太阳落入西山,天幕变得灰蓝,思睿刚刚来到码头的甲板,便迎上了正出来的祝万华。 “白会长,您……不是在临时停靠点,怎么……从外边进来了?”祝万华道。 “奥,”思睿面不改色,“没什么发现,就在这附近转了转,还别说,你们这儿的风景……的确不错!” “呵呵呵……哪里能比得了你们那大上海呀,”祝经理转头看了看渐黑的天幕道,“白会长,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知您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便饭?” 思睿眼珠子轱辘,又展颜微笑:“荣幸之至……” 第275章 跟踪 日落黄昏晓,杨靖儿一身布衣装扮成男子模样,蹲守在警察局对面的小巷中,偶尔一股冷风袭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色渐暗,她已经打听过今天赵队长不值班,应该……快要下班了吧…… 警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逐渐稀少,杨靖儿缩着肩膀嘟囔道:“这个人……怎么还不出来?” 正当此时,一个身影出现,虽然换了便装,但她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是赵队长! 她压低头顶的鸭舌帽,速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赵队长,哪儿还有半点巡警的样子,那吊儿郎当的步伐,加之轻蔑的眼神,活像个混江湖的黑道登徒。 杨靖儿与他拉开一大截儿路,以免被他察觉。 大概在各个主路穿梭了半个钟头,赵队长停在一家高档咖啡厅,突然回眸,杨靖儿敏捷地侧过身子,随手从小贩处拿了包烟,询问起了价格…… 赵队长左顾右盼后,便匆匆进了咖啡厅。 杨靖儿见此情况,忙递给小贩钱,随口说了句“不用找了!”就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可步子刚刚迈进去,服务员就迎了上来:“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男子必须着西装才可进入,请您出去吧!” 杨靖儿探着脖子,瞥见了二楼进入东侧雅室的赵队长,急得就要追上去…… “诶?先生,请您尊重这里的规定,别为难我们吧……”服务员再次拦住了她。 杨靖儿紧锁眉头,焦急地盯着那服务员,又瞟着二楼紧闭的雅室门,无奈,点头道歉后,便出了咖啡厅。 她咬着下唇,咕噜着眼珠子,从左边一拐,溜入咖啡厅左侧的狭窄小道,果然……这里有一个侧门。 杨靖儿屏气,咬紧牙关用力一推,可惜……门从里面反锁了。 她又仰着脑袋,寻找其他方法…… 突然,侧门传来开门的声音,杨靖儿迅速躲向一边的油桶后。 透过缝隙,原来是服务生出来倒垃圾,杨靖儿走了计策,只见她缓缓迈开步子,挪动至服务员身后,抬起右手,瞄准他的后颈处,干脆利落拍下! “嘭!”服务员应声倒下,失去了知觉。 “对不起了,小兄弟!”杨靖儿小声对那服务生道歉,又双手拉着他的腋下,拖入小道尽头,换上他的服务员衣服,便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了咖啡厅! 时至傍晚,来此闲聊的人还挺多,整个咖啡厅里的服务生都各忙己事,并没有过多地精力去理会这里是否多了个脸生的同事! “来,把这两杯咖啡,端到三号桌。” 杨靖儿正整理褶皱的衣边,就被叫去端餐。 未免怀疑,她颔首上前,端着餐盘,走向三号桌…… “您的咖啡。”杨靖儿低着头,将咖啡放到这两位情侣面前,瞄了一眼其他服务员,又抬眸瞥着二楼始终紧闭的那间雅室。 将餐盘立着放在身体一侧,不动声色地有上楼梯,直奔二楼…… 二楼东侧尽头是个收拾刀叉、碗杯的推车,旁边共有两个雅室,除了赵队长进入的那个,另一个并无宾客。 杨靖儿环顾四周,便趁人不注意,溜进了旁边的雅室,立刻趴在墙上,想听听动静,许是墙壁太厚,她什么……也听不见。 此时,外面地天已经全黑了,一股凉风透过窗户,撩动了杨靖儿耳边的碎发,她下意识望向窗边的方向。 等等,竟然是凸出去的阳台,那么…… 想到这儿,杨靖儿快步走过去,旁边,亦是如此。 她的嘴边闪过一丝兴奋,两个阳台之间也不过一条胳膊的长度,杨靖儿纵身一跃便跳了过去,好在他穿着粗布鞋,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阳台的门窗紧闭,窗帘……也都拉着,杨靖儿半蹲着,眯起一只眼睛,想从那条窗帘狭小的缝中,看看里面……究竟是谁? 赵队长坐在正对自己的方向,她看得清楚,而背对着自己的是个一袭黑衣的女子,而她的身体刚好挡住了赵队长旁边人的脸。 杨靖儿不禁郁闷地啧起了嘴,合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能看见赵队长? 无奈,她将耳朵贴近,听起了里面的聊天…… “您就放心吧,这次……熊家就算有三头六臂,他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来!” 杨靖儿不禁冷笑,果然,这个赵队长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可要小心那个熊夫人,她……可不简单!”对面的女子开了口,虽然冷若冰霜,却不知在哪儿听过。 “嗐!”赵队长不以为然,“什么不简单,不就是个女人嘛!男人出了事,不也只知道哭?你们是没见到,她今天下午过来,哭得那叫个惨,不知道的……还以为熊智宸死了呢!” 杨靖儿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囔着:“愚蠢!” “说不定,那是在演戏呢!”赵队长旁边的男子开了口,“我……可在她那儿吃了不少亏呢!” 这短短一句话,让杨靖儿刚刚轻蔑的脸颊瞬间惊愕,这个声音……不是柴伯庸吗?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挪动,脚后跟突然碰到了地面的花盆,发出“刺啦——”的声音,屋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窗外。 杨靖儿的心刹那间提到嗓子眼,眼看那姓赵的已经向阳台走来,她立刻一手抓住阳台扶手,右脚用力一蹬,在半空……划过完美弧度,赵队长打开窗门的一刻,稳稳地落进旁边的阳台,蹲下身子。 赵队长上下左右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阳台,同样身手敏捷的他现在阳台扶手处,看见旁边并无他人。 此刻……杨靖儿已经蹲着身子,雅室门口挪了过去…… 赵队长并不罢休,进入房间后径直出了房门,左顾右盼后拐进旁边的雅室,“啪!”打开灯,里面……空空如也。 他冷着眼,转身出门,在走廊里刚要离开,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正在他身后五六米处,杨靖儿佯装整理推车上的餐具,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赵队长转头,瞟了眼背对着自己的这个面条的服务生。 “喂!你有没有看到这个房间有人出来啊?” 他的一声高喝让杨靖儿心头一紧,她控制着嗓音,低沉道:“没有!” “没有吗?”赵队长又一次确认。 “嗯!”杨靖儿答,额头的汗珠滚落在眉间、脖颈…… 第276章 疑惑难解 赵队长见眼前服务生始终不以正脸示人,心中泛起嘀咕,锁着眉毛转身,一步,一步向她挪去...... 杨靖儿虽看上去岿然不动,内心实则惶恐不安,心跳急速,手里缓缓拿起了餐刀,做好了与之周旋的准备。 “赵队长!” 雅室里传来柴伯庸的声音,叫停了他的脚步,应了一声后,便进了房间,杨靖儿长长呼了口气,如释重负...... 她轻放餐具,抹掉脸颊的汗珠,正准备下楼溜走,门......再次打开,好在她身手敏捷,迅速转身,继续佯装收拾餐具。 “这件事你自己留个心眼儿,别倒是被人抓住小辫儿,功亏一篑了!”开门的一瞬,柴伯庸指点着此时弓背哈腰的赵队长。 而那黑衣女子,紧随其后...... 拐弯下楼的一瞬间,柴伯庸瞟了一眼杨靖儿的方向,并未有所察觉,三人缓缓走下楼梯...... 杨靖儿微微测过脸,瞄着那黑衣女子,礼帽黑纱遮面,只能看见一张烈焰红唇,等等......杨靖儿弯眉突然拧在一起,这身衣服好像在哪儿见过,没错!曾经在美乐斯,她与无木宽之曾经来过,那么......这个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川岛樱花? 想到这儿,杨靖儿瞬时瞠目,转过身面向他们,就在此时......女子顿住了脚步,缓缓抬眸望向她的方向,杨靖儿回过神猛地转身...... 许是她不能过多停留,蹙了蹙眉便跟着柴伯庸下了楼...... 杨靖儿瞥着店门,见他们完全出去,才“哒哒哒”溜下来,从侧门潜了出去。 她来不及脱掉服务生的衣物,躲在墙后,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天色昏暗,黑衣女子又遮挡着脸面,任凭她如何伸直脖子,也无法看清那张脸。 柴伯庸显然对她毕恭毕敬,二人上了他的福特汽车,便扬长而去。 赵队长弓背摆手,直到他们消失于马路尽头的拐弯处,才收敛起笑容,整了整衣物,环顾四周后,目空一切地闲庭信步走向相反的方向…… 杨靖儿迅速脱掉那身衣服,扣紧鸭舌帽,继续跟着…… 许是时间太晚,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赵队长在弄堂里七拐八拐,杨靖儿开始喘起了粗气。 本以为他家在弄堂里的一户人家,谁知,拐出最后一个弄堂,眼前……豁然开朗…… 这条街……杨靖儿认识,都是独门独院的轻奢别墅,在这里居住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 正在她不解之际,赵队长行云流水,打开了其中一扇铺着白色油漆的铁门,一看便不难猜出……这,就是他的家。 杨靖儿的眉皱得更紧了,他一个小小的巡警,怎么可能赚到如此华丽的别墅呢? 这一切的疑惑,又要怎么解开…… 她深呼了口气,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熊家) 今晚,熊家灯火通明,许是深秋太过凄凉,杨靖儿小跑着就回了屋。 刚进门,石头就匆匆迎了上来…… “少夫人!” 杨靖儿顿了顿,又抬头看看钟表上的指针,这么晚了,石头在此,一定有发现。 “坐下来说!”杨靖儿随手摘掉鸭舌帽,顾不得帽下被压的变型的头发,与石头并坐在沙发之上,“说吧,是不是有事发生!” “嗯!”石头侃然正色,“跟着的那些船员,有眉目了,少夫人,和你想得一样!” “田方和武宽?”杨靖儿缩着眼眶。 “没错,”石头道,“他们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有老婆,可以说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嘶——”杨靖儿歪着脑袋,“如此看来,他们有什么理由,会被收买,背叛熊家呢?” “大烟!” 杨靖儿眼睛一亮:“你是说鸦片?” “嗯!通过跟踪,这两个人,一出了码头,根本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一家地下烟馆,抽了一整个下午!”石头咬牙切齿道。 杨靖儿低头沉思片刻,小声喃语:“这么说的话,他们……是为了钱,去抽大烟……也就有了动机?” “还有更怪的!”石头接着说道。 “更怪的?”杨靖儿抬眼凝视着他,“是什么?” “他们二人从烟馆出来,也没有回家,”石头放慢了语速,“而是……去了南火车站!” “火车站,为什么?” 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字一顿道:“买票。” “他们要逃?”杨靖儿猛的起身,“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应该阻止他们呀!” 石头捉住杨靖儿的胳膊,让她坐了下来:“不是现在,我们的人调查过了,他们买得明天下午的票,要离开上海。” 杨靖儿松了口气,又迷惑不解:“他们……怎么会突然要逃呢?难道……我们的调查,漏出破绽了?” “不应该啊,大伙儿都很小心的……”石头同样想不明白…… 杨靖儿深呼吸:“不管怎样,明天……绝不能让他们离开,实在不行,就抓起来吧,救智宸出来最重要!” “是!少夫人!” “叮铃铃……” 石头话音刚落,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杨靖儿与石头相视一眼,接起了电话。 “喂?熊府!” “靖儿,是我……思睿!” 杨靖儿听到他的声音,不禁站立起来,激动道:“白大哥?你……你那边怎么样?有发现吗?” “嗯,货找到了,就停在这个口岸的码头上。”思睿道。 “码头上?”杨靖儿声音越来越低,“这么……明目张胆地放在码头上吗?” “的确,这里管理不善,连码头工人也个个吊儿郎当的,货……就堆在一起,杂乱无章,无人看管,也许……是他们偷懒了吧……”思睿猜测着。 “哦……”杨靖儿始终觉得,这个解释,太过于牵强…… “那边……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吗?”杨靖儿试探着。 “目前……还没什么证据,不过,这个口岸的祝经理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有些奇怪,表面上在积极配合我,实际将我引向别处,今晚吃饭的时候,更是如此!”思睿道。 “这样啊……”杨靖儿大概明白了,“那你要小心这个人,千万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吧,对了,我已经联系李巡长,让他派个信得过的巡警前来作证,完成后我就可以回去了!”思睿道。 “好,白大哥,这次……多谢你了!”杨靖儿满目感激…… “和我还提什么谢啊,智宸……可是我兄弟呢!”思睿道。 杨靖儿缓缓挂掉了电话,思绪万千…… 第277章 咱俩比比 “少夫人,白少爷……怎么说?”石头试探着问。 杨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望了望窗口背风撩起的窗帘,喃喃自语:“也许……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了……” “那……那怎么办?”石头略微慌乱的语气。 杨靖儿却面不改色,转身对石头说:“明天,不要等下午了,一大早,我们就去找田方和武宽!” “是!”石头答得铿锵,又柔软了下来,“少夫人,您上去休息吧,这一整天……可累坏了吧!” 杨靖儿微微点头:“你也是!” 没等石头回答,杨靖儿便拖着疲累的身子,上了楼,许是太累了,脚步越发沉重,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房间。 这冰冷的屋子,即使她打开暖色灯光,也捂不热,杨靖儿无力去换睡衣,一头栽倒在床上,轻抚这智宸的枕头,陷入沉思,渐渐地……眼皮打着架,直到……完全闭合。 …… 昨日,杨靖儿不知何时睡去,连敞开的窗户都未来得及关。 清晨的凉风夹杂朝露的湿气,爬进未关的窗棂,给她纤细的胳膊送来几丝凉意…… 杨靖儿翻了个身子,将胳膊钻进被窝,突然,猛的睁开双眼,弹坐起来,扭头看向门边的立钟——七点十分!这才松了口气。 她闻了闻身上布衣的汗渍味,匆匆去洗漱,换了身干净利落地连体工装裤,高扎马尾,看上去清爽干练…… 房门打开,杨靖儿跑着碎步下楼,石头早已在沙发前等着了,见她下来,起身迎接。 “走吧!” 杨靖儿严肃着脸。 “诶?”她正要走,被小红揪住了胳膊,“少夫人,您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今天我特意做了早餐,您就吃点儿吧!” “不吃了!”杨靖儿没看她,就要走。 “不行!”小红嘟着嘴,“您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这么凑合,反正我不管,您不吃,我就不放开!” 说着,竟然抱住了杨靖儿,像个粘人的孩子…… 石头在一旁,抿嘴偷笑出了声音。 杨靖儿难得展颜微笑,看小红这幅样子,不忍心拒绝,只好无奈地推开她:“好啦好啦!我吃……我这就吃,这总行了吧?” “这才对嘛!” 小红笑成了花儿,一边说着,一边拉杨靖儿走入餐厅,非要看着她吃,才放心…… 对于杨靖儿来说,熊家的每一个人,给她的……都是暖暖的家的温度…… 早晨,天边的朝霞渐渐没了红光,地上的人们也开始忙于己事,穿梭于马路、弄堂之间。 杨靖儿跟着石头,来到田方和武宽家附近。 石头指着路两侧的弄堂口道:“少夫人,他们家一个在左侧26号,一个在右侧13号,我们先去哪儿?” 为了不打草惊蛇,今日除了他俩,并无别人。 杨靖儿看着石头:“为节省时间,你去武宽家,我去田方家,见到人,直接抓起来!” “啊?”石头惊圆了眼,“不行,少夫人,我得保护你啊!万一那田方武功高强,您不就危险了?” “嗬!”杨靖儿冷笑一声,“瞧不起谁呢?要不……咱俩比比?看谁先抓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诶?诶?少夫人您……”石头还满脸苦色呢,杨靖儿便已经拐进了左侧的弄堂。 他伸直的手还悬在空中,无力地垂下,苦笑着摇摇头,随即片刻不停地钻进右边的弄堂里…… 杨靖儿极速倒腾着两条腿,在弄堂里小跑着,可能是大清早的缘故,这里……并没有往来地人,地上地灰尘北风卷起,倒显出几分荒凉! 可她……并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 很快,26号赫然出现在眼前,杨靖儿的神经刹那间绷紧,当她的目光落在门闩时,眉头一皱…… 为何……这门是虚掩的? 杨靖儿从腰间缓缓探出枪,用脚尖,将门徐徐踢开…… 院子里……鸦默雀静……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进院子,上下打量,这是个老式二层楼小院,虽年久老旧,倒也不失雅致,可为何……一个人都没有,难道,田方已经有所察觉……逃了?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润着干燥的嗓子,来到房门前…… 她先贴着耳朵,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吱呀——”许是老房子年久的缘故,门打开的声音,格外大。 杨靖儿的枪先探进了屋子,房间陈设简单,连多余的花盆都没有,桌子上,一个准备好地包裹捉住了她的眼球。 放包裹的两边,是两杯喝了一半儿的茶水,杨靖儿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触碰,还有热气,随即打开包裹…… 她得眼球都快要凸出来了,满满的包裹里……没有一件换洗衣物,全部都是钱…… 一个小小的码头船员,这些钱,可是他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啪!” 正当杨靖儿惊讶于这些来路不明的钱时,二楼传来刺耳的枪声,惊得她一哆嗦。 可她来不及想,大步流星奔了上去,刚走到楼梯口,“啪!啪!”几声枪响,打在楼梯口的扶手上,阻断她向前。 杨靖儿托着枪,深呼吸,听枪声停止,一个翻滚,溜向楼梯前方的木柜后,刚抬起手,就看见一个身影,从窗户一跃而出! 她咬牙,正要去追,可刚刚迈出两步,就瞧见了窗口正对的床边,赫然躺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田方正倒在血泊之中,微微抽搐,捶死挣扎。 杨靖儿趴在窗户边,那个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她猛的回身,半蹲在田方面前,双手摇晃他地肩膀:“田方?田方?醒醒!醒醒啊……你撑住……” 此时,田方的双眼微微打开一点,看见杨靖儿,竟然用尽全力抬起了一只手,抓紧她的袖口,似乎……有话要说。 “你要说什么?啊?”杨靖儿看着他地眼眸,仿佛能在其中看到一丝丝懊悔,一丝丝愤怒…… 她将耳朵缓缓凑近田方的嘴边,用心去听。 “少……少夫人……要……要……要小心……小……小心……巡……巡……” 他的话断断续续,还没有说完,嘴角涌出一口献血,瘫倒下去,再没了力气…… “田方……田……”杨靖儿唤着他的名字,微微颤抖的手触摸他的脖颈,紧锁眉间,闭上了双眼。 虽然,这个人背叛了熊家,可就这样死在眼前,终究令杨靖儿不是滋味…… 第278章 一个女人,想搅动天地 “啪!啪!” 杨靖儿正惊讶于田方的死,远处的两声枪响,瞬时拉回了她的思绪。 “难道……” 她话说了一半儿,起身拔腿跑向武宽家的方向…… 刚刚奔出弄堂,竟迎上了同样汗流满面的石头。 “少夫人?您怎么出来了,没受伤吧?”石头忙问道。 杨靖儿摇头,即使万般不愿相信,还是试探道:“你找到……武宽了吗?” 石头一听,叹了口气:“找是找到了,可……可人死了!就在刚刚,我在追凶手,这不碰到你了……” 杨靖儿无奈闭眼,听不下去…… 石头观察着她得表情:“少夫人,您……难道……难道田方也……” 她点点头:“没错,死了……” “这么突然?”石头不明白,“难道幕后黑手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杀人灭口的?” “你有看清凶手的脸吗?”杨靖儿道。 石头眯眼回忆,又微微摇了摇头:“没有,那个人身手敏捷,戴个礼帽,一眨眼就溜了……” 杨靖儿环顾四周,沉思片刻:“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去他们二人的家中,而他们都已经准备离开,死亡时间也差不多,也就是说,有两个杀手……在同时进行!” “嘶——到底是谁,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石头大惑不解。 “这样,石头……你去叫李巡长吧!这个案子,也本该由他们查!” “是!” 杨靖儿目送石头离去,便独自来到马路另一侧的弄堂里,武宽的家。 弄堂里的房屋构造大体与田方家一致,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武宽家的二层,有个露天阳台,上面摆放着木质小型茶桌、圆椅…… 武宽同样,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是一击致命,手中的车票已经被献血浸湿了一半,显得哀凉。 而床上的包袱里,也是满满的钱,是不符合他生活的巨额…… 杨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来到这个破旧的露天阳台,许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上面堆积了一层薄灰。 凶手若是在在二楼动手,那么……势必会从这里逃脱…… 杨靖儿沿着阳台扶手,开始一点点寻找蛛丝马迹,除了那陈旧的桌椅和拐角处并未钟花的空花盆,似乎……什么都没有…… 突然,在阳台靠右的扶手处,有半个脚印,大概是凶手逃离时留下的,无奈扶手处太窄,即便发现了痕迹,也无法辨别这上面的花纹。 杨靖儿抬起眼皮,脑子里过着凶手的逃跑路线,定了定眼神,右手一撑,左脚踏着扶手,纵身一跃,跳到房子只见的高墙。 随即沿着这条墙溜到门处,轻盈跳下,这么做下来,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等,这是什么……这么刺眼? 杨靖儿低头间,发现了一枚金色的拉链拉头,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分外灼眼。 她缓缓躬身,捡起这枚拉头,嘴里嘀咕着:“这个……会是凶手掉落的么?” 正当她眉头紧锁,不远处传来石头的声音:“少夫人,李巡长来了!” 杨靖儿猛的回头,见李巡长带着一队人匆匆而来,身后……还有那个队长! “少夫人,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李巡长面色凝重,严肃亢然。 杨靖儿点头:“嗯,就是那艘船的船员,一个叫田方,另一个叫武宽,都死了!” “全死了?这是怎么回事?”李巡长提高了嗓音,一头雾水! “李巡长,”杨靖儿故意当着赵队长的面儿说,“我们已经查出了一些东西,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被收买换了船上货物的内奸,今天……我和石头本是来带他们去见您的,谁知……他们却惨遭灭口,可见……这件事情,的确有猫腻!” 赵队长的脸显然有些僵硬,甚至都不敢与杨靖儿对视,全没了昨天那副傲然自我的模样。 “的确可疑!”李巡长迎和着,“小赵,你领一队人,去田方家搜集证据,剩下的人,跟我来!” 杨靖儿瞥着眼,见那个赵队长走远了,才进入武宽家,与李巡长一起调查…… “少夫人,”李巡长道,“这里如此血腥,您还是出去等吧,别吓着您。” “嗐!有什么可怕的!”杨靖儿随口一说。 李巡长却瞟了她一眼,笑道:“果然是熊家的少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要说巾帼英雄,尊夫人……才无人能比吧!我呀……自愧不如!”杨靖儿一边找线索,一边夸赞着曾经令她敬佩的李曼。全没有注意到,李巡长眸子里划过的那一丝冷漠和决然…… “她呀……就是太傻了……一个女人,还想着搅动天地呢!” 李巡长的话冷得让人直打哆嗦,杨靖儿也被触动了一般,望向他,满脸不解,她以为……李曼应该是他的骄傲,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埋怨于她…… “对不起啊……我不该提她的,让你想起那些伤心事……”杨靖儿以为自己无意中得话让李巡长想起爱妻,不免心中自责起来。 “没关系,”李巡长却看似并不怎么在意,“事情已经过去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想办法活下去,不是吗?” 说着,他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杨靖儿,令她心中隐隐不安…… “是……您……您说的对,得活下去……”杨靖儿挤出一抹假笑,迎和着他的话。 “不说这个了,”李巡长突然转身,“少夫人,您有看到凶手吗?” 他的话题转移得如此之快,杨靖儿差点没反应过来:“哦……我只看到了个背影,中等体型,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左右!” “有看到脸吗?”李巡长接着问。 “没有!”杨靖儿道,“对了,那人在阳台留下了脚印!” “在哪儿?”李巡长的脸似乎严肃起来。 杨靖儿引路,指着阳台扶手处的半截儿脚印道:“这儿,不过……这个线索,似乎没什么用处。” 李巡长上前,仔细端详:“的确……不是完整的脚印,技术人员也难以判断。” “李巡长,我……怀疑是……赵队长!” 杨靖儿此话一出,李巡长猛的看向她:“你说什么?你怀疑是小赵杀了他们?” “至少其中一人,”杨靖儿笃定,“死于他手!” 李巡长眯眼,凑近了一点:“你……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第279章 完整的脚印 杨靖儿深呼吸,开了口:“田方临死之前,有告诉我,要小心巡什么,我猜……应该是巡警吧!” 她分析着,李巡长听得一丝不苟,似乎眉头越皱越紧…… “想必白会长,已经联系您了吧?”杨靖儿问道。 “没错,他说找到了证据,我就派了个人去取证……”李巡长答。 杨靖儿向前走了两步,望着阳台外鳞次栉比的房子,从容自若道:“这次熊家和白家遭受诬陷,一定是蓄谋已久,而且……不能靠一个人的力量,货船之上的船员,临时停靠的收费口,以及……最终搜查的巡警,少了哪个环节,都不行,李巡长,您说……对不对?” “所以,这个负责搜查地巡警,你在怀疑赵队长?”李巡长一步步走上前,与杨靖儿并肩,“我一开始也纳闷儿,这个小队长,怎么就那么不把熊家白家放在眼里,看来……是有人撑腰了!” 杨靖儿面向他,报守诚真道:“可我现在没有证据,还查不出幕后黑手!” 李巡长的表情顿了顿,展颜一笑,安慰道:“少夫人您放心,我会留意他的动静,不过以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少当家的已经可以洗脱嫌疑了!” 杨靖儿长长吐了口气,这个人她没有揪出来,始终觉得……心有不甘…… 二人面对阳台外,久久没有说话…… “少夫人,您……还有什么发现吗?” 李巡长突然这么问,杨靖儿有些雾里看花了,这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似乎不像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满眼柔软,对李曼充满爱意的巡长了。 “没有了……” 杨靖儿也不知为何,捡到拉头的事情,她没有告诉李巡长…… 正午,日头并不毒辣,杨靖儿与石头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石头偶尔看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眸,憋在嘴里的话始终不敢打断她的思绪。 “嘶……”杨靖儿歪头,“奇怪……” “什么奇怪啊?”石头终于搭上了话。 杨靖儿时而点头,时而又缓缓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头忍不住了:“我说少夫人,人家李巡长不是说了嘛,下午办完手续,少当家的就可以无罪释放了,您不是该高兴吗?” “嗯……是该高兴!”可杨靖儿的嘴脸并无一丝上扬。 石头嘟囔着:“看您……也没个高兴的样子呀!” 杨靖儿的脚步突然停下,面向石头,吓得他猛后撤,抬起双手:“不敢了不敢了,少夫人,我不该说您!” “你干什么呢?”杨靖儿一把将他的手放下,又一脸严肃地说,“石头,你不觉得……这个李巡长……怪怪的!” “怪?”石头回复我正常,“没有啊,哪里怪啊?” “啧……说不上来,就觉得……他好像变了!”杨靖儿歪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样子。 “诶呀,”石头开导起了她,“人家李巡长对少当家的那么好,怎么可能害我们,你看……他可是第一时间把少当家从拘留室拉到他办公室的人,您既然让薛子找他,不就是信任他嘛!” “是,本来……我从未怀疑过他……”杨靖儿喃喃自语…… “那不就得了,少夫人啊,我看您就是休息不够,开始疑神疑鬼了!” 杨靖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始终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石头,你现在回家,等白大哥的电话!”杨靖儿突然转向他说。 “哦!那……那少夫人你呢?”石头满脸疑惑。 “我要再去一次武宽家,总觉得……漏掉什么线索!” 杨靖儿刚说完,便健步如飞,扭头回去。 “少夫人……”石头伸手去叫,却扑了个空,只好听话,回家乖乖等思睿的电话…… 武宽家的门在巡警调查取证过后,已经贴上了刺眼的封条,杨靖儿用力弹跳,双手把住门侧的墙边,矫健地翻了进去…… 阳光透过窗户,将整个房子照得透亮,却因为刚刚死了人,而变得冰冷阴森。 那股血腥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杨靖儿缓缓上了二楼,尸体、包袱、还有那张浸血的车票都已经被带走,留下的……只是地面那已经渐渐渗入地板的鲜血…… 杨靖儿开始一点一滴翻动整个房间的衣柜、床单,可依旧……一无所获…… 她再一次来到那个破旧的阳台,空间并不大,几乎一眼就看完了。 “也许……是我多想了吧……”杨靖儿呢喃道。 些许失落爬上眼眸,就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窗帘一侧的木柜吸引了她,倒不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而是这铺了一层尘土的木柜之上,有一个圆形物品放过的痕迹…… 杨靖儿迅速上前,仔仔细细观察了起来,看这个圆形的大小,并不像花瓶,倒像是……花盆! 没错!是花盆……阳台上那个只有土没种花地花盆! 想到这儿,杨靖儿的双眼即刻有了光彩,几步走到阳台,双手轻轻捧起那个随意摆放在角落的花盆…… 此时……一个脚印展现在她眼前,而且……是一个完整地脚印…… 杨靖儿抑制不住上扬地嘴角,将花盆放在一边,看这尺码在四十一二左右,上面的花纹不太像人们普通穿的皮鞋,倒更像是皮靴厚底留下的印子,不管怎样……只要去看看赵队长的鞋底,那么……就算是个强有力的证据了! 杨靖儿长长吐了口气,事情……总算有了突破…… 她将脚印的花纹记下,又将花盆原封不动地放回脚印上,略带轻松的步子,回了家。 谁知道,她前脚刚刚进门,石头便冲了上来,喘着粗气道:“少夫人,出事了!” 杨靖儿猛的抬眼,耷拉下脸来:“怎么了?” “南通口岸大火,听说……码头上的货全烧没了,连那里的祝经理都遇难了!”石头的声音,微微颤抖,惶恐不安…… “什么?”杨靖儿瞪圆了眼眶,眸子里闪烁晶莹,“那……那白大哥呢?他没事吧!” 石头搓着手,慌乱道:“不知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联系那边,可……可就是……就是联系不上啊……” 杨靖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瞳孔左右摇摆,思睿如果再有个意外,她简直不敢继续想…… “不行!我要去趟那里!” 说着,杨靖儿正要出门,电话铃声急促响起,这一次……她竟然……不敢上前去接,因为……她不知道,将会听到的……是什么…… 第280章 光明正大的拜访 “喂……”杨靖儿抬起麻木的手,接起了电话,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着嗓音,“熊府,找哪位?……” “靖儿!是你吗?” 是思睿的声音,杨靖儿心中的重石跌落,松了口气瘫坐在电话一旁的沙发上。 “白大哥,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放心!” “我听说……南通口岸的货都被烧了,连那个祝经理也不幸遇难了,是真的吗?”杨靖儿迫不及待问着他。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祝万华,的确死了,但不是死于这场大火!” 杨靖儿猛的撩起眼皮:“不是意外?那是什么?” “今天一早,我带着李巡长派来的人,和祝万华,一起检查了那批货,刚要准备转移货物,不知从哪儿打来一发子弹,正中他的眉心,随即码头另一侧发生了爆炸,火势才迅速蔓延开!”思睿讲述着。 “那李巡长派去的巡警没什么事吧?” “没事,受了点轻伤,只是,”思睿些许失落,“只是祝经理已被烧得不成样子,整个码头也一片狼藉,根本……无法再去寻找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一抹黯然划过杨靖儿的双眸,田方、武宽、还有祝万华的死,很明显是在销毁人证,柴伯庸和川岛樱花究竟为何这么做,她始终想不明白…… “人没事就好,白大哥,你……还是回来吧,智宸……下午就可以离开警察局了!”杨靖儿道。 “真的?”思睿的声音听得出来的高兴,“好,我们买最快的车回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 电话挂掉之后,杨靖儿静坐在沙发之上,久久没有说话,一旁的石头也不敢去打扰,轻手轻脚撤出了房间…… 这一次,她并未揪出幕后要置熊家和白家于死地的人,始终在心中拧着个疙瘩。 即便有怀疑之人,又因不知其中缘由而懊恼,更担心,他们此次没有得手,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杨靖儿从裤兜中掏出那枚刺眼的拉头,这个……是凶手留下的么? 她的眉头无法舒展,甚至越想头越痛,许是这两日来,神经太过紧绷,她扶在沙发扶手之上,缓缓睡去…… 不知是不是疲累至极,杨靖儿在沙发上睡得更沉了,直到感觉身体似有一股温暖笼罩。 她缓缓张开惺忪的睡眼,是熊智宸温柔的脸,正在为自己披上薄毯。 杨靖儿宛若泥塑木雕,顿在原处,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连自己老头儿都不认识了?”熊智宸挑着眉毛坏笑道。 杨靖儿猛的回过神,望望窗外天幕中得红霞,敲着脑袋懊悔道:“啧!猪啊,我怎么睡着了,本想着下午去接你的,怎么都这么晚了?” 熊智宸抓住她的手,坐在她身边,自然地环住她,故意撒起了娇:“是啊,你是不知道,我一出来,没看见你,多失落啊!来来来,弥补一下!” 说着,便将脸颊凑在杨靖儿的唇边。 “嗬!”杨靖儿颔首一笑,一指头推开了他,“行了,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 说罢,便舒服地靠在他的肩上:“对了,李巡长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啊?” “李巡长?”熊智宸微微蹙眉回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夸奖了你,与众不同!” 杨靖儿听到这些,并未露出半分被夸赞的喜悦,接着问:“那赵队长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今天……我都没见过他!” “什么?”杨靖儿猛的直起了身子。 熊智宸察觉她的异样:“怎么了靖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杨靖儿长话短说,将这两日的事情,通通告诉了他…… “柴伯庸和川岛,他们为什么……这么针对熊家和白家呢?”熊智宸听了杨靖儿的讲述,轻声嘀咕。 杨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也是我始终想不通的事情……要说曾经他针对熊家,是为了方便他们地下城或者玉井斋那些不干不净的货物往来,可如今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码头,又为何盯着我们不放呢?” “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唯一能去问的,只有赵队长了,而他今天没有出现……” 熊智宸话说了一半,二人四目猛的相对,不言而喻,赵队长……很有可能,也遇难了! 二人突然起身,相视点头,手牵手,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 此时,小红刚刚从厨房端着饭出来,笑脸盈盈道:“来喽!为了庆祝少当家的回家,可都是二位休主子爱吃的菜,来,快过来……吃……吧……” 她的话在抬头的一瞬间,戛然而止,望着空荡荡的沙发,满脸懵圈。 “少当家?少夫人?你……你们在楼上吗?” 小红的声音在房子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无奈,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空洞着眼神,扫视着这桌的盛宴,连连叹气…… 熊智宸跟在杨靖儿身后,环顾着四周的轻奢别墅,不可思议地问着:“靖儿,你……你确定,那个赵队长……住在这里?” “确定!”杨靖儿面不改色,“你也奇怪吧,他一个巡警,怎么可能住的起这么高档的房子。” “嗯!”熊智宸点了点头,“要么就是他有个厉害爸妈,要不……” 杨靖儿接住他的话:“要不……就是这些钱的来路,并不干净!不过据石头调查,这个赵队长原名赵建,是个孤儿,当初也是李巡长看他可怜,才好心收留他当手下的!” “这么说来……这个赵建,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到了,就是这里!”熊智宸还分析着,杨靖儿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指着那扇油了白漆的铁门道。 门,从里面反锁着,应该……是有人的吧? 杨靖儿双手抓住铁门栏杆,一脚跨了上去,正要翻墙,却被熊智宸一把揪了下来。 “你干什么?” 杨靖儿一脸茫然:“翻墙啊?去看看赵建在不在里面!” 熊智宸无奈翻着白眼:“难道……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拜访吗?也许这样……他才会更加放松吧!来来来……下来下来!” 说着,杨靖儿乖乖放开勾着门框的脚尖,与他并肩而立…… “有人吗?”熊智宸抬高了嗓音,一边摇晃铁门,一边客气地唤着屋里的人…… 第281章 分身之术 “有没有人啊……”熊智宸依旧喊着,杨靖儿乖乖站在他身后。 这时,她瞥见别墅里匆匆跑出来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杨靖儿扬着下巴:“别喊了,喏!来人了!” 女子打开铁门,先是上下打量着他们,又疑惑着脸问道:“请问……你们找谁啊?” “哦……哈哈哈……”熊智宸弯起了眉眼,一副亲切的模样,“赵队长在吗?我们……是他的朋友!” “朋友?”在这个女子狐疑的眼睛里,不难看出,她并不相信熊智宸的话。 左右瞟着他俩,露出一弯月牙:“是这样啊……那……请二位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给队长通报一声!”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又笑盈盈冲着那女子:“好!麻烦你了……” 女子躬身点头后,便回了别墅…… 杨靖儿嘟囔着嘴:“你说……万一这个赵建,不见我们,该怎么办?” “不会的,”熊智宸倒不这么认为,“如果他有问题,这个时候不见我们,岂不是摆明了心虚?如果没问题,就更没有理由不见我们了!” “嘶……这个理儿,说得也对,诶?你说,如果……” “啊——啊——” 杨靖儿话刚说了一半,别墅里突然传来女子尖叫的声音,几乎响彻云霄…… 熊智宸和杨靖儿仿佛触电一般,猛的望向别墅,又对视一眼,来不及多说,迅速奔向声音的出处…… 果不其然,赵队长……趴倒在他的血泊之中,一旁的女子瘫倒在地,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 熊智宸一步步上前,将他的身体翻转。 “啊——” 女子捂着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直哆嗦。 杨靖儿虽也见过些血腥的场面,可也忍不住闭眼将头扭向一边。 不同于田方和武宽,赵队长是直接被人割喉而亡,死状惨烈,令人咋舌…… 杨靖儿上前,扶起了那个女子,极力安抚着她。 熊智宸环顾了四周,扭头问:“这里……除了赵队长和你,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嗯!”女子有些抽泣,“队长不怎么回家,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下人,留着看门……” “那……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他死在屋里,就没有一点动静吗?”杨靖儿不解问。 “队长从不允许我进他的房间,今天上午,他匆匆回来,要我给他拿干净的衣服换洗,我给他送过来,就再没有上过楼,根本……不知道他……他怎么会……怎么会……”女子说不下去了,抽搐的双手捂住了嘴。 “也就是说,他整天都待在家里,都不吃饭的吗?”熊智宸质疑道。 “哦……队长回来的时候就说在外面吃得多,让我别准备午饭了!”她解释道。 杨靖儿沉思片刻,轻声对她说:“你说,赵队长一回来……就要换洗衣物?” “嗯!他那身衣服满是污垢灰尘,甚至……让我直接扔掉!”女子回忆着。 “那你扔了吗?”杨靖儿些许着急。 “没有,队长的衣服质量好,他让我扔的,我都洗洗给家里的男人穿了!”女子倒还诚实。 杨靖儿眼里有了光芒,与熊智宸微微点头后,又道:“可以……带我去看看那身衣服吗?” 女子虽一头雾水,可此时,她早已慌张得没有了主见,带着杨靖儿来到别墅一侧的储物室。 “就是这些了……” 她撩起遮布的一瞬,杨靖儿的双眼,也随之瞪大,这身衣服……正是田方家与自己交过手的那个凶手穿得,连背上逃跑时划破的口子都一样。 如此看来……杀害田方的凶手,就是赵队长,可为何……他也会被灭口呢? 杨靖儿实在想不通…… “你们……究竟是谁啊?真的……是我们队长的好朋友吗?”女子问出了心中的怀疑。 杨靖儿突然扭头望向她:“怎么?你……是在怀疑我们……” “没有,”女子连连摆手,“只是我给赵队长当下人已经有些日子了,从未见过他有什么朋友,还让我保密他的住址,如今你们出现……一定是他重要的人,才会知道这儿吧……” 听到这里,杨靖儿龇牙苦笑着,又转移话题道:“眼下,还是报警吧……让巡警来调查……” “哦!好!我这就去打电话!”说罢,女子奔回别墅。 也在这一瞬,杨靖儿嘴角地笑收了起来,这身衣服便是有力的证据,她的确需要李巡长前来,说明情况。 她长长呼了口气,准备走出储物室…… 可那前脚刚刚迈出,又缩了回来,储物室门口的一双高帮军靴,拉扯着她得目光。 杨靖儿缓缓蹲下身子,一手捏起鞋帮,提高……她的脸,再一次惊讶,眉头挤在了一起。 这鞋底的花纹,早已刻在她的脑子里,不正是武宽家阳台花盆下的那枚脚印吗? “怎么可能?”她嘴里嘀咕着,“武宽与田方几乎同时遇难,赵队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武宽家,难不成……他有分身之术?” 杨靖儿突然转身,将那身黑衣抓起,上衣的后背,分明有当时划破的痕迹,由此就可以断定,赵队长就是田方家的凶手。 杨靖儿猛的想起兜里的拉头,又蹲在那双鞋跟前,这双鞋的内侧,确实有金色的拉头…… 咦?赵队长的这双鞋,并没有缺少拉头,两边的拉头完完整整挂在那儿,看那磨损程度,并不像是刚刚换上的新拉头! 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靖儿,有什么发现?”熊智宸走入储物室,问道。 “奇怪?”杨靖儿紧锁眉头,“看这衣服,是上午杀害田方地凶手穿的,可这双鞋却在武宽家留下了脚印,我实在想不通……” “少当家?少夫人,二位也在这儿?……” 门口突然出现的李巡长惊得他俩猛回头,杨靖儿顺势将拉头装进了裤兜。 “嗯,李巡长,本想着来问赵队长些事情,没想到……哎……”熊智宸跟他寒暄着。 “小赵,就这么没了,真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眼前的李巡长露出伤心之色,看不出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杨靖儿凝视着他道:“李巡长……赵队长可能就是杀害田方的凶手!” “什么?” “我与他交过手,他的这身衣服我记得,您看……这个裂口,就是他逃跑时划破的!”杨靖儿拿起那件有力的证据…… 第282章 你看见了吗 “少夫人,就算证明赵队长是杀害田方的凶手,又能怎样呢?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李巡长这一番不痛不痒的话,让杨靖儿大跌眼镜,一旁的熊智宸也不明就里。 本以为,李曼的丈夫为人刚正不阿,竟然……也会被这世道浸染得如此麻木不堪……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李巡长忙上前,接过那件黑衣,佯装打量着,又面向杨靖儿道:“少夫人,关于这件事,我们可能需要请二位回去做个笔录!” 杨靖儿没有说话,熊智宸应了声:“没问题,我们……一定配合你!” 乘着警察局的车,杨靖儿始终没有说话,因为那满腹的疑惑,终究叨扰着她。 就连巡警做笔录时,也心不在焉…… 好在,有熊智宸在一旁讲述,她也不必多说,只管低头思考。 突然,她顺着桌底,看见了对面巡警穿得皮靴,样式……和赵建的一模一样,鞋子的两侧,均有金色的拉头。 杨靖儿的身体不禁向前倾,缩起来的脖子,几乎要往桌子下探去…… “好,少当家的,今天的笔录就做到这里,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通知您过来的!”巡警起身道。 “好,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一定配合!”熊智宸也随着起身。 二人握手后,才看见此时些许异样的杨靖儿…… “靖儿,靖儿?怎么了?我们可以走了!”熊智宸扶着她的胳膊,关切地问。 杨靖儿回过神,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巡警,盯得人家浑身不是滋味儿。 随即粲然一笑,弯着眉眼:“警官,你的鞋子好漂亮呀,我想给智宸也买一双,你……能告诉我在哪儿买的吗?” 熊智宸疑惑,眉头一紧,低头看了眼那双鞋,恍然大悟…… “啊?”巡警先是愣在哪里,没反应过来,瞟了瞟自己的鞋,才展颜微笑,“您说这个呀?这是我们警局的军靴,你回头看看,大伙都穿得一样,恐怕……我没有权利告诉您在哪儿能买到了……” 杨靖儿与熊智宸顺着他的话回头,果然,大厅里的每一位巡警都穿着这双鞋,由此看来……武宽家的凶手不但另有其人,而且,就是警局的人。 “怎么样?笔录做完了吗?” 此时,李巡长微笑走来,问着。 “巡长,做完了!”巡警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 杨靖儿和熊智宸转身,同样微笑着…… “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么晚还请二位来做笔录,瞧瞧……天都黑了,少当家,可别怪我!”李巡长挺直了腰,甚至……还有些后仰着。 “怎么会,”熊智宸道,“要不是李巡长,我可要在那拘留室里,吃些苦头了!” “哈哈哈……”李巡长笑得前仰后合,“这你得感谢夫人了,还是她有法子,找个不是熊家的人来告诉我,我才这么及时救你呀!” 杨靖儿的笑变得阴冷,缓缓道来:“李巡长,你怎么知道……薛子,不是熊家的人?” 李巡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呵呵……”杨靖儿突然掩嘴笑出了声音,“开玩笑的,总之,这件事,多亏了李巡长您了!” “呵呵呵……”李巡长见状,也跟着假笑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和靖儿……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先走了,有机会……来熊府坐坐!”一旁的熊智宸倒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定!一定……” 李巡长谄笑着,三人寒暄几句,便于警局门口,告了别…… 夜里秋凉,路上并没有闲庭信步的人,偶尔几个为生活操劳的穷人还蜷缩在角落里叫卖。 杨靖儿披着熊智宸的外套,若有所思,两条腿仿佛机械一般,上了发条,便一步不停地走着…… “你看见了么?”熊智宸与她同肩而行,开了口。 杨靖儿脚步顿了顿,瞄了一眼熊智宸,继续向前走着,点了点头:“看到了……只有李巡长……没有穿他们警局配备的军靴……” 说到这里,杨靖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她始终不愿相信,可为何查得越深,矛头越指向他? “希望……我们想的……是错的……”许久,熊智宸轻声道…… “智宸,”杨靖儿突然转身,面向他,肃面严词,“不管怎么说,幕后十有八九是柴伯庸和川岛的诡计,他们这次没有得逞,就一定还会有下一次,我们必须要谨慎起来,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你说是不是?” 熊智宸垂目,看着她惴惴不安的眸子,温柔地搂着她的肩,继续向前走去,娓娓而谈:“靖儿,你丈夫呢,已经自由了,他是谁呀?他可是熊家小阎罗王呢!所以……这些事情,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他的脸虽然轻松,却也透着隐隐不安,正因为这件事蹊跷,他不愿杨靖儿身处险境,又歪嘴邪笑:“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呢……就乖乖回家休息几天,好好当你的少夫人,然后……给熊家添添丁,才是正道啊……” “啊?你说什么?” 听到这儿杨靖儿猛的用手肘狂怼他的腰腹,却被熊智宸敏捷地躲开。 杨靖儿不服气,大步上前追去,二人你追我赶,难得露出灿烂的微笑,温暖了这条……冰冷的街…… 清晨,天边透亮,没有一片云霞,一抹暖阳,透过窗前的薄纱,轻抚在杨靖儿的脸颊…… 她慢悠悠伸出双手,嘴角上扬,伸了个长长地懒腰,许是很久没有睡过踏实觉了,今天睡醒后,格外精神。 她一个翻身,正要去搂身边的熊智宸,却一只手搭在了空荡荡的枕头上,咦?这么早,智宸就出去了吗? 杨靖儿没有多想,干巴利脆地起床,去洗漱干净,准备前往旗袍店,想来……婚后,她确实很少去店里,桐桐应该……是有苦难言吧。 她打开房门,颠儿着步子下楼…… “靖儿,早啊!” 刚下楼,便迎上了主厅沙发上正在谈事情的智宸和思睿…… “白大哥?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杨靖儿眨巴着星眸,难掩激动。 “昨天凌晨回来的……”思睿笑眼弯弯。 “回来就好!你们……在谈什么呀……”杨靖儿好奇着,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283章 凭空消失 “哦……没什么事……靖儿,你收拾得这么利落,是要去旗袍店吗?”熊智宸并没有打算告诉她什么。 杨靖儿顿了顿,想起他昨日的话,抿嘴微笑:“嗯~对,去旗袍店,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熊智宸瞪圆眼睛,显然是惊讶她为何如此爽快,竟然没有对他刨根问底…… 杨靖儿微微一笑,便轻快着步伐,走出房门,迎着朝阳,她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沁人心脾的空气,向旗袍店走去。 倒不是她学会了所谓的善解人意,只是……她更愿意相信,自己身边的男人,能担起身后的所有事情…… 芊荨旗袍店的门被安桐刚刚打开,门闩还在手上呢,杨靖儿“咻”得出现在她眼前。 “当当当当!安桐小姐,有没有想徒儿我啊?”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逗乐了安桐。 “嗬!靖儿,你怎么来啦?码头现在怎么样?智宸的事情解决了吗?还有……”一连串的问题从安桐的嘴里喷涌而出。 杨靖儿柔情一笑,搂住了她的肩膀:“没事啦,所有事情都不是问题!你呀……就放心吧!” “真的?”安桐不太确定,因为……毕竟,事发两天,就都解决了? 杨靖儿扶着她坐在茶桌旁:“是真的,虽然……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就交给他们男人吧!我呢……要继续认真搞事业了!” “切!”安桐不禁笑出了声音,“你呀……尽说一些新鲜词儿!” “那当然了,我是谁呀?新时代的女性嘛!来来来……快忙活起来!” 说着,杨靖儿干劲十足,忙前忙后地收拾着旗袍店里的角角落落。 安桐欣慰地呼了一口气,随即也开始忙了起来。 天气转凉,前来挑选旗袍的人并不多,以至于一上午,旗袍店并没有开张。 正午,一缕阳光顺着门框,给店里送进几许暖意…… 杨靖儿在前台,随意拨弄算盘的样子倒自在,片刻,她不禁皱着眉头说道:“嘶——桐桐,我们是不是该给翔叔去信,进点儿冬日旗袍啊,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我们确实需要一些应季的新款了……” 听到这儿,安桐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放下手中的量尺,匆匆走近她。 “靖儿,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奈何最近事情太多,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商量……” “嗯?什么事儿啊?”杨靖儿见她一本正经,便放下手中的算盘,凑过脸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自从上回询问地下城的事情后,就再没有翔叔的消息了,”她压低了嗓音,“其实,你婚后的几天,我坐着思睿的车,冒险给他发过电报,也没有收到……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这么一说,杨靖儿也有了几丝怀疑:“可是……我们的旗袍并未断过货不是吗?这就说明……翔叔在给我们发送货物,只是……没有任务吧……” 安桐叹了口气:“是这样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杨靖儿轻咬下唇,沉思片刻:“要不这样,桐桐……我去一回南京吧,一来看看那边是不是有异常,二来也能将地下城的情况详细告知翔叔,也算一举两得了……” “你去?智宸……放心你去呀?”安桐凑近一点,一脸看热闹时的坏笑。 “他能拦住我吗?”杨靖儿扬起了下巴,自鸣得意。 “你可别忘了,人家现在可是你丈夫了,怎么管不了你?”安桐说着捂起了嘴巴。 “你竟然取笑我?” 杨靖儿红着脸颊,从前台的桌后跑了出来,追赶着安桐,二人言笑晏晏,追逐打闹的样子,令人神往……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呐?”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让她们戛然而止,杨靖儿回头望向店门口,笑脸瞬时没有了颜色…… “辛洁?”也许,是不确定她是不是川岛樱花,才直呼了她的大名。 “没有,没有打扰,”安桐察觉了杨靖儿的异常,忙打破尴尬,“辛小姐来此,是来挑选的旗袍的吧?这边请……” 杨靖儿晃了晃神,对她挤出了一抹微笑。 “不,我不是来买旗袍的……”辛洁嫣然微笑道。 安桐凝固表情,望着眼前妩媚妖娆的辛洁,说不出话来。 “哦?”杨靖儿缓缓上前,“那……辛小姐,是来喝茶的喽?” 说着,顺势为她倒满一杯茶,做出了请的手势…… 辛洁弯嘴一笑,自然地坐在茶桌前:“谢谢!” 安桐与杨靖儿对视一眼,便佯装回到前台,翻动账本…… 轻抿了一口茶,杨靖儿面带微笑,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不知辛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嘻嘻嘻……”辛洁突然掩嘴而笑,像极了屏风之后的川岛樱花,杨靖儿几乎断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她! “少夫人还是这么爽快,就喜欢单刀直入!”辛洁道。 杨靖儿颔首浅笑:“我这个人,不太聪明,所以喜欢直来直往,辛小姐……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她始终笑盈盈的样子,“我就喜欢您这样的性格呢!” “嗬……”杨靖儿灿笑回应。 说着,又嘬了一口茶,前台的安桐,撩起眉毛,观察着她们的动静…… “既然少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我就直说了!”辛洁忽然收起了笑容,声音也变冷了。 杨靖儿凝视着她:“请说!” “前两日熊家码头出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听说少当家的已经无罪释放,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辛洁不紧不慢,娓娓而谈。 杨靖儿却觉得心头一紧:“的确,被有心之人算计了,也是我们办事不够谨慎,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辛洁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有没有听出那…… “听说……这两日,全是少夫人在奔走忙乱,才找到证据,一举证明了少当家的清白……”辛洁继续面不改色,唠家常一般。 杨靖儿没有眨眼,直勾勾地盯着辛洁,许久……没有做声…… “辛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杨靖儿弯起了眉眼,半开玩笑似的抬高了嗓音,“我想……是我太笨了,实在不知……您的来意……” 辛洁被她这一问,顿了顿表情,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之上,开了口…… 第284章 偏偏是她 “少夫人,据我所知……白家这次出问题的货物,是进口红酒,您……知道吗?”辛洁的慢条斯理。 杨靖儿也靠着椅背,点头做回答…… “我呢……就是做酒类生意的,所以,对这次码头这件事,就格外上心了些……” 辛洁说得面无波澜,杨靖儿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静静听她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您也知道,我得货大部分走政府码头,也有一些走熊家……可是,最近……那柴科长突然调离码头,我们的合作也因此终止了,所以想着……能不能和熊家,全面合作呢?”辛洁说出此行的目的。 杨靖儿听得云里雾里:“你是说,柴伯庸不再管理政府码头了?” “您还不知道吗?听说最近他们忙着剿共呢!所以把这摊子就交给了别人,谁知这回码头要全部公用,一切商业往来,都终止了合作,这不,我才来找您帮忙啊!” 一旁的安桐也听得认真,手里的账本已经许久都没有翻动了…… 杨靖儿的确惊讶,也许是最近事情太过杂乱,竟不知这窗外之事! 不过很快,她冲着辛洁,歪嘴一笑:“既然如此,辛小姐……不是应该找智宸商量此事吗?毕竟……码头,一直是他在打理!为何……来到我的旗袍店啊?” “呵呵呵——”辛洁突然笑出了声音,三指托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二位毕竟是夫妻,更何况……少夫人,我们同为女人……谈话,应该会更顺畅,不知您……会不会嫌弃我这点儿小心思……” 杨靖儿心中冷笑白眼,脸上却面不改色,为她续上茶:“怎么会呢,只是……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转达,却没有决策的权力……”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 杨靖儿撩起眼皮,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有件事……我不明白。” “少夫人……但说无妨!” 杨靖儿的指尖在茶杯沿边缓缓滑动,并未与之相视:“外面人人都说,熊家摊上了大事,势力也不如从前,如今货物运输出现了安全隐患,很多人都避之不及,辛小姐……却要全权委托熊家运输,究竟……是看上我们什么了?” 辛洁始终微笑望向杨靖儿,听了她的话,沉默几秒,又双肘撑桌,凑近一些,一字一顿道:“少夫人可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杨靖儿的表情凝固,端详着眼前虽然温柔大方的脸,却有双利欲熏心的眼睛…… 辛洁见她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熊家势力如何,可不是外面的那些无知百姓说了算的,我知道……此事虽有一些影响,但绝不会伤及根本,难道……不是吗?” 杨靖儿眼眶微缩,她此次前来,似乎准备得极其充分,又像是在给杨靖儿答疑解惑。 自己想不通的种种事情,加上她的话,似乎所有疑点都豁然开朗了,可为什么偏偏是她来告诉自己的呢,杨靖儿深深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更黑的深渊…… “呵呵呵……辛小姐,果然慧眼独具,您放心,话……我会带给智宸的!不过……能不能合作,还要看他的决策!”杨靖儿道。 “那是自然,哦对了!”辛洁似乎想到了什么,“明日商贾名流共度中秋,少夫人会来吧?安桐小姐……也会来吧?” 安桐被她突然的转身,惊得顿了顿,龇牙假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明天见喽!” 说罢,辛洁优雅起身,与杨靖儿道别后,闲庭信步地离开了…… 在送走她的一瞬间,杨靖儿立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紧锁眉头。 “她来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啊?”安桐与她一样,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二人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杨靖儿双手缠在胸前:“表面上是来谈合作,实际……就是来告诉我,柴伯庸已经离开了政府码头!” “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怀疑他是幕后黑手?”安桐猜测。 杨靖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不明白……如她所说,柴伯庸调离码头,无疑是断了地下城的一切供给,所以急需占领别的码头,才会对熊家下手,好像也说得通,可他们……不是一伙的吗?还有……柴伯庸怎么会突然被政府码头调走呢?” “也许,柴伯庸突然被调离,让他们猝不及防,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好让那些不干不净的货,走熊家码头!靖儿,千万不能答应辛洁,与她合作啊!”安桐分析…… “我想……我得去见一个人!”杨靖儿空洞着眼神道。 “谁啊?” 杨靖儿目光如炬,吐出两个字——“思楠”! “思楠?”安桐瞪圆了双眼,满脸担忧道“她……她不是视你为仇人,会见你吗?” 杨靖儿垂目,眼里闪烁着不确定:“不管她会不会见我,我都得试一试!” “可她……是国民党,而且最近……剿共更加严重,我看……你还是躲着点儿吧!”安桐始终觉得不妥。 杨靖儿转身,面向她:“桐桐,思楠……她本不坏,只是受到了刺激,才性情大变,虽然我们信仰不同,但我坚信……她的心灵深处,终究还是那个善良的人。” 安桐看着杨靖儿眸子里的柔软,本想着再劝劝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吧,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 (情报局) 黄昏,整个大地散着橘色的柔光,人们……似乎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结束这一天的辛劳。 冰冷且堂皇的情报局大门口,思楠面无表情,一手插着军兜,走了出来…… 刚要打开车门,准备离开,可余光……分明扫见了一个身影。 她猛的扭头,杨靖儿正站立在她身旁,显然……她的瞳孔闪过一丝惊讶,可随即又冰冷了下来…… “我……可以请你吃晚餐吗?”虽然是短短一句话,杨靖儿却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 思楠心头一紧,但脸上没有一丝涟漪,漠然地看了她几秒后,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转身,正要钻入车身。 “我们谈谈……关于,柴伯庸的事!” 不知为何,杨靖儿觉得唯有这样,才能惊动思楠吧…… 事实证明,她的话奏效了…… 第285章 她在说谎 “你……到底想说什么?”思楠收回迈上车的脚,回身望向她。 “说来话长,思楠……我不过是,想请你吃个便饭,真心的!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许是杨靖儿眸子里的真挚作祟,思楠不知怎的……就答应了她。 二人迎着夕阳,在这条人不怎么多得路上安步当车,虽然中间隔了一人的距离,对杨靖儿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 许久……二人并肩而行,默默无语…… “噗呲——”杨靖儿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思楠猛的扭头,冷漠着脸,狐疑道:“你笑什么?” 杨靖儿抿嘴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像做梦一样,还能和你像现在这样,散散步……” 她的话,似乎按动了思楠的心,她不自然地将头扭向一边,假装……懒得理她。 杨靖儿探了探脖子,见没法和她对视,便缩了回来,依旧……眉开眼笑,因为今天思楠能答应,已经让她欢喜之至了…… 橘色偌大的琉璃灯下,她俩相对而坐,犹记得当年,她们与智宸、思睿曾在同样的位置,嬉笑展颜,即使物是人非,却历历在目。 “请问二位女士,要点点儿什么?”优雅绅士的服务生出现,打乱了杨靖儿的思绪。 “额……”杨靖儿指了指对面的思楠,示意服务生,先问她。 服务生倒还算看得开眼色,忙将手中的菜单递予思楠手中,并谄然介绍了起来:“最近我们推出了很多两人套餐,二位就很适合这个‘姐妹组合’!要不要试试呢?” “不用!”思楠冷淡得简直是极地的寒冰,吓得服务生猛的后撤,躬下了身子。 杨靖儿却不以为然,冲着服务生笑没了眼睛:“好!就来这个!姐妹组合!” “杨靖儿!”思楠抬高了嗓子。 “一顿饭而已,何必在意那么多!”说着又扭头面向一脸茫然的服务生,“就那个套餐,去做吧!” “好嘞!”他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拿着菜单便溜之大吉…… 思楠鼻息呼出粗气,撩起眼皮,目光直视杨靖儿,没有一丝温度。 杨靖儿端起醒酒器,自然地给她的酒杯中添上红酒…… “杨靖儿,你今天……究竟想说什么?” 思楠终于忍不住,单刀直入问了出来。 杨靖儿瞟了她一眼,轻放醒酒器,收起这一路以来的笑容,严肃地望向她。 “思楠,你真的……要嫁给柴伯庸吗?” 杨靖儿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她眉头微微颤抖,也就一瞬间,她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的确,没有关系,”杨靖儿的双眸闪过一丝黯然,嘬了口酒,又抬眸,“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 思楠不禁冷笑一声:“你何以见得,我和伯庸在一起,就不会幸福?” 杨靖儿被问得哑口无言,正当此时,服务生端来做好的套餐,见她们二人相对而视,却不说一句话。 服务生的笑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将餐盘放在她们眼前,标准四十五度弯身后,屏着故意,离开了…… 思楠见她无语凝噎,垂目,拿起刀叉,漠然切起了牛排。 “你和柴伯庸在一起这么久,觉得……他和你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一样吗?” 杨靖儿试探的问着,思楠切动牛排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 送入口中一块儿后,思楠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靖儿深吐了口气:“你不觉得……他变了吗?” 思楠咀嚼的动作再一次停止,虽然也是一瞬间,但杨靖儿看得清清楚楚。 “是人……就都会变!”思楠凑近一些,“杨靖儿,这个……你应该感触很深吧?你转头看看……” 说着,二人同时望向右边玻璃橱窗里她们的身影。 “你看,镜子里的你,还是当年的你吗?如果看不出来,就看看镜子里的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了……” 思楠说得平平淡淡,却透着些许伤感。 “所以就谁都会变,柴伯庸……他也会变!”思楠继续说着。 杨靖儿望着她,眼神……始终柔软:“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思楠紧接着问,似乎也好奇,杨靖儿究竟知道些什么。 杨靖儿落目,柴伯庸是中田朗野的事,她始终开不了口…… “嗬!”思楠冷笑,继续吃了起来。 “熊家码头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杨靖儿说。 “与我无关!”思楠没有抬头,冷漠而答。 “如果真的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去保释白大哥?”杨靖儿反问道。 “啧!”思楠不禁咋嘴,却如鲠在喉,无法反驳。 “你就没有想过,是谁要害熊家……自以及白家?”杨靖儿目光炯炯。 思楠的阴冷的脸渐渐柔软,歪头问道:“听你这意思……是知道谁要害你们喽?” 杨靖儿始终盯着她得眼睛,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回答:“嗯!” 思楠顿了顿,又故作轻松的后仰身子,靠在欧式椅背上:“是谁?” 虽然她极力掩饰,却能从眼神里看出对白家的担心…… “柴伯庸!”杨靖儿斩钉截铁。 “什么?”思楠显然并不相信,导致整个上身都向前探去,“嗬!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没有!”杨靖儿并无躲闪,话语却没了刚刚的笃定。 “呵呵呵……”思楠扭头冷笑了起来,“我真是有病,来听你在这儿说这些无聊的话!” “柴伯庸已经不管政府码头了,对不对?” 杨靖儿突然这么问,令对面正准备收拾挎包的思楠猛的看向她。 “他管不管码头,于你们熊家……并无干系吧?” 杨靖儿微微摇头:“这就是他动熊家、和白家的原因,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被调离码头了?” 思楠咽了咽口水,落目回忆着…… 在确定柴伯庸不是真正的柴伯庸后,思楠便禀报了上级,所以高部长才以剿共为由,将他调离政府码头,换句话说……是思楠的原因,致使他不能继续管理码头…… “思楠?思楠……”杨靖儿见她思绪飞扬,轻声打断了,“你知道柴伯庸调离的真正原因吗?” “不知道!”思楠冷冷淡淡,却没有看对面的杨靖儿…… 她在说谎,杨靖儿一眼便瞧了出来…… 第286章 何等碧血丹心 杨靖儿看着低头冷冷切牛排的思楠,无奈吐了口气,又撩起眼睛说:“思楠,不管你愿不愿意说,柴伯庸本身……就是一颗毒瘤,我相信以你的聪慧,早就察觉出来了,所以,未来无论如何,希望你……都不要嫁给他!” 这段报守诚真的话并没有打动她,只见思楠嘴巴一抿,眉毛倏地皱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明显的不耐烦,放下手中刀叉,猛地站起。 “杨靖儿,你有完没完?如果你只是来跟我说这些,我看……我是没有必要听下去了!” “我……” 紧接着,思楠便从包里拿出钱“啪!”得拍在桌上,一字一顿道:“请客,就算了……我怕我会消化不良!”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留杨靖儿独自一人,在这璀璨温暖的琉璃灯下,黯然神伤…… 刚出餐厅门,思楠的脚步顿了顿,脸颊没了之前的冷峻,缓缓柔软下来了,回眸,瞥见橱窗里,眼神空洞的杨靖儿。 她冷笑一声,不,更像是苦笑…… 向晚的风还是那么凉,刹那间吹散了她心头刚刚涌出的那几丝温热…… 思楠的脸,再次如这深秋的夜,暗淡且冰冷。她抬起眼皮,径自离去。 杨靖儿扭过头,不自觉伸了伸脖子,橱窗外,思楠的身影渐渐模糊,她的话语虽总是那么咄咄逼人,可眼神里,总有杨靖儿似曾相识的东西…… 她深呼吸,披上外套,机械一般面无表情,走出了餐厅…… (熊府) “少夫人,回来了?今天……有点晚啊……” 杨靖儿刚刚迈进熊府,小红……便迎了上来,见她魂不守舍,关切地问:“少夫人,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哦,没……没什么!”杨靖儿一边脱掉外套,一边环顾了四周,不见熊智宸的身影,“智宸呢?他……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哦!少当家的和白少爷谈完事情,就一起出去了,走之前说……有可能不回来吃饭了,看这个时间……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了吧!”小红看看墙上的钟,分析着…… 杨靖儿微微点头,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调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少夫人,饭菜都好了!赶紧过来吃吧”说着小红便兴致勃勃地钻进了厨房。 “诶?不……”杨靖儿本想着让她不必准备了,可转念一想,小红的辛苦又会白费,虽没什么胃口,还是走向了餐厅…… 因为没什么人,今天的晚餐,吃得格外速度,餐毕,杨靖儿忍不住探着身子瞧一瞧门口有没有熊智宸的身影。 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毕竟……敌在暗,他们在明…… “少夫人,您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小红这个对什么都一无所有的丫头,倒是干劲十足。 “好!”杨靖儿温柔一笑,并没有回房,而是径直坐到了沙发上,打开旁边那盏台灯,轻捻报纸…… 倒不是报纸里的内容多么引人入胜,只是她在等,等她的丈夫回家…… 大地昏暗,家家灯火熄灭,连那即将圆满的月亮,也躲进了浓厚的云层。 熊智宸缩着脖子,匆匆而归,刚走进大门,便瞧见了屋子里若隐若现的灯光,不禁看看手表,夜都这么深了,难道.....靖儿还没睡吗? 他轻手轻脚踏进了主厅,沙发旁边的台灯亮着,再向前几步,熊智宸的眼睛柔软了下来。 杨靖儿侧躺在沙发之上,一只胳膊悬在空中,手里......还捻着那份报纸,人......却酣然入梦。 熊智宸放慢脚步,半蹲在她身前,望着这盏等他回家的灯,似乎整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他轻轻为她撩起耳边的发,正要抱起她,许是杨靖儿睡得轻,惺忪地睡眼突然睁开了。 “嗯?智宸?你回来啦?”杨靖儿揉了揉眼睛,又看看钟表,疑惑道,“怎么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 “呦!”熊智宸一脸坏笑,“看来我的媳妇儿要查岗了!”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又扬起了下巴:“对呀!老实交代,是不是出去鬼混了?” “嗬!”她奶凶奶凶的样子逗乐了熊智宸,“我哪儿敢啊,家有娇妻,外面可没有能比得上我媳妇儿的人!” “切!吃蜜糖啦?”杨靖儿一边起身,一边道。 二人手拉着手,向楼上走去,俨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 刚进卧室,杨靖儿不住地瞄着熊智宸,抿着的嘴巴微微抽动。 熊智宸整理外套的间隙,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啧,少夫人!”熊智宸体贴地坐在她的身侧,“咱们做个游戏吧?” 杨靖儿一头雾水,睁圆了眼睛望向他:“游戏?什么游戏啊?” “答疑解惑!”熊智宸歪头,佯装器满意得的样子。 杨靖儿颔首,莞尔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咳咳咳!我先问!”熊智宸清了清嗓子,“明天中秋,少夫人......可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杨靖儿假装面露难色:“诶呀......这个嘛......” 熊智宸见她这幅样子,急了:“什么呀?你真没准备吗?这可是我们婚后第一个中秋节!” 说完,竟然气鼓鼓的像个孩子,杨靖儿“噗嗤”笑出了声音:“礼物啊?天机怎么能泄露呢?” “切!”熊智宸的脸色露出了甜意,“好吧,算你过关,轮到你了,问吧!” 杨靖儿的笑颜渐渐收敛起来,探索的眸子望向熊智宸:“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虽然嘴上说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可杨靖儿始终为之殚精竭虑...... 熊智宸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懂她,所以才以游戏之名,让她光明正大地问出来。 “今天......我潜入了李巡长家,找到了那双军靴!”熊智宸道。 杨靖儿的眼睛霎时亮了,忙抓着他的胳膊,立即问道:“怎么样?拉头......在上面吗?” 熊智宸深深吸入一口气,又垂头叹出,摇了摇脑袋...... 虽然心中一直怀疑,可当真正确认后,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杨靖儿的身体不自觉向后撤,嘴中呢喃:“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不怪她百思不解,曾经,李曼何等碧血丹心,刚毅不屈,与巡长的感情也同样感天动地......如今,他竟然与害死挚爱的人为伍,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287章 荣幸之至 熊智宸抬眸,望向杨靖儿,知她满腔疑惑,便开了口。 “我和你一样,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就跟踪了他……” 杨靖儿猛地和他对视:“跟踪?这么说……你有发现?” 熊智宸点头:“靖儿,其实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日子!”杨靖儿的眉毛都拧成一团了,可就是想不出来,“今天……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吗?” “不,”熊智宸道,“今天是李曼的生日!” “啊?”杨靖儿瞪圆了眼睛,“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熊智宸轻握她的手,娓娓道来…… (回忆) 黄昏,西边的云彩尽情释放着最后的余晖,熊智宸倚着警察局对面的石柱,眼睛……始终盯着门口出入的人。 片刻,李巡长一身便衣,匆匆走了出来…… 熊智宸立即来了精神,环顾四周后,便远远地跟了上去。 李巡长径直回了离警局不远的家,熊智宸躲在树丛之中,等了片刻,心里头想着,今日……怕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正当他转身要离开之时,李家的大门却再一次打开,他敏捷地蹲下身子,透过树缝,细细观察着动静。 果然,还是李巡长,他依旧穿着刚刚的衣服,只是手里多了个布袋,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熊智宸觉得他这个时候出来,定是要做什么事……于是,他屏住呼吸,跟在他身后。 许是太过急促,李巡长对于身后的尾巴,没有一丝察觉。 天空渐暗,连最后一抹霞光都收敛了起来,日月交替的间隙,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蓝…… 渐渐地,他们走出城门,来到廖无人烟的大山,这座山熊智宸熟悉,因为他的父亲……就葬在这里…… 山上灌木茂盛,连人走的路都快挤没了,树叶北风吹的沙沙作响,李巡长突然察觉不对劲,猛回头! 好在灌木多,加之天色渐暗,熊智宸稍稍一躲,便无影无踪了…… 他没再多瞧,而是加快了步伐…… 很快,李巡长停在一座墓碑之前。 熊智宸食指扒开树丛,屏息凝视,他清晰地看见墓碑上“爱妻李曼”的字样。 只见,他从自己带来的布袋里,掏出蜡烛,点燃……又将各类水果、糕点精心摆盘,立在妻子的墓碑旁。 跪立许久,掏出外套兜里的酒壶……粲然一笑:“小曼……今天局里忙,来得晚了,你不会怪我吧?来!祝你生日快乐。” 说着,便“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好几口。 树丛里的熊智宸眉间一蹙,虽已经知道他做得坏事,却依旧被这份痴情所触动。 “啧!”他嘬着嘴中的酒,整个人躬着背,似乎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单子,只有在她面前,才如此放松吧…… “小曼……我知道,你肯定要怪我,两面三刀,残害无辜,对不对呀?” 他眼里忽闪着泪光,手掌却对着墓碑不停地摇晃:“其实……其……其实我也不想的,可……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我不想你都死了,还不得安宁……小曼……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又喝了起来,整个人,哪里还像白天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熊智宸侧着耳朵,听得似懂非懂,为什么说他也没有办法?什么叫李曼死了都不得安宁?他忍不住,向前迈出几步,想要听得更加清楚…… “小曼,对不起啊,前几天让你受惊了,不过……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的清净了,我保证!保证……呵呵呵……” 李巡长开始左摇右晃,显然……有些醉意了,说得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熊智宸在这只言片语中大概明白,李曼的墓……应该有人动了手脚,以此要挟……让他做那些违心的事吧…… 可是,他堂堂一个巡长,怎么会怕这些呢…… 就这样,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杂言乱语。 “小曼……小……曼……小曼……我好想你……想你啊……” 不知过了多久…… “嗵!”李巡长的酒壶掉在墓碑下得石板上,而他人也醉得不成样子,瘫在碑前。 熊智宸怎么能见他在这夜深露重的深山老林里这样睡去,不冻死也会生场大病。 他无奈呼了口气,钻出了草丛,将那酒壶拧紧,装进他的衣服口袋,抓起一只胳膊,一个转身,将他背在身后,些许蹒跚地向山下走去…… 熊智宸喘着粗气,刚进城,许是人气多了,灯光也多了,背上的李巡长微微睁开了眼睛,僵硬着舌头:“喂!你是你……你是谁啊?” 熊智宸听他清醒了,忙放他下来,转身与之对视…… “少当家?你……你怎么会……会背着我啊?”李巡长虽然身体微晃,可脑子已经清醒! “哦……”熊智宸微笑着面对,“我去山上给我爸扫墓,回来时就见你趴在嫂子墓碑上醉醺醺的,这不……就把你背回来了!” 李巡长些许尴尬地躲闪他的目光:“原来如此……多……多谢啊……” “嗐!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熊智宸拍了拍他的手臂。 李巡长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可酒精作祟,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地前仰后合,连路……都走不好! “诶呀,小心点儿,”熊智宸上前,将他的右胳膊搭在自己肩膀,“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送你回去吧!” “啊?不……不必……不必麻烦了……” “走吧,可别扭扭捏捏的了……”熊智宸拖着他,就向李家走去。 李巡长即便清醒至极,可身体……确实不允许他逞强,只好,跟着他前进……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虽然路途并不遥远,却感觉……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夜已深,熊智宸将他送到门前,擦擦额角渗出的细小汗珠,弯弯眉眼微笑道:“我就送您到这儿了,李巡长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微张的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道出两个字——谢谢。 熊智宸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 “少当家!” 熊智宸的脚步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住了…… “嗯?还有什么事吗?” 李巡长咽了咽口水,深呼吸:“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他的话让熊智宸的脸僵硬几秒,随即……展颜微笑:“好啊!荣幸之至……” 第288章 一生一死才最伤人 李巡长的家,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只有一个下人,上了茶后便识时务地离开了! 不知何时,窗外的夜幕中,薄云都散去,月朗星稀,好不静谧…… 熊智宸正嘬着茶,身侧的李巡长却魂不守舍地走向那扇打开的窗户,不再摇摇晃晃,倒显得凄凉。 “少当家,你可知……今天……是小曼的生日?”他突然低声开了口,像在问熊智宸,却又像在对着空气呢喃。 “额……”熊智宸一时语塞,因为自己实在不愿意去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李巡长也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只是仰着脑袋,望向天边那洁白如玉的月亮…… “小曼曾说,自己虽没有出生在中秋之日,但她一点儿也不遗憾,与其和众人分享狂欢,她更喜欢独享这份即将月满的美丽……”李巡长突然转眸,望着他,“少当家,你来瞧瞧?今晚的月……真的很美……” 熊智宸放下茶杯,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在他眼中……恐怕美的不是月亮,而是心中挚爱吧…… 熊智宸不禁伤神,同生也好,共死也罢,一生一死才最伤人…… “你今天……并不是去看望令尊,而是……在跟踪我吧?”李巡长突如其来的话的确震惊了熊智宸。 可他已经明白李巡长有隐衷,所以,并不想瞒他。 “是!我在跟踪你!”熊智宸目光炯炯,迎着他的眼睛…… “嗬嗬……”李巡长突然转身,嗓子里发出低沉的笑,坐了下来,品起了茶,熊智宸也跟着坐下。 “我很好奇,少当家……是如何,怀疑到我身上的?我……可是帮了您的?”李巡长放下茶杯,探着身子好奇问。 熊智宸坦然相对:“你杀害武宽,将鞋上的拉头丢在了现场,还有……你跳上阳台扶手,无法去掉灰尘上的脚印,所以……就用花盆盖在了上面,我说得……对吗?” “呵呵呵……”李巡长似乎……并不惊讶,“这些,是您发现的?还是……少夫人?” 熊智宸盯着他,并不打算回答…… 李巡长颔首一笑:“没错,武宽……是我杀的!” “为什么?”他如此坦白还是令熊智宸不解,“在我眼里,您可是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好巡长,为什么……为什么要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呢?” “呵呵呵……哈哈哈……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李巡长手肘托在桌子上,“这些东西……在势力面前,一文不值!” 熊智宸眉宇紧皱,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些许狰狞地脸庞…… “少当家,你年轻气盛,身后……还有整个熊家支撑,当然不知我们的心酸苦楚!”他似乎有些激动,眼里却含有热泪! “可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你难道不知道这背后主使是谁吗?”熊智宸提高了声调。 “嗬!”李巡长突然冷笑,“少当家,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少夫人早逝,有人以乱党之名,要挖坟掘墓,连快碑都不准立,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你会怎么做?” 他的话让熊智宸彻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即使心中有话,也劝不出口了。 李巡长后仰身体,靠在椅背之上,眸子里的愤恨一目了然:“在这样的权势下,刚正不阿能怎么样?嫉恶如仇又有什么用?即便那是你恨不得千刀万剐之人,也得俯首称臣……” “李巡长……”熊智宸竟找不到词去安慰他,也无奈,在这个世道下,有多少人因此而丢掉了所谓的志向与底线,被逼入这个“大染缸”! “哎……”李巡长长叹了一口气,“万般皆是命,万般皆由命罢……” “少当家的,你放心,少夫人派薛子来的事我没告诉柴伯庸,今天的事也不会告诉他,我不管你和柴伯庸有什么过节,或者是什么身份,我奉劝你……离他远一点,这个人……你斗不过的!你……还是走吧……” 李巡长这句话,说得一字一顿,眼睛始终盯着他,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 熊智宸顿了顿,突然歪起嘴巴:“李巡长,像您说的,这种势力,总要有人去反抗,否则……世道会越来越黑……就算他是豺狼虎豹,我也要斗上一斗,我想……尊夫人一定也不想看到你生活在这样一个灰暗混沌的世界吧……” 许是提到李曼的缘故,李巡长的眼睛渐渐柔软了下来,咽了咽口水,似乎……在下什么巨大的决心。 良久,他开了口:“少当家,你可知……柴伯庸,和日本人有往来?” 熊智宸的脸僵硬一秒,看来……李巡长并不知道柴伯庸是中田朗野的事实。 “嗯!我知道!”熊智宸点了点头。 李巡长凑近一些压低了嗓音:“这次,柴伯庸要挟我假意帮助你们,并为他清理障碍……他特别让我留意少夫人和安桐小姐的动静!” “靖儿?”熊智宸心头一紧,“为何?” “不得而知,他给我安排任务后就让我离开柴府了,不过……在离开时,我并没有关紧门,躲在书房外面听了听!” “你……听到什么了?”熊智宸屏住了呼吸,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书房里还有一个女人,说着日语,似乎……在讨论什么秘密计划…… 熊智宸沉思,又急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柴伯庸从他的枪盒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书桌下锁着的柜子……捧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李巡长回忆着! 熊智宸瞳孔震动,因为那里……一定装着“渔翁计划”! “你……看到盒子里有什么吗?”他有些迫不及待。 “嗯!是……”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许是夜色昏暗的缘故,并未正中李巡长的胸口。 熊智宸猛的回头,是刚刚上茶的下人,原来……李家也被安插了眼线。 他正要拔腿去追,可李巡长重伤在身,便停了下来…… (回忆结束) “你说什么?李巡长中枪了?严不严重?还活着吗?”杨靖儿惊讶之际,打断了熊智宸的回忆。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把他安置在薛子家了,让秦医生先去照顾着……”熊智宸安抚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杨靖儿拍拍自己的胸口,微微平静…… 第289章 含沙射影的词 “这么说来,李巡长那么做,的确是有苦衷的……”杨靖儿怅然若失,虽然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面向熊智宸:“那个李家的那个下人呢?抓住了吗?知不知道她是谁?” “跑了!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去追,至于是谁的人?恐怕也想不出别人了!”熊智宸的语气冰冷,又有些漠然。 “遭了!她一定是去禀告柴伯庸了……” 熊智宸与杨靖儿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靖儿,这几天,肯定会有人跟踪我们,顺势寻找李巡长的下落,你要小心行事!” “嗯,你也是!”她点着头。 “还有,”熊智宸秒变严肃,“我觉得……柴伯庸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否则……也不会让李巡长特别去留意你和安桐!” 杨靖儿眉间一皱:“没错,可是……我们如此谨小慎微,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不管怎样,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做,只干好旗袍店的事情,免得惹火上身,知道吗?” 杨靖儿也是很久没见过熊智宸这般不淡定,看来确实是担心了…… 本想着要和他商量去南京寻找翔叔的事情,看来眼下……得放一放了…… …… 柳下系舟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如今战事连天,人心惶惶,穷人苦力在角落里蜷缩,有的……都已朝不保夕,哪里还有心思去过节! 恐怕也只有租界,才会有那些自欺欺人的靡靡之音吧…… 今年商贾们的中秋大宴,依旧定在了奢华璀璨的“月宫”舞厅。 一轮明月刚刚悬在夜空,月宫的门前,就已满是绫罗绸缎、西装革履了! 白家的车刚刚停定,守门就弓背哈腰地上前迎接。 杨靖儿、熊智宸、白思睿和安桐换换下车,他们一对黑衣,一对白衣,尽显纯净、高雅。 走进月宫,各路商贾已经聚集,总有阿谀奉承之人上前和他们寒暄问好! 熊智宸领着杨靖儿坐了下来,舒服自在地吃起了小食! 而安桐,只能跟着思睿去应酬那些所谓的达官显贵…… “你瞧瞧,桐桐越来越像个会长夫人了,好贵、大气……”杨靖儿说这话,竟然还有些得意自豪。 熊智宸应和着点头,与她一同笑眼望着他俩…… 正在此时,思楠挽着柴伯庸从月宫豪华的门中缓缓走进,杨靖儿与熊智宸的脸霎时沉了下来。 因为……今晚,他们已经商量了一个对策,拓下柴伯庸钥匙的模子。 杨靖儿眯着眼,看他腰间确实还挂着那个枪盒,松了口气,与熊智宸对视点头。 “拓泥带了吗?”熊智宸低声问。 “嗯!带了,在我的手包里!”杨靖儿轻轻抬起包。 “好,一会儿……见机行事!” 二人佯装碰杯饮酒,任谁看,就是一对佳偶天成、恩爱无比的新婚夫妻。 “咳咳!” 此时,思睿清了清嗓子,现在台中央,发表致辞:各位,首先我代表商会,欢迎大家的到来,今晚是团圆之夜,有很多商人朋友合资为棚户区百姓送去月饼和粮食,我替他们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一片…… 安桐歪头弯着嘴角,眼里只有那个台上散发光芒的思睿,竟浑然不知,辛洁,已然与她并肩而立。 “安桐小姐,能得到白会长的青睐,真是福气……” 辛洁并没有看她,只是冲着太上的思睿道。 安桐听着她的声音,只瞟了瞟眼睛,同样没有扭头:“的确,思睿很优秀,能和她走在一起,确实幸运!” 她扬着下巴,有一丝得意,也是故意说给她听,毕竟……这个女人,总是对思睿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辛洁的笑虽有一丝抽搐,但很快就大方了起来,“毕竟安桐小姐……也优秀得很!” “辛小姐说笑了,我一个卖旗袍的,哪里优秀?”安桐反问道。 辛洁突然转眸,与安桐四目相对:“安桐啊,你就别自怨自艾了,一个人的闪光点,和职业有什么关系呢?白会长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安桐收敛起笑容:“他的确不在意!” 说罢,便扭头继续听思睿发言。 辛洁微微闭眼,又缓缓睁开,那阴险恐怖的眼神,当真能滴水成冰。 “各位尽情享受吧……” 安桐见思睿说完,刚要上前,辛洁再一次开了口: “没错,白会长是不会在意您的职业,或许……是因为安桐小姐有一颗赤胆忠心吧!” 她的话令安桐瞬时没有控制好表情,僵硬地扭动身体,一头雾水看向她。 而辛洁却嫣然一笑,走开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赤胆忠心,如此含沙射影的词,难道是在暗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安桐咽着口水,不敢继续往下想…… “怎么了桐桐?”思睿正好来到她身边,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的问。 “啊?哦……没什么事……” 安桐并不想将这事告诉思睿,惹他忧心! “真的吗?”思睿还是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对劲。 “好啦好啦!我们快去找靖儿和智宸他们吧……”安桐推搡着他,转移了话题。 杨靖儿见思睿安桐向他们走来,调侃着:“参见白会长、会长夫人!” 这话逗乐一旁的熊智宸,仿佛点了笑穴一般,“咯咯咯”个不停。 安桐有些难为情地上前,粉拳直捣杨靖儿的肩膀:“胡说什么呢?这么多人!” “谁胡说了,看看你们今天这身白衣,多像婚礼时的衣服呀!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杨靖儿继续开着玩笑。 思睿倒不排斥,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阴阳怪气道:“靖儿,你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夫人了,怎么还这样不着调啊?” “不着调?”还没等杨靖儿反驳,熊智宸先抢过了话,“她呀!我估计八十岁也没啥调,你们说是不是?” 熊智宸这般自杀式谈话,果然得到了杨靖儿亲切地问候,她揪着他的耳朵,磨牙凿齿道:“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不敢了……不敢了……我开玩笑呢!” 熊智宸双手合十,连连求饶…… “几位,玩得挺开心嘛!” 一个声音打破眼前这幅和谐的画面,杨靖儿松开了手,一回眸,原来……说话的人,正是柴伯庸…… 第290章 没有人在真正的枝头 柴伯庸的突然出现,熊智宸与杨靖儿对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思楠,来坐这里吧!”思睿喜上眉梢,上前捉住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即使她满脸厌恶,身体却没过多反抗。 而恰好,柴伯庸坐在了杨靖儿身旁。 “来来来!我敬大家,祝你们中秋快乐啊!” 此时,熊智宸举起手中杯,样子倒也真诚,除了思楠,大伙儿都迎和着举杯…… 杨靖儿眼睛轱辘一转,好像有了什么点子,故意左手捻着酒杯,并微微向柴伯庸处挪去。 场厅内的音乐似乎也在帮助他们,突如其来的鼓声虽然欢快,却有些震耳,杨靖儿顺势吓得一哆嗦,将杯酒洒在柴伯庸的右腿及腰间。 他猛的起身后撤,忙掸去多余的酒渍。 杨靖儿拿起餐布,惊慌失措地给他擦拭,连连道歉:“诶呦呦呦呦……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柴伯庸本有些不悦,却见杨靖儿如此低声下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哦……没事儿,没什么事!” 思楠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却眉头紧锁,她就那么静静地观察着她…… 熊智宸跟着赶紧离开了座位,嘘寒问暖:“伯庸啊,这裤子全湿了,快……快去换一条吧!诶?经理?” 说着,他将月宫的经理唤来:“你们这里有没有可供更换的衣服啊?柴科长的裤子湿了……” 经理倒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一见柴伯庸的裤子,忙说:“有有有,柴科长,请随我来二楼吧!” 柴伯庸无奈叹气苦笑,解下腰间的枪盒,放在桌上,便与那经理上了楼。 杨靖儿和熊智宸相视一眼,佯装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却时不时瞟着桌上刺眼的枪盒。 因为,现在是拓印钥匙的绝佳机会,可思楠还在这里,杨靖儿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思楠,我真没想到今年中秋,可以和你同坐一桌,也算是团圆了!”此时思睿眼里只有思楠,那弯起来的眉眼简直高兴得像个孩子。 思楠不愿看他,却晃动着瞳孔,仿佛很不自在…… “对了,张伯……很想你,不如今天,就跟哥回家吧!好吗?”思睿接着问。 思楠抬眸,看着这双期盼的眼,咽了咽口水,似乎内心深处在挣扎,在搏斗,也许她也有那么一刻……想要回家!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说出来,牙缝里只挤出了几个字: “我去一趟洗手间!” 没等思睿反应,她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思睿落寞垂头,对面的杨靖儿与熊智宸却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熊智宸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行动,杨靖儿迅速揪着连在桌下的枪盒的束带,枪盒“滋溜”掉在她手上。 安桐和思睿立刻看向她,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却明白柴伯庸已经上楼有一会儿了,万一碰上,恐怕说也说不清。 二人坐立不安地盯着她…… 杨靖儿倒还面不改色,熟练地打开枪盒,取出手枪放在腿上,轻轻一摇。 “挂啦!”果然有钥匙,此时,熊智宸从她的手包里拿出拓泥,递了过去,杨靖儿顺势掏出钥匙,用力一按,钥匙的形状跃然拓上。 随即,递还熊智宸,自己又把钥匙与手枪放回枪盒,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连安桐和思睿都看得傻了眼…… 只是他们不知,杨靖儿在放下枪盒,整理束带的样子,被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思楠看个正着。 即使她不知道杨靖儿在做什么,却总觉得奇怪,为何要摆弄柴伯庸枪盒上的束带呢? 思楠深呼吸,便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坐了回去,此时……换好衣服的柴伯庸,也刚刚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刚刚坐定,杨靖儿就端起了酒杯:“柴科长,刚刚手滑,实在对不住,这杯酒,我自罚!” “别别别……” 她这么一说,柴伯庸都不好意思了,刚想要阻止,杨靖儿却眼疾手快地一饮而尽了…… “少夫人又不是故意的,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拘小节的,可别这样说了……”无奈之下,只得这样说。 几人龇着牙假笑,却个个心中藏事。 思睿抬起了眸子望着思楠,欲言又止,在这个妹妹面前,他终究要小心翼翼…… 安桐似乎看出他的心事,舔了舔嘴唇,微笑着开了口:“思楠啊,张伯年岁已高,确实很想你,要不……你就当回去看看他,怎么样?” 思睿转头望向她,会心一笑…… 可听到此话的思楠却更加冷若冰霜:“张伯想我?你怎么知道的?嗬……难不成白家,竟由你管了?” 她这话有些拈酸,有些轻蔑…… 几丝尴尬围绕着周围的空气,安桐颔首,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没有,桐桐只是……” “只是什么?以为坐到这里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白家的事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权力过问!” 杨靖儿笑着想去解释,却被思楠堵个正着,忍不住去看安桐,因为这话……的确伤人。 “够了!”思睿中气十足,刚要替她反驳却被安桐一手按住了手臂,微微摇了摇头。 又扭动身子面向思楠:“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资格管白家的事,但你哥心里从来都把你放在了第一位,即使每次去情报局你不见他,他也没有放弃过,思楠……枝头的凤凰不一定都过得快乐,它也需要一个温暖的归巢,不是吗?” 安桐的话真挚自然,不卑不亢,思楠虽然冷漠无语,但看得出来,她听进去了…… 空气即将跌破冰点,思睿凛然正色道:“思楠,如今的世道,没有人在真正的枝头,我只希望你记得……白公馆,永远是你的家!” 他低头,叹了口气:“今晚我在商会有事处理,就不回去,你如果不忙,就去看看张伯,他老人家一定很开心……” 谁都看得出来思睿故意这么说,只是想让思楠回家看看。 “是啊……毕竟张伯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人啊……” 桌前的人都没法插话,柴伯庸竟然开口了,而说出这句话的他,倒有些真情实意…… 思楠并未回答,只是嘬了口红酒,离开了,熊智宸点头苦笑后,便追了上去。 谁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回去,…… 第291章 这个家,不同了 杨靖儿四人望着思楠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思睿的眸子更是黯然无光…… “白大哥,你别难过,我相信思楠今晚会回去的!”杨靖儿不知为何,如此笃定。 思睿点了点头,冲着她苦笑着…… 安桐见气氛凝重转移话题道:“诶?靖儿?刚刚你拓的那把钥匙是什么啊?柴伯庸的枪盒里怎么又出现钥匙了?” 果然,思睿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杨靖儿凑近一点:“舞会结束,我们再细细商量!” 几人相视点头,举杯共饮…… 思楠一身礼群,刚出了月宫,就迎上一股凉风,不禁打了寒颤。 她正搓着胳膊,想叫黄包车离开,正当此时,一件大衣从身后披了上来,还残留着之前的体温…… 思楠并没有回头去看,因为……愿意为她这么做的,也只有柴伯庸了。 她低眉颔首,却冷漠着脸:“时间还早,我自己回吧,你……进去吧!” “你不在,我还待在里面干嘛?”柴伯庸几乎脱口而出,倒也十分暖心。 思楠吐了口气,与他一同上了柴伯庸的黑色福特车。 良久,柴伯庸并未发动汽车…… 副驾驶的思楠却呆若木鸡,空洞着眼神,思绪袅袅,竟浑然不知车都没有动弹。 “嘻嘻嘻……哈哈哈……” 车前几位年轻人笑着走过,才让她猛地晃过了神,环顾四周,疑惑地看向柴伯庸:“你……你怎么没开走啊?” 柴伯庸柔软着眼神道:“思楠,你如果想回家,我送你……” 他的话,让思楠挑起的眉毛渐渐放下,她多想无情地说出自己不想回去,可话到嘴边,就是舍不得说出来。 柴伯庸懂了,发动汽车,向白公馆开去,而思楠靠着座椅后背,并没有阻止,只是低头,眼含热泪…… 一路上,二人并没有说话,却似乎,也用不着说什么。 片刻,车缓缓停在白公馆冰冷的铁门前,思楠透过车窗,望向这个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 不禁抬起手,轻轻触摸着车窗玻璃,从房顶到瓦片,从草地到家门,她的心,百感交集。 “进去吧!今晚……反正思睿也不回来,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 也许,柴伯庸只有对思楠才会如此柔情蜜意吧…… 思楠轻咬着嘴唇,仿佛要进去,得需要莫大的勇气,她始终打不开车门。 此时,张伯正从楼里出来,端着一碟月饼,一壶桂花酒,步履蹒跚得来到前花园的草地。 将它们整整齐齐摆放在大理石桌面上,思楠的眼眶红了,原来……每年中秋供月的习俗,张伯还在坚持…… 许是张伯的腿,风湿越发严重,返回时没走几步就跌倒了,思楠刚要打开车门,屋子里的丫头就跑了出来,扶起张伯。 思楠放在车门的手不知怎的,又缩了回来。 “哎……老骨头了,不中用喽!不……”张伯的话说了一半,便瞥见了门口的黑色汽车, 就着门口的灯光,张伯看清了车里的思楠。 他先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随即笑逐颜开,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格外明显,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都扶不住了,那踉踉跄跄的心酸模样,的确让人心疼…… 思楠极速眨眼,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打开车门,缓缓下车。 “大小姐,真的是你吗?大小姐,快一年了……你终于肯回家看看了,我……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回家了呢!” 张伯老泪纵横,思楠虽积极控制,可眼泪终究是不听话地流了出来,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口。 张伯用袖口擦擦眼泪,探头看看车里的柴伯庸道:“柴少爷,哦不……姑爷,谢谢你送我们小姐回来,快进去坐坐吧……” “不了!”柴伯庸笑脸盈盈,“今晚思楠回家住,我就先走了!” 思楠猛的回头,她并没有想到柴伯庸会为她做这个主,其实……她心底,也会感谢他推了自己一把吧…… “真的?大小姐,姑爷说得是真的吗?”张伯显然不敢相信,又惊又喜!问个不停。 “当然是真的了!”柴伯庸抢着回答,“我走啦!” 留下一句话,他便绝尘而去…… 思楠望着他消失于夜空之中,心头微微触动,这样的他们到底是缘……还是孽呢? “外面冷,快回家吧!” 张伯牵着思楠,进了屋子…… 刚刚迈进去,房子里的摆设,一切如旧,思楠并未停留,径直走向父母的灵位,看着照片中熟悉的脸,一滴泪夺眶而出。 不过很快,便被她擦掉,接着,为他们上香……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你们看到了吗?大小姐……回来过中秋了,”张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诶呦!我得赶快给少爷打电话,让他回来!” “不必了,”思楠一边将香插入香炉,一边冷冷地说,“他今晚不回来,我才过来的!” 这话,张伯虽然听得痛心,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因为他害怕思楠好不容易回来,又不欢而散了。 思楠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此次回来,总觉这个家似有哪里不同,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汪……汪汪……” 几声清脆的狗叫,打乱了思楠的思绪,她回头间,一条小狗扑进怀中。 “馒头?馒头……” 馒头的出现,竟然思楠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真心的笑容…… “张伯?馒头……不是……不是丢了吗?怎么……”思楠很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在白震擎去世后,白家打乱,思楠心灰意冷,以至于馒头不慎走丢,当时的思楠满心仇恨,也没有心思再去找它,谁成想,还能再见到…… 张伯慈祥一笑:“少爷知道,馒头一出生就被你捡了回来,对你很重要,虽然……虽然你走了,但少爷一直在寻找它,前些日子有人说看到了馒头,少爷二话不说,愣是去贫民窟找了回来,那身上的臭味,洗了好几天都洗不掉,你也知道,少爷多爱干净啊!你瞧瞧馒头,现在吃得多胖啊……” 思楠歪头弯着嘴角,十指纤纤搓揉着馒头的脑袋,张伯的话她听得明白。 思睿……在她心底永远是一家人,只是,现在的思楠已经无法向曾经那样在哥哥怀里撒娇卖乖了。 而这个家,是不同了,因为,它有了温度…… 第292章 黑色口罩 今晚的月,格外圆满,白公馆外,思睿欣慰的笑着,即使还有一门之隔,也无疑拉近了他们地距离…… 偶尔传来张伯爽朗的笑声,让他无比宽慰,这大概是两年来,白家最幸福的时候了…… 思睿颔首,抿嘴间似有些落寞,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倒着步子离开,转身后又时不时回眸,看看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哈哈哈……大小姐,来这个红烧肉是我亲手做的,你从小就爱吃,快!快尝尝!” 张伯树皮一样粗糙的皮肤上,挤出一道道曲折不均的皱纹,苍老却慈祥…… 思楠点头,缓缓扫视着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都是自己曾经的最爱,不禁酸了鼻子。 “张伯,谢谢……” “诶呦!大小姐还我谈谢谢啊?”张伯笑得更加灿烂,“要是您能回来,我……我一定天天做你最爱的饭菜!” 他说得有些激动,全没有注意到思楠顿住的筷子,要说搬回来住,恐怕……无法实现…… 须臾,张伯察觉出思楠的不自然,忙转移了话题:“来来,大小姐,先尝尝这个三黄鸡,嫩着呢!” 思楠用碗接过他夹来的一块鸡肉,送入口中,的确,入口即化,香味浓郁,外面饭店的都不及这个万分之一。 “嗯,好吃!”思楠难得笑了。 “好吃?好吃就多吃点啊?” 整张餐桌虽然只有他们两人,却分外温暖,因为他们……都不过是孤孤单单的可怜人…… 即使参加了晚宴,思楠还是吃了不少张伯做的饭菜,甚至……还有些心满意足。 “大小姐,房间每天都在打扫,里面的陈设张伯吩咐了不准改动一丝一毫,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家里的丫头跟在思楠身后,进了她曾经的房间,思楠环顾一圈,沉着嗓音:“没有了,你先下去吧!” “是!” 丫头离开后,思楠转身,衣柜、梳妆台一尘不染,宽敞的床上还是她喜欢的真丝棉被,只是床上藕粉色的薄纱,在此时的她看来……有些小家子气。 思楠伸出手,触碰着薄纱上点缀着的几只蝴蝶,冷笑一声,许是她想起曾经,杨靖儿住在这里时说过,她最喜欢这些刺绣蝴蝶吧…… “大小姐?” 张伯轻轻敲门,打断了她得回忆…… 只见,张伯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走来:“来,牛奶是刚煮好的,喝一杯……才睡得香!” 思楠的脸微微抽动,眼前有一丝模糊,这两年,她习惯了一个人东奔西走,一个人在冰冷的房间里难眠,曾经非要喝了牛奶才肯睡的矫情毛病,恐怕……也只有张伯愿意为自己做吧。 “谢谢你啊,张伯!” “大小姐别这么说,今天啊……我简直比过年还高兴呢!您早点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思楠将张伯送至门口后,转身捧着牛奶,却怎么也舍不得喝下去,而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杯沿,品味着这份浓醇的幸福。 楼下的张伯眼睛更是一条缝儿,望着楼上思楠的房门,许久……才离开…… 世界……在圆月的释放中并不漆黑,甚至还披上了一层银霜,虽然已经夜深了,思楠却怎么睡不着,打开一盏昏暗的台灯,站在窗边,深呼吸着夜里露水的清香。 在外漂泊了那么久,回家的夜才显得弥足珍贵,思楠出了房门,想要去父母曾经的房间看看…… 路过思睿房间时,那虚掩着的门,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拉扯着她进去似的。 思楠刚刚打开门迈进去一只脚,却顿住了,如果是在两年之前,自己想进哥哥的房间,连门都不会敲。 可如今他人都不在,自己为何怎么也迈不开腿了呢? 终究,他们兄妹二人的嫌隙,或许已经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了…… 思楠低头苦笑,收回了腿,就在关门的一刹那,她瞥见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因为月光明亮,恰好透过窗户照在了思睿的床头柜上…… 她眉头一皱,松开了门把手,一步步走了过去,可就在拿起那东西的一瞬间,思楠的眼睛里装满慌张,甚至是不可思议。 因为,这是一个黑色口罩!与“鹏雁”戴过的,十分相似…… 在这个年代,人们所见过的口罩,大多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所戴的白色口罩,黑色的……极其罕见。 换句话说,思楠只见过鹏雁戴这样的黑口罩,曾经还一度将此作为一个典型的特征。 思睿……怎么会有这个口罩?他一个商会会长,有什么理由会需要口罩呢?而且,是黑色的!难道……哥哥与鹏雁认识?还是他……就是鹏雁?不……鹏雁已经确认是女性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系列问题在思楠的脑子里打转,关于鹏雁,她仿佛进入了一个更大的雾霾之中,摸不见,也看不着。 思楠如木头桩子,在床边呆立了许久,才回过神,撩起眼皮环顾着四周,随即放下口罩,打开房灯,开始东翻西找…… 她在找什么?思楠也不知道,或许并不是想找到什么关于鹏雁的东西,她更想找能证明思睿与鹏雁无关的线索。 书架、衣柜、床底……一无所得…… 思楠站直了身体,落目,看着床上刺眼的黑色口罩,轻捻在手中,歪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神……越来越冰冷,似乎……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片刻,拿着口罩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床头的牛奶杯还有一丝温热,只是它今晚可能没有助眠的功效了。 思楠的漠然地盯着天花板,虽然面无波澜,但……这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人们在睡梦之中,送走了中秋绝美的圆月,东方破晓,大地苏醒了过来…… 思楠作为一名军人天微微亮,就起床了,简单地洗漱之后,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这张脸虽没了曾经的娇嫩天真,却依旧美艳动人,眼前整整齐齐摆放的胭脂水粉,思楠恐怕是不会用了…… 突然,梳妆台右侧一个精美地小盒子吸引着她的目光,但马上她便想起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思楠伸出手,刚刚碰到盒子,又缩了回去,抖动的眸子,很显然……里面是她如今不太想要去触碰的东西…… 可终究,她还是打开了…… 第293章 自己寻找答案 首饰盒里,安静地躺着一枚银色发卡,上面的装饰还是当年杨靖儿亲手粘上去的,发卡的末端,是一朵已经枯萎干裂的桃花,虽然脆弱得一碰就碎,可却保存得完好无损。 犹记得那年生日宴,杨靖儿送予这个生日礼物,自己当时视若珍宝,甚至还买了个价值不菲的盒子来保管…… 今非昔比,她与杨靖儿的友谊,终究如这桃花凋零,再无生机。 想到这里,思楠不禁冷冷地笑了一声,盖上盒盖…… “少爷,您回来啦?正是时候,大小姐昨天也回来了,就在楼上呢!快……快坐下,一起吃早餐吧!我……我这就上去找小姐。” 张伯的声音传到了楼上,思楠听得真真切切,连他上楼的脚步声都能听清。 “咚咚咚!”张伯有些小心翼翼,“小姐,起来了吗?早餐……早……早餐做好了,可以下来吃了……” 他结巴着,却不敢提思睿回来的事…… 思楠手自然地放在首饰盒上,顿了顿,随意装进了包里,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不再稚嫩的脸庞,转身又拿上那个黑色口罩,径直……出了门…… “思楠,你回来了……”思睿见她下来,忙起身。 思楠看着他,眼神如矩……有他看不懂的东西,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三人坐在餐桌,早餐热气腾腾,周围的空气却凉得刺骨…… “诶呀,真好呀!”张伯开口,打破了这份凝重,“要是老爷和夫人在,看到你们坐在一起吃饭,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的……” 思睿粲然一笑,看看张伯,再瞧瞧思楠,大口喝粥。 今早的思楠,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时不时地瞟着思睿,满脑子都是自己装进口袋的那个黑色口罩…… 再思睿抬眸的间隙,二人四目相对,思楠却立即将脑袋扭向另一边。 “思楠……你……是不是……是不是有话要说?”思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思楠抿嘴,鼻息声能听得见,突然抬起头:“你……” 刚张开的嘴巴,又缓缓闭上了…… “没什么事,你想多了……” 说罢,继续低头吃饭。 好歹他们是亲兄妹,思睿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她在瞒着什么事情,只是,她若实在不愿意去说,就也不再问了…… 思楠始终颔首,瞳孔在左摇右摆,似乎有了更好的办法。 与其去质问他,不如自己找出答案,如此……也不会打草惊蛇! (旗袍店) 中秋过后,芊荨店里的生意更加冷清…… 整整一个上午,安桐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拨动着算盘,而杨靖儿也喝尽了桌上的一整壶茶。 “哎!靖儿,你说得太对了,我们是该进点儿新货了,再这么下去,可要赔钱了……” 说来,翔叔……供货的频率是越来越少了,甚至上回,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杨靖儿盯着店门外,仿佛并没有在听她说话…… “靖儿……”安桐走到了她身前,手掌在她眼前扇动,“靖儿?看什么呢?” 这才让她回过了神情…… “对,得进新货了……”杨靖儿空洞着眼神说着。 安桐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全身,“咻”得坐在她旁边:“诶?说正事,什么时候回南京找翔叔?要不……我回去,南京……我总比熟嘛!” 杨靖儿摇了摇头,看着她:“不行,桐桐,我们……暂时都不能回去……” “为什么?”安桐听得一头雾水,“难道……是因为昨晚你们发现的那把钥匙?” “不,”杨靖儿瞥了眼空旷的街道,“那把钥匙还在制作当中,不能回去另有原因,我猜……柴伯庸已经怀疑到旗袍店头上了!” “什么?”安桐霎时变了脸色,与她曾经在山上做教官时的样子不无二致,紧皱的眉毛突然舒展开,“怪不得……怪不得辛洁……会和我说那样的话!” 杨靖儿眼睛一亮,凑近了身子:“话?辛洁和你说什么啦?” “她说我能和思睿在一起是福气,还说……我有一颗赤胆忠心……当时听着,就觉得十分奇怪!”安桐回忆着。 杨靖儿眼睛都不敢眨了:“李巡长曾说过,柴伯庸让他留意你和我,看来……不是空穴来风!我们……确实是被怀疑了,而且,辛洁……就是川岛樱花!” “怎么会呢?”安桐压低了嗓音,“你的身份,在地下组织里除了我、翔叔,就剩下飓风了,怎么会发现呢?” 杨靖儿长长吐了口气:“你别忘了,找我们的,可不止日本人,还有国民政府,那柴伯庸不就潜伏在那儿吗?” 安桐似乎恍然大悟…… “而且,上回智宸受伤也证明……川岛不禁知道我得存在,还知道飓风的存在!”杨靖儿冷冷道。 安桐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哎……智宸哪里知道,白白受了一箭,也真是委屈!” 杨靖儿听到这话,撩起眼皮看看她,又垂了下去…… 她还不知,智宸是飓风,而杨靖儿确实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她,这样……对谁都好! 安桐一直在歪着脑袋思考,并未察觉杨靖儿的异样:“如果……我们被怀疑,那暗处……就一定有跟踪我们的人,这样,我们做什么事情就都不方便了!” “没错……所以最近,我们没法去找翔叔了。”一抹失落划过杨靖儿的脸颊。 “要不……”安桐谨慎地扭头看看屋外,“我们再发一次电报?” 杨靖儿皱眉沉思…… 安桐继续说着,些许埋怨:“哎……为了不被查出地址,翔叔拆除了那边电话,真是太不方便了!着急得时候竟没有一点办法!” 一旁的杨靖儿微微摇头:“电报……不可取,如果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被思楠检测出来,恐怕……她就要地毯式地搜索了!” “这可如何是好……”安桐喃喃自语。 杨靖儿嘬了口杯中的已经凉透的茶,许久,才开了口:“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潜入柴府,看看那个神秘的盒子里,究竟有什么……” “难道那把钥匙是……”安桐没有继续往下说。 杨靖儿微微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 第294章 梦境 一连几日,杨靖儿与安桐都循规蹈矩,虽没有发现暗地里的眼睛,却也没做什么引火上身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波澜不兴…… 夜里,杨靖儿晚餐用毕,便回了房间,拿起智宸床头的报纸,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耷拉的眼皮仿佛在催促着那双星眸该闭上了,不知何时,杨靖儿渐渐睡去,本没受什么累,却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似乎进入了一场冗杂的梦乡…… 天地一片混沌,杨靖儿一身睡衣,行走在荒脊的土地上,一头雾水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是机械一般向前走着。 “轰隆!轰隆……” 几声巨响,震彻山谷,惊得她双手抱头,不自觉缩起了身子,甚至耳朵有那么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 待回过神,杨靖儿猛地回头,刚刚贫瘠的土地仿佛变了样子,远处正硝烟弥漫,枪声、爆炸声虽显得有些遥远,却不绝于耳…… 杨靖儿大惑不解,环顾其他的方向,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贫瘠之地,唯有眼前这一块战场清晰可见,但……又像是海市蜃楼,与这天地格格不入。 她咽了咽口水,搓着脚上的拖鞋,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里,似乎有一层薄薄的结界,当她刚刚迈过这结界,战场上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被放大了音量,惊得她猛的清醒。 等她再一回头,刚刚的结界已经消失,眼前是一座山林,此起彼伏的爆炸将夜炸的通红。 杨靖儿下意识得躲在一棵树后,观察着…… 突然,一名小兵膝盖中枪,倒在地上龇牙咧嘴。 杨靖儿见状,忙躬着身子弓腰来到他身前关切地说:“小兄弟,你没事吧!” “啊!” 小兵双手抱着膝盖,并没有回答她。 杨靖儿以为他只是太疼了,说不出话来,直接上手准备扶他躲到安全地带。 可眼前,却出现了惊人的一幕,杨靖儿的手仿佛空气一般划过了小兵的身体,吓得她尖叫后撤,坐在地上。 惊恐着双眸,又抬起清晰的双手,顿了顿,屏住呼吸挪到小兵面前,晃动手掌。 原来,不是他疼得没有回答她,而是这个小兵根本就看不见她! 杨靖儿立即起身,环顾四周,她不知自己到了怎样一个世界。 突然,一枚子弹冲着她的胸口飞来,杨靖儿根本来不及躲闪,定在那里,呆若木鸡。 果然,子弹穿过她的身体,嵌在了身后的树干之上…… 杨靖儿大口喘着粗气,看看飞来子弹的方向,径直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熊智宸!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今天,你是逃不掉的!” 一个声音高喊出来,杨靖儿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呢喃自语:“刚刚……是……是智……是在喊智宸吗?” 她的心头立刻紧张起来,瞳孔也跟着抖动着,疯了一般在这片硝烟中四处寻找熊智宸的身影。 即便她喊得撕心裂肺,可这个世界仿佛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 就在此刻,树丛中伸出一把步枪,杨靖儿只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样,顺着着枪口的方向,她看清了不远处躲在树干后的熊智宸。 把他的后背,恰好给了这把步枪,危险至极,眼看扳机就要抠动了…… 杨靖儿几乎丧失了理智一般,拔腿冲了过去,嘴里大声喊着: “智宸……躲开!” 她嘶吼的声音有些沙哑,而背对自己的熊智宸却无动于衷…… “啪!” 杨靖儿猛地转身,张开双臂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子弹,却无济于事。 子弹依旧如穿过空气一般划过了自己,她不敢回头看,双眼已经模糊不堪。 几秒钟后,杨靖儿缓缓转动着僵硬的双脚,在那一瞬,她的泪水陡然决堤…… 因为眼前的熊智宸,已经中枪倒地,一动不动,就……仿佛死了一般…… …… “靖儿!靖儿……醒醒,靖儿!” “智宸!” 杨靖儿猛地弹坐起身,一侧的头发已经被泪水浸湿,额头密密层层的汗珠反射着灯光,不由得大口大口呼喘起了粗气,惊恐的双眸左右不停地抖动着…… “靖儿……做噩梦了吧……” 熊智宸温柔的声音滑入耳畔,杨靖儿缓缓抬起眼眸,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再打量一番,见他平安无事,失而复得一般松了口气,紧紧环抱着,倒在他怀里。 “没事儿……就是个梦而已,别怕……啊,我这不在这儿呢嘛!”熊智宸柔声细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良久,杨靖儿渐渐平静了下来,这个梦的场景,真真切切,梦里的那种心痛,也真真切切,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靖儿,你梦到什么了?我听……你好像在喊我得名字?”熊智宸些许好奇着问。 杨靖儿看看他:“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个噩梦而已。” 她躲闪着目光,不知怎的,她不敢……不敢告诉他那个梦境。 因为,她害怕,这个梦会像上次码头事件一样,变成真的…… 所以,她宁愿,自己欺骗自己,只是个噩梦而已…… 熊智宸见她愁容满面,轱辘着眼睛,歪嘴邪笑着:“噩梦?看来……梦里的我是欺负你啦?嗐,你看看,我多憋屈呀,现实中呢,只有你欺负我得份儿,也就只能在晚上,去你的梦里骚扰骚扰你了!” “噗嗤——”杨靖儿被他逗乐了,担忧暂且放下,扬着下巴埋怨着:“还说呢,你今天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害得我不小心睡着,做了噩梦!” “诶呀,少夫人,都是小的的错,您要打要罚,悉听尊便!”熊智宸双手举起,装作投降的样子,“不过……我有一个东西,可以将功补过!” 杨靖儿看他挑眉的样子,倒有几分好奇了:“将功补过?什么东西啊?” “喏?你可以……看看我的外衣口袋里,有什么……”熊智宸眉眼弯弯,迷人又神情。 杨靖儿顿了顿,一副蛮不相信的样子:“嘶……什么呀?搞得这么神秘……”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了熊智宸的外衣口袋…… 第295章 巨大的考验 “钥匙?”杨靖儿抓出熊智宸口袋里的东西,“这么快就做好了?” “嗯,请靠得住的人赶制的,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晚嘛!”他佯装委屈。 杨靖儿将钥匙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喃喃自语感叹着:“仅凭借一块拓泥,竟能做得和我那天看到的不无二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呦,”熊智宸些许得意,调侃道,“在百年后的未来人,也会羡慕我们这老古董的手艺?” 杨靖儿瞥了他一眼:“百年后,当然也有传承的匠人啊……只是,人们更向往舒适的生活,不愿吃这些苦,才让很多东西……都失传了……” 她的眼里划过一丝黯然…… 熊智宸看在眼里,突然凑近一点,邪魅一笑:“说起你的年代,我一直很好奇,少夫人不能说倾国倾城吧,也算貌美如花,在来到这里之前,应该有过恋人吧?毕竟……都一把岁数了!” “啪!”杨靖儿一巴掌拍在熊智宸肩膀上,“你胆肥了吧?说我一把岁数?你还不是一样?” 熊智宸缩着脖子躲闪…… 杨靖儿突然舒服地看在床头的枕头上,望着天花板,满脸的花痴样。 她一个大龄剩女,不谈恋爱,确实有原因,说起来……也很难以置信…… 熊智宸见她星眸闪光的样子,觉得其中有猫腻,试探着凑近:“看样子,你是有恋人的喽?” 他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连脸上的笑容也僵硬在那儿…… 杨靖儿眯眯眼,甜甜地露出牙齿,弯起嘴角,饶有兴致地讲述起来: “智宸啊,你知道吗?大学毕业前,我和同学一起参加了个知识竞赛,还上了电视呢!” 熊智宸听不太明白,假笑着:“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当然啦!”杨靖儿下巴都扬上了天,“从那以后,我的微博就有了很多粉丝,就是支持我的人,其中呢……就有一个名叫灰熊的人,在我开心的时候替我开心,在我难过的时候鼓励我,渐渐地,我就习惯了他在我的生命中了……” “灰熊?”熊智宸眉头拧在一起,一脸嫌弃道,“谁会用这么难听的名字啊?” 杨靖儿抬起退踢了他一脚:“不准说我得粉丝!” 熊智宸一脸茫然,嘀咕着:“粉丝?吃的吗……” 杨靖儿并不代表理会,继续回忆着:“后来……我毕业了,去了一家金融公司实习,工作很不顺利,总会躲在公司安全通道里偷偷哭泣,可到了晚上,灰熊就会给我发信息,安慰我,就像知道我不开心一样?是不是很神奇啊?” 熊智宸不以为然道:“你怕不是遇到了跟踪狂吧?” “切,”杨靖儿白了他一眼,“后来,我告诉了他公司的地址,我们就开始了书信往来,每次的落款,他都会画一个不一样的小熊的样子,超级有趣,他给我的信……我都保存着呢!” 熊智宸虽然满脸嫌弃,但也挡不住他浑身的醋意。 他故作无所谓地转身,一边自然地脱掉外套,一边冷笑起来:“嗬!他就是你成为大龄剩女的原因?杨靖儿,你就不怕……这个灰熊……是个又老又瘥,秃顶变态的老头啊?” “去!”杨靖儿坐起了身,“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熊吐了口粗气,耷拉着脸转向她:“我说,你面前的才是你的丈夫,你现在是当着丈夫的面儿,在花痴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吗?” 杨靖儿抬起头,这才意识到熊智宸早已打翻了醋坛子…… 突然弯弯眉眼,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嘿嘿……你都说了,连面都没见过,吃的哪门子醋啊?” “谁吃醋啦?”熊智宸反驳,高嗓门儿就已经出卖了他…… “没没没,”杨靖儿忍着偷笑,立刻转移话题,“对了,这把钥匙做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啊?” 话锋极转,熊智宸倒也顺着台阶下来了,杨靖儿长长松了口气…… “钥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得好好查查柴伯庸的行踪,才能找机会潜入柴府。”他严肃着说。 杨靖儿也收敛起玩笑脸:“这两天,我和桐桐都十分谨慎,也没有发现什么跟踪的人,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 “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熊智宸道。 “对了,”杨靖儿突然看着他,“你知道翔叔在干什么吗?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我们布置过任务,而且……也没有旗袍送来,我本想着去一趟南京,可出了这档子事,才搁置了……” “翔叔?就是你在南京的上线?”熊智宸问。 “对啊?你不是给他布置任务,再由他通过旗袍发布给我的吗?”杨靖儿些许不解。 熊智宸却摇了摇头:“不,我的直属上级就是南京方面,并不是翔叔,他也只是听从南京方面的委派!” “原来……是这样?”杨靖儿的眉毛缩在一起,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团迷雾,“翔叔……好像突然间消失了一样,桐桐甚至还发过一次电报,也没有得到回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熊智宸沉思片刻,坐到杨靖儿身旁:“眼下,先去柴伯庸书房,打开那个盒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翔叔那边,以后以做生意为由,我陪你过去看看,怎么样?” 杨靖儿深深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我今天才感受到当初清姐和组织失联是多么迷茫了,还好……有你在……” “对吧!”熊智宸挑起一只眉毛,轻松着气氛,“所以说嘛,别老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什么?老实人?”杨靖儿瘪嘴,一把推开他,去洗漱…… 熊智宸看她进入洗手间,坏笑的脸一点一点收拢,直至变得严肃起来,杨靖儿口中的翔叔突然失联,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他之所以表现得满不在乎,不过是怕她提心吊胆或者冲动行事…… 最近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挤到了一起,似乎有一场巨大的考验,在等着他们…… 第296章 柴伯庸的身份 一连几日,石头应熊智宸的要求,跟踪柴伯庸,了解其每日的行程。 熊智宸也给南京方面去了消息,告知与鹏雁已经相认,并且替杨靖儿打听翔叔的事情…… 正午,芊荨旗袍店里,安桐与思睿出去吃午饭,只留下杨靖儿一人,她正核算着之前的账簿,全没有注意到蹑手蹑脚进来的熊智宸。 “喂!” 他突然凑近,吓得杨靖儿向后一哆嗦,抱怨道:“啧,你是属猫的吗?走路都没有声音……” 熊智宸却调侃着:“诶~十二生肖里哪有属猫的,看看……无知了吧?” 杨靖儿白了他一眼,懒得去理…… 熊智宸环顾四周,见安桐不在,严肃起来小声道:“南京方面我打听了翔叔的消息!已经……得到了回复……” 她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眼里有了光芒:“真的吗?怎么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熊智宸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我得到的消息,是翔叔似乎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啊?”杨靖儿提高了嗓音,“怎么会呢?如果一切正常,他早应该给我们发货了呀!” 的确,像翔叔这样组织里的老人,绝对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杨靖儿眉头紧锁,实在想不通。 “也许……近日东北战事吃紧,翔叔忙不过来,顾此失彼也是有可能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虽然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但熊智宸依然如此安慰着。 杨靖儿深呼吸,叹道:“希望……真的如你所说吧……” “店里老板在吗?收货啦!”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送货小哥清脆的喊声,杨靖儿与熊智宸几乎同时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定在原地。 “瞧瞧,我就说嘛?”熊智宸得意道。 杨靖儿难掩愉悦,嘀咕道:“真是曹操,不禁说呀!”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熊智宸紧随其后…… “老板,可是很久没有进货了呀!”送货小哥寒暄着。 杨靖儿笑脸相迎,听他这么说又故作愁眉苦脸:“哎……世道不太平生意也难做了嘛!” 熊智宸帮着送货小哥将新款旗袍搬进了店里,聊了几句闲话,便送走了他。 杨靖儿躲在这堆货物前,笑没了眼睛:“呀……真好看……” “这下放心了吧?”熊智宸也仿佛松了口气,坐在桌前悠哉悠哉地吃起茶来。 “少当家、少夫人!” 二人各忙己事,被刚刚冲进来的石头吓了一跳…… “石头?你怎么来啦?不是让你跟着柴伯庸嘛!”熊智宸直起腰质问。 杨靖儿一听,也站起了身,关注着…… “我这不就是来汇报情况的嘛,码头兄弟说你来找少夫人了,我才找到这儿!” “说吧,跟得怎么样了?”熊智宸面容冷峻起来。 “这几天跟踪他,我发现……他除了去情报局,就是回家,连应酬都没有……”石头一脸的疑惑。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那柴伯庸一定是从情报局后院的下水通道,前往地下城,谋划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他晚上……都会回家喽?”杨靖儿问道。 “前两天是这样,但是……最近三天,每天晚上晚饭后,都会再去情报局,都是十点以后才回家……”石头道,“这么看,这个柴伯庸还真是鞠躬尽瘁呀!” 石头阴阳怪气的声音,显然是在讽刺他。 “我知道了石头,你继续跟着,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 熊智宸说罢,石头转身离开了…… 杨靖儿缓缓走近,坐在熊智宸身边,若有所思道:“如果他每天晚饭到十点的间隙都不在,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嗯,”熊智宸的嗓子里低沉地应了一声,许久,又说道,“不过,他这么晚……为什么会天天出去呢?” “地下城!”杨靖儿脱口而出,“他一定是从那个通道进入地下城,和川岛樱花沆瀣一气!” “话虽如此,我们对他们的计划还是一无所知。”熊智宸面露难色。 杨靖儿叹了口气:“也许……找到渔翁计划,中田朗野为何假扮柴伯庸潜伏于国民革命军……也就柳暗花明了……” “靖儿!你说什么……”突然,思睿闯入,面目些许狰狞,“什么叫假扮柴伯庸?” 身后的安桐更是不知怎么办才好…… 杨靖儿与熊智宸同时起身,惊讶地盯着眼前的思睿,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思睿努力控制着情绪,冷冷地问道。 杨靖儿深吸了口气,看看智宸,示意他不要再瞒着他了…… “思睿……来,先坐下……”熊智宸搭上他的肩膀,语重心诚。 安桐顺势回身,关闭了旗袍店的门。 “关于柴伯庸的身份,我们瞒你,是怕你冲动之下,害了自己,害了思楠……”杨靖儿开了口。 “所以呢?他……是什么身份……”思睿的声音更低了。 “他……是日本人,名字……叫中田朗野。”熊智宸答。 思睿大惊失色,猛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日本人?” 说着看看杨靖儿,再瞧瞧安桐:“他……他……他明明就是……就是柴伯庸啊……” “的确,他的长相和柴伯庸几乎一模一样,”杨靖儿缓着语气,希望这样能平静一些,“我曾经调查过,他会日语,曾经和玉井斋的人密谋被我和安桐识破,所以才断定,他就是潜伏在国民军里的特务!以……柴伯庸的身份……” 思睿眨都不眨的眼睛,显然对这件事根本无法消化,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呢喃自语:“也就是说……与思楠订婚的,不是柴伯庸,还是个日本人?不……不行!我得去告诉她,必须阻止她!” 说到这里,思睿一个猛子起身,就要冲向门口,熊智宸箭步上前,拦了下来…… “思睿!思睿你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思楠是我们看大的妹妹,你就忍心她身陷危险而不管不顾吗?”思睿忍不住了,大吼着! 安桐也上前拦着,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第297章 锦缎 “够了!” 杨靖儿瘦弱的身躯,竟然发出了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店里霎时鸦默雀静,纷纷望向她。 “白大哥,”杨靖儿走到思睿面前,“你说得没错,我们绝不会看着思楠嫁给一个日本人,好在他们只是订婚,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是啊……思睿,我们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让靖儿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冲动不但帮不了思楠,也许……还会大家搭上性命的。”安桐接着杨靖儿话,开导着。 思睿的垂首,沉默片刻,抬眸望向熊智宸,眼睛里满是刚毅:“智宸,你们刚刚有什么计划,我要参与!” 熊智宸与杨靖儿眼神交汇,心领意会。 几人围坐在茶桌旁,面面相视几秒,熊智宸开了口: “你们还记得中秋之夜,我和靖儿拓印的那把钥匙吗?” 思睿点点头,没有做声。 “那是柴伯庸书桌下的钥匙,里面……放着一个盒子,和我上回从川岛樱花那儿拿出来的一模一样,我和靖儿猜……那里应该就放着渔翁计划!” “嗯,”杨靖儿接着说,“我们在地下城所听到的渔翁计划一直是一个谜,而柴伯庸潜伏在情报局的原因,我曾以为是为了方便运输军火和武士,如今看来……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这个原因,就是渔翁计划?”安桐也变得严肃起来。 杨靖儿点了点头。 “这几天,我吩咐石头一直跟踪柴伯庸的行程,发现他在晚饭过后,会离开一段时间,我们……可以趁这个时候下手,取走盒子!”熊智宸道。 “不行!”杨靖儿突然面向他,“盒子如果被取走,对方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我们也就给了他防范的时间和准备,所以,盒子不能取走!” “盒子里的文件,很有可能都是日文,如果不取走,我根本看不懂啊!”熊智宸两手一摊。 思睿若有所思:“这个好办,我有个外国朋友,送给我一个微型相机,如果我们能潜入,将盒子里的资料照下来,再将文件原封不动的放回去,锁住柜子,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杨靖儿眼里划过一丝光芒:“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那……我们今晚就行动吗?”看得出,思睿的迫切,都是源于对思楠的关心…… 熊智宸向前探了探身子,拍着思睿的后背:“如果他今晚依旧出去,那我们……就行动!” “好!” “我们呢?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安桐也按捺不住,焦急地问着。 熊智宸深呼吸:“还是那句话,你和靖儿这段时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不要做任何可疑的事情,免得惹火上身!” 为了顾大局,安桐看看杨靖儿,点了点头…… 几人做在一起,正容亢色,大伙都不知道那个盒子究竟是什么,倒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所畏惧…… (情报局) 冰冷幽暗的情报局里,人们忙于几事,思楠慵懒地靠在办公桌前的椅背之上,玩弄着手中的黑色口罩…… 近日,她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天天盯着这口罩发呆。 她不敢继续查,似乎害怕这件事情扯上思睿,就算与他无关,那么……他也一定接触过鹏雁…… 一想到这儿,思楠便忍不住捏紧了口罩,眼里的光寒得吓人。 “咚咚咚!”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惊着了思楠,她猛地直起了腰板,顺手将口罩揣进口袋,清了清嗓子:“进来!” 果不其然,进来的人正是柴伯庸。 “在忙什么呢?”他唠起了家常。 思楠垂目,翻动着眼前的文件:“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儿吗?” “瞧你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来看你了……”柴伯庸邪魅地趴在她的办公桌上,思楠下意识后撤身体。 柴伯庸见状,眼神闪过几许落寞,尴尬地挠了挠头,在办公室里踱步,突然……看到了思楠书柜右侧的衣物。 这还是上回跟踪鹏雁时缴获的,已经尘土斑驳,似乎……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他用食指和拇指夹起那衣服,一脸的嫌弃,思楠撩着眼皮,瞥向他…… “鹏雁……你有线索了么?”许久,柴伯庸试探地语气问道。 思楠没有抬头,冷漠地只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柴伯庸似乎并不惊讶思楠的回答,只是继续翻动着这堆衣物,随即开始将那鞋里用来增高的布一根根抽了出来…… “嘶……你就没有想过,什么样的人,或者地方,会有这么多边角料么?”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思楠合上手中的文件,盖好钢笔,缓缓靠在椅背,回答道:“裁缝铺?布料行……这些……都调查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你看看,”柴伯庸随便抽了一根布料,拿到思楠面前:“这料子可不普通啊,质量……都是上上成,普通的店家可做不起!” 他这么一说,思楠眉间紧锁,因为他说得,自己之前确实没有想到…… 她接过柴伯庸递来的料子,在指间微微搓动:“锦缎?”这丝滑的质地,让她脱口而出。 “这都能摸出来,真厉害!”柴伯庸谄媚着。 “可是,生产锦缎的那几家店,我也确实派人查过,都是些老店了,根本不可能有鹏雁潜伏其中。”思楠道。 “嗐,”柴伯庸渐渐压低嗓音,“有布料的,又不是只有裁缝店和布料行……” 他没有继续说,更像是在一步一步引导着思楠…… “服装店!你是说服装店?”思楠突然眼里闪着光,站了起来。 柴伯庸却佯装大惑不解:“什么样的服装……会用到锦缎呢……” 他说着,眼睛却瞄了瞄思楠…… 思楠的目光,在沉思中,一点一点变得犀利,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全都相通了…… “怎么了?思楠?”柴伯庸凑近关切着问。 思楠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柴伯庸,他这么一步步引导她怀疑旗袍店,意欲何为,她想不通…… “没什么,我……我再调查一下用锦缎的服装店吧……”说罢,便继续埋头于文件中。 柴伯庸见状,并未多言,出了办公室…… 第298章 黑旗袍 夕阳西下,夜幕还在与白昼的交融之间,杨靖儿和安桐如往常一样,关了店门。 这才瞧见了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整理的翔叔寄来的旗袍。 “诶呀,看来啊……是我们想多了,也许,就是翔叔太忙了,顾不得我们吧……”安桐一边将货品的外包装打开,一边松着气道。 杨靖儿放下手中的活,与她一起,整理起来:“是啊,最近战事越来越紧张,恐怕……是翔叔有很多事情要忙了……” “这件好看,诶?这件也不错……”安桐将旗袍一件件平整地摆放好,止不住地夸赞着。 杨靖儿嫣然一笑,没有做声,蹲在原地,慢悠悠地样子倒也自在…… 突然,她的余光瞥见安桐定在哪里,仿佛被点穴了一般,纹丝不动。 杨靖儿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她,只见安桐手里捏着一件立领盘纽的黑色绒面长旗袍,上面……平绣这一朵雍容的牡丹花…… 看到这里,杨靖儿脸上的松弛即刻收紧,猛地接过这件旗袍,不敢相信地将整件旗袍打量了个便,加以确认。 “翔叔……” 安桐没有继续往下说,准确一点,是她不敢往下想…… 犹记得当年与翔叔分别,曾约定:用白色绢纺祥云图案的旗袍发布任务,而黑色绒面牡丹图案的旗袍出现,则说明……翔叔,暴露了…… 她们不敢相信,出现在眼前的暗黑却如此灼眼的旗袍,她们从来都不觉得这一天会到来…… “如果翔叔暴露,那顺藤摸瓜……我们也被怀疑了……”杨靖儿呢喃道。 安桐也若有所思:“所以,柴伯庸和辛洁才会怀疑我们是吗?” “八九不离十!”杨靖儿道。 二人沉默良久,突然,杨靖儿起身,沉着嗓音:“不行!我得去趟南京!” “现在?”安桐难以置信,“绝不可以!今晚智宸和思睿要去柴府行动,我们得和他们商量,如果真有人暗中调查我们,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智宸不在,我才能离开!”杨靖儿的声音变得柔软起来,“至于暗哨……我自由办法!” “可是!”安桐依旧觉得此事不妥,“靖儿,今天你就听我的,等他们平安回来,咱们再做商议,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教官。” 她实在想不到能用什么来压制杨靖儿,只能这么说。 杨靖儿深呼吸,星眸里闪着坚定:“桐桐,正因为你是我的教官,你应该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冲动的,最近……我们每个人都仿佛蒙在鼓里,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受到敌人的致命一击,与其这样,不如我们自己把握主动权!” 安桐看着她的目光,劝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你准备怎么离开?才能保证……没有人跟踪。”安桐变得词严义正。 “不,我要让他跟踪!”杨靖儿道。 安桐眉毛一皱:“让他跟踪?什么意思?” “我要……这样做……”杨靖儿凑在她一侧,轻声耳语,自己的计划…… (柴府) 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柴府,幽暗的别墅里只亮着几盏斑驳的灯影,思睿和熊智宸躲在门前的灌木丛中,伺机而动…… 夜,越来越静谧,二人蹲在草丛里,一股麻意从脚后跟传了上来,不由自主地挪动身子,发出熙熙祟祟的声音。 “智宸……你说,会不会今天柴伯庸不出去了?”思睿看看腕表,捏着嗓子道,“都快八点了……” “再等等看吧……”熊智宸也面露难色,不太确定今晚还能不能潜入柴府。 片刻,一股冷风吹过,带来几许凉意,让人不禁打个寒颤,更加清醒…… “吱……” 柴府的铁门缓缓打开,柴伯庸探出个脑袋左顾右盼,刚刚门口的两个守卫似乎被他支开了。 确认无人后,他压低帽檐,匆匆拐入右侧马路…… “走了……”思睿见柴伯庸走远了,低声道,“我们……从哪儿进去?” 熊智宸躬下身,脑袋冲着柴府的后方:“思睿,跟我来……走这边!” 二人一前一后,溜至柴府后院用来丢弃杂物的小门,门前的垃圾桶中,还有刚刚倒出来的剩饭。 思睿食指横架在鼻前,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这些杂物残渣并不适应…… 小门上,挂着一个冰冷的铁锁,瞧这粗细,根本无法用蛮力打开。 “这……”思睿摸着锁子,“这个……我们如何进入。” 熊智宸倒是轻车熟路,挑着一根眉毛,食指指向门的上方:“喏!” 思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院落的围墙虽然很高,可铁门的石框恰好是凸出的,脚一蹬便可以使得上力,以他们二人的身手,翻墙过去,不是问题…… “真有你的,这都让你发现了!”思睿展颜。 “那当然了,又不是第一次!”熊智宸说罢便双手抓住铁门的栏杆,脚蹬着横向铁杆,像只灵活的猴子,窜了上去。 思睿还在下方若有所思,奇怪为何熊智宸不是第一次来,难道……他曾经还来过? “思睿!啧……思睿!快上来,想什么呢?” 他的思绪被熊智宸的催促声打乱,一抬头,智宸已经半个身子挂在墙里了,正伸着手准备帮自己一把。 思睿呼了口气,身体后撤蓄力,纵身一跃,抓住熊智宸的手,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跳进了院子。 虽然主人不在,可巡逻的家丁倒不少,没走几步,就会碰上,熊智宸和思睿倒也敏捷,都一一躲过了…… “一楼的丫鬟一直在打扫收拾,我们要从那里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二人蹲在灌木后,熊智宸轻声道。 “那……我们直接二楼上去,看这窗户,上去不难!”思睿说得正是熊智宸接下来准备做的事。 他俩相视点头,弯腰一个前滚翻来到一楼的窗户下,熊智宸看看思睿,示意自己先上去。 思睿则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屋里丫鬟的情况,二人轻手轻脚,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二楼,恰好……还是柴伯庸的卧室…… 第299章 空的! 柴伯庸的卧室没有灯光,未免怀疑,熊智宸与思睿蹑手蹑脚,猫着腰,溜至卧室门前…… 熊智宸紧握着门把手,屏息静气,缓缓扭动,似乎一松气,门会发出响声似的。 好在,一楼的几个丫鬟还在收拾刚刚晚餐过后的碗筷和厨房,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异样,更别说二楼的情况了。 “就是现在,我们走!”熊智宸透过门缝观察了几秒,便转头,用气声对思睿说道。 二人侧身从柴伯庸的卧室挪了出来,又趁丫鬟背身之际,“嗖!”得蹿过楼梯敞口处,直奔柴伯庸的书房。 二人对视点头,缓缓打开了他的书房……而里面,因为没有开灯,里面漆黑一片,偶尔一束月光透进窗棂,才勉强带来几丝光亮。 若是此时打开灯,定会引起楼下巡岗手下的怀疑。 只见熊智宸径直走向了窗口,将两层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条缝也不留。 随即,思睿顺势关上了书房的门…… “哒!”一束光将整间书房照得通亮,原来是熊智宸早已备好了手电筒,而在窗外,因为窗帘的阻隔,不仔细看得话,根本无法发现。 “是这个柜子么?”思睿已经迫不及待蹲在柴伯庸书桌一侧,直勾勾地盯着柜门上刺眼的锁头。 熊智宸健步来到他身边,手电筒的聚光打在那锁头上,又扫了一遍其他并未上锁的抽屉柜门……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个柜子!” 说罢,思睿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手电筒。 而熊智宸,则从口袋拿出那把匹配好的钥匙,与思睿四目相对后,“咔嚓!”锁头解开…… “思睿,你躲开一点,万一……有机关,我们从窗户分头逃走!” 上回在川岛樱花那里吃得亏,已经让熊智宸多长了个心眼儿,这次……他也已经做好了触碰机关的准备…… 二人躲开柜门正对的方向,熊智宸蹲立在一侧,反手……将柜门缓缓打开。 说不紧张是假的,看看他们屏气敛息的样子就知道了。 书房……寂然无声,柜门正常地打开,并无机关,更无警报…… 熊智宸看了看思睿,一点,一点将脑袋探了过去,思睿……也没我多等,凑近了他的头…… 柜子里,孤零零躺着那个似曾相识的盒子,与川岛樱花那儿拿来的……不无二致。 “看来……没有机关吧……”思睿低声猜测着。 “先别放松,”熊智宸依旧紧绷着神经,“我上回……就是拿盒子的时候,中的箭,你……躲开一点……” 思睿将信将疑,继续躲到一侧…… 熊智宸则从脚腕出,探出一把龙腾匕首。 “小心一点!”思睿忧心道。 熊智宸点了点头而身体已经在一侧相对安全的地方,探出胳膊,将匕首缓缓插入盒子正下方,慢慢地……左右划动,确认了,盒子下方,并无机关。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修整片刻,又借力将手中的匕首抬起来,那盒子……也跟着匕首缓缓向前挪了几步。 奈何匕首太细,根本无法平稳地拖动盒子,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似乎……并没有机关…… “应该……没有吧……”思睿试探着。 熊智宸点了点头,将匕首放回脚腕处,伸出手掌示意思睿先不要过来,随后,面对打开的柜子,深呼吸……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得捧着盒子两侧,几乎同时一个测滚翻,迅速躲开了柜门口。 思睿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二人定在原地,岿然不动,仿佛,在等待着那些所谓的飞箭喷涌而出。 一时间,整个书房,万籁俱寂,并未发生任何事情,想来……是他们多心了。 熊智宸看看思睿,相视一笑,便迅速起身,将盒子放在书桌之上,盒子上的樱花图案在昏暗的手电灯光下显得寒意十足。 “咦?怎么没有锁呢?” 没等他打开,思睿疑惑不解地问。 这倒提醒了熊智宸,上回他潜入书房,这个盒子被束之高阁,确实还挂着个小巧精致的锁头。 不过……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事情。 熊智宸抠动暗扣,盒子的边缘顺势变松,他咬了咬后槽牙,将其打开。 “空的!!”思睿差点就喊了出来。 瞪大眼睛的熊智宸同样觉得难以置信,竟然……是空的,又是空的?一时间他仿佛没了注意,想不通为什么……难道,真是暴露了,人家在耍他们吗? “为什么……”纵有千疑万虑,他也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思睿深呼吸着粗气,合上木盒,对着些许僵硬的熊智宸道:“智宸,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先离开这里,” 说着,便将盒子放回原处,锁上柜门。 而立在书房正中央的熊智宸,还在那儿若有所思着…… “哗……哗……”思睿缓缓拉开窗帘,生怕用蛮力,惊着楼下的丫鬟或是外面的守卫,在此刻,能保持冷静的,也只有他了吧! 一股冰凉的晚风透过窗户,拂在熊智宸脸上,让他瞬间清醒了,虽然,看似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但……他也不能在此做过多的停留…… 思睿一脚踏上窗台,刚要探出身体,突然!柴府门前出现一辆黑色福特汽车,不错,那正是柴伯庸的车。 他猛的后缩身体,熊智宸见状,忙上前,眉宇间霎时挤到了一起,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轻声呢喃:“柴伯庸……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才刚刚九点,平常石头跟他的时候,都是十点以后才回家的……” 思睿恶狠狠地盯着柴伯庸,自从知道了他是日本人后,他的恶意真的无法隐藏。 此时,柴伯庸已经从车里走了出来,解开西服的扣子,看上去……似乎很疲累。 “智宸,我们怎么办?”思睿问。 熊智宸一本正经,面容严肃,盘着胳膊俯视着楼下的柴伯庸:“等他进了楼,我们就已最快的速度从这儿……溜出去……” 说着,他指了指窗台…… “好!就这么办!” 二人目光炯炯,始终……没有离开即将进入柴府别墅的“柴伯庸”…… 第300章 作为哥哥 “就是现在,快走!”柴伯庸前脚刚刚迈进大门口,思睿便督促道。 熊智宸一脚踏上窗台,正准备越出身子,又一辆车开进了柴府,他敏捷地后缩,二人躲在窗户一侧。 这么晚了,来柴府的……会是谁呢? 思睿撩起窗帘的一角,透过那窄小的缝隙,看清了开者…… “思……思楠?她怎么会来!”思睿瞪大了眼,结巴道。 熊智宸抓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思睿,等思楠进来,我们就得跳窗走了,千万不能过多停留!” 思睿与智宸目光交汇,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很快,思楠便进了别墅。 熊智宸立即跨上窗台,沿着窗户凸出的构造,翻了出去,放他快要落地时,一抬头……竟然发现思睿并没有跟上他,而只探出了一个脑袋看着他。 巡视的守卫并不在前院,熊智宸焦急万分,捏着嗓子用气声吼着他:“啧!思睿,你在干什么,快下来!快下来呀……” 思睿做出“嘘”的手势:“智宸,你先走!我一会儿去找你会和!” “诶呀!你……”熊智宸急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正要再说他,却用余光瞥见了巡视的守卫快要挪到前方了…… 万般无奈,他只好纵身一跃,看了眼思睿,溜进了后院。 思睿探着脖子,见熊智宸安然无恙地离开,长长地呼了口气…… 如今知道了柴伯庸的真实身份,他又如何放心思楠与只独处,就算是暴露也好,危险也罢,作为哥哥……思睿无论如何也不能独自离开! 他一步一步来到书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楼下的动静…… “思楠?你怎么来了……”听柴伯庸慵懒的声音,不难猜出,他喝了酒,看来今晚,他并没有去情报局,所以,才比平时早回来了一个小时。 “刚刚的饭局,你把怀表落下了!”思楠冰冷的声音,令思睿些许放心。 “是吗?”柴伯庸红着脸颊,“瞧我这脑子,掏出来看了看时间,竟然忘记带了!明天给我就行,怎么还专程来一趟!” 他的身体微晃,看来喝得不少,只是在思楠面前,强装镇定自若吧…… “我来……也不是专程给你送怀表的……”思楠抬起头,冷若冰霜的眸子与之相视。 “哦?还有别的事?”柴伯庸好奇地挑起眉毛。 房门里的思睿将耳朵贴的更紧了,想要听得更加清楚一些…… 思楠随意地说出口:“这两天有些失眠,晚上想找点书看,记得上回我在你的书房看见一本书,正看了一半,就吃饭了,所以……想来和你借!” 虽是有事拜托,思楠的语气却不卑不亢。 “借?”柴伯庸提高了音调,“思楠,你都是我得未婚妻了,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你说借……也未免太生疏了吧……” 思睿要紧后槽牙,怒目圆睁…… “好!那我上去拿了!”思楠扬着下巴,正要离开。 思睿惊慌之间,环顾四周,寻找书房里的藏身之地…… “等一下!”柴伯庸叫住了思楠,思睿听着,又缓缓贴近耳朵。 “还是事?”思楠问。 柴伯庸挠着后脑勺,“哒哒哒”碎步跑到沙发旁的小柜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镶着宝石的首饰盒。 “嗯……这个是我托朋友打造的细金首饰,一直……没机会给你,今天你正好来,就拿着吧!”此时的他竟不敢与思楠对视,只是将首饰盒递在她面前。 思楠目光落在首饰盒上,似乎在沉思,她本不愿收下,只是前脚才借故要进入人家的书房,此时……也只能收下了。 她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接过盒子,缓缓打开,里面红色绒布上,是一条纯金打造的项链,令人眼前一亮的,便是一枚扣子样式的点缀,雕刻细致,完美无瑕…… 柴伯庸轻咬着下唇,目光炯炯地盯着思楠的反应,似乎……特别在乎这个礼物…… 思楠始终冷着脸,抬眸与柴伯庸对视说:“你知道……现在我,对这些金银细软,并不需要,就算收下了,也不会戴。” 柴伯庸却双手连连摆动:“我知道,你喜欢……收下就行!” 思楠拇指在首饰盒上轻轻搓动,呼了口气道:“好……我收下,谢谢!” “别……别跟着客气了,快……快上去吧!”柴伯庸又挠起了后脖颈。 思楠虽然不解他为何一般模样,但一想到他的身份,便怎么也无法展颜,点头示意后,走上楼梯。 柴伯庸盯着她的背影,笑得灿烂,哼着曲儿躺在沙发上,上下摆放的双脚也悠闲地晃动着…… 思睿听见思楠的脚步声,钻进了窗帘后,因为这个书房……确实……空旷得没有什么藏身之处…… “吱——”房门被思楠缓缓打开,水晶灯随即也打开了,整个房间亮堂了…… 她环视一周,并未留意到微微隆起的窗帘,冷漠的脸似乎瞟了瞟书桌的方向,又扭头,关上了书房的门。 “咔!” 思睿的眉头随着这一声,微微一皱,泛起了嘀咕,难道……思楠是反锁了门吗? 他屏息凝神,感受着思楠的动静…… 而她……并未走向书架,而是径直走向了书桌…… 思睿听着她的脚步声,食指轻轻撩起窗帘,露出一条极小的缝隙,眯起一只眼,观察着。 这一看,思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思楠竟然打开那个刚刚自己锁上的柜门,熟练地拿出木盒。 文件!盒子里原本的文件,竟从她的包里拿了出来,思睿宛如泥塑定在那儿瞠目。 思楠将文件捋得平整,放入盒子,又用双手将四边弄齐,轻轻合上木盒…… 蹲下身子,将木盒放入柜子,关门,上锁……一系列动作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就在她起身的一瞬,恰好面向窗户。 思睿下意识缩回撩窗帘的手,许是动作不够轻,使窗帘微微晃动…… 即使那晃动极其微小,也被思楠看个正着。 她的脸即使撒了水晶灯的柔光,也冷如冰川…… 思楠一步一步走向窗帘,里面的思睿心跳加速,不住地咽起了口水…… 第301章 暗士 “思楠小姐,请问……您需要热牛奶吗?” 门外的丫鬟突然发出的声音打断了思楠的脚步,想来是柴伯庸安排的,除了张伯,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晚上爱喝牛奶吧…… 思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在想与思楠相对,要怎么自圆其说…… 思楠猛得回头,速步走到书架前,随便抽了一本书,便走向书房门,关掉灯出门时的一瞬间,她微微扭头,望向窗帘下……露出的那一点点皮鞋头…… 而这双鞋……她曾在哥哥的卧室见到过…… 思楠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抿嘴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冲着丫鬟道:“不必了,我拿上书,就走了!” 说罢……她顺手将书房的门关紧,泰然自若缓缓走下了楼梯,跟随步伐一起摆动的拿着书的手看似悠闲,却捏的很紧,咬紧的牙关也与她此时的动作格格不入…… “思楠?书找到了吗?要不……再待会儿吧?”柴伯庸见思楠下楼,一个猛子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嗯,书我找到了……你喝了酒,就……早点回卧室休息吧……” 难得,她的语气柔软,还特意让他回卧室,或许……也是因为书房之人吧! 柴伯庸看了看楼梯口的立钟:“诶呦,都这么晚了,我的酒劲儿也过去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刚刚吃的太饱,正好也能消消食,你可别……” “好!那你现在送我吧……”他的话说了一半,便被思楠突如其来的答应懵了圈。 这要是放到以前,思楠断然不会同意…… 柴伯庸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走啊!” 思楠转过身子,又说了一句,才让他回过了神。 “哦,好!好……这就走!走走……”柴伯庸结巴应和着,慌忙去穿外套,甚至……连外套的袖子都一时找不到了。 思楠没有过多停留,径自走向门外。 柴伯庸一边对抗着外套,一边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柴府。 二楼的思睿站在窗户前,眼看着他们走远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也许不知道,思楠……已经发现了窗帘后的他…… 庆幸的是……刚刚智宸走时,自己顺手接过了手电筒与和钥匙,此刻柴伯庸不在,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思睿缓缓拉动窗帘,将整个窗户挡得死死的,打开手电筒将木盒里的文件取出。 果然……文件的内容,全是日文,他来不及多想,用相机一张一张拍了下来,又整齐放回原处。 静静地在窗户口等待守卫去了别处,才跃出窗户,从后院离开了…… 头顶,月朗星稀,路上除了昏暗的路灯,已经没有几个往来的人了。 柴伯庸与思楠安步当车,并肩而行…… “你……为什么想要和我结婚?”思楠突然开口问道。 柴伯庸先是瞪圆了眼看向,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喜欢你啊!” 思楠没有看他,继续向前走着:“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柴伯庸显然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些,咽了咽口水:“我从小就喜欢你呀,难道你不知道吗?” “嗬……”思楠低头冷笑一声,“可你以前就和我说过,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喜欢熊智宸,所以会默默守护我,不作他想的!” “熊智宸不是结婚了嘛,现在……我自然就有权利追求你了,不是吗?”柴伯庸突然凑到思楠的耳畔。 思楠下意识向左迈出一步,与他隔开一人的距离,继续向前走着…… 柴伯庸无奈深呼吸,跟了上去。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我知道……并不是因为喜欢。”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淡。 思楠扭头无他四目相对,也就一瞬,又目视前方:“因为……你是情报局的头儿,对于以后我的工作,很有帮助!” 这话实在伤人,但柴伯庸似乎是意料之内…… “呵呵呵,”他无奈笑出了声音,“所以啊思楠,咱们……就各取所需吧!” 二人的步伐走得缓慢,说得话也就多了。 许久,柴伯庸试探着问:“我们最近……全面剿共,这个鹏雁却跟消失了一样,真是令人头疼。” 他更像是自说自话,想要引得思楠的注意。 “就是因为全面剿共,才消失了……”思楠压着嗓子,满脑子都是刚刚窗帘后的思睿。 “思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鹏雁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在掌控大局,甚至……对我们了如指掌。”柴伯庸放慢了语速。 他的话的确奏效了,思楠停下了脚步:“你的意思,是鹏雁不过是那人的手下,而那人……才是更危险的存在。” 柴伯庸双手插兜,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思楠阴冷着双眸,看向他的背影。 “这个,你不会从来没有想过吧?” 柴伯庸反问着,思楠并没有回答,因为……她确实有想过其他人的存在。 “鹏雁当然是个难对付的人,但她背后的人,恐怕更难对付……”柴伯庸道。 思楠长长吸了一口气,微扬脑袋看看天上不怎么圆满的月亮:“伯庸啊,为什么……你不张罗着去抓他们呢?” 柴伯庸收敛面容,些许不解地看看她,咋嘴无可奈何道:“如今整个情报局的特务工作都在我管辖之内,鹏雁不出现,我也实在……找不到方法呀……” 思楠突然面向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有办法……引出鹏雁,你会不会出动你的暗士呢?” 思楠虽然和柴伯庸形影不离,却从未见过他手下的暗士,这一次,她不知……在计划着什么…… 柴伯庸看着她如此犀利的目光,甚至在她的嘴角,还有微微的上扬…… “当然,当然会!”他答应得还算速度,“思楠,你有什么方法?” “这你就不用管了,”思楠转身闲庭信步地走去,“如果引出鹏雁,你只需记着去抓就可以了……” 柴伯庸定在原地,眉头紧锁看着思楠冰冷的背影,疑惑不解…… 第302章 我相信她 一无所获的熊智宸回到熊府,不住地回头看看思睿有没有跟上来…… 刚走门前,屋里的晦暗令他心头一紧,今晚……杨靖儿应该会待在屋里等着他回来,为何……不开灯呢?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抿嘴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主厅中空无一人,唯有厨房亮着灯,里面传来熙熙祟祟地洗碗声。 熊智宸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小红!靖儿呢?”看着她的背影,熊智宸问道。 这一声差点儿惊掉了小红手中碗,猛地回头如惊弓之鸟,看清他后无奈道:“少当家的,怎么回来没一点儿声音啊,吓死我了!” “靖儿呢?没回来吗?”熊智宸此刻满脑子都是疑问,但更多的是心底突然涌出的忐忑与不安。 “少夫人?”小红看了看他身后,“没跟你在一起吗?她一直没回来,我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啧!”熊智宸伸出食指,正要指责她。 小红眼疾手快,“滋溜”钻到他身后:“我……我给旗袍店打个电话!” 熊智宸鼻息呼着粗气,跟在她身后:“我打吧!” 说着,快步走到电话前,拨通了电话,此刻的“嘟”声,格外漫长…… “喂?哪位?”是安桐那熟悉的声音。 “是我,熊智宸,”他的声音急促,听得出来很焦急,“靖儿没回来,还在你那儿吗?” 安桐变得有些结巴:“靖……靖儿,她可能……现在已经……坐上去南京的车了……” “什么?”熊智宸瞠目结舌,“为……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智宸,翔叔可能暴露了,靖儿想要去救,她特意去码头佯装接管南京的生意,打着谈生意的旗号,准备带着石头出发,掩人耳目,现在……应该已经走了,你……” 安桐的话说了一半,电话就已经挂断了,她似乎也猜到了熊智宸会有这个反应,叹了口气,放下电话…… “少当家,怎么……” 小红走来,还没说出几个字,熊智宸便目光如炬,健步如飞冲出了家门。 只留小红一人怔在原地,不知所以…… 熊智宸开着车,奔逸绝尘,在码头口还没停稳,人就已经冲了出来。 “少当家的?怎么这么晚过来?”一工人迎上了他问着。 “少夫人来过了吗?”熊智宸大口喘气,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层层的汗珠…… “来过啦,和石头和对了南京的货单,说要一起去南京谈一单生意呢!”工人答。 “啧!”熊智宸蹙眉咋嘴,“什么时候走的?” 工人看出了他的脸色不对,低声试探着回答:“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熊智宸听到这儿,心乱如麻,右手自前向后抓着头发,舔舔嘴唇,倒退几步,又转身马不停蹄一跃上车,星驰电走,只留下一胡浓烟…… 工人看着消失不见的汽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芊荨旗袍店) “嗵嗵嗵!” 旗袍店的侧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惊着了此刻同样惴惴不安的安桐…… 她忙起身,前去开门。 “智宸?”见着来人,安桐又探探脖子看他身后,些许落寞爬上脸颊,“靖儿……已经离开了……对么?” 熊智宸没有说话,一步迈进去,关上门,虽控制着音量,却能听得出其中的斥责。 “安桐,你是靖儿的教练,怎么能允许她肆意胡来呢!” 她看着此刻的熊智宸,没有了以往的模样,更像是上级在指责下级,也许……是太过担心靖儿的缘故吧,安桐这么想着。 “我相信她,我相信……靖儿,已经足够成熟,她总要独当一面的!”安桐坚定地眸子望向他。 熊智宸哑口无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片刻才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安桐咬着下唇,开始讲述黑绒布旗袍的事。 …… “你的意思……是翔叔很有可能被软禁了起来,他通过这样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告诉你们,他已经暴露了,是吗?”熊智宸面无表情。 安桐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你和靖儿也极有可能被怀疑了……”熊智宸喃喃自语,垂目思考着。 “对,靖儿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地离开,也就是做给他们看,故意吸引人跟踪,这样……也方便她追查!”安桐道。 “哎……”熊智宸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这个靖儿,都不知道危险吗……” 安桐撩起眼皮,微张的嘴巴欲言又止,不知过了多久,才吞吞吐吐道: “智……智宸……你们今晚……今晚的行动成了吗?怎么……不见……思睿啊……” 熊智宸触电一般抬眼望向她,随即又低头躲闪着,低声道:“思睿……思睿他……” “咚咚咚……” 熊智宸的话还没说完,侧门再次响起了敲门声,他们二人同时转动身体,面相侧门。 安桐定了定,走到门前,沉着嗓子:“谁啊?” “桐桐!是我!” 一听是思睿的声音,安桐忙打开门。 熊智宸也大步上前:“思睿,怎么样?没有被发现吧?” “智宸?你怎么在这儿,没有回熊府吗?”思睿见到熊智宸,显然满脸懵圈,“我没有被发现,而且……还拍到了文件!” 熊智宸不可思议地挑起眉毛,瞪大眼睛,定了定神悄声道:“走!回屋说!” 三人点燃昏暗的蜡烛,来到化妆台的密室里…… “到底怎么回事?”熊智宸前脚刚进去就迫不及待了,“盒子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思睿吐了口气,看看他俩道:“文件……被思楠偷走了,我拍到是因为……她又放回去了?” “什么?”安桐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思楠见着你了?你们……” “没有……”思睿摇了摇头,“我躲在窗帘后,她没有发现……” 熊智宸倒冷静,侃然正色地问:“这么说的话……思楠已经知道柴伯庸的身份,而且……文件的内容,也已经知道了……” 思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第303章 这样的少夫人,他没见过 安桐听着他们的对话,皱起了眉头:“既然思楠去偷文件,说明她早就开始怀疑柴伯庸了,为什么……还要和他订婚呢?” “也许……”熊智宸此刻千头万绪,“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吧……思睿,由此可知,思楠是不会真的嫁给柴伯庸的,你也……可以稍稍放点心了!” 思睿似乎如释重负,却又思绪万千,现在的思楠……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懂了…… “咦?”思睿突然将屋子环视一圈,“靖儿呢?怎么一直不见她?” 安桐与熊智宸对视一眼,惴惴不安地低下了头…… 思睿瞧出其中的端倪,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们:“这个时候,她不在,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桐咽了咽口水,将靖儿前往南京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思睿…… “什么?”思睿猛地站起身,“既然那个翔叔暴露,那就危险至极,说不定……他在威胁之下,吸引靖儿过去也未可知,你们怎么能让她走呢!” 熊智宸嘴唇紧闭,闷头鼻息呼着粗气,没有作声,因为……他的忧心,比起思睿……只多不少! “靖儿想走,你们谁能拦住,这些情况她也都想过,难道……你要让她面对同志的苦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靖儿……能做到吗?” 安桐的话铿锵有力,思睿一时间无法反驳……因为杨靖儿的脾性,他们比谁都了解,这话……说得也一点儿没错。 安桐深深吸了口气,又心平气和地说:“组织培养靖儿,看中的……就是她虽一介女流,却有一腔的热血,和勇往无前的气量,我们……应该相信她!这一次,就让她独自历练历练吧……” 沉默许久的熊智宸开了口:“有石头跟着,暂且……不会有什么事……” 话语似是安慰别人,实则……也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他那左右摆动、忐忑不安的瞳孔已经出卖了他……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思楠放回去的文件里,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是那个渔翁计划,我们……便能提前准备了……”安桐正襟危坐,严肃着脸。 思睿听到这儿,取出相机里的胶卷:“今晚,我回去洗出照片了,明天,桐桐你就可以翻译出来,也许……会解开许多未解之谜吧……” 三人围着桌相对而坐,昏暗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暖意全无…… 开往南京的列车“咔嚓咔嚓”,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分外刺耳,可车里的人许是听得太久,也就麻木得听不见了…… 这趟夜车上,零零星星的坐着几个人,大多也昏昏欲睡,唯有后面卡座里的杨靖儿和石头毫无睡意。 杨靖儿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黑漆漆地夜空,更准确的说,是车窗玻璃上,印出的自己的脸,那张……与过去一样……又不一样的脸…… “少夫人?这是出发前我买的桂花糕,您尝尝吧,我们出来得急,也没回家吃顿饭。”石头难得捏着嗓子说话,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牛皮纸食物袋。 杨靖儿被石头的声音拉回了思绪,这才觉得腹中空空,饿意袭来。 只见她接过石头递来的桂花糕,双目闪光,扬着嘴角,挑了块儿大的,狼吞虎咽起来…… 石头看着她吃得香,也跟着微笑…… 渐渐地,他的笑缓缓收拢,转头看看四周睡眼惺忪的乘客,低沉着声音道:“少夫人……您突然要去南京,不是为了谈生意吧?” 杨靖儿咀嚼的腮帮子被他一问,停了下来,撩起眼皮看向石头,定了几秒,又弯着双眼:“不谈生意,能干嘛啊?” 说着,躲闪着石头的目光,继续大快朵颐。 石头抿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跟了少当家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早就心照不宣了,每每出生入死,也绝不多问。” 杨靖儿缓缓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望向石头,静静听着…… “今天少夫人您如此着急,想必是什么见不得的急事,说谈生意,是掩人耳目,但既然您带我来了,我就得替少当家的……保护好你……” 杨靖儿展颜,看着眼前坚定的双眸,终于明白,平日里看似憨憨傻傻的他,的确担得起熊家上下唤他一声“石头哥”! 她颔首一笑,挑出一块儿桂花糕,递予他面前:“吃一块儿吧!超级香的!” 石头先是愣了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与她相视一笑,挑起一根眉毛:“好哇!” 接过那块桂花糕,任由那香气弥漫整个车厢…… 东方鱼肚白,还没有朝霞、没有日出,列车缓缓停定在南京的站台。 杨靖儿刚下车,迎上了一股刺骨的寒风,她紧了紧黑色的呢料大衣,压低头顶的帽子…… “嘶……这里还真冷!”石头一手提着行李箱,一边缩着脖子牢骚着。 车上本没有几个乘客,加之南京的天气风刀霜剑的,一眨眼的功夫,站台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走吧!”杨靖儿沉着嗓子说了一句,便径自走向出站口。 石头……没有多问,只是紧跟在她身后…… 米莱饭店,当下名流贵族常驻足的地方。 杨靖儿一席风衣,质感十足,即便整晚的奔波劳累,也没在她精致的脸庞留下一丝痕迹。 只见她扬着下巴,走向服务台,任谁一看,就是哪家的阔太太…… “请问夫人,是要办理入住吗?”服务生见她,谄媚的笑没了眼。 “两间房!最好……是在二楼,因为……我懒得爬那么高……”杨靖儿慵懒的语气,加上冷艳的表情,谁都要多看两眼。 石头低头不语,眼睛眨巴眨巴,这样的少夫人,他确实没见过…… “好的,请稍等……” 杨靖儿歪嘴一笑,转身环顾饭店四周,看似在审视这里的陈设,实则……是在寻找什么可疑之人,毕竟,她这么大张旗鼓,一定有人跟着…… “夫人,好了,两间房,都在二楼!”服务生双手奉上。 石头上前接过。 杨靖儿点头甜笑道:“多谢……” 随后,与石头一起,上了楼,而楼下……确有一只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第304章 化为乌有 “少夫人,为何……我们要住二楼啊?”石头跟在杨靖儿身后,压低了嗓音问着胸中疑惑。 杨靖儿迈着气派的步子,没有回答,看看钥匙上的房间号,已经到了。 她落目,打开房门,瞥了眼石头,示意他也跟着一起进来…… “咔!” 房门关上,杨靖儿转身面向石头,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开了口:“为了……更方便出入!” “方便出入?”石头的眉毛更是拧在了一起,“难道少夫人住其他楼层,出去就不方便吗?” 杨靖儿不耐烦地将手中的包扔在沙发上,身体跟着陷了进去,翘起二郎腿,仰头看着天花板:“石头,我们的身后……可跟着尾巴,选二楼,是为了从窗户……方便出入!” 说罢,撩起眼皮看向他,目光如炬…… “有尾巴?”石头扭头回忆着,“怎么我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杨靖儿捏起茶杯,嘬了一口:“石头,你去联系熊家在南京的大客户吧!中午,我请他们吃饭……” “是!” 石头回答得干巴利脆,虽然……他看不明白杨靖儿要做什么,但也清楚,做戏还是做全套的,既然有尾巴,就得演给他们看。 他点头示意后,便匆匆出了房门…… 杨靖儿的脸渐渐阴沉,放下二郎腿,缓缓走向窗前,推开窗户…… 这条繁华的主街,即便是上午,也人头攒动,人们不知,这里的未来…… 杨靖儿深深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仿佛整个人都清醒至极,她眺望远方,思绪万千,想到南京将来的遭遇,不勉伤感…… 犹记得上回来这里,带着一股积怨,一心想为梁清报仇,而如今的自己,却说不上来为了谁,只是莫名……必须要这么做…… 翔叔的旗袍店离这里有一段路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未知…… 一想到这里,杨靖儿难免忐忑,因为她确实不知,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芊荨旗袍店) “夫人,您真有眼光,这件旗袍是刚刚才回来的素绉缎,面料柔软,垂悬性好,手感细腻顺滑,再搭配一个纯白色的绒毛披肩,会美翻的……” “太漂亮了,给我包起来吧!” …… 旗袍店挂上新货后,来买旗袍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安桐……也如往常一样,不遗余力地介绍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思睿! “来,夫人,包好了,您……”她的话突然停顿,是瞥见了思睿正倚着门框,也就两秒,又笑脸盈盈地递过衣服,“旗袍清洗的时候一定不可以使劲揉搓!” 客人接过旗袍,心满愿足地离开了…… 安桐与思睿点头示意后,继续卖旗袍,思睿则随意坐在茶桌前,静静等候…… 不知不觉,已经正午,最后一个客人灿笑离开,恰好迎上了匆匆而来的熊智宸,大概……也是为了文件的事吧…… 午间,旗袍店关门休息。 安桐举止泰然地关上店门,转头的一瞬,神色骤然紧张,几步来到茶桌前,沉着嗓子:“怎么样?思睿……照片洗出来了吗?清不清楚?” 熊智宸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嗯!”思睿点头,说着将一沓照片从口袋掏了出来,但看样子,似乎挂了些许愁容。 “你看懂了?”熊智宸看出端倪,试探着问。 “没有,”思睿吸了口气,挑出其中一张,黯然道,“这张曝光了,里面的字看不清楚,不知……是不是文件的重点……” 安桐敛容屏息,接过照片,从第一张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而一旁的熊智宸和思睿也不敢出声打扰。 她的眼睛一点点瞪大,抖动的瞳孔显得不可思议,甚至拿着照片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呼吸急促,咬牙切齿…… 熊智宸茫然不解地看着安桐,与思睿对视一眼后,轻声试探:“怎么样?这个……是渔翁计划吗?” 安桐看到那张曝光的照片,使劲儿揉搓,似乎很想要看清里面的字…… 思睿见状,握住她的手:“桐桐,这里面究竟写着什么?让你如此不安?” 他的举动话语拉回安桐的思绪,她圆轱辘的眼睛盯着思睿,不住地咽起了口水,许久才开了口:“这份文件……的确……是渔翁计划!” 熊智宸霎时正襟危坐,身体向前:“是什么?渔翁计划是什么?” 思睿也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安桐深呼吸,将手中照片按顺序摆在茶桌上,极力控制着激动的语气,缓缓道来: “渔翁计划,和其名字一样,日本人……最终的目的是要坐收渔翁之利……” 二人一头雾水,相视一眼,继续望向安桐,去听其中细节…… “如今对他们来说,比起抛头露面的国民政府,地下组织最难掌握,而他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上海实施抓捕,所以……柴伯庸出现了!” 熊智宸的眉毛拧在一起:“你的意思是柴伯庸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抓捕共党?” “是……也不是……”安桐道。 “什么意思?”思睿问。 “我们现在都知道,柴伯庸是中田朗野,他曾多次运输军火和武士,这利用得也是职务之便,他如今的地位,大多是当初抓获李曼后所得,而如今剿共之际,他并没有多大的动作,而是都交给了思楠,甚至在引领思楠,完成清除地下工作者的任务!” 思睿转头沉思,嘀咕道:“所以,思楠帮他清除心头大患,他们……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不止如此,”安桐正容亢色,“中共在上海的地下工作者头目被抓捕之时,也就是他们行动之日!” “行动?”熊智宸突然转头看向她,“什么行动?” 安桐目露凶光,直视前方:“将上海一切繁华……化为乌有!” 此话一出,熊智宸与思睿对视,一时间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思睿才将信将疑道:“化为乌有的意思,是要炸毁吗?上海这么大,他们……他们怎么会有这个能力?” 安桐缓缓移动瞳孔,目光与思睿交汇,冷冷地说出三个字:“地下城……” 第305章 地下城不止一个 安桐“地下城”三个字一出,熊智宸与思睿更加难以置信,相视一眼后, 熊智宸咽了咽口水,努力平静的声音道:“地下城……我们都去过,以它威力,怎么能将上海的一切繁华,化为乌有啊?” “因为,”安桐压低了嗓音,“我们看到的地下城,不是全部……” “什么?”熊智宸与思睿同时提高了嗓音,思睿更是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她。 “什么叫不是全部?难……难道……还有吗?还有……别处吗?” 安桐垂下落寞的眸子,点头的动作极其微小,却格外刺眼,他们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个地下城,规模……比我们知道的富士影业下的那个,要更为壮观,里面的军火量……可想而知……” 此刻,旗袍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听到的自己频率加快的心跳声。 “所以,”安桐深吸了一口气,“所谓渔翁计划,就是借剿共让双方两败俱伤,他们……所收的渔利,不仅仅是剿除威胁自己的心头大患,还有……一整个城!” 思睿“噗通”跌坐在椅子上,瞳孔震动,咬牙切齿地从嘴边挤出一句话:“简直卑鄙!残忍!这么多无辜生命,难道对他们来说比草戒都不如么?” 熊智宸的眼眶下微微抽动,看得出其中的愤恨,但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因为他知道,此刻……最不能慌乱的,就是他了! “安桐,这上面有没有写另一个地下城在哪里?”熊智宸问。 安桐忙从这堆照片中取出那张曝光的,些许焦急道:“在这里,可是……看不清楚。” 没等熊智宸看,思睿一把接过,右手在上面搓动,好像……能将上面的白色搓掉似的。 几秒钟后,思睿一拳头打在桌上,懊恼自己为何偏偏把这么关键的一张给曝光了…… 安桐眉间一蹙,握住他捶在桌上的拳头,拿过照片,柔声道:“思睿,你不要自责,眼下……我们已经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想应对之策才最为重要。” “安桐说得没错,”熊智宸接过她的话,“关于另一个地下城,我们得尽快找到它!” 思睿深深吸入一口气,看了看熊智宸:“看来……我们还得去一趟柴府!” 熊智宸撩起眼皮,若有所思,沉下嗓音:“也许……我们还有另一种方法。” 安桐听出了什么,猛的看向他,又望望思睿…… 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从思楠那里寻找突破?” 思睿沉默,思楠确实已经知道了柴伯庸所有的计划,想必……也会有所行动。 熊智咋嘴:“啧,只是不知道,思楠对柴伯庸有没有恻隐之心!” “不会的!”思睿笃定,换句话说,是他更加希望如此吧…… 安桐与熊智宸对视,沉默不语。 思睿长长呼出一口气,许久才道:“思楠中秋夜回家,听张伯说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我……”他咽着口水,“我再试一试,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蛛丝马迹……” 他的语序有几许结巴,大概……是心里没底的缘故吧…… 安桐伸出手,将温热传递给思睿的手掌:“我相信,思楠……会看得清的……” 熊智宸跟着挤出一抹浅笑,但飘忽的瞳孔显然说明,他的担心并未有一丝一毫减少! “铃铃铃……” 突然想起的电话惊得三人一哆嗦,安桐眉头微蹙,刚刚午后,人们大多在休息,这个时候会是谁打来的电话呢。 她起身,也懒得多想,径直走到前台:“喂!芊荨旗袍店!” “桐桐,是我!” 电话那头,是杨靖儿清脆的声音,仿佛有一股能量,顺着电话线传递给安桐。 “靖儿?真的是你吗……” 安桐突然激动的声音,令熊智宸突然站立,他没有一刻停留,径自走到电话前,还没等安桐再说话,便接过了电话。 安桐瘪嘴,无奈挑眉坐会了茶桌前,撅着粉唇看向对面正浅笑的思睿。 其实此刻的几人,皆松了口气,她能来信儿,就说明……一切,还算顺利。 “杨靖儿!你是不是疯了!” 熊智宸扯着嗓子,不知多久,已经没有听到过他这霸道的嗓子了,杨靖儿只觉耳朵都快聋了,嫌弃地将话筒撤离耳边…… 见对方没有回答,熊智宸的怒火还在燃烧:“你说说你?啊?有没有把我当丈夫?说走就走,现在外边多不太平你不知道吗?” 杨靖儿压根就没把电话放在耳边,而是在离离自己的脸颊十厘米出,只听到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不用听,她都知道里面在说什么,一旁的石头也无可奈何地龇牙苦笑着……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见电话里没有回应,熊智宸这才停了下来。 “有有有,”杨靖儿阴阳怪气地插上了嘴,一脸谄媚的笑容,“这……这不是在听少当家的训话嘛,就应该洗耳恭听呐!” “你别在那贫嘴!”熊智宸突然提高的音调,别说杨靖儿了,连在场的思睿和安桐也吓得一机灵。 可见,这一回,熊智宸是真的生气了。 “嘿嘿嘿……” 杨靖儿柔软地笑声传入熊智宸的耳畔,即使看不见那张脸,也似乎能感受到那份温暖与美丽。 他的火,似乎……在一点一点被浇灭…… “智宸……你就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再说了,我刚刚……可是给你续了一比生意呢!”杨靖儿傲娇着语气。 “生意?什么生意?你不会……真的去见南京的合作方了?”熊智宸有些意想不到,试探着问。 “那当然了,中午吃了饭,顺便……又续了一年的合同!怎么样?你媳妇儿很能干吧?”杨靖儿笑意灿烂。 熊智宸紧皱眉头:“这……这不是借口吗?你……” “诶呀,演戏就要演全套嘛,这不石头在,就更是如虎添翼啦!”杨靖儿说着,一旁的石头被夸得笑没了眼。 杨靖儿在电话里如此轻松,也不过是让这头的人别再过分担心…… 而熊智宸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悬着的心,始终在那儿惴惴不安…… 第306章 你也别回来了 “靖儿,不管怎样,南京的形势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熊智宸字正严词,“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发现及时联系我,我们共同解决。” 杨靖儿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虽然严肃,却字字透露着担心…… “诶呀,我当然知道,你还不信我嘛,我现在……” “我相信你!”熊智宸没等她说完,一字一顿道又说了一遍,“我相信你靖儿,我相信……你可以将这件办好,平安回来!” 他的话仿佛一剂强心针,刺入她的心头,熊智宸从来都是她的依靠,面对危境,也将她护在身后。 这一次,他们之间不是夫妻,更像是彼此交予后背的战友,互相信任,互相鼓舞着…… “智宸,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回去!”杨靖儿坚定着目光。 “让石头接电话!” “嗯?”话锋转得太快,杨靖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熊智宸无奈道,“让石头接电话。” “哦!”杨靖儿一头雾水,将电话递予他手上。 石头同样懵圈的脸上写满问号。 “少……少当家的?”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出了声。 “没经过我同意,就带着少夫人离开上海,这件事……回来我再找你算账!”熊智宸冰冷的声音简直能穿透电话线,冻伤石头了耳朵了。 “是是是……”他只得低头哈腰,应和着。 “石头,”熊智宸突然放慢语速,听得出其中的严肃,“少夫人要做什么,你不必多问也不必干涉,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的安全,听懂了吗?” “那是当然了,少当家就算您不说,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石头拍拍胸脯,一副成竹于胸的样子。 “这次不同,”熊智宸依旧沉着嗓子,“少夫人如果少了一根头发,你也别回来了!” 电话耳机的声音格外大,这话……一旁的杨靖儿听得清清楚楚。 石头仿佛舌头打了结说不上话来,因为少当家从未如此步步紧逼过…… 杨靖儿见状,抢过电话:“诶呀,你吓唬石头干嘛?他照顾我照顾的很好,你就放心吧!” 熊智宸一听杨靖儿的声音,脸色霎时柔软了下来,转头看看思睿和安桐,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如果……我说如果……翔叔真的被迫叛变,你不要有大动作,懂么?” “为什么?这次……我就是来救他的!”杨靖儿拧起了眉毛。 “因为……渔翁计划,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可怕。”熊智宸道。 “渔翁计划?你们得得手了?那是什么?”杨靖儿有些迫不及待,瞪圆了眼睛问。 “计划尚未明朗,等你回来,我们再细细推敲,所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你不可以冒险,因为这里……更需要你!”熊智宸仿佛上级在部署下级,这让一旁的安桐透出些许怀疑。 杨靖儿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好,给我两天时间。” “嗯!一切小心……” 杨靖儿挂掉电话,手始终握着电话上的手柄,思绪乱飞,回想着熊智宸的话,心中隐隐不安。 “少……少夫人?”石头捏着嗓子,打断了她的思绪,“今晚……今……今晚你出去吗?从……窗户?” 杨靖儿转头望了望他:“出去啊,怎么啦?” 石头颔首咽了大大的口水:“奥,那您可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们一起走,我……可不能让你掉一根头发,少当家会宰了我的!” “噗……”杨靖儿没忍住喷出了声,也只有憨憨傻傻的石头能在此刻逗她一笑了。 “好吧,那……十一点你从你窗口走,我从我的窗口走,这样……万一走廊里有‘眼睛’也不会被发现了!”杨靖儿答。 “是!”石头突然挺直腰背,还真像个服从军令的士兵,不禁勾得杨靖儿嘴角上扬…… (情报局) 西边薄暮,橘红色的霞光抹在地上行人的脸上,柔和且温暖…… 思楠走出情报局冰冷的铁门,此刻,刮来一阵冷风,她不禁缩着脑袋向前走去。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熟悉又刺眼的皮鞋,她顺着这双皮鞋缓缓抬眸,果然……是那张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脸…… “你来做什么?”思楠将头扭向一边,并没有看着他说。 思睿看着他,眸子里除了对妹妹的心疼,还有满腹的疑惑…… 晃了晃神,道:“我……我想……我想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从今往后,就回家住啊?张伯……张伯天天念叨……大小姐怎么……” “好!今天我就回去住!” 思睿还在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想着怎么能打动思楠,却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 他目怔口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思楠…… “怎么?你不是想让我回去吗?”思楠挑起双眉反问,“难道……这又反悔了?” “没没没!”思睿双手掌在身前连连否认,“没有思楠,你能搬回来住,我……我会高兴疯的!走,坐哥的车,一起回家?” “哥”这个字对于思楠来说,太过敏感,似乎她并不想触碰这个名词。 她没有回答思睿,却越过他的身体,钻进他的汽车副驾驶位,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涟漪…… 思睿不敢相信得站在原地“呵呵”傻笑,虽然他不知曾经怎么也不肯回家的思楠,为何如今又肯了,但对于白家来说,这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他憨乐了几秒钟,便颠儿着轻快的步子坐到驾驶位,扭头看看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思楠,眸子里划过一丝落寞…… 不过很快,他便有灿笑起来,打动汽车,扬尘而去。 思楠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希望,许是霞光柔美,印在她脸上也不显得那样冰冷了。 “我回家……你就这么开心么?”不知过了多久,思楠问道。 “当然了,你可是我妹妹,没有照顾好你,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辈子的遗憾,如今我们一家团圆,我想……爸妈一定高兴的”思睿些许兴奋着回答…… 也许是提到了父母,思楠的心头微微刺痛,扭头转向窗外,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只是看着人群、甚至流年……极速,划过窗边…… 第307章 得知思楠搬回来住的消息,张伯……怕是整个白公馆里,最欣喜的那个人了。 嘘寒问暖后,便一头栽入厨房,准备她爱吃的晚餐…… 思楠在父母的灵位前,目不转睛,不知在想着什么,思睿见状,缓缓走到她并肩处: “爸妈见到你回来住,一定很开心……” 思楠没有搭他的话,依旧伫立原地。 思睿也不再打扰,只静静地陪着她…… 许久,她忽然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如炬:“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让我回来住?” 思睿的表情凝固,舌头似乎也打了结,可是……以他们的立场,确实不能和盘托出。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就该在一起。”思睿飘忽的眸子,证实了他的躲闪。 思楠始终看着他,歪嘴冷笑:“嗬!自然是如此,难不成……是为了别人吗?” 她突然凑近,言外之意即使他不明白,也听得出来…… “呵呵呵……”思睿展颜微笑,“怎……怎么会是为了别人,思楠,我们……是亲兄妹,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对方最结实的后盾!” 思睿的话暂且挡住了思楠咄咄逼人的模样,他自己也长长松了口气。 “少爷、小姐,晚餐好了,快来吃吧……”此时,张伯很合时宜的出现,让气氛不至于跌破冰点。 几人围坐一桌,即便是几个家常菜,也吃得分外香,思楠……也是如此…… 整个白公馆,暖意融融,张伯,更是笑没了眼睛…… 夜深,思楠倚在床头,望着窗外零碎的星星,回想那晚柴伯庸书房窗帘下的那双皮鞋。 她知道,思睿一定有一个身份,且……与她对立,自己要履行职责去抓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今答应回来白公馆住,也是为了弄清楚他的真正身份…… 还有,那个“渔翁计划”,也令她头痛不已…… “咚咚咚……” 几声小心翼翼的敲门,打断了思楠的思绪,她垂目,大概已经猜出了门外的人是谁。 “进来吧!” 门把手缓缓转动,先从门后进来的,是端着一杯牛奶的手,随后……是思睿温柔的脸。 “张伯给我们热了牛奶,我……我就给你端来了……”说着,他将牛奶放在床头桌上。 思楠撩起眼皮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行至床前,落目看到牛奶腾起的暖雾,她的眼神才微微柔软下来…… “谢谢!” 这两个字确实刺耳,却又那样生疏,思睿抽动的脸颊弯出一抹苦笑:“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当然要说,”思楠突然看向他,“毕竟……你我都有各自的目的,不是吗?” 听到这话,思睿猛地看向她,眉间抽动:“目的?” 思楠慵懒地捻起牛奶杯,抿了起来,并不准备回答他…… 思睿深知,“地下城”的事得循序渐进,不可以心急,可思楠……又有什么目的呢? 他深吸一口气道:“牛奶趁热喝完,早点休息,晚安……” 见思楠没有回应,他落寞垂头,出了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一瞬,思楠抬眼,盯着那扇门,久久没有动弹,也许……她的行动,已经在慢慢实行了…… (南京) 米莱饭店的古铜钟恰好响了十一声,走廊、大厅来往的人也寥若星辰,大多回到房间,梳洗入眠,在外人看来,杨靖儿与石头也是如此。 跟踪的人只留下两个,留意着他们的房门…… 杨靖儿换上夜行衣,绑好袖带,打开窗户,好在他们住在整栋楼的阴面,对着一条夜里没什么灯光的路,这也方便了他们这次出行。 杨靖儿纵身一跃,身体的黑色与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她双手扒着窗框,脚蹬排水管,顺着排水管“滋溜溜”滑了下去。 “少夫人!” 原来石头已经下来了,杨靖儿还以为他睡过了头…… “嘘!从这边走!”杨靖儿引领着石头,消失于夜色之中…… 片刻,他们二人便来到了那条久违的大街,深夜中,路灯昏黄,没有行人。 杨靖儿与石头猫着腰,从小路迂回着躲在翔叔店门正对的小巷中。 刚到这儿,杨靖儿瞳孔震动,店门前……竟然站着两个人,准确的说……是有两个人在守门。 她疑惑不解,这两人脸生,自己从未见过,是不是自己人……也根本看不出来。 “芊荨旗袍?”石头捏着嗓子问,“少夫人,这……就是咱们旗袍店进货的地方吗?” 杨靖儿死死地盯着门口,并未回答,石头见状,便也没再多问。 片刻,杨靖儿微杨下巴,示意石头走另一条小道,石头得令,与杨靖儿轻手轻脚离开…… 庆幸的是,翔叔曾告诉过杨靖儿旗袍店后院墙下的杂物,正遮挡着一个入口,连接院内灶台,方便逃离,这下……也算派上用场了…… 二人来到杂物旁,小心谨慎地搬动那些杂物,石头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也只跟着杨靖儿,她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突然,一个小门展现眼前。 “石头,你在这里等我,如果……半个时辰我还没有出来,你……你就去联系智宸!”杨靖儿额头上的汗珠,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银光。 “那怎么行呢?”石头捏着嗓子瞪大了眼睛,“少当家的让我保证您的安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扒了我的皮的!” 杨靖儿扬起下巴,冷漠着脸:“那少当家的有没有说什么也不要问,少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石头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说不上话来,只是瞪着他那圆轱辘的眼睛! 杨靖儿见状,无奈抿嘴柔声道:“我说的是万一出现这种情况,几率很小的,你就在这里等我,啊?” “可是……” 石头话还没说完,伸出的右手也没抓住已经钻进入口的杨靖儿。 他一个人在那儿搓手顿足,实在不知道,里面……等着少夫人的,会是什么…… 第308章 我不信命 翔叔旗袍店的后院,一个已然生锈且布满灰渍的铁锅微微松动,不把它拿起来,谁会知道这下面,竟然没有半点生过火的痕迹,还连接着外面…… 杨靖儿双手轻轻顶起锅,露出一双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 环顾一周,院子里乌漆嘛黑,并没有旁的可疑之人,唯有翔叔的卧室还亮着一盏幽暗的灯。 一位年长的老者的影子在屋中晃荡,看轮廓,应该是翔叔! 杨靖儿神情紧绷,咽了咽口水,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在夜行服的遮掩下,她的身影根本看不清楚…… 她来到门前,极小声地敲了敲门框,里面的人刹那间提高警惕,侧耳倾听,轻声轻语问:“是谁?” 一听这是翔叔的声音,杨靖儿展颜,用气声回答:“是我,翔叔,杨靖儿!” 门立即打开,她的脸还在欣喜,却被翔叔一把揪了进去,又马上关上房门。 “靖儿,你……你怎么来啦?”翔叔的脸上没有几分看到战友的喜悦,倒有些埋怨的语气。 杨靖儿缓缓收敛起表情,严肃到:“翔叔,你寄来黑色绒布旗袍是什么意思?还有……门外的那两个人,又是谁?” 翔叔猛的抬头:“门外的人,你看到了?” “嗯!”杨靖儿点头。 “那他们看到你了吗?”翔叔抓着她的胳膊,担忧地问。 杨靖儿连连摇头:“那倒没有,我从右侧巷子里绕过来的。” “好,那就好……”翔叔的突然垂目,仿佛送了口气一样…… 杨靖儿扶着他一起坐在桌前,柔声细语道:“翔叔,你曾经说过,黑色绒布旗袍所代表的含义,你给我们邮寄那个……难道,您真的暴露了吗?” 翔叔一脸黯然,些许无奈又些许忸怩,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又好像无能为力…… 杨靖儿见此情景,仿佛猜出了大概,轻声试探:“翔叔,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向她:“靖儿,对不起,曾经是我教你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如今却……” 杨靖儿紧锁眉头,依旧想不通,有点激动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翔叔向前缓缓走了几步,苍老的脸上比以前更多了几条沟壑,耷拉的眼皮也没了一丝力气: “我有一个女儿,十七岁,正当年,我那老婆子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个孩子,就撒手人寰了……如今女儿被日本人抓了去,我……也是没了主意……” “所以……我,已经暴露了吗?”杨靖儿瞪圆了眼睛,压低了声音。 “没没……”翔叔摆手,“我并没有承认认识鹏雁,在他们拿女儿要挟的时候,我说出了鹏雁在做服装生意……” 此刻的翔叔,几乎不敢与杨靖儿四目相对。 杨靖儿垂目沉思,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和翔叔都是开得同一家名字的旗袍店,才惹得柴伯庸他们怀疑么? “对不起,靖儿……我……我实在是万不得已,如今我也被软禁了起来,女儿也不知被藏在哪里,只……只能通过给各地发货,用黑旗袍让你加以防备了……你怎么就来这里了呢?多危险啊,他们就是在等你来呀!”翔叔说话的语气些许激动,眼眶里的泪花在昏暗的灯光里闪着光泽。 杨靖儿呼了口气,眼神变得柔软,走到他身旁:“翔叔,如今我也无碍,你不必过多自责,这次我过来,就是为了救你的,你和我从灶台那儿离开吧!” “嗬!”翔叔突然冷笑一声,“要走,我还会等到现在吗?” “是因为……您的女儿吧……” 杨靖儿轻声试探,翔叔垂首默认,此刻的他,不过是个忧心如焚的父亲…… 杨靖儿咬牙,沉默良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翔叔,你放心,你女儿的事,交给我!” “那可不行,”翔叔惊慌地站了起来,“我做了对不起组织的事,更不配与你做战友,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千万别为了我再入危险,至于倩倩,就看她的命数吧……” “事在人为,翔叔,我不信命,”杨靖儿的目光闪着坚毅的光芒,“你放心,每晚十点,东南方向如果有我发的信号弹,就证明倩倩,我救出来了,你也可放心地离开!” “可……可是……”翔叔难为情的样子使他苍老的脸更显枯瘦。 “没什么可是,”杨靖儿打断他,“翔叔,是你给了机会成为鹏雁,予我有恩,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翔叔看着杨靖儿正容亢色的脸颊,露出欣慰的笑脸,比起曾经,现在的杨靖儿多了几分稳重,但不变的……还是那颗赤诚丹心。 “谢谢,”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藏入那凹凸不平的皱纹,“靖儿,小心为上!” “嗯!”杨靖儿用力点头,嗓子里发出的这一个字铿锵有力。 二人点头示意后,杨靖儿轻手轻脚,猫着腰,从翔叔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后院墙外,石头来回踱步,双手搓在一起,嘴里看看时间,嘴里不停地捏着嗓子念叨着:“诶呀!完了完了完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少夫人怎么还不出来,真是要命了要命了……要是……要是少夫人真少根头发,我……还不得被五马分尸啊……完了完了……” 就在他紧张到胡言乱语之时,墙角传来熙熙祟祟的声音,石头听见,猛地凑过去,细声细语,却控制不住音调:“少夫人,少夫人?是你吗?” 杨靖儿躬着身子,从墙下“滋溜”敏捷地钻了出来,不禁拍了一把石头的胳膊:“小点儿声,不怕把那两个人引来啊?” 石头忙一手捂着嘴,将声音压得极低:“少夫人您没事吧?怎么这么久,我都担心死了……” “先别说了,把这些东西再放回原处,别让人看出来!”杨靖儿搬动杂物,堵上了出来的口子。 石头见状,便没再多嘴,跟着少夫人,小心翼翼地将杂物摆放成原来的样子。 二人擦擦额头的汗珠,转身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309章 雁侠 石头在杨靖儿的安排下,负责跟踪翔叔店门前的两个看守,而她则继续与各大商贾谈生意混淆视听。 在上海,一连几天,出现了一个面戴黑色口罩,身材高瘦的男子…… 如今举世混浊,当地的黑暗势力层出不穷,有的……甚至恶贯满盈,百姓对其深恶痛绝。 该口罩男子这几日在暗中消除这些势力,所得钱财,通通在夜里送予穷苦人家,只留一根大雁羽毛,便无影无踪。 一时间,百姓奉之为救世主,还给他起了个“雁侠”的绰号…… 而这些,对于安桐来说,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桐桐,桐桐?在想什么呢?” 思睿不知何时进了旗袍店,见她神思恍惚地托着下巴在前台,便凑近问着。 安桐也被突然凑近的思睿下了一跳,平静几秒,躲闪着他的眼睛:“啊?没……没什么……” 思睿眉头一皱,看出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定有心事,严肃起神情:“桐桐,你到底怎么了?还不能和我说一说吗?” 安桐看了看他,合上手边的账册:“思睿,你有没有听说最近的那个‘雁侠’啊?” 思睿没多想,点头应和:“当然听说了,现在大街小巷,估计……也没几个人不知道吧?现在能够这样为老百姓办事又不留名的人,可不就是过去的大侠嘛!” 安桐抿嘴,细眉紧蹙,垂下了脑袋,缓缓转动的瞳孔里满是狐疑。 “怎么?你认识这个人?”思睿见她如此,试探着问。 安桐摇摇头:“不,不认识,只是……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的特征……那么像……鹏雁!” 思睿听到这两个字,脸上的轻松迅速收敛,自己近日和智宸一直在寻找另一个地下城的下落,对于此事也并没有过多关注,安桐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相似之处。 “安桐说得没错,”没等思睿说话,熊智宸恰好走了进来,面容严肃,“更准确一点,是他在模仿靖儿的装扮。” “那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安桐自言自语,惴惴不安…… 熊智宸坐在茶桌前,沉默不语。 “难道,只是为了冒充鹏雁?或者……引出鹏雁?”思睿猜测。 “说不通,”安桐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肘部,边思考边说,“如果他要引出鹏雁,那他大可以做做样子,因为不管是情报局还是日本人,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那些黑暗势力有利益关系,不会这么实打实地帮助百姓,要知道,那镰刀会的会长,可就被他索了命。” 安桐说得有道理,思睿微微点头:“难道,他也是地下组织的一员?” “不会,”沉默良久的熊智宸开了口,“如今真是大肆剿共的节骨眼,如果是战友,他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引火上身……” “嘶……那就怪了……”思睿挤着眉宇,“不会……就是一个见义勇为,为民除害的江湖侠客吧……” 安桐叹了口气:“哎……也许,真的是呢……” 熊智宸的脸颊始终紧绷着,关于这个“雁侠”,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甚至安排了人追逐过那人的脚步,奈何没有任何收货,这让他觉得……更加隐隐不安…… (白公馆) 夜里,张伯准备了饭菜,思楠自从回来以后,很少在家里吃饭,今日难得三人坐在一张餐桌上。 “来来,楠楠,这个红烧肉趁热吃,不然口感就不好了!”张伯边说,边将一块肉放入思楠的碗中。 “是啊,这可是你爱吃的!多吃点!”思睿应和着张伯的话,笑弯了眼。 许是思楠渐渐开始适应家里的氛围,脸上虽没有笑意,却也不再那样冷若冰川了…… 整顿饭,几人吃得还算惬意…… 张伯和丫鬟收拾着碗筷,思睿双手搓着裤缝,欲言又止,时不时瞟着思楠。 正当她起身回房间时,思睿开口叫住了她,思楠缓缓回头:“怎么?有事吗?” “嗯……”思睿有些吞吞吐吐,“没……没什么,就是……听说最近你们特别忙,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累。” 思楠本来冷漠的脸听到这话的一瞬,眸子柔软地垂落,并未看着思睿道:“嗯,我知道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可就在她的脚步快要迈上楼梯时,突然转身:“倒不是多累,只是那个‘雁侠’……让人头疼。” 思睿一听到这两个字,心头“咯噔”一下,刚刚自己难以启齿的话,就是想问问有关“雁侠”的事,却不曾想,思楠先说了出来。 “雁侠?”思睿故意问着。 思楠冷笑一声:“你别说你没听过……这个绰号……” 思睿故意放松着脸,做着回忆的样子:“道听途说是有,不过……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惩奸除恶,劫富济贫……” “嗬,”思楠垂目又笑了一声,“没错,那些无知百姓,确实这么说,传得神乎其神!” 思睿的额头微皱,与他松弛的脸格格不入,缓步来到她身前:“思楠,你的意思,是无知百姓……根本不知道内情是吗?所以……你知道什么?” 思楠缓缓抬起眼皮,与思睿对视,眸子都不会眨一下:“这件事,你这么感兴趣吗?” 思睿被她问得心里些许慌张,倒也没表现出什么,满不在乎道:“我只是好奇,如果你不方便透露,我……也可以不问!早点休息吧,晚安……” 柔情一笑后,便越过思楠,径直上楼去。 “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刚走到楼梯的一半,思楠的话就顿住了他的脚步,思睿回身,满腹疑惑地盯着她:“明天?是什么意思!” 思楠扬起了下巴,歪嘴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我们已经掌握那个人的行踪,明天夜里,他会去唐家戏院,到时……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思睿的脸凝固着,为免思楠怀疑,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徐徐转身,若无其事的上了楼…… 思楠缓缓抬头,邪魅的笑容缓缓收拢,看着思睿的房门,竟露出了一丝表情,不知是担心,还是不安…… 第310章 袖手旁观 夜里,思睿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思楠的话在回荡,根本无法入眠…… 那位“雁侠”虽然与他无关,也算是侠肝义胆,若他真的落入情报局手中,那太不值当了。 可思楠从不和他谈论她的事,为何今天……却告诉了他这么重要的行动呢? 思睿如何也想不通,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便约上熊智宸,去找安桐。 上午店里没几个人,安桐也百无聊赖的抠动桌上的算盘,发出“嗒嗒……”的声音,瞳孔无光,正神游着。 思睿与熊智宸俩大个子一进来,挡住了洒进店里温和的晨光,安桐猛的回过神:“咦?怎……怎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呀?” 熊智宸走在后顺势关上店门,安桐先是一脸懵圈,见他这么做,猜到定是有事发生,忙从前台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三人坐在茶桌前,熊智宸看了看安桐,又望向思睿:“我也不知道,思睿,你一早叫我,到底是怎么了?” 思睿严肃着脸,沉下嗓子:“关于那个雁侠,我有了线索。” 安桐的眉间微微抽搐,双肘扶桌凑近一点问道:“线索?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不,不知道,”思睿摇了摇头,呼了了口气,开始回忆,“昨天晚饭后,我本让思楠最近注意身体,她却突然提起了雁侠,还说今天晚上那个人会去唐家戏院,而且……情报局已经设网,似乎……势在必得!” 安桐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撤回,缓缓靠上椅背,默不作声。 “你的意思,是思楠主动告诉你的?”熊智宸满脸的不可置信。 思睿点头:“嗯,我也怀疑,她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把大家聚在一起,也想讨论讨论,这个雁侠……我们……要不要救?” 此话一出,安桐瞬时撩起眼皮,看向他,欲言又止。 熊智宸一手托着椅子把手,沉思片刻,低声道:“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怎么说?”思睿转头问。 “嘶……”熊智宸吸了口气,“雁侠,在外传言武功可是了得,独来独往,能单枪匹马杀了镰刀会的会长还全身而退,这样的人……行踪怎么就泄露了呢?” “会不会,是他也有组织,被出卖了?”安桐接着他的话。 “那就更奇怪了,如果他的组织有人出卖他,这事就得极其保密,为何……思楠会这样随随便便的说了出来?”熊智宸反问着。 “你的意思……是思楠故意透露给我的?”思睿插着话。 熊智宸抿嘴,哑口无言…… 思睿一脸不可置信的呢喃自语:“难道,思楠怀疑上了我,所以……在套我的话?不可能吧……” “总之,这件事不对劲儿,我们还是不要参与了,如果思楠只是唠家常,那以雁侠的本事不会轻易被抓住,如果……这本就是个陷进,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吧!”熊智宸笃定道。 思睿和安桐也应和着微微点了点头…… 熊智宸与思睿走后,安桐并无多想,敞开店门,开始迎来送往。 快到中午之时,一对女学生挎着手走近店中,二人有说有笑,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安桐正给李太太挑选旗袍,打了声招呼,便让她们自由挑选…… “我跟你说啊,比起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家少爷,雁侠才是为民除害的英雄呢!”其中一名女学生的得意扬在脸上。 而她们的话吸引了安桐…… “瞧瞧你那痴迷的样子,说得好像人家和你有关系似的!”另一个学生掩嘴偷笑。 “怎么没关系,”那个女学生拍打她的肩膀,“他还帮助过我们家呢!” “真的假的呀?”另一人将信将疑。 此话一出,安桐瞥向她们,僵硬着笑脸送走李夫人后,便来到她们身边…… “两位姑娘,你们……要挑选什么旗袍呀?”她并未直接问,而是笑脸盈盈地过来介绍。 “哦,姐姐,学校要举行一次义演,我们来挑选服装,”女生道,“资金有限,可不可以给我们选两件又好看又便宜的旗袍啊?” 二人眯着眼,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安桐大方走到新货旁,选出两件棉提花面料的旗袍道:“这种面料朴素,花色俏皮,正适合你们俩,看你们是学生,价钱我可以给你们最低!” “真的吗?” 两个女学生蹦到她面前,笑没了眼睛。 “当然,你们去里面试试,合适的话就带走吧!”安桐还真像个知心大姐姐…… 二人捧着旗袍,轻快着步伐走近里屋。 在她们进去的一瞬间,安桐的笑脸也刹那间收敛,看看门前没了顾客,便蹑手蹑脚来到里屋门前,凑上了耳朵。 “诶?你刚刚说雁侠帮助过你们家,是真的吗?” 她们果然讨论了起来…… “当然,你也知道,我弟弟的病,爸妈都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我要不是能得上学校资助,早就辍学了!” “所以,雁侠就去你们家了?” 她压低了嗓子:“嗯,昨天晚上,他出现在我家窗前,放下一袋子钱就走了,不过……我爹刚好打工回来,看见了个影子!” “真的吗?他长什么样啊?” “大晚上的,怎么能看清,再说人家戴着口罩呢!不过……听我爹说,他身子挺单薄的,一点儿也不像男人的骨架子,竟然能有那么好的身手……哎,真是好人啊……” “也是……” 听到这里,安桐的身子缓缓后移,眉头也紧紧挤在了一起,身子单薄,不像男人,这句话刺痛着她的耳朵。 他的一切,与鹏雁如出一辙……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组织还安排了其他同志? 当初翔叔安排她在杨靖儿身边,不仅是为了保护她得安全,还有一个任务…… 那就是万一暴露,要牺牲自己,保住杨靖儿,换句话说,安桐……便是鹏雁的影子…… 如今又出来这样一个人,看样子……也是一个为民除害的好人,做事也令人钦佩。 今天晚上明知有陷井……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第311章 我俩一起去 (米莱饭店) “少夫人,有情况!” 傍晚,一轮红日躲进铅色的云层,还未落山,天色就暗了下来。 杨靖儿双肘扶窗,正看着天幕发呆,突然进来的石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眸,示意石头关紧了房门口,慢条斯理问道:“找到绑架的地点了?” 石头走近,低声说:“疑似!” “在哪儿?”杨靖儿端起一杯茶,嘬了一口。 “旗袍店门前的守卫每天早晚八点会换班,我跟着那俩人到了一家小客栈,本来……也没什么,可今天下午,其中一人突然离开,并不是去旗袍店!”石头回忆着。 “没有回旗袍店?”杨靖儿眉头一皱,“那他去了哪儿?” “郊外,一个仓库,从外面看,应该……是一家废旧很久的了……那荒郊野岭的,没有半点儿人气,门口也有人把手,他们见面……说得是日语!”石头凑近,嗓音压得更低了。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杨靖儿并不惊讶,因为……能把翔叔的闺女藏起来这么久不被人发现,那就一定在那些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有没有发现人质?”杨靖儿看着石头问。 石头无奈摇了摇头:“少夫人,又不是不知道,仓库的构造,房顶高不说,那通风的小窗都在最上方,门又被把手着,里面有没有人质,又有多少人,实在无从知晓啊!” 杨靖儿锁着眉,陷入沉默…… “不过……”石头试探道,“夜里漆黑,可以方便探查,不如……今晚我去瞧瞧?” “不,”杨靖儿突然抬起了头,又望向石头的眼睛,“我俩一起去,如果……里面真的有人质,我们就得把她救出来!” “啊?”石头先瞪圆了眼,又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万一里面的敌人,人数较多,那可就危险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打不了和他们拼了,您可不行!” “就这么定了!”杨靖儿根本没听进他的话,“晚上九点从窗口出发,现在……我们下楼吃晚餐,还有人等着我俩呢!” “嗯?谁?”石头一脸茫然…… 杨靖儿起身,整理整理裙子,走到门前,回眸看向石头:“那些……尾巴……” 说罢,便打开房门,石头刚想叫住她,却如鲠在喉,这些年,杨靖儿的秉性他们已了然于胸,她决定的事情,恐怕就连少当家的……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吧! 想到这里,石头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气,乖乖地跟在少夫人身后…… 米莱饭店的主厅里,确实有几张熟悉的脸,不知是这里的常客,还是别有所图之人,杨靖儿看不透,她能做的……只有装得若无其事,静待……夜幕降临…… 闪烁繁星的夜晚越来越静谧,大堂的钟声不多不少,敲了整整九下。 杨靖儿换上一身玄衣,越出窗户,许是走过一遍的缘故,这一次……格外流畅…… 石头与她前后脚,落在地面,路面两侧漆黑一片,二人对视点头后,便快速前往那郊外的旧仓库。 如石头所说,这个仓库,还真是破旧…… 杨靖儿和他躲在几株干枯的灌木树杈后,透过树缝,观察着那守卫的动静。 昏暗的灯光,根本照不到他们所藏匿的树丛,而等下那两个哈欠连天的守卫,更是前仰后合地昏昏欲睡…… “石头,”杨靖儿捏着嗓子,“我记得智宸曾经跟我说过,仓库都会有一个排水口,来应对发生的紧急情况,是不是呀?” “这倒是,我们熊家每个仓库侧后方都会设置一个,不过……排水口可不大,想您这样的身材还可以,我是无论如何也钻不进去的呀!”石头小声说。 杨靖儿若有所思:“石头,你掩护我,我去仓库侧后方瞧一瞧,看看有没有排水口!” 说着,她正要起身,被石头一把抓住了胳膊:“如果有排水口,少夫人要进去吗?万一……” 杨靖儿抿嘴,看着石头些许慌张的眼神,弯起了眉眼:“我可是你们少夫人,这么不相信我吗?放心吧……” “啧!” 石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杨靖儿便已经猫着腰走向一边,无奈之下,他只能往她的反方向去…… 看时机正好,他捡起一块石子儿,超两名守卫的左侧用力一扔。 “啪嗒!”这声音果然吸引了那二人的目光,他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随之提高警惕,举起背上的步枪,小心翼翼地离开仓库,向左侧出声的地方挪去…… 与此同时,杨靖儿身轻如燕,从他们身后,一个前滚翻,来到仓库右侧,她没有一刻停留,溜向后方。 石头探着脖子,见少夫人成功了,便再次躲进了草丛,嘴里轻声嘀咕:“啧……哎……这个少夫人,可千万别冲动啊,不然……不然……我可怎么向少当家的交代啊……” 杨靖儿躬背前行,没走几步,便看到前方隐隐约约从仓库里透出的微弱的灯光,是排水口! 她立刻加快了步伐,脸上也难掩喜悦。 杨靖儿单膝跪立在排水口前,上面用于遮挡的铁网已是锈迹斑斑,四周的螺丝钉也不知去向。 她舔了舔嘴唇,十指抠进铁网洞里,轻微用力,试着松动铁网…… “咔!”没想到这一试,便发出一声,铁网掉落,虽然不大,却也吸引了守卫的耳朵。 石头见状,迅速捡起两块儿石子儿,扔章反方向,自己也立刻钻进更深的灌木。 好在他反应快,把即将拐入右侧的守卫的脚步拉了回来…… 杨靖儿鼓着腮帮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扔掉排水口的铁网,即刻钻了进去。 石头说得一点儿没错,以她精瘦的身材还能将就地进去,若是一名成年男子,想从这里钻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刚刚探入身子,就闻着了一股刺鼻的烧酒味道,禁不住皱了皱眉。 仓库的后方,摆放着高高的货箱,其上也覆盖了厚厚的尘土,许是曾经的主人留下的货吧。 杨靖儿来不及抖点身上的灰,便起身,谨慎地迈开腿,穿梭进入仓库中央…… 第312章 遇曹飞 披着灰尘的灯泡,让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光显得更加昏暗,偶尔传来的酣声若隐若现…… 杨靖儿猫着腰,迈开的脚步极轻,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仓库中央的货物后,杨靖儿缓缓探出半个脑袋,屏息凝视…… 一张破旧不堪的木桌上,七零八乱地躺着几个空酒瓶,还有些吃剩的花生米碎屑,桌子上掸着几只脚,再一瞧…… 那木桌一旁的椅子上,瘫睡了三个人,那酣声,便是他们发出来的,看样子是酒足饭饱了。 杨靖儿控制鼻息,目光越过他们,环顾四周,突然……她发现仓库门口右侧的椅子上,有一个女孩被五花大绑在上面,头,低垂着,看样子……已经没有任何气力挣扎。 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翔叔的女儿——倩倩! 杨靖儿探出整个脑袋,观察那三人确实在熟睡当中,定了定神,拿出兜里的黑色口罩遮面,轻手轻脚从他们身前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呼出…… 其中一人突然抬起手,惊得杨靖儿立刻蹲下身子,想着木桌还能遮挡一时。 透过桌下的空隙,她看到原来那人不过是挠挠耳腮,扭动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鼻息如雷…… 杨靖儿长长且缓慢地松了一口气,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层层的小汗珠。 她徐徐起身,继续向那女孩走去…… 女孩的脸看上去憔悴不堪,唇边也泛起一层层干皮,凌乱的头发几乎要遮挡住她的脸了…… 杨靖儿看着,心头一阵酸疼,这如果让翔叔瞧着,估计更加心疼吧。 杨靖儿轻轻推动她的肩膀,女孩仿佛特别敏感,身体下意识抽动,在她叫出声的一瞬,杨靖儿堵住了她的嘴巴,做出“嘘”的动作: “倩倩,你叫倩倩是吧?我是来救你的!你别出声!” 杨靖儿用气声,小声安抚,倩倩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救我?你认识我吗?” 杨靖儿一边极速解开她身上的绳子,一边回答:“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父亲!” 一听此话,倩倩瞪圆了眼睛,也渐渐对眼前这个口罩遮面,目光冷艳的女子放下了防备…… 杨靖儿抓着她的手腕,示意她跟上自己,缓步前行,倩倩也学着她的样子,猫着腰,一步……一步……屏住呼吸,从那几个酣睡的男人面前挪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们的行动还算顺利,很快便来到了排水口,比起杨靖儿,倩倩的身材还算娇小…… “快,从这里出去!”杨靖儿低声道。 倩倩点头蹲了下来,谁知,就在此刻,那三人中的一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仅自己醒了,还惊醒了身旁的两人! “糟了!人呢!”其中一人看似是头儿的人大声喝到! 杨靖儿一听,立刻推搡着倩倩:“快!快出去……” 慌乱之下,倩倩的脚不知蹬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刺啦……”,立刻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杨靖儿见状,冲着排水口已经出去的倩倩说:“快离开,外面有个叫石头的男子会接应你,快走!” “那你呢?”倩倩双目闪着晶莹,带着哭腔道。 “啧!你就别管我了!”说着便随手拿来一个小货箱,挡住了排水口,希望这样,能给他们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杨靖儿整理口罩,立刻蹿入货箱间隙,并敲打发出声音,吸引着他们远离那排水口。 很快,便没有路了,杨靖儿纵身一跃,一脚踏上一层货箱,双臂支撑,趴在了最高层货箱的顶端,纹丝不动…… 而追赶的人,似乎也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她在藏在了什么地方? 杨靖儿的汗滴,已经沿着双颊两侧,缓缓滑至下巴,滴落……但她始终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连呼吸都控制得极其平缓。 仓库外,石头还在枯木从中焦急万分,眼神死死盯着右后侧的排水口,眨也不眨一下。 透过夜里幽暗微弱的光,似乎有一个黑影从仓库右侧蹿过,是少夫人么?石头没有多想,躬身向那边踱去! 倩倩惊恐着双眸,脸颊的泪还没干,一钻进树丛,便瞪圆了眼睛四下寻找刚刚“恩人”告诉她的石头。 许是太过紧张,倩倩有些慌不择路…… 突然,一头栽进了一人的胸膛,她下意识地双手捂着嘴巴,差点叫了出来。 她抬眸定睛一瞧,眼前……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梳着利落的短发,些许黝黑的脸颊,薄薄的单眼皮下,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正瞪得圆滚滚看着她…… “你……你叫石头吗?”倩倩鼓起勇气问道。 男孩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捏细了嗓子说:“嘘!我不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干嘛跑到这里,很危险的!” 倩倩跟着压低了嗓音,带着抽泣声:“可……可……我,我是被抓来这里的,有人救了我,可她却被困在那个仓库了,你……你能不能去救救她啊……” “你是被抓来的?”男孩好似恍然大悟,“你是翔叔的女儿?倩倩!”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叫的上她的名字,但倩倩也一个劲儿地点头…… “谁救的你?”男孩问。 “不……不知道,她遮着脸,我不认识!” 男孩正要说什么,听到身后的树丛中有熙熙祟祟的声音,立刻扶着倩倩的肩,二人蹲了下来,观察着…… 石头走得小心翼翼,嘴里还嘟囔着:“人呢?不是刚刚出来了么……” 就在石头快走近他们时,男孩一个回转,手臂便勾住他的脖颈,速度之快、之准,让身手还不错的石头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说!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儿?”男孩压着嗓子。 石头不明就里,双手抓住他的手臂,肃穆的脸上正想着该如何挣脱,恰巧看见了躲在枯木中的倩倩…… “你……是从仓库出来的?去救你的人呢?出来了吗?”石头焦急地问。 一听这话,男孩缓缓松手,二人四目相对…… “你……你不是……你不是熊大哥的手下吗?”男孩瞠圆了眼,指着石头。 石头眯着眼:“曹……飞?曹操的曹……张飞的飞?” 第313章 我就是你等的人 “没错啊,就是我,曹飞!曹操的曹,张飞的飞!奥……我想起来了,你是石头,石头哥!”男孩些许激动,声调微微提了点儿。 石头忙将他按着蹲下,沉着嗓子:“你这小子,几年不见,都这么高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曹飞刚要说什么,又猛的咽了回去,转眸看向倩倩,“我是来救她的!” 石头陡然想起杨靖儿,忙冲着倩倩道:“丫头,救你的人呢?怎么不和你在一起!” 一听石头这么问,倩倩难过着低下了头:“她……她还没有出来,我也……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什么?”石头焦急万分,“我就说少夫人别冲动,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曹飞一听,舒展的眉间霎时挤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问道:“少夫人?你……是说靖儿姐在仓库里头吗?” 石头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曹飞扭头望向远处的仓库,正容亢色的样子早已褪去了年幼是的稚气,倒像是一个能征敢战的男子汉。 片刻思索后,曹飞走向倩倩,垂目问道:“你从哪里出来的?” “排水口!” 没等倩倩回答,石头便已经等不及了。 倩倩点点头:“可是,我出来以后,她就把那口子堵住了,你们……你们进不去的!” “啧……哎……”石头搓手顿足,些许乱了方向! 曹飞看上去难得平静,月光下那如水清澈的眸子越来越坚毅:“既然如此!我们只能从外面攻了!” 石头听了这话,上下打量着他,大概已经明白,眼前的曹飞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孩儿了,甚至……他此行的目的,也不简单! 但情况紧急,石头并未多说,只是问道:“怎么攻?” “据我了解,仓库门外只有两个守卫,这里……不过是关押倩倩的地方,所以一般情况,不会有过多的人来!”曹飞分析着。 “倩倩,仓库里有几人?” “三人。” “这样的话,总共有五人,如果我们搞定了门外的两个,里面的人拿少夫人做人质,咱们还是没把握!”石头道。 “我们……先去瞧瞧,倩倩,你就躲在这里,我们一会儿来接你!”曹飞的语气带着几许温柔。 倩倩也乖乖地蹲了下去,不再抽泣…… 说来,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冲一冲了…… (仓库里) “出来吧!你逃不掉了!” 三人的老大,一手拍着肚腩,一边得意的叫嚣着…… 杨靖儿趴在货箱上,紧绷面容,岿然不动。 三人缓缓在废旧货箱间缓缓移动穿梭, 有的顺脚还提开货箱寻找,许是年久了,这些货箱踢几脚便散架了。 酒精的缘故,他们的步履有些蹒跚,也没想着抬头去瞧瞧…… 突然,杨靖儿身处的最下端货箱被其中一男子用力一踢,整体堆积的货箱自上而下散落开来,她立即转动身体,一脚蹬着另一侧货箱,稳稳地落在地上…… “哗啦——”,成堆货箱散落摔烂,一时间,尘土大起,三人忙捂住了嘴,隐隐约约,看见尘雾后,一个瘦高的身影,立刻警惕。 待尘雾缓缓散去,杨靖儿与三人由货箱残架隔开,一个在左,他们在右,就这么……相视而立! 门外守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也匆匆打开了仓库门…… 那老大一见着戴着口罩的杨靖儿,惊讶着看看四周,高声喝道:“你不是那丫头?快说!人呢?否则……我们就把你打成筛子!” 说着,几人纷纷掏出手枪,对准了杨靖儿…… 杨靖儿身体定在原地,瞳孔由左向右将眼前这五个人看了个遍,虽说他们也称不上彪形大汉,却也个个儿正值壮年,硬来……她无论如何也会吃亏! “呵呵呵……” 她突然柔声笑了出来,边指着他们,边摇头…… 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难道……你就不怕我开枪,打死你吗?”那老大怒目圆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别别别,”杨靖儿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样子,“怕……怕……我当然怕死……” “那你还敢笑?” “我呀……”杨靖儿的嗓子渐渐阴沉,“是笑你们有眼无珠!比起那个小丫头片子,我可比她有用多了……” “别给我在那故弄玄虚,小心我崩了你!快说!那个丫头呢!”老大的声音响彻仓库,甚至在四周墙壁的包围下,更加洪亮, “嗬,”杨靖儿故作无奈冷笑,“你们……是日本人吧?” 此话一出,面前的五人即刻相互对视,提高警惕,枪不敢落! 杨靖儿见他们这副样子,清了清嗓子:“如果我猜错,你们的任务可不单单是看着那个丫头吧?你们的头儿……还用她,来引出一个人,对吧?” 几人齐刷刷望向他们的老大,因为这些小喽啰,估计也是听那人的吩咐办事。 那个老大死死盯着杨靖儿,低沉的嗓子说出阴森的几个字:“你到底……想说什么?” 黑色口罩遮住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却挡不住缓缓抬起的那双冷艳的眸子,冰冷得仿佛能穿透骨血…… “我想说……我,就是你在等的人……” 老大听到这儿,手中的枪微微颤动,抽搐的双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的双手还在高举,刚刚冰冷的突然弯了起来:“你说说……我是不是比那丫头……有用多了?” “呵呵呵……哈哈哈……”那老大突然仰天长笑,“你以为,你这区区一个女人的只言片语,就能骗过我了?笑话!” 杨靖儿依旧冷笑:“不就是我这区区的女人,把你们这群男人看着的丫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没了?” “你闭嘴!”老大有些恼羞成怒,“给我抓起来!” “这就对了嘛!”杨靖儿似乎在故意激怒他…… 果然,那老大怒不可遏,把枪装进腰间,示意手下的枪指着她,便冲杨靖儿大步走来。 而此时,杨靖儿依旧双手举过头顶,眼里似乎划过一丝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那肚腩老大,等待着他走向自己…… 第314章 仓库激战 “一个女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有什么能耐!” 老大哼着粗气,眼看就要来到杨靖儿面前了…… 只见他伸出手,正要取下杨靖儿的黑色口罩,谁知却被她微微后撤的动作躲开了。 与此同时,一手抓着他伸来的那只手,用力一扭,健步迈开,“滋溜”踱至那老大的身后,另一只手直接从他的腰间掏出了那把刚刚指向自己的枪,指怼他的太阳穴,形成一个锁死的人形扣,令他动弹不得,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啊……呀……”老大疼得龇牙咧嘴,却毫无挣脱之力。 “你干什么?快!……放了我们老大?不然我们就开枪了!放下!”手下见状,显然有些慌了,大声喝着杨靖儿。 “嗬,”她冷笑着,“那你试试,我们谁开得快!” 杨靖儿齿间阴冷地说出几个字,并抠动保险,吓得那老大忙说:“别别别,别……别……有话……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你们几个,想害死老子?快把枪,把枪放下!” 手下听到老大的命令,纷纷将手中地枪垂落体测…… “呦,我最喜欢和你这种识时务的人打交道,”杨靖儿在他耳边冷漠地说,“既然你想好好说,我们就谈谈!” “好……好好,谈!你想怎么谈?”老大额头的冷汗已经流出,一个劲儿地顶头应和着。 杨靖儿歪嘴邪笑,环视眼前的四名手下:“让他们让开!” “好,让……让开,快让开!你们听不见吗?”老大扯着嗓子,一副贪生怕死的小人模样,真不知他如何能当的上他们的头儿。 杨靖儿缓缓移向仓库打开的门,边走边说:“这位老大,我呢……还有一事想问问清楚,不知,您……愿不愿意透露啊?” “这……” “嗯?”杨靖儿将他太阳穴的枪口怼得更紧,甚至刻出了个红印子…… “好好,你说你说……” 杨靖儿凑近他的耳畔,压低嗓音:“我想知道,你的头儿……现在在哪儿?” 翔叔暴露后,引起的一系列抓捕、怀疑,都是这个人在作祟,杨靖儿已经决定,要找到这个人,并且……铲除他的势力! 一听此话,这位老大的脸上由刚刚的苦瓜脸渐渐变得阴沉,而杨靖儿锁着他脖子的手在问话时微微松动。 老大抓住这个空隙,仿佛借了牛力,一手掰开杨靖儿的胳膊,令一只手巧夺她手中枪,令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啪——” 一声枪响,杨靖儿胳膊的小臂……鲜血直流。 而刚刚来到在仓库外的石头和曹飞,被这一声格外刺耳的枪声给怔住了,也就几秒钟,二人对视一眼,皆掏出腰间的手枪,迅速向仓库门前移去…… “哈哈哈……”那老大一副忻忻得意的怪样,仰头大笑,“怎么样?你以为……你今天能逃得了吗?我们的头儿……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实话告诉你……就是你们那组织全员出动,也动不了他一根汗毛!” 杨靖儿右手捂着左臂淌出的鲜血,脸颊两侧也疼出了冷汗,浸湿了口罩,她也许没想到,这个刚刚还惊惶万状、贪生怕死的人,原来一直在寻找机会逃脱,是自己小看他了…… “嗬!哈哈哈……”杨靖儿垂目冷笑着,坚定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恐慌,甚至……撩起眼皮的瞳孔里,还有对他们的无限的鄙视。 老大有些恼羞成怒:“臭娘们儿,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既然你说你是我们钓的鱼,那不妨告诉你,我得到的命令,有鱼……杀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说着,他缓缓移动脚步,背对着仓库门,离杨靖儿也就一米处,抬枪……直指她的脑门儿。 杨靖儿虽目光坚毅,眨都不眨一下,可心头却有跳动加速,也许……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吧…… “啪!” 这一声枪响,使这荒郊野外的夜没了平静,杨靖儿下意识闭上双眼,可为何……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呢? 她的眼眶缓缓打开,却看到那老大瞳孔涣散,手中的枪滴落,拱起的肚腩连通身子渐渐瘫软,直到“嗵”得一声,趴倒在地……死了…… 杨靖儿定在原地,不明就里地瞪大眼睛,就在此刻,石头、曹飞一左一右从仓库门前几个前滚翻溜了进来,曹飞顺势抓住杨靖儿的胳膊躲闪,待那些个手下反应过来开枪,他们已经躲在遮挡物后了! 任他们“噼里啪啦”乱打一通,也没什么作用了…… 情况紧急,杨靖儿几乎感觉不到胳膊的疼痛,本以为是石头回来救自己了,回眸一瞧,看见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靖儿姐,你没事儿吧,伤口要不要紧?” “曹飞?你是曹飞……”杨靖儿紧锁眉头,答非所问。 “是,我是曹飞,靖儿姐。” 杨靖儿难掩脸上的惊与喜,曾经那个抱负不凡的孩子一直牵动着自己的心,如今看他长得比自己都高,还一身正气,当真是有些激动。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曹飞探着脑袋观察敌情:“说来话长,靖儿姐,我们出去再说。” 杨靖儿点头,拿起刚刚逃跑时顺下的老大跌落的手枪,深呼吸,与曹飞一起,屏息凝神,寻找时机! 对面的石头比划着双手,这是熊家人才懂得手语,杨靖儿待了这么久,自然也能看懂…… 石头的意思,是他溜到后面吸引火力,他们从前面打个措手不及。 杨靖儿点头,用手语告诉他要小心…… 石头穿梭进货箱间的小道,杨靖儿与曹飞静静等待。 也就一两分钟,“啪,啪啪……” 枪声响起,石头刚开枪便打中了其中一人,那几个手下没了老大,仿佛无头苍蝇,吓得无处可逃! 曹飞与杨靖儿对视点头后,又从正面开枪,没几分钟,那几人接连倒下,整个夜……也恢复了它的平静…… 石头忙大步跑到杨靖儿面前,看着她手上的鲜血:“受伤了?少夫人您受伤了?” 杨靖儿这才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为不让他们担心,挤出一抹微笑:“我没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嗯,三人转身,跑入树从…… 第315章 助雁侠 “少夫人,我们赶紧去医院吧,你的胳膊一直在流血呢!” 一行人接上倩倩,石头望着杨靖儿从指缝中一处的鲜血,担心地说。 “是啊靖儿姐,你那小臂不及时止血,感染就麻烦了!”曹飞也满脸的不安。 “不可以去医院,还好子弹不在里面,我会饭店房间里就能处理!”杨靖儿忍着痛说道,嘴唇已没了颜色,显得些许憔悴。 “可……”石头还是觉得不妥…… 杨靖儿没等他说完便问道!:“现在几点了?” 石头一脸茫然地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十点。” 杨靖儿微微松了口气:“好……好……还来得及!曹飞,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了!” “靖儿姐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曹飞站得笔直。 “我和石头现在出行不方便,米莱饭店那边还有人跟踪,现在把倩倩救了出来,翔叔就能逃出来了,我曾和他约定如果倩倩安全,就在东南方向放信号弹,他就会从密道离开!”杨靖儿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信号弹?”曹飞问。 “嗯,没错,”杨靖儿点头,“还有,倩倩……需要你来保护安置,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再想办法见面!” “好,靖儿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接上翔叔。”曹飞义正辞严,令杨靖儿不禁深感自豪。 她欣慰一笑:“曹飞,你长大了……” 曹飞一听,脸“刷”得一下红了,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 “如此,我们就此分开吧!少夫人,不去医院,也得赶紧回去止血消炎,我怕你失血过多啊!”石头道。 几人点头示意后,便在树丛中散去,各行其是…… (唐家戏院) 夜深秋凉,劳苦百姓皆闭门不出,熄灯休息,大街上也没了什么行人…… 而唐家戏院,却门庭若市,买香烟、卖小食的人不遗余力地吆喝着,来来往往的戏迷你进我出,这让不常来看戏的安桐倒有些出乎意料。 没错,她还说拗不过自己,前来……寻找那位“雁侠”,想着……能帮上一二…… 安桐环顾四周,偶尔梦见一两个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男子,想必……就是思楠派的盯梢的人吧…… 为不让思楠察觉到她,安桐也做了乔妆打扮,此次,她虽女扮男装,却打扮得精致,除了垫高的脚底,一件质量上乘的灰色呢外套显得贵气十足,亮黑的短假发整洁干净,一撮小胡子贴在她的嘴唇与鼻子中间,并不违和。 恐怕,此时思睿现在她面前,也得瞧上好一会儿,才能发现她安桐的身份吧…… 一曲名段《打龙袍》刚刚结束,幕布拉下,休息片刻。 整个看场里,开始发出熙熙祟祟的讨论声,大多在感叹刚刚那些个伶人的好身段。 安桐随意吃着桌上的小食,撩起眼皮环顾四周,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二楼正中央的卡座上,因为……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雁侠会出现…… 卡座里的人,可是近期留洋归来的李家公子,看看他那四仰八叉的坐姿,就知道他常常目中无人,欺善凌弱,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李霸王”,谁见了,都得绕着道走。 这个雁侠,十有八九便是冲着杨霸王来得…… 安桐沉思,眼珠子转了又转,瞥了眼刚刚走开的思楠的眼线,端着一碟瓜子,便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可这脚还没迈上去,却被小二一手拦了下来:“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二楼卡座是需要另外收钱的!” 安桐冷笑,挑了挑眉看向他,从兜里掏出钱,想上一抛,恰好被那小二接住:“另外收钱我自然知道的,怎么样?够不够啊?” “够够!够了,您请您请……”小二见着钱,脸色大变,谄媚的笑容挂在脸上,那褶子都能挤死几只蚊子了! 他弓背哈腰,引领着安桐,坐在李霸王左侧的卡座,安桐扭头看了看他,他似乎有所察觉,也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不过也就几秒,又一脸不屑地看向戏台…… 安桐不禁垂目冷笑,暗自嘀咕:“果然不是个善茬儿……” 此刻,戏台大幕拉开,有一场好戏开始了…… 安桐却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这国粹,不停转动的瞳孔在极力寻找雁侠的身影。 好戏开场了五分钟,戏院的门前,便出现了一人,黑色风衣,礼帽衬着低下来的头,根本看不清脸,身材瘦高,似乎早已知道那李霸王在二楼,没有停留,扔给小二钱后,便独自一人径直走了上来…… 直觉告诉安桐,他……就是传说中的雁侠。 而大厅里思楠的手下,似乎……也跟着多了起来…… 此刻,他绝对不能行动,安桐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起了身,另一只手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还不忘低头遮面,毕竟在这里,她的脸也容不得张扬,走到楼梯口处,恰好迎上了那位刚刚上来嗯雁侠…… 她向前一挪,茶水洒在雁侠身上,忙躬着身道歉:“诶呀呀呀……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 安桐始终没有抬头,只知道他已经戴上了口罩,而雁侠也看不清楚她是谁。 安桐给他擦拭茶渍的间隙,将纸条递予他手中,低声道:“有埋伏,快离开!” 虽然声音极小,雁侠却听得清清楚楚,沉着嗓子问:“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现在这里都是抓你的人!”安桐低头还在一个劲儿地给他擦,又提高了嗓子,“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打扰了您的好兴致,要不……我带您去换身衣服?” 此时小二也匆匆忙忙地走来,见客人还没听上戏就弄得一身狼狈,忙道歉:“这位公子,戏院有换洗衣服,您要是不嫌弃,我带您去换吧!” “是是是,”安桐应和着,“左右是我的错,小二,你忙你的,我带这位公子去换!” “那就劳烦您了,一楼右侧尽头就是!”小二道。 “好嘞!”安桐依旧躬着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二呢。 雁侠显得不明就里,跟在安桐身后,可那眼神,分明藏着一股阴冷地杀气…… 第316章 落陷进 安桐与雁侠一前一后,进入房间,她径直走向窗户,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后,还没来得及回头,道:“窗户可以走,这边没有埋伏!你先……” “咔……”门干脆利落关上的声音打断了安桐的话,她没有回头,只是觉得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你为什么救我?” 雁侠的声音似曾相识又如冰刀办寒冷,而他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的脚步声,让安桐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 她始终没有回头,而是冲着窗户低声道:“因为……我佩服你……” “佩服?”不知何时,那位雁侠已经离自己不到十公分,在耳边的声音虽隔着口罩,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其中阴冷的气息。 她知道,自己中计了! 安桐一手扶着窗框,怀着一丝侥幸,想纵身一跃逃离,果然……只能是徒劳,还未动身,后脑勺就已经感到枪口的冰冷。 “怎么?既然想救我?难道……不想看看我是谁吗?”这一句话,没有任何伪装,安桐也听了出来,是……思楠的声音。 原来,思楠从思睿房间拿走的黑色口罩,就早已想到了用这个法子,来引出他们,果然……是奏效了! “嗬,”安桐垂目,似乎做好了一切准备,缓缓转身,撕掉胡子,摘掉假发,弯着嘴角,“比起我,你应该更想看看……我是谁吧?” 即使思楠做足了准备,在看到安桐的脸时,依旧瞪大了双眼,指在安桐脑门儿上的手枪仿佛也有一丝颤抖。 许久,思楠死死盯着她,才一字一顿问出了几个字:“你……你是鹏雁么?” 安桐柔软的笑脸中没有半点畏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与思楠一模一样的黑色口罩,而思楠一见到这个,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果然是你!” “思楠,”安桐看着她,没有一丝恶意,“你以雁侠的身份,做了那么好事儿,心里……也挺痛快吧!” “你闭嘴,”思楠怒目圆睁,“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抓你,嗬!你躲躲藏藏了这么久,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 安桐微笑,看着眼前的思楠:“也许,落在你手里,对我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了……” 她的样子真诚以待,让人怜惜,思楠的瞳孔虽有微微颤动,却隐藏的让人不易发觉。 “我哥……和你……你们……有关系吗?”这大概……是思楠最后的防线了。 安桐却露出一丝灿笑:“思睿如果知道你背后叫他哥哥,他睡着都能笑醒吧!” “你别顾左右言其他!”思楠提高了音调。 安桐收敛起笑容,抬起眼眸摄人心魄:“思楠,你哥和鹏雁有没有关系,在你,不在我……他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商会会长,至于其他……我,你,都不知道!不是吗?” 她的言外之意,思楠明白,比起直接承认或者否认,这样的回答似乎更加妥当,也让思楠更有方向,无论如何……她不会把思睿推入火坑,即便他真的与共党有关,也不会…… “嘭……”房门被冲开,几名黑衣男子闯了进来,个个儿持枪,面无表情。 而在他们的手背,都有一个类似火焰的纹身,思楠蹙眉,因为这些个人的确看着脸生! “啪啪……”门外先是几声拍掌,随即柴伯庸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见着安桐,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 “诶呀,真是日防夜防,竟不知安桐小姐,才是将我们玩儿得团团转的人!”柴伯庸阴阳怪气道。 思楠将这些表情冷漠、目光凶狠的人看了遍,八九不离十,他们就是柴伯庸在外训练的暗士,很有可能……也是日本人! “嗬,”安桐冷笑,“怎么会呢?柴科长如此神机妙算,怎么会算不准我是谁啊?” 柴伯庸歪嘴阴邪一笑,脸颊沉了下来:“安桐小姐可别忘了,过去的日子里,你可没少给我们情报局惹麻烦!” “是吗?”安桐瞠圆了无辜的大眼,故意放慢了语速,“是给你们情报局,还是……给你柴伯庸……惹了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安桐故意瞟了眼思楠,想必她也听得出来,自己其中之意。 柴伯庸咬牙切齿,挤出一丝阴森的微笑:“哈哈哈……来呀,给我带走!” 两个手下一左一右夹着安桐的胳膊,托向门口,在与思楠擦肩而过之时小声道:“别让思睿救我,否则……他也会受到牵连!” 思楠直立在原地,即使这话微微出动了她的心弦,可脸上也依旧没什么表情…… 对于她来说,安桐的生死并不重要,既是鹏雁,柴伯庸定不会饶了她,自己……也懒得去审,去用刑…… 待安桐被拖走后,屋里只剩柴伯庸与思楠,他双手插兜,缓缓来到她面前,试探道:“你真的……不管安桐么?任由我去审?” 思楠抬起眼皮,与他四目相对:“她可是鹏雁,你应该……更加恨她吧!所以你来审,我放心……” 柴伯庸歪头:“好!不过……你哥那边……可不好说呀……” 思楠的瞳孔渐渐冷漠:“那又如何,他能让你放了安桐么?” “自然不能!”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能……又有什么不好说的,一个女人而已……”思楠垂目,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柴伯庸望着思楠,阴冷一笑,仿佛奸计得逞了一样…… 今晚,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清晨,思睿睡了懒觉,正在餐桌前吃着早饭,突然,商会的手下匆匆跑来,连门都没敲,便冲到他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 思睿满头雾水,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风风火火的?” “少爷,安……安桐小姐,被……被柴科长抓走了,听说……昨晚就抓走了!”手下喘着粗气。 “什么?!”思睿猛地弹坐起来,打翻了手边的牛奶杯,微微抽动的眼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顿了几秒,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便径直向门外冲去,刚走了几步,便迎上了同样风尘仆仆而来的熊智宸…… 第317章 你利用我 “思睿,听说了?”熊智宸挡住他的去路道。 可思睿哪还有心思来和他去讨论,一把推开他:“我这就去情报局找思楠!” “等等,我们……” “还等什么?”思睿有些失控,“桐桐被抓,定是发生了什么,入了柴伯庸的手,还有命出来吗?” “思睿,你先冷静一点,思……” 熊智宸虽极力阻拦,却无济于事,话只说了一半儿,思睿便推开了他,跃上车扬长而去。 熊智宸咬着下唇,心中惴惴不安,刚刚踏出白公馆的大门想要去追,却被薛子堵了个正着,他怕熊家人出动太过瞩目,便派薛子走访调查。 “薛子,查得怎么样了?”熊智宸眉头紧锁,“安桐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只见薛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说话,手已经左右摆了起来:“先……先别说这个了,少……少当家的,您还是先去旗袍店瞧瞧吧,情报局的人快把那儿翻个底朝天了!” “什么?”熊智宸调起嗓子,不敢相信! 疾步向旗袍店跑去…… 还没到旗袍店门口,变看到了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伙议论纷纷,个个儿摸不着头脑。 见熊家少当家来了,都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熊智宸嘴角微微抽动,目露凶光,坚定的步子迈了进去,刚进去,便看到柴伯庸双手背后,一副神气十足的痞气。 熊智宸咬着牙,阴沉下脸道:“柴科长,少夫人外出办事,你是当熊家……没人了么?” “呦,少当家呀,”柴伯庸回头见着熊智宸似乎没有半点儿畏惧,凑近他的耳朵,低声细语道,“智宸啊,你还不知道吧?安桐……可是共党。” 这话,令熊智宸的眉宇间抽搐一下,也就一瞬,他扭头冲着柴伯庸心平气和道:“就算她是共党,也不过是我们雇佣的工人,这芊荨旗袍店可是我们熊家的产业,你这样大肆乱搜,可有想过通知我们一声啊?” “情况紧急,实在是还没有来得及,智宸你多多担待啊,放心,有什么损失,我们情报局一定如数奉还!”柴伯庸灿笑着。 “还?”熊智宸的脸如今日阴沉的天没了温度,“你说这坏了的名声,可怎么还?” 二人四目相对,冷漠的眼神仿佛在交流着什么,又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科长!科长找到了!” 柴伯庸的手下提着一双金色高跟鞋,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暗暗较量,而熊智宸在看见这个的时候,心头一紧,这是上回……靖儿为逃脱思楠的追捕,穿回来的,本以为安桐早已销毁,竟不知…… 柴伯庸挑着眉,将那双高跟鞋提高了鞋,似乎故意在熊智宸眼前晃着,又凑近身子压低嗓音道:“啧啧啧,我说少当家,下回雇人,可得看仔细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说罢,他右手一挥:“收队!” 熊智宸咬牙凿齿,看着柴伯庸晃荡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找到了证据,安桐……怕是很难救出来了,如果靖儿知道了这一切,该怎么办…… (情报局) “我找白思楠,你们白调查员,我是她哥哥,我要见她!” 情报局门外,思睿有些失控,嗓音大了些,可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怎么能想进去就进去呢。 “白会长,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有什么事,您等调查员回家后,你们在家商量嘛!” “事关紧急,要是能等到回家,我还跑到干什么?” 守门的士兵阻拦着他,二人推推搡搡,惹得情报局楼里的人皆扒在窗户口瞧热闹! 思楠办公室的窗口正对着大门,昨夜她并未回家休息,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盹儿,便被窗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了。 她揉了揉些许疼痛的太阳穴,将桌边盛着凉白开的水杯端起,一边喝一边走向窗户口…… 就在看清楼下来客时,送在嘴边的水杯顿了顿,瞳孔微微抖动,思睿的来意不用想都能猜到,只是……他也来得太快了…… “我要见思楠,见你们白调查员……” 她的脸沉了下去,甚至没有喝一口水,便将水杯随意扔在窗台,转身出门。 “白会长您……您能不能别为难我们了,这私闯情报局,罪名可不小呢,到时候再受点牢狱之苦,于谁也不好啊……”那守卫苦口婆心。 “我只想见我妹妹,你去通报,便不算闯了吧……”思睿道。 “那如果……我不见呢?”思楠冰冷的声音传入耳畔。 思睿定在原地,回过神后几步跑到她面前,整理极速的呼吸声,努力用平和的语气问道:“思楠……安桐,被……被你们抓了?” 即便努力控制,他的不安与担心,又怎能逃过思楠的双眼…… 只见她落目,整了整袖口,又缓缓抬起下巴,没有看思睿,漠然说出几个字:“她是共匪,自然被抓了!” 思睿强忍着,双手抓握思楠的双肩,眼泛泪光,齿缝间一字一顿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共党,又有什么理由,要至她于死地?” 思楠缓缓转动瞳孔,与思睿相视而立,歪嘴一笑:“这还得感谢你!” 思睿的脸霎时颤动,疑惑不解,紧抓的双手微微松开,结结巴巴问道:“感……感谢我?你……你……你什么意思?” “你这个大忙人,床头的黑色口罩丢了都不知道吧?” 思楠的话仿佛一把把利剑,刺痛着他的心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以雁侠之名,看一看能不能钓一条大鱼,事实证明,还挺有用呢!”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雁侠,之前……也是你故意透露给我,他会出现在唐家戏院?”思睿声音颤抖着。 思楠看着他,没有回答,也算默认了…… “你利用我,去伤害……我爱的人,是么?”一滴泪滚落,划过思睿的脸颊。 思楠看得清楚,她的眼里分明有一抹柔软,却还是把头扭向一边,说着伤人的话:“没错,你可以这么想……” “既然你已经怀疑了,是不是……连我,都可以抓起来了!” 思睿即使悲伤,眼里的坚定却没有丝毫减少…… 听到这话,思楠猛的看向他,也许……她没想到,思睿对安桐感情,竟然深厚到如此地步…… 第318章 山洞 “白会长,请回吧!” 思楠面无表情,良久,才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 “我不会走的,”思睿的话很决绝,“今天见不到桐桐,我是不会走的!” 思楠蹙眉回眸,迎上他坚毅的目光,不觉冷笑:“嗬!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是白家人,你……早就被抓起来了……” “思楠,”思睿笔挺着身躯,显得几分高大,眸子里却含着几分恳求,“安桐于我,很重要,你于我……也很重要,我得救她……” 二人四目相对,交织的不仅仅是兄妹间的相互懂得,更是信仰不同的无奈…… “这次……恐怕白会长,也救不了她了……” 柴伯庸吊着的嗓子,打破二人的默然。 思睿回头,看着他双手插兜,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咬紧了后槽牙。 “喏?”柴伯庸拿起手下搜出来的金色皮鞋,思楠随之瞪大了双眼,由此……可见是铁证如山了。 “白会长,您还不知道吧,这双鞋思楠可最熟悉了,这安桐小姐,可瞒苦了你!”柴伯庸凑近几步。 思睿瞥了眼思楠,沉思着,眼下的情况……硬来实在不妥,反而会让他们更生疑心…… 良久,思睿冷峻的面容渐渐缓和一点,对着柴伯庸道:“柴科长,如你所说,我被她瞒得不轻,却也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见她一面,就当是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 思楠撩起眼皮,目光炯炯,说来,她让柴伯庸带走安桐,不过是想知道他训练暗士的秘密基地,因为……那里,才是她引出鹏雁的目的! “见……也不是不可以……”柴伯庸的拐弯抹角的语气当真让人厌恶至极,“不过……我……我怕您见了会心疼啊……” 思睿缓和的脸一点一点收紧,直至变得沉冷,嘴角微微抽动,腮帮子咬紧牙齿的轮廓清晰可见,低沉着声音:“柴伯庸,你什么意思?” “诶呀……”柴伯庸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国军剿共,白会长不会没有耳闻吧,这既然被抓住了,就想要问出点儿什么情报来,既然要问情报,这皮肉之苦……也是少不了的嘛!” 思睿嘴角抽搐,大步上前,用力擎住他的领口,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柴伯庸,我警告你,安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柴伯庸竟举着双手,歪嘴一笑:“白会长,您可想好了,如果你以会长之名想见见安桐,我倒是可以行个方便,但……如果你为了女人,打闹情报局,可是以同罪论处的,倒是别说这个会长你当不了,就连白家……也会受到牵连,你……可要好好想想!” 思睿喘着粗气,上下浮动的胸口可见他已经怒火中烧了…… 思楠斜眼看着这一切,听柴伯庸这么一说,转过头,缓缓走向他俩,将思睿的手松开,又面向柴伯庸。 “伯庸,安桐和他的关系你也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冲动,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如果想见,就让他们见一面,也算……让他死心!想来,我也有话……要问一问这个安桐。”说着,缓缓扭头,凝视思睿。 柴伯庸随意整理整理领口,挑眉看着他俩,笑了起来:“可以,既然未婚妻都放话了,我怎么能不同意呢?不过……” “不过什么?”思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过我们搞情报的,关押重犯的秘密基地,自然不能让你知道,所以……还得委屈白会长,戴上头套了!”柴伯庸道。 “好!”思睿答得干脆利落,被柴伯庸的手下戴上头套,上了车。 思楠缓步上前,与柴伯庸同肩而立:“不知道柴科长会不会……给我也戴上那头套呢?” 说着,便看向他。 柴伯庸的表情顿了顿,垂目看向思楠炯炯的目光,粲然一笑:“当然不用!” 思楠看着他,露出难得的微笑,不过……这笑容,似乎没有一点儿温度…… 车缓缓向前开着,路途渐渐变得泥泞,在后座的思睿随着车身摇晃着身体,不过,以他对车的了解,路线……已经默默记在了心头…… 大概三十分钟左右,车停了…… 思睿被柴伯庸的手下搀扶着,似听见东南方向流水潺潺,又有鸟儿若有非无的鸣叫,这个地方,大概……是山涧吧……思睿想着。 随着身边的空气渐渐变得湿冷,偶尔听见铁链摩擦的声音,又见几声无力的呻吟,思睿的心都揪了起来。 似乎在这“牢房”七拐八拐了好久,他们才停了下来。 “唰!” 思睿头上的黑色头套被那手下一把取了下来,本以为会有灯光刺眼,却不尽然。 头顶的灯罩了一层尘土,让本就不怎么亮的灯光更显昏暗,环顾四周,本以为的“牢房”,却是个湿冷的山洞,看这构造……倒更像是……富士影业下的地下城!只是……比那儿更为粗糙。 此时的思睿,还想不了那么多,左顾右盼后不见安桐,上前走近柴伯庸质问着:“安桐呢?她在哪儿?” 柴伯庸吊儿郎当,似乎还很享受看他火烧眉毛的样子,顿了顿,“啪啪!”拍了两声。 这掌声,在空荡的山洞里格外嘹亮刺耳,又冰冷无情。 随着他的掌声,两个冷面暗士架着安桐从角落一个黑漆漆的小洞出来…… 准确地说,是被拖出来的,因为她的双腿,看上去没有一点力气,身上包裹的衣服,胳膊、肩膀处是被鞭子抽裂的痕迹,伤口的血已凝结,平日梳得整洁的头发散落两侧,即使这山洞如此阴冷,她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一幕,刺痛了思睿的双眼,他咬紧牙关,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用力一踢,一人飞出,另一人见状挥拳而来,思睿手臂阻挡,又是一脚,看他们飞出四五米远可见,他又多恨…… 那两名暗士利落起身,正要上前与思睿较量一番,被柴伯庸一个眼神……退了回去。 安桐顺势,无力倒在思睿的怀里…… 第319章 我请求你 “桐桐!桐桐……”思睿轻唤着她的名字,搂着她的手臂更是轻柔,生怕自己哪个动作,再弄疼了她。 安桐听见思睿的声音,似乎有了丝丝气力,打开双睫,惨白的脸上布上一丝笑颜,任谁看着,都觉得揪心。 思睿,更是心如刀锉……只能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思……思睿……”终于,安桐忍着痛,一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坐了起来,些许尴尬地用她血渍斑斑的双手整理碎发,似乎不想思睿见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思睿含着眼泪,努力不让它流出来,柔声问道:“桐……桐桐,你……你哪里疼,你告诉我……” 安桐抬起眼眸,环顾着四周,瞟见了思楠和柴伯庸正冷漠地看着他们,落目……那双金色皮鞋在这幽暗的山洞里分外刺眼,安桐眉间抽搐一下,冷笑一声,也许……她此刻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思睿,”她迎上思睿的目光,干裂脱皮的嘴唇渗出丝丝血印,“对不起……我骗了你,你……你不会怪我吧……” 直到此时,安桐还想着如何将思睿撇出这件事去。 一滴泪滚落思睿的眼眶,他迅速擦掉,又挤出一抹微笑:“不,我怎么会怪你呢?” 柴伯庸缓步上前,俯视的目光有些轻蔑:“白会长,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发现安桐小姐的异常吗?” “呵呵……哈哈哈……”安桐笑着,声音一点点提高…… “你笑什么?”柴伯庸不解。 “我笑,”安桐斜过瞳孔瞥着他,毫无畏惧,“我若有意隐瞒……谁能发现?难道柴科长……就没有隐瞒过的事情吗?” 思楠猛地撩起眼皮望向安桐,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柴伯庸的脸僵硬住,也就一瞬,笑着点头应和:“倒也是……白会长多忙啊,谁会想到你一个女人还能有那样的身份?惹出那么多麻烦!” 安桐咬紧牙关,借着思睿的力气,站了起来,向前挪动两步,离近柴伯庸:“就凭我一个女人,不也搅得你情报局大乱么?” “你!”柴伯庸怒目圆睁,仿佛要吃了她一般,见思睿上前,才扭过头去…… 安桐定了,转身面向思睿,双眼瞬间变得温柔,微笑着说:“思睿,你我有缘无分,你的一片真心想怕是要负了。” 说到这儿,安桐眼里的泪终究没能忍住,夺眶而出,却又怕思睿心疼,躲闪着他的目光…… 思睿想都没想,拥她入怀…… “你别傻了,我会救你出去的。”思睿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安桐听到这话,露出宽慰的笑容:“思睿,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串珍珠项链吗?” “嗯,当然记得!” “你替我保存好,那是我最在意的东西了,万一……我说万一我离开了,你要亲手……亲手给我戴上!”安桐微微抽动的脸颊明明是伤感,却硬要挤出一弯笑颜。 “没有万一!”思睿些许激动。 一旁的柴伯庸转头冷笑着,而思楠看着他俩,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 “所以……才要你好好保管嘛!”安桐有些焦急,双手抓紧了他的手臂,甚至还稍稍用了点儿力气。 思睿眼神顿了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抿嘴……点了点头…… “诶呀,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不过安桐小姐,您放心……一时半会儿,我们是不会处决你的!因为什么……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吧?”柴伯庸开了口。 思睿咬牙:“柴伯庸,对一个女子下手,你真卑鄙!” “你怎么评价我,我无所谓,”柴伯庸向后走了几步,“这瞧也瞧了,看也看了,白会长,是不是……该走了?” 思睿喘着粗气,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愤怒,深呼吸,语气缓和了些:“柴伯庸,我请求你,不要再安桐用刑了,你要查什么?我帮你!” 思楠不可置信地望着哥哥…… 安桐虚弱的脸瞬时有了些精神,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摇晃着思睿的胳膊:“思睿!为什么求他!你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手段吗?” 思睿抓着安桐的手道:“桐桐,我必须你的安全,你就听我的!” “不,不行!”安桐些许哀求…… 柴伯庸转身,饶有兴致地来到思睿身前:“哦?白会长……要帮我?” 思睿迎着他的目光:“是,只要你不为难安桐!” “怎么帮啊?”柴伯庸道。 “你想怎么帮?”思睿沉着嗓子。 “啧,这个嘛……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也许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也未可知啊!”柴伯庸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 思睿咬牙盯着他:“好,如果需要,我会帮你,但是……如果安桐再少一根头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一言为定!”柴伯庸爽快地答应了,“那……白会长,请吧……” 安桐有些慌乱,一个劲儿地摇头,思睿垂暮握紧她的手,柔声细语道:“桐桐,等我……” 说罢,被戴上头套,径直离开,任凭安桐怎么拽,都没拉住。 她不知道,思睿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为了救她,要帮助柴伯庸么?如此……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来呀,带下去!”柴伯庸见思睿走远,便命令手下将安桐带入小洞。 “等等!”那两个暗士刚刚架起无力的安桐,便被思楠叫住了。 柴伯庸也满脸疑惑地望向她…… 思楠的脸颊在这昏暗的山洞里更加冷若冰霜,抬眸道:“我有话……想和安桐……单独谈谈……” 柴伯庸挑起双眉,看看安桐,又瞧瞧思楠,点头道:“好!” 随即摆手示意,和手下一同走了出去…… 思楠看他们完全离开,才转身面向安桐,上下打量起来。 此刻的安桐,也渐渐平静,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她冷漠的表情,又无力垂下脑袋,虚弱地气声道:“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我问……你就会说吗?”思楠反问道。 “也许吧……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思睿来说,最重要的人……” 安桐的声音不大,却分明触动了思楠的心…… 第320章 洞中谈心 虽心有波动,但思楠的脸却没有任何涟漪:“杨靖儿……和你有关系么?换句话说……她,是不是也是共党?” 许是没想到思楠会如此开门见山,安桐的脸僵硬了几秒,又垂目冷笑:“嗬,你希望……她和这件事有关吗?” “当然,”思楠迎上她的目光,眼里的激动与贪婪没有半点掩饰,“我恨不得立刻把她抓起来!” 安桐没有说话,缓缓坐到身后的石头上,眉间微蹙,想来是刑罚后的余痛吧,良久,才开了口…… “思楠,我虽然没有经历你的人生,不过……你们的事,我多少有些耳闻,如果说曾经的你天真善良,不谙世事,可今天……想必你已经能掂的清楚孰是孰非了吧?” 安桐开诚布公,随和的语气更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 “你到底要说什么?”思楠依旧冷着脸反问着。 “你真的……那么痛恨靖儿和智宸吗?” 此话一出,思楠确实顿了顿,随即斩钉截铁:“当然!我恨他们,如果能抓着他们的把柄!我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呵呵……”安桐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还不住地摇头。 思楠不解:“你笑什么?” 安桐随着她的话,收敛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笑你如此聪慧过人,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 思楠不屑地扭过头笑出了声音:“难道……你就能看透我的心了?真是自作聪明!” “说看透,确实太夸张了,”安桐接着她的话,“你我虽然信仰不同,但从我们短暂的相处中,我大概看得出来,你本就正直,只是将自己封闭在了冰冷的盔甲中,不出去,也不让别人进来……” 安桐的话似乎说中了什么,思楠的眉间分明抖动几秒,说不出话来。 “思楠,时代在改变,有些人从来没有变过,你只要回回头,曾经在乎你的人……他们都在那儿!” 安桐说得报守诚真,思楠却始终给了她个后背,也许……是怕安桐见着她眼里泛起的些许泪光吧…… “嗬!”良久,思楠冷笑一声,“好一张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就是凭这张嘴,把我哥迷得团团转吧?” 安桐抿嘴一笑,对于她的嘴硬说出来的气话,并不觉得生气…… “杨靖儿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自己会查!你好自为之吧!” 思楠撂下一句话正要离开,安桐开了口。 “柴伯庸!” 思楠顿住了脚步。 安桐缓缓抬起双眸,压低了嗓音:“柴伯庸是谁……你,清楚吧?” 听到这里,思楠徐徐转过身,瞪圆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安桐咽了咽口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既然清楚,就该明白,你我……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棋子,如果……思睿真要助纣为虐,那他,也会卷入这场纷争,思楠……这真是你想要看到的么?” 安桐只想着思楠能阻止思睿…… 思楠落目:“如今,谁也救不了你,包括我哥,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安桐柔软着眼眸望着思楠的背影,微微一笑,因为她知道,她的话……思楠听了进去…… (米莱饭店) 清晨露重,杨靖儿与石头若无其事地坐在饭店一楼享用早餐,樱桃般的蜜唇,显得气色极佳,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感觉。 吃饭的间隙,杨靖儿的眼神瞟着四周,之所以大清早就出来,不过是让那些尾巴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饭店…… “少夫人,一会儿我们见得商贾,是熊家自己人,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与曹飞他们碰面!”石头压低了嗓音。 杨靖儿坐在对侧,“嗯”了一声…… 早饭过后,二人稍作整理,便出了米莱饭店的大门,谁知,刚一迈出去,便有个卖报小孩扑了上来,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杨靖儿的手臂…… “喂小孩儿,看着点儿!”石头忙推开了他,一脸担心地看向杨靖儿,嘀咕道,“少夫人,没事吧……” 杨靖儿只是眉间一蹙,挤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泰然自若地上了黄包车。 她庆幸着,自己出门前,特意给包好的伤口上罩上一层防水布料,不然刚刚这一碰,血必然会渗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一幢中式茶楼,虽历经战乱,人却不少,杨靖儿与石头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二楼的一见雅室。 里面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见杨靖儿后起身相迎,甚至还弓背弯腰,不像熊家合作的商贾,倒更像熊家的下人。 “少夫人,一路辛苦了……” 杨靖儿粲然一笑:“陈经理,不必客气,请坐吧!” 小二上着茶,似乎特意留意了他们的谈话…… 见他谄媚笑着出了门,石头冲着那陈经理点了点头。 此时……屏风后的曹飞,翔叔出现了! 杨靖儿忙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身前,还没等她开口,曹飞便担心地问:“靖儿姐,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我没事,翔叔,你能平安出来就好,”说着,杨靖儿看看他们身后,“倩倩呢?她怎么没来?” “哦,她一个女孩子,出门不方便,何况还要爬窗翻墙的,就没让她来!”翔叔眯着眼,满是感激。 杨靖儿扶着翔叔,坐了下来,又转眸看看一旁正气凌然的曹飞,调侃着:“你这家伙,就没什么事情向你靖儿姐汇报的?怎么就出现在那仓库了?” 曹飞听到这儿,憨憨地挠着后脑勺,翔叔也一脸慈祥地冲他点了点头。 “靖儿姐,那场洪水过后,机缘巧合,加入了共党,这次翔叔暴露,组织也在暗中调查,得知他女儿被绑,这才派我前去探探路,谁知……竟碰上了你们,靖儿姐,你可真厉害!单枪匹马就进了那仓库,当真是一点儿没变啊!” “呦,”杨靖儿故意开起了玩笑,“看来,在你眼里,靖儿姐就是个行事鲁莽的愣头青啊!” “不不不!”曹飞连连摆手,“我……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巾帼不让须眉!” 杨靖儿“噗嗤”笑出了声音…… 玩笑过后,她收敛面容,严肃地转向翔叔,开了口…… 第321章 影子 “翔叔,眼下敌人应该已经发现你和倩倩逃离,这旗袍店……恐怕是回不去了吧?”杨靖儿缓着语气,些许担心着问。 翔叔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虽说旗袍店是情报传输的外在幌子,可也是他下了苦心经营的,如今就这么付诸东流,估计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比起女儿,这旗袍店倒了就倒了吧,”翔叔苍老的嗓音道,“靖儿,这次……多亏了你,倩倩才能得救,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翔叔,你我之间,谈什么谢不谢的,”杨靖儿拍拍他的肩膀,“若不是您,哪有今天的我啊!” 翔叔欣慰一笑,点着脑袋,盯着杨靖儿道:“你变了,也没变,我真庆幸,当初留下了你,如今看来……那是多正确的决定呀!” “那……”杨靖儿若有所思,“旗袍店不能回去,你和倩倩要去哪儿啊?” “靖儿姐,你放心,”曹飞接过她的话,“我会将翔叔和倩倩安置到最安全的地方的!” “那就好!”杨靖儿看着他,眉眼弯弯。 翔叔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说还休,又环顾四周,杨靖儿看出端倪,示意石头带陈经理去雅室的里屋侯着。 翔叔这才顿了顿,凑近一些,压低了嗓音:“靖儿,地下城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靖儿的脸随着翔叔一问渐渐沉了下来,抿了抿嘴,才缓缓摇头:“目前……还没有两全其美的计策,若鲁莽行事,必定会殃及无辜的……” “说得没错……”翔叔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来此事……急不得!” “不,”杨靖儿突然撩起眼皮,“如今上海形势并非你我想的那样简单,渔翁计划一直在稳步推行,所以……这件事,得抓紧了……” “看来……你已有了想法?”翔叔看着她。 杨靖儿浅浅点头,若有所思…… “飓风……”翔叔的嗓子压得更低了,“你们相认了吗?” 杨靖儿顿了顿,嗓子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嗯”,翔叔却听得清楚…… “如此……也好,你们可以商量行事,也可由他向阻止汇报情况了……” “嗯,翔叔,您就放心吧……” “靖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如今也能告诉你了!” 翔叔的话令杨靖儿心头一紧,皱着眉问道:“瞒着我?是什么事啊?” “鹏雁与飓风存在影子,你可知道?” “影子?什么意思?”杨靖儿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翔叔深深吸了一口气,迎上她诧异的目光,缓缓道来:“鹏雁的影子,便是安桐!若有天不幸暴露,她会鹏雁的身份顶替你,一来保证你不被抓捕,二来……也可以混淆敌人的视线。” “什么?”杨靖儿惊讶地站了起来,“你的意思,安桐去上海不是单纯的帮我,而是……而是成为了我的……我的替罪羊吗?” 翔叔垂目,躲闪着她的目光:“也可以……这么说!” 杨靖儿喘着粗气,不敢相信,曹飞上前扶着她又缓缓落座…… 翔叔深呼吸,语重心长道:“靖儿……我知你为人恩义厚重,定不会允许安桐做你的影子,故而瞒着你,经过了这两年的历练,你应该明白,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隐忠,组织的命令更是不得违抗,这就是安桐的使命,你……可明白……” 杨靖儿为安桐心有不甘,却也明白翔叔所说的每一个字,她深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抬眸望向他:“那……飓风的影子……是谁?” 翔叔摇头:“飓风,我尚且还不知道是谁,更何况他的影子……” 杨靖儿面无表情,却心潮起伏,因为在她心中,早已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曾经她误以为是飓风的人…… “靖儿……靖儿?” 翔叔唤了两声,才拉回她的思绪…… “总之,万事小心,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不可意气用事,不然安桐所做的一切,便没了任何意义!”翔叔慈祥的脸上突然严肃了起来,和当年送自己离开时的模样不无二致! 杨靖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翔叔长长地松了口气,饮尽杯中茶…… 曹飞在一旁听得认真,不敢打断他们的谈话…… 杨靖儿突然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呀,还挺结实的!翔叔他们可就交给你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了……” 杨靖儿虽然脸上一副开玩笑的模样,可星眸里却满是不舍,这般强忍的样子,令人心疼。 曹飞又怎能看不出来,即使心觉伤感,却也拍拍胸脯:“放心交给我吧靖儿姐,我可是曹操的曹,张飞的飞呢!” “噗呲……” 能在此刻让他们展颜一笑的,恐怕就只有曹飞…… “你长大了,曹飞,”杨靖儿平和着语气,“以后,可以说是我杨靖儿的弟弟了,但是……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安全第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才是智者,可别逞一时英雄啊!” 这话倒像是姐姐在唠叨着即将要上战场的亲弟弟…… 曹飞收敛起玩笑脸,肃穆地点头道:“嗯,靖儿姐放心,我还要去上海见你和智宸哥呢!你们可得给我被上最好的饭菜呀!” “好!我等着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杨靖儿宠溺地揉了揉曹飞的脑袋…… “少夫人,我们……该走了,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开了!怕再晚……就赶不上了!” 这时,石头从里屋出来,陈经理跟随其后…… 杨靖儿点点头,与翔叔和曹飞依依惜别后,便和陈经理一同出了雅室的门。 “陈经理就别送了,能和您合作是我们熊家的荣幸,待您去上海,我和智宸一定会好好招待您!”杨靖儿躬身与其握手,演戏的台词也是信手拈来。 “少夫人过誉了,能继续合作,才是我们的荣幸呢,路途劳累,望您一路顺风。”陈经理也应和着她的话。 二人假装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开。 石头提着饭店送来的行李箱,与杨靖儿没有过多停留,便直奔火车站…… 第322章 屋子里少了个人 夜……已深,家家户户都拾去一身的疲惫,渐渐入眠,唯有芊荨旗袍店还亮着幽暗的灯光,与这静谧的夜,格格不入。 熊智宸与思睿相顾无言,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去救安桐,只听得到墙上“滴答滴答……”的钟声…… 许久,熊智宸开口了:“思睿,如果让你再走一遍,能找得到那地方吗?” “嗯!”思睿笃定点头,“虽然不知道是那座山,但可以肯定的是,离市区并不远。” “走了半个小时,怎么会不远?”熊智宸皱起了眉头。 思睿双肘撑桌,凑近一些道:“人在梦眼的情况下,感知能力就会加强,嘶……我记得清楚,车虽然走了半个小时,但……一直在右转,更像是在绕圈!” “你的意思,是柴伯庸故意这么做,来混淆视听?”熊智宸问。 “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他绕了几圈,但我一直在默默计时,在十五分钟后,车才左转的。”思睿冷峻着面容。 “这么说的话……”熊智宸缓缓靠上了椅背,“车程缩短一半,也就十五分钟,确实离市区不远。” 二人垂目思考,再次陷入沉默…… “嗵嗵嗵!” 突然响起的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令他二人猛的对视,墙上的时针已经超过了十一点,这么晚……会是谁呢? 熊智宸伸出一只手示意思睿停留原地,而他掏出腰后的手枪,缓缓走向侧门。 敲门声不绝于耳,听得出其中的焦急,熊智宸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轻声走到门前,谨慎问:“是谁?”而手枪,也已经对准了门缝…… “我,是我!” 是靖儿的声音,熊智宸顿了顿,忙收起枪,打开门,杨靖儿灿笑着立在门前,石头就在她身后,手里还提着行李箱,可见……是刚下车就直奔这里了…… “靖儿!”熊智宸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揽入怀中,兴奋不已。 “嘶……”杨靖儿却轻蹙眉头,显然……是被他抓痛了。 熊智宸的脸立刻变得严肃,松开她:“怎……怎么了?受伤了吗?” 说着,还凶狠地看了一眼石头,吓得他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诶呀,没事……走!我们进屋说吧!” 杨靖儿挎上他的胳膊,甜笑着拉他进了房间,石头顺手锁上侧门。 虽然只有几步路,杨靖儿已经迫不得已要和他分享这两日的奇遇了…… “诶?智宸,你知道……我在南京见到谁了吗?”杨靖儿卖着关子。 熊智宸虽有愁容,却也应和着问:“谁呀?” 二人走近房间…… “曹!飞!”杨靖儿说着,还不忘记和思睿挑眉,全没有注意到他挤出的那抹苦笑。 “曹飞?”熊智宸确实觉得不可思议,“他……他不是在汉口吗?怎么会出现在那?” “嗯,”杨靖儿扬着下巴,甚至还有些得意,“这小子长大了,还加入了地下党,要不是他,我恐怕不但救不出翔叔,还得命搭上呢!” “救翔叔?所以……他真的被抓了?”熊智宸问。 杨靖儿沉下了脸:“哎……那些个日本人以翔叔的女儿相要挟,他不得已才说出鹏雁……是做服装生意的,而我们又与他一样做旗袍,才被柴伯庸怀疑我和桐桐的!” 她的话刚刚说出来,熊智宸和思睿便垂下了头,难免愁容…… 杨靖儿见此,笑容渐渐消失,看看思睿,又瞧瞧智宸,这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人…… “桐……桐桐呢?怎……怎么不见她啊?是……是有事出去了吗?”杨靖儿凑近熊智宸,亮闪闪的星眸里满是期待,因为……一个坏消息似乎已经在她心头萌芽。 二人沉默,没有回答…… 杨靖儿急得站了起来,声调也跟着提高:“桐桐呢?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我问你们桐桐呢?” 熊智宸缓缓起身,似乎鼓足了勇气和她相视:“安……安桐她……她被柴伯庸抓走了!” 杨靖儿的眉头随着他的话由紧锁到舒展,又到褶皱,不敢相信地用气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抓……抓走了,为什么?凭什么?” “她暴露了……”始终坐在那儿的思睿冷冷地开了口,眼里却闪着泪光。 杨靖儿瘫坐下去:“怎……怎么会?” 若是以往,她必定会冲出门去,直奔情报局,找柴伯庸放了安桐,可今天,她却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强忍着眼泪,转眸看向熊智宸: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熊智宸并不讶异她的稳重,欣慰地点了点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详细说来,其间……思睿也将洞中所见告诉了她…… 灯……依旧幽暗,夜……依旧静谧,而他们的心……却无法平静…… 听了一切,杨靖儿明白了,安桐,这是作为影子,顶替了她鹏雁的身份,无论如何,她绝不会放弃救安桐……所以自己在这个时候,最不能乱! “白大哥,你说……那个山洞和地下城的构造很相似对吗?”杨靖儿心平气和道。 “嗯!”思睿点头,“只是没那么多小洞口通道。” “如果有通道,就说明那里绝对不只有一个入口或者出口!”杨靖儿肯定。 “可是不进去,我们也无法知道有哪些出口啊!”熊智宸反问着。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人帮忙!”杨靖儿降低了声音。 熊智宸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不行,她不会帮你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杨靖儿反驳着。 思睿试探着问:“靖儿,你说的这个人……是思楠吗?” 杨靖儿顿了顿表情,又用力地点头。 思睿叹了口气,又缓缓摇头:“不,且不说她对你们还有怨恨,光是信仰不同,便可以将你也抓起来,靖儿,你不能冒这个险!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是啊靖儿,这样做的确不妥,万一暴露,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吗?”熊智宸赞同思睿。 杨靖儿却面无波澜:“白大哥,柴伯庸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至于思楠那儿,我有办法让她帮助我们……” 第323章 母老虎 夜里的熊府看上去静谧、安逸,两名守卫站得笔直,没有一丝困意…… 见熊智宸的车缓缓而至,忙上前去迎接:“少当家的回来啦?咦?少夫人,您也回来了?” 二人点头示意,与思睿告别后,他俩的愁容,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熊智宸一手搂着杨靖儿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手臂,进了门。 杨靖儿迈着步子正要上楼,却分明在肩膀有一股力量将她拐向主厅,她……虽一头雾水,却也乖乖地跟着他,坐在沙发上。 “靖儿,你待在这儿别动!” 熊智宸盯着她忽闪忽闪的眸子,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 杨靖儿不禁掩嘴笑出了声音:“噗嗤……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怪里怪气的?” 熊智宸冷脸瞥了她一眼,转身“啪!”打开主厅的水晶灯,一瞬间,杨靖儿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挡光,些许不耐烦了: “啧……智宸,这都几点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只见他打开主厅角落的那个柜子,撅着腚,在里面翻箱倒柜。 “嗯?啧……这药箱呢?明明以前就放在这里了呀,这么没有了呢……” 熊智宸的呢喃自语传入了杨靖儿耳畔,她垂目,莞尔一笑,想来……他还在惦记着自己的伤吧…… “诶呀~”杨靖儿阴阳怪气地起身走向他,“这个家可是有女主人的,找东西嘛,自然要咨询咨询我喽!” 熊智宸听她这么一说,钻入柜子的身体顿了顿,随即出来面向她,略显尴尬地问道:“药……药箱哪儿去啦?” 杨靖儿扬着下巴,凑近甜笑着:“嘻嘻嘻……你这个猪脑子,在对面那个柜子里呀!” 主厅的设计,有些摆设讲究对称,杨靖儿上回用过药箱后,便放到了对侧的柜子里。 熊智宸无奈瘪嘴,径自转身,杨靖儿看他忙忙乱乱的背影,心中流过的,是暖……更是甜…… “来!坐下!” 只瞧他抱着药箱,命令杨靖儿坐到沙发上,那样子倒真成了个心疼女儿的老父亲。 杨靖儿虽抿嘴偷笑,却也按他说的话照做…… 熊智宸抓起杨靖儿受伤胳膊的那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边放还不住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弄疼了她! 杨靖儿却始终面带微笑,似乎心爱的人在眼前,就什么疼痛都烟消云散了…… 为了避免伤口摩擦,杨靖儿特意穿了一件袖口宽松的洋装,所以他很容易便撩起了她伤口上方的衣物。 “嗯?这是什么?” 本以为是纱布包扎,却不曾想是一块军绿色的布将伤口裹得严严实实,熊智宸疑惑不解。 杨靖儿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哦,没什么,就是快防水布,这不是怕血渗出来,惹人怀疑嘛!” “什么?”熊智宸听到她这么说后,嗓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慌张之间就开始解开她这包裹严实的防水布。 一阵钻心地痛袭来,杨靖儿咬紧牙关,只是眉间微蹙,她强忍着,还在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防水布拆卸下,里面是血红纱布紧包的伤口,之所以红,是因为……的确渗出了鲜血…… 熊智宸双手捧着杨靖儿纤细凝脂般的胳膊,这一处鲜红是多么刺眼,多么灼心,他的眼……渐渐湿润,看看她,再看看伤口,又看看她……不知是气愤还是担心,总之……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 杨靖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满不在乎道:“我没事儿,就是些皮外伤,别看流得血多,就是那防水布的作用,嘿嘿嘿嘿……” 她一脸假笑,在熊智宸撩起眼皮冷冰冰看她的一瞬,便收敛了起来,无辜地躲闪着那炙热的目光! 熊智宸抿嘴喘了口粗气,没搭理她,脸庞凑近那伤口,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扯开那被染红的纱布…… 先是露出个小小的口子,熊智宸眉头一皱,顿了顿……当整个伤口展现眼前,他只觉触目惊心…… 缓缓抬起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杨靖儿,声带些许颤抖着:“这……这也……这也叫皮外伤?” 他的喘气声更粗了:“石头呢,把他给我叫来!” 这一嗓子,喊来了门口的守卫。 “少当家的,发……发生了什么……”他话说了一半,便瞪圆了眼睛看到杨靖儿鲜血淋漓的胳膊,“少……少夫人,您这是……这是怎么了?有……有刺客吗?” “把石头叫来!”没等杨靖儿回答,便听到了熊智宸冰冷的声音,堪比这寒夜! 守卫呆立在那儿不明就里,却也只能大声应和:“是!” “是什么是呀,”杨靖儿终于插上了嘴,“干嘛呀大半夜的,石头跟我跑了这么些天,连个好觉都睡不上,你叫他干什么呀……” 熊智宸见杨靖儿来了气,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怄着气:“那也得来,我让他保护你,他倒好,白白胖胖的,还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我能饶得过他吗?” “我这伤又不是石头打的,要不是他来救我,你就成光棍儿了,真是不识好人心!”杨靖儿白着眼。 “那也不行!”熊智宸挣扎着。 杨靖儿突然眼神犀利,沉下了脸色。 “那……石头哥,我还叫吗?”始终现在他俩面前的守卫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左右为难。 杨靖儿转眸斜眼,缓慢着声音,一字一顿:“你说……还叫不叫?” 她这威胁的语气连少当家的都避之不及,更何况家里的区区守卫。 “是少夫人,小的明白了,”守卫弓背哈腰,“我这就乖乖去岗上。” 杨靖儿的脸瞬时由阴转晴,灿烂一笑道:“乖!” 守卫哭丧着脸,一溜烟儿“逃离”了主厅…… “你呀,非得让别人以为你是个母老虎吗?”熊智宸无奈又宠溺地答着牢骚,手却诚实地为她轻轻上药。 药沫撒到伤口确实钻心地疼,杨靖儿低头忍着…… 熊智宸心疼不已,可除了为她治疗,真没有一点儿办法。 包裹纱布,杨靖儿抬头,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嘴角忍不住上扬着…… 第324章 这顿饭,我吃了 正午时分的天,阴沉沉的,仿佛连老天都憋着一口气,无法呼吸…… 情报局冰冷的高墙外,多了几个吆喝叫卖的小贩,他们会时不时瞟着那里的动静。 个个儿穿得平淡无奇,眼神却英气十足,不愧为熊家鲜少露面的精英骑,即便被怀疑,也会因为脸生,查不出来历…… 思楠午间休息,独自一人身着戎装,大步流星走出了情报局,低着头,全没有去注意身边的任何人。 突然,眼前一双小羊皮米色低跟鞋出现在她眼前,她顿了顿,自上而下,看清了那张刺眼的脸庞…… “呦,我当是谁呢?”思楠冷笑一声,“少夫人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杨靖儿一身浅灰色呢料大衣,面无波澜地看着思楠似乎……有些得意的样子,片刻,才沉着嗓子回答:“白调查员,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要说杨靖儿对待思楠,可从未向今天这样声调冷漠,甚至用了“白调查员”的称谓,这倒让思楠泛起了嘀咕。 “嗬,如果……是因为安桐的事,我看还是免开尊口了,听说你出门谈生意,既然回来,也就知道安桐犯了什么事?这次,谁也救不了她!”思楠冰冷地脸庞,转眸不去理她。 杨靖儿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开门见山道:“我……是来和你交易的!” “交易?”思楠蹙眉,似乎对她的话些许动心,“什么交易?” “我不想拐弯抹角,”杨靖儿转过一边,“的确事关安桐,至于筹码……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思楠猛地看向她,顿了几秒,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歪嘴一笑:“杨靖儿,她到底对你多重要?这事……可是会搭上性命的!” 杨靖儿依旧没有一丝涟漪,眼眸却柔软了下来:“安桐对于我来说,与一个人同等重要!” 思楠缩着眼眶,试探着轻蔑地问道:“熊智宸?” 她微微摇头:“不!是你……” “嗬,”思楠冷笑着转头,不知……是不是在掩饰瞳孔里的轻幅度震动,“巧言令色!” 杨靖儿大概猜到了她的反应,不禁低头苦笑后,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说:“你可以不信!关于共党,人人避之不及,而我……既然敢来和你做交易,就绝对有你最想要的东西,白调查员,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吃这顿饭。” 思楠的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眼眸冰冷又犀利地盯着眼前些许陌生的杨靖儿…… 二人就这么相视无言了片刻,突然,思楠邪魅一笑:“好,这顿饭……我吃了……” 杨靖儿听到这话,胸中憋着的那口长气终于松了出来,只是表面并无波澜…… “请,白调查员,”杨靖儿微微躬身,请的手势直指熊家的汽车,“今天……就由我来当您的司机吧……” 思楠对此,只是漠然,径自上了车,杨靖儿抬起头,身体还躬着,望着思楠上车的背影,心中……暗暗盘算…… (商会) “会长,这是本月我们组织商贾捐的抗战物资清单,麻烦您过目!” 秘书双手捧着文件,文质彬彬。 可办公桌前的思睿仿佛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如点穴一般空洞的眼神,魂不守舍,想必……还在为安桐的事情伤神吧…… 秘书一头雾水,歪头端详着思睿,又唤了两声:“白会长,白会长?……” 这才惊得思睿猛地坐直,一脸无辜地蹦出了两个字:“什么?” 秘书露出标准式微笑,将文件递予他手中,又道了一遍:“会长,这是商贾们捐赠的物资清单,麻烦您过目签字!” 思睿大拇指和食指轻捏双眼之间的鼻梁,清醒清醒头脑,才接过文件…… 大致过目后,拧开钢笔,正签了个“白”字,笔尖便顿住了,因为……在明细清单上,辛洁的名字……格外刺眼,而以她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会捐抗战捐物资的…… 思睿疑惑地将双眉挤了起来,微微抬起笔尖,仔仔细细地看起她以酒庄的名义,所捐献的物资…… 其中,大多是士兵们穿得布鞋,谈不上多好,却也算是雪中送碳了。 “这些,可是辛洁小姐捐赠的?我记得她除了很久前拍卖会上出过钱,后来就再也没捐过抗战物资,这回怎么……她可留下什么话了?”思睿轻声试探…… “没有,”秘书摇头,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挑着眉说道:“诶我想起来了,倒也不是辛小姐特意嘱咐,不过是我路过时无意间听到的……” “是什么?”思睿的脸沉了下来…… “捐赠当天,我听到她说受理捐赠的小刘说这回的士兵布鞋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也是她的心意,就连加工过程,她也专门派了人盯着,不容许有一丝马虎!哎……想不到这大名鼎鼎的辛小姐,只和上流社会的人打交道,没想到爱起国来,还真不马虎……”秘书道。 “嗬……”思睿没有忍住,冷笑出了声。 这可让秘书摸不着头脑了:“会长,您笑什么……” 思睿忙收敛面容,因为辛洁是川岛樱花的事,必须保密…… “哦,没什么,”思睿拿出辛洁捐赠的那几张清单,放进抽屉,一边给剩下的物资签上名字,“辛小姐的捐赠,我会当面感谢,至于那些布鞋……等我们商定赠予地点后,再行分发!” “是,会长!那我先出去了……” 思睿望着秘书关上的房门,盯着手中的文件久久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找不出辛洁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事情…… “咚咚咚!”秘书刚刚离开,没几分钟又传来几声慵懒敲门声。 思睿霎时提高了警惕,将辛洁的文件放进抽屉,锁好……动作,一气呵成! “请进!” 门徐徐打开,原来……是柴伯庸油腻腻的身影…… 看到他的到来,思睿……似乎心里咯噔一下,也许是因为他曾许诺过要帮他…… 第325章 结婚? “大舅哥,忙什么呢?”柴伯庸和往常一样,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近他的办公桌…… 思睿从容不迫,甚至没有抬眼看他,自然地将辛洁的捐赠文件放进了抽屉,顺势锁了起来,极其日常的声音道:“如你所见,我当然是在办公了!” “哦,”柴伯庸挑眉,“白会长果然是办大事的人,这安小姐还在洞里吃苦,您倒是挺沉得住气,还能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办公,你说你……是不是心大啊……” 思睿的手顿了顿,眼皮瞬时撩起,目露凶光,又缓缓靠着红木椅背,低沉着声音道:“柴伯庸,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再伤害安桐,你……在动她之前,可要想好了!”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冰冷,即使没有起身,没有抬高音调,单单那表情,便让人不寒而栗…… 柴伯庸迎着他的目光几秒后,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瞧你,这么严肃干嘛?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保安桐小姐暂时不受伤害,不过……” “不过什么?”思睿虽面无波澜,可那瞳孔……确实闪过了些许不安。 柴伯庸却深吸了一口气,慵懒地坐到他对面的客椅之上,唉声叹气,那矫揉造作的模样,令人厌恶! “不过这安桐小姐犯得……可不是小事,上面对此打击的力度想必白会长……也有所耳闻吧,我能保得了一时,可保不了一世啊!” 柴伯庸的话阴阳怪气,加之左右轱辘的眼球,思睿也大概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柴科长,如您所说,时间紧迫,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白思睿说到做到,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思睿开门见山道。 “好!”柴伯庸粲然一笑,“思睿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直截了当,拖泥带水的!” 思睿玩弄着安桐送予他的那只心爱的钢笔,垂目冷笑一声:“嗬,小时候……我可不是这么爽快的……” 柴伯庸的笑僵硬在他脸上,对于思睿此话,他似懂非懂…… 思睿见他停顿,又道:“开个玩笑,柴科长,您继续……” “好,不瞒您说,我的确有件事情……想要麻烦麻烦您?”柴伯庸手肘撑着他的办公桌,凑近身子。 “你说!”思睿道。 柴伯庸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想……要你……娶安桐!” 思睿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缓缓站立,低头看着柴伯庸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不可思议道:“你……你说什么?” 柴伯庸无辜道:“难道我说话不清楚吗?我……要你娶安桐,就明天!” “为……为什么?”思睿显然还反应不过来,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柴伯庸收敛起脸色,渐渐严肃,“难道,你不想娶她吗?” 思睿渐渐平静,缓缓坐了下来:“安桐……的确是我要娶的将来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那不就得了?”柴伯庸接过他的话,“让你娶她也算完成了你的心愿了,至于其他的,你无权知道!” 思睿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柴伯庸,许久没有说话…… “啧!”突然,柴伯庸起身,“看来我们白会长还要好好思量一番,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听到思睿开口,他垂目歪嘴邪笑,仿佛早已算准了他会叫住自己。 “好!我答应你,明天……娶安桐!”思睿盯着他的背影,即便满头雾水,也要保证安桐的安危…… “白会长,就是识时务!”柴伯庸缓缓转身,伸出拇指在他眼前比划着。 思睿的眼睛,始终冷冷地盯着他:“不过柴伯庸,既然要结婚,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你是不是该放安桐出来,我们一起准备!” 柴伯庸突然伸出一只手挡在他面前:“婚礼所需,我会备齐,明日你只需去圣三一堂等着……娶安桐即可。” 思睿紧锁眉头,转着眼珠,故意说:“柴科长,再怎么说……我也是商会会长,婚礼如此仓促也就算了,若准备不够充分,丢的可是我白家的脸面!” “呵呵呵……”柴伯庸站在原地,笑出了声音,“白会长大可放心,婚礼……绝对豪华,新娘也会给你漂漂亮亮地送来,绝不会给白家掉面儿的!” “可……可是……” “白会长!”柴伯庸突然提高了音调,却有些阴冷,“您可别忘了,此事……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思睿的脸顿住了,松了口气后微微点头:“好,明天……我会准时出现在圣三一堂,也请你遵守承诺,保安桐不受伤害!” 柴伯庸瘪嘴点点头:“好,那……我就提前恭喜白会长,新婚愉快喽!” 思睿盯着柴伯庸离开后关紧的办公室门,久久伫立在原地,如此缘由娶安桐为妻,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半点喜悦…… “来喽,来来来,您的包子……热腾腾的小笼包来喽……” 比起些许冷清又人情淡泊的主街道,狭窄的弄堂里,还算是有几分人情味儿。 杨靖儿带着思楠,来到他们曾经常常光顾的那家小店,这里陈设依旧,小二还是那样热情不减,门匾虽然更旧了些,反而显得愈发有韵味。 思楠与杨靖儿相对而坐,环顾四周后道:“杨靖儿,这就是你请吃饭的诚意?来路边?” “小二,两屉包子,馅儿料要足足的!” “好嘞!” 杨靖儿仿佛没有听到思楠的话,吆喝着点了餐,又笑呵呵地倒起了茶水。 思楠显得些许不耐烦,扭头向一边,不想看她…… 杨靖儿倒茶的间隙,瞟着思楠的侧脸,开了口:“路边摊怎么了?我可记得……有位小姐说,这可是全上海最好吃的包子,很多少爷小姐就是吃这个长大的,你说多厉害?” 思楠咽着口水,没有作答,因为杨靖儿所说的,不正是当年自己说过的吗,想来……还真是讽刺,“嗬……”她不禁冷笑出了声音,可始终……没有与杨靖儿对视一眼…… 第326章 你到底是谁? “来喽,二位的包子,趁热吃……”小二突然出现,打破二人相顾无言的尴尬。 杨靖儿先动了筷子,夹起小笼包一口闷:“嗯~太好吃了,还是以前的味道……” 思楠绷着脸,抬眸冷冷地看着她。 “你看什么,吃呀!你不是说要吃我请的饭吗?怎么……怕我下毒啊?诶呀放心吧,我都吃了……”杨靖儿嘴里的包子还未全部咽掉,虽口齿不清,却是故意激她,那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倒不是可爱。 思楠撇嘴,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依旧冰冷着脸,手也不情愿地拿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 杨靖儿见状,眉眼带笑,凑近一些试探着问:“怎么样?好吃吧?” 思楠刚刚咬了一口,便放下筷子,直视她的双眸:“杨靖儿,你不是要与我做交易吗?包子我也吃了,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切,”杨靖儿的脸跟着耷拉了下来,“还真是无情!” 思楠鼻息出一丝粗气,忍着脾气,继续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似乎……懒得理她。 杨靖儿抿嘴,刚刚……不过她想要回味一下当初她们舒服自在的相处方式,孰不知,那个时候的她们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嗬……”她无奈苦笑出了声音,饮了一口茶。 这表情,并未躲过思楠的双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杨靖儿微微仰头,环顾四周,“只是觉得,山长水阔,物是人非罢了……” 思楠听懂了她的话,瞳孔抖动,垂目不语…… 就这样,二人再无多说,只是静静地吃完了笼中的包子,杨靖儿甚至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饭也吃完了,你还不说么?”思楠用手帕擦擦嘴,直截了当,面无表情。 杨靖儿深呼吸,眼里也没了刚刚的柔软,迎上思楠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要你……保住安桐!” “嗬……呵呵呵……”思楠不禁喷笑出声,“保住安桐?杨靖儿……你以为你是谁啊?她可是我抓了几年的人,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一句话,放了她吗?” 思楠的声音愈发冰冷,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当然不会,但是……”杨靖儿凑近一些,压低了嗓音,“思楠,你觉得……我和安桐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会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这话仿佛一股电流流过思楠的身体,令她猛的来了精神:“你什么意思?” 杨靖儿的脸,同样冰冷:“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安桐的身份,还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 “什么人?”思楠有些迫不及待了。 杨靖儿却沉默,缓缓捻起茶杯,嘬了一口:“这个……就是我们的交易!” “我怎么知道,你说这些话的真假!”思楠道。 杨靖儿与她直视,不曾有半点躲闪:“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想,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思楠眯着双眼:“杨靖儿,我曾经怀疑过你,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没法亲手抓你,如今……我还是怀疑你,但我依旧没有证据!以这样的方式救安桐,你觉得她会感激你么?” 这话说的没错,不过杨靖儿并未在意,因为……她所说的另一个人,就是自己。 “安桐是清姐的侄女,我得保护好她!”杨靖儿道。 思楠冷笑:“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呢!” “怎么样?这个交易……对于你白调查员来说,可还划算?”杨靖儿面无波澜,看着她目光炯炯。 “条件……的确诱人,不过……”思楠缓缓转身,测对着她,“这个交易,我没兴趣!” 杨靖儿突然瞪圆了双眼,左右摆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没……没兴趣?为……为什……为什么?” “因为……”思楠转头对上她撑大的眼睛,“你说的那个人,我们自有办法引他出来,至于安桐……我绝不会放过她,更不会允许她影响我们白家!” 杨靖儿喘了口粗气:“什么办法?柴伯庸想的吗?” “办法怎么会告诉你呢?”思楠凑近一些,“少夫人,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杨靖儿杵在原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好在回过了神,忙迈腿追了上去! 思楠拐入的弄堂,没几户人家,此刻……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她大步流星的走着,虽拒绝了杨靖儿,心里却一直泛着嘀咕,因为她实在想知道,背后帮助鹏雁的人,究竟是谁? “柴伯庸,你相信他吗?”不知何时,杨靖儿已经追了上来,短短一句话,便叫住了思楠的脚步。 见她有了反应,杨靖儿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我希望你清醒一点,柴伯庸……早已不是曾经的柴伯庸了,这一点,我想你谁都清楚!” 思楠的脸闪过一丝惊讶,她笃定……杨靖儿知道柴伯庸的真正身份…… 她缓缓转身,杨靖儿就在离她五米外,刚刚的奔跑让她不停地喘着粗气,一根马尾和当年她们被困在弄堂里一模一样,思楠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那个杨靖儿为了她,被抓走的时候……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思楠沉着嗓子,低声问道。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又咬了咬牙,微微点头:“我知道!” “所以,”思楠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还知道什么?” 杨靖儿垂目,躲开了她炙热的目光,叹了口气:“我知道柴伯庸不可信,否则……我们都会他的陪葬品!” “陪葬品”三个字,让思楠不禁瞪圆了双眼,她将杨靖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几乎用气声在问:“杨靖儿,你……到底是谁?” 杨靖儿徐徐转过身子,与之相对而立,眼神坚定毅然:“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熊家的少夫人,我只是提醒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赌,而且赌注……就是你自己……与其那样,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救了自己,也救了他人……” 第327章 丧心病狂 一阵冷风刮过,给褊狭的弄堂里扬起几抹灰尘,杨靖儿与思楠相对而立,目光交织…… 许久,思楠才接过她刚刚说的话:“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杨靖儿说了不算,至于安桐……我保不了!交易……我也没兴趣!” 杨靖儿的瞳孔抖动,咽着口水:“思楠,你们信仰不同,道不出孰对孰错,可眼下……我们的国家伤痕累累,日本人虎视眈眈,东北三省的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应该清楚吧,如今的上海……还能太平多久?我们身边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腐蚀着我们的生活,这些,你也看不到吗?你真的要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吗?” 她的一席话说得真挚,说完全没有触动思楠的心也不可能,只是,她冷漠惯了,以至于从她的表面……确实看不出有任何波澜。 “自以为是,”思楠开口,“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让我抓住证据,否则,你迟早……和安桐一样,成为阶下之囚!” 说罢,便转身离开,可那眸子,确实垂了下去,甚至……还有几分柔软…… “安桐对你哥来说,很重要……可不可以看在他的份上,留她一条命……”杨靖儿眼里闪着晶莹,语气中似有央求之意。 思楠顿住脚步,冷笑一声,并未回头:“嗬!重要?当初他对你……不也是情深义重么?女人嘛,他从来不缺……” 说罢,她径自拐出弄堂…… 杨靖儿眼眶里的泪珠终于留了出来,望着冰冷的弄堂口,她无力地低下了头,也许……是她没想到思楠如此冷漠,也许……是她实在想不出法子来救安桐了…… (白公馆) 夜里,难得的月朗风清,静谧安逸,白公馆里亮着几盏幽暗的灯,所有下人、奴仆都被遣至馆外。 熊智宸和杨靖儿一得到消息,便立马赶来,三人坐在思睿的书房…… “思睿,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怎么就突然……突然要和安桐举行婚礼?”熊智宸掏出收到的请柬,疑惑不解,以至于说话都结巴了。 “是啊,白大哥,我一回家见到这请柬都傻眼了,桐桐不是关起来了吗?怎……怎么会……”杨靖儿接着熊智宸的话万分焦急。 二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等他的回答。 思睿靠在书桌前的椅背,嘬了口已经放置冰凉的咖啡,满脸憔悴,看不出半点新婚的喜悦,许久,才说出几个字:“柴伯庸,让我这么做的!” “啊?”熊智宸更加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 身后的杨靖儿缓缓转头沉思…… 思睿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力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让我这么做,能保安桐暂时安全!” “太奇怪了……”熊智宸小声嘀咕,眉间的“八”字也挤了出来。 “也许……他是为了引出……桐桐的伙伴,与她相同身份的人。”杨靖儿说着,看向熊智宸。 “何以见得?” 杨靖儿有瞥了眼思睿,将中午见思楠的经过道出…… 熊智宸双手抱于胸前,沉思片刻:“如此看来,思楠不愿于你做交易,就是已经知道柴伯庸的计划了。” 杨靖儿点点头,又转眸望向思睿:“白大哥,思楠什么时候回来?” 思睿叹气:“她……自从抓了安桐,就不回来了……” “那明天,他们究竟有什么计划呢?”杨靖儿低声呢喃,三人也陷入沉默…… “少当家的,我可以进来吗?”突然,门口传来石头的声音。 熊智宸上前开门,他看上去风尘仆仆:“你怎么来啦?” “哦,我来找白少爷!”石头捧着一双布鞋,喘着粗气。 熊智宸和杨靖儿对视,不明就里…… “哦,今天抗日捐赠清单上,我看到辛洁的名字,她给战士们捐赠新鞋,觉得有问题,商会的人我不放心,便借了石头来帮我查!”思睿解释。 “原来如此,”熊智宸恍然大悟,“石头,可查出什么来?” “嗯!”石头瞬时严肃了起来,“这些布鞋从做工布料上确实没什么问题,可将它打开,就有了猫腻!” 思睿听到这儿,稍一用力,将其中一只沿着鞋缝撕开,左右瞧瞧道:“什么猫腻,我怎么看不出来?” 说道这儿,他正要上手去摸,却被石头一把抢了回来:“白少爷小心,这里面有毒啊!” “什么?”杨靖儿瞪圆了双眼。 石头捏着撕下来的鞋底:“我实在找不出猫腻,就去请教了秦医生,真是多亏他了,这个鞋底的里层被涂抹了百草枯的汁液,啧啧啧……真是黑心啊!” “百草枯?”熊智宸嘀咕,“这个东西,可是有剧毒的!” “可不是嘛!”石头道,“若是服用,短短几日就送命了!” “若是……接触皮肤呢?”思睿问。 “若是战士们不知道,一直穿这个鞋接触皮肤,刚开始不会有什么感觉,慢慢地,脚上先是奇痒难耐,然后溃烂,再通过溃烂的皮肤进入血液,不治而终啊!”石头龇牙咧嘴。 “太残忍了,简直丧心病狂!”杨靖儿忍不住叹道。 一旁的熊智宸咬牙凿齿,目露凶光:“多亏……多亏思睿留了个心眼,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石头,这些害人的东西放在哪里你知道吧!” “嗯,就在辛洁酒庄后院的仓库!”石头道。 “智宸,你想做什么?”思睿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杨靖儿亦是如此。 熊智宸深呼吸,控制着刚刚喘得粗气:“既然明天他有计划,我们……就打乱他的计划!” “你准备怎么做?”思睿道。 “明天商会会长成婚,必定轰动上海,名流贵富也绝不会错过,那么辛洁……就一定回来……”熊智宸压低了嗓音,“我们就这么做……” 白公馆的灯,似乎更暗了,里面的几人围坐一圈,只是不知明天,究竟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第328章 惹我心动 初升的太阳艳得似血,即使天边的那团浓云,也挡不住它的红光…… 曾冰冷的白公馆今日挂上红色绸缎,大门贴上两片“囍”字,红灯笼也迎着微风徐徐摇晃,可寂然无声的院子里冷冷清清,把这仅有的微弱的暖色全部稀释。 白色西装着身,没有半点儿褶皱,笔挺的后背让人感叹这天然的衣服架子,一条酒红色印花领带刚刚系好,迎着阳光,思睿站在窗前,整个人仿佛童话里梦幻的王子。 可那精致的脸上,却布满愁云…… “少爷,时辰到了,我们该出发了……”张伯难得换了身儿正式的西服,苍老的脸上挂着笑容,满是沟壑,对于他来说,这是喜事吧…… 思睿的思绪被他打断,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身,面相张伯。 “诶呦,瞧瞧我们家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安桐小姐嫁给您多有福气啊,老爷和夫人要是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张伯耷拉的眼皮下闪着泪光,话语里字字透露着激动。 思睿上前,拍拍张伯的肩,挤出一抹微笑,道:“我们走吧!” 车缓缓开向圣三一堂,一路上,人们见着白家的婚车,皆抱拳作揖,笑容满面,向车内的白会长道喜,这与他平日里接济百姓,时时捐赠是分不开的…… 思睿撩起车上的白色窗帘,对外面好心道贺的人点头,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车……停了,白公馆离圣三一堂有一段距离,可为何今日,思睿觉得……这么快就到了呢? “白会长,我们到了!” 许是思睿坐在车上许久,看不出半点下车的意思,司机这才特意提了提嗓子,微笑着说。 思睿猛地回过神,舔了舔嘴唇,又左右看看,“喀!”打开车门,下了车,富丽的圣三一堂,就在眼前…… 熊智宸与杨靖儿恐怕昨晚也没睡什么好觉,早早地就到了教堂,见着思睿,便向他走来。 思睿吐了口气,整理心情,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来了思睿!”熊智宸拍着他的肩,旁人看来,再自然不过了。 “嗯,”思睿点头,看看他俩的眼睛,粲然一笑,“怎么样?帅气吗?” 他俩先是愣了愣,杨靖儿立刻眉眼弯弯:“那当然了,白大哥穿什么都好看,今天更是英俊潇洒,仪表堂堂呢!” 思睿垂目,嘴角……依旧弯着。 他俩看得出来,思睿此刻的担心与不安。 杨靖儿与熊智宸相视一眼,压低了嗓音严肃道:“白大哥,你放心,今天是你和桐桐大喜的日子,其他的……就交给我们吧!” 说罢,坚定地点了点头。 思睿看着他们,跟着点头…… “思睿,恭喜恭喜啊!” 突然,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出现,没错,就是辛洁! 三人互看一眼,都弯起了嘴角,假面相迎…… “诶呀,真是温文尔雅,”辛洁上下打量着思睿,双目放光,“哎……本想着和安桐小姐公平竞争呢,谁曾想……你们这么突然就要结婚啊?” 杨靖儿虽面带微笑,嘴里的后槽牙早就黏合在一起,心里想着:为何结婚,她怎会不知,还跑到这里装模作样,真是虚伪! 思睿露出商业假笑,从容自若道:“辛小姐真会开玩笑,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里面请吧!” 几人进了圣三一堂,已经有不少名流商贾聚集在一起,见着思睿,纷纷上前道贺:“白会长,哎呀,恭喜恭喜啊……” “谢谢,谢谢……” 思睿点头示意,眼睛……却瞟着四周…… 与以往不同的,是圣三一堂里,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黑衣西装的陌生面孔,他们的后腰处鼓囊着,恐怕是枪吧!也许……这就是思楠那日所说的……暗士?柴伯庸训练的暗士! “铛!铛!铛……” 头顶的钟声敲了十下,婚礼即将开始,宾客纷纷落座,神父也就位,思睿回过神,并未明显的深呼吸后,来到神父前的桌旁,回身,盯着面前紧闭的教堂门。 他咽了咽口水,不知会面临什么…… 其他人的目光同样汇聚那里,大概……也对新娘子充满好奇吧…… 教堂里,噤若寒蝉,仿佛呼吸都变得轻之又轻。 “喀!” 教堂的门缓缓打开,一片日光顺着门缝洒了进来,待到完全打开,整个教堂里似乎也暖了起来。 门框的正中间,安桐背光而立,纯白的婚纱耀眼得让人惊叹,阳光透过雪白的纱,看起来她整个人都发着光…… 思睿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微抬的下巴想要看清安桐的脸,想要确定她到底好不好。 婚礼进行曲此刻想起,安桐手捧鲜花,向思睿缓缓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她终于走近了一些,可步伐却有些艰难,许是受了酷刑缘故吧!面容随着走出逆光而渐渐清晰,那张脸,美得……让人心疼…… 虽然,柴伯庸找人给她画了精致的妆容,涂上动人的口红,可那妆容下憔悴的脸,又怎能躲过思睿的眼睛。 肩部镂空蕾丝面料,若仔细瞧,不难看出里面受刑过后的斑斑血迹,可是,安桐的脸上……却满是笑容,柔情…… 眼里……满是幸福,泪光…… 杨靖儿坐在宾客席,一手捂嘴,早已泪流满面,几日不见,安桐的消瘦令她揪心不已! 思睿忍着心痛,在她走到一半时,便径直迎了上去。 二人相对而立,嘴角都在上扬着,目光交织的……是彼此不用言说的爱意。 “思睿……”安桐的泪没有忍住,夺眶而出,脸上的笑却未曾半分减少…… 思睿嘴角抽动,伸出手轻轻为她擦拭着那滴泪,柔声道:“你今天已经这么美了,非要梨花带雨,惹我心动吗?” 他的话,逗笑了安桐…… 教堂两侧,是宾客们祝福的掌声。 安桐挎着思睿的胳膊,向着神父,一步步走完剩下的一半路程…… 而此刻,圣三一堂门口,柴伯庸与思楠也走了进来,只站在门的一侧,环顾台下所有宾客,面无表情…… 第329章 我不是匪 “新郎,白思睿,你是否愿意安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你……愿意吗?” “我愿意!”思睿与安桐眼神交织,坚定不移…… “新娘,安桐小姐,你是否愿意白思睿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你,愿意吗?” “我愿意。”安桐眼泛晶莹,看得出她此刻的幸福。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杨靖儿也欣慰一笑,无论如何,这个时刻,是安桐梦寐以求的…… “我以神的名义宣布你们二位结为夫妻,任何人都不能把你们分开,请交换信物,见证你们的誓言!”神父道。 一旁的牧师递上戒指盒,这也是婚礼的最后一项,杨靖儿与熊智宸屏息凝视,观察着四周。 “等一下!” 正当他们交换戒指时,一个声音慵懒却刺耳,柴伯庸缓缓走上前去,那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可恨,思楠……也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 “叮!”安桐没有捏稳,戒指掉在了地上,可此时,他们哪会有心情去捡呢? “啪啪啪!”柴伯庸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还拍着手…… “恭喜恭喜啊,我们商会会长大婚,真是普天同庆啊!”柴伯庸阴阳怪气的。 “但是!”他的话锋骤转,整个礼堂寂然无声,来得宾客面面相觑。 杨靖儿与熊智宸相视一眼,心里想着,他的计划要开始了…… 而柴伯庸身旁的思楠,和往常一样,冷若冰霜,目视前方…… 柴伯庸向前走了几步,围绕着思睿和安桐缓缓踱步:“我们的这位会长夫人,可不简单呐!” 思睿撩起眼皮,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台下的人更是没人敢插嘴…… “安桐!”柴伯庸走在她身侧,伸出一只手像是在给大家介绍一般,“是我们情报局刚刚抓住的共匪,她可没少让我们吃苦头呢!” 此话一出,台下瞬时炸开了锅,大伙儿纷纷站了起来,众议成林,手指指向安桐,耳语呢喃,显然这个消息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呢,”柴伯庸随意摆动腰间的枪盒,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白会长是我的大舅哥,他们二位情比金坚,这才准许给他们办个婚礼,以了……我大舅哥的心愿不是?” “怎么会这样啊?难道办完婚礼,这安桐小姐就还得被抓起来吗……”台下泛起熙熙祟祟的嘀咕声。 “当然不是,”柴伯庸接过了那人的话,“我们这位安桐小姐……是可以将功补过的!” 杨靖儿,熊智宸和思睿猛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 “柴伯庸,”思睿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柴伯庸双手挎着腰间的皮带,一步一步走到正中央,中气十足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座的,一定有安桐的同伙,想要救她离开,对吧!” 说着,一脸邪笑地环顾四周,思楠也撩着眼皮,扫视台下,此刻……人们更是人人自危,不敢出声…… “嘶……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不客气了!”突然,他掏出手枪,直指安桐,脸刷得沉了下来,那面目,令人胆寒。 思睿几乎同时站在安桐身前,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迎着他阴狠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柴伯庸,我警告你,别动她!” 思楠转眸,微颤的瞳孔看向此刻坚定不移的思睿,些许惊慌,些许不解…… 杨靖儿和熊智宸第一时间冲了出来,与思睿二人并肩而立…… “呦!少当家,少夫人,你们如果这样,我可就难办了!”柴伯庸收起枪,似乎早已料到会如此。 思睿与熊智宸对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此刻的杨靖儿,竟瞪圆了双眼,因为……在人群中,她的确看到了柴伯庸口中的“同伙”! 那男子,不正是当初曾经出现在旗袍店的人吗?杨靖儿记得这张脸……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们虽也是上海地下组织,却和飓风鹏雁并无联系,想来……也是听说此时,前来寻找营救之机吧! 她猛地看向别处,想着千万别被柴伯庸发现异样。 “伯庸啊,今天……是思睿大喜的日子,既然你给了机会,何不开开心心地举行完婚礼再说?”熊智宸上前面带微笑,只是这笑,有些冰冷…… “啧啧,”柴伯庸故作面露难色,“我也想啊,只是上面催的紧,共匪惹事,她的同伙我迟迟抓不到,这才搅了婚礼嘛!” 说着,又走上前:“安桐小姐,你好好看看,这些宾客中,可有你熟悉面孔啊?如果你今指认出来,我就放了你!” 思楠转头看着安桐,似乎……很在乎她的答案。 安桐与柴伯庸四目相视,眼里的厌恶没有丝毫掩饰,她一步一步走上前,眼眸转向宾客,缓缓扫视着,当然……那个男子在她瞳孔里多停留了一秒,继续扫视。 柴伯庸站在她身后,不耐烦地咋嘴,片刻,又上前道:“怎么样安桐?可有你的同伙啊?” 安桐始终从容不迫,面对他,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意:“柴伯庸,这就是你的法子么?真是弱智!” “你说什么!”柴伯庸顿时鹰瞵鹗视,嘴角抽动,恨不得抬手给她一巴掌。 思睿上前,挡在安桐身前…… 安桐没有理会,转身面向台下的宾客:“各位,今天……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白会长的婚礼,刚刚的不愉快,我替思睿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说着,安桐深深鞠了一躬,身侧的杨靖儿忍着泪,看着她…… “柴伯庸说得没错,但是,我不是匪,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安桐的眼里闪着自豪,“我们的国家……苦难深重,在坐的每一位都是同胞,包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包括在战区食不果腹的百姓,我们的国家已是如此,难道……不该为她做些什么吗……” 第330章 谁敢离开 安桐的话似乎触动了两侧的宾客,大家都沉默了。 此刻,门外匆匆跑来一名男子,形色慌张,环顾四周后,径直走向正在“看戏”的辛洁…… 杨靖儿与熊智宸注意到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看来,石头办的事……成了! 只见那男子在辛洁耳边私语,看得出来她瞳孔震动,甚至有些怒目圆睁,随即与男子转身离开。 与之同行的还有礼堂里一半的暗士,这为一会儿的营救减了些难度。 人们……并未注意到辛洁的动向,只是见着如此刚毅果敢的新娘,说出那些动人心魄的话语,实在令人钦佩…… “简直是谬论!”柴伯庸见状,突然上前,“攘外必先安内,若不是你们这些迂腐不化的顽石,战争早就结束了!” “噗哈哈哈……”安桐仰天长笑,“柴伯庸,攘外必先安内?那你说说……你是内,还是外啊?” 听到这话,柴伯庸的脸都僵了,许是没有想到安桐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吧,一时间,哑口无言。 安桐冷笑:“各位,今天的婚礼恐怕是不能举行了,国家危难,吾辈自强,我们每个人都该留着命,报效祖国!” 杨靖儿听得出来,她这话是说给那男子的,望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男子眉头微蹙,拳头都攥紧了,看得出他有多纠结。 人们听此,纷纷动了起来,向礼堂门口走去…… “一个都不许离开!”柴伯庸抬高嗓音,加之礼堂空旷,更显高亢,随即有阴险地说,“我看,谁敢离开……” 大伙儿仿佛被点穴了一半,动都不敢动…… 就在此刻,熊智宸按动了昨晚半夜自己偷偷安装的小型爆破装置,不会造成伤亡,但有足够的烟雾,用于遮蔽! “啪!啪!啪……”随着几声脆响,人们四下逃窜,抱头尖叫,纷纷涌向门口。 一时间浓烟缭绕,整个礼堂乱成一锅粥。 “不准跑不准跑!关上!把门给我关上!”柴伯庸扯着嗓子。 可此时的礼堂已经七慌八乱,沸反盈天,即便暗士想关门,也有心无力了! “桐桐,我们离开这里!”思睿一手搂着安桐,低声道,杨靖儿与熊智宸也走上前来。 安桐看着思睿焦急的眼眸,舔了舔嘴唇,满脸黯然:“思睿,你们千万别为了我胡闹,我……我走不了……走不了……” “桐桐,你说什么呢?我们已经找好路线,走,跟我走!”思睿心急火燎,拉着安桐的手就要走。 谁知,没走两步,安桐便摔倒了,杨靖儿察觉异样,撩起安桐的白纱裙边,三人同时愕然…… 她的两个脚腕,皆挂着个铁环,而这铁环上,还挂着一圈铁球,刚刚好悬于地面之上,所以……刚刚安桐才会走的那样艰难,怎能跑起来了呢? “靖儿,你们走吧,别管我,”安桐抓着她的手,“记住,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热火上身的!” 杨靖儿拼命摇头:“不,不行……我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思睿一个回身,将安桐背在身上:“救不救你,你说了不算!” 说着,四人匆匆走向教堂里面的方向…… 思楠一手捂嘴,恰好看见他们的身影,眯着眼睛,跟了上去! 柴伯庸被人群挤远,眼睁睁看着他们,“啪!”开了枪,奈何烟雾弥漫,只打中了墙边的木钟…… 人群中准备营救的男子带着同伙见安桐离开,也开枪混淆视听,柴伯庸下意识蹲下身子,眼睛瞪得圆滚滚,就是看不清是谁在开枪。 一时间,礼堂里枪声一片,不少暗士被流弹击中,宾客连滚带爬出了礼堂。 爆破带来的烟雾一点点消散,男子做出手势示意同行人离开,几人猫着腰,钻出了门。 柴伯庸此时已然火冒三丈,眼圈都气红了,掸了掸眼前的灰尘,恶狠狠地盯着教堂门:“你们……去给我追!” 几名暗士得令,一哄而散,随后,柴伯庸缓缓转身,血红的双目盯着安桐逃离的方向…… 教堂的环形楼梯没有扶手,思睿爬的些许吃力,额头已渗出点点汗渍。 身后的杨靖儿与熊智宸帮忙扶着,终于,他们来到教堂大钟下的环形的平台,一根粗绳,连接对面的顶楼,这也是昨日熊智宸的杰作。 “抓紧时间,安桐,你先走!”熊智宸拿出藏在钟下的滑索道。 杨靖儿忙给安桐绑好,还不忘对她灿烂的笑,只是……这笑有点难看…… 安桐不禁被她逗乐了…… “别动!”突然一个声音,将他们几人的动作定住了,缓缓转身,是思楠……正举着手枪对准了他们。 她看向思睿,咬牙切齿道:“白思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思睿上前放在他们身前:“我当然知道,”又微微扭头低声说,“靖儿,快送安桐离开!” 杨靖儿看了眼此刻脸色阴沉、目光无情的思楠,眉头一皱,又继续给安桐绑绳。 “啪!” 思楠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开了枪…… 那根唯一能救安桐的绳子,无力垂落。 思睿嗔目,看着思楠张口结舌:“你……你……真的……要……要置她于死地吗?” 思楠缓缓放下枪,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鹏雁此人,我不能放!” “做得好!”此时,柴伯庸边鼓着掌,边走出楼梯口,“哎呀思楠,果真是我党培养出的栋梁之才啊!”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暗士…… 思睿始终将安桐护在身后,虎目圆睁。 柴伯庸掸掸身上残留的灰尘,吊儿郎当上前几步,目光将他们四人一个、一个扫视一遍,最终停留在安桐身上…… “哎,安桐小姐,你可知道,今天这些人帮了你,下场如何啊?”他探着身子,歪嘴邪笑。 熊智宸上前一步:“柴伯庸,你到底想怎么样?” “嗬……哈哈哈……我能怎么样啊?”柴伯庸道,“你们如此明目张胆就安桐,就算不是共匪,也犯了包庇罪,不抓你们,我怎么向上面交代啊?” 思楠猛地看向柴伯庸,垂目沉思…… 第331章 决心赴死 圣三一堂的顶楼,许是高处的缘故,风……格外大,可站在上面的人却一动不动。 “嗬,”杨靖儿冷下了脸,“包庇罪?柴伯庸,这楼下的白家丁和熊家的兄弟也不少,你做什么之前,可要想好了!” “呵呵呵……”柴伯庸歪嘴应着,“要不说熊家少夫人能独当一面,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没错,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是,我是军,你们是民,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我们国军放在眼里,你猜……我会不会抓你们……” 说着,依旧眯眼笑着,那样子当真令人脊背发凉…… “你……”杨靖儿想要争辩,却如鲠在喉。 风刮在安桐身上,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肩膀也跟着缩了缩,而他们的谈话,也清清楚楚地进了她的耳畔,刺痛她的心。 刚刚坚定的双眼忽然眸若清泉,嘴角跟着微微上扬,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只见安桐托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上前,放开思睿扶着的手,向柴伯庸走去,杨靖儿几人满脸疑惑,迈出一步上前阻拦,却被安桐的微微摇着的脑袋,退了回去。 思楠抬眸,冷冷地看着她…… 安桐一步一步走到柴伯庸面前,他身侧的几个暗士,瞬时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她。 安桐微微扬起了下巴,面带微笑地盯着柴伯庸,又将他身后的几人扫视一遍,冷笑一声…… “柴伯庸,看看你培养的这些个暗士,难道……他们觉得我一个行动不便,手无寸铁的女子,能把你怎么样?”安桐的脸上,挂着不屑与嘲笑! 柴伯庸听着这话,自然不悦,抿嘴咬了咬牙,又转身示意手下放下枪…… “安桐,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柴伯庸道,“或者……如果愿意透露‘飓风’的下落!我就放了你!”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愕了,飓风,思楠从未听到过这个代号,而杨靖儿几人也确实被他突然说出的话惊着了。 安桐……亦是如此,不过也就一瞬,她瞪圆的眼睛又垂了下去,苦笑道:“我确实有话说,但是……飓风,我没见过!” “胡说,你们同为地下党的伙伴搭档,竟然会不知?”柴伯庸面目些许狰狞。 安桐转身,面向思睿、杨靖儿、熊智宸,一步步走去,看着他们,柔目浅笑,眼里闪着泪光…… 她的脚步停在思睿面前,为他整理衣领,领带,然后……四目相对,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用说…… 思睿的眼,同样温柔…… “啧!”柴伯庸不耐烦地扭头,“安桐,你如今可是罪犯,如果想要成为真正的白夫人,和白会长举案齐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谁是飓风?我可等着呢!” 一旁的杨靖儿屏气凝神,这个时候,安桐断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要在柴伯庸眼皮子底下救人,恐怕是不可能了,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 “柴伯庸你够了!”思睿平地一声响,铿锵的声音穿透冷风,“我再说一遍,她不知道什么飓风是谁?但是,你给我弄清楚,若我想和你战,谁胜谁负,可说不准!” 安桐抓住他的手,稍稍用力,让他别再继续…… 思楠在一侧猛的看向思睿,她也会担心,真的一战吧! “没错,”熊智宸歪嘴一笑,“我熊家帮的弟兄,也够你吃一顿的了,今天,我们就试一试?” 柴伯庸咽了咽口水,显然没了刚刚的气势…… 安桐落目,她怎会让挚友与挚爱,为了自己而赌上身家性命呢? 她缓缓转身,整个身体站得笔直,冷风刮得婚纱轻扬,披肩的长发更是随风而起,俨然一个孤傲的新娘! “柴伯庸,你挺好了,”安桐背光喊出了声,“谁是飓风,我不知道!但是……你是谁?我知道!” 杨靖儿顿时瞠目结舌,这……安桐这是……这是要激柴伯庸么?她……她……她这是要决心赴死! 柴伯庸此刻,更是惊愕不已,整个身子僵硬在原处…… 安桐的脸变得阴冷,目光变得凌厉,齿间挤出几个字:“中……田……” “嘭!” 一抹洁白的头纱从圣三一堂吹落,任由冷风蹂躏,撕扯…… 一声闷响,安桐胸部中枪,如柔软的棉花,倒在思睿怀中,思睿仿佛一个机器,双目空洞,抱着她,跪地,流泪,无声…… 柴伯庸手中的枪还留有残烟,枪后的那双眼,凶光乍现。 一滴晶莹从杨靖儿的眼眶夺出,她的双颊颤抖,几乎来不及悲伤,又抬眸,目光直直盯向柴伯庸,里面射出一抹寒光…… 一刹那,杨靖儿健步如飞,熊智宸根本来不及抓住她。 她猛抬腿,踢掉柴伯庸手中的枪,转身又是一脚,落在他胸前,龇牙怒目,仿佛立刻就要要了他的命! 熊智宸几乎同时上前,给了刚掏出手枪的暗士一拳,双手撑着他的肩,前驱空翻,来到他身后,随即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啪!啪啪……”其余暗士已经朝他们开枪,恰巧打在了刚刚一命呜呼的暗士身上。 杨靖儿与柴伯庸挥拳防守,已经打到了楼顶大钟的另一侧。 思楠看着哥哥无助地抱着安桐,跪在那儿,令她心疼……可此时的混乱,她很快回过了神。 定了定,径直走向大钟那一侧…… 此时的杨靖儿与柴伯庸正扭打在一起,不分伯仲,她眉头微蹙,杨靖儿炉火纯青的格斗技术,更加深了她得怀疑! 就在此刻,柴伯庸与杨靖儿互相锁扣对方双手,重重地磕在顶楼的木质围栏,围栏边角,飞起几丝尘土…… 二人谁都没有半点松懈,僵持不下。 “思楠,看什么……快……快来帮我啊!”柴伯庸咬牙,唤着思楠。 本不想参与的思楠无奈上前,杨靖儿见她过来,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二人的身体在围栏上不停地撞击…… 围栏……开始松动…… 第332章 你想死吗 “愣什么?快来呀!”柴伯庸被杨靖儿钳制住动弹不得,看思楠趑趄不前的模样,气急败坏地喊着。 思楠听到他的喊声,无奈上前…… 眼看她就要到自己身边了,杨靖儿用力到龇牙,想要抽出被抠死的手臂,前几日手腕处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二人僵持不下,腰部倚撞的围栏许是年久老化,“吱呀”作响,灰尘也随风,直垂落下…… “喀嚓……哗啦……” 围栏骤然脱落,杨靖儿和柴伯庸皆失去平衡,顺势放开了手,庆幸的是,杨靖儿身旁支撑大钟的木柱救了她一命! 柴伯庸没了阻挡,与那围栏一同跌下,可就在此时,他抓住了刚走过来的思楠,一瞬间,他想放开,却已晚了,没等思楠反应,便随着他一起倒入那无遮无拦的空中…… 突然,空中伸来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思楠的胳膊,柴伯庸……径直落下,任凭他如何不敢相信,如何惊恐,他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呼……呼……呼……”思楠喘着粗气,垂目亲眼看着柴伯庸就那么静静躺在那儿,身旁……涌出一滩刺眼的鲜血。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脸庞微微抖动,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即使他并不是真的柴伯庸,却也……给过她丝丝温暖…… “思……思楠……抓紧……抓紧了……” 这话拉回了她的思绪,缓缓仰头,杨靖儿满脸通红,额间青筋凸起,脚尖勾着那根木柱,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揪着思楠…… “你干什么救我?”思楠逞强的脸上似有一丝恐惧,“我不用你假好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你抓紧我,千万……千万别放手!”杨靖儿龇牙,双手抓住她的手腕。 可杨靖儿之前手上的伤已经撕裂,一抹鲜红连着她的手流在思楠手臂上。 思楠忍着泪,还一副冷漠的样子,吼道:“你想死吗?放手!杨靖儿!” “你闭嘴!我一定能把你拉上来!”杨靖儿也吼了出来,充血的眼睛里溢满泪水,脚背几乎勾不住那柱子了,可怕的是手上的血减少摩擦,思楠的手臂正一点一点滑下去。 一颗泪珠,顺着杨靖儿的下巴,滴落在思楠的脸颊…… 思楠一动不动,就那么盯着她,嘴角似有非无地微微上扬:“杨靖儿……对不起……” 似有一股电流顺着她们二人的手臂,连住了那两颗迷失了对方已久的心灵。 这声道歉,胜过千言万语,在思楠心底,恐怕早已明白当初自己的鲁莽幼稚,只是这条路,她已不能回头,如今非生即死,说出来,也算了无遗憾了…… “你抓紧我,”杨靖儿带着哭腔,些许哀求,用力到喊出来声音,“嗯啊……抓紧我思楠……” 可二人僵持太久,杨靖儿的体力消耗殆尽,几乎是她的意志,支撑着她。 思楠的身体却在一点一点地下落,她落目,一丝苦笑后,微微闭上双眼,另一只手徐徐拿起…… 杨靖儿瞪圆了眸子,不停地摇起了头,眼角的血红都跟着抖动,结巴着哀求道:“思……思楠……不……不要……别……” “杨靖儿……我嫉妒你,嫉妒你的人生,嫉妒……你没有变……”思楠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手指微微用力。 即使杨靖儿咬牙缩紧手指,却还是被她一点点掰开…… 第333章 不复存在 “不……不要……思楠……不要……你不是……不是要找我报仇吗?就这么放弃了?你想想白大哥,思楠……”杨靖儿脸上的充血红到了脖子,嗓子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哀求着…… 可她的身体……到达极限,任凭她如何咬紧牙关,用尽力气,都无济于事。 思楠,正一点一点地下沉,终于,她们双手的最后一丝地黏合断开,思楠的脸,如释重负…… “思楠!”杨靖儿几乎扯着嗓子,眸子里的泪溢满眼眶。 “呼——呼哧——” 就在此刻,熊智宸解决掉那些个暗士,飞身而来,在她俩双手断开的一瞬间,抓住了思楠的手腕,卯足了劲儿用力向上拉。 杨靖儿愣了两秒,猛的反应过来,顾不得泪水朦胧的眼睛,与智宸一起拉思楠。 此刻……思楠湿润的眼角再次留下一滴泪,是懊悔,是动容,也是释怀…… 三人挣扎着爬上平台,皆垂目,望了望楼下冷风中一动不动的柴伯庸,沉默片刻,思楠始终没有看他们,也没有道谢,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桐……桐桐……” 杨靖儿霎然想起了刚刚中枪的安桐,爬着起身,手上的血渍已经凝结,熊智宸心疼地上前去扶…… 圣三一堂的顶楼平台,几个暗士已经爬不起来了,角落里,思睿丢了魂儿一般紧紧抱着安桐,双目无神,脸上的泪已经风干,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杨靖儿快速跑了过来,见思睿如此,脚步戛然而止,甚至……不敢相信地后退了几步…… 一股冷风袭来,她不禁缩了缩脖子,似乎心里唯一奢求的那一点点奇迹,被眼前的画面破灭了。 杨靖儿用了咽着口水,似乎要把即将涌出来得眼泪咽回去,她迈开脚步,缓慢到快速…… 来到他们身前,思睿依旧魂不守舍,连眼皮都不撩一下,而安桐,依偎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安静的……像个睡美人…… 只是胸口的那团鲜红,灼人眼球。 杨靖儿的泪,再也咽不回去了,“啪嗒!啪嗒!”滴落在干燥冰冷的地面。 但是,她并未出声,也许,还抱有一丝幻想吧…… 杨靖儿缓缓躯起双膝,直至跪在了安桐面前,微颤的双手伸出、缩回、又伸出,轻轻摇晃安桐的手臂…… “桐桐……桐……桐桐,别闹了,你起来吧……我……我以后一定听话,你……你起来好不好,这个……这个玩笑开大了,我不想……不想和你玩这个,桐桐……” 安桐的身体,随着她的摇晃,软绵绵地晃动,可紧闭的双眼始终没有任何涟漪…… “桐桐!”杨靖儿的声调提高,哭腔渐渐成了抽泣,啜泣,崩溃,无力地瘫坐下…… 熊智宸上前搂着她的肩,抬头望向天空,不让眼泪留下来! 而思睿就那么抱着她,抱着她,泪珠滚落又如何,七尺男儿又如何,那个笑容甜美,满眼是自己的人,不复存在了…… 思楠看着陌生的哥哥,眼底确有一丝黯然,也许,她确实小看了安桐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可事已至此,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安慰他们…… “柴科长,柴科长……” 圣三一堂楼底,涌上一批情报局的特工,高部长也已闻声赶来。 思楠垂目,见状,回头迎上了此刻还算清醒的熊智宸,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们还想活命,一会儿……就把嘴巴闭紧了!” 熊智宸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片刻,高部长带着一行人匆匆而来,见着天台上的狼藉一片,惊愕失色,也就一瞬,又恢复以往威严,径直走向聚做一团的熊智宸等人道: “这些人,是你们杀的么?还有……柴科长,也是你们推下去的?” 熊智宸转身,正要说什么,却被思楠抢了话:“当时情况紧急,柴科长跌落,是意外!” “意外?难不成他能自己跳下去?”高部长吊着嗓子,质问道。 思楠眉间一蹙,不明白为何高部长明知柴伯庸身份,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这些人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而已,”熊智宸沉着嗓子,没有一丝温度,“高部长,若是你被枪指着脑袋,会任人宰割么?” 熊智宸的话堵住了他的嘴,思楠见状接着说:“有几个男子来救安桐,我们的人已经追出去了,八九不离十是共党,至于他们,不过是想办好婚礼,柴科长急于求成,射杀安桐,靠在了那个年久失修的栏杆上,才随栏杆一起掉了下去……” “是这样么?”高部长突然缓缓转眸,目光落在了丢魂失魄的思睿身上,“嗯?白会长……” 思睿哪里听得到他的话,并未有任何反应。 “高部长,难道连我的话,都不足以相信了么?”思楠上前一步,“他在新婚当天没了妻子,你觉得,还能回答你什么!” 高部长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嘶……我说思楠,你这么维护他们,可不像你啊,再说了,这按流程,总要把他们带回去一一审问才行吧!” “可……”思楠被他的话噎着无法反驳,而且他是部长,更不能胡来…… “思楠说得没错,我们……是自卫,至于……柴伯庸,是天要他亡,否则那么多,怎么就他掉下去了?” 这话,竟从思睿的口中说出来,只是他的咬牙切齿显而易见,满目的凶光盯着高部长,令人毛骨悚然。 高部长见此情形,似乎有所顾及,顿了顿,突然展颜一笑:“呵呵呵……既然白会长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信的道理,只是……这安桐小姐,哦不……白夫人,还请您节哀啊……” 思睿始终冷冷地盯着这张没有任何温度的脸,即使说着“节哀”的话,也看不出半点真心诚意,齿间缓缓挤出两个字:“多谢!” “你们走吧!” 思楠在一旁,冰冷地说。 思睿这才垂目,细心为安桐整理被风吹乱的秀发,又缓缓抱起,离开,那背影里的哀伤,令人心疼。 熊智宸扶着无力地杨靖儿,跟在他身后。 示意手下搬运那些暗士后,整个天台,只剩思楠与高部长…… 第334章 不醉不归 “思楠啊,你可知道……抓住他们一点把柄,可不容易……”高启站在天台,俯视他们几人离开的背影,语重心长道。 思楠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实……就是如此!” “啧,”高启眉头一皱,“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对熊家一直视为眼中钉么?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 “高部长,”思楠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了,“我也不明白,您对熊家……为何也如此穷追不舍呢?他们的势力,可不容小觑吧!” “嗬……呵呵呵……没有的事!”高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如你所说,熊家势大,若有机会能为我们所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说是吧?” 天台的风,吹得更冷了,思楠没有接他地话,俯视地上的那一滩血迹,确有一丝哀伤划过眼底…… 高启一步步上前,与思楠同肩,望向地面,长叹一声:“哎……这个中田朗野,虽说是个日本人,但也确实替我们办成了不少事情,如今还没查清他的目的,人就死了,真是可惜!” 思楠缓缓撩起眼皮,抿嘴鼻息呼出一口气,沉默片刻,便转身离去…… “思楠!” 刚刚迈出的脚步便被高启叫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定在那里…… “你带着任务而来,有你的直属上司,本来我也没必要多问,但……好歹我也是部长,你……跟着他这么久,当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高启的音调缓缓降低,试探的样子还真有点儿猥琐…… 思楠心中冷笑,徐徐转身与他四目相对,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嗓子里蹦出两个字“没有!”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高启一双恶狠狠的眼睛…… 如此看来,地下城的事情,高启并不知情,不过是配合思楠,查出了潜伏于情报局的日本特工而已…… 一连几日,上海的气温骤降,仿佛连天……也在心疼那个爱笑的女孩。 安桐葬礼除了熊智宸和杨靖儿,他没有邀请任何人,思睿亲手操办,为她戴上曾爱不释手的那条项链,为她换上重新定做的专属婚纱,为她涂上生前最爱的胭脂、眉黛,为她立上白夫人的墓碑…… 整个白公馆,又如曾经一般冰冷,思睿几日里,也是到处喝酒买醉,流连各大歌舞厅,仿佛这样,就能少想安桐一些。 旗袍店没了安桐在收银处噼里啪啦地打算盘,眯眯眼的调侃,杨靖儿也如丢了魂一般,痴痴地望着门外…… 今晚,天空更是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路上行人皆缩着脖子,躬着背,步履匆匆地往家赶…… 唯有租界,霓虹灯璀璨,舞厅里更是轻歌曼舞,思睿两颊红晕,双眼迷离的看着眼前的靡靡世界,桌上的酒瓶已经空了。 往来之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敢上去寒暄…… “嗯?思睿?怎么……一个人来喝闷酒呢?” 思睿只听见了声音,懒得抬头去看是谁…… 只是饮尽杯中仅剩的一口酒:“来呀,再来一瓶……” 他喊服务生的舌头都僵了,却还要喝。 服务生看他是会长,自然不好规劝,怪乖乖地递来一瓶酒,却被刚刚说话之人,截了下来,挥手示意服务生下去后,自己……却坐在了思睿的对面。 思睿正要发牢骚,眯眼一抬头,见着对面一个模糊的身影,定睛一瞧,原来……是辛洁,只是不同以往,她身着安桐曾经爱穿的连体工装裤…… 思睿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好在还算清醒,没理会她,接过那瓶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不用想,辛洁就知道,安桐的离世,于他而言,是莫大的打击…… “思睿,”辛洁开了口,真诚的眸子像是在说真真心话,“安桐小姐的事,节哀吧……人还是要向前看的,我想安桐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思睿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饮尽一杯酒,嘟囔道:“她怎么想,你又怎么会知道……” 辛洁抽搐嘴角,些许不自然地垂目一笑,突然直起腰板,抬高了嗓音:“好,你想喝酒,我陪你,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 思睿始终没再抬眼看她一次,辛洁说罢便前屈拿它的酒瓶,却被思睿一把抓住瓶颈,慵懒着声音道:“这是我的酒,你想喝……自己去买!” 辛洁瞪圆了眼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男人,全然看不到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她略带尴尬地缩回手,顿了顿…… 又抬起胳膊,示意服务生:“麻烦再上瓶酒……” 就这样,二人虽同坐一桌,却相顾无言,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渐渐的,窗外月朗星稀,舞厅里的人渐渐散去,留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同他一样喝闷酒的人…… 思睿酒瓶口对着酒杯澄了几下,连一滴都倒不出来了,这才踉跄起身,对面的辛洁……都看不出半点醉意,忙跟着他站了起来…… 只见他像棉花一样东倒西歪,差点横中直撞到隔壁的,辛洁健步上前扶住了他。 思睿转眸,空洞无神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见着眼前辛洁的轮廓,他神思恍惚,仿佛安桐正眉眼弯弯望着他…… 思睿瞬时红了眼眶,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苦着脸,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桐……桐桐……桐桐……” 辛洁顿了顿,竟然“嗯”了一声,将思睿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扶着他温柔道:“思睿,我们回家吧……” 酒精麻痹下,思睿几乎没了意识,只是傻呵呵地点着头,与辛洁一起,步履蹒跚,出了舞厅…… 辛洁扶着此刻浑然不觉的思睿,她的脸突然沉了下来,比这静谧的夜还黑暗,嘴角甚至……还有一丝邪笑。 她打开车门,正要将思睿扶进车,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辛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她突然撩起眼皮,转身一瞧,竟是杨靖儿…… 第335章 我要带走他 满天的雪衬得夜更黑了,杨靖儿一袭黑色呢料大衣,搭配黑色圆形礼貌,表情与这幽暗的夜一样冰冷,站立在辛洁面前。 “少夫人?”辛洁挑眉,显然有些不明就里,“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自然送白会长回家!”杨靖儿沉着嗓子,无波无澜的脸上,是对她的不屑。 “哦?”辛洁弯起了嘴角,“今日偶见白会长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所以才想着顺路,送他回去呢!” 几片雪花落在杨靖儿的帽檐,给她一身的暗黑装点些许动人的银色,可那张脸却凉透人的心魄。 只见她上前几步,抓起思睿胳膊道:“多谢,不麻烦辛小姐了!” 说着便要将思睿扶过身边带走,谁知,辛洁并未松手,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杨靖儿顿了顿,缓慢眨眼转眸,斜着迎上她的目光,语速慢且沉:“辛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辛洁歪嘴,露出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手始终没有放开思睿,含沙射影道:“少夫人,恕我直言,这大半夜的,您一个有家室的人,与白会长独处,送他回家怕是不妥吧?好歹我和他,男未婚女未嫁的,也没人说闲话嘛!” 杨靖儿眉头微蹙,扭过身子,与她相对而立:“男未婚?辛小姐怕不是忘记了,白会长刚刚与安桐结婚。” 说着,又上下打量着辛洁,冷笑一声:“嗬!我倒真是怀疑,辛小姐今天这身酷似安桐的打扮,意欲何为啊?” “呵呵呵……”辛洁突然掩嘴笑了起来,“少夫人真会说笑,衣服而已,怎能联想出这么多东西呢?说句不好听的,那场婚礼……算是婚礼吗?” “你……”杨靖儿咬紧后槽牙,满目凶光。 辛洁微杨起下巴,一副志满意得的模样:“如今看来,的确是男未婚……女未嫁吧?我又怎么不能送他回家了,倒是你……人言可畏……少夫人,还请您自重啊!” 二人眼神里的刀光剑影,简直比这寒夜都令人毛骨悚然…… “那我……总有资格带他回去吧?辛小姐……” 一个声音,打断二人,她们同时转眸,雪幕后,是思楠冷漠的脸庞。 辛洁诡笑的脸渐渐收敛,不自然地低头眨了眨,又抬头故作无辜道:“思楠,你来的正好,刚刚你哥在里面喝了好些酒,怎么劝也劝不听,这不……都不省人事了,我本要送他回去,可……少夫人她……” 辛洁似乎故意没有把话说完话,杨靖儿将头扭向一边,冷笑出了声音。 “你们如何,与我无关,我是来带他走的,可以么?”思楠的脸,比以往……更加冰冷。 “哦……呵呵,”辛洁有些尴尬,“当然,当然可以……” 思楠上前,扶着思睿,走入雪幕之中,杨靖儿望着他们兄妹二人的背影,一抹惆怅划过眼角。 此刻的辛洁突然转身,上下端详起了她…… 杨靖儿抬眉:“辛小姐……这是有话……要和我说么?” 辛洁抿嘴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少夫人挚友离世,消瘦不少,还是……节哀顺变吧!” 杨靖儿听到此,眼角微微抽搐,眼里似有一束寒光,直至辛洁的眼睛,就这么沉默几秒后,突然露出一丝冷笑。 “辛小姐,多谢你的安慰,如你所言,安桐是我的挚友,她的离开,我确实尝到了切肤之痛,可悲痛过后,人还是要向前看的,甚至……前面的路,更清晰了……” 杨靖儿意在弦外,辛洁又怎会听不出来,她们相顾无言良久,辛粲然一笑指了指天空道:“少夫人,这天色也不早了,雪天路滑,怪不安全的,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多谢辛小姐的美意,送我回家就不必了……”杨靖儿紧接着她得话,几乎没有留半点空隙。 辛洁顿了顿,点头示意后,便上了车。 杨靖儿望着缓缓驶离的汽车,深呼吸,掸了掸头上花,抬手招来了对面的黄包车师傅…… “夫人您好,要去哪里?”车夫笑脸相问。 杨靖儿径自上了车,冷冷地说出三个字:“白公馆!” “好嘞!” 车夫拉得稳当,杨靖儿坐在上面随着车身缓缓摇晃,抬眸间,看着路灯下飘落的片片雪花,不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一瞬间神清气爽…… 这样的静谧,于她而言,越来越少了,安桐的离开,杨靖儿更加坚定自己走的路,只是她的脚步……似乎,要加快了…… (白公馆) “夫人,到了!” 杨靖儿下车,递给车夫钱后,便探着脖子瞧,白公馆里面漆黑一片,她松了口气。 特意让黄包车夫走了近道,加之雪天路面湿滑,思楠的车还未开回来,杨靖儿待在门前,静静地等着…… 五分钟左右,一辆汽车开着大灯,缓缓驶来,杨靖儿被晃得睁不开眼,只好用手掌遮挡。 车,不偏不倚停到了她面前,静默片刻,车门徐徐打开。 杨靖儿看清,是思楠正向她走来,说起来,这还是天台一别后的头一次见面。 “你来做什么?”思楠依旧没有好口气。 “我……”杨靖儿目光越过思楠,瞟向车内,“我是来看白大哥的。” 思楠的语气虽然冷漠,可脸上却鲜有的柔软,她缓缓转眸,望向车里熟睡的思睿,黯然落目,可随即便转身面向杨靖儿:“看完了,就走吧!” 说着,便大步流星,绕过杨靖儿,来到后座车门前,刚要开门。 “思楠!” 杨靖儿突然唤她,顿住了她的手…… “我……我帮你吧!” “不必!” 思楠冰冷的两个字困住了杨靖儿刚刚迈出的脚步。 说着,她一人,些许吃力地扶出思睿,可一个踉跄,险些摔着,好在杨靖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们。 “别的没学会,逞能倒比谁都强!”杨靖儿嘟囔着。 “你……”思楠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送他进去,送完就走!” 思楠虽满脸厌烦,却也没再阻拦,二人扶着思睿,走进白公馆…… 第336章 你要走安桐的路吗 白公馆里,亮起一盏幽暗的灯,二人将思睿扶上床,思楠弓背,悉心为他盖上棉被,杨靖儿就站在她身后,欣慰地弯起嘴角…… 思楠转身,恰好看到她微妙的表情,顿了顿,缓缓垂目,拧干盆里毛巾,坐在床边,轻轻为思睿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 “白大哥如果知道你这么担心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杨靖儿轻声道。 思楠没有应她,可指间分明停顿一下。 杨靖儿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心中……百感交集,其实世事如何无常,他们兄妹俩对彼此的心,想必从未变过。 “人送到了,你还不走吗?”思楠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地说道。 “哦……”她的话仿佛惊醒了杨靖儿,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能说出心底的话,“我……我这就走,你也早点休息。” 杨靖儿转身,眸子里闪过几丝黯然……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思楠不再为思睿擦拭,背对着即将迈出门的杨靖儿突然说道,杨靖儿的眼睛骤然有神,目视前方,她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二人就这么相背而立,整个房间没有半点儿声音,连空气都凝结了,几乎能听见窗外片片雪花落地的声音。 许久,杨靖儿缓缓转身,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下嗓子低声反问道:“我的身份……很重要吗?” 思楠从坐在床边到转身面向她,同样面无波澜:“于我白思楠来说,不重要,但是……于白科长来说,很重要!” “哦,你已经晋升科长了?还未恭喜你呢……”杨靖儿眉间虽有抽动,倒也没什么破绽…… “你还没有回答我!”思楠穷追不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其实,答案在杨靖儿与柴伯庸天台格斗之时,炉火纯青的身手,就已见分晓,思楠这么问,不过是想听她亲口说罢了…… “我是熊夫人,如果说与旁人不同的话,我这个夫人,可能野蛮一点,你是知道的。”杨靖儿答。 思楠似乎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叹了口气,没想理会。 “但是,我可以帮你!” 杨靖儿突然的一句话,让思楠来了精神:“帮我?我有什么可要你帮的。” “安桐惹怒柴伯庸,以死来守护我们,不过……是说了大家都知道的事!” 思楠眉头一皱,回忆安桐死前一幕。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柴伯庸的真正身份?你……是如何知道的?安桐告诉你的?还是……你本身就是他们的一员?”思楠问着。 杨靖儿长长吐了口气,来到窗前:“思楠,柴伯庸本人是和你们一同长大的伙伴,你能察觉异常,智宸也可以,白大哥亦可以,只是我们顺藤摸瓜,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而已。” 她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 思楠听她说得滴水不漏,便也没再追问:“你说你要帮我,是什么意思,帮我什么?” 杨靖儿转身面向思楠,正言亢色:“接下来我要说的,便是这么久,从安桐那儿得来的,白大哥不知,智宸也不知,如果你说我和她同伙,可以抓我!” 思楠瞳孔微震,这个坚毅眼神,似曾相识:“那你且来说说,你知道什么?” 杨靖儿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正熟睡的思睿:“我们出去说。” 思楠瞥了眼思睿,点点头…… 白公馆的主厅里,灯光昏暗,空空荡荡,她们二人相对而坐,难得在这深夜里,开诚布公。 “说吧,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思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 “除了柴伯庸的身份,我还知道……他们建有地下城。” 杨靖儿单刀直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目光更是没有半点躲闪。 “什么?这个……你都知道?”思楠讶异,几乎用气声在问,“那……你知道这地下城在哪儿吗?” “知道!” 思楠突然撩起眼皮:“知道?你知道?” “不全知道!” “什么意思?” 杨靖儿抬眉,微微歪头:“思楠,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听到这里,思楠看向一边,躲闪着她的目光,默不作声。 杨靖儿轻咽口水,缓缓靠着椅背:“只知道富士影业下的地下城!并且……和安桐进去过!” “什么?你……你们进去了里面?”思楠简直不敢相信,“那里面……有什么……” “军火库、生化实验室、豢养武士,还有……还有……还有一些被抓进去供人消遣的妇女……”杨靖儿本来面无波澜,唯有说到这里,目露凶光,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思楠垂目,久久没有应她…… 杨靖儿看向她道:“思楠……这害人的东西,你当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思楠瞳孔左右摆动,被她这一问,确实无言以对…… “思楠……我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如今战火纷飞,苦得……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呀……”杨靖儿些许激动,前躯身子,双肘立于桌面。 “所以,”思楠终于开了口,“你准备……要和我作对是么?” 一丝黯然划过杨靖儿的眼眸,她缓缓后靠,整个人松了下来:“不,我是在和侵略者作对!” 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交织,与这寒夜一样冰冷的光…… 思楠深呼吸,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要帮我,是什么?” 杨靖儿渐渐平静:“柴伯庸,哦不……中田朗野有个上级,我想……你一直在查吧?” 思楠听到这话,眼里霎时闪过一道光,凑近身体:“你……知道?” 杨靖儿点头:“嗯!知道!” “谁?” “我们可以合作,我告诉你那人是谁,你告诉我……另一个地下城所在!”杨靖儿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思楠凑得更近了,一字一顿问:“杨靖儿,你……这是要走安桐的路么?” “是!” 杨靖儿干脆的回答,顿住了思楠,随即靠在椅背上,笑了出来,似乎……她认识的杨靖儿,就是如此…… 第337章 谨遵夫人教诲 白公馆的主厅里,思楠与杨靖儿相顾无言,似乎在彼此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深思熟虑…… “你……难道不怕我把你抓起来么?”许久,思楠低声缓慢道。 杨靖儿始终面不改色,脸上隐约闪过一抹笑意,突然撩起眼前看向她:“思楠,你不会……” “嗬!”思楠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一般,冷笑着看向一侧:“不会?你怎么确定,难道就凭圣三一堂你救了我一命?杨靖儿……我替你们解围,早就扯平了!” 她的五官有些慌张,杨靖儿静静地盯着她,徐徐起身:“思楠……你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说罢,杨靖儿直接走向门口的方向,头也不回…… 思楠微张嘴巴,竟有几丝气急败坏,可她终究没再说任何话,只是看着杨靖儿那夜里单薄的背影,陷入沉思。 屋外,雪停了,圆月下,整片大地银装素裹,让这深夜不再那样暗黑,甚至连一枚脚印都没有,当真是给这纷乱年代纯净的馈赠。 走出大门,杨靖儿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眼前的白公馆和她初次认识时不无二致,只是当初围绕着它的冰冷,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 她深深吸了口湿润的空气,杨靖儿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 (次日) “靖儿!靖儿?醒醒,没事吧……” 被雪洗过的天空格外透亮,所以今日的阳光也分外暖和,可卧室里,杨靖儿却双手死死抓着棉被,额头泛起密密层层的汗珠,眉头紧蹙,嘴里不知在央求什么…… 显然,她正被一场噩梦纠缠不休…… 身旁的熊智宸满脸担心,轻晃她的肩膀,唤着她的名字…… “不……不要……不……智宸!”杨靖儿猛的睁开双眼,急促的喘息声久久不能平静。 熊智宸见状,挪动身体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肩:“哎……我们家少夫人,可不可以,别让我出现在你的……噩梦里呀?我这个夫君,可事事都不敢顶撞夫人您的,怎么就成了噩梦里的常客呢……” 他温柔的声音似乎能平复杨靖儿的心,故意说出的玩笑话更是缓解着她的紧张。 “你呀!”杨靖儿一粉拳打在他胸口,“都多大了,还没个正形!” “怎么?”熊智宸竟扬起了下巴,“跟自己老婆还要端着架子吗?多累呀……” 杨靖儿抿嘴一笑,没再调侃他,自从安桐走后,熊智宸也是很久没有看到她展颜了,长长呼了口气…… “什么梦啊?吓成那样?”他这才随意问了出来。 杨靖儿的笑渐渐收拢,愁眉不展,这个梦与她前些日子梦到的一模一样,树丛里的一颗子弹,要了熊智宸的命。 而她之所以这么在意,也是因为曾经的噩梦险些变成现实,不知这回……是不是她再次梦到了天机…… “靖……靖儿?” 熊智宸探过了脑袋,满脸疑云。 “啊?哦……没什么……就是……就是个普通的噩梦而已!”杨靖儿这么说,恐怕……是她自己也在排斥着梦里的事情吧。 “是吗?”熊智宸将信将疑。 “不然会是什么?”杨靖儿些许傲娇,躲避着熊智宸的眼光,径自走向洗漱室。 可她的脚步却突然停在了洗漱室门前,咽了咽口水,转身看向整理床单的熊智宸,又咬了咬下唇。 “智宸……” “嗯,怎么了?” “最近……最近你要是去什么地方,必须告诉我!” 熊智宸更是一头雾水了,走向今天有些不对劲的杨靖儿问:“为……为什么?” 杨靖儿瞳孔微颤,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什么为什么?我是熊夫人,当然要知道你的行踪啊,这样……你就不敢惹草啦!” 熊智宸迷人的内双眼愣是瞪圆了,眉毛也跟着挑了起来,以他的了解,杨靖儿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一切都太不正常,只是她不想说,自己……又何必追问。 只见他突然弯起了眉眼,右脚后退一步,左脚跟上,双手在胸前作揖,躬下身子道:“谨遵夫人教诲,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让夫人知晓。” 杨靖儿忍不住粲然一笑,无奈摇了摇头,也许这样,她能真的安心许多。 “咚咚……少当家的?少夫人?你们……起来了吗?”小红轻敲着门,试探问道。 “起来了,起来了,马上下去吃早餐!”杨靖儿应和道,以为小红又来催了。 “不是的少夫人,那个……白家小姐在门外候着,说……说有事找您。” 杨靖儿和熊智宸霎时一本正经起来,停顿一下后,杨靖儿打开房门:“思楠?思楠来了?” “嗯,少夫人!”小红瞪着无辜的大眼点点头。 杨靖儿垂目,气声笑了一下,忙抬头道:“小红你把她请进来,我换好衣服,马上下来。” 小红得令下了楼,熊智宸来到杨靖儿身后,嘟囔道:“看来……你昨晚的努力,没有白费……” 被小红请进来的思楠依旧冷冰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甚至都懒得看看房子里的陈设,直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才一点点撩起眼皮。 杨靖儿面带微笑来到她面前:“思楠,这么早啊,小红刚刚做了早餐,一起来吃吧?” “是啊,不知道你来,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你可别嫌弃?”熊智宸在一旁帮和着。 许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热情,思楠有些无措地结巴起来:“不……不必了!早餐……我吃过了!”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 “哦好,那小红去倒些茶来!” “不必了!”思楠突然起身,一步步走向杨靖儿道,“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来……是找你!” 杨靖儿的脸缓缓沉了下来,直到冷峻:“我知道!” “所以……烦请少当家的挪步。” 熊智宸看看思楠,本不想离开,却看懂杨靖儿示意他的眼神…… 熊智宸,连同小红及几个下人关上熊府别墅的门,只留她二人身在其中…… 第338章 合作 “你来的这么早,想必……已经有答案了吧!”看思楠并不想多说,杨靖儿便开诚布公道。 “没错!”思楠严肃,整个主厅没了声音,“昨晚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合作。” 杨靖儿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即点了点头:“好,谢谢你,愿意与我合作。” “没什么谢不谢的,各取所需罢了!” 虽说思楠的脸,没有什么表情,杨靖儿却依旧心怀感激…… “柴伯庸的上级是谁?身在何处?”思楠开门见山,想来是等了一晚上,很着急了。 杨靖儿深呼吸,脸上也即刻变得严肃起来,低沉的嗓子里挤出两个字:“辛洁!” “她?”思楠蹙起眉头,“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开的酒庄么?而且……似乎为抗战前线出过力量……” “嗬,”杨靖儿冷笑,又抬眸,“千真万确,她还是富士影业,真正的老板!” 思楠缓缓落目,思绪万千,显然……还在消化这个事实。 见她将信将疑,杨靖儿又开口:“安桐大婚那天,辛洁提前离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思楠看向她。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瞒你,那天就算没有共党,我们也不会浪费掉唯一能救安桐的机会。”杨靖儿眼神柔软了下来,回忆着。 “我知道,否则……你们也不会提前准备好离开的绳子。”思楠道。 “对,但是如果辛洁在场,恐怕……我们这些人……都不能全身而退!” “怎么说?” “这个……就要从她为一线战士,捐赠的抗战物品说起了……” 思楠的眉头……挤得更紧了,即使没有说话,也看得出那疑惑不解。 “辛洁捐赠的布鞋鞋垫里,涂抹了百草枯的汁液,穿在脚上,起初不会有什么异样,随着摩擦和汗液的排泄,这些战士,会双脚溃烂,生不如死,不战……而败!” 杨靖儿说得咬牙切齿,对面的思楠直直地盯着她…… “白大哥发现异常,便让石头在婚礼当天,一把火烧了辛洁储藏在仓库的鞋,她才会提前离开……当时来不及聚集人手,就带走了一半柴伯庸的暗士,我们……才有机会去救安桐……” “单凭如此,不能确定……她就是日本人吧?”思楠虽嘴里这么问,可心中,早就相信了她。 回忆过后,杨靖儿呼出了胸中的闷气,迎上她的目光:“我说过,我……去过地下城,在那里……见过辛洁,并且,她的日文名字叫川岛樱花,不出意外的话,是潜伏于上海品级最高的特工!” 思楠彻底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眼神真让人读不懂…… “我很好奇。”杨靖儿道。 思楠瞥了她一眼:“好奇什么?” “据我所知,自从签署停战协议后,你们国军对于日本的猖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为何……非要知道柴伯庸背后的人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杨靖儿。 思楠转眸看向一边,躲开她炯炯的目光,冷漠道:“这个,我自然有我的用处,就不用你操心了。” 杨靖儿就这么看着她,依旧猜不透她的心。 思楠突然转过身,缓缓说道:“杨靖儿,你听好了,另一个地下城,在国民政府楼下,至今……我还没有找到主入口,但是关押安桐的地方,是其中一个通道……” “国民政府?”杨靖儿疑惑,“关押安桐的地方……不是在山上么?” 她突然想到思睿曾经说过,他坐的车绕了很久的路才离开,看来……那座山头不大,必然,也不远…… “你能告诉我,关押安桐的地方在哪儿吗?”杨靖儿凑近一些身子。 “嗬,杨靖儿,你也不是总那么聪明啊,国民政府大楼附近,有很多山头么?” 此刻,杨靖儿茅塞顿开,顿时哑口无言。 “再说了,我想白会长,也知道在哪儿吧……”一丝落寞划过思楠的双眼。 杨靖儿恰好瞥见:“思楠……你……你知道……” “你不必多说,我哥……就是会长,也只能,是会长,至于他做什么,我全当是为了安桐!”思楠放下这些话,转身要离开。 “思楠!” 杨靖儿微微向前一步,望着她停住的背影:“照顾好……你大哥……他现在,很脆弱。” 思楠瞳孔微微震动,停顿几秒,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径自离开…… 独留杨靖儿,原地叹气……连小红进来,都未曾察觉…… “少夫人,吃早餐啦!” 她被这句话惊得猛然抬头,叹了口气才走向餐桌,嗯?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 杨靖儿探着脖子看看门外,疑惑道:“小红啊,智宸呢?” “少当家呀?石头来说码头有点小事请少当家的去处理,你刚刚和白家小姐谈话,就没和你打招呼。”小红虽说得轻巧,却始终没看着她的眼睛…… “小事?”杨靖儿皱眉,“既然是小事,怎么会大清早用少当家去?” “额……那个……我……我也不知道,少当家说是小事!”小红咽着口水,依旧不敢看她。 杨靖儿放下刚刚捏起的筷子,耷拉着面容:“小红,实话实说!” 虽然只有简单的数个字,却让周围的空气瞬时冰冷了下来,这气场……小红怎会感觉不到…… “我……我真的不知道,少当家说,说他一会儿回来,让您在家等他!”小红满脸委屈。 杨靖儿抿嘴鼻息,不耐烦地翻了白眼:“不说?我这就去问!” 说着,变要离开…… “等等等……等等……少夫人,少当家说了,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去呀!”小红揪住杨靖儿的袖口,急得都跺起了脚。 杨靖儿看她这个样子,质问:“那你说不说?” “啧,诶呀!”小红松开了手,“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码头工人开工,在货箱间发现了……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谁的尸体?”杨靖儿瞪圆了眼。 小红摇头:“不知道……石头也不认识!少当家这才去瞧瞧,所以呀……诶?少夫人……啧,你回来……少当家不让您去……” 任凭小红怎么喊,杨靖儿的脚步也没有停顿半分…… 第339章 如何抉择 (码头) “少当家的,您来了?” 见石头与熊智宸出现,一工人起身迎接。 “人呢?”熊智宸面目冷峻。 “在里面,石头哥让不能声张,我们就抬进去了。”工人指着一间废弃已久的小库房说道。 “石头,走!” 熊智宸如此严肃,工人们也都不敢作声,唯有石头,跟他进了房间。 这件仓库,本是堆积杂物的,随着他们的进入,扬起一片尘雾,可他们却只在意……躺在地上,用白布遮挡的尸体…… 熊智宸缓缓上前,尸体的胸口已经渗出鲜血,他轻捏起头顶的白布,呼了口气,一掀,眉头微微抽动:“是他?” 石头上前一步:“少当家的,您认识他?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熊智宸仿佛没有听见石头的问话,将白布整个掀开,此人满身痍疮,看来生前受了不少折磨,而胸口的一枪,便是致命伤。 石头见状,又小声试探着问:“少……少当家,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熊智宸慢慢抬头,咽了咽口水:“此人,是安桐婚礼上准备救她的人……” “救安桐?”石头微微震惊,“也就是说,他与安桐小姐,都是共党。” 熊智宸没有回答…… “嘶……那他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码头呢?”石头眼眶快缩成一条缝了,疑惑不解。 别说他,连熊智宸……也一头雾水。 “为了警告我们!或者……是在宣战!” 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他二人同时转头望向门口,原来……是杨靖儿,急促的呼吸声,显然她是跑着来的。 在门口见着男子的尸体,缓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啧,”熊智宸忙起身,“靖儿,你怎么来了?” “码头出事,我当然得来,何况……是他的尸体,我更得来!”杨靖儿看了看那男子,些许哽咽。 熊智宸转眸,石头识相地出去,并关上了门…… 杨靖儿缓步走向男子,他平静地躺在那儿,纹丝不动,仿佛睡着一般,她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年代,生生死死太过寻常,人……甚至都来不及悲伤。 杨靖儿单膝蹲跪在男子身前,眼里……浮出泪光。 熊智宸望着她的背影,上前,搂住了她的肩,希望这样能给她力量:“靖儿,特工的命运大都如此,我们……只是比他更幸运一些……这也是我为何不想让你参与其中的原因。” “他出现在这里,就证明……我已经身在其中了!”杨靖儿抬起眼皮,凝望着他,“智宸,你知道吗?我见过他几次,就那么生动地在我眼前,如今,我甚至……连他叫什么?家在何处都不知道!” 熊智宸深深吸了口气,垂目…… 杨靖儿缓缓为男子盖上白布,起身……与熊智宸相对而立:“智宸,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突然这么问,熊智宸猝不及防,也就一瞬,眼神便柔软了下来:“靖儿,你这么问……是已经想好了吧?” “思楠已经告诉我,另一个地下城所在!”杨靖儿道。 熊智宸并不意外:“在哪里?” “政府大楼下!” 这倒是让他大吃一惊:“在那儿?那……入口知道吗?” “思楠找过,但是……没有找到。”杨靖儿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不过她说桐桐被关押的地方是其中一个通道,而离政府大楼最近的山头就是莫山,应该……就在那里!” 熊智宸沉思,转身缓缓踱步…… 突然转身,满目坚定:“靖儿,这些人残暴不堪,连这位同志都是受尽折磨才被了结,我们的确……不能再等了!” “嗯!”杨靖儿不住地点头,仿佛希望即将来临…… “只是地下城太过复杂,我们先从了解的下手!”熊智宸道。 “了解的?你是说……富士影业?” “没错,辛洁以为一切在她掌握之中,那我们……就先让她自己乱了套!” 杨靖儿赞同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那……白大哥,要告诉他吗?” 熊智宸瞳孔微微抖动,顿了顿:“先……先别告诉他了,毕竟……他是会长,之前参与那么多,也是为了安桐,我们……就不要让他再陷入危险了……” “不,他和我们一样……” 杨靖儿突然这么说,令熊智宸猛的看向她:“一……一样?靖儿,你……你在说什么?” 杨靖儿舔了舔嘴唇,又呼了口气:“我说……白大哥我们一样,是地下工作者,并且……是你的影子!” “影子?我的影子?靖儿……你……你在说什么?”熊智宸似懂非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鹏雁的影子是安桐,飓风的影子是白大哥,影子……是在必要时,保护我们,牺牲自己,这是我此次去南京,翔叔告诉我的!每当你执行任务,他都会以另一个出现,混淆视听,只是他不知道,飓风是你……”一滴泪划过杨靖儿的脸颊。 一时间,回忆涌来,自己也曾怀疑过,为何每次执行任务,身后的人总是很容易便摆脱了,竟然……是影子的存在,而思睿与他形影不离,伪装得一滴不漏,他竟没有半分察觉…… “安桐离世,如果我是白大哥,即便没有这层身份,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我们不告诉他,我想……他会恨我们一辈子,智宸,如何抉择……我们,就交给他吧……”杨靖儿上前道。 熊智宸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二人缓步来到门前,“吱——”门一打开,思睿背光而立,虽然消瘦,却也精神了几许…… “白……白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杨靖儿吃惊道。 “码头有白家兄弟帮忙,这事……怎么能瞒得过我?”思睿说此话,一直盯着熊智宸。 杨靖儿看看他俩,咬了咬下唇:“白大哥,我们……” “靖儿,”思睿打断了她的话,“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抱歉!但是……谢谢你,无论站在什么立场,我们几个……必须在一起!” 他的笃定那样坚韧,三人在这初升的阳光之下,弯了眼角…… 第340章 毁一个算一个 一连几日,熊家和白家收敛起往日的锋芒,外人看来……似乎因为这个安桐的缘故,让这两家,没了生气…… 如此,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暮色已至,夕阳西下。 思楠难得回到白公馆,翔叔也命人备好了饭菜,而坐上餐桌的思楠瞥了眼楼上虚掩着的思睿的房门,陷入沉思。 翔叔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少爷啊,太忙……已经好几天没回来吃晚餐了,思楠,你先吃吧,我命厨房给他留下了。” 思楠微微点头,心事重重地拿起碗筷,上下捅着米饭,却怎么也送不入口中。 其实,安桐去世后,她一直派人跟着思睿,知道他近日总是会落脚于熊家码头,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今日……更是跟丢了。 屋外的天已经渐黑,思睿会去哪里,她冷漠的脸上总有那么几许担心…… “少爷,您回来啦?” 随着丫鬟的一声,思楠猛的将目光投过去,有那么一瞬,似乎松了一口气,弯了嘴角,不过……也只是一瞬,就收敛很多。 可思睿的衣服,却沾染了土气,甚至锃亮的牛皮质鞋子也挂满泥土,活像个堆砖砌瓦的工人…… 他嘴里喘着粗气,一看就不是开车回来的,就在他应了声丫鬟,脱外套时,才瞧见了餐桌前的思楠,整个人……都僵硬了…… 与思楠弯嘴角一样,他的停顿,也是一瞬,随后便去往常一样,换了双拖鞋,走近餐桌,同时,思楠落目,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将米饭……送入口中…… “思楠啊,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吃饭啊?”安桐的死仿佛让他们之间更多了一层隔阂,若是以前,想必思睿会把桌上她最爱吃的东西都夹给她,可今天……语气却不温不火…… “你不也是难得有空,回来吃饭m么?”思楠没有抬头,反问道。 思睿的筷子在嘴边顿了顿,嘬着筷尖,凝视着思楠,欲言又止…… “翔叔,我有话和他说,您先回房间休息吧!” 思楠突然这么说,令整个房间都冰冷了下来,翔叔更是一头雾水,看看思睿,又瞧瞧思楠,点了点头:“好,我……先出去,但你们两个……乖乖吃饭啊!” 思楠、思睿应和着微微点头…… 随着翔叔领着下人出去,餐厅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相对而坐,相顾无言许久,思楠便开了口: “今天……你去哪儿了?” 思看着思楠咄咄逼人的眸子,沉默良久,面不改色的蹦出两个字:“莫山!” “什么?”思楠眯起了眼睛,确认着又问一次。 “莫山!”思睿依旧面无表情,又答一次…… 思楠鼻息呼出一口粗气,看得出来,她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去莫山做什么?” 思睿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在椅背,眼神始终盯着思楠,只是这个眼神宛若死灰,没了曾经的旺盛…… “思楠,我去莫山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思楠嘴巴张合,欲言又止,眼神瞥向一边…… 思睿苦笑着低下头:“桐桐受尽折磨的地方,我一定会找到……” 这句话,他说得不能再平静了,可眼里的恨,却让思楠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呢?”思楠也靠在椅背上,“找到那个地方……然后呢?” 思睿撩起眼皮,一字一顿:“毁掉!” “嗬!毁掉?”思楠冷笑,随即显得有些激动,甚至……还有几分着急,“你以为是过家家么,你以为……你是大罗神仙么?” 思睿看着她的焦急,眼神柔软了些,他怎会不知思楠的刀子嘴豆腐心…… “思楠,”他的放低了声音,“你不是一直想找安桐的同伙么?” 听到思睿这么说,思楠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眼皮都不眨一下,又极速否认:“不,现在我不想找了!” 她躲闪着思睿的目光,机械性地吃了菜…… “不找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思楠几乎在他没说完话便答了。 思睿深呼吸,缓缓道来:“这些日子,我把自己要么关在房间,要么出去喝酒,似乎……想通了什么事……” 思楠没有抬眸,只是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桐桐被抓,十有八九……是因为我放在床头的黑色口罩吧?” 说到“口罩”,思楠猛的抬起眼皮,又不自然地垂下,让思睿看得正着。 他落苦笑:“嗬……我一直欺骗自己,是口罩放在了某个角落,现在看来……桐桐的事,我也有责任。” “那是她的命,走错了路!”思楠并不想让他往自己身上揽。 “走错?”思睿与她四目相对,“思楠,革命尚未成功,强盗还在肆意,你怎会知道,她是错路,而你……就是对的呢?” “我……”思楠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我早已心照不宣,我的身份你应该也有所察觉,是吧?” 思睿点头试探着,思楠始终没看他…… “所以,即便没有桐桐,即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住我们这赖以生存的一寸土地!” 说罢,思睿放下筷子,碗里的米饭几乎没有动过,长长吁了一口气,便起身准备上楼。 “你们……要怎么做?” 思楠低沉的嗓子里小声说出的话顿住了思睿的脚步,这几日的跟踪,思楠不是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他缓缓回过身:“我说过,我要毁了它!” “你现在连地址、入口都不得而知,又怎么毁?”思楠皱起眉头,声音微微抬高。 “总有知道的,能毁一个算一个,能灭两个……还赚一个呢!”思睿挑眉,难得一副不羁的模样。 说着,便转身一步步走上楼梯,边走边慵懒地说:“楠楠啊……白家,你可得照顾好……” 听着这话,思楠的眼角微微抽搐,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什么意思,是要不顾生命安危,要放手一搏么?毁一个算一个?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思楠的脑子里…… 第341章 无所畏惧 天蒙蒙亮,杨靖儿便自然苏醒了,身旁的智宸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但她并不奇怪,因为今天……是他们实施计划的第一步…… 她缓缓走近窗前,玻璃上结了一层霜花,推开窗……一股寒气迎面扑来,窗外的树从根到梢挂上了一层霜,干枯的枝头还粘着个怯怜怜的小冰球,甚是好看…… 杨靖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望着眼底看似平静地上海,目光坚定,无所畏惧…… “少夫人,您起来了?” 见着杨靖儿下楼,小红迎了上来,又探脖子瞧瞧她身后嘀咕道:“咦?少当家还没有醒吗?” “他有事,出去了!”杨靖儿没有停留,迈着轻快的步子,一屁股坐到餐桌前,“早餐好了没有啊?我都要饿扁了……” 小红还在纳闷少当家去何处,就被杨靖儿的举动逗乐了:“嘻嘻……好了好了,早就做好了,少夫人,我这就给您去端……” 杨靖儿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在小红进入厨房后,渐渐敛容,陷入沉思,微咬着下唇,连早餐端到眼前都没有丝毫察觉。 “少……少夫人?”小红蹙眉,弓下身子,“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杨靖儿猛的惊起,皮笑肉不笑地说:“啊?呵呵呵……没什么……哇,今天早餐这么丰盛啊,我可真有福气,能天天吃上小红做的饭!” 说着,便大快朵颐…… 而一旁的小红眯着双眼,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了她,嘴里还嘟囔着:“嗯……太不正常了……” “哪里不正常?”杨靖儿鼓着腮帮子,随意问。 “突然这么殷情,就是不正常!”小红撅起了嘴巴。 “喂!”杨靖儿故意耷拉下脸来,“你是想感受一下主子的威严么?还是工资太多,给你扣点儿?” 小红瞬间端正,放下手恭恭敬敬道:“不不不……少夫人慢用,小的先去厨房喽!” 餐厅里,只剩杨靖儿一人,可这顿饭,她终究吃得愁肠百结…… (富士影业) “糖炒栗子、香瓜子嘞……” “香烟……卖香烟……” …… 夜幕即将来临,富士影业门前,各类商贩挤满道路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来看电影的人也络绎不绝,正是川岛樱花手下,防范最薄弱的时候。 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头戴黑色礼帽,身侧……还跟着一位婀娜身姿的女子,一瞧……便看得出是一对年轻情侣。 “给我来两张八点钟的电影票!”女子娇媚着嗓音冲着售票口的男服务生道。 那服务生早已被这女子的美貌吸引,哪里会注意得到她旁边的男子…… “好好……女士,这是您的票!在三号放映厅!前面左转右手边……”服务生笑容满面,一脸的桃花泛滥。 这时,女子身旁男子才微微抬起头,露出她精致却冰冷的面容,接过电影票,递上钱,而这个所谓的男子,竟是……杨靖儿…… 而她身旁的女子,便是执行此次任务,组织委派的协助者张文,而整个富士影业,早已混入了几个一起行动的同志。 几人偶尔对视,靠眼神……传递着信息…… “现在七点五十,还有十分钟,电影就开了……”张文看似做着妩媚动人的动作,嘴里却和杨靖儿说着情况。 “嗯,你瞧见了吗?三号厅对面是一号厅,走廊尽头……就是地下城的入口!”杨靖儿沉着嗓子应答。 “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张文难掩心中的担忧。 杨靖儿拍拍她挎在自己肘部的手,道:“看看这里的人各自忙碌,一点异常都没有,说明智宸和白大哥的行动很顺利,我们……就等电影开场吧!” 头顶的钟“滴答滴答”,即使人潮涌动,杨靖儿仿佛都能听见那微小的钟声…… “三号厅即将开场,请观影人有序进场,三号厅即将开场,请观影人有序进场……” 随着小喇叭的广播,三号厅门前渐渐聚集了一队人,杨靖儿与张文,跟随人群,走进厅内。 很快,整个影厅漆黑一片,人们也随着剧情,全神贯注,唯有她们二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到了,我们出去吧!”杨靖儿就着荧幕上微弱的光,看清了时间,正好八点二十五。 张文点了点头,由于她二人故意坐在了靠边的位置,以至于起身离开,周围的人并不会有所察觉。 三号厅的门虚掩开一条缝,杨靖儿凑过一只眼睛,瞧了瞧外面,由于厅门前不能有强光,故而走廊里,昏暗一片,也没有工作人员…… 杨靖儿这才示意张文与她一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出来,直接蹿到那小门前,进入暗灯盲区,不走近瞧,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二人微微松了口气,杨靖儿将耳朵贴近铁门,可她听不到半点声音,又赶忙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二十七了,还有三分钟,智宸他们……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怎么办?一号厅的电影马上就要放完了,错过这个高峰期,那些被软禁的妇女,要怎么离开啊?”张文开始显得慌张,双手也在不停地搓动……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等等……再等等看……” 她虽然说表面很平静,其实……内心早就打起了鼓,只是此刻,她她最不能慌,她必须相信自己的战友,相信智宸…… 杨靖儿的手臂端平,一双星眸死死地盯着手腕上今天走得分外快速的秒针,仿佛心跳都在随着它的频率在跳动。 八点二十九,秒针刚过,“咔!”一声清脆让她们两人猛的来了精神。 铁门,缓缓打开,二人屏住呼吸,现在门后,因为……她们不知,出来的……会是谁? 看到扶着门的纤细手指,杨靖儿长长呼出了那口气,果然……出来的,是已经换上新衣服的女子。 她们……便是杨靖儿心头始终放不下的那些被软禁在地下城的可怜女人们…… 第342章 我在家等你 “来,小心一点,先靠在这里,不要动……” 杨靖儿与张文将她们一个个接出来,安置于走廊尽头黑暗的盲区,紧接着,熊智宸探出了脑袋。 杨靖儿眉头一皱,回身望向零星的几个女子,问道:“智宸……怎么就……这么几个?其他人呢?”因为上会打探后,被囚禁的,可不止这么不到十个…… 熊智宸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 杨靖儿明了,她不禁恨得咬紧牙关,又为她们感到些许哀伤。 此刻,一号厅传来熙熙祟祟的声音,想来是电影结束了。 熊智宸打起精神:“靖儿,我先进去,你们随机应变!” 说着,正要关上那铁门,被杨靖儿一只手掌挡住了,只见她咽了咽口水,顿顿地从口中说出:“智宸,我……在家等你!” 她这简单的话语,却是满腔的担心,眼里还闪烁着些许泪光,因为智宸进去以后,将会面临什么,能不能完成计划且全身而退都不知道…… 熊智宸僵了一秒,挤出一抹灿笑,点头:“嗯!等我回家!” “咔!”铁门关上,杨靖儿刚刚阻挡的手还悬在空中…… “诶呀……电影真不错……” “是是是,尤其是那个女主角,真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呢……” “可不是嘛,也就是电影演一演罢了。” …… 就在此刻,人们陆陆续续从一号厅出来,嘴里还谈论着刚刚厅内播放的电影,根本没有人注意身后黑暗处的杨靖儿一行人。 她来不及再去担心,立刻严肃起来,对着几位女子道:“你们跟着人流,这里面……有我们的人,或装作情侣,或装作姐妹,直接出去,千万不要过多停留!知道么?” 女子们激动地点着头,许是她们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地下城吧…… 几位男子瞟着黑暗处,面容冷峻,一瞧便知是自己人。 杨靖儿点头示意,女子们有的挎上那几位男子的胳膊佯装情侣,有的相伴,结成姐妹,顺着人群,看不出半点破绽。 张文探着脖子,看到最后一位女子安然无恙地离开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声道:“我们进去吧,现在离开,怕是会引起怀疑,毕竟三号厅的电影刚放了半个小时……” “嗯!”杨靖儿点头赞同。 接着,二人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了三号厅,与其他观众一样,将整部电影看完…… 这大概……是杨靖儿觉得最长的一场电影了…… 其实,电影的时长没有变,只是她的心中,担心着脚下的地下城,担心着地下城里,那些对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人…… “靖儿……靖儿?……” 张文的呼唤让正魂不守舍地杨靖儿猛地回过了神:“啊?什……什么?” “散场了,我们走吧!”张文道。 杨靖儿这才环顾四周,人们纷纷起身,有的抻着懒腰,意犹未尽;有的交口称赞,兴奋不已……而她却浑然不知电影究竟演了些什么…… “走……走吧!” 杨靖儿起身,挺直腰背,保持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张文顺势挎上了她的胳膊,混在三号厅的人群中,缓缓向影院外移动,出了门,她们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二人面不改色,随意自在的样子倒不易让人察觉,谁知,就在此刻,五木宽之竟然出现在影院门前,并且正向她们走来。 杨靖儿的脚步顿住了,张文微笑的脸跟着僵住,不明就里地望向她。 怎么回事,经过几个星期的调查,五木宽之每个星期的这天都会去银行办理业务,他们刻意挑了这个时间点,就是为了不无他碰面,可现下如果突然转身,岂不更加惹人怀疑? 杨靖儿垂头,压了压帽檐,咬了一下口水,迈开了刚刚顿住的脚步,张文……跟随着她…… 二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杨靖儿并未与他对视,自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自己,只是邪笑地看着身侧的张文,故作恩爱。 直至二人擦身而过,杨靖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等!”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杨靖儿分辨得清,是五木那有些口音的中文。 她与张文,同时停住,并未转身,刚刚落下的心瞬时紧了起来…… 五木宽之眯着眼望着他二人的背影,假意殷情谄媚的模样道:“二位看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啊?” 张文咽了咽口水,挎着杨靖儿的那只手不禁增加了力道,看着……有些无措。 杨靖儿表面上还算平静,虽没有回头,但也沉粗了嗓子回答:“我们来看电影……还要自报家门么?” 说着,便要领上张文离开…… “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位公子器宇不凡,想……跟您交个朋友……” 杨靖儿今日虽做了伪装,却没贴胡子,若真与他面面相对,恐怕……很快便会被认出来。 怎么办,她的心……越跳越快…… “五木君……别来无恙啊……” 突然,门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有……熟悉的声音…… 杨靖儿缓缓抬眸,竟然……是思楠……而且,她正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那眼神,似乎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呦?”五木宽之侧弯着身子,见着思楠,忙上前迎接,“白科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思楠也向前多走了两步,似乎故意超过了杨靖儿两人,在她们身后,五木和思楠,握手寒暄…… 杨靖儿还惊讶于思楠为什么出现?为什么不拆穿她?为什么要帮她? 张文微微用力捏了下她的胳膊,才使她晃过了神…… “靖儿,走吧!” 杨靖儿微微点头,与她缓缓走向电影院门…… 而与五木宽之寒暄的思楠,随意四处张望,看了看她们离开的背影。 “五木君!五木君!……” 一影院工人形色匆匆,喊着他的名字,其声音之大,连刚刚迈出电影院门的杨靖儿都听到了。她们没再继续,微微转头,看着里面……有什么动静…… 第343章 就凭你? “瞧瞧你,又怎么了,没见着……我和白科长在谈话么?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五木宽之当着思楠的面,圆起了场。 可那工人似乎有要紧的事儿,全不理会他的话,将嘴巴凑近,低声耳语,五木虽然一脸不耐烦,却也没有躲闪…… 思楠冷眼,看着他的表情…… 五木宽之的笑颜几乎就在一瞬间消失殆尽,瞳孔震动,仿佛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刚出门外的杨靖儿也瞧得清清楚楚,难道……是智宸他们,进行的不顺利吗…… 思楠的脸……跟着严肃起来,试探着问:“五木君,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呢?” 她的声音让五木宽之回过了神,不自然地摆了摆手,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不不……不用了,我们做生意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哪里需要劳驾白科长这样的大人物啊!” 思楠微微蹙眉,他越是这么说,就越有猫腻,昨晚思睿话里有话,思楠才故意找到这里来,难道……是他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白科长您随意吧,有什么想看的电影随便看,我请客啊……不过,那些小事还需要处理,我……就先失陪了……”五木宽之点头哈腰着。 思楠只得微微点头,示意他离开,可那双离开的脚步,分明急促不安,而他们前往的方向……不正是一、三号厅前走廊的尽头吗…… 算一算,电影继续看了一个小时,这个时间……智宸他们很难完成所有计划,如果五木宽之再进去,恐怕……很容易就会被暴露…… 想到这儿,杨靖儿心底的不安感愈加强烈,她突然侧身,面相张文,一脸严肃道:“你去找我们的人,将那些妇女安排妥当!” “那你呢?”张文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们会找你,在此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听明白了么?”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是命令!”杨靖儿义正辞严,张文只得应了下来。 “那……靖儿,你要注意安全。” “嗯,去吧……” 杨靖儿转眸目送张文离开后,压了压帽檐,走向……张文相反的方向…… 而这一切,思楠在人群之中,瞧得真真切切,她冰冷的脸上没有涟漪,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夜幕下,要跟紧一个人,不是易事,更何况,杨靖儿行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甚至连路灯都少的可怜,思楠不得不加快了脚步,甚至……跑了起来…… 丛林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光线,就着月光,也不容易看着前面的路,突然,思楠停住了脚步,前方……似乎没有人,四周……也静的可怕。 她敛容屏息,瞪圆的眼睛开始扫视四周,想要将环境看得更清楚一些。 还没等她转一圈,后脑勺上,便顶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对她一名军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手枪。 思楠……缓缓举起了双手…… 随之传来的,便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嗬,”思楠冷笑,缓缓转身,与杨靖儿四目相对,“怎么……换了身打扮,连眼睛都遮住了么?” 银色月光下,思楠的脸显得更加冰冷,杨靖儿也瞧清楚了,嘴里嘀咕:“思……思楠?你怎么会……怎么会跟着我。” “我怎么会跟着你?杨靖儿,我还要问问你呢,装成这个样子,你想干什么?看来,这安桐的路数……你学得可真快!” 杨靖儿拉开手枪保险,装了起来,没有看向思楠,而是越过她,径直走去。 “我刚刚可救了你,没求你回报,怎么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啊?”思楠并未着急转身,而是背对她,徐徐到来。 杨靖儿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转身,刚要开口道谢,却被思楠突然制止…… “不必,我也不需要你的道谢,我只问你,今天你胡来,有没我哥,或者说……刚刚五木宽之大惊失色,和我哥……有没有关系?”思楠的脸一点一点变得严肃,直到脸颊的担心缓缓展现。 听到这,杨靖儿长吁了口气,躲闪着思楠的眼睛,瞟向一边:“我不知道。” 她依旧……不想骗她…… “什么叫不知道?”思楠几步上前,与她相对而立,“那么你现在,又是要去什么地方,我告诉你杨靖儿,我哥如果有什么什么三长两短,我就……” “不会的!”杨靖儿在她面前,鲜有如此铿锵的声音,许是怕她口中那刺耳的“三长两短”吧…… “不会的……”杨靖儿又用气声小声道。 思楠咬着牙,眼里含着泪:“杨靖儿,我猜对了……是不是?” 杨靖儿躲闪,没我回答…… 思楠闭眼调息,长长吐出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他……白思睿,现在在哪里?” 杨靖儿看着这双冷漠的眸子,似乎……在渐渐柔软,为了她的哥哥…… “地下城……”她终于,还是松了口。 “地……你是说,他……他在富士影业的地下城?”思楠不可思议,整个人都愣了。 杨靖儿叹了口气,点头……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杨靖儿为她保证着。 “就凭你?”思楠冷笑,“地下城之所以是个城,又怎会让你来去自由!” “总之,你别管了,现在……时间就是生命!”说罢,杨靖儿扒拉开身前的树丛,走向丛林深处。 思楠原地喘着粗气,依旧没有停留,跟着她…… “思楠……”杨靖儿听得清楚身后的熙熙祟祟的脚步声,“你回去吧!我不能再让你也陷入危险了……” “我危不危险……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跟着你,不过是想领我哥回家,省的……被你们这群人,带进无底深渊……” 杨靖儿没再说她,只是转身暗许,她可以跟在身后…… 如此,她们二人,一人肩负着挚爱,一人肩负着血脉,消失于黑暗的丛林…… 第344章 留恋这份温暖 丛林深处,隐约闪烁几盏微弱的光,思楠跟在杨靖儿身后,见着脚下越来越多的垃圾,嘟囔道:“杨靖儿!这是垃圾场?不是在耍我吧!” “你可以回去!”杨靖儿接过她的话,依旧……不想她参与其中。 思楠白了一眼,没再理会,只是乖乖地跟着…… 杨靖儿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思楠差一点撞了上去,刚要斥责于她,却顿住了,眼前……出现了一个虚掩着的铁门,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通向哪里…… “奇怪!”杨靖儿嘴里不禁嘀咕出两个字。 “什么奇怪?”思楠凑上前一头雾水,“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 “你猜的没错,就是地下城!”杨靖儿道, 思楠的眼睛瞬时瞪圆,要说这富士影业离这里直线距离也不近,地下城……竟然可以通到这里,真是不可思议。 “你刚刚说奇怪?什么奇怪?还有……我哥呢?” 杨靖儿弯眉紧蹙,沉下了嗓子:“你哥……和智宸在里面,奇怪的是,他们中午就进去了,不可能不关门的!” “中午?”思楠看着她,又瞥了一眼铁门,“这门里面的锁可不好打开,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自然有人出来,他们才能埋伏着进去,”杨靖儿呼了气,“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在里面,很有可能五木宽之已经有所察觉了!”说罢,便径自打开铁门,躬身钻了进去。 “你……”思楠说不出花来,脚步也没有半分停顿,跟在杨靖儿身后。 许是来过两次,杨靖儿已经清车熟路,倒是后面的思楠在漆黑中走得踉踉跄跄。 杨靖儿没有回头,右手却很自然地抓住了她的左手,思楠的心……咯噔一下,脑海里有一万个声音让她甩开,可手掌为何如此留恋这份温暖,舍不得去放开。 突然,杨靖儿贴紧通到边缘的洞壁,思楠也猛的回过了神,同样靠在她旁边,松开了她的手,晃动的眸子,分明闪烁着什么。 杨靖儿转眸,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她别动,自己又转身探出了个脑袋,观察着外面格斗场的动静…… 这里……没有一丝变化,与她上回来时不无二致,只是……很静,死一般的寂静…… 她还记得,这个平台的通道里,都是武士和被抓来的妇女,那么……那些武士呢……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缓缓迈开了步子,思楠见状,眼神锐利起来,跟着出去。 格斗场上还有击打过后没有清扫干净的斑斑血迹,那些个沙袋摆放的整整齐齐,间隔着的通道像一张张龇开的血口,黑暗得令人咂舌…… 思楠环顾着四周,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地下城。 此时的杨靖儿没有停留,有目的地钻入其中一个通道,思楠瞧着,掏出腰后的手枪,一个健步,跟了上去…… 这里,是那些武士休息的地方,往日,总有些熙熙祟祟地谈论声,今天却和外面一样寂然无声。 杨靖儿大概明白,智宸他们……在这里,应该得手了…… 第345章 一定还在这里 果然,通道内一房间的门敞开着,她们还没有过去,便瞧见了一双瘫软的脚,一动不动。 杨靖儿顿了顿,屏息上前凝视,里面的武士……都已经一命呜呼,横七竖八地躺在各处。 “看来……智宸他们,已经里面的平台!”杨靖儿自言自语。 “里面?”思楠不解地接着她的话。 也就在此时,远处通道里传来一阵骚乱。 杨靖儿与思楠同时看向对方,又几乎同时跑了出去…… 思楠跟着杨靖儿,进入通往里面的平台。 随着她们的深入,嘈杂声越来越大,只是大多为日语,她们根本听不懂。 行至中途,思楠突然拉住杨靖儿:“你们到底什么计划,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怕自投罗网么?” 杨靖儿见她堕云雾中,长话短说:“今天,我们要将这个地下城……毁掉!” “我知道!”思楠些许激动,“怎么毁?难不成要炸掉吗?那上面怎么办?” 杨靖儿连连摇头:“不!火不行,就来水!” “水?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这个地下城,最威胁的,就是那个庞大的军火库,里面有看守人员,也有水龙头。那些军火着了水,一样没用了,对于日本人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思楠缓缓转眸,瞟向洞口,沉下嗓子:“这么说,外面那么乱,就说明……军火库也已经流进不少水了,那么……我哥他们呢?” 杨靖儿漠然,如果得手,为什么一路上,没有碰到他们返回的身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五木君!八嘎呀路!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声如洪钟,惊着了她们二人。 忙轻步上前,在离通道口玉米处停了下来,思楠盯着杨靖儿,似乎在问女子是不是辛洁。 杨靖儿仿佛看得懂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中……中佐,我……我们的……军……军火库被水淹……淹了……”就这结结巴巴的声音不难听出五木宽之的惶恐不安。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在这空旷的地下城格外响亮,杨靖儿与思楠屏息静气,听得仔细。 “淹了?你的人都是摆设么?别人进来想淹就淹?”辛洁狰狞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都死了,连……连武士们都死了,还……还有……那些女人也被救走了!军火……军火枪还能用,只……只是我们的弹药……都……都毁了!”五木宽之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快低进了脖子里。 “什么?”辛洁的嗓音从未如此阴沉,“谁?是谁干的?人呢!你没派人去抓吗?” “有有……有……咱们的人一经发现,我就立刻派人去抓了,不……不过……他们应该已经从后面的小门逃走了,中佐,你放心,我们的人出去很多,一定……一定能抓到他们……” 杨靖儿恍然大悟,后门虚掩着,是他们的人跑出去追了,只是逃离路线是他们提前定好的,既然没有相遇,那么就说明,智宸他们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第346章 不省人事 “其他通道呢,都查了么?”辛洁控制着情绪,缓缓平静下来。 “嗯,能通往密室别处的通道都查了,没有发现,我肯定……他们已经出去了!”五木宽之笃定道。 身旁的思楠伸出一只手,揪了揪杨靖儿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原路返回,杨靖儿却看了看她,微微摇头。 思楠不解,眉头紧锁,急得用唇语问:“你干什么?快走啊!” 杨靖儿握住她揪自己的手,也用唇语道:“他们……还在!” 思楠的眼睛瞪溜圆,百思不解…… 杨靖儿拍着她的手,二人返回格斗场,还没等思楠问她,杨靖儿便拉着她钻进一个漆黑通道,这里泥土覆盖,没有通向哪里,只是一个废弃通道…… “杨靖儿,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说我哥已经离开,我们还带这里干什么?”思楠捏着嗓子,终于问了出来。 杨靖儿叹了口气:“如果他们出来了,我们一定会迎上他们,因为路线只定了那一条!” 思楠顿了顿:“可……可他们不是说都搜过了吗?没有发现他们呀!” “思楠,”杨靖儿看向她,“你没听五木宽之说只查了能通往密室和别处的通道查了,像我们我们待的这种废弃通道,他们一定没有进去!” “你的意思,是他们躲在里面?”思楠平静了下来。 “嗯,”杨靖儿点头,又咽了咽口水,“而且……很有可能,有人受伤了!” 思楠的眸子立刻柔软,不敢多想,也没有说话…… “现在,我们就等,等他们把烂摊子收拾了,再去!” 杨靖儿此刻的临危不乱,让她身侧的思楠……刮目相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又仿佛在禁止着,杨靖儿与思楠相顾无言,却都搓着手掌,忧心忡忡。 终于,远处的嘈杂一点一点变小,直至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二人对视一眼,便小心翼翼,出了这个废弃通道…… 杨靖儿在前,思楠在后,在即将到达里面平台时,放慢脚步。 杨靖儿先探出了脑袋,整个平台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冰冷的格斗抬孤零零地立在那儿。从那地下军火库溢出来的水已经能盖过脚背…… 杨靖儿回身,对思楠点了点头,示意她外面的人已经撤离了! 二人面容严肃,目光如炬,轻手轻脚迈了出去…… 一股沁凉从脚底传来,湿了鞋袜,可她们并不在意。 “智宸?白大哥?石头……”杨靖儿捏着嗓子,几乎用气声在唤着他们的名字……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叮!叮……” 突然一个声音若有若无,似乎是石子敲击墙面的声音。 杨靖儿与思楠猛的来了精神,顺着声音,来到一个通道口,从外面看,漆黑一片,里面的人,一定是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杨靖儿吐了口气,迈了进去,而思楠谨慎,把枪掏了出来…… 果然,是废弃通道,她们也就走了四五米,一把枪抵在杨靖儿头上。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 “少夫人?”石头忙收回了枪,又瞥见了思楠,“白小姐?你们怎么进来了……” 杨靖儿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看到了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思睿,还有……腿上淌血的熊智宸…… 第347章 好臭啊 杨靖儿与思楠顿在原地,又速步上前。 “怎……怎么回事?智宸……白大哥……” 思楠蹲在思睿身侧,先是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感受到其规律的跳动后,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靖儿?怎么进来啦?真是胡闹!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熊智宸双手撑地,捏着嗓子些许指责,当转眸瞧见思楠后,瞳孔微微震动,“思……思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哥怎么了?”思楠并未理会他的话,而是冷冷地盯着他,阴沉的声音问道。 听她这么问,熊智宸垂目,哑口无言。 杨靖儿咽了咽口水,变得焦急:“智宸,白大哥他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石头见状,只好开了口:“我们几个人本来已经按照计划,给军火库灌上了水,要逃离时,白会长想起了那间生化实验室,便要去看看,能不能毁掉……” “毁掉?怎么毁,万一那药剂恰好溶于水呢?你们怎么不拦着呀!”杨靖儿不禁插了一嘴。 “白会长也想到了,所以……他先是将药剂堆在一处,用火烧,待烧得差不多了,再用水灭,便毁了!” “然后呢!”思楠问。 “然后,”就在石头要讲述时,熊智宸开了口,“然后……一切结束后,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药剂堆里,竟然发生了爆炸,当时……思睿在最里面,所以……我的腿被飞溅起来的碎片所伤,而思睿……就昏迷了!” 石头叹了口气:“这声音也引来了五木宽之,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躲了起来!” 杨靖儿突然起身:“先别说这么多了,眼下,需要赶紧离开,石头,你背上白大哥,等那些人回来,再想逃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是!” 石头背着思睿,思楠在身后做扶,熊智宸搭着杨靖儿的肩前行,这几条通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漆黑且漫长…… 终于,通往外面的铁门打开了,几人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了不远处嘈杂的脚步声。 “不好,出去的追兵回来了!”石头立刻警觉。 思楠几乎同时掏出手枪,以备抵挡。 杨靖儿伸出手,压下她手中的枪:“思楠,不能硬来,否则……我们都逃不掉。” “那怎么办?”思楠并不相信她。 “走……” 说着,杨靖儿带着他们来到一片垃圾旁,这里大多是废旧布料和垃圾纸袋,由于旁边还有些变质食物、果蔬,简直臭不可当。 “少……少夫人,你不会……是要我们钻进这些垃圾堆里吧!”死活背着思睿,吓得咽了咽口水,又低声呢喃,“其实我也可以背……背着白会长跑的……” “啧!”熊智宸眉头一皱,瞪得他不敢再做声。 突然,背后传来一脚,石头一下跌落在垃圾堆上,扭曲的五官都在抗拒。 原来,是思楠,她上前将破废的布料纸袋盖在思睿身上,嘴里念叨着:“废话真多!” 杨靖儿与熊智宸相视一眼,吁了口气,虽面露难色,却也只能钻入这臭不可闻的垃圾中…… 没多久,出去追查的人便已经到了铁门前,许是垃圾本身就有让人排斥的属性,这些人都不愿意在门前多逗留。 突然,走在最后的那个日本人突然停了下来,看样子,是这群人的头儿。 熊智宸露着一只眼睛,鹰瞵鹗视,都不眨一下。 铁门粗糙,竟不知那凸出来的铁屑勾下了杨靖儿衣服腰间的一块手掌大小的布…… 男子捏起那块布,开始四下张望,熊智宸不禁紧张起来,只见他迈开步子,正要向他们躲避的垃圾堆方向走来,里面便传来了呼唤声,这才将布装进兜里,“咔!”关上了铁门。 四周恢复了静谧…… 熊智宸微闭双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静待一会儿,垃圾堆里开始蠕动,杨靖儿与熊智宸率先从里面爬了出来,思楠也坐起了身。 随后三人立即跑到思睿处,开始将他身上的垃圾扯开。 就在此时,刚刚露出脸的思睿眉头分明皱了皱,眼皮下的眼珠似乎也在眼眶里打转。 “白大哥,白大哥?”杨靖儿惊喜地瞪圆了眼睛,唤着他,思楠也凑近,凝视思睿些许憔悴又脏兮兮的脸颊。 “咳,”思睿的嗓子里先咳了一声,随后拿起食指堵上了鼻子,“嗯~好臭啊……” 此话一出,几人不禁笑出了声音,也平日里冰冷的思楠,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思楠?你……你怎么会……”待思睿定睛瞥见思楠,不禁疑惑着问。 思楠垂目,又将脑袋转向另一边,她不是冷漠,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吧…… 杨靖儿起身,慢慢扶着这两位伤员:“这里危险,我们先离开这儿吧,等回去再慢慢说。” 思楠虽然始终没有和思睿说过一句话,可她的手,却一直扶着思睿的胳膊,这让思睿欣慰得满目晶莹。 几人相互搀扶,消失在夜里…… 凌晨两点,洪恩医院沉浸在一片寂静里,熊家的车缓缓开入,直奔医院后门处的那间狭窄的实验室。 “石头,去值班室瞧一瞧,看秦医生在不在。”杨靖儿扶着此刻有些苍白的熊智宸,走进实验室。 石头也赶忙从侧门,进了洪恩医院…… “啪!”实验室的手术灯打开,杨靖儿扶着熊智宸坐到了手术台,随着她用剪刀剪开伤口处的裤子,泪水也几乎同时,喷涌而出。 一股疼痛袭来,熊智宸眉头轻皱,见她这般模样,故作轻松道:“诶呀没事儿,就是点儿皮外伤,你哭什么呀,别哭别哭……” 说着,还拿手背为她擦拭眼泪。 一旁的思睿也被思楠扶着坐下来,这才感觉手指传来一丝湿润,转头一瞧,瞬时瞠大了眼睛:“你……你背上受伤了!” 杨靖儿听见,忙奔了过去,思睿背上被碎片划伤的地方,也不少…… 思睿挠了挠脑袋:“嗐,没事儿没事儿……” “石头小哥,你这是做什么呀?到底怎么了嘛……”屋外,传来秦医生的嘟囔声。 第348章 统一战线 门缓缓打开,秦医生和石头还在推搡,猛的回头瞧见实验室里的四人,些许狼狈…… 大伙盯着他一动不动,面面相觑…… 秦医生定了定,又无奈咋嘴唠叨:“少夫人啊,你们……你们这是又怎么了呀?身体是铁做的吗……” 这话里虽然听着满是不耐烦,可他的身体倒很诚实的来到熊智宸身前,检查他的伤口。 “秦医生,不好意思,又得麻烦你了!”杨靖儿的声音略显苦涩。 “嗐!谁让我长了一张热心肠的脸呢,”秦医生调侃着自己,“少当家的腿没有伤着筋骨,没什么事,处理处理伤口,慢慢养着也就无碍了……” 说着走向思睿,可在越过他身体前,思睿似乎投来一个似有非无的眼神,令人费解。 可当他扯下思睿背上的衣服,惊愕失色,倒不是爆炸碎片划伤皮肤的触目惊心,而是这每个伤口的边缘,分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颜色,说是青色吧,又有些紫,说它紫红,又泛着几许灰,秦医生紧皱眉头,看不到刚刚来时的轻松,也没了平日里唠唠叨叨的样子…… 思楠的眸子始终看着他的反应,似乎看出了思睿的伤不简单,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的伤……怎么样?” 思楠这一问,吸引了杨靖儿与熊智宸,纷纷看向秦医生…… “我……” 就在秦医生吭吭巴巴时,思睿开了口:“诶呀,就是皮外伤!不过是比智宸多挨了两道子,秦医生,您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点血就吓成这样!” 思睿再次看向秦医生,那眼神犀利又笃定……显然是不想让他再多说…… “哦……呵呵呵……是……是是,我这就给二位清理伤口啊?” 秦医生忙转身,拿起杨靖儿已经备好的绷带、棉球,忙活了起来…… 可在清理思睿后背时,思楠清楚的看到他谨小慎微的动作,似乎……还将擦拭后沾了血的棉球特意放在了别处…… 时间分分秒秒前行,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告别秦医生,几人上车,迎着那抹还未跃出地平线的朝阳,久久沉默。 “这次,我们给日本人重创!也算……告慰桐桐的在天之灵了……”思睿眼神空洞,望着远处,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和他们说话。 杨靖儿挨着思楠,扭头瞟了她一眼,却只看到个冰冷的后脑勺,她垂目,嘴角微扬,无论如何,昨晚,思楠与她……是统一战线的…… 车缓缓停在白公馆的门前,思楠扶着思睿走进这个熟悉且渐渐温暖的地方,杨靖儿看着他俩的背影,思绪万千,即使曾经如何刀剑相向,在亲情面前,家国面前,仿佛一切都渺小了。 一连半个月,思睿与熊智宸乖乖养伤,为免怀疑,也会偶尔约见几个商户,外人看来,根本不知他们的伤…… 辛洁说不怀疑那是假的,派来盯梢的人也不少,不过都无功而返,抓不着什么把柄,而地下城毁了那么多枪支弹药,也够她忙活一阵的了,即使想和杨靖儿较量一番,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说来奇怪,这几日思睿总往国民政府跑,身体也好了大办,可似乎总是在着急什么…… 夜幕降临,翔叔准备的晚餐也端上了桌子。 “思楠啊,下来吃饭啦!” 随着他的唤声,思楠走下楼梯,虽说对思睿她的表面依旧冷漠,可却日日都回来,就是想看着他伤情好转,也就放心了。 思楠刚刚坐在椅子上,脸上幡然落寞,瞥了眼楼上思睿黑黢黢的房间问道:“他呢?” “什么他呀?那是你哥……”翔叔苍老的脸上爬上一丝指责,不过很快便慈祥了,“思睿啊,他忙,这估计呀……又不回来吃饭了……” 思楠眼眸里闪过一缕漠然,随即又拿起筷子,满不在乎道:“不回来就不回来呗,有本事住在外面!” 说着,一大口饭扒拉进嘴里…… 翔叔瘪嘴一笑,嘀咕着:“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丫头!” 就在此时,主厅门外传来脚步声,思睿风尘仆仆回来…… 思楠扭头,微微探了探脖子,嘴角仿佛有那么一刻勾起。 “诶?少爷,我们正说你还不回来呢,快快快……饭刚刚好,过来吃啊……”翔叔起了身。 可谁知,思睿的脚步几乎没有停留,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哒哒哒”上楼,嘴里回答着:“我不吃了,你们多吃点啊!” 思楠咀嚼着嘴里的米饭,鼻息呼起粗气,“啪!”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思楠?这……” 翔叔还没来得及反应,思睿、思楠便都回了自己房间,他无奈地吁了口气…… 夜深了,思楠的肚子“咕噜噜”反抗着,她伸手捂住,不知自己晚餐时为何那么生气,是气他不愿和自己同桌,还是气他身子未愈,就这么糟蹋? 恐怕后者居多吧…… 饥渴难耐,思楠下了床,打开房门,想着去喝杯水…… 可脚步刚刚迈到楼梯口,便顿住了,因为思睿的房间,门缝边似有一盏昏暗的灯闪烁。 思楠蹙眉,转眸看看墙上的钟,指针快要到凌晨三点了,思睿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思楠一步步上前,将耳朵缓缓贴近他的房门,里面倒也没什么声音,偶尔传来一声低哼,又或是……呻吟…… 她猛的抬起手,就在快敲着房门的一瞬间,思楠停住了,她咽了咽口水,手……一点一点落下。 也许……是她退缩了,她不知道思睿开门后问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过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渐渐淡漠,对于兄妹,也心照不宣…… 可那层隔膜,思楠始终没有逼自己冲破。 她黯然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整晚,思楠辗转反侧,知道听见思睿离开关门的声音,她才立刻弹坐起身,拉开一点点房门,透过门缝,见思睿离开,便径直……进了他的房间…… 第349章 我明白了 大街上的日本人越发多了起来,尤其是租界,更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有…… 说不上兵荒马乱,却也是人心惶惶。 安桐走后,翔叔那边,也没了供货,杨靖儿只得关了旗袍店,一心打理着美乐斯。 租界的白天是另外一番景象,没有歌舞升平,更没有灯红酒绿,倒是这些设计独特的欧式建筑,宛若一幅质感十足的名画,静谧……却冰冷…… 美乐斯里琉璃灯下,杨靖儿倚着沙发,捏着茶杯的手心不在焉,连乐姐走她身旁都毫无察觉。 “少夫人……少夫人?”乐姐凑近至她眼前,杨靖儿才猛的晃回了神。 “啊?什么?乐姐,有什么事吗?”她撩了撩耳边的垂发,掩饰着。 “没什么事,”乐姐温柔一笑,“只是,这杯凉了,我去给您换一杯。” 杨靖儿这才发现手中的茶不知捏了多久,表面已经没有一丝气雾。 她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将茶杯递予乐姐手中,在她离开转身的一瞬,展颜缓缓收敛,因为……那场梦,又出现了…… 这样的情景一次次出现在梦里,让她不得不心有余悸,以至于如此魂不守舍。 杨靖儿浅浅地呼了口气…… “靖儿!” 来者是思睿,杨靖儿忙起身去迎接:“白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美乐斯的服务生顺势满上了茶。 杨靖儿抬眸,一个明锐的眼神,示意厅里的人出去,美乐斯,只剩下他们二人…… “白大哥,身体怎么样了?好写了吗?”杨靖儿探着脖子,眼神落在思睿的后背。 思睿露出他那招牌灿笑:“都多少天,早就好了!” 可身体,分明扭向了另一侧,躲避着她的目光…… 这些,杨靖儿并未察觉…… “诶呀,果然是白大哥,”杨靖儿挑眉调侃着,“男儿气概,智宸啊,一换药哭爹喊娘的,就好像上刑一样,比姑娘还矫情!” 思睿的脸颊划过一丝苦笑,很快便轻松很多:“你是他夫人,自然要撒撒娇的。” “撒娇是女人的特权,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嫌恶心!”杨靖儿一个白眼飞上天。 “我说这耳朵这么烫,原来有人在背后偷偷说我的坏话呀!” 就在此时,熊智宸大步走来,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邪魅坏笑了…… 杨靖儿瞥了他一眼:“天地良心,我可没偷偷地说,我在咱们美乐斯……光明正大地说呢!” “切!”熊智宸一摆手,说不过她,只好面向思睿,坐了下来…… 思睿的眸子传神动人,柔软地看着他俩打情骂俏,仿佛日子也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候。 熊智宸迎上他的目光,一头雾水:“思睿啊,干嘛这么看着我们?” 思睿含笑落目,灯光洒在他修长的睫毛,迷人又有些忧郁…… “没什么,就是……你们两个逗趣,怎么也看不腻……” “看不腻?”杨靖儿凑前了身子,“以后啊,天天在你面前逗趣,恐怕我这美乐斯,白会长就不会光顾了呢!” “噗嗤——”思睿笑出了声音,可这笑容总有那么一丝苦涩参杂。 看到他的脸,一旁熊智宸,似乎怎么……也笑不出来。 “说吧,思睿,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吧?”熊智宸敛容,严肃了起来。 思睿微微点头:“嗯!” 杨靖儿左瞧瞧,右看看:“你们……是有什么瞒着我吗?” 熊智宸舔了舔嘴唇躲闪着她的眼神,又满目柔软地望向思睿,瞥过脸去:“这……这不要告诉你了吗?” “你……”杨靖儿刚刚伸出指头,便被思睿压了回去。 “靖儿,其实……是地下城的事!” “地下城?有人查到我们了?”杨靖儿立刻严肃起来…… “那倒没有,我们只是……想趁热打铁!” 杨靖儿从未见过……思睿如此坚定的眼神,她看看智宸,明白了大概,小声道:“你……你的意思,是要毁掉……另一个地下城?” “嗯!”思睿几乎没有半刻犹豫。 杨靖儿缓缓移动眼眸,目光与熊智宸交汇:“你……也同意?” 熊智宸深深吸了一口气,望了眼思睿,点头以答。 杨靖儿沉默,这个时候,去摧毁另一个地下城并非良策,一来日本人已经开始防备,二来那个地下城里有什么,构造如何他们不熟悉,很容易被人家来个瓮中捉鳖。 可她看看他俩正容亢色的模样,想必已经深思熟虑计划过了…… 许久,杨靖儿开了口:“你们……都做了什么?” “这些天,我让石头秘密排查莫山,沿着思睿提供的路线,地下城一个旁枝的入口,我们已经找到了,只是,那儿加派的人手看着。”熊智宸道。 思睿应和着点了点头:“我也公办为由,最近经常出没于国民政府大楼,寻找地下城的入口,但从各个大门小门和建筑理论上来说,似乎没有能合理通往地下的入口,眼下也是最棘手的!” 思睿的眉头紧锁,甚至……有些焦急…… “会不会,思楠当初告诉我们的……是个假消息?”熊智宸猜测。 “不会的,”杨靖儿几乎同时否定道,“我相信思楠的眼睛,她不会骗我,尤其,是在当时我们互做交易,她绝不屑于做那样的是!” “那么……这个入口……会在哪里呢?”熊智宸摸着下巴,云里雾里…… “哗啦,哗啦啦……” 突然,远处的吧台响起一阵玻璃碰撞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熊智宸起身过去,杨靖儿与思睿紧随其后…… “对不起少当家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服务生带着哭腔,畏首畏尾地道着歉。 吧台后,一片狼藉,一瓶上好的红葡萄酒被打得稀碎,里面刺眼的红酒确实可惜。 “没事,一瓶酒而已,我熊家人,别一副软弱的样子!”熊智宸拍拍服务生的肩膀,安慰道。 一旁的杨靖儿,盯着地面上红酒划过的痕迹,刹然醍醐灌顶,“啪!”自拍掌:“我明白了!” 第350章 土崩瓦解 杨靖儿突然提起的音调惹得思睿几人纷纷看向她…… “靖儿,你……明白什么了?”熊智宸不明就里地问。 只见杨靖儿的手自下而上微微抬起,缓缓伸出的食指指向地面的红酒,那一抹紫红并非滩在原地,而是顺着倾斜的地面,流入吧台下的下水口,行程一道曲线…… 熊智宸与思睿茅塞顿开,几乎同时说出:“下水道!” 杨靖儿展颜一笑,连连点头…… “真没想到,入口竟然和情报局的如出一辙!”思睿道。 杨靖儿看着思睿:“如今还不能确定,白大哥,我们还得验证,并且……要潜入才能知道里面的构造如何!” “嗯,我今晚就去!” 思睿这话,令杨靖儿不禁眉头一蹙,以他深谋远虑的性格,怎会如此急于求成?她不解地看向熊智宸。 “嗐!不急不急!”熊智宸似乎看出杨靖儿的心思,忙打断站在他俩中间,“入口也不是只有那一个,思睿啊……我们还在找突破口,说不定莫山更容易进去呢……” 思睿的脸却没有一丝放松,也没有察觉杨靖儿异样的眼光:“没关系,我们见面都行动,这样……也可节省一些时间。” 杨靖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缓步上前,轻声开口:“白大哥……我们,还有时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这……可不像你呀……” 思睿这才注意到杨靖儿些许犀利的眼神,忙闪躲着,咽了咽口水,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不是趁热打铁嘛,趁他们战斗力还没有恢复,我们再给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再要重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说对不对?” 他的话有几分在理,杨靖儿将信将疑,点点头,却怎么也说不出赞同的话,因为今日的思睿,总透着一股陌生。 “好了好了,”熊智宸像是在故意打断他们的谈话,“额……思睿啊,码头还有点事需要咱们去处理,靖儿,你先待着,有什么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们……” “就这样吧,先走了啊……” 杨靖儿插不上嘴,他二人便搭着肩走出美乐斯,那一双向阳的背影,堵住了杨靖儿的嘴,她叹了口气,心中……隐隐不安…… (白公馆) 夜,悄然无声,思楠独自坐在餐桌,送入口中的米饭几乎以粒计算,空洞的双目惆怅又悲凉,甚至……还泛着丝丝泪光…… “思楠啊……你今天怎么了?从外面回来,就一直不说话,饭菜都快凉了,也没吃几口,是不是……工作上不太顺利啊?” 张伯苍老的眉间又多了几条沟壑,看出思楠食不甘味的样子,试探着问她。 思楠恍惚,缓缓放下碗筷,连一丝假笑都挤不出来了:“张伯……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可是你都没吃啊……” 她起身,整个身体看似撑得笔直,可背影为何那样凄凉,张伯凹陷的眼眶里闪烁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回到房间的思楠并未关门,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整个魂魄都离开了身体。 夜,越来越深,加之冬日,更是万籁俱寂…… “吱——”主厅的门打破了夜的静,也拉回了思楠的魂。 思睿缩着步子,小心翼翼地上楼,恐怕是担心惊醒对面的思楠吧…… “你去哪儿了?” 就在他进卧室前,身后的一个声音惊着了他,定睛一瞧,思楠的房门没有关,她竟坐在床边,没有开灯,只是个影子…… 思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她,也就一瞬,他大步流星上前,打开思楠的房灯,些许抱怨道:“你呀,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想吓死你哥啊,还好我胆子大,否则非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思楠依旧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只是抬起地眼眸里闪着水光:“你去哪儿了?” 思睿被她再次一问,表情凝固了片刻,又展颜一笑,拍拍思楠的肩:“我……我能去哪儿啊,商会最近不是忙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都很晚的!” 他的笑苦涩,脸上挂着不知哪儿来的泥土,衣服、鞋子更是沾满了灰尘,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思楠的眸子渐渐柔软…… “睡吧睡吧啊,这么晚了,你躺下,我关灯!”思楠一边摆手,一边走到开关处。 可思楠坐在床边,丝毫没有要躺下的意思,眼睛始终盯着他…… 思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没有力气再笑了,吐出那口气道:“那……你准备的睡得时候,自己关灯吧……” 说着,转身,离开…… “你去找地下城了,对么?” 思楠冰冷又埋怨的声音穿透黑夜,格外刺耳,同时……也揪住了思睿前行的脚步…… “你最近这么晚回来,都是在忙这件事吧……”思楠继续问着。 思睿虽然停在门前,却始终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 思楠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他:“你是会长,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不好么?学人家不要命去当英雄,安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不顾一切!” “我说了,没有安桐……我也会这么做,”思睿转身,迎上思楠的眸子,“你……不是知道的么?只是不愿相信罢了,你哥……不只是会长!” 思楠嘴角微微抽动,努力控制着眼里的泪不流出来,吐了口气:“你非要这么做么?” 思睿的脸没有波澜,腰身渐渐挺直:“是,我非要这么做,而且……必须这么做!” 思楠的泪涌出眼眶,划过脸颊也就零点零一秒,跌落至脚下的黑暗处…… “必须?” 思睿垂目,掩饰着眼里的哀凉:“楠楠,对不起,哥最终……也没办法保护你了!” 说着,便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 思楠呆立原地,任由一滴滴泪滑落,她吸入一口长气,用睡衣的袖口抹掉脸上的泪痕,随即没有半刻停留,打开思睿的房门。 这让刚刚脱掉衬衣的思睿惊愕失色:“思楠,你……” 没由他分说,思楠径自走在他床头,拉开抽屉,拿出那日日夜晚涂抹于后背的药水,又推思睿坐在床边,轻轻上药…… 也许,他们兄妹的隔膜,在此时土崩瓦解,而思睿守护的秘密,思楠已然知晓。 这一刻,默默无声的力量,最为动人…… 第351章 他没有时间了 东方破晓,杨靖儿揉着惺忪的睡眼,身侧……熊智宸,一晚未归…… 她挪步行至窗前,拉开窗帘,一抹红光些许刺眼,玻璃上结晶的冰花还未完全融化,这几日,智宸与思睿各自忙碌,唯有她站在后方,看着美乐斯,与辛洁派来的探子,斗智斗勇! “少夫人,吃早餐了……”小红在门前一语,拉回了她缥缈的思绪。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刚刚坐在餐桌前,熊智宸风尘仆仆而归,同样灰头土面,一进屋,开始佯装吊儿郎当地抱怨起码头零零碎碎的小事。 “少当家的,你怎么……怎么弄得这么脏啊……”小红端着一碗粥,见着他这副样子,瞪圆了眼睛不知就里地问道。 杨靖儿的脸倒没有多大的波澜,未等熊智宸回答,便接过她手中的粥:“小红啊,你……先下去吧……” 熊智宸拖外套的手顿了顿,又扭头望向杨靖儿…… 小红察觉的出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便低头,出了主厅。 杨靖儿面不改色,走到熊智宸身后,顺势为他脱下刚刚脱掉一半的外套,嘴里轻轻道了句:“去吃早餐吧!” 熊智宸微微抿嘴,似乎为自己这几日的忙碌、亦或是为他们之间贫乏的沟通而内疚,点头后,便随着她,来到餐桌前。 “呦,正热呢,你都不知道,我昨晚都没吃上晚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故意抬着音调,轻松着四周的气氛。 杨靖儿挤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夹给他一些小菜:“饿了,那就多吃点儿……” 说实在的,今早的杨靖儿,贤惠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靖儿……你今天……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温柔啊?是不是想我了?”熊智宸没有忍住,调侃着问了出来。 杨靖儿抬眼:“没怎么……”随即又落目,面不改色,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熊智宸悬在半空的筷子毫不犹豫地放下,绕过餐桌边,坐在她身旁,“滋溜”将脑袋钻在她面前:“我瞧瞧,诶呦,不开心不开心,少夫人不开心了,这可怎么办呀……” 他故作讨好焦急的模样,确实逗趣,只是杨靖儿却笑不出来,她轻轻推开智宸:“别闹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杨靖儿似乎也并不想掩饰自己…… 熊智宸的脸微微收拢,直到完全严肃,抓住她的双手,杨靖儿也顺势面对着他,二人……四目相对…… “靖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怕我们受伤,我都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加倍小心的!”熊智宸声速缓慢,满眼柔软。 杨靖儿绷着着脸也随着他的话放松了下来,一双玉手从他的双手中挣脱,又从外部包裹住他的双手:“智宸,外人看来,你旷达不羁,可我知道那只是你用来掩饰的面具,你可是飓风,比常人更有耐力、魄力……和对细枝末节的敏感,眼下……真的是摧毁莫山地下城的绝佳机会么?” 她始终不认为,要在这个时间段去行动,是正确的。 熊智宸望着她闪烁的星眸,垂目沉默了,长吁了口气,又抬起眼睛:“靖儿,眼下……确实不是绝佳机会!” “那为什么你们非要这么做呢?”杨靖儿抬高了声音,眉头都拧了起来,疑惑更甚。 熊智宸眨了眨眼,躲闪着她的目光,一时间如鲠在喉。 杨靖儿侧头,想与他对视却怎么也对不上,这才确信,他们之间有了秘密…… “智宸……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你我夫妻一场,不应该坦诚相待吗?还是你认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承受你瞒我的这件事?”杨靖儿向前挪了挪,急得抓紧了他的手,目光更是一刻也离不开他。 熊智宸身体不自觉地后撤了几厘米,齿间极小声地道出一句话:“之所以现在行动,是因为,没有时间了……” 杨靖儿微缩眼眶:“什么?没有时间?怎么会没有时间?” 熊智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眸终于对上了杨靖儿的眼睛,似乎定了决心:“因为思睿没有时间了!” 这句话,凝固了杨靖儿的表情,眼球缓缓在眼眶里无神地游走,无意识地问道:“什……什么意思?什么叫……思睿没有时间了,啊?智宸……” 熊智宸的泪再也不必强忍,划过脸颊,沉着嗓子:“是思睿找我,商量大计,如你所言,我并不赞同这么短的时间再次行动,可是……可……” “可是什么……”一颗晶莹涌出杨靖儿的眼眶,她猜了个大概,却不愿去相信,只是瞪圆了眼,等着智宸推翻她的假想…… “可是思睿告诉我,他……活不久了……” 杨靖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若不是眼泪止不住地涌出,她的脸就是禁止地惊愕画面。 她的手些许颤抖地抽回,身体僵硬地后撤,寻找椅背的依靠,甚至连声带都在抖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智……智宸……他……他……” 熊智宸挪上前,轻柔搂住她微缩、害怕的双肩,他知道,思睿对于靖儿来说,早已是不能缺少的亲人,靖儿又如何问得出口,便由他来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还得从地下城实验室爆炸说起,思睿由于离火烧点最近,所以爆炸对他的伤害也是最高的,而插入他后背的玻璃碎片里,有的……还沾有化学药剂,更准确一点,是还未成型的生化武器。 秦医生治疗时便已察觉端倪,思睿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使了眼色,让秦医生替他保密…… 秦医生从他的血液中提取出了类似亚硝酸盐,还有其他查不出来的不明毒物,而这些有毒物质,已经进入思睿心血,所以……他也没有把握思睿能活多久,只是用抗生素,维持着他现在的状态。 思睿之所以如此,并非急功近利,只是……他不敢等,他害怕一等……就再也没了机会…… 第352章 沆瀣一气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杨靖儿也愿意放手一搏,她不想思睿有任何遗憾,更不想以后因此而悔恨…… 这几日,熊智宸与思睿频繁外出,夜不归宿,杨靖儿则冲当人前,逢场作戏。 莫山地下城的结构图,也渐渐变得清晰…… (国民政府) “白科长……科长好……” 思楠手拿文件,行在楼层的走廊,是不是有几个问好的同事,她也点头回应。 脚步,停在了部长办公室前,刚要随意地扬起手敲门,却在离门几乎一厘米的地方顿住了。 因为屋里,似乎传来一阵女人娇媚的笑声…… 思楠左顾右盼,见旁人各司其职,忙得焦头烂额,她的步子贴近一些,脑袋微侧,试着去听里面的动静。 “呵呵呵……高部长,瞧您说的,好像我们酒庄从没尽过义务一样。” 女子的声音思楠熟悉,加之“酒庄”一词,便更能确信,说话的人就是辛洁,或者说……是川岛樱花! “辛小姐多想了,你们酒庄对国民政府的帮扶,我高某人可都记在心里,要不然……那柴科长也不会平步青云啊!只是……哎,可惜了,年纪轻轻!” 高启这一席话,仿佛一声闷雷,给了思楠当头一击,虽说自己瞧不上他见钱眼开的样子,但好歹他也是国民政府的老人,怎么会? 她不敢想,自己在南京领了任务回上海,为的就是揪出潜伏的日本特工中田朗野,而高启是唯一知道她任务的人,甚至还支持过她调查柴伯庸,如今看来,他也并非不知辛洁的身份。 如此两面三刀,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思楠捏紧了手中的文件,整个人都僵硬着。 “伯庸时运不济,也没有办法……”辛洁的声音似有几许哀伤,不过很快就继续转为一贯的娇媚,“不说这个了,高部长,这些东西是捐给政府日常开销的,这些……是单独孝敬您的,还请后天……多多关照了……” “呦呦呦!”不用看高启的脸,都能猜到他此时利欲熏心的嘴脸,“辛小姐破费了,真是是破费了呀,哈哈哈……” 门外思楠的脑袋微微倾斜,嘴里嘀咕:“后天……后天她准备做什么?” 就在此时,她听到辛洁走出的高跟鞋刺耳的声音,一个转身,拐入走廊尽头的弯角处。 辛洁出来,驾轻就熟地下了楼,思楠探出脑袋,见她一副妩媚模样,若不是知道她是日本人,真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思楠在走廊停留片刻,又收拾心情,再次走到高启门前,“咚咚咚!”敲响了办公室门。 “谁呀?”高启略微慌张的声音,不难猜出辛洁送予他的好处,恐怕……还没收起呢。 “白思楠!” 思楠咬着后槽牙,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哦……你……你等一下啊!等等!” 思楠垂目,胸中的闷气怎么也吐不出来,恨不得一脚踹开这扇门。 “吱——” 门开了,思楠没有抬头,只是撩起眼皮,与他四目相对。 高启一脸笑意,又整理整理西装,恢复严肃:“思楠啊,进来吧!” 她的脚步仿佛封在了原地,岿然不动。 “进来呀!”此时的高启已经回到办公桌旁,许是思楠向来冷若冰霜,他也未察觉出什么。 思楠咽了咽口水,鼻息呼出长气,冷着眼走了进去,瞧瞧空荡荡的桌子,便知他已然收起了那些肮脏的东西。 “这一大早,你怎么来了!”高启嘬了口茶水,悠闲自在。 思楠拿起手中的文件,摆放在他面前,沉着嗓子道:“情报局的近日文件,需要你签字!” “签字?”高启从舒服的椅背上挪起,“这些小事儿安排个人过来就行了,何必你白科长亲自过来呀!” 说着,便拧开钢笔,挥毫落纸…… 思楠没有搭他这句话,倒是试探地抬起眼眸:“刚刚在楼外,见辛洁离开了,她……怎么会来这儿啊?” 高启的笔尖,明显停顿一下,眼珠似乎也飘忽不定,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这根本逃不过思楠的眼睛。 “哦,她呀……跟那些富商一样,通融办事呗!”他说得轻巧,一笔带过。 “通融办事?什么事?”思楠接着问。 高启也签完了最后一张文件,他边拧笔帽儿,边面不改色道:“嗐,左不过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思楠上前,同样泰然自若地接过文件:“可这辛小姐可不是一般人,来办事……一定不是小事情,部长您……可得慎之又慎呢!” 高启随着她这一句话,凝固了表情,甚至都顾不得掩饰:“思楠,你这是……话里有话呀!” “您多想了,我只是据了解,善意地……提醒您一下!”思楠挑眉,声音越发小,却格外清晰。 没有等他回答,思楠便丢下个冰冷的背影,出了办公室门,只留高启……沉思默虑…… 出了国民政府,思楠正要离开,自己派出的眼线突然出现,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小姐,少爷他与熊家夫妇去了旗袍店!” “旗袍店?杨靖儿不是关门不做了么,怎么会突然去那儿?”思楠蹙眉。 “我也这么想,恐怕会有什么事,所以提前来告诉您!”眼线道。 “好,我知道了!” 思楠示意司机下车,自己坐上了驾驶位,双手握紧方向盘,停顿片刻,便启动车身,直奔芊荨旗袍店所在的永兴路…… 一路上,思楠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自己忠于信仰,却发现自己尽忠的上级利欲熏心,与日本人沆瀣一气,自己口口声声想要报的仇,在杨靖儿一次次地温暖下渐渐瓦解冰消,她的路……到底该去向何方…… 不知何时,前方便要到旗袍店了,突然……思楠紧踩刹车…… 杨靖儿、熊智宸还有思睿,从旗袍店的侧门出来,径直上了熊家的车,也没有一刻停留,便开走了。 思楠顿了顿,呼了口气,便继续脚踩油门,跟了上去…… 第353章 你叫我什么? 佘山的早晨,雾浓露重,山上的常青柏,挂上结晶的冰凌,熊家的车停在山脚,一行人徒步,沿着山路而上。 思楠在远处便熄了火,微扬着脑袋环顾整片佘山,虽已是冬日,但大多为松柏与水杉,看上去依旧树丛茂密,只是雾面笼罩,显得寒气逼人…… 见他们已经钻入山中,思楠也没有片刻停留,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 “靖儿,小心一点……” 露水湿滑,熊智宸在杨靖儿身后护着。 杨靖儿“嗯”了一声,紧紧跟随思睿的脚步,几人行了二十分钟左右,山路渐渐宽敞,也没那么难走了…… 许是一路没有歇息,几人的步子略显沉重,却谁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思睿与熊智宸走在前面,杨靖儿与他们的距离渐渐拉开,手扶着一颗水杉,正要倒腾一口气,突然抬眸,望见一狭窄山洞。 往事喷涌而出,梁清走的那晚,自己便躲在其中,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却无能为力,一幕一幕,像过电影一般,湿了杨靖儿的眼眶…… 熊智宸察觉异样,回头瞧见她正在远处,失魂落魄地样子,回身跑来,轻扶她的手腕:“靖儿?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杨靖儿猛的回过神,没能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她一把抹掉:“没……没什么……走吧……” 说着,越过熊智宸,大步走开…… 她曾给熊智宸说过梁清是怎么走的,熊智宸抬眼瞧见了那山洞,也猜到大概,便没再多问,只是追上她,用那双格外温暖的手,包裹住了她在这山里分外冰冷的肩…… “我们到了!”思睿道。 几人行了半个钟头,终于在一间仓库停了下来,虽表面看上去废弃不堪、甚至布满墨绿色苔藓,却是实打实的钢筋水泥制造,结实得很…… 思楠躲在树丛后,见思睿用钥匙打开仓库门,几人环顾四周,便匆匆进去,还不忘再次关紧大门。 思楠缓缓探出了身子,沉思默想,这间仓库她知道,是白家二十年前的旧仓库了,自己小时候和思睿也常来玩儿,不过……父亲在世时,便已经废弃不用很久了,按理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为何……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儿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迈开步子,渐渐逼近仓库大门,直到贴上耳朵,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这么多?白大哥……会不会时间太紧了?” 不怪杨靖儿惊讶,这仓库虽然不大,却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炸药包,于他们几人而言,确实不少。 思睿却泰然自若地走到堆积的炸药前,把手放了上去,眸子里近乎没有温度:“不多……就怕……这些都炸不干净!” 门外的思楠嘴角抽动,肉眼可见地咬紧后槽牙…… 此刻的熊智宸,不苟言笑,沉默几许道:“时间还来得及,辛洁的晚宴……在后天,今晚和明晚……我们可以慢慢布置……” 杨靖儿微微点头,看上去依旧不放心:“那……如果我们成功了,不会伤及无辜吧,尤其是……爆炸引起的塌陷,我怕……” “靖儿你放心,”思睿突然转身,来到她面前,“这些日子,地下城的构图自己完善,从下水道进去有很长一段路,恰好连在了无人区,直至莫山,爆炸连那国民政府都伤不到,更何况无辜的人!” 杨靖儿看着些许陌生的思睿,机械性地点了点头,又莫名心疼不已,躲开他的目光道:“那……那就好!” “你们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仓库门被骤然推开,思楠背光而入,大喝一声。 熊智宸三人齐刷刷地望着她,一时间不知所从…… 思睿最先平静,走上前试探着问:“思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熊智宸与杨靖儿对视一眼,警惕非常,毕竟……这次行动,是真真切切,共党筹谋的大计划! “我怎么到这儿?”思楠一步步走向仓库中央,指着这一包包刺眼的炸药包,微微颤抖,“我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炸掉地下城?” 杨靖儿与熊智宸几乎同时看向思楠…… 见她没有以一个国民党的身份质问,思睿微微松了口气,上前轻扶她的肩:“思楠,这件事,你别插手了,我们回家吧!” 说着便拉起她的手,不成想却被她一把甩开:“插手?嗬……我插得了手么?” 思楠的眼眸缓缓落在杨靖儿身上,一步一步走向她,熊智宸本能地挡在她身前,却被杨靖儿轻轻推开…… 二人……相视而立……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比这深山的雾气还要冰冷,思楠漠然:“杨靖儿,你们想做什么,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日本人……我本就瞧不上!但是……你们为什么非要拉上他,非要让他和你们一起送死!” “我……”杨靖儿看得到思楠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感受得到她凛若冰霜的外表下的无助,所以……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对思楠说些什么! “够了!”思睿突然提起了嗓子,“没有逼我,是我!思楠!你听清楚,是我要这么做的!” 思楠转眸,看着眼前几许狰狞的思睿,泪水忍不住了…… 杨靖儿转身,没有勇气看他们兄妹,更不想思睿看到自己也没出息地哭了。 见思楠落泪,思睿的心霎时柔软,他大步上前,轻轻擦拭她的泪道:“楠楠,哥不怕,你知道的,这些……都是我的心愿,我没有时间了……” 听到这儿,杨靖儿如雨下,这件事,是他们谁都不敢去触碰的,心碎……大概就是如此…… 熊智宸同样流着泪,只是他俩……谁都没有出声音…… “你有时间的,”思楠已然涕下沾襟,像儿时磨着哥哥要糖的孩子,抽泣不止,“我……我联系了国外的医生,他们有抗生素,说不定……说不定就能治好了,你……试一试,试一试好不好……好不好……哥……” 这一声“哥”,思睿等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听见后,竟然像个木头桩子定在原地。 杨靖儿与熊智宸也瞪圆了转过头来,又惊又喜…… “你……你叫我什么?”思睿的嗓音微微颤抖。 思楠看着他的眼睛:“哥,对不起……” 几乎同时,思楠闯入哥哥的怀抱,竟是那样温暖,踏实…… 伤后的思睿,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情绪波动,可此刻……他落泪了…… 他……笑着落泪了…… 第354章 我本来就不在乎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逐渐平静的思楠环视了整个仓库,深深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只能这样问思睿。 思睿抬眼,看见靖儿与智宸微微点头,才开了口:“后天!辛洁……酒庄晚宴之时!” “晚宴……”思楠沉思,嘴里呢喃着,“原来后天……她要举办晚宴……” 熊智宸蹙眉,试探着上前:“思楠,你……是不是有话说?” 思楠抬起头,看着这三张脸,再次沉默,在他们的眼里,她看到了自己不曾拥有过的热血,甚至这份热血……似乎穿过空气,感染着自己。 见她似有心事,却难于启齿,思睿扶着她的肩:“楠楠,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病而对生命有一丝一毫的不敬,这次……我们会慎之又慎。” 杨靖儿现在一旁用力点头应和…… 思楠的眼眸,柔软垂下,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终究……和我不是一路人!” “怎会?”杨靖儿上前一步,“眼下……我们都是战士,各为其主罢了,可侵略还在继续,谁能知道……我们以后会不会为了国家而统一对外呢?” 思楠从杨靖儿笃定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不知为何,她愿意相信她的话…… 杨靖儿微扬嘴角,轻轻抓起她的手腕:“思楠,如今的世道,没有几个人是为自己而活,即使信仰不同,你我……永远是朋友!” 山间寒凉,哈口气都能成雾,可为什么,思楠的心……暖暖的,手腕……也温热无比…… 可她的脸,似乎冷惯了,些许无措地挣开杨靖儿的双手,舔了舔嘴唇,躲开那炙热的目光。 控制表情,好像有一点变化都觉得难为情,顿了顿开口道:“辛洁……和高启之间,有某种交易!” 几乎同时,三人齐刷刷地望向她,思睿紧锁眉头上前问:“交易?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思楠缓缓摇头:“不清楚,大概……和你们说的后天的晚宴有关,还有……柴伯庸,不……中田朗野,也是高启动用手脚,安插进来的!” “什么?”杨靖儿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 “他可是你们国民政府高级官员,竟然……”熊智宸也惊讶得说不上话来。 思楠转身面向他们:“所以他们如果同流合污,后天……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 “所以,”思楠突然挺直了腰背,“我要知道你们的全部计划,并且……参与其中!” 他们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许是早已习惯了思楠的冷漠,加之她的身份,这样的话若不是亲耳听到,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思楠,你……你的意思是……”杨靖儿木讷地问着。 思楠却向前一步,离他们近了几许:“我的意思,就是要参与,不为别的,我要保护我哥!” “噗呲……”思睿无奈摇头,仿佛看到曾经任性的大小姐,“傻丫头,哥还用你保护啊!” 杨靖儿与熊智宸没有插话,只是在一旁欣慰展颜…… “比起你们,我的身手也不差,所以我没开玩笑,而且……我不是和你们商量!”思楠冷下了脸,比任何时候都严肃。 “不行!”思睿敛容,答的干脆。 “为什么?”思楠不解。 “虽然准备万全,可这次……真的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思睿的声音柔了下来。 “那我就允许你去冒险了?”思楠反问着,又看向杨靖儿二人,“你们的身份我不想多问,但是,这一次如果不让我参与,我敢保证,用不了等到后天,你们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思楠~”思睿无奈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被身侧的熊智宸拉了回来,微微摇头,示意这件事……由他们自己决定…… “我是情报局白科长,论资历、格斗、枪法都不在话下,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思楠的声音显然沉了下来,可她想参与的决心却看不出一丝减少。 二人四目相对,眸子里的光一个比一个坚定…… 一时间,僵持的场面把空气都凝结了。 熊智宸见状,徐徐走在他们二人中间,抬起眼皮左看看、右瞧瞧,呼了一口气道:“思楠,你……想知道全部计划?” “嗯!”她用嗓子闷声答应。 “你怕思睿受伤对吗?”熊智宸继续问。 思楠显然不耐烦了:“你要说什么?” 思睿与杨靖儿同样一头雾水…… “既然如此,”熊智宸一拍掌,“你保护思睿就好啦!” 思楠皱紧了眉头:“熊智宸,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计划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参与其他,你和思睿完成他的任务就可以了!” 杨靖儿抿嘴一笑,恍然大悟…… 思楠望了望思睿,依旧雾里看花。 “智宸,你怎么……”思睿急了,埋怨道,可说了一半,便被熊智宸的一只手挡了回去…… “思楠的身手,我可领略过,思睿……你不相信她?”熊智宸虽没有看思睿,却也堵住了他的嘴。 熊智宸垂目,对思楠道:“这次的大计划,环环相扣,回去……我们可以慢慢告诉你,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你如果想参与,跟思睿完成他的任务……怎么样?” 思楠盯着熊智宸,下巴微微抬起:“可以!其他人……我本来就不在乎!” “好!那我们同意,你加入这次计划!”熊智宸也干巴利脆地应了下来。 思睿虽想说什么,却也明白熊智宸这么做的苦心,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旗袍店) 几人从佘山回来,思睿与熊智宸去安排炸药的事情,杨靖儿带着思楠……回到了旗袍店…… 桌上,两盏茶,热气腾腾,曾经的医馆、后来的旗袍,时间仿佛静止……却有飞速流逝…… 杨靖儿和思楠相对而坐,许是想起了曾经的种种,百感交集,良久……都相顾无言…… 第355章 多长个心眼儿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都快三年了......”杨靖儿抿了口茶,感慨着,“我还记得刚来时什么也不懂,要不是你收留......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思楠绷着的脸在当下,却冷不起来,轻轻捻起茶杯,小嘬一口,徐徐道来:“人,往回看是最没意思的,若能改变什么也就罢了,若什么也改变不了,又何必徒增烦恼!” 杨靖儿抿嘴笑了出来,曾经的自己洒脱任性,最能说出这样的话了,怎么如今却拖泥带水了呢? “你说得对,在时间面前,我们毫无选择,只能一味地向前走,不能回头……” 思楠撩起眼皮,与杨靖儿恰好四目相对,微微倾斜脑袋问道:“杨靖儿,你说……为什么偏偏是我,收留了你。” 杨靖儿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天意吧!” “嗬……呵呵呵……”思楠略微苦笑着摇头,眼中泛泪,不知是对这话的不屑,还是对命运的无奈…… 她不知道,于杨靖儿来说,“天意”恐怕是唯一的答案,自己莫名来到这个时代,莫名经历这一遭枪林弹雨,也许……这就是上天赋予她的使命吧! “说吧!你们的大计划!” 思楠突然开口,拉回了杨靖儿缥缈的思绪,收拾心情,言归正传。 “如你所见,因为莫山地下城的上方没有人烟,所以……我们要炸掉它!”杨靖儿义正辞严的样子,思楠还是头一回见。 “里面的构造,分布的人员都了解么?还有……那么多的炸药,就靠我哥和智宸,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去么……” 杨靖儿肘部撑着茶桌,一手托着下巴,面带微笑地望着此刻唠唠叨叨的思楠,而那声“智宸”,也让她欣慰,因为在她心底……不再怨恨他们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思楠余光一瞥,察觉到杨靖儿炙热的目光,一边拿起茶杯掩饰,一边故作不耐烦地问。 “没什么,”杨靖儿并未戳穿她的小心思,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图,“这个是地下城的构图,智宸他们……已经潜入很多次了!对里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 思楠双手端着,嘴中呢喃:“原来……入口在下水管道……” “我哥呢?他是什么任务?”思楠接着问。 杨靖儿坐了下来:“地下城光线暗,所以会挑人最少的晚上来布置炸药,以引线相连,直接引至地下城的军火处!” “军火?” “没错,上回富士影业的那些没有毁掉的军火,已经转移到那里了,所以白大哥的任务......就是在莫山入口处,点燃引线!”杨靖儿面不改色。 思楠却一头雾水,看着杨靖儿的眼睛:“他的任务......就这么简单?” “这可不简单,”杨靖儿故意抬高了嗓子,一副夸大其词的样子,“点燃引线可得胆大心细,智勇兼备,还得躲开守卫,哪里简单了!” 思楠静静地看她表演,默不作声。 杨靖儿眨巴眨巴眼又道:“不过有你在他身边,一切困难肯定会迎刃而解的!再说了......” “那你们呢?”思楠突然打断了她了话。 杨靖儿的表情也随之停顿,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我......我们当然有自己的任务啦,你就别管了!” “我说了,我要知道你们的全部计划!”思楠的声音变得冰冷。 听她如此决绝,杨靖儿敛容,沉下了嗓子:“思楠,你和思睿完成任务后,就马上离开,他为了我们,为了安桐付出太多,希望你的药真的能救他,给他个完整的未来,不要......活得像个影子!” 思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也就一瞬间,又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杨靖儿知道思楠的性子,深呼吸,再次开口:“你们走后,辛洁一定会来,我们和她......必有一战!也许......还会有你们的高部长......” 思楠缓缓垂目,身体缓缓靠向椅背,冲着手中的茶杯道:“我哥......不知道吧!” “我想,为了他的安全......你不会告诉他的!”杨靖儿笃定。 思楠黯然无语,垂下的眸子始终没有抬起看她一眼...... “我给你加点水吧!”杨靖儿猛然起身,想着给她续满茶杯,能转移话题。 谁知,思楠突然站了起来,始终没有看她:“不用了!我不会告诉他的,先走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杨靖儿立在原处,凝望着她的背影。 就在迈出门的一瞬,思楠顿足不前:“后天......多留个心眼儿,别就知道往前冲!” 她的话还在耳边,即使人已经离开,杨靖儿却久久伫立,思楠看似冷漠的语调里,是她们二人冰释前嫌的钥匙,杨靖儿觉得,思楠此刻的脸上......应该与她一样,是微笑吧...... 整整两晚,思睿、熊智宸带领着几个精英,将炸药安插于指定地点,为明日的行动做足了准备! 墙上的钟已经两点,思楠却靠在床头,明日的未知让她没有一丝睡意...... 楼下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她知道是思睿回来了。 她来到楼梯边,看到曾经风度翩翩、目若朗星的思睿,却在此刻灰头土脸、满身泥巴,心中思绪万千。 “哥,都弄好了吗?” 思楠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诶呦喂!大小姐,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睡觉啊!” 说着,思睿几个健步跨上了楼。 思楠也毫不掩饰道:“就是因为晚了,所以才......” “担心”二字虽然没有说出口,思睿却心领神会...... “你呀,”他一边说,一边推搡思楠进房间,“就好好准备明天的晚宴吧!还有啊,明天你就和靖儿他们在晚宴上困住辛洁吧,引燃的事,我一个人来就行!” 思楠站在门前,坦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行!咱俩必须在一起!”她道。 思睿无奈摸摸妹妹的头发:“行,听你的,快去睡吧......” 思楠背靠着关上的房门,愁眉不展,明天......到底......会怎样...... 第356章 前夕 当落日沉默,一片暮露笼罩大地时,静谧的将夜,似乎在蔑视眼下步履匆匆的凡夫俗子,任何苦痛,于它而言,不过是世间百态,司空见惯了…… 辛洁的酒庄,并不处于繁华地带,平日里这个时候没什么来往的人,可今天,却门庭若市,而她本人……正笑脸盈盈,盛装出席。 熊家的车停定后,辛洁的脸似有一秒僵硬,不过也只是一秒,便“哒哒哒”迈着小步伐上前相迎! “少当家的,欢迎欢迎!您能抽出时间来,真是使我们酒庄蓬荜生辉啊!”她的嘴角,快要咧到眼睛上了。 “辛老板哪里的话,今日看这阵势,恐怕我有幸参与,也是您给足了面子!”熊智宸互吹互擂,倒也自然。 辛洁掩嘴而笑,眸子却落在了一身利落的杨靖儿身上,她身着酒红色v领收腰雪纺上衣,搭配一条黑色直筒裤,线条修长,新颖又大气…… “少夫人今日的装扮,真是特别,我也只在国外瞧见过,真是好看!”辛洁自上而下打量过后,一脸的赞扬。 杨靖儿始终面带微笑:“辛小姐觉着好看,也不枉我精心对待这场宴会了!” “多谢!”辛洁听到这话,笑容开始虚假且不掩饰,“二位里面请吧!” 就在此时,白家的车缓缓而至,熊智宸与杨靖儿对视一眼,便没有过多在门口停留! 辛洁倒没怎么注意,只是上前迎接,相比对待熊家人,面对思睿……脸上的笑似乎有那么一分真诚…… 见着与思楠同时下车的思楠,她的表情显然凝固了些许,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同时出现吧。 “思睿,你来啦?”即便满腹疑惑,她也没有多少表现出来,面不改色地上前迎接。 “你这么大的酒庄举行宴会,我当然得来了!”思睿难得,愿意这么虚情假意地与她寒暄。 辛洁转眸望着思楠:“诶呦,思楠今天真好看,不过……你们能同时出现,我还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辛小姐如今在商界风生水起,我自然……会和我哥来捧场的!”思楠说话的语调确实柔和了许多。 “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辛洁一个手臂轻端着,为他们二人指引。 酒庄……似乎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热闹非凡,许是有太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大伙的声音都压低了分贝…… “租界的罗伯特,法警大卫……这么多厉害人物,这个辛洁……到底要做什么?”杨靖儿假意抿着一口酒,实际在熊智宸耳边嘀咕。 “静观其变吧!请柬上只说宴会却不说缘由一定有猫腻,而有这么多政界商界的代表,恐怕……是有大事要宣布,喏,你看……高部长!”熊智宸蠕动着嘴唇。 杨靖儿说着他指的方向,瞧见了不远处正溜须拍马的高启,忍不住白了一眼…… “会不会……是鸿门宴啊!”杨靖儿些许担心…… “这么多国际上有头有脸的人,她不敢,”熊智宸笃定,“恐怕,她是想请这些人,要见证什么吧,不管怎样,我们按计划进行……” “咳咳!”就在此时,辛洁上了舞台,优雅地立在麦克风前,人流……也聚集了过来…… 第357章 突如其来的变数 辛洁一身金汁云绉鱼尾拖地礼服,格外夺人眼球,即便是往那儿一站,也很难不聚集众人…… “各位,欢迎大家抽出宝贵的时间,参与此次酒庄盛宴,我辛洁,不胜感激!” 随着她楚腰纤落,躬身致谢,台下掌声雷动! 杨靖儿与不远处的思楠眼神交汇后,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今天,除了让大家品鉴酒庄新研发的几款酒外,其实……还有一件喜事要宣布!”辛洁的脸灿烂无比,连说话的声音都盈盈悦耳。 这让台下的熊智宸心中打鼓…… 只见辛洁微微侧身,纤细的胳膊延伸智舞台一侧:“有情我们国民政府的高启,高部长!” 台下的人们顺着她的话,目光纷纷落在高启身上,掌声再次轰动…… 杨靖儿雾里看花,却也应和着合掌以鸣,可思楠,却皱紧眉头,看不懂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龌龊的勾当! “大家好,大家好……”高启打着招呼,同样喜上眉梢。 “这个好消息,我想还是请高部长这样的大人物来宣布,更苦权威吧!”辛洁一脸的客气…… 高启并没有扭捏,恐怕二人早已经商量好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麦克风前,台下也霎时没了响声…… “呵呵呵……今天的美酒说是金波玉液,恐怕……也不为过吧?”高启挑眉夸赞。 “是是是……” “是啊,的确是好酒啊……” 台下的宾客见他这么说,纷纷应和着,唯有靖儿和智宸、思楠与思睿笑不出来…… 高启看上去成竹在胸,抬起双手示意安静:“我们政府,也看上了辛洁小姐为酒庄兢兢业业,生产的酒之品质也是出类拔萃,所以我宣布……政府正式与酒庄合作,换句话说,酒庄如今已是官窖,以后政府宴会、接待贵宾、外宾,酒品一律由酒庄提供!” “好!好……”台下齐鼓掌庆贺。 杨靖儿虽假意鼓掌,却凑到熊智宸耳朵边呢喃:“这个辛洁……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这个节骨眼儿上与政府合作,太奇怪了!” 辛洁弯起嘴角,缓缓上前:“多谢高部长的信任,为表示我们酒庄的诚意,特为官窖修建了新的地下窖场,以便酿出更为绝佳的酒品!” “地下”二字格外刺耳,熊智宸的笑也顷刻僵硬在脸上。 “哦?”高启的惊讶不像是提前知道,“辛小姐有心了,还特意修建?不知……建在了哪里?” 辛洁的脸徐徐扭向观众,不知为何,似乎特意在熊家夫妇出多停留了几秒,随即展颜灿笑道:“为了方便,当然要离国民政府近喽,所以我们的地下酒窖在……莫山!” 此话一出,杨靖儿两人、思楠两人同时僵住,又猛的对视,嗡嗡作响的脑袋似乎听不到台下的雷鸣般的掌声。 “莫山?的确是近啊,我代表政府,多谢辛小姐的一片良苦用心啊!”高启连连道谢。 “高部长客气了,向您借了那么多人,也是为了产出的酒,品质……是最上乘的嘛!”辛洁摆手寒暄…… 台下的熊智宸牙关紧咬,听辛洁的话,地下城已经增加了人手,且……有很多国民政府的人,若是他们直接动手,势必会伤及无辜,倒时更是给了高启剿共的理由,若是不行动,那么这么多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第358章 计划照常 辛洁公布这件事后,一众商界精英和政界老手围着她敬酒道贺,特意保持距离的四人看似随意,却通过眼神交流,聚集到甜品处...... “智宸,怎么办?”思睿嘬了一口酒,低声问道。 “如果这种情况,你们还要行动,怕是脑袋都进水了!”没等熊智宸说话,一旁的思楠盯着手中端起的精致甜点,面无表情地说。 “不行,要不然努力就都白费了!”思睿反驳,看似......有些许波动爬上了脸颊。 杨靖儿见他们兄妹二人快杠了起来,忙一手按在思睿的胳膊上,微微摇头。 熊智宸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盯着远处喜眉笑目的辛洁,眉头......越皱越紧...... “啧,”思睿心浮气粗,佯装背对着宾客,冲着他道,“智宸,你倒是说句话呀!” 晃过神的熊智宸也顺势转身,面对甜品台,压低了嗓子:“思楠说得没错,眼下行动......成了,会使国共关系更加紧张,不成,恐怕我们都没命离开!” 思楠没有看他,但似乎很赞同熊智宸的话,将那一块点心送入口中。 一旁的杨靖儿瞥了眼思睿,他的双颊有几许抽动,微张的嘴巴又闭上,也许是理智战胜了感性,如果放在曾经,恐怕他是第一个要取消行动的人,只是如今的病痛,把那个稳当可靠的思睿掩盖住了。 “可......如今不行动,日后......怕会更难!”杨靖儿的态度倒截然不同,但这并不是因为思睿。 思楠嘴里的甜点还没有咽下,咀嚼停顿,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怎么说?”熊智宸扭头。 杨靖儿上前,故意饮了一口酒,看上去就是在说雨谈云。 “辛洁这么做,显然,她已经防着我们,她吃了一亏,如今把高启拉进来,恐怕以后的防守会更加严密,我们不如在她还没有彻底完善之前,给她个措手不及!”杨靖儿缓缓道来。 “嗬!说得轻巧,里面......可是有我们的人!”思楠道。 杨靖儿没有看她,又抿了一口酒:“所以.......思楠,你愿意帮我们么?” 思楠、思睿几乎同时看向她,熊智宸也疑惑不解...... 杨靖儿继续说道:“眼下莫山那个入口,已经明朗,变成官窖,而你作为科长,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我猜辛洁也绝对不会告诉高启地下城的全貌,而官窖......恐怕也就在入口不远处,你可以提前将他们支出来!” “你......是要我做内奸?”思楠沉着嗓子,一字一顿。 杨靖儿叹了口气,不避讳地行至思楠身侧,同样低声道:“思楠,我没有让你做任何违背信仰,违背道义的事,反而……你会救了你的同事,难道……你也愿意像高启那样,对于日本人的侵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她抬眸,望见高启那贪财好贿的嘴脸,实在恶心,转过身去,对于靖儿说的话,思楠没有回应…… 思睿有些沉不住了,一步来到思楠的另一侧,些许哀求着:“思楠,你就当是为了哥,帮帮忙好吗?” 思楠依旧沉默,心里仿佛在做极大的斗争…… 就在此时,熊智宸咳嗽一声提醒。 不知何时,辛洁摆脱了一众谄媚者,来到他们身前,微举酒杯,粲然一笑:“今日宴会太过忙碌,各位……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啊……” “叮——” 杨靖儿与她碰杯:“辛小姐哪里的话,还未恭喜你,拿下官窖这样的大项目呢。” 说罢,饮尽杯中那丁点儿葡萄酒…… 辛洁双眉一挑,弯起嘴角同样饮尽,只是这个笑,确实有些冰冷。 “思睿啊,你能和思楠一起来参加宴会,我真的是太荣幸了!我敬你们!”说着又面向思睿满上酒杯。 就在此时,没等思睿说话,思楠竟然捏起一只酒杯,上前几步:“辛小姐客气了,如今你已与我们政府合作,怕是以后会多多往来呢!” “叮——” 二人碰杯,别说辛洁愕然,就连两侧的杨靖儿、熊智宸和思睿都惊讶于她的表现,这与她一贯冷若冰霜的样子截然不同,即便如此,辛洁也只能干了杯中酒。 “思楠啊!你也来了!” 突然出现的高启,打破了僵局,只是思楠扭头,不太想理会他…… “高部长和辛小姐合作真是珠联璧合,我恭喜你们!”熊智宸忙接过了他的话。 “多谢,多谢啊……”此时的高启,俨然被金钱利益熏昏了头,绯红的脸颊看来酒也上了头,“这次啊,辛小姐专门设置官窖,的确是受宠若惊啊!” 趁他提起,杨靖儿故意搭话:“据我所知,给政府部门供应商品不足为奇,这专设的官窖的确稀罕,不知道辛小姐什么时候开放,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呢?” 辛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顿了顿,随即掩嘴微笑:“少夫人见多识广,一个黑黢黢地官窖有什么可看的,里面密不透风,尽是些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的大汉,还是不要脏了您的眼吧!” 杨靖儿龇牙假笑,没再应声…… “密不透风?”思睿接过了话,故意拐着弯子说,“那可苦了高部长的部下了!” “诶~”高启竟然摆了摆手,“那些个小兵不算什么,他们命都是我的,还怕苦么?” 杨靖儿下意识瞥了一眼思楠,果然……她正恶狠狠地瞪了高启一眼,鼻息呼着粗气,又转过身去,实在不想再看他! “辛老板,罗伯特先生请!” 一服务生小声打断他们的谈话,辛洁与几人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高启像个跟屁虫,行在她身后…… 杨靖儿与熊智宸对视一眼,又一齐望向思楠,他们笃定,高启刚刚一番话,反而给了他们机会。 “在高部长看来,那些部下的命……比草芥都不如,思楠……你……” 杨靖儿试探着开了口,却没成想被思楠一句话打断:“计划……照常执行!” 思睿猛的抬眼,三人齐刷刷瞪圆了眼望向她,此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真的能松一口气吗…… 第359章 措手不及 冬天的夜晚,很寂静,偶尔一股微风中夹带着冰冷的霜气...... 热闹的酒庄里还在不停地传来大伙的欢声笑语,大门口,思睿在思楠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出来,辛洁......一旁相送。 “小心小心一点儿,思睿啊......今天怎么喝了这多?”辛洁伸手去扶。 “呵呵呵......”思睿眯着似醉如痴的双眼,微微晃动身体,“辛洁啊,你......你们家的酒真是不错,不......不愧能成为官窖!” 他身体后仰,思楠掸着他的后背,脸上的不耐烦演到了极致。 辛洁捂嘴粲笑:“嘻嘻嘻......好喝的话,明天我让酒保给你们白公馆多送些去!” “时候不早了,”思楠见她话多,张开了口,“辛小姐还是去招呼里面的宾客吧!看我哥这样子,怕是不能和您再聊下去了!” 辛洁微笑依旧,绯红的脸颊确实迷人:“好,那让我的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不必了!” 思楠回绝的干脆,这让辛洁的笑僵硬在脸上...... “白家的司机就在那儿,哪里还用得着辛小姐费神。”思楠露出一抹假笑。 辛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确实看到了马路对面白家的车,垂目浅笑,与她一样咧嘴一笑:“即是如此,那白小姐慢走,好生照顾你哥哥!” 思楠微微点头示意,扶着思睿,步履蹒跚地挪向他们的车,在背对辛洁的时候,二人的表情几乎同时严肃,可做戏要全套,直到他们故作艰难地上了车,见辛洁转身而去,才恢复严穆。 “石头,出发吧!” 思睿话音刚落,思楠才瞧清楚了司机帽檐下的脸面,眉头一皱:“是你?” 石头点头打着招呼:“白小姐,为保万无一失,我送你们去莫山!” “石头稳当,智宸和靖儿为我们拖住辛洁争取时间,我们便能更把握!嘶——”思睿道。 思睿说话义正言辞,可思楠还是瞧见了他紧皱的眉头和微微扭动的身体...... “你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她直接开口问。 “啊?什么?没有啊!”思睿瞪大无辜的双眼,躲闪否认着。 思楠呼了口气,看向窗外的漆黑一片,沉下嗓子:“喝了那么多酒,疼就是疼,逞什么能?” 思睿没再说话,难为情地挠挠脑袋。 “国外的药回来了,医生说治愈能力极强,晚上回去我给你抹,一定会好的!”思楠又道,只是这次,她回头,柔软的眸子望着他。 思睿嘴角抽动,依旧说不出话来,只是闪着泪光宽慰地点了点头...... (酒庄) 宴会还在继续,熊智宸与几个商贾酬酢,杨靖儿捻着杯酒,看着这酒场上的人生百态,不禁冷笑,原来人性,是不分年代的,在利益面前,谁都是齐人攫金,不堪入目。 她长吁了口气,想到思睿他们的行动是否顺利,不禁神情恍惚,转身的一瞬,竟撞到了服务生的酒盘上。 “哗啦......”浓稠的红酒恰好洒在了杨靖儿的衣服上。 “少夫人,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服务生吓得都哆嗦了。 熊智宸第一时间来到她身后,四目相对,低声问:“没事吧!” 杨靖儿对这突发状况也有些措手不及,摇了摇头...... “你这小厮,这么不小心,是不想干了吗?”闻声而来的辛洁冲着服务生喝道。 “对……对不起,我……”服务生头都不敢抬。 “不怪他,”回过神的杨靖儿打着圆场,“是我刚刚不小心,没看到他,撞了上去!” 辛洁一个犀利眼神,示意服务生下去,转眸又一副故作焦急的样子上前:“诶呀,都湿了,少夫人不嫌弃的话,可以换上我的衣服。” “你的?”杨靖儿说着,还瞧了瞧智宸。 “不怕您笑话,我独身一人,就住在酒庄!”她竟还抓起了杨靖儿的手。 杨靖儿轱辘着眼珠,如此……也算给思睿争取时间了…… “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走吧,我们去后院换衣服……”辛洁看似落落大方,脸上的阴冷总是似有非无。 在离开的一瞬,熊智宸抓着杨靖儿的手并未松开,双眸里……确有担心…… 辛洁见状弯起了眉眼:“怎么……换身衣服,少当家怕我把您夫人拐跑吗?” 一众宾客被她这一句话逗乐了,纷纷调侃起熊智宸…… “是啊,久闻少当家与少夫人伉俪情深,怎得这么一小会儿不见都不行啊……” “就是就是……” …… 杨靖儿深知他担心什么,极小幅度地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 杨靖儿随着辛洁来到她口中的房间,屋里中式构造,整洁干净,可怎么总觉得空间小了些。 “少夫人,这件衣服我没穿过,您将就一下吧!” 在她正环视屋内陈设时,辛洁递来一件深蓝色绒料礼服,杨靖儿定睛一瞧,这礼服裙摆之处,零星点缀着几朵花,而这一次……她断然不会认错,这……是樱花! “少夫人?可还满意?” 辛洁挑着眉毛试探,杨靖儿又怎会听不出来,只是时机非常,她必须装糊涂。 “嘶……辛小姐眼光独到,很是漂亮,尤其这些点缀的梅花,恰到好处!”杨靖儿没有躲闪她的目光,笑眼而答。 辛洁同样一张微笑而冰冷的脸停顿几秒:“那就好,您慢慢换,我在大厅等你!” 二人各怀心事点点头,在辛洁出门的一瞬,杨靖儿放下嘴角,将礼服扔到一旁,这样的东西,她怎会穿到身上,只是若不穿,就会加深辛洁对自己的怀疑。 杨靖儿陷入纠结,一屁股坐到床边,目光却被床两侧收起来的锦帐吸引,这收拢锦帐的玛瑙串虽普通,却总觉得与这床格格不入。 想到这儿,杨靖儿鬼使神差地轻轻拉动那玛瑙串,辛洁的衣柜,徐徐挪动,露出一个一人能通过的入口…… 杨靖儿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屋外看那么大的房子,总觉得屋内那么小,原来……是别有洞天啊…… 第360章 善良的妹妹回来了 屋内焦黄色的琉璃灯闪烁,杨靖儿探了探脑袋瞧着屋外并没有人,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那密室…… 密室里倒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米,目光所及,大多是精致的茶具,整洁的和服,看样子……都是这个川岛樱花的私人物品。 杨靖儿随手拿起一枚特色头饰,心中呢喃:若不是战争,川岛樱花也是个爱美的普通女子吧。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角落的柜子吸引了她,透过玻璃窗,里面一个黑色皮质盒子格外醒目。 杨靖儿忙上前打开,这盒子里……躺着两瓶药剂和一份巴掌大的纸质资料,目光落在上面的骷髅头,直觉告诉她,和智宸他们毁掉的地下实验室有关,也许……还是能治好思睿病的药呢。 她又惊又喜,拿起一罐,装进手包…… (莫山) 白家的车停留莫山脚下,思睿和思楠没有过多停留便匆匆上山,石头返回,等待熊智宸。 夜里幽暗,冷风瑟瑟,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兄妹二人急促的脚步,眼下......他们得抓紧一切时机。 莫山地下城的入口已经开放,守卫的也换上了高启的人。 思楠与思睿躲在几株松柏之后,盯着入口...... “我现在过去,等这些人离开,我们才能行动,否则爆炸声很快会再将他们招来!”思楠嘱咐。 “嗯!”思睿点头,“你小心一点!” 思楠呼了口气,挺直腰身,微扬下巴,脸上焕然铺满一层她惯有的冷漠,走向入口。 见着人影,守卫下意识抬起步枪:“谁?是谁?” 待定睛一瞧,忙弓背哈腰:“原来是白科长,这么晚了,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城南发现共匪,极其狡猾,我们的人手不够,你赶快去把人都叫出来,一起去支援!”思楠沉着嗓子道。 “这......可是......”守卫对视一眼,挠着脑袋,一副左右两难的样子。 “可是什么?你们是兵!难不成就准备看着这些破酒吗?孰轻孰重......你们不会掂量?”思楠抬高嗓音,月光下锐利的双眸让人不寒而栗,“还有!这是命令,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守卫再次相视一眼,皆躬身干脆答道:“是!科长!” 说罢便进了入口,思楠顿了顿......也随着跟进去...... 洞里确实如辛洁所说,闷热潮湿,还有股子汗臭味,思楠不禁用食指挡了挡鼻子。 “科长,人都在这儿了!”手下很快集结。 “嗯!”思楠依旧板着脸,“你们先去城南城门守着,我回趟政府,随后与你们会和!” “是!”一行人纷纷散去,洞中......只剩几个还在劳作的酿酒工人,汗流浃背。 思楠刚迈开步子,却停顿住了,不禁回头,目光落在这群工人身上,他们日以继夜,也都是些可怜人而已…… “你们!”思楠故意揉作眉毛,嫌弃地表情喝道,“臭烘烘的,回去洗洗澡!这可是给官家酿酒,脏成这样,是想让我跟你们老板说,开了你们吗?” “白科长……”一工人唯唯诺诺道,“这酿酒本就是和湿热的工作,总要流点汗的……” 思楠微微扭头,盯得那人心里直发毛…… “看来……我连你们都使唤不动了……”她低哑的声音在这幽暗的地下窖场分外阴森。 几个工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好在有个识相的,忙上前溜须拍马:“是是是!白科长说得对,瞧瞧咱们身上又是泥又是汗的,确实不干净,我们这就回去洗澡,这就走!” “看什么呢,走啊!” 男子使着眼色,几名工人躬着身子,绕开思楠,跑着碎步就溜了…… 思楠瞪着的眼随着他们的离开,渐渐柔软,松了口气后,走出入口…… 与思睿会和后道:“人都走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去行动了!” “嗯,我看见工人……也走了……”思睿望着她,低眉浅笑。 “你笑什么?”思楠冷着脸。 思睿晶亮的眸子里闪着星星:“我笑……我那个善良的妹妹,是真的回来了……” 思楠的脸扭向一边,没再看他,可嘴角分明有些许上扬的意思。 十五分钟左右,思睿和思楠相视点头,开始行动! 二人躬着身子,以迅雷之势“嗖”地钻进入口,来到酿酒处…… 思睿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上,他健步上前,双手放在石头上铆足了劲儿,用力一推,石头丝毫未动:“这个川岛樱花,为了把政府引进来,还真是煞费苦心!” “怎么回事?”思楠盯着喘着粗气的思睿。 “通道被挡住了,这个石头昨晚还没有!”思睿眉头紧锁,“引线……就在这条通道里!” 思楠转眸,盯着这块于他们而言并不小的石头,呢喃:“这……这怎么办?” 思睿深吸了口气:“思楠,你走开,我再试试!” 只见思睿走到石头一侧,双手放在石头顶端,闷声用力,石头似乎有所动弹,却还是没能推开。 思楠无奈落目间,看到这巨石下的随石头和泥土,有了主意! 她随即蹲下身子,来到思睿的对侧,将巨石这侧下的泥土挖开,碎石刨走,很快……巨石的底座就不稳当了…… “思楠,可以了!” 思楠听到思睿的话,起身让开…… 而思睿,并未费力,石头便顷刻之间倒向对面,通道口乍现。 二人对视,同时展颜,便钻了进去。 这通道狭窄且只能通过一人,幽暗且冗长,每隔五六米才有一盏没什么亮度的灯,思楠紧紧地跟着他…… 突然,思睿停住了:“就是这儿!” 思楠上下环视了一圈,疑惑不解:“引线呢?” 思睿指了指她头顶,思楠眯起眼睛,才或隐或现看到一条引线。 思睿把固定在通道顶的引线小心翼翼抽了出来,嘴里嘀咕:“这通道太潮湿,沿着地面放引线的话不保险,还是固定在上面,才能万无一失!” 说着,兜里的火柴已经拿了出来…… 思楠的心瞬时跟着收紧,这跟引线,要摧毁的……可是川岛樱花,所有的心血…… 第361章 背水一战 晦暗的通道里,空气凝结,不知是闷热潮湿,还是紧张焦灼,思睿和思楠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思楠咽了咽口水,盯着他手中的火柴盒。 思睿不均匀的呼吸在这静谧里,格外清晰,上下起伏的胸膛可见他有多么忐忑不安…… 他抬眸与思楠相视,长吁了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忍不住搓动手指,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火柴…… “呲——” 一束火光照亮兄妹二人的脸颊,他们的双眸里,也同样闪烁着两抹红光,是希望,更是热血…… 思睿没有一刻犹豫,将引线放在那根点燃的火柴之上,一瞬间引线燃烧,宛如一条细蛇,伸进漆黑魅暗的通道! 思睿拉着思楠的手,快速撤离至入口外,躲进树丛,屏息凝视,那眼神,像猎捕者在看着即将跑进陷进的猎物般如饥似渴…… 此时的夜,万籁俱寂,就连他们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引线长……一直伸到了最里面,还没到时候,没到时候……”思睿自言自语,瞪圆的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这话……许是在安抚自己此刻忐忑的心。 思楠……静静地望着他…… “轰——轰隆——” 一声巨响,如雷霆万钧,让人感觉地动山摇,他们兄妹二人,下意识趴在地上,再抬头看时,眼前的入口,随着火光乍现,整个地下城的上方,开始轰然塌陷,映红了半边天…… “呵……成了……思楠,你看到了吗,我们成功了……”思睿激动的声音被这轰隆声掩盖,可思楠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望着思睿涌出眼眶的泪,挂在脸上的笑,似乎突然明白了,他们与日本人对抗地缘由,突然明白了,他们这一群人的信仰……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及的…… “走吧哥,趁……辛洁还没有来!”思楠落目,没有再看他…… 思睿的喜悦还未完全消散,点了点头便紧跟着思楠离开,却未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酒庄) 酒庄的宾客陆陆续续离开,辛洁送走了烂醉如泥的高启,回到主厅,恰好迎上了熊智宸。 “辛小姐,时候不早了,我想也该回去了,只是靖儿磨磨蹭蹭,衣服还没换好,烦请辛小姐带我去催催!” “怎么?少当家的这就担心啦?”辛洁妩媚作答。 “嗐!”熊智宸展颜,“靖儿毛躁,弄坏了辛小姐的东西可不好……” “嘻嘻……”辛洁掩嘴,“少当家可是误会了,少夫人……可一点都不毛躁,心思啊……细腻的很!” 她的话说得拐弯抹角,故意放慢的语速好似话中有话。 熊智怎会听不出来,他露出一贯的纨绔子弟模样歪嘴一笑:“嗬,靖儿做了什么,怎会让辛小姐对她有这么大的误会啊……” 二人目光交织,表情凝固,谁也不躲闪! “呵呵呵……开个玩笑,少当家的,我呀……这就带你去找少夫人!” “有劳了!” 熊智宸绅士转身,为她腾出路来…… 就在此时,一声轰隆巨响,震天动地,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连演奏乐曲的琴师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时间,整个主厅没有半点儿声音,而外面的轰隆声更加清晰。 熊智宸嘴角微弯,没有任何人察觉…… 辛洁猛地回头,也许是直觉使然,她径直走向门口,僵硬的步子越来越快。 她的目光没有过多去寻找,所追寻的方向上空,红光冲天,辛洁的脸颊随即开始颤抖,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眼眶的那一圈血红令人毛骨悚然! 熊智宸倚在楼梯的扶手上,双手盘于胸前,静静地看着这个川岛樱花冲冠眦裂…… 还未离开的宾客徐徐走到门口,看着远处被染红的天空,熙熙祟祟地议论着,指点着…… 此时,一个身着黑衣的手下从后院进来,探着脖子找寻辛洁的位置。 此时的辛洁,冲着天边,鹰瞵鹗视,早已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 男子来到她身前,似乎有些害怕,顿了顿才趴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一旁的宾客们,纷纷看向这一奇怪举动…… “八嘎!” 许是自己心中担忧得到证实,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又或许是自己的心血化为乌有太过气愤,辛洁喊出了一声母语。 也正是这一声高喝,在场的人吓得均后退几步,不可思议的望着辛洁,惊诧她为何会说出日语…… 辛洁闭上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的瞬间,那双阴森的眼睛缓缓看向宾客,全没了之前的妩媚妖娆。 宾客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把在场的每一个都看了个便,尤其是熊智宸,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数秒钟,才收回。 “我回来之前,在场的……谁都不许离开!”辛洁沉哑的嗓子里一字一顿说出这话后,便转身离开。 大门更是“嘭!”的关紧,不知从哪儿窜出两个黑衣人,现在门口,吓退了想要出去的宾客! “诶呀……这都什么事儿啊……” “对呀,这可如何是好啊,哎……” 主厅的大伙儿待她离开,才敢开始议论。 熊智宸看了看门口的黑衣人,转身拐入内院。 随着一声声轰隆巨响,让正在密室里杨靖儿僵硬在原地,猛的跑出密室,打开房门,远处一片红光,印染天际…… “嗬,成了!”杨靖儿微扬着脑袋,掩不住心中的欢喜! “靖儿!” “智宸,你看到了吗,白大哥他们成功了!”杨靖儿指着那片火红。 “嗯!辛洁已经乱了阵脚!”熊智宸笑颜,眼里闪着光。 “她人呢?已经过去了吗?” “嗯,去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也抓紧时间过去,打她和措手不及!”杨靖儿拉着熊智宸就要往主厅方向去,却被他的力量揪了回来。 “怎……怎么了?”杨靖儿满脸疑问。 “辛洁刚刚已经暴露,里面的那些个宾客也知道她的身份,主厅的大门被辛洁的人看着,不允许任何人出去!”熊智宸道。 杨靖儿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坚定的眸子:“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背水一战!” 第362章 巧用计谋,出酒庄 背水一战! 这个词总有些沉重,也是在这一刻熊智宸才陡然发现,杨靖儿的眸子里,早已不是晶亮的星辰,更多的是自己不曾注意到的果断、坚毅…… “嗯?智宸,你想什么呢?”杨靖儿抓住他的胳膊,才晃回了神。 “靖儿,你可想好了,如果我们冲出去,就真的不能回头了……”熊智宸轻扶她的双肩,柔声细语,还是问出了心中明知答案的问题。 杨靖儿的脸慢慢收敛,紧盯他的双眼:“智宸,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不是吗?地下城已毁,现在奔向那儿的,何止辛洁一个潜伏者,我们必须……且马上过去,将他们一网打尽,更何况,我们的同志还在等着我们!” 熊智宸叹气一笑,微微摇头无奈于自己为何问出那些话,因为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妻子! “好!我们出去!”在抬起眼睛的一瞬,熊智宸整张脸收拢表情,正颜亢色,“但是仅凭我们两个,还需要一个催化剂!” “嘣儿!”杨靖儿打了个响指,挑眉俏皮道,“了解!” 说罢拉着熊智宸的手钻进辛洁的房间,径直走向她的梳妆台,拿起一瓶香发精油,洒在她的床被、帘账之上,嘴中呢喃:“莫山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不如……我们就它烧得更旺吧!” 熊智宸抿嘴一笑,拿出火机,深呼了一口气,点燃帘账,在精油的助燃下,火势蔓延得极快! “杨大表演家,这会儿,就看你的喽!”熊智宸垂目挑起一根眉毛,一脸宠溺地望着她。 “你呀,就瞧好吧!” 杨靖儿扬着下巴,眨了一只眼放电,古灵精怪。 也就是一瞬间,她眉毛突然挤成了个“八”字,惊恐万状,双手合在嘴边,呼喊着:“救命啊!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着火啦……” “噗嗤——”熊智宸没忍住,笑出了声。 “啧!看戏啊?演呐!快英雄救美!快点快点!”杨靖儿回头,白了他一眼,催促着…… “呵呵……好好……我……现在就英雄救美……”熊智宸被迫护住她地肩,慌慌张张跑出房间,正好迎来了前来救火的属下们…… 许是夜深,加之莫山危机,酒庄可用的人并不多,火势越来越大,殃及了旁边的房子,几乎所有人都在全力救火。 熊智宸二人来到主厅,那两个黑衣人守在门口……纹丝不动。 “咳咳咳……”杨靖儿哭丧着脸,“着……着火了……大家快,快去救火,快……” 在场的几个宾客虽上前迎接,却似乎并不想出力! “火势大,都烧了两三间房子了,人手不够,你们不管……不管一会儿就烧过来了!还等什么呀,大家都去都去……” 在熊智宸的号召下,人们只能勉为其难去救火,主厅里就剩两个黑衣人。 杨靖儿与熊智宸佯装走在这些人后,熊智宸猛的回头望向他俩,恨铁不成钢道:“啧……你们杵在那干什么,酒庄都快烧没了,守个什么劲儿!快来帮忙!”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还没动弹! 杨靖儿眼睛滴溜一转,激将道:“你管他们呢,辛洁回来要找麻烦,肯定会先拿不出力开刀嘛!” 说着,揪住熊智宸便进了后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两名黑衣人很快便参与救火中,一时间,酒庄的后院嘈杂声,倒塌声,洒水声不绝于耳,人人忙着救火,混乱不堪,杨靖儿两人趁此情形,不费吹灰之力,谈了出去…… 而此时,石头刚带了一众熊家帮,准备闯进来! “少当家?你们……你们怎么出来的!”石头瞪大双眼,手里……还举着枪。 “先别问了,时间紧急,带着弟兄们,按计划与我们的同志会和,去莫山外围,堵截逃出来的日本人!”熊智宸道。 “是!少当家……你和少夫人一定要小心!我们……回去和庆功酒!” 熊智宸拍拍石头憨憨的肩,点头示意。 随后,二人马不停蹄,开车前往莫山。 …… “咦?石头呢?怎么没在?”莫山脚下,思睿未见石头,满腹狐疑。 “他是熊家人,去接杨靖儿他们才不会被怀疑嘛!”思楠眼睛瞟向一边,答得有理有据。 “也是,”思睿点头,并未怀疑,“思楠,我们得赶紧离开,辛洁快来了,我真瞧一瞧她看到咱们送的这份大礼是什么表情,想想就痛快,看她以后……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走吧!”思楠拉着思睿左顾右盼,生怕他发现什么,而这一举动……确实,令思睿眉头一皱。 二人很快来到居民处,今晚的路灯……不知怎的,格外的亮…… 路上零星的几个路人不明就里地指着莫山上方的那片火红,言来语去。 思睿与思楠并肩而行,他似乎察觉到……思楠的步子越迈越小,垂下脑袋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左右的晃动的眸子显得焦灼不安,手指似乎也时不时地搓动着一侧衣服,这般魂飞天外,属实奇怪…… 还没等思睿开口提问,她却突然停顿,转身与他相对,龇牙一笑,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真假:“那……那个……我,我突然想起来局里还有一件事今天晚上必须处理,哥,你先自己回去吧……我处理完就马上回家!” 思楠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思睿,那样子并不是有事做,更像是期待思睿放她离开一样,他们兄妹二人心有灵犀,思睿……又怎会不知。 他望着思楠的双眸,顿了几秒,粲然展颜:“去吧,很晚了,忙完……就回来!” 大概是惊讶思睿为何没有刨根问底,思楠的脸凝固些许,也又觉得时间紧急,她忙道:“好好,我忙完就回去,你先回家,先回家啊……”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小跑着离开…… 思睿温润微笑地点头,望着妹妹的离开,直到她拐入弄堂,他的笑……戛然而止!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思睿大步……跟了上去…… 第363章 一触即发 一束朦胧车灯,穿透黑夜,驶向莫山…… 杨靖儿与熊智宸正襟危坐,说不紧张是假的。 “哦对了,”杨靖儿突然想到什么,侧过身子面对他,掏出兜子里的药瓶,“智宸,我发现了辛洁的密室,在里面还找到了这个,我猜……一定能治好白大哥的病!” 熊智宸一手把着方向盘,扭头望向满眼放光的靖儿:“这是好事,你……一定要保存好,等事情完了,给思睿用!” 他说这话语气自然,可眼睛总不停地盯着她,好像看不够一般,脸上总有些黯然、有些哀伤…… “那是自然!”杨靖儿低头小心翼翼装好瓶子,完全没有察觉熊智宸的异样。 远处的那片火光,越来越近,仿佛恶魔想要张染这世界,却被无情的夜吞噬、包围…… 即将驶达,车却突然停止,熊智宸摸着方向盘的手极小幅度的颤动,极小幅度…… “咦?这……这是怎么了?”杨靖儿不知就里,正要下车去瞧瞧,熊智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 “我去看,你在车里等着!”熊智宸道。 眸子里柔情似水,捏着杨靖儿的手舍不得放开…… “嗯,快去看啊,时间来不及了!”杨靖儿猛的抽回手,推搡着他。 熊智宸机械般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打开车门,迈出一条腿又收了回来,望了望杨靖儿懵懂的双眼,假面一笑,下车去,徐徐来到车头处,眼睛……却始终未离开杨靖儿,更没有半点要修车的意思…… 杨靖儿也看着他,脸一点……一点沉默,与他目光交织间,如梦初醒,呆呆唤着:“智宸……你……你要做什么?” 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没有回答,杨靖儿猛的抠动把手一用力,车门……纹丝不动,她更加确信心中所想,眼里瞬时涌满眼泪,疯了一样抠把手,拍车门,敲窗户,甚至来不及去擦湿漉漉的脸颊…… 熊智宸眼里有泪,却始终控制着,吐了口气灿笑着来到车窗前。 “啪!”杨靖儿用一拍,声音亮极了…… 她圆睁怒目:“熊智宸!你到底要干什么,把门打开!快点!” 虽然是呵斥之声,却总有几分央求之意。 熊智宸的灿笑渐渐收敛成温柔如水的微笑,微微抬起手,想要抚去杨靖儿涌出的泪,却碰到了冰冷的车窗,不禁垂首,又抬眸与她四目相视…… “靖儿,你就在这儿等我,办完事情,我回来接你!”熊智宸此时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邪魅模样,那样揪心。 “不行!”她不住地摇头,却不知怎么哀求,只能如孩童般用两个字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熊智宸眉头紧皱,咬牙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就走! “智宸!”杨靖儿大吼,那声音简直不像在车里,拉住了他的脚步,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回头了…… 杨靖儿在副驾驶,双手扒在挡风玻璃前,泪水早已决堤:“我……我知道你……你怕我受到危险,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是我的丈夫,我们发过誓,不论贫穷富贵,疾病苦痛,都要一起承担……你忘了……忘了吗?” 她开始抽泣,焦急到双手都在颤抖,前伸的脖子急切盼望,熊智宸能回头,回头看她一眼…… 只是她不知,此时的熊智宸同她一样,泪流满面,他早已和石头商量,若这一战他回不来,杨靖儿会被安全送往国外,免受伤害,所以,他为了护她,终究……还是自私了…… “砰砰砰!”杨靖儿敲击着挡风玻璃,渴求着他转身。 可等来的,却是熊智宸右侧身子探出的一只手,杨靖儿僵硬地瘫坐在车椅上,那个“ok”的手势,还是自己教给他的,杨靖儿苦笑着流泪,直至崩溃大哭,熊智宸徐徐……消失在朦胧的车灯里…… (莫山) “给我灭火,所有人!都下去!把能用的枪支弹药,通通给我拿上来!”地下城塌陷,辛洁怒吼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中佐,军火库还在时不时爆炸,此时下去,我们的人……恐怕……”敢说这话的,也就只有五木宽之了。 “八嘎!”辛洁血红的双目仿佛要将他吞噬,这与平日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五木宽之立即躬身,却依旧忠言:“中佐,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了,我们的人已经伤亡惨重,切不可再添新伤了!” 辛洁的脸部肌肉抽动,缓缓面向那片脚下熊熊燃烧的烈火,咬牙切齿:“究竟是谁?我杀了他!千刀万剐!” 她的双眼里同样燃起火光…… 而辛洁不知,沿着这整个地下城,已经被熊智宸的人……层层包围,大战,一触即发! “怎么样?林参谋!”姗姗而来的熊智宸猫着腰蹿到共党的林参谋处。 “那不?川岛樱花,带来了不少日本人,估计……一多半儿的潜伏人员,都来了,忙着救火救伤员呢!”林参谋道。 熊智宸松了口气,想起了什么又忙问道:“思睿和思楠呢?已经走远了吧?” “嗯,走了好一会儿了,估计……此时已经到家了,你就放心吧!” “行行……那就好,那就好……”熊智宸自言自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令他担心的不是这即将到来的殊死一战…… 林参谋见他这神情,不禁调侃了起来:“智宸啊,早听说你智勇双全,却不曾想这么重情重义,把自己看中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开餐了!” 熊智宸迎上他的目光:“早听说林参谋是战场上的穷奇兵,看来……是毋庸置疑的!” “贫嘴也如传闻一样!”林参谋冷笑一声,转身便严肃正颜,熊智宸手枪准备,敏锐犀利的双眼紧盯着不远处,这些毫无察觉的猎物…… 只见林参谋右手微微抬起,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在他右手放下的那一刻,“嘭!”迫击炮飞出,枪声起…… 第364章 胜券在握? 此时的天空只属于战火和硝烟,“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杨靖儿丢失的魂魄。 她的后背缓缓离开座椅,不敢眨动的双眼满是绝望,突然,眸子里闪过一丝光:“鞋!我的高跟鞋呢?” 她猛回头,看见自己宴会时穿的鞋子,松气笑了一声,踉跄着爬过去,将鞋子探了回来! 这是一双简约黑色高跟鞋,上面用墨紫色丝绸撕拉的花朵,优雅大气…… 可杨靖儿却把她倒了过来,大拇指与食指捏着那细细的鞋跟,扭头盯着玻璃,闭上眼睛用力一砸,果真……车窗,裂了…… 杨靖儿激动地笑了一声,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中的鞋子扔掉,没有片刻等待,将已碎的玻璃推向车外,更是顾不得自己被碎片划伤的手和胳膊,钻了出来…… 检查带好了枪,便直奔莫山! 而此时,刚刚抵达莫山的思楠听到枪声,脚步停顿几秒,仰头望了望山上的火光,吐了口气,没有回头…… 身后的思睿,也陡然意识到,自己……被他们欺骗了,更是想都没想,加快了步伐! 林参谋带着熊智宸火力全开,打得辛洁连连败退,前来救火的人也少了大半儿。 熊智宸缩回手中的枪,歪嘴一笑:“看来……今天这顿饭,林参谋吃不饱吧!” “呵呵呵……”林参谋笑着摇摇头,“嘶……是我们高估她了,还以为是场硬仗呢!呵呵呵……” “看来石头他们在那边,是用不上了!”熊智宸慢条斯理地装着子弹。 “咻——啪!” 就在他们觉得胜券在握之时,天空乍然出现一红色信号弹,几乎来不及反应,对面猝不及防飞来一排炸弹,火力更加迅猛,前排的兵被炸飞的、中弹的、烧伤的……一个个倒下,熊智宸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一切…… “隐蔽!快隐蔽……”林参谋歇斯底里地喊着,士兵们有的爬,有的拉伤员,躲进树丛……狼狈不堪! 远处,竟密密麻麻地出现了一大片日本兵,而辛洁……就在其中…… 熊智宸咬紧后槽牙,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辛洁。 “智宸,你带上一队人,从侧面进攻,我们给石头发信号,让他上来包抄!”林参谋脸上的炮灰,被汗水浸湿,整张脸黑乎乎的,却挡不住那双炙热的双眼! “好!”熊智宸干脆利落,带上一队人从一侧躬身溜过去。 突然听到远处的辛洁喊: “都给我上!今天……对面的人,一个不留!” 一众敌军,向林参谋涌去…… “弟兄们,跟随我,送这群杀千刀的,去西天!” “冲啊……” 熊智宸突然停下,回眸间,林参谋正带着最后一队士兵,拼死反抗,可对面……有大炮加持,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林参谋……”熊智宸呢喃着,刚要迈腿去支援,却听到一声刺耳的枪声,不……不是一声…… 林参谋……倒下了,脸……面向他,熊智宸僵硬在原地,泪水模糊,想冲过去却看到他微微摇头。 熊智宸整个人都觉得麻木,连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都在颤抖,攥紧拳头逼着自己保持冷静,齿间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走!侧面攻击!” 见他转身,林参谋笑了,他的眼睛在最后一刻,有了亮光,掏出腰间的手榴弹,在敌兵走近时,绽放了他生命……最后的光彩…… 第365章 奉我血躯 塌陷后的地下城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坑,红光弥漫,加之袅袅硝烟,今晚的莫山,注定要被鲜血浸染! 林参谋牺牲,仅剩的几个兵蛋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能杀一个是一个,他们稚嫩的脸,不知道退缩两个字怎么写,顶着一双血红坚毅的双眼,赤心报国…… 思楠端着手枪,来到战场,见那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倒在血泊之中,场面触目惊心,她也许只是在此刻才真正体会,侵略者的可怕野蛮、残暴不仁! “啪——啪——” 她以树干掩护,开了枪…… 同样抵达躲在树丛中的思睿,望着眼前的尸横遍野,痛心入骨,只是眼下,根本容不得他们过多哀伤,他探出脑袋环顾四周,寻找……智宸和靖儿的身影…… 而在此时,杨靖儿正在山路向火光奔来,即使夜凉,她都满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掉,急促地粗声喘息。 突然,她的脚步戛然而止,环顾四周的山丘和草木,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远处的枪声还在继续,她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似风暴前翻滚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难以平静…… “梦……那……那场梦?” 随着这一声自言自语,杨靖儿颤抖的双手捂住了嘴巴,微微摇动的脑袋,不知是在否定,还是控制不住的惶恐。 她的双脚一点一点迈开,步伐一点一点变大,速度一点一点加快,直至在这条并不平坦的山路上狂奔,一刻不停歇地狂奔…… “弟兄们,隐蔽!” 熊智宸带着一队兵,迂回至侧面,刚刚发给石头的信号还不知他有没有收到,可正面的兄弟眼看就要扛不住了,熊智宸更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 “听我的命令,手榴弹准备!”他不愿再等,这个川岛樱花确实狡猾,竟然悄无声息地带来了海军陆战队,而他们……防不胜防,这场仗,竟扭转了局面,令他们极其被动。 此时此刻,他们别无选择,川岛樱花……必须死! 想到这里,熊智宸的目光坚定,沉下嗓子,大喊一声:“扔!” 一排手榴弹飞向敌人…… “轰……啪……” 这一下子,打的他们措手不及,辛洁与五木宽之缩着脑袋,躲在一巨石之后。 思楠与思睿同时目光锁定他们的方向,知道一定是智宸他们,想都没想,挪了过去…… “弟兄们,找好隐蔽物,拖延时间,等石头支援!” “是!” 士兵们应和,有的躲在树干之后,有的趴在以山石挡着…… 手榴弹的威力也是一闪而过,辛洁众人,很快便恢复了。 “给我杀过去!”辛洁狰狞面目,杀红了眼。 “可……”五木宽之试探道,“可侧面有多少人我们还不知,这样贸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辛洁犀利的眼神逼退,没再敢吱声! “他们不敢冲过来,躲在树丛里,就证明他们没有把握,那他们的人……绝对没我们多!”辛洁冷冷盯着那片漆黑,阴沉着嗓音,对她的兵大喊:“杀!一个不留!” “突突突……” 在辛洁的命令下,敌兵举着步枪,冲着树丛一通乱打,子弹的火光无情、冰冷地划破这片夜…… “少当家的,怎么办?他们过来了!”一士兵些许焦急道。 熊智宸粗声喘息,环顾远处,石头还没到,可若此时回头,一切……都功亏一篑了,今晚绝不能让他们有重来的机会! “既然如此,”这几个字几乎是用气声说出的,可下一句,却气吞山河,嘹亮高亢,“弟兄们,今大局已开,犯我中华者,必诛之!奉我血躯,冲啊——” 山石后,树丛中,战士们高喊着,一拥而上,与敌人浴血奋战,即使尖刀刺进胸膛,子弹穿过身体,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的腿……就是立着的! 思楠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倒下来,确有一股愤怒流淌在血液中,愈演愈烈,不知何时,自己竟也冲了过去,与战士们并肩作战。 突然,一颗子弹飞过,划伤熊智宸的左臂,他也只是眉头一皱,回眸间,与辛洁四目相对,可以看见的是,辛洁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愕,也只是一瞬间,又似恍然大悟般,斜嘴一笑…… 士兵们越来越少,甚至……屈指可数…… 突然,辛洁抬起手臂,示意手下停手,没了枪声、炮声的莫山,静的可怕,空气里刺鼻的烟火味中,那股血腥……格外悲凉…… 熊智宸蜷着身子,侧靠着树干,这才感觉到左臂湿漉漉的,阵阵刺痛传来。 思楠蹲在草丛之中,望向远处辛洁那不曾见过的模样…… “哈哈哈……”她仰天长笑,垂头的一瞬咬牙切齿,“熊智宸啊熊智宸,我早该除了你们的!” 熊智宸头靠着树干,眉头轻皱,没有回答。 “呦,老朋友了,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说吗?这可不是少当家您的作风啊!” 辛洁的激将法令熊智宸冷笑一声,喊道:“辛小姐……哦不,我该叫你……川岛樱花?今天这份大礼……可还和你的心意啊?” 辛洁脸上得意的笑容在他这话说出来的一瞬间,一丝一丝地收敛,直到冰冷、狰狞,几乎能听见她咬牙的“吱吱”声…… “嘶……”她似乎在控制自己胸中比莫山还大的怒火道,“我很好奇呀,你到底什么身份,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啊?” 谁也没有注意到,辛洁给五木宽之使了眼色,更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至于我的身份……就更简单了,我是中国人,怎么会允许你在我们的国土上兴风作浪?” 熊智宸一番言论,慷慨有力,触动着草丛中思楠的心,就在她些许惭愧地转眸,竟然瞧见,树丛里……伸出一把步枪的前端,那方向……正对熊智宸的后背…… 思楠顿了两秒,猛的抬起手中的枪,对着那片树丛,屏息凝神。 千钧一发之际,“啪——” 一声震耳,一人倒下…… 第366章 无声的痛 满额汗水的杨靖儿,喘着粗气,奔跑的脚步终于……缓缓停下来…… 突然浓郁的血腥气,定睛一瞧,面前,安静地躺着一张张年轻的身躯,他们的鲜血,把土壤染成褐红色,跟这夜一样冰冷! 她眉宇紧皱,眼里一阵悲凉,这些孩子,本该是人生最灿烂日子,闭眼……一滴泪划过…… “呵呵呵……” 一阵笑声,拉回杨靖儿的思绪,她猛的睁开眼,低声呢喃:“是辛洁……智宸……” 她立即转身,大步流星奔向声音的方向…… 只是,她的脚步越是接近……心跳越是加快,直到她窜进树丛,才惊诧地瞪圆了双眼,眼前的情景与梦中一模一样,熊智宸侧靠着树干,而在他身后的灌木中,伸出一支冰冷的枪口。 杨靖儿嘴巴张开,吸入一口气正要大喊,让熊智宸躲开…… “啪——” 一声干脆利落的枪声,令她本能的抱头眨眼,顿了一秒,她不敢呼吸,浑身颤抖,甚至……连头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来的! “哥!”一声大喊,惊得杨靖儿一哆嗦。 随即“啪啪——啪啪——”七八声枪响,伴随着思楠崩溃嘶吼,树丛中的五木宽之,口涌鲜血,浑身抽搐着倒了出来…… 杨靖儿模糊的双眼看清了远处,智宸……在抱着……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思睿…… 她双手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下巴克制不住地抽动,双腿疯了一般冲过去。 远处的辛洁,抿嘴咽了咽口水控制表情,眼里……分明含着几许泪光,扭过头去。 “哥,你干什么!”思楠冲跪到他身边,埋怨地哭喊着。 熊智宸扶着他,讷讷的脸上,挂满泪痕…… 杨靖儿跑了过来,思睿的胸口,鲜血淋漓,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脚步顿顿地后挪了一步,两滴重泪直接掉到地面…… 思睿眼里的泪光仿佛这黑暗夜里唯一的一点点星辰闪烁着,挂着血的嘴角,微微上扬,将他们三人都看了遍,艰难地想要去抓他们的手。 思楠一把接住,杨靖儿也没有停留跪了下来,她们俩……仿佛孩童一般,哭成了泪人…… “哎……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呀,”思睿强忍着痛,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又渐渐严肃,“思楠,哥本来就有这一天,你别难过……哥呀,不希望你枪林弹雨的,也不希望你……把白家撑起来,哥只要看见你笑,看见你幸福……就……好了……” “好好……我笑,我笑……”思楠努力去弯嘴角,却哪里控制得住颤抖的下唇,和不断涌出的泪水…… “走!我带去医院,思睿……走!”熊智宸一把抹掉脸上的泪,尽全力想要背上他,却被思睿挣脱。 “没用的,没用的……”思睿将眉头挤在一起,难受的样子令人心疼…… 杨靖儿跪着向前挪了几步:“白……白大哥,你……你别放弃……”她开始抽泣,颤抖的双手掏了掏右衣兜,嘴里嘀咕,“哪儿去了?”又一把扯过左衣兜,她松了口气一般笑了出来,拿出那瓶药,两眼的光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白大哥……你……你看……这个是……是解药,我刚从辛洁那里找到的……你的病……你的病很快就好了……求求你……你别放弃,别放弃好不好?” 她的泪滴在思睿的手背,那样温热,又那样滚烫…… “来……靖儿,”思睿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思楠的手放在她的手上,“你们两个……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再闹别扭了……知道吗?这样……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不……你不能死,”思楠哭腔令人心疼,“你不是要护着我吗,我才刚刚……刚刚找回哥哥,你不能……不能这么自私,扔下我,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哥……” 听到思楠这么说,思睿眼里的泪再没能忍住,他扭过头,泪如雨下,却还是笑着望向熊智宸,可那眼皮,却有些沉重地耷拉了下来:“兄……兄弟……” 熊智宸一把抓住他:“我在,思睿……我在!” “思楠……就交给你了……她任性,你们……不要……不要和她计较……” 熊智宸还没来得及应他,抓着的思睿的手便狠狠垂落,他的双眸……也永久地闭上了…… 杨靖儿紧紧捂着嘴,呜咽出了声音,泪珠更是越过手背,没有断线。 “哥?”思楠微微前倾身子,试探着轻声呼唤,见他一动不动,她又轻晃他的身体,软绵绵的…… 此刻……思楠没有嘶喊,只是弓下身子,轻靠在思睿还有余温的胸膛,无声地流泪,无休止地流泪…… 寒夜里,这样无声的痛,最为撕心裂肺…… 夜空中,仿佛点亮了一颗星,静静的,柔柔的,就好像初见思睿时,那暖阳下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第367章 大结局(上) “今天……我们也算是人齐了,熊智宸……我给你这还礼,你可喜欢?”辛洁在敌军之中,一副心慵意懒、志满气骄的样子。 围着思睿的三人吞声忍泪,熊智宸缓缓抬起双眼,眼圈红得可骇,穿过这无情的夜,直指辛洁…… 愤恨填满了他眼神,粗声喘息,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了。 “呦,这么生气呢?”辛洁斜嘴一笑,那样子真令人作呕,“你们睁大眼睛看看,现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如果愿意投降,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杨靖儿抹了抹脸上的泪,转身望向她,黯然的眸子里哀伤一片:“辛洁,你不是喜欢白大哥吗?他走了……你可有一点点难过?” 辛洁得意的笑,在她的话语里,一丝丝消失,似有一刻恍惚,似有一点泪光,很快变回冰冷:“我们不在一条道上,即便是思睿,我分得清轻重!” “呵呵呵……哈哈哈……”杨靖儿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熊智宸望着她,心中明白……她在拖延时间…… “你……你笑什么?”辛洁有些气急败坏,“还是你死到临头,吓疯了?” 杨靖儿的笑意没有减少,双肩跟着她笑的频率一起抖动:“我笑,是因为你可怜,而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辛洁怒目圆睁,却一时哑口无言…… “你知道为什么吗?”杨靖儿眼中含泪,缓缓望向那片熊熊燃烧的大火,“因为你身后燃烧着的,是……我们的土地,这一具具血躯,都深沉地爱着她,而你……”她目光坚毅与辛洁四目相对,“没有爱,更不配……拥有爱!” 辛洁一双罪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靖儿,嚼穿龈血般一字一顿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口中迂腐的爱,能让你活多久!” 熊智宸三人目光锁定,子弹上膛,辛洁的手徐徐抬了起来,若一放下,便是血战,他们……几乎没有一点儿胜算……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枪声,辛洁众人猝不及防,忙躲在遮挡物后。 “石头,是石头!”熊智宸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支援来了,靖儿,你和思楠好生带着思睿离开,在家等我!” “不!我不走!”几乎没等他说完,杨靖儿斩钉截铁。 思楠同样如此:“我也不走,我要杀了她,给我哥报仇!”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要了辛洁的命,思楠……你忍心放着思睿躺在这儿吗?啊?”熊智宸实在不能允许她们两人中再有任何一个受伤! “好!”杨靖儿突如其来的答应,令思楠诧异,“我带思楠走,智宸,你……你要是敢不回来,我……” 杨靖儿没有说完,熊智宸吻了上去,二人几乎同时,涌出两行泪,也只是一瞬,熊智宸头也没回,跑进那片枪林刀树…… “走吧思楠!”杨靖儿极力控制着颤抖的下巴,与思楠一起扶着思睿,踉踉跄跄地消失于夜色。 身后……会发生什么,她们不知,可杨靖儿似乎……心中早有盘算…… 身后的枪声炮声即便是越来越远,却没有间断,思楠的双脚木讷前行,也许……还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吧。 “思楠,”杨靖故意喘着粗气,“我们走了很远了,歇歇吧!” 二人小心翼翼将思睿靠着树干,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相对无言。 杨靖儿垂目:“思楠,你后不后悔……今晚出现?” 思楠转眸,望着没有看自己的杨靖儿,歪嘴苦笑着:“嗬……有什么后不后悔的,做了就做了吧……” “你恨我吗?”杨靖儿突然抬眼,含泪看着她。 思楠释然,虽没有回答,却抿嘴……微微摇了摇头…… 杨靖儿眼中的泪夺出眼眶,被她转头一把抹掉,深吸一口气,交代着:“思楠,我们的国土遍体鳞伤,侵略也才刚刚开始,以后……做你觉的对的事,护好自己!” “你说这个做什么?”思楠蹙眉,嘴上依旧强硬,“别以为我帮了你,就要和你同流合污了!” “呵呵呵……”杨靖儿挂着泪,笑出声音,“当然,你可是白家大小姐,小的……不敢造次……” 思楠故作姿态的脸,一丝丝柔软,时间仿佛乍然回到了那年,她们在布满阳光的草坪上,嬉戏打闹,笑没了双眼,一时间,她恍惚了…… “思楠!”杨靖儿肃穆。 “嗯?” “我们是好姐妹,永远都是,但……我不该留恋这里……” 思楠柳眉抽动:“什么意思,什么叫……” “嘭!”她话没说完,杨靖儿敲她后颈的动作干脆利落,思楠倒在她的肩,没了意识。 “对不起,如果还能回来,我们再做一辈子的姐妹……”杨靖儿含着泪,轻手将她靠在另一只树干,起身,转向那片火红,目光如炬,坚定的步伐没有片刻停留,狂奔而去…… 烽火狼烟中,双方……两败俱伤,都在拼死顽抗。 辛洁,似乎感到一丝不安,开始后撤,前排留下一队士兵挡着,可这根本没有逃过熊智宸的双眼。 “石头,你在这儿顶着,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熊智宸带着士兵,从后面拦截…… 可火光刺眼,场面混乱,待他们追上那一队人,交上手,才看清……这里面,并没有辛洁! 熊智宸不可思议地瞠目,环顾四周,突然,目光锁定,地下城塌陷的最高处边缘……似乎,站立着两个人,他随即奔了过去…… “杨靖儿,你还真是不怕死!” 辛洁逃离之时,被杨靖儿堵个正着,脚下陷坑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印红了她二人的脸。 “怕,当然怕,难道樱花小姐,不怕吗?”杨靖儿慢条斯理。 辛洁的嘴角耷拉下来:“杨靖儿,你到底……是谁?” 杨靖儿始终直勾勾地与她四目相对:“我们可是老对手,鹏雁这个名字……你不是一直都瞧不上吗?” “竟然是你!”辛洁咬着腮帮子,目露凶光。 杨靖儿转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出来:“哎……真是可悲,你们机关算尽,劳民伤财来犯我的国家,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辛洁抽搐的脸颊渐渐阴沉:“事情还未分晓,你怎知道……我们不会成功!” “嗬,”杨靖儿摇头冷笑,又犀利地盯向她,一字一顿,“我!就!知!道!” 辛洁开始粗声喘息…… 杨靖儿微扬下巴:“不过……你可能需要去地狱,看你们的天皇……是如何投降的……” 辛洁再也控制不住,大喝一声,狰狞面目冲向杨靖儿…… 第368章 大结局(下) 辛洁杀气冲冲,刹那间来到杨靖儿身前,右脚微抬,心思一动,带起凌厉的劲风向她袭来! 杨靖儿顺势下腰躲避,起来后即时挥拳,辛洁心中一惊,反应过来,右肘护头,挡了回去,二人同时后退了几步。 辛洁拳头攥紧,双脚在泥土搓动,似乎……要抓得劳一些:“果然是鹏雁,我还真小瞧你了!” 杨靖儿邪魅一笑,这一次,她主动出击…… 辛洁的瞳孔里,杨靖儿的身影愈加放大,直至近在咫尺! 二人扭打在一起,扬起的尘土以火光为背景,仿佛罩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 熊智宸的脚步顿了顿:“那……是靖儿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加快步伐,播土扬尘…… 辛洁重重的一脚,直指杨靖儿腹部,她瞳孔微震,反应即时,却是手脚跟不上她的起脚的速度,结结实实地被击中,飞到一旁,硬生生地磕到身后的巨石上,呼吸极度困难,无法喘息! 辛洁见状,冷笑着收起姿态,晃荡着步子缓缓走来。 杨靖儿却死死盯着她行进在陷坑边缘的双脚…… “哎……杨靖儿,我真搞不明白,放着养尊处优的少奶奶不做,干嘛要多管闲事啊,弄成这样的下场,你图什么呀?”辛洁一副惋惜模样。 杨靖儿抬眼,阴沉的脸上似乎有了打算:“你我下场如何,还说不准呢!” “哈哈哈……”辛洁抬起双臂,左右微晃身子,环顾四周,“难道……这还不明显吗?” 杨靖儿抓住这个空隙,目光骤然如万把利剑,“咻”得冲了过去,辛洁回头再想躲避,为时已晚…… 她的身体被杨靖儿全力一推,倒入熊熊烈火,那狰狞血红的双眼不愿相信,在腾空的一瞬间,还抻直了胳膊,勾住了杨靖儿的脚腕! 杨靖儿重心不稳,顺势也倒了下去,这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可空中分明伸出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二人手腕的银镯“叮!”得碰撞,分外悦耳…… 回眸见,辛洁消失在烈火之中! “靖儿,抓紧,抓紧了!”熊智宸青筋暴起,脸颊通红,这要平日里,他会毫不费力地拉起她,奈何手臂上的伤还在淌血。 而之前辛洁组织的人曾全力救火,陷坑的边缘,土质松软,杨靖儿甚至看到,熊智宸趴着的地方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她心头莫名一颤,仿佛时空禁止了一般,对于死……她还是怕的……若是为了他,她愿意…… 杨靖儿粲然抬眸,眉眼弯弯:“智宸,我感谢苍天,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你,它没有食言……给了我一段轰轰烈烈的人生……” 熊智宸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她,想要用尽全力,却还是纹丝不动,眼泪滴落,绝望地嘶吼……他知道,凭他的力量,救不回她了…… “放手吧,我不属于这儿,”杨靖儿微笑,即使留下一滴不舍的泪,“我真贪婪,如果可以……我们来生,一定要谈一场没有烽火的甜甜的恋爱……” 杨靖儿缓缓抠开熊智宸的手指,那般痛苦与不舍,那般泪水决堤,直叫人心疼…… “靖儿!”熊智宸突然唤她,顿住了她的手…… 他同样粲然,眉眼弯弯:“既然要来生,我们就得一起……过奈何桥,求求孟婆……能不能……不喝那碗汤……” 杨靖儿控制不住地抖着下巴,二人四目相对,心领神会…… 熊智宸紧抓着她的手,脚步用力,身体……下沉,他们深情而拥,落入……那片柔美的红色…… 天边,一轮血月…… 第369章 番外 “哗啦——” 窗帘陡然被拉开,柔暖的阳光透过窗棂,喷溅在卧室的每个角落,包括……她娇嫩的脸颊…… “杨靖儿!你是起不起啦,周末也不能像头猪一样,睡个没完没了吧!” 这唠叨的声音,令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突然!猛的张开双眼,弹坐而起,凌乱的碎发蓬松在头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碎碎念地扫着地…… 杨靖儿用力眨眼、睁开,缓缓抬眸环顾整见房子,明亮、简约,是……自己的卧室,自己……现代的卧室…… “妈……”她如蚊子一般,眼含热泪,轻唤道。 “啧!快快快,起床!叠被子!老大不小了!还学人家穿开裆裤的小孩儿睡懒觉呢……” 她依旧牢骚着,头也没回,是杨靖儿记忆中的妈妈…… 她一个健步跳下床,从身后拥住她:“妈!真的是你……想死我了!妈……” “啧!”妈妈努力挣脱,嫌弃道,“不是我,还能是谁?这孩子,睡一觉就想死我了?看来得去检查检查脑子了!” 说罢,白了她一眼,晃着身子就出去了,边走边道:“快点儿啊,早餐一会儿凉了,我可不给你热?” 身后的杨靖儿,早已泪流满面…… 难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可那些感觉,那些疼痛,与智宸至死不渝的爱,都那样真实…… “快点儿!” 老妈河东狮吼,惊得杨靖儿一哆嗦,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来到主厅! “爸……”见到父亲,她同样欣慰…… “起来啦,快吃吧!”老爸依旧憨厚慈祥…… 一大早,热气腾腾的屋子,忙忙碌碌的老妈,熙熙祟祟的电视声,杨靖儿恍惚间,坐在餐桌前,讷讷地喝粥…… “下面播放一则快讯,位于上海旧区的一栋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公馆于昨日重修完毕,对外开放,据悉该公馆主人姓白,曾任当时商会会长,在战争中公馆受损……” 杨靖儿拿着汤勺的手悬在空中,瞪圆的瞳孔放大、震动,随即冲到电视机旁,爸妈面面相觑,不知这孩子怎么了…… 看清屏幕上的建筑后,杨靖儿捂住嘴巴,这……不正是白公馆…… “新中国成立后,公馆的女主人将它捐给政府,如今重新修建,给世人展现上世纪建筑的精良与宏伟……” 杨靖儿流下眼泪,又哭又笑,嘴里还呢喃自语:“是真的……都是真的……” “靖儿,你……你怎么哭了?”老妈不明就里,在她身旁试探着问。 杨靖儿突然转身:“妈!我要去趟上海!” “啊?现在?” “嗯!”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她一头钻进屋子里收拾行囊,全没理会屋外一头雾水的父母…… 最近的一班高铁,极速飞驰,仿佛杨靖儿急切的心,她不禁拿起手机,拍下窗外即景,发布微博:我想……我存在过…… “叮!” 刚刚发布,灰熊回复:做你想做的! 杨靖儿微笑,望向窗外,思绪袅袅…… 白公馆门前,倒很热闹,许是刚刚开放,游客很多。 杨靖儿呆立门前,百感交集,眼前的建筑,与她记忆里的……不无二致……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迈开步子…… 屋内陈设虽有些老旧,却很有味道,杨靖儿轻轻抚摸那餐桌,那楼梯,直到……那间她曾小住的卧室。 当她来到梳妆台前,看见一件透明玻璃盒的展品,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思楠生日……自己亲手做的鲜花发夹,虽然时过境迁,虽然花已凋零…… 思楠竟然保存着,完整的保存着…… “女士,这是宣传册……”一个人穿着笨笨熊的玩偶服,递过宣传册。 杨靖儿轻拭掉眼泪,接过册子,头也没抬,便与他擦身而过,走在门口时,她的脚停住了,刚刚声音……为何似曾相识…… 杨靖儿徐徐转身,笨笨熊正面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她一步一步挪向他,轻轻摘下那挡脸的熊脑袋,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他满头大汗,满目柔情,满脸灿烂…… 杨靖儿星眸闪烁,以灿笑相还…… “你好,我是灰熊!” 他伸出手,逗乐了杨靖儿,她抿嘴握上他的手:“你好,我是杨靖儿,杨过的杨,郭靖的靖……” 二人相视而笑,整间屋子,暖意浓浓。 也许,是那轮血月再次帮忙,送他们回来,也许,是熊智宸早回来了几年,成为了那个灰熊,也许……谁知道呢…… 总之,他们这一次,会有一场……甜甜的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