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文华集》 序章 山区支教 2022年,夏四月,蜀都火车站。 姬长卿背着大包,拧着小包,登上了火车,接下是长达八个小时的火车。 然后坐乘大巴车到当地的西部县城,那边已经通知了,会派人在车站有专车接送。 只不过姬长卿从导航上得知乘坐大巴车也需要三四个小时,更别说接下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本来姬长卿是没有完成答辩,没有毕业证书的,还不能参加工作。 但此前报名录取通过的支教教师,那边的学校领导突然来电话,有一个老师辞职了,她所在的班级严重缺老师,眼看着学生就停课了,因此特地打电话让他先来学校上课,等毕业论文答辩时,学校已经提前答应会给他假期,让回校他完成毕业。 姬长卿的论文已经写完了,他写的《宋词对我国文化影响及分析》论文已经通过了审核、查重,剩下的事无非就是答辩。 一起呆在学校里,无聊的等着答辩开始,还不如到工作岗位上去工作。 今年受疫情影响,世界经济的影响,就业形势压力很大,这样是姬长卿为何会选择到偏远地区支教的原因。 姬长卿提前查过了当地的政策,只要在当地支教满三年,就可以转为正式教师编制。这也是为何他会选择不惜辛苦到这么荒僻的地方去。 出于这个政策的诱惑力,他可不在乎学校有多远,而是在乎这个机会有多难得。 这也是为何这个学校会招聘信息上备注,以男老师、能吃苦耐劳者为主。 显然,很少有女老师或者不能吃苦的人待满三年。 姬长卿还和几个损友,在临行前开玩笑说道:“那个地方怕不是有狼哦~” “哎,不管有没有狼,待满三年,肯定看什么都会变成饿狼的……” “听说那个地方很偏僻,电力供应也很困难,老三,你最好准备一点太阳能充电器和一些药品过去。” 姬长卿觉得有道理,于是在二手市场上淘了一些小电器、暖水袋等物品。 药品之类的东西,姬长卿妈妈早就不给他提前准备好了,邮递过来了。 本来这件事情他家人是极力反对的,但又考虑到这个工作满三年以后能转为正式教师,于是还是同意了去山区支教。 近几年来,随着国家经济的不断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日益的提高,已经很少有居住条件是恶劣的地方了,毕竟再条件再怎么恶劣,也不可能缺衣少食。 学院在听说他自愿到困难艰苦的地方去支教,对他的行为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将他树立成为了学院的榜样,还特意赠送了他一台笔记本电脑,用作鼓励。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人文学院汉语言专业的大四学生,姬长卿无疑是人文学校一个成绩。 据说他们的辅导员,还因此受到了表扬。 火车车厢上。 “爸爸,您的大儿子来电话了……” 姬长卿别具特色的手机铃声刚刚响起,便引起了他人注视、诧异的目光。 场面一度尴尬,只觉得自己十分社死,赶紧从兜里,摸出手机接听起来。 “喂!” “喂!老三,上火车了吗?” “上了,怎么了?” “老三,你电脑在身边没,我论文还没通过,又被打回来了,你帮我看看,我的论文到底哪里还需要修改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语的学校,我的论文明明已经为什么就是不能通过。” 姬长卿听着电话里唠叨,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对着电话那头问道:“好了好了,你就不是想让我给你改论文吗?说这么多干嘛?” “那能啊!犯法的事情咱可不兴做,我可不想到时候去看你的时候,还得打报告、写申请。” 姬长卿笑着问道:“那你想干嘛?” 电话那边说道:“听小四说,他的论文查重有百分之四十,还是在您老的指点下通过的,所以我也想请你指导一下。” 姬长卿恩了一声,又笑着问道:“既然有求于人,是不是……” 电话那头,像是下定了决心:“出来混,迟早是还的!哎……爸爸,请您指导我的论文吧!” “哎,乖儿子!” 姬长卿哈哈大笑,引得车厢中的人朝他看去,他连忙低头止住笑声,对旁边的人示去歉意的眼神。 “玩笑归玩笑,你把论文发来吧!随便到图书馆连点网,下点参考文献。我记得你写的好像是有关于宋朝的政治文化吧?多下点这方面的资料。” “那谢了老三,等你回来答辩我请你吃饭。” “对了,你的工作找了吗?” “投了好几家,可大多没了下文,早知道就和你一起去支教了,满三年还能转成正式编制。再不然就和老二一样去参军算了。” “你参军?你一百五十多斤肉,那个军队会要你!也就炊事班缺肉的时候会要你,算了吧!” 姬长卿口中的老二,是他们寝室里排行第二的李骏飞,他是他们333寝室里年龄次长于众人的老二,在家排行老二,在333寝室也排行老二。 在去年实习的时候,他在网上看到了征兵广告,激情澎湃之下,报了名,后来体检、审核也顺利通过了。 自他参军以后,333寝室以他荣的同时,也纷纷称赞他的明智之举,尤其到了临近毕业,他的论文有辅导员指导,而且几次查重也是免费的,不像他们几人在享受完体验后,还要付费查重。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用找工作。 只是很少能听到他的消息,毕竟军队纪律严明也很正常。 与姬长卿打电话的是他们333寝室的寝室长文光远,年纪略长几人,因此他自认为他们的大哥,性子直爽,也很风趣,为人健谈,曾在学生会、学校混得很开。 姬长卿排行老三,虽然他没有老二的稳重和老大的健谈,但他在学院的可是出了名的艺术大师,他的多篇文章、读书笔记曾被学术校刊等登载过。 至于老四名叫鄢强,因为他个矮,又时常留着长发,还经常写诗歌、小说,在网上发表,因此班上的同学常称呼他为:“鄢小四”。 因此他又被几个损友也称作小四,姬长卿之所以会投稿校刊,也因为他在学校的编辑部工作,特意怂恿的。 起初在写论文的时候,几人并未想好方向,还是老二在周末打电话来,老大询问后,几人才写有关于“宋朝”的论文。 老二写得是“宋朝的军事发展与弊病浅析”。 本着‘天下文人是一家’,老大觉得宋朝的这个论文方向应该很好写,于是便觉得也写这个。 可是谁知道姬长卿、鄢强两人也写了这个,而且他们两人的文采那是他能比的。 以至于整个333寝室,就他一人被卡在查重审核这里,始终被驳回了。 姬长卿打开电脑,登陆个人账号,老大文光远已经自己论文和资料发过来了。 姬长卿看后不禁皱眉,连忙又打视频给文光远。 “大哥,你这那是写论文啊!分明是写小组作业……” ps:新书!别打赏,更新会很慢,等养肥了,在来吧! 第1章 荒漠求生 狂风急骤,黄沙乱舞。 西北的风沙很大,可绝不于这么大!近年来,随着我国越发地生态环境的保护,西北地区已经建立起了许多座生态保护绿地,哪怕是远在沙漠之,也湿地等自然保护区。 姬长卿背着自己的行李,在这片茫茫的沙漠中寻找方向。 自己本来是乘坐顺风车到中学去报道的,可结果下火车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由于太晚了,没有客车达到西木县,姬长卿远大在城里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赶路的,可他刚准备入住酒店,学校便打了电话。 姬长卿向学校领导说明了情况,领导很是过意不去,没有想到太晚了没有车可以跑到县城。 好在学校那边最终还是为姬长卿联系到一辆送菜车,姬长卿可以他搭乘这辆送菜车达到县里,最后又转乘学校接送的车子到达学校。 姬长卿只能听从学校安排,又打车到物流中心,乘坐顺风车到达县城。 在颠簸四个小时后,凌晨一点姬长卿终于达到了西木县,坐上接送去学校的车子。 由于太困了,姬长卿便睡了过去。 可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和车子被沙子淹没到了一半。 姬长卿连忙惊呼,又发现车中早已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只能爬出车子,开始在车顶等待。 西北的风沙不仅大,而且昼夜温差大,姬长卿只能又回到车中继续等待救援。 可等到天明时,却始终不见人影,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求生,寻找人烟。 好在姬长卿也看过不少荒野求生的电视节目,知道求生要尽力收刮可利用的物资。 好在这辆车里,还有一瓶没有喝矿泉水、打火机,黄沙遍地,分辨不清楚方向,冒然行动只会陷入危险之中。 好在姬长卿的手机还有电,他连忙掏出手机,寻找方向,可手机上信号却是一格都没有。 姬长卿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的零部件还在,好在这年头已经基本上没有人会带现金在身上。 所以这让小偷、强盗等也渐渐失了业。 只要不是削肾客骗局,那就还好,只不过姬长卿望着自己的手,好像变小了,变嫩了。 他连忙打开自拍功能,却发现自己的脸,变成了初中时期的模样。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仅在心中升起。 “难道我穿越了?还是在做梦?” 可梦里显然没有能眯眼,让眼睛发疼的风沙。 姬长卿长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复心情:“我不能激动,不能激动!现在得以节省能量为主!” “法克!狗**” 姬长卿发泄了近十分钟以后,这才勉强让自己心情平复一点,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现状。 人的认识往往是有限的,一旦认知与自己的主观经验出现了差异,首先最开始会是质疑,否定,暴怒,沮丧,最后才是修改认知。 姬长卿一起不敢相信自己穿越的事实,只是自己身体的变化,的确是说明,至少自己目前的遭遇,难以用他有限的知识去解答当前。 姬长卿像个孩子一般回到车上不断劝说自己,自己一定还在华夏,还在现代,应该不是穿越到了不知名的世界,只是自己的身体可能被什么人作了手脚,自己一定还在梦中,只要睡醒以后,醒来一定会到了学校。 姬长卿真得开始了准备睡觉,可是外面的风沙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为了避免自己被风沙活埋了。 他尝试着驱动车子前行,可车子在沙地里打滑,并没有移动分毫。 姬长卿只能又继续收寻工具,在后备箱中,他找到了垫底的木板和防滑链,也不知道防滑链在沙漠中是否有用,不过还是只能装上吧,管它有用没用。 姬长卿用千斤顶把车轮顶起来,然后把木板放在车轮下,又把车轮放下随后开动车子。 可能是木板的作用,车轮一下就流沙中轰出来了。 收好工具,姬长卿却犯了难,自己应该朝那边走呢? 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也无法辨别方向,开着车子却不知道朝哪里去? 无奈之下只能又一边等待风沙停止,一边等着天黑星空出来为止。 昨夜姬长卿曾经注意到,夜晚的星空群星分明,银河清晰可见。 在无法辨别方向时,只能根据星象指引来判断,虽然也可以根据太阳来判断,但地球是有自转的,也许早上还在北边,但在中午和傍晚时,绝对会失去方向。 在沙漠中迷失反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姬长卿一边等待的同时,一边使用手机寻找信号,那怕是他在站在车顶上,手机依旧一格信号都没有。 况且不知道能不能充电,姬长卿索性将手机的省电模式开启,以节约电量,万一手机进入信号区,手机没了电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饿了一天了,食物是当前最急切的物资。 也不知道这车的司机会不会在车中留些吃的东西? 风沙于刚刚就停了,只是现在姬长卿的感觉到很虚弱,从昨天上火车时,就只吃了点饺子。 如今到了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仅没有水源,还没有食物。 姬长卿饿极了,开始在车子寻找吃的,所幸车子里还有未吃完饼干、矿泉水,方便面也还还剩下一半。 姬长卿吃了几块饼干,又喝了几口水,便不敢再吃了。 补充点水和能量就行,也不知明天会不会饿肚子,食物得节约用。 是夜,天公作美,群星璀璨,姬长卿抬头望着浩瀚无垠,没有被污染过的天空,更加确定,这个世界是一个没有工业文明的时代。 姬长卿发动车子,一直跟随着北极星所昭示的东方,驱车前行。 一旦失去方向,便停车下来重新招到北极星,然后运用地理知识,辨清方向,继续前行。 北半球通常以北极星为目标。夜晚利用北极星辨认方向的关键在于在茫茫星海中,准确地找到北极星。认识北极星的方法有许多种,其中姬长卿曾无数次用过这种办法观测方位。 首先找寻杓状的北斗七星(a),以杓柄上的两颗星的间隔延长五倍,就能在此直线上找到北极星(d)。一般特别地称呼此两颗构柄上的星为要点星球。如看不到北斗七星时,就找寻相反方向的仙后星座(b),仙后星座由五颗星形成,它们看起来像英文字母的m或w倾向一方的形状。从仙后星座中的一颗星画直线,就在几乎和北斗七星到北极星的同样距离处就可找到北极星。北极星所在的方向就是正北方。 确定好南北方后,又能在地上画出东西方向来。 当然也可以确定经纬度。 地表不同地点的地理纬度,实际上是这个地点到地球中心连线与赤道平面夹角的度数。这个度数与当地北极星的仰角度数是相等的。因此可以通过测量当地北极星的仰角高度,确定当地的地理纬度。 北极星的仰角就近似等于当地的纬度值。但因为北极星不严格在北极点,所以用测量北极星仰角得纬度会有大约半度的误差。 通过用手机作为对照物,姬长卿计算得出,当前处于东经95°左右北纬39°′至41°。按照华夏地图来推测,自己还处于西疆省内。 第2章 敕勒川 却说姬长卿昨夜确认好自己位置后,趁着还可以通过星象辨别方向时,一路疾驰,虽然自己不会晕车,但这一路上都太过颠簸了。 姬长卿也只能走走停停,等身体恢复后又继续开车前行。 姬长卿开得速度并不快,只有五十,从晚上七点左右开到五点半,姬长卿估算了自己的路程,大概前行了三百公里左右,可一路上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人烟,就连绿色都很少看见。 不过好在看一处小河,蔓延得很长,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这条河不仅给姬长卿提供了水源,也给姬长卿带来了食物,姬长卿在滩涂的鸟窝中掏了两颗鸟蛋,这算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好的食物了。 车子的燃油也快耗尽了,姬长卿索打算在这先美美的补给一阵,等储备好水源、食物再继续往东行。 采集一些浆果,姬长卿又用车上的绳子,设下了陷阱,希望能捕获到兔子、小鸟之类的猎物。 这里空气太过原始,以至于姬长卿没有闻到一点工业的味道,既没有二氧化碳,也没有烟火气。 有时候,有人烟就意味着安全,没有人烟就意味着危险。 在工业化社会之中,野外的危险不仅来源于野兽,更多的是来源于大自然本身,一场暴雨,或者一场风雨就可以让一个成年人生病,再没有野外的情况,在没有药品的情况下。 姬长卿并没有像野外求生博主,或者求生视频中的那样捕获猎物。 是夜,大雨倾盆,雨势极大,来得猛烈,去得也快。 姬长卿躲在车上瑟瑟发抖,只能裹紧衣服,从行礼中的厚棉衣套在身上。 下过雨后,夜晚不仅是寒冷,还很潮湿,好在车上的空调可以吹暖风,姬长卿这才不至于受寒感冒,但也够难呛。 熬过过了昨晚,昨夜大雨将河水变得很浑浊,水位上涨不少,可在早晨八九点,太阳出来,升温时,不少鱼虾被冲到泥洼之中,等姬长卿起床查看陷阱时,靠着大自然的馈赠,姬长卿收获了不少雨虾。 昨夜的情景让姬长卿心惊肉跳,他不敢逗留,只能继续开着车,沿着河流继续东行。 驶出三十公里,姬长卿的车子彻底没油了,他只能放弃车子,选择步行,带上几件衣物和自己淘来的电器,便继续向东行走。 一路上太阳太过毒辣,姬长卿虽然口干舌燥,可他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坚持,就这样又行进了十公里,姬长卿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准备搭一个庇护所。 这也并不是姬长卿第一次打这样的庇护所了,小时候贪玩的他不止一次在山上搭建自己的“秘密基地”。 虽然那并不是真正的野外庇护所,但姬长卿仍然从中收获不少。 有了这几天在野外露宿的经历,姬长卿对大自然敬畏不少,也知道在野外生存,火是极为重要的。 好在车子的主人是一个烟鬼,抽烟的人,打火机最容易丢失,所以他的车上并不缺打火机。 靠火姬长卿终于度过一个温暖的夜晚,第二天继续沿着河流东行,走了十公里,姬长卿累了便坐在一块凸起石头上修习。 好在这几日,姬长卿获取食物的能力、布陷阱的能力也得到了提升。 姬长卿有时候能捕抓到一只小鸟,有时候能捕到一只田鼠。 饥肠辘辘的姬长卿可不管它是不是田鼠,只要能活下来,保证生存能量,他是不会在乎猎物是什么。 靠着顽强和不挑食,他这才活到了今天,所以对于食物姬长卿想来珍惜,不敢浪费,哪怕他食物是老鼠、田蛙、昆虫。 现在的姬长卿在生存与恶心之间,选择了前者,在生存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他只能竭尽全力去生存。 在遇到其他活人之前,姬长卿像野兽学习,像大自然学习。 继续前行,姬长卿终于发现了一个人类活动的遗迹。 这是一个风化的石碑,姬长卿依稀可以辨认上面撰写的文字。 “汉元朔八年骠骑将军霍讳去病破匈奴立。” “汉”是大汉,元朔八年是汉武帝的年号,至于骠骑将军霍去病则更是有名了。 他是汉人的骄傲,也是华夏民族,华夏少年的骄傲! 这几行字的确吸引了姬长卿的目光,他仔细打量这块石碑,这块石碑的确与他在博物馆看到汉代古碑一样。 只不过这块石碑太过残破,姬长卿估计它至少经过一千多年的腐蚀了,只不过为什么这块石碑会屹立在河边呢? 这河边又爆发了什么战役,竟值得霍去病在这里立碑纪念呢? 姬长卿对汉代的历史不是很清楚,他知道只对汉朝的历史了解大概。 石碑后面还有碑文,上书:“唐陇右道节度军牙将李...” 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掉了,不过姬长卿猜测后面应该是一个人名字。 他在霍去病的古碑上刻了自己的名字,想必一定是崇拜霍去病,想效仿霍去病立功封侯。 想来他应该是一位热血且年轻的小将,要不然也不会在霍去病的石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向他致敬。 不过,通过汉唐古碑上的刻字,姬长卿可以判断,自己应该还在华夏,且这里的历史与他记忆中的吻合,那也是就自己所处的时空应该是唐之后。 因为唐之前的西北,还没有这么大风沙,自唐以后,西北环境恶化,风沙也开始向东蔓延。 还有最关键的是,骠骑将军是霍去病的官职,回忆霍去病一生的战绩,他突然暴毙之前,一直都在对抗匈奴,结合他未封侯之前的事迹。 姬长卿可以大胆推测,自己眼前的这条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敕勒川。 关于现在刺勒川所在地,专家有不同说法。第一种认为在如今的内蒙古土默川平原,就是包头的土右旗大部和呼和浩特的土左旗小部分,土右旗如今在复兴敕勒川文化。今天的呼和浩特市赛罕区和土默特左旗都有敕勒川大街;第二种认为在内蒙古阴山地区,包括呼和浩特大黑河流域和包头昆都伦河流域;第三种认为在山西的朔州,宁武一带。 在内蒙古包头与呼和浩特之间大青山以南的平原称为土默川。土默川的范围大约在大青山以南,黄河以北,包头以东,卓资县以西,从地形上看像是一块盆地。 这是一块具有悠久历史的地方,这里很早就有人类活动的遗迹,与着名的北京周口店山顶洞同属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的大窑文化遗址,就在呼和浩特的东北郊。 战国时代赵国修筑的长城自东向西穿过土默川,至今清晰可见。在秦朝时隶属于在全国设立的三十六郡之一的云中郡。 治所在云中,即今天呼和浩特西南的托克托县古城村。汉朝时匈奴单于在这里游牧并称雄一方。呼和浩特南面大黑河畔的昭君墓似乎向人们诉说着这一段历史。北魏时由于这里居住着敕勒人所以也被称之为敕勒川,《乐府诗集》里那首脍炙人口的民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是这里风光的真实写照。这里土地肥沃,大小黑河横贯其境,气候适宜是漠南一块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第3章 猎杀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敕勒歌姬长卿也是学过的,只是这首诗成形与南北时期,虽然敕勒川是游牧民族放牧的牧场。 但姬长卿通过观察发现,这里生态环境已经恶化,那怕是河流附近的湿地,也渐有沙漠化的趋势。 姬长卿行走了近十天,依旧没有看见人烟,可想而知沙漠化对人类活动的影响。 沿着河边走也并不安全,在些地方甚至乱石丛生,淤泥遍布,姬长卿只能绕道而行,一路上走得很小心,每遇到杂草茂盛的地方,姬长卿都要用木棒试探一下,生怕自己掉在了淤泥之中。 这些经验都是姬长卿在吃亏,差点陷入泥潭之后,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虽然他很希望看见其他活人,但他不希望遇到敌视民族。 自汉唐以后,汉人变退出了大漠,从五代十国开始,大漠、西域变成了外族的牧马之地,汉人鲜有出使西域诸国的记录。 姬长卿很希望自己能活在自己的国家,也很希望自己能活在汉族最强的时代,这样自己在西北也能活得自在些。 但事与愿违。 沿着水源走,势必会遇到其他的人,在西北大漠这个地方,最常见的便是牧马民族。 此时,姬长卿趴在草地上,试图降低自己的目标。 望着正在河边洗马打水的营地,姬长卿知道自己总算是走出无人区了,可在看这些奇怪的发型,身穿羊皮袄,说着听不懂的语音,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汉人自古便于游牧民族势同水火,秦汉有匈奴,唐代有突厥,宋代有辽人、西夏人、金人等,明代有蒙古人。 无论是那一个,姬长卿作为一个汉人,都将是他们的敌人。 如今姬长卿只能向上天祈求,自己所处的时代是汉人强盛的王朝,这样他们哪怕是发现了自己,也不会为难自己。 从这些人装扮上,姬长卿可以大致判断这群人应该是胡人。 胡人的装扮大同小异,姬长卿并不能区分他们之间,只不过唐代后期,整个西北就只有回鹘、党项、吐蕃人。 姬长卿悄悄观望,这群人,男人身穿羊皮长袍,翻领,袖窄小,衣身宽大,下长曳地。 如果眼前自己的这条河是敕勒川,那么自己遇到极大可能会是回鹘人。 回鹘人在西北可是有名的马贼民族,在西北劫掠往来商队,令西域商路断绝。 自唐失西域后,西域的丝绸之路便断绝了,西方诸国也渐渐与东方失去了联系。 眼下西北鲜有汉人,姬长卿不敢露出头,只能绕开水草丰饶的地方,往旱地走。 一路上姬长卿尽量避开这些人,汉人落在他们的手里,只有沦为奴隶和尸体两种下场。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姬长卿,他骤然惊起,连忙爬起来躲在洼地。 一阵马队疾驰而过,姬长卿不仅心跳加速,手脚开始颤抖。 姬长卿不断向上天祈求,他能躲过这一劫。 马蹄声逐渐走进,姬长卿不由心头一紧,最近的时候姬长卿甚至能听到马的呼气声,也能听到自己呯呯的心跳声。 姬长卿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语言,仿佛他们在搜寻什么人。 他们没有找到人,只能驾马离去,姬长卿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依旧不敢出来,躲在洼地里,等到半个小时以后。 这才敢冒出头来,观察地形,姬长卿觉得朝南边,如果自己在西北,向东南方走,不用五天就能走到汉境。 这次的经历让姬长卿后怕不已,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感觉太糟糕,也多亏这一次运气好,若是那群人细细搜查,姬长卿一定是被发现。 姬长卿不敢耽搁路程,一路上疾行,到了夜晚便把挖一个坑,点燃火堆驱赶野兽。 白天,除了停下来休息喝水吃饭,姬长卿一边疾行,一边抹去自己的赶路的痕迹。 三天后,姬长卿还是在百里外被发现了。 姬长卿惊慌之下,慌不择路,背着自己的背包,其他累赘早就被他埋在当初发现汉唐古碑那里了,除了笔记本电脑、手机、太阳能充电器及一些药品外,其他的都是累赘。 追击他的五个人的打扮差不多,都是头戴尖顶瓜皮帽,身穿简陋翻泛黑的羊皮袍,外面还有棉甲围腰。 马鞍桥右边挎着箭囊,左边挎着弓套,腰间别匕首或马刀。 为首的是一个狼皮靴子的发须茂盛,面孔脏乱的魁梧汉子。 他将姬长卿视为他的猎物,一路上都在戏耍姬长卿。 只能姬长卿速度慢了,便打马驱赶,在驱赶三里地后,可能是失去了耐心,他随即开始搭弓射箭,准备射杀姬长卿。 姬长卿知道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大多都是神射手,自己只能尽量跑得不规律,最好是忽快忽慢,时时停顿或者突然加速。 以往姬长卿只是在手机玩过吃鸡游戏,可现在自己变成别人的猎物,这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不过现在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 咻。一只羽箭突然从姬长卿的头顶飞过,好在姬长卿突然停下脚步,突然转向。 回鹘话:“哈鲁卡,你箭没有射种这个宋人,你是不是在女上身上浪费太过精力了。” “莫哈碣,闭上你臭嘴,这个汉人很狡猾,正好溜溜马,用来让我的大红马跑跑腿。” “哈鲁卡,你要小心,别让这个汉人跑了!” “乌指,不用你操心,听说如今汉人不敢入荒漠,这里属于我们,方圆几十里都是我族的牧场。” “汉人不过懦弱无能的老鼠,他们只要听到我们的马蹄声,就会如同老鼠一样四处逃窜。” “哈鲁卡你的猎物跑了,还不快追!” “他跑不掉的,前面是河,眼下正值汛期,他是游不过去的。” 姬长卿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但随着马蹄声逼近,他更加的慌不择路。 不一会儿,姬长卿面前便出现一条很宽的长河。 眼见到了河边,这几人开着驻马,打量着姬长卿,他们似乎想看看姬长卿会选择被淹死,还是被他们射杀。 姬长卿如同待宰的羔羊他的身后是几匹目漏凶光的恶狼。 第4章 宋人 姬长卿现在与回鹘人对峙着。 这三人能轻松杀死他,可他们并没有冲动上前,而是用一种游戏的方式折磨姬长卿。 情急之下,只能转过身,与他们对峙。 瞧着狰狞恐怖的面孔,姬长卿不断在心中祈祷上天庇佑,他在心里暗想此时要是有船就好了。 忽然姬长卿想起来了,自己的行礼箱可以当做船来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飘起来? 索性试一试吧!总好过死在这里。 姬长卿随即把行李箱中的衣物丢在一旁,随即将行礼箱丢在河中。 回鹘人见状对着姬长卿又是一阵嘲笑。 姬长卿背着背包,随即跳在行礼箱中,可行礼箱那里经受得起他的体重。 随即掉落在水中,姬长卿拼命挣扎之下,紧紧抱住行礼箱,这才不至于被水流卷走。 大难不死,姬长卿只当接下来的日子会顺利些。 可谁知这只是苦难的开始,姬长卿在水中漂泊了许久,很快他便因为体温过低昏了过去。 也不知飘了多久,等姬长卿在醒来时,他已经被人救了起来。 姬长卿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看见的是牛皮帐篷,身体关节隐隐作痛,还有些沉重,不知道这是在怎样的环境里,于是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无论是怎样的命运,他都接受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汉服男子端着药进来了,看他的打扮应该是随从一类的人。 端着药的男人见姬长卿醒了,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小兄弟,你醒了……” 姬长卿听着男人的古怪的口音,虽然他说得是官话,可口音里还有蜀地的味道,因此也用蜀地口音回答道:“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男人在听到姬长卿口音后,又征了一下,随即换成蜀地口音问道:“娃儿,你是蜀人?还是胡人?为何会剃发,难道你是僧人?” 姬长卿没有回答他,而是强撑着,欲向他行礼,可却始终感觉到手脚不听使唤,有气无力。 男人见状连忙放下药碗,搀扶着坐起。 “娃儿不要多礼了。” “敢问恩公今昔何年,国号是什么?” 男人闻言,用一种奇怪的眼色打量姬长卿道:“你不是宋人?怎不知今昔乃我大宋赵官家当朝,如今新年号讳曰乾兴。” 姬长卿有气无力的呡了呡嘴唇,答道:“回恩公,我不是胡人,我是汉人,小子名叫姬长卿,祖上是岐山人,自前朝战乱之后,先祖曾逃难到蜀地,后自我祖父起,我族随祖父远渡西域大漠,到极西之国求学,我父至我都诞生在西夷之地,可至我懵懂知事以来,西夷人就对我汉人多有打压,生存艰难,东躲西藏,靠着西夷朋友接济,勉强度日,度过无数劫难,祖父怀念故国家乡,托人打听母国消息,后来才知道如今的中原已经平定,天下一统,于是祖父仙逝前,曾让父亲带着我回归神州。一路上我们损失惨重,如今就只剩我一人……” 男人闻言,细细观察姬长卿的一言一行,势要从他的言行中,看出他是否撒谎。 可姬长卿除了脸色苍白,眼神虚浮之外,男人再也看不来什么。 男人叹了一口气,道:“哎……那你的头发呢?” “这是西夷人的发式,祖父本想让我恢复汉人礼制,可当时我们正被西夷军队追杀,不好留发髻,祖父颇引为遗憾,让我们回到故土后,再恢复华夏章仪。” 男人微微点头,虽然他暂时认同了他的话,可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 且不说从大宋远渡到西域有多难,更何况还要奔走百万里的路程,更是让人难以想象这其中的艰辛。 男人并未深究这些,姬长卿有病在身,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等他康复之后,在辨明了。 男人喂了姬长卿服药,随即便除了帐篷。 关于自己的身世,姬长卿早就在敕勒川时就想好了。 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首先不能是这个朝代的国民,其次身世最好让人难以考证,只能通过言行来判断。 男人名叫陈方齐,是蜀商陈汉平之的护卫,在从姬长卿这里打探消息后,随即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主人陈汉平。 陈汉平本欲到西北,与党项人经商,做些蜀锦丝绸生意,这趟声音做得也比较顺利,在拿出蜀锦丝绸与党项人换来青盐后,准备返回蜀中贩卖,可在返回途中,却见到河中漂流下一个人。 陈汉平,本不想多事,但陈方齐却看到河中漂流的是一名胡僧。 陈家本是信佛之人,多年在外经商,若不拜神佛,难免心中不踏实。 尤其在西北与党项人做生意,更是艰险无比,好在党项人也大多信佛。 听闻是胡僧,陈汉平不忍他尸沉河流,便命人把他打捞上来,准备安葬,也算是积累功德,可陈方齐却发现这人竟然还活着。 索性请来郎中为其诊治,救不活救得活全看天意。 姬长卿命大,加之求生意志坚强,几度医者都直言准备后事了,可他都挺了过来。 如今姬长卿醒了过来,陈方齐自然要打探他的出身。 姬长卿穿着怪异,发饰古怪。难免让人怀疑,引人注目,不过他的蜀地口音倒是令陈方齐信服一些。 陈方齐将姬长卿的身世禀报了家主陈汉平,陈汉平闻言皱紧眉头道:“还是等到恢复些,在打探吧,不过此人若说的是真的,那……” 陈汉平又叹口气,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陈方齐行了个叉手礼,道:“还未曾来得急询问,他刚刚才醒,小的便来禀报家主了。” 陈汉平闻言,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随即道:“我们已经耽搁了许久,眼下不可在耽搁了,明早天明起行,待进入宁州在歇息。” 陈方齐领了命令随即将家主命令吩咐下去,这次家主亲自开辟商道与党项人建立关系,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只待回到蜀中后,让商队尽快安排货物,这条线路也算成了。 蜀中商业繁荣,在五代十国之时,中原战乱,军阀割据,蜀中依旧保持稳定,待大宋建立之后,蜀中更是繁荣。 可繁荣的蜀中,除了背后有士族大家、豪强作为依靠的商人之外,其他的蜀商日益维艰。 第5章 边关 宁州边关,地处青海。 唐代时置鄯州,理湟水县,上元年间没于土蕃,号青唐城。北宋崇宁三年(1104年)改鄯州置,治所在今青海省西宁市。辖属秦凤路。 转眼间,过了五天,姬长卿已经能下地行走了,他跟随救自己商队来到宁州边关。 因为商队的帮助,姬长卿顺利的进入边关。 姬长卿生命之强,着实让陈方齐这个汉子惊叹不已,不说在水中泡了几天,就连这一路上的颠沛,他都熬过了。 这不仅让信佛的陈汉平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更加确信或许姬长卿能横渡万里大漠。 陈汉平也见过姬长卿几次面,虽然他面容美俊,五官神溢,身姿俊秀。 相貌是汉人没错,可难保他不是党项人的探子,毕竟这些年来,党项人对大宋很不友好,若非大宋兵强马壮,北方又有辽人虎视眈眈,大宋一定会收拾党项人。 宋初太祖赵匡胤削藩镇的兵权,引起拓跋李氏的不满。虽然他们一开始服从宋的命令,但两者之间的矛盾不断加剧。李德明时,依附宋朝,转而对回鹘、吐蕃部落展开大规模的攻掠,因此获封夏国公。 如今朝中对党项人态度冷漠,有听之任之的意思,党项人在一边进攻回鹘、吐蕃等部落,一边在与大宋修好,来往贸易,这正是取利的大好时机,在蜀中维持艰难的陈汉平怎么会放过呢? 陈汉平的生意在蜀中也还算不错,虽不比程家、眉山孙家、孟氏、李氏等大族,但陈家在蜀中也算中等人家,家中唯一的遗憾便是缺少读书人,若在几个后辈能中举,陈家一定能跃升为士族。 可商贾之家,自古便是贱业,虽然陈汉平很想让自己儿子们挤入读书人的行列,可就算自己的儿子读书中举,没有名师和其他士人的提携,自己的儿子们也难为出头之日,仕途难以作为。 况且陈家如今已经有衰败之象,同为中等人家的商贾,也正打压着陈家的生意,陈汉平有心无力之时,又在友人的建议下,来到西北冒险开辟商路。 姬长卿没有大宋的户籍,在通过边关时,为了不给陈氏商队田麻烦,姬长卿只能请求陈汉平将自己放到关外,没有户籍在大宋寸步难行。 姬长卿决定想办法弄到户籍,从陈方齐哪里得知,大宋的户籍分为城市户籍与农村户籍两种。 宋朝没有延续唐朝的户籍上的一些旧制。在唐朝户籍分为“编户”与“非编户”,前者为良民,后者是贱民,贱民是不能单独落户的,是主人的私有财产,需要和主人落一个户口。 到了宋朝户籍制度改变了,不再将民众分为“良民”与“贱民”,而是分“坊郭户”与“乡村户”,前者相当于现在的“城市户口”,后者是“农村户口”;同时根据不动产的多少,划分“主户”与“客户,不平等的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宋朝商品经济的高度发展,打破了之前的农桑社会秩序,造就了大量的流动人口,大量的商人、农民等纷纷涌入城市,和现代有点类似。那时候的流动人口可不叫“农民工”,而是叫“浮客”,即浮动的客人。当时的首都汴梁(今开封)的常驻人口已达150万之多,比现在当然算不了什么大城市,但是在那个年代,汴梁却是名副其实的国际打都市了,其中的“浮客”人数竟远超“土着”。 由于这么宽松的户籍管理制度,宋朝时候也有很多的求学的异地学子涌入汴梁这个大都市,毕竟还是大城市机会多,和现代也差不多。 但是另有一些史书记载,正是由于汴梁机会更多越来越多的学子来到汴梁,因此在汴梁科考的门槛也变得高起来。不仅需要汴梁本地户口,还要在汴梁居住满七年以上,或者在汴梁有一定的地产才行。 虽然大宋户籍不像唐朝那般严格,但像姬长卿这样的‘归化人’,要想取得宋朝户籍,还是很难的。 由于没有户籍,又没有关碟文书,姬长卿与陈氏商队分开了,他向陈汉平表达了谢意,只等自己取得户籍后,再前往蜀中报恩。 陈汉平救了自己,姬长卿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报恩的。 虽说陈氏可以带着姬长卿一同前往蜀中,但这样会给陈氏一行带来不小的麻烦。 光从西北到蜀中,就经历无数次盘查,只要有一次盘查被将姬长卿搜查出来,陈氏商队就有被扣留货物的危险。 如今的陈氏商行已经经历不起一次波折,陈汉平会家心切,出来太久,还不知家中的生意是否安全? 姬长卿不敢因自己耽搁陈汉平的生意,毕竟人家救自己,且不说报恩,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户籍的是事,陈汉平也给指了条明路,可以到宁州府宁州别驾找帮忙。 姬长卿自知自己要想获得户籍,只能通过官方,可他不知道大宋是否会接受他这个“外国人”。 不过眼下并没有其他办法,姬长卿只能找官府想办法,不过在没有度关文碟,国家使臣文书,姬长卿实在没有办法。 边贸在宋朝税收上占的部分举足轻重,自宋辽签订檀渊之盟后,宋辽之间时有摩擦,局部仍有战争,两国之间虽然保持和平,但宋辽之间的形势让边关的大宋官员不敢大意。 姬长卿在关外待了一夜,反复思量自己可能面临得问题,在拟好了解决方案后。 这才走到城关,对着巡查的士卒行礼,说道:“在下姬长卿,乃西夷归化的汉人,祖上曾远赴西夷求学,如今回归故国,有事想请见此地驻守的将军,还请二位官人代为通传。” 大宋的士卒大多都是罪犯,或者破产的农民充入,所以在听说姬长卿是读书人之后,士卒二人很是尊敬,朝姬长卿问道:“小郎君客气了,我等担不得官人二字,你说有要面见我家将军,不知所谓何事?” 第6章 大宋的文官 西宁州隶属于秦凤路,此地驻军是由宋真宗设立,并划分在秦州雄武军管辖。 雄武军,秦风路驻军,常年驻守在西北边关。 在经过轮换之后,此时的雄武由河东路掉到秦凤路。 姬长卿要想回归大宋,并取得大宋户籍,就必须要经过雄武军都指挥使。 虽不一定能面见雄武军最高统帅,但面前此地驻军长官,请他帮忙代为上呈情况,最后走文官的路子,想来只要理由合理,以利益开路,获得大宋的户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姬长卿想士兵说明了请见的原由,随后守卫的士兵向长官禀报,士兵的长官前来寻问。 “敢问小郎君,面见我家校尉有什么事吗?” 姬长卿朝这位长官拱手,换礼:“在下姬长卿,祖籍岐山人,先祖应安史战乱,迁居与蜀中,后又横渡西域大漠,直达西夷,在西夷定居求学,学有所成,加之西夷人对我等异族人多加迫害,祖父仙逝前,曾命我父带我回归故国,先父不幸在途中遇难,只留我一人,路上遇到马贼抢劫,已失信物、文书,望官人能代为陈情,祈求让我这个游子回归母国。” 姬长卿深深一拜。 那名士官听闻后,眉头紧皱,随即命人回去,只是让姬长卿继续在外等待。 姬长卿的事情很复杂,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做主了。 过了三十分钟左右,这位官人带着一位身穿官服的文官,到达城门口。 这位文官一侧身后跟随了几名将官,另外一边则是几名吏员之类的人。 姬长卿向这位这官人行礼,看样子他应该是一位大官,要不然他的身后怎么会跟随了这么多人。 姬长卿不知该怎么称呼,只能道行叉手礼:“草民姬长卿,见过大官人。” 先前问姬长卿的士官,为姬长卿介绍道:“这是我大宋安宁州知州,今日也算你的运气,知州刚在在此公干,你且老实回答知州问题,知州自会酌情考虑。” “西夷归化人,姬长卿见过知州。” 知州笑着点头答应,一边打量姬长卿,一边笑着问话。 “姬姓?这个姓可是少见,不知小郎可是先圣周文王之后。” 姬长卿拱手回答道:“小子曾听祖父说过,祖上乃文王之后,不过自秦以来,我族多有隐居故土,以耕读学易为业,不曾入世为官。” “既是圣贤后人,可有凭证?” “小子本有家谱可证明,只不过家谱在西域大漠遗失了,不过小子记得家谱族史上记之曰:敬礼志学,崇文穆武,易传达成。传到我这一辈是志字辈,小子幼名志卿,祖父卜卦言,志卿命多坎坷,不利福寿,后改为长卿。 祖父曾好易,研习易学数十年,多年有所得,精于卜算之道。自祖父为小子改名之后,小子才能能躲过西夷人的追捕,横渡大漠,重回大宋。” 宁州知州刘舒礼闻言,骇然起敬:“敢问,尊祖考讳?” “先祖父讳安,乃天福年间生人。” 知州刘舒礼闻言,又是一惊:“尊祖考竟活一百一十六岁!” 姬长卿郑重的点头,道:“祖父年少时家中已迁至蜀中,立志学习先祖之德,后自学数易,颇为痴迷,略有小成,三十岁时,方才娶妻生子,后遇一西夷景教人,与之言谈,发现西夷数数竟自成一脉,且极为精妙,可惜西夷人不知所踪,祖父颇为遗憾,四十岁时,时局战乱,蜀中受到波及,恰逢几个好友相邀,横渡西域,历经五年,抵达西夷滨海,从西夷景教士那里学了西夷文字、数学、天文、几何。” 虽然刘舒礼对于姬长卿仍抱有怀疑,但刘舒礼还是询问姬长卿。 “可为何西夷人又会追捕你们呢?” “西夷人全国全族皆信奉景教,对于外来者颇为排斥,好在西夷人畏惧我‘唐人学者’的身份,并不敢为难太甚,在我出生之后,西夷人爆发大规模疫病,西夷人迷信景教,向景教求赐福保命,西夷在几百年,曾有许多着名的大学者、医者,其医术、学问不压于我华夏,可惜西夷景教绝明智,效仿昔日的秦国焚书坑儒之举,结果导致国人之求神拜神,而不知寻医问药,一时之间,整个西夷,国中尸横遍野,河中水源皆是便溺,百不存一。” 刘知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又问道:“西夷人如此,难道就没人起兵造反吗?” “知州有所不知,西夷人千年之前,并无景教,只是景教祖师广收门徒,向他们传播景教,景教祖师本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学者,他用他的智慧与胸襟,教诲了粗鄙残忍的西夷学会友爱、谦虚。景教祖师逝世后,其门徒各怀鬼胎,将其塑造为神使,诈称神意,恰逢西夷王,国中败势已现,国中贵族有尾大不掉的趋势,西夷王与景教主达成共识,西夷王奉其国教,信其教义,景教助其稳固王位。 此后几代,西夷王皆为教徒,后加封为教王,西夷贵族、国人皆沦为其教徒,随着西夷陷入战乱,整个西夷国分裂成上百个小邦,自立为王,景教主为所有人的教主,就连国君也要景教主的加冕册封下才能为王,如此八百年之后,西夷人又怎敢质疑景教主,景教主也并非愚蠢之人,在察觉到百姓心中有怨气之后,景教主命令各地的景教士以神旨,言巫妖作乱导致疫病横生,企图转嫁视线,西夷人愚昧且迷信神灵,污蔑寡居女子、学者为巫妖,以火刑处之。 我族既是异族人,又是学者,加之前唐覆亡的消息传来,景教视为我等为妖人,设置酷刑,祭祀神灵。 可此举却只是起一时之作用,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景教主以神的名义,向阿拉伯国发动了战争。 趁着景教视线全在战争之上,祖父命父亲携带我回归故国,可这一路,我们遭遇太多太多了,就连我父亲也…… 如今只剩我一人,小子别无所求,只求回归母国,若知州能帮助小子,小子必当厚谢知州大恩!” 姬长卿讲得故事极其生动,就仿佛在刘舒礼眼前出现一位好学睿智、长寿的学者,他以非凡的智慧,一次又一次的摆脱了陷阱,最后在自己寿终正寝之前,又唤来家中子弟,让他们回归故国,报效国家。 第7章 户籍 走私是大宋边关最严重的问题。 自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宋朝以来,大宋边关就一直存在着严重的走私问题。 虽檀渊之盟后,宋朝趋于稳定,国内农业、手工业高度发展,在这种条件下,宋朝的商品经济不断发展。 水陆交通便利,这也进一步促进了宋朝的对外贸易繁荣。 国家更是在和辽党项人及周边相邻的边境地区设置榷场,进行着边区民族的贸易往来。 场内贸易由相关官吏主持,在榷场里面经营的商人,需要纳税、交牙钱、领得证明文件,才可以合法经营。 此时,榷场内的交易物品种类较为丰富。中原地区和江南地区提供有农产品、手工业制品等商品,而辽夏金地区的贸易商品则是牲畜、皮货、药材、珠玉、青白盐等。 但是其中历史渊源最久,也是最重要的一项贸易往来,则是茶马互市。 茶马互市是历朝历代中央王朝和西北部少数民族以茶叶交换马匹的一项贸易活动。 相比于前朝历代,宋朝的茶马互市除却经济意义以外,更有着重要的政治意义。在北宋时期,茶马互市就是一项严格管理的官营经济活动。政府通过了各式各样的制度立法,以规范茶马互市。但是,与之相伴随而来的,是市场的私营经济发展趋势与政府严格管理控制带来的对抗与矛盾。 茶马交易带来的巨大利益,使得不少商贩投身于其中参与走私活动,而北宋官府又不能够完全地禁止此类的走私活动。因此,政府职能不断的通过,加大管理力度,来禁止实行严格的差劲政策,但是这一切,形成了一个难解的循环,当查禁政策的力度越大,进行茶叶走私经营的利润也就更丰厚,因此北宋的茶马互市始终伴随着复杂难解的走私活动。 并且,在宋王朝时期,参与走私活动的主体范围十分广泛。上次高级官员、边防军官、下至普通平民百姓,他们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都纷纷进行了走私贸易这一犯罪活动。 虽然一定程度上这种民间走私贸易对茶叶商品经济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但是从政治意义上来说,因为茶叶走私贸易的盛行,干扰了宋朝政府通过茶马互市获得战马的政治设计,同时加剧了官员的腐败,一定程度上不利于国家政局的稳定和整体社会经济的发展。而且与日益猖狂的走私活动相对应,政府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相关的惩治查处活动。 安宁州知州刘舒礼深感边关走私严重,特意来到边关稽查走私。 可没想到竟然遇到西夷之地归来的汉人,这事可大可小。 眼下正值新君继位,太后刘娥垂帘听政,刘舒礼觉得新君继位,有人从远在百万里之地的西夷,回归大宋,这不正说明了大宋民心所向,恩德四海之盛世。 于是刘舒礼在询问一番姬长卿后,随即将姬长卿带回安宁州府衙,开始撰写公文。 “臣权知军安宁州事刘舒礼启奏:躬问皇帝陛下天安,太后圣慈安;臣蒙先帝圣恩,登举恩科,任事五载,提拔臣为州府,领治一方,未及报效国家,答吾皇恩德,先帝御龙而行,吾皇新继,天下臣民哀泣止,哀痛稍息。 今西夷有周文王之后姬氏族人,回归我朝,此吾皇德威扬于四海,天命所归也! 姬氏长卿,年方十五,其祖父崇安岐山人也……” 姬长卿没有大宋户籍,刘舒礼虽然把他带回府衙,可不敢让他乱动,难保他不是党项人、北辽的探子。 姬长卿除了不能出府衙以外,知州刘舒礼到对他不错,每日不仅命人送来饭食,还让人来帮他订做衣服。 姬长卿知道自己现在是这位知州的筹码,刘舒礼担任安宁州知州多年,一直在边关戍守,难有政绩,恐怕此生再难以回到东京汴梁城,入中枢。 不过姬长卿的突然到来,倒是让刘舒礼看到了一线希望,虽然不一定能达成目标,但借此机会让朝中知晓西北边关还有自己,这是刘舒礼的不甘和委屈。 如今宋真宗驾崩,太子赵祯即位,因此年幼本能主持朝政,遗诏曰:“尊皇后为皇太后,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处置”。 自真宗驾崩后,权臣丁谓意图架空刘娥,独揽朝政,刘娥亦察觉到丁谓的野心,二人矛盾逐渐激化。王曾见刘娥与丁谓已生间隙,遂趁机单独进谏刘娥,上陈丁谓窃弄权柄、包藏祸心,社稷将危。刘娥怒不可遏,决心除掉丁谓。 乾兴元年六月,刘娥在承明殿召见群臣,将宰相丁谓瞒上欺下、架空两宫,并与内廷宦官雷允恭勾结的证据公诸于众。刘娥欲杀丁谓,在群臣劝阻下,最终将丁谓罢相,抄没家产,贬至崖州。 丁谓被贬后,刘娥与宋仁宗五日一御承明殿,仁宗位左,刘娥位右。正式开始临朝听政。 眼下正值七月,这些信息也正是姬长卿知道,而刘舒礼还不知道因为想请刘舒礼“帮忙”获取户籍,姬长卿将这些重要消息告诉刘舒礼,当然是以自己“祖父”的名义。 通过姬长卿暗示透露消息,刘舒礼在心中已经将姬长卿的“祖父”,奉为神人,与宋太祖对弈的“奇人陈抟”相似的“神人”。 刘舒礼上的奏折虽然是禀报自己与“祖父”回归大宋这件事,但姬长卿知道他的奏折一定少不了拍皇太后刘娥的马屁。 而刘娥是蜀地益州孤女出身,在看到同为蜀人出身的姬长卿如今祖死父亡,孤苦无依,还不远万里回归大宋一定会同情,所以户籍之事应该是稳了。 只是令姬长卿没有想到的是,太后刘总并未太过重视自己,反而是在知州府小吏告知姬长卿。 “蒙当今官家皇恩,太后圣恩,特发其户籍,允其回乡认祖归宗。” 在得到这么一句话后,姬长卿便再也没有见过知州刘舒礼,甚至就连府衙的衙役看向姬长卿的眼色也变得漠然了不少。 不过姬长卿并非在意这些,在询问自己可否离开后,他便收拾自己的行李,匆匆上路了。 第8章 入蜀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世人对蜀地最初认知。 姬长卿从秦凤路进入蜀中,只有令人胆战心惊的栈道,这让姬长卿不得不怀念后世发达的高速公路。 栈道上最多的就是蜀商,从栈道虽然风险高,但对于蜀商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从蜀中贩蜀锦、盐茶到秦凤路,能获四倍之利,按照经济效益来说,只要能获三倍之利,商人就可以活跃在市场。 更何况蜀商在大宋,可是极为活跃的群体。 姬长卿没有在秦凤路定居,这是因为关中地区自汉唐大规模开发后,生态正在逐渐恶化,关中的耕地甚至无法养活质朴而热烈的秦人。 蜀中经济发达,姬长卿想要活得自在,蜀中绝对是一块宝地,最重要的是。 秦凤路再过几年,就会爆发着名的西夏反叛,介时免不了要征发徭役,无官无爵,没有功名在身的白丁会被官府强征为民夫。 姬长卿并不认为自己能在残酷的战场上建立功业,再者大宋歧视武官,武将在大宋被称为“贼配军”,可见武人的地位低下。 读书人是大宋最自由的群体,他们田连阡陌,宅院广设,就连一个大宋最低级的县官每月都有十二千贯,禄粟月五至三石。 正俸之外,还有各种补贴,如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均由政府埋单,数量也相当可观。 姬长卿是归化人,他不参加科技,也不想当大宋官。 毕竟一群鄙视保家卫国,为他们厮杀,血洒疆场的将士的“士大夫”,不过是一群卑鄙者,胆小的懦夫。 文官害怕武官掌权,于是以“重文轻武”教育宋朝的君主,告诉他们五代十国是如何如何残酷。 实则乱世之中,无论是文官武官,都要承担责任。 姬长卿不屑于与宋朝“士大夫”同流合污,更不想与大宋的有牵扯。 宋,是送! 他们不在乎华夏民族,也不在乎百姓。 从赵家的历史来看,明明能打过,却为了和平,要“议和”,一边想过好日子,一边却吃不了苦。 一旦自己的皇位有动摇的趋势,赵家皇帝就会退缩。 遍观诸朝,只要大宋最懦弱,看似天真的海上之盟,更是暴露了赵家皇帝的软弱。 虽然宋仁宗是一位仁慈的皇帝,宋英宗英明果断,但宋神宗一场变法,却如同儿戏般开始,又听命于妇人结束。 可笑,王安石变法的成果,竟然在保守派的反对下,又将收回的领土让了回去。 难道仅因为政治立场不同,他们就要让整个民族承担吗? 士大夫! 姬长卿最看不起的就是宋朝的士大夫,虽然文官之中也有范仲淹、王安石、苏轼这样心怀国家,忧心天下的人。 但姬长卿是不愿意为赵家皇帝卖命的! 百年之后的,靖康之耻,这又与他干,再者他一个人,又如何能改变整个大宋呢? 难道又要推到重来吗? 眼下百姓才刚刚稳定,他们需要的不是战争,华夏自古以来都只是想一个能活下去的时代。 姬长卿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这个心气,更没有这个志向去改变整个大宋。 他现在唯一只想活下去,快快乐乐,且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最好能拥有自己的产业,这样他在生活的时候,就不会为了生计发愁。 不需要富可敌国,也不需要腰缠万贯,只需要小富即安。 农忙时,姬长卿会亲自到田地扶牛耕作,备上一碗粗茶淡饭,或到田里视察,或到田里与老农闲谈,看着光屁股的孩子,在田里撒泼打滚,游戏玩乐。 若可以,姬长卿会背上药锄、箩筐,上山采药挖松菌,热了就躲在树下乘凉。 或骑马打猎,打一两只野味就地烧烤。 闲暇时,举行宴会,邀请几个朋友,到家中饮酒演乐,或一起吹牛,畅谈人生,调侃天下大势。 这姬长卿理想中的大宋生活,若自己改变了注意,就挑一两天赋异禀的孩子,传授学问。 管他们日后学成什么? 只要不祸害老百姓就行! 通过他们去尝试改变大宋,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成,则大宋强,姬长卿的日子过得更好,心情更舒畅。 败,则是大宋赵皇帝的锅!与姬某人何干! 而且还可以效仿鲁迅先生,多穿几个马甲,写点文章,揭露赵皇帝,大宋官员最黑暗的一面。 蜀地远离汴京,则文风昌盛,不仅熏陶出来三苏,更有利于姬长卿写“黑文”、“禁书”。 姬长卿凭借着宋太后刘娥的诏书,一路上住在驿站行馆,基本上没有花什么钱。 好在太后刘娥一句“允其回乡,认祖归宗”,让姬长卿沾到了不少便宜。 不过也有些驿站不认,但姬长卿也不是不能将就的人。 身上衣物也换成了,行礼箱丢了,不过好在手机、太阳能充电器等重要电器,都在自己的书包里。 姬长卿通过典当了,自己的手表,换来了十贯钱,这姬长卿的全部身家。也是姬长卿用于发创业的启动资金。 十贯钱,按照宋代的粮食购买力来看,宋初米价每石300文,宋斤合现在640克,宋代1石=92.5宋斤=640x92.5克=59.2公斤(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秤三百四十一斤也——《梦溪笔谈》)。 换算成后世的大米按3元\/公斤推算,一文钱约相当于现在的0.6元人民币,一贯钱即是0.6*770=462元。 十贯钱也就是四千块至五千块钱,不过眼下的物价还比较便宜,姬长卿打听过了,现在的米价是每石二百六十文。 眼下的十贯钱,足够姬长卿租房子,购置几亩地的,但蜀中地价高,姬长卿打算先租一套房子,等做些生意,存点钱,在买几百亩土地,然后在计较其他。 尤其是报答就自己性命的蜀商陈汉平。 姬长卿一直牵挂这间事,虽然知道了陈汉平是梓州府人,但梓州府也不小,要想找到陈汉平还是很有难度。 经过艰险的蜀道,姬长卿花了十三天,总于走到蜀中低界。 望着宽广的嘉陵江,姬长卿唤过渡船,乘坐渡船扁舟,沿着嘉陵江而下,进入姬长卿又经历一番刺激,终于平安到岸,付过船钱,姬长卿向船家打听了梓州的方向,便继续赶路。 第9章 安家梓州府 姬长卿花了一贯钱的路费,总算到达了梓州府。 梓州府离成都府不远,隶属于成都府路。 东西宽三百六十里。南北长三百六十三里。 统辖九县,分别为郪,射洪,通泉,玄武,盐亭,永泰,飞乌,铜山,涪城。 进入梓州有八条路,东北至上都取绵州路一千八百六十四里。东北至东都二千七百三十四里。东南至遂州二百五缉场光渡叱盗癸醛含互十里。西至汉州二百一十里。西北至绵州一百三十里。正东微南至果州三百五十里。东北至阆州三百一十五里。西南至简州三百一十里。正北微东至剑州三百六十里。正南微东至普州三百五十里。 春秋战国,为蜀国酋长郪王国辖地。 西汉,高祖六年为置县之始,名为郪县隶属广汉郡,治地在今县南郪江镇。 南朝,刘宋元嘉九年分广汉郡置新城郡,建北伍城县,郡县治今三台县城潼川镇,以伍城水为县名。 南梁,改始平僚郡为始平郡,分涪县置始平县,治地今花园镇;撤郪县并入北伍县,仍属新城郡。 北朝,西魏改伍城县为新城县,恭帝三年改为昌城县。 北周,改始平县为涪城县。隋开皇十八年改新州为梓州(以梓潼水命名),治城今潼川镇;大业三年改昌城县为郪县。 到了唐宋时期,郪县、涪城县仍置,隶属梓州府。 姬长卿到了梓州府后,先是花了两贯钱租一间房,房子不大,就一间屋子,外加一间杂物间,再花三百文钱买来锅碗瓢盆。 姬长卿数着自己剩下的六贯多钱,咬了咬牙,又买些米和菜种、农具。 接下来的生活,姬长卿打算能省则省,在院子的角落种些小菜,这样就少花点钱。 等做完这些,姬长卿开始在梓州府城闲逛,他还没有想好做什么,只能现在梓州府调查一番。 梓州府虽只是一个州府,但它临近成都,人口众多且繁华。 不过,这才姬长卿看来,却不比后世的三线城市发达。 不过毕竟是州府,比自己老家的县城繁华一些,蜀中的经商氛围很好,这也难怪蜀中在这个时期会出现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 蜀人热情且质朴,姬长卿刚刚入住,后脚邻居便上门,邀请他作客。 姬长卿婉拒了邻居夫妻的好意,为买铁锅,又花了一贯钱。 姬长卿刚刚回家,便架上铁锅,打算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北宋虽然经济发达,但宋人的食谱中鲜有抄菜,姬长卿抄得菜,香味扑鼻,便是邻居那家夫妻也闻到香气。 姬长卿将自己做得青菜小炒,分成两碗,还特意敲了敲邻居的门。 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免不了要与人打交道,与邻居关系融洽也方便。 北宋不吃猪肉,羊肉太贵,姬长卿买不起,只买了些青菜麻油。 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他瞪着眼睛,眼馋看着姬长卿端着小炒。 姬长卿开口问道:“你父亲在家吗?” 男孩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朝屋里喊道:“爹,有人找~” 屋里的男人问道:“谁呀?” 小男孩吮吸着手指:“不认识,爹你快来!” “来了!” 男人是一个身材偏瘦的汉子,身着粗布衣服,见到姬长卿先是一惊然后拱手问道:“原来小郎君呀!快请进!” 姬长卿端着碗,躬身说道:“今日才来到梓州府,在旁边租了房子,如今成了邻居,正好今日第一次开火,多做了些,正好送来,也算今日冒昧打扰了。” 汉子闻言,哈哈一笑:“小郎君客气了,与小郎君做邻居,也算我家的缘分,正好我家婆娘做了饭食,小郎君快进来一起吃一顿便饭吧!” 姬长卿正要拒绝,汉子却拉着姬长卿的手,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这……” 汉子笑道:“我知道小郎君面皮薄,不必客气,到了咱们梓州城,就当到了自己家,左右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只是粗茶淡饭,还望小郎君不要嫌弃。” “岂敢岂敢!” 姬长卿磨不过男人的热情,便留下来用饭。 男人的妻子,是一位普通的妇人,她很贤惠,为二位打了酒。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规矩,一旦家中有客人,妇人和孩子是不能上座的。 吃了些饭,喝了些酒,两人总算相熟了一些。 男人名叫李大郎,家中有三个兄弟,家中有七亩薄田,靠着种田为生,平时农闲在城里靠做些木工泥瓦,赚些钱贴补家用,日子虽不富裕,可也过得还可以。 家中有一妻子李刘氏,孩子李启,如今七岁了,是李大郎请读过书的人帮忙起的。 “令郎可曾读过书?” 李大郎见姬长卿问起,很是头疼挠了挠头:“还未曾入过学,本来打算送这娃子去上学的,可给不起束修,所以耽搁到了今天。” 姬长卿望着流着鼻涕虫的李启,叹息道:“孩子还是读书才行……” 李大郎饮了些酒:“哎~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不瞒姬兄弟说,我原本打算多找些活计,存些钱,给我家这娃子备好束修,等过些年在送他上学的,只是这上花费太大,听说这读书人的笔墨纸砚,那一件都要几百文,实在是上不起学啊!” 姬长卿微微摇头,本以为大宋经济发动,士大夫又活跃于这个时代,大宋的教育普及应该不错。 可终究还是古代,在生产力落后的北宋,光是后世最常见的纸笔书本,在这个时代仍遥望难及。 姬长卿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似乎还没有出现活字印刷。 书籍大多都是雕版印刷,或者靠手抄流传。 雕版印刷弊端极多,不仅成本高不说,而且调错一字,就要重新雕刻母版。 哪怕到了明初,活字印刷问世几百年了,明初大儒宋濂依旧要靠着为人抄书才能遍观群书。 李大郎眼巴巴的望着姬长卿。 从姬长卿谈吐中,他已经看出姬长卿是读书人,不过姬长卿没有开口,他不好意思。 毕竟读书人在大宋的地位之高,哪怕姬长卿是一位穷秀才,他依旧还是读书人。 第10章 创业 姬长卿在梓州府也算定居了。 姬长卿曾老一辈的人说过,他家的确是周文王的后裔,不过自从周朝覆灭以来,他家就一代不如一代,甚至安史之乱时期,迁居到蜀中、江南一代,只不过岐山依旧还有姬姓族人居住,他们负责维持宗祠和文王庙的祭祀。 虽然姬长卿一族没有去岐山祭祀先祖,可在他们宗祠中,却高挂着文王的画像。 每逢回老家过年时,姬长卿和父亲都会到宗祠上香。 姬姓家族史很长,长到基本上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自汉朝之后,姬长卿所在的姬姓家族,就定好了字辈,姬长卿与知州刘舒礼说得确定是有,只不过到了他们这一辈,字辈刚好轮完,又重新从崇礼志学开始。 所以姬长卿并不怕官府的人去查验,只不过由于安史之乱的缘故,姬姓家族各支迁往各地都有。 族谱混乱,根本就无法查起。 落户梓州府,姬长卿当前面临最迫切的问题就是赚钱,只有赚了足够钱,他才能享受生活。 姬长卿也曾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对于如何赚取第一桶金,他还没想好要干什么。 自己现在只有五贯钱,这五贯钱除了留够基本的生存外,就只有四贯钱。 北宋经商氛围虽然好,但姬长卿也知道,在古代经商没有背景靠山,就算是经商奇才,也会被恶劣的竞争手段排挤、吞并。 不过这些离姬长卿还远。 姬长卿在梓州城闲逛了三日,最终决定从事餐饮业,宋人的餐饮文化继承前唐,一般平民的饭食,以胡饼面食为主。 蜀中以种植水稻为主,蜀人自然大米饭为主,不过当下抄菜还未形成体系,八大菜系更是没有。 平常蜀人的饭食,大多都是大米饭配煮菜、蒸菜、烤制居多,富裕人家饭食中会有肉食、酒水,餐后点心。 宋人喜食胡饼,因此姬长卿决定熬制一锅高汤,为宋人单一的餐饮文化增加一点滋味。 姬长卿本就爱吃,以前在家时,经常都是他下厨,为父母准备晚饭。 花了十几文,买来羊脊骨、羊杂,又从药铺买些桂皮、八角,在备上一些花椒、食盐。 宋朝实行盐铁专营,光是买最低等的粗盐,就花了姬长卿近五十文。 在将粗盐提纯过滤之后,姬长卿这才得到了,味道较为纯净的白盐。 将羊杂、羊脊骨洗净,抄水,小火慢炖,并依次放入花椒等佐料,在慢炖三个小时后,姬长卿又将细盐放入锅中。 第二天一大早,姬长卿向邻居借来小推车,把火炉、柴火、汤锅带上绑在小推车上。 姬长卿便和邻居李大郎,一起推到梓州最大的酒楼香满楼门口。 李大郎很是热心,眼看着姬长卿要做买卖,养活自己,他虽然不理解,为何姬长卿一个读书人要行此贱业。 但还是很热心的帮姬长卿,推到香满楼门口,眼见姬长卿没有碗,还很热心地为姬长卿借了自家碗。 “美味的肉汤!好喝的肉汤!” “一碗只要十文!十文一碗!” 姬长卿一边喊到,一边紧张的望着对面香满楼。 “什么肉汤竟然要十文?” 姬长卿没有答话,而是揭开锅盖,笑着为前来问价的顾客解惑:“在下的肉汤是用祖传秘方,并用羊肉熬制而成的,高汤慢炖三个时常,并撒细盐调味而成,这汤不仅味美而且醇厚,适?益饮,汁液明透,温胃润肠。保客官喝了后,还想喝~” 男人闻言,不由心动,但碍于自己腰包,只能又不舍的摇了摇头离开。 天色微亮,姬长卿定的价钱太高了,直到清晨,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出现,由于刚刚宿醉,他脑袋还有昏沉。 本来食欲就有些不振,可在闻到美味的肉汤,不由觉得有些肚子饿了,索性命小厮买了一碗高汤。 小厮领了吩咐,来到摊前:“店家,你这肉汤怎么卖的?” “什么?十文一碗!你这什么汤!” 最终小厮还是买了一碗肉汤,这名公子喝后,顿时又让小厮买来一碗。 姬长卿的生意算是开张了,又买来十几碗,姬长卿的锅见底了,这才收了摊子。 一天下来姬长卿赚了一百八十文,除去八十文的成本净赚百钱。 这样算下来,十天就是一贯,一百天就是十贯,一年就是三十六贯钱。 姬长卿汤味道很好,除了价格高点,其他的倒是让人挑出毛病来。 此后这位公子,每每都要命人到姬长卿的摊子买一碗肉汤。 短短五天,姬长卿就赚了八百文钱。 第六天,姬长卿正要出门时,只见香满楼的管事,堵在门口。 香满楼的掌柜,是一位大肚子胖子,名叫贾福恩,据说他的背后是一位有权有势官员。 贾福恩找到姬长卿,不为别的,正是为了他手中的肉汤配方。 姬长卿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的商人,他们对于利益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贾富恩望着姬长卿,虽是笑脸相迎,可姬长卿却知道这不过客套罢了。 “小哥,好本事,竟然靠熬煮一手好汤,竟然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赚了八百钱,当真让人羡慕啊!” 姬长卿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道:“贾掌柜客气了,在下初来乍到,本该前去拜访贾掌柜才是,只是在下怕突然登门,打扰到了贾掌柜,因此一直久未拜访。还请贾掌柜进家饮些茶水,也好让在下款待贾掌柜才是!” 贾富恩没有同意,只是笑声不断,打量着姬长卿。 “小哥,某观你言谈举止,不像是一个小商贩,敢问小哥可曾读过书?” 姬长卿依旧面无表情,他知道与这类人精老狐狸打交道,最好是不要透露太多,以免自己吃亏。 他们所说的话,大多也不可相信,只听十分,怀疑八分,相信一分,还有一分多是废话和坑。 姬长卿没有答话,而是问道:“不知贾掌柜今日前来,可知有事要找在下。” 贾富恩被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一般商人在与别人谈判时,总是会先旁敲侧击,先试探对方是否有诚意进行交易,然后在对货物、交易方式进行交谈,最后是尽量保证自己的利益,实现利益最大化。 可那有姬长卿这种,不出三句话,就直接步入正题的! 第11章 竞争 姬长卿之所以会选在香满楼门前摆摊,就是打算吸引香满园的注意。 无论是大宋的商人,还是后世的商人,他们的本质都是逐利的。 姬长卿曾计算过,每天可以售卖十九至二十一碗肉汤,每碗价格定在十文,价格虽然贵了点,可除去成本,就每天的利润依旧可观。 他相信这么可观的利润,一定会招致有心人的觊觎。 姬长卿一向喜欢,做最坏的打算,所以在第一天售卖肉汤时,他就在等着这一天。 如今香满楼的掌柜果然来了! 姬长卿也不客气,直接向贾富恩询问来意,企图打乱他的思维,把他引入自己为他设定好的谈判逻辑。 在谈判中,了解对手是十分重要的,因为这关系到谈判的成败。但是不同的对手有不同的心理特点,我们必须清楚地了解他们的心理特征才有助于谈判的成功。 姬长卿虽没有与贾富恩打过交道。 可通过乞丐、李大郎和其他小商贩,姬长卿已经对贾富恩有了初步的了解。 可反观贾富恩,他对姬长卿的了解,仅仅只限于自己手中有秘方,且利益可观,这几日刚刚迁入梓州府。 贾富恩为人贪婪,且行事霸道,买柴的王小二说,每次送柴到香满楼都被挑刺一番,然后压低价格。 乞丐小三说,贾富恩见不得讨饭的、入城逃命流民等,碍自己的眼,若是他心情好,那还好,只会命人驱赶;若是正巧赶上他心情不好,他则命令酒楼的小厮、伙计将人打一顿,撒撒心中的恶气。 香满楼的酒食一般,只是前几年,香满楼的对头醉乐居不知掌柜的惹到贾掌柜,不出三月,先后是流氓地痞闹事,而后又是官差查封了醉乐居。 如今醉乐居闭门歇业,醉乐居张诚张掌柜,每日只能闭门,饮酒解愁,自怨自艾。 这些竞争手段,姬长卿也不是没有见过,想来张掌柜要么是后台不如贾掌柜,要么就是贾掌柜的背后金主是一位大人物。 梓州府权力最大的官,除了知州以外,就只有通判,它是朝廷派遣的官员用来监视当地知州。 虽名义上虽是知州的副手,实际上,知州的行政命令,需要通判签署才能通过。 北宋统一中原后,为改变“方镇太重、君弱臣强”的局面,除收军权于中央外,地方行政机构采取分路而治,成为路—府、州、军、监—县三级政区。路以水陆转运使为行政长官,又置安抚使、刑狱使、常平使,分掌兵、刑、平抑市场与盐铁专卖,恢复秦汉以来地方分权而治的状况。 府州机构沿袭唐代。 军原为五代时的军区,后因兼理民政而成为行政区,仍保留军的旧名。 监多半设于工矿地区,以加强矿产开发的管理。 为进一步控制地方,北宋朝廷常派京师供职官员到州县执行中央政令,其职衔为知府、知州、知县等。 同时在各府州置通判,规定一切政令须经通判副署,通判并可随时向朝廷奏报府州情况。 于是各级官吏层层牵制,事事听命于朝廷,地方无主动性可言,并使机构臃肿,冗官充塞,行政费用猛增。 当前正值宋仁宗初期,冗官、冗兵、冗费还不是很突出,但自从宋真宗签订澶渊之盟后,北宋每年的财政支出都很大。 为了支付辽人的战争赔款,北宋从景德年间,就开始征收“岁币”,每年向辽人输送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 岁币并不会摊派到官员的头上,但却摊派到了,像姬长卿这种平民身上。 姬长卿没有田地,不用缴纳田赋,但却要缴纳人头税、北钱、加耗、脚费等等。 姬长卿算过了,每年需要缴纳的税赋,大概是四贯钱左右,除此之外,遇上战事,还要加征税赋。 此外宫中、朝廷采买物资时,也需要交籴钱。 贾富恩愣了片刻,笑意不断:“某听闻,小哥手中有一秘方,可使煮出来的肉汤鲜美无比,某对此很感兴趣,愿意出钱购买,小哥手中的秘方,不知小哥可愿意割爱?” 姬长卿点头,继续问道:“贾掌柜欲出价几何?” 贾富恩闻言大喜,连忙称赞姬长卿道:“某就知道小哥是个痛快人,那某不也多了废话了,你看五贯钱如何?” 姬长卿摇了摇头道:“少了些,不如二十五贯如何?” 贾富恩脸色一变:“二十五贯?小哥可知道,二十五贯钱已经够买四十亩良田了!” “二十五贯钱,是高了点,那你二十贯如何?” 贾富恩本欲发火,可看姬长卿又将价格降低了,只能在心中暗到,算你识相! 不过二十贯钱,依旧还是太高了。 贾富恩把价格咬死在了五贯,姬长卿却一再把价格降低,最终定在了十五贯,姬长卿没有在降价。 贾富恩虽然还想把价格降低,可姬长卿态度始终强硬。不再多说什么,只说十五贯便当场写给他,并此后不再将此秘方告诉他人。 贾富恩双眼眯成细线,呵呵笑道:“小哥,某今日只带了五贯钱,你要是愿意,今日你我便好说,小哥想来也知道,梓州府说大也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小哥一个外地人,在梓州府讨生活也不易。若是有了这五贯钱,想来也可以生活一阵子了,何必再为了银钱而劳苦呢?” 姬长卿知道只要还自己愿意卖,那么贾富恩就一定会想办法再压低价格,扩大自己利益。 姬长卿表现得犹豫不决,很是心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同意这个价格。 最终贾富恩冷冷望了姬长卿一眼。 姬长卿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贾富恩势必会用尽一切手段刁难自己。 不过这一切都在姬长卿的计划之中。 通过四次不断的降价,姬长卿在贾富恩心中,已经树立起了一个优柔寡断,贪心且胆小怕事的人设。 虽然这秘方没有拿到,但是贾富恩一定认为,他只要使用手段,一定可以从姬长卿的手中,不花一文钱,获得肉汤秘方。 等贾富恩走后,姬长卿没有出摊,而是找到醉乐居掌柜,打算向他出卖手里的秘方。 第12章 商业计划书 姬长卿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香满楼的卑鄙程度。 当醉乐居听到姬长卿想出卖手中秘方时,醉乐居的掌柜并没有喜上眉梢,而是拒绝了姬长卿。 姬长卿只能转手将配方,售卖给梓州城的其他酒楼,酒楼这一行,说大也不大,他们都听说近段时间,香满楼门口出了一位小贩,凭借着手中的秘方,五日之内,竟然赚了近一贯钱。 但大家碍于香满楼的势力,大家只能眼馋。 如今人家主动找上门了,众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但可观的利润,还是让有家酒楼,出价二十贯,收购了肉汤秘方。 姬长卿签了契约,并在酒楼厨子的见证下,亲自熬煮了一锅肉汤。 获得秘方后,掌柜的也是精明,当即命人挂出独家秘方肉汤的招幌。 姬长卿自知自己得罪了贾富恩,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要自己不从事这一行,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贾富恩眼中,一个肉汤秘方,或许能为香满楼锦上添花,但它绝不会让香满楼成为蜀中的“樊楼”。 得了二十贯,姬长卿当即花了十贯钱,买了十亩水田。 在官府交割完田契,又付了牙行的酬金,印契税,姬长卿二十贯钱,只剩下七贯,不过如今姬长卿也算是有田产的人了。 只不过十亩水田,虽然地好,但姬长卿一个人也种不了这么多的地,不可能荒置这些土地。 买地之前,牙行的人就建议,将多余的地租给无地庄户,每年收五到六成的租子,可以打粮十石,也就一千斤粮食。 交完税赋,庄户还能获得三百到四百粮食。 姬长卿成为了北宋地主,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主,可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和马思教育的人。 对于盘剥和掠夺穷苦的农民,他良心不安,但如果他降低了地租,不仅会显得格外刺眼,还会让其他地主认为,姬长卿在故意压低地租,损害大家的利益。 姬长卿刚刚接手田产,为了促进开发,提高佃户的生产积极性。 姬长卿与佃户们约定,他只收四成租子,若是年节好,则会拿出一成租子奖励打粮食最多的佃户,并为了置办好嫁娶的聘礼嫁妆。 若是年节不好,他只收三成五的租子,绝不多收。 姬长卿的租子虽然高达四成,可相比于其他六成、七成的地租,他在庄户们的口中已经无异于大善人了。 五成的地租,除去要缴纳的三成杂税及税赋,另外奖励的一成粮食,实则只有三成而已。 姬长卿没有提供劳动工具,也没有耕牛,收四成的地租已经符合这个时代的规矩,更何况他还单独拿出一成来奖励,勤劳的佃户。 一般的佃户租地耕种能收获两成利,遇上心善的主家,能分得有三成,姬长卿不同于这些落后的地主之家。 他不仅让佃户收三成利,还设置了一成利,作为绩效考核。 眼下春耕已过,以及来不及种粮食了,姬长卿只能先人把地翻出来,种些大豆、丝麻。 今年的税赋,并不会因为姬长卿没有赶上春耕而不用交。 只不过眼下还没有到秋收,所以眼下并不会交,但等到秋收后,姬长卿要缴纳两百斤粮食的税赋和一百斤绢麻。 况且还有其他的苛捐杂税,光种,十年也发不了财。 姬长卿放弃了餐饮,转而收购起了羊油,准备开辟新的财源。 他打算提炼羊油做肥皂,至于为什么不用猪油,那是因为宋人不喜吃猪肉。 北宋的猪,是黑猪。 不仅性子野,肉少味道腥臊,顶多能养到两百斤,很少有人养猪。 宋唐喜食羊肉,不仅从皇帝到士大夫阶级,猪肉在北宋的口碑皆不好。 唐宋视猪肉为贱肉,因此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姬长卿打算先做一批精美的样品,通过这些高端精美的样品,尽快打开市场,最好能引领北宋的时尚。 哪怕在遇上贾富恩这样商人,姬长卿觉得,可以凭借品牌和先进的经营理念及生产模式,应对恶劣竞争。 北宋的经商氛围虽然很好,可是商人们依旧无法摆脱士大夫们影响,北宋士大夫们虽然不言利,就连宰相韩琦等人,家族中也是靠经商、耕读,才供得起韩琦读书中举。 所以当姬长卿选择经商时,他要面对的问题,不有于商人的同行竞争,也来源于卑鄙且贪婪的士大夫阶级。 自古民不与官斗,商更不敢与官斗。 家族中有人做官就能,庇护自己的产业也能,避免他人的觊觎。 姬长卿不打算当官,他又想过好日子,这要是在他的那个时代,或许还好,但在北宋,这个封建社会,这个吃人的社会。 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足够的权利,只会被贪婪的士大夫,嚼得的一干二净。 姬长卿曾看过胡雪岩的小说传记,强如胡雪岩这种强大的商人都斗不过腐朽的清朝官僚,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商业菜鸟。 所以,在计划开始之前,姬长卿决定先推演一遍商业计划。 从制作产品,到生产配方技术保密,再到恶劣竞争,查封铺子,掐断原材料供应,然后是偷配方,仿照伪劣产品,最后是官僚掠夺,威逼利诱等等。 姬长卿在纸上列举好,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后,又花了好几天,制定解决方案。 好在姬长卿所在的时代,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也多亏了他看的电视机、小说不少,对于应对同行恶劣竞争都有办法可以解决。 可唯独到了官僚掠夺这里,他没有办法解决。 对于贪婪且手中掌握大权,不会顾及法律、道德的封建官僚,姬长卿长叹了一口气。 难道只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吗? 打不过就加入? 可是自己的身份敏感,且宋朝士大夫和皇帝…… 既然问题来源于政治,那只能改造北宋的政治环境了! 好在古代政治是人治。而人又具有能动性和主观意识,只要将北宋主要的政治人物,变成自己人! 那自己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那还有什么顾虑! 姬长卿如是想到,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 第13章 肥皂 姬长卿制定好了商业计划书。 随后开始准备材料,制作肥皂。 此前姬长卿并没有制作过肥皂,所以只能不断实验。 古代人通常用皂角、胰子、淘米水或草木灰等来清洗污垢,而肥皂比其他有太多的优点了。 肥皂的制造技术,其具有成本低、技术门槛低、易于加工、难以仿制的优点。 肥皂制造的第一道工序便是过滤油脂,未经过滤的油脂,异味大、且洗涤效果差。 过滤完油脂,就是制备碱和酒精。 碱可以是火碱,也可以是草木灰的浸泡液。 将草木灰、酒精的过滤,取清水、过滤油脂,加热并快速搅拌充分后,倒入模具中,放24小时形状基本固定,然后放着等干即可使用。 初次的成品,效果并不是很好,姬长卿只能不断实验,改进生产工艺。 等成品接近白色的肥皂,姬长卿又尝试着制作香皂,不过这个时代并没有香精,姬长卿只能提取花瓣萃取液。 花瓣萃取并不难,上过高中化学的姬长卿,知道大概原理,按照记忆,姬长卿先是将花瓣植物放在沸水里面,花的香味精华都会随着水蒸气溢出。 蒸汽冷凝成水的时候,油脂就会飘在水面上。把油脂收集起来,然后再重复几遍提炼过程,就可以提取到纯度比较高的香精油,精油、固定剂和酒精混合就会成为一种天然的香水。 也可以将花瓣提取出油脂,用来制作香皂。 蜀中正值春夏交替,花瓣很好找,制作一瓶香水大概需要三千朵花瓣,姬长卿在制作一瓶样品后,便出三文钱收购一斤花瓣,且量大从优。 许多花农、果农听闻后,纷纷让自己孩子每天到田野拾捡花瓣。 眼下最常见的就是桃花、梨花、山茶花等几种,在收购了二十斤花瓣,制作了桃花香皂、梨花香皂、山茶花香皂后。 姬长卿换上一身黑色圆领襕袍,头带幞头,承盛唐遗风,宋人官吏、士大夫子弟,大多穿这身服饰。 姬长卿购置这身衣服,可是花了近四贯钱。 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姬长卿虽然本来就相貌俊郎,穿了这身华服,果然有唐宋贵族美少年的感觉。 姬长卿之所以购置这一身衣服,是为了拜访之间的恩人陈汉平。 托人多方打听,姬长卿终于得知了自己恩人的住处。 陈氏商行,在梓州府的实力虽然不比刘氏、程氏,但姬长卿一直忙于购置自己的产业。 如今自己也算了有了住处,有几亩田产,但要冒然上门,只会让人觉得突兀,更会给人一种赖上陈氏的感觉。 姬长卿打听到,陈氏在梓州府定居也有十年了,自定居梓州府后,陈氏商行凭借货实价优,在梓州府不断积累口碑,如今产业涉及丝绸、盐茶、粮食、文房四宝等产业。 陈汉平一直想让自己的子孙科举,以摆脱自己商人的身份,可家中的两个儿子,一个调皮愚笨,先后气走了不知多少个夫子;还有一个因早年曾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死在盗匪的刀下,吓丢了魂,变成了木讷呆傻,三年了,还未曾开口说过话。 自从夫人死后,陈汉平并未再续弦,而独自经商,撑起若大的家业,行善积德,年年给城外的觉禅寺捐香火。 遇上灾年,还为城里的百姓布施米粮,不过这几年,也不知陈氏商行得罪了什么人,生意越来越不景气。 若不是陈氏在梓州城有些美名,只怕陈氏商行早就关门了。 恩人陈汉平的情况,姬长卿已经打听好了,现在自己的手中也有可以为陈氏带来“希望”的商品。 出于报恩也罢,合作也好。 姬长卿用油纸、木盒包好肥皂、香皂,用毛笔写楷书写上拜贴,填上籍贯、拜访人姓名,拜访事由,并祝几赞辞,拜贴便写完了。 姬长卿读得是汉语言文学,他这个专业对字体要求颇高,出于喜爱书法、文学,姬长卿在大学期间,时常临摹名人字帖,其中宋体、楷书、草书,他写得最好。 尤其是草书,他自以为仿到“狂韵”。 姬长卿收拾一番,将实验的东西放到床底下,关好门窗,临走前,怕人惦记,还在门槛上放了枯草。 做好了记号,姬长卿便来到了富德巷,敲响了陈府的大门。 陈府的大门打开了,只见一个身穿黑衣小厮,轻轻推了门缝。 “敢问小郎君是?” 姬长卿递上拜贴:“在下岐山姬长卿,日前在西北承蒙家主人相救,如今来到梓州府,特来拜访恩人,望家主人能拨冗一见,好让在下当面表达谢意。” 黑衣小厮仔细打量了一番姬长卿的穿着,随意道:“小郎君来得不巧,今日我家主人有事,不曾会客,只等请小郎君改日再来吧!” 姬长卿闻言不由皱眉,又拱手行礼道:“主人有事,在下本改日再来拜访,只是救命之恩,实不敢忘,不如等小哥先去通传禀报,我在门外等候,若主人脱不开,我便回去,等改日再来登门拜访,小哥你看可以吗?” 小厮犹豫了片刻,但又看见姬长卿如此真诚,也不好自作主张:“那请小郎君在门外稍后,我这里就去请示。” 姬长卿拱手道:“应该的,应该的。” 姬长卿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方才见到小厮推开大门。 “主人有命,让我请客人到宅内用茶,等主人处理完事情后,只会面见小郎君。” 姬长卿进入府门,先是一道影壁,而是假山、花草皆有人打理的园景。 到了前院的会客厅,只见左右两联上书:富贵不违仁义,贫穷莫移志心。 姬长卿在对联前,稍稍停留了一阵子,随后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入座。 刚刚入座,便有人奉上糕点,而后又婢女端上茶具,婢女先是从茶罐中,用茶勺取些青茶,而后用茶碾成细末,置茶盏中,以沸水点冲,先注少量沸水调膏,继之量茶注汤,边注边用茶筅击拂。 姬长卿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奉茶形式,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未免显得有些尴尬,姬长卿只看了一会儿,便开始向婢女问道:“敢问家主人,近来可好?” “承蒙小郎君记挂,主人身体安康。” 第14章 拜访恩人 姬长卿坐在客厅,大约等了十分钟左右,陈汉平方才出现。 陈汉平身穿一身简装,虽衣着低调,但料子却很考究,想来应该是丝绸之类的物品。 陈汉平微微躬身行礼,姬长卿起身还礼:“抱歉,让客人久等了。” 姬长卿道:“哪里哪里,恩人于我有救命之恩,让我等上一会儿,也不碍事,只是我冒昧登门,实在抱歉!” 陈汉平入坐主座,抬手示意姬长卿坐下,姬长卿微微拱手,方才落坐。 “长卿,不知我这样唤你的名字,长卿可介意?” “长卿可有表字?” 姬长卿微微一愣。 他的确忘了古人还有表字一说,他在名帖上确定没有具名表字。 表字是古代男子成人,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后因称字为表字。 “恩人唤我长卿,我尚未行过冠礼,本来先父是打算在我回归故国后,在宗祠举行冠礼,在取表字的,可谁知…… 不过父亲仙逝是,曾为取字丹文。” 陈汉平闻言叹息道:“抱歉,我并非有意提及长卿的伤心事,还请长卿节哀~” “恩人,严重了!” 陈汉平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又问道:“长卿我年长你几岁,不如你我互称表字,你看如何?这恩人,我听得着实奇怪。” 陈汉平外表看着像三十岁的人,实在他才二十八岁。 陈汉平成亲较早,十几岁时,便接手陈氏的生意,二十岁时,便已经自己出来独当一面了。 后来自己来到梓州府,开了自己的铺子,生意也越做越大,只是这几年,被同行打压,生意越发的不好了,只能勉强维持。 “恩人……这……” 陈汉平倒是不在意,又微微苦笑道:“丹文,不必拘泥于这些,我虽救了你,可你能活下来,全是你自己命大福深。” “救命之恩,长卿岂能忘记,我虽在长在蛮夷,可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丹文,莫要在说些这些了,非是嫌弃我是一介商贾?” “不敢!不敢!” “那你我便互称表字如何?” 姬长卿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起身拱手道:“敢不从命!” 陈汉平笑道:“某表字子敬,丹文可称为子敬即可。” 姬长卿起身朝陈汉平行礼:“见过子敬兄。” 陈汉平抬手笑道:“丹文,长居西夷,为兄有些疑虑,不知这是西夷是那一个国家?有什么独特风情?竟能吸引丹文一族不惧艰辛,横渡万里求学?” “这西夷是祖父对西方诸国的统称,按照西人的说法,他们的那个地方叫‘欧罗巴’,是一个不压于我中原大地的一片大陆。” “欧罗巴?这名字怎么如此怪异?” “不瞒子敬兄,欧罗巴并非乱驺的,这个名字的来源也是典故的。” “哦?是典故?” “‘欧罗巴’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一些有趣的传说。众所周知,古希腊的神话十分有名,里面有各类神明。其中之一就是专管农事的女神德米特。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就叫“欧罗巴”。既然是司农事的女神,其职责自然是保佑人间五谷丰登、人畜两旺。人们出于对她的敬意,就用欧罗巴作为大陆的名字。有趣的是,由于她是农事之神,所以人们在为她画像时便总是把她画成坐在公牛背上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个广泛流传的传说。相传“万神之王”宙斯看中了腓尼基国王的漂亮女儿,她的名字也叫做“欧罗巴”。宙斯想娶她为妻,但是又怕被她拒绝,于是便决定耍点阴谋诡计。这天,欧罗巴公主正在海边与一群姑娘游玩。宙斯见机会来了,便幻化成一头雄健、温顺的公牛。它慢慢来到欧罗巴的身边,引起她的注意。欧罗巴看到这头可爱的公牛伏在自己身边,而旦看起来很温顺,便跨上牛背。宙斯一看欧罗巴中了计,马上起立奔驰而出。他带着欧罗巴跑啊跑,然后腾空而起,跳入海中破浪前进,最后他带欧罗巴来到远方的一块陆地共同生活。这块陆地以后也就以这位美丽的公主的名字命名,叫做“欧罗巴”了。” “西腊?古希腊,这是一个地名?” “古希腊,它是一个邦国。西夷人与我们中原文化有相同之处,也大不相同,古希腊有点类似于我们夏商,不过古希腊这个国家,他们并没有国王,它是由几个城市、民族组成的一个国家。 由于它是多民族、多城邦组成的一个帮国,所以它的执政官、首领都是由古希腊百姓选举任命的。 西方诸国有记载的文学、科技、艺术都是从古代希腊开始的。 大约在春秋末期,也就是孔圣人那个时代,希腊与波斯发生战争以后,古希腊地区的经济生活高度繁荣、科技高度发达,产生了光辉灿烂的希腊文化,对西夷人产生深远影响。古希腊人在哲学、思想、诗歌、建筑、科学、文学、戏剧、神话等诸多方面有很深的造诣。 这一文明遗产在古希腊灭亡后,被古罗马人延续下去,从而成为整个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 “孔圣人?这西腊,竟然和孔圣人是一个时代!” 陈汉平大吃一惊,不过他从姬长卿言语中,倒是听出姬长卿学识颇为深厚,不免笑着赞叹道:“丹文真是博闻强识,竟然能西学的同时,还能涉及我中原的学问。” “子敬兄过誉了,我不过是受到了祖父这种大学者的熏陶,得其学之一而已。不过我的中学很差,想来不比大宋的读书人!” 姬长卿苦笑着摇头,不经想起了自己高考时候,为了区分东西方政治制度的不同,被老师叫到讲台上画出对比表格。 好在姬长卿对于文科,很有感觉,无需特别记忆,那些知识就仿佛刀刻一般,划在自己的脑中。 他的文科老师们,还说他是文科百年不遇的天才,结果高考时,他的文科二百八十一分,位居全校榜首,若不是数学、英语偏科了点。 他绝对能入华夏学子的圣地! 第15章 意外成为教师 姬长卿与陈汉平闲谈一会后。 陈汉平满是惆怅,叹息道:“丹文即是文王后人,先尊考又为易学大家,不知丹文可擅长数易?” 姬长卿先是一愣,而后又道:“数术到学了一些,不过易学过于高深,我连皮毛都未触及。” 陈汉平闻言沉吟许久:“不瞒丹文,我有两个幼子,颇为让我头疼,我本欲让长子读书,考取功名,可谁知这孩子愚笨顽劣,先后不知气走了几位先生,今日又有一位先生请辞,恐怕…… 方才我与丹文长谈,丹文学识渊博,谈吐非凡,故而,我想丹文教授小儿,当然~我这个请求太强人所难了,但为兄我只有这一个心愿,所以……所以……” “就当为兄求你了!” 陈汉平朝着姬长卿起身拱手行礼,姬长卿起身连忙拱手回礼:“子敬兄,于我有救命之恩,按说我不应该拒绝子敬兄才是,只是我所学颇杂,且不同于我大宋之学,恐耽误了令郎的学业。” “丹文,有所不知,我这长子,如今已是七岁的年纪,早就过了启蒙的年纪,在这几年内,我先后为他找过名师,也找过许多饱读诗书的人,可他们都说我儿不可教化,后来我又找了落魄的读书人,出高薪聘请,但他们先后都待了十天。 如今,这已经是第八位了,这位先生被气走后,只怕我儿读书无望了!” 陈汉平言辞极为无奈,他并非溺爱孩子,只是每每想严加管教孩子时,又想起他俩已没有了母亲,心中不免觉得亏欠他们。 现在陈家的生意又出了问题,陈汉平更加忙于商事,无法抽身管教。 在大宋启蒙教师这个圈子之中,陈家幼子算是彻底被拉黑了,这无异于彻底断送了这孩子的仕途。 陈家想挤入仕途,更是无望。 陈汉平忧心之下,姬长卿正好上门拜访。 在与姬长卿交谈后,陈汉平即惊讶于姬长卿的学识,又得知姬长卿家学渊源颇深。 其祖父更是一位易学大家,能活百年,又不远万里,赴西夷求学,想来一定是一位不爱功名利禄,一心醉于治学的高人隐士。 姬长卿再这么差,一定有过人之处,其学问也完全能教自己的孩子。 陈汉平再三请求,姬长卿不好在拒绝,不仅因为陈汉平对他有恩,现在的他得罪了贾富恩,想来一定会办法收拾自己。 “丹文放心,你只管教,无论教得是好是坏,也总比现在这样好!” 陈汉平没有女眷,为表示谢意,他命令下人将偏院收拾出来,并开出五贯钱的高价月薪。 姬长卿谢绝了陈汉平的好意,但陈汉平始终坚持。 陈汉平心事得以解决,又命人备下酒席,为姬长卿接风洗尘。 姬长卿向来酒量差,只饮了几杯,便醉的不醒人事。 其次,姬长卿宿醉醒来,头疼昏沉。 昨日忘了于陈汉平商谈合作的事,不过眼下也不急了,反正入住了陈家。 以陈氏家大业大的,并不在乎多养姬长卿这样的一个人。 姬长卿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看见的是细纱的蚊帐,等发了一会儿呆后。 等自己稍微恢复了状态,姬长卿方才起身穿上衣服,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鸟语花香,从门口看出去,下方、远远仅仅是一个个鳞次栉比的院落与园林,分布的各种院子楼房,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池塘与山石,美轮美奂地在眼前延伸开去。 “不愧是蜀商!” 蜀商之富,姬长卿也曾在杂记趣谈听过,只是未曾想到蜀商如此之富。 不过,这在情理之中! 蜀地!蜀商可是诞生“交子”纸币的地方,想来蜀中的商业繁荣到铜钱不够,这才让蜀商生出发行纸币的想法。 “先生,醒了……” 姬长卿刚刚醒来,便有丫鬟端来一碗汤。 “家主吩咐过,先生醒来后,先喝醒酒汤,解解酒,家主有事出去了,等到傍晚才回来,早食已经备好了,先生现在可要用饭?” 姬长卿摇了摇,接过醒酒汤:“我没有为胃口,早食就不用了,书房在哪?我既答应了子敬兄,要为你家小郎启蒙,还是要尽早熟悉才好。” 丫鬟伺候好姬长卿喝过醒酒汤后,姬长卿又向她询问了许多信息。 这才了解到,自己居住这个院子,名叫桃风院,右边是陈家两个孩子的院子,名叫灵文院。 从名字来看,可陈汉平对孩子的期望。 陈汉平居住在离灵文院不远的兴义院,因为陈汉平丧妻,所以他对两个孩子颇为疼爱,一会到家中,就会看自己孩子,与他们说说话,出门在外时,也会为两个儿子带礼物。 只可惜,陈家的两个孩子,一个被陈汉平惯坏了,另一个却吓傻了。 虽然丫鬟没有直言,但姬长卿从丫鬟言语颇为惋惜。 陈家的情况,姬长卿大概了解了,不过他并未着急去上课。 而是先来到书房,翻阅资料,好在陈汉平虽然没有怎么读过书,但对孩子的厚望,让他收藏了不少的书籍。 姬长卿最先翻阅的书籍,是有关于唐朝的史书,这个时代的书籍是繁体字,没有标点符号,也没有断句,印刷也是竖着来,而且还是从左往右的,虽然读起来有些不方便,但并不碍阅读。 历史没有变,这意味着,他并非穿越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待阅读完史书确认后,姬长卿又翻起《论语》、《礼记》、《尚书》。 姬长卿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变好了,虽不至于过目不忘。 但阅读过的书籍,他能勉强记住一些。 北宋的文化、经济发展达到一定的高度,这个时期,儿童启蒙读物已经比较多的,陈氏书房之中不仅有《声韵》、《雅音》,就连唐版的《诗律》都有。 北宋的书籍大多都是雕版,不仅成书印刷难,而且宋人还有藏书的习惯,像唐版雕印的《诗律》基本已经绝版。 到了后世更是鲜有人知,若不是大学听老师讲过,姬长卿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些古代启蒙读物。 不过这些都太过于晦涩难得了,且不说姬长卿这种成年人了,恐怕小孩子读起来也难。 第16章 童年 姬长卿熟悉完北宋的启蒙教材。 管家陈伯已经在门外等候,待姬长卿出了书房,管家上前对姬长卿道:“先生,可要去见见我家泽哥?” “正有此意,受子敬兄之托,不敢误人子弟,因此翻阅了一下书籍,看看差别大不大。” 陈伯微微点头:“家主人早有吩咐,凡先生所需,只需吩咐一声,我等会为先生准备。” 姬长卿想了想,便道:“有劳老伯了!”管家陈伯道:“老朽陈安,是陈府管家,日前刚刚回到府中,您有是唤我就好。” 姬长卿拱拱手道:“那我便唤您陈伯吧,不知府中可有木匠,我想订做点东西,用作教学。” 管家陈伯道:“府中没有木匠,不过先生既有吩咐,老朽为按照先生的要求,命人做好送来。” “倒也没什么,只是一个长木板,最好长三米,宽一米,按大宋尺换算,就是长七尺,宽四尺,刷上黑旗,最好在用石灰制些石笔,用在黑板上书写。” 陈伯闻言,有些疑惑,但想到家主陈汉平的吩咐,默默在心中记下。 陈伯将姬长卿带到灵文院。 灵文院位于后宅,靠近兴义院。灵文院中分为主屋和前厅、偏房、书房,房屋呈现工字型。 院子中摆放了许多小孩的物品,姬长卿看到地上散乱的木马、木剑、拨浪鼓。 姬长卿刚刚进入灵文院,一个青稚的童音便传来:“小弟,父亲又为我们找了一位先生,你说我们该怎么赶走他?是将他引到水塘,推他进水中?还是用弹弓打他?” 管家陈伯闻言,不由苦笑,正要出声,姬长卿却笑着摆手阻止了陈伯。 姬长卿要教的孩子,哥哥名叫陈盛泽,弟弟名叫陈谨,兄长小名唤作泽霖,弟弟小名唤作玄玉儿。 陈盛泽依旧自顾自地念叨着,不过被唤作弟弟的孩童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 从姬长卿的视角看过去,他只到了那名呆坐的小孩。 小孩,面容可爱,粉嫩雕琢,姬长卿见了不由得觉得可爱,只是他双眼无神,看上去有些呆呆地。 姬长卿在背后倾听着陈盛泽对自己种种“计划”,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姬长卿听够了,便迈着步伐,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姬长卿刚刚出现,玄玉儿便警惕地躲在哥哥的身后,陈盛泽紧紧护住弟弟,一脸傲气的对管家陈伯道:“你就是我的新先生?” 陈伯轻声地对陈盛泽说:“泽哥,这位是家主人为您请来的先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将由先生为您授课。” 陈盛泽嘟嘴表示不满道:“陈伯伯,你能告诉父亲吗?我不想上学……” 陈伯在两位小孩面前很是慈爱,语重心长地宽慰道:“泽哥,人是读书的,只要读好书,将来就能考科举,骑大马了。难道泽哥你不想骑大马了吗?” 陈盛泽低垂着头,姬长卿注意到他身后的弟弟,始终躲在哥哥的身后,目露恐惧。 想来是心理受到了创伤,导致心理自闭,好在大学期间,姬长卿选修过儿童教育心理学。 自闭症,又称孤独症,起因大多发生于婴幼儿时期,是以社会交往与沟通能力低下、语言发育迟缓、兴趣窄、行为刻板为核心症状的发育性疾病。 大多数孤独症谱系障碍患儿会有人际交往方面的困难,很难与他人进行沟通交流。早期诊断和治疗可帮助孤独症谱系障碍患儿改善状况。 孤独症谱系障碍患儿中,智力水平表现很不一致,少数患儿在正常范围,大多数患儿表现为不同程度的智力障碍。 社会交往障碍、交流障碍、狭窄刻板与重复的兴趣行为是孤独症的三大核心症状。症状通常在患儿三岁之前开始显现。家长首先会注意到孩子没有开始说话,表现也不同于其他同龄孩子。症状可以有多种组合形式,严重程度也可能不同。此外,个体症状和行为经常随时间而变化。 不过究竟是不是自闭症,姬长卿认为自己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得出结论。 可惜姬长卿并不是心理医生,他虽然知道自闭症,但他也不会治疗自闭儿童。 据说,自闭症只能通过心理、康复治疗来一点点的改善。 “先生,这便是我家泽哥,您可要现在上课?” 姬长卿摇了摇头,对着陈盛泽伸手道:“你好,我叫姬长卿,以后就是你新老师了。” 姬长卿下意识的伸手,准备握手,却发现陈盛泽、陈谨二人不由后退一步。 姬长卿这才意思到,自己有些失礼,就连陈伯也是一脸茫然。 姬长卿尴尬的笑道:“抱歉,习惯了西夷人的握手礼,一时之间忘了咱们大宋的礼仪。” 姬长卿换成大宋的叉手礼,陈伯对陈盛泽示意道:“泽哥,先生向你行礼,可不敢受,快来见过先生。” 陈盛泽则是一脸不情愿的“哦”了一声,而后行礼道:“学生见过夫子!” 陈伯又吩咐了几句,便走了。 陈伯走了,姬长卿尴尬地站在原地,与陈盛泽小眼瞪大眼。 陈盛泽玩弄着自己的衣角,与刚刚的调皮孩子,显然是两个人。 姬长卿最先开口:“泽哥,我不是古板的人,以后我们两个可交朋友,我们一边学习,一边玩耍可以吗?只要你不耽误学业,完成我布置的作业,就可以去玩了。” 陈盛泽小眼冒光,随后又低声问道:“真的吗?” 姬长卿笑了笑,又点头问道:“我是大人,当然不会骗你一个小孩子,泽哥,你喜欢玩什么?” 陈盛泽听到姬长卿问起玩什么,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喜欢骑马,喜欢吃糖葫芦,喜欢放风筝,喜欢……我还喜欢……” 陈盛泽一连说了许多,姬长卿听着,也没有否定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泽哥,可曾掏过鸟蛋?下河摸鱼?” 陈盛泽摇了摇头:“父亲不允许,还说掏鸟蛋是野孩子才做的事情。” 姬长卿却笑道:“泽哥,我小时候,我也被父亲这样说过,掏鸟蛋也不见得是野孩子。” “真的吗?先生小时候也掏鸟蛋?” “不仅是掏鸟蛋,爬树、在野外我常与玩伴们一起扮鬼抓人,跳房子,翻手绳,这些可玩了,只是后来长大,便没有再有时间玩这些游戏了。” 第17章 会讲故事的先生 华夏大多数人的童年,都大致相同。 姬长卿以自己的童年入手,一瞬间拉近了自己与陈盛泽的距离。 陈盛泽还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么多的游戏没有玩过,一时间便面露向往之色。 姬长卿与陈盛泽成了朋友。 是日下午,姬长卿回到自己的住处,简单收拾一些东西,又与邻居打了声招呼,便搬到了陈府。 姬长卿迎着鸟鸣,在清晨的温暖的阳光中开启了自己幼儿园教学生涯。 姬长卿并不懂大宋的《声韵》,只能采用后世的拼音,从“aoe”开始一点一点地教起。 待教累了,便带着陈盛泽在院外玩耍。 陈盛泽的弟弟,依旧看着二人玩耍,他对不熟悉的陌生人,显得很警惕。 玩了一会儿,姬长卿又恢复教学,继续教陈盛泽读拼音。 读拼音有些闷了,姬长卿又给陈盛泽讲些故事,男孩子总是喜欢神话、冒险故事,对于《灰姑娘》之类故事,陈盛泽只是听过,便会央求着姬长卿换一个故事。 下午是练字,从简单的字体开始,姬长卿一笔一划的教着。 这是陈盛泽最痛苦的时候,每次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姬长卿则是颇有耐心的教着。 对于小孩子的教育,不能一味地要求严格,需要耐心和鼓励,有时候姬长卿也拿糖葫芦做奖励,只要陈盛泽写得好一个字,就奖励他一个糖葫芦。 短短五天,陈盛泽已经学完拼音,就是复杂的后鼻音、翘舌音还掌握的不是很好。 陈汉平本来还很担心姬长卿教不了,可在看到自己儿子,在自己的面前炫耀时,他又放下心来。 “父亲父亲,你看这是我写四字,你看的这么样?” “写的倒也端正,只不过还需要继续练习,不可骄傲自满。” 陈盛泽的发音已经得到了改善,吐字也变得较为清晰,陈汉平心中颇为觉得奇怪,按说夫子教授《声韵》一个月,当才初步见效,三个月方才初成,一年才可以让一个小儿吐字读音变得清晰。 可短短五日,姬长卿已经让陈盛泽开始脱变了,陈汉平心中暗自窃喜,又觉得姬长卿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待唤来管家陈伯询问后,陈汉平这才知道,姬长卿使用了他祖父跟据,西夷人结合大宋雅音自创的“拼音”教学。 陈汉平听闻是其祖父自创的独门秘法,不由肃然起敬,当即吩咐管家道:“陈伯,你即刻吩咐下去,凡是丹文先生授课之时,不许任何人在外旁听。若有泄露长卿祖父的学问,从重处置! 伺候的小厮、女婢,换成签过死契的人,你对他们说,胆敢泄露半句,打死勿论!” 姬长卿并未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让陈汉平信以为真,还将“拼音”视为家传秘学。 有了姬长卿的“家传秘学”,陈汉平对孩子的教学也放下了担忧。 姬长卿教授完拼音之后,又开始教授陈盛泽识字。 大宋的启蒙教材虽然有,可全是启蒙教授自己多年的经验,缺乏一个统一的教材。 姬长卿干脆另辟蹊径,自己编写一本小学启蒙课本,好在陈家并不缺笔墨纸砚,要不然光买纸笔,姬长卿就要破产了。 北宋物价虽然不高,但文房四宝始终只有部分群体才能买得起。 像梓州府一刀粗纸,售价四十文,好一点的麻纸,售价八十几文,中等的竹纸,售价一百几十文,跟别说高档的纸,光一刀就要售卖五百至一贯钱。 四十几文,几乎可以购买三十几斤粮食,农户子弟光是在纸张上的花销,就够一家人一个月的了。 跟别说笔和墨了,一只差一点的毛笔,也要一百文左右,一方墨更是要三百文至七百文,甚至一方墨要三两银子的! 虽然大宋的官方货币并没有银子,但银子的价值高,且不像铜钱一样波动大。 管家陈伯一连为姬长卿订做了四块黑板,这才勉强能在黑板上书写,只是姬长卿要求的粉笔,工匠始终不得要领,还是姬长卿亲自借用炭窑,这才做出来的。 粉笔是由硫酸钙的水合物,俗称生石膏制成,也可加入各种颜料做成彩色粉笔,在制作过程中把生石膏加热到一定温度,使其部分脱水形成熟石膏,后将熟石膏加水搅拌成糊状,灌入模型凝固而成。 制作粉笔并不难,知道原理,姬长卿可以大概猜出制作方法 与肥皂一样,事先要制好磨具,模具雕刻不难,姬长卿自己就能雕刻。 粉笔无非是用熟石灰制成的,只要烧制出熟石灰,在熟石灰中倒入少量温水并搅拌,再滴入颜料,并搅拌均匀,将搅拌好的石灰装入模具里,静置一晚,等待晾干,即可制成。 原始的石灰生产工艺是将石灰石与燃料(木材)分层铺放,引火煅烧一周即得。现代则采用机械化、半机械化立窑以及回转窑、沸腾炉等设备进行生产。将主要成分为碳酸钙的天然岩石,在适当温度下煅烧,排除分解出的二氧化碳后,所得的以氧化钙(cao)为主要成分的产品即为石灰,又称生石灰。 煅烧时间也相应地缩短,用回转窑生产石灰仅需2~4小时,比用立窑生产可提高生产效率5倍以上。近年来,又出现了横流式、双斜坡式及烧油环行立窑和带预热器的短回转窑等节能效果显着的工艺和设备,燃料也扩大为煤、焦炭、重油或液化气等。凡是以碳酸钙为主要成分的天然岩石,如石灰岩、白垩、白云质石灰岩等,都可用来生产石灰。 碳酸钙好获得,鸡蛋壳、石头等都是碳酸钙。 烧制熟石灰需要等待一周,姬长卿一边等着自己的粉笔,一边继续给陈盛泽上课。 “话说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轮,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真个好山!有词赋为证。赋曰:势镇汪洋,威宁瑶海。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袕;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木火方隅高积上,东海之处耸崇巅。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 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 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 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 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驾座金阙云宫灵霄宝店,聚集仙卿,见有金光焰焰,即命千里眼、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二将果奉旨出门外,看的真,听的明。须臾回报道:‘臣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小国之界,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如今服饵水食,金光将潜息矣。’玉帝垂赐恩慈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陈盛泽双手撑着膝盖,俨然一个乖宝宝样,双眼发着光,不由开始沉迷姬长卿为他讲授的故事之中。 他的弟弟则是紧挨着哥哥,两人默默听着故事,他们似乎被姬长卿的故事深深吸引了,久久不能自拔。 陈盛泽很喜欢这个会讲故事的新夫子。 第18章 数学 姬长卿在大学的时候,曾自学了古琴、笛子两种乐器。 他是喜欢华夏古代文化,也向往古代佩剑、弹琴,风流逍遥的生活。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自来到这个时代。 穿越到北宋,姬长卿没有选择,他只能尽力将自己的生活过好。 北宋的百姓,已经经历五代十国、辽人多次战争,苦于战争,又历经真宗的乱政,好不容易迎来太平日子,也该好好修养生息了。 虽然赵家皇帝都是软骨头,可仁宗的确是一位好皇帝,他为人仁慈,宽政爱民,在他的治下,百姓远离战火,虽偶有贪官污吏,但也并不是活不下去。 再者姬长卿也没有再造山河的勇气。 土地兼并,是一个华夏的魔咒,凡是封建王朝,都无法逃脱这个历史周期率。 姬长卿并不认为仁慈的宋仁宗会接受自己“革命”思想。 要知道皇帝本身就是华夏最大封建土地主,在华夏与姬长卿有着天热的阶级情谊的,就只有没有土地流民。 北宋从政策上,将流民强行编入“厢军”。 姬长卿虽然熟知华夏历史,然而他所知道的历史,都是史书上的,哪怕他想要改造整个大宋,在不了解现在的社会背景下,只会将整个民族带入又一个泥潭。 作为唯物主义者,必须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 这也姬长卿放弃“改造”大宋的原因,但作为一个热爱华夏的华夏人,他又不想这个民族再一次经历靖康之难、崖山之难、大明劫…… “社会实践决定社会意识,当前的社会生产力发展还很落后,我能做的就是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同时充分发挥社会意识的能动性,传播思想的火种,为将来可能出现的社会变革,指引方向,提供思想指导。” 姬长卿借着微弱的烛火,奋笔疾书,等写好自己下一阶段的计划后,他又用英语书写一遍,之后将汉字原件焚毁。 姬长卿教陈盛泽也有一段时间内了,可陈盛泽每次在上课的时候,都要缠着姬长卿讲未听完的《西游记》。 可姬长卿哪里记得这么多?那怕他看过《西游记》,他也只记得部分。 看来自己的记忆虽然变好了些,但之前模糊的记忆,始终模糊。 教授陈盛泽的这段时间,姬长卿发现北宋的学子大多偏科,他们一生都在围绕“科举”研究学问。 或许有人也研究其他的学问,可都是儒学“经典”,所谓经典,指的是四书五经,除此之外又有传记等等。 统称为十三经,即《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春秋》、《诗》、《左传》、《公羊传》、《谷梁传》、《礼记》、《孝经》、《论语》、《孟子》等。 对于数学、音乐、天文、地理,很少有人涉及,只有学问高深,或者家传才会研习。 虽然姬长卿只是陈盛泽的启蒙教师,可作为一个有良心的教师,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得到全方面的发展。 所以,当姬长卿找到陈汉平,提出要教授陈盛泽其他学问时,陈汉平是一脸茫然的。 “丹文,不是我不愿让你教授杂学,只是泽哥光学论语都困难,更何况是其他?” 姬长卿叹了一口气,询问道:“子敬兄,我知道或许在你看来,儒学才是正统,可你知道吗?我祖父自然在西夷求学以来,随着他与几位景教士交流学问以来,他便看到了我们汉人的弊端? 西夷人虽然崇信鬼神,可他们也渴望知识,且善于学习,那怕他们在心理歧视我们,可他们依旧会向祖父学习,他们没有门户之见,只要是对自己有用的学问,他们统统都要学习,譬如我们数术、丝绸纺织、冶炼金属等等,哪怕是身为他们的死敌,他们也会向敌人学习,把这些知识统统变成自己,他们甚至会设立专门奖金,用来鼓励某人在学问上,做出的突出贡献。那怕是铁匠改进技艺,提高了铁的产量,他也会得到这笔奖金。” “反观我们,却有门户之见,却将除儒学之外的所有学问,贬斥为杂学,须知道,在未有儒学之前,我华夏一直在数学,也就数术上傲视群雄,可随着我们将数学贬斥为了杂学后,西夷人在数学上发展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我们已经落后他们几百年了……” 陈汉平闻言,只是皱着眉,低声道:“丹文,不过数术小道而已……” “子敬兄!你知道吗?西夷人能运用数学,计算出河流速度,拖起重大万斤的物体,并且根据物体规律,制度可以吊起万斤的吊车,他们将数学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将数学运用在战争上,譬如如何治河,如何行军才能将损耗降到最低。 西夷人甚至有一句话,‘数学,一切学问的开始!不懂学问的人,注定是无法在学业上进步的!’ 祖父曾有一句话,子敬兄,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陈汉平征了一下,连忙整理了衣裳:“愿闻其详!” “祖父曰:数学百学之王!国家、民族、华夏之未来!不可不重视! 正因如此,祖父就立下规矩,凡族人,皆必习数学!” 陈汉平撇了撇嘴,心道不过是一个数术罢了,怎么还让丹文如此重视,不过丹文的祖父是隐士高人,难保数术…况且我陈氏经营商事,那怕我儿,不能为官,会算账也是好的。 陈汉平思量过后,当即同意了姬长卿教授陈盛泽数学一事。 只不过两人是痛快了,可陈盛泽却苦了。 自那日起,姬长卿从“123”的阿拉伯数字教起。 阿拉伯数字比汉字数字更好书写,陈盛泽写起来到不难,只是从识数后,加减法,再到乘除法。 陈盛泽就越发的吃力! “问:甲人有三文钱,乙有一斤米,售价十文,问甲能买少米?买一斤还差多少?” “问:甲步行三米从甲点出发,乙步行五米从乙点出发,两人同时出发,问两人几时相遇?” “问:池塘放水,两个时辰灌满,五个使臣放完,同时放水注水,几时装满?” 第19章 女后临朝 “烦死了!夫子为何会出这种题?” 陈盛泽对姬长卿无疑是喜欢的,他此前启蒙先生,都板着个脸,而且还喜欢打手掌心。 还未曾有老师像姬长卿这样夸过他,给他讲故事,给他带糖葫芦。 只是现在陈盛泽十分烦恼,夫子说了,如果没有做完他布置的作业,就没有故事可以听了。 陈盛泽一直苦思冥想,前几道数学题,他学过加减法,还比较简单,可最后一题,他却始终想不到答案。 弟弟则是陈谨一边端坐在书案旁,他不习惯一个人睡,一直安静的看着哥哥。 陈盛泽一会儿抓脑,一会儿又咬着笔头,面对先生布置的数学作业,他只感觉无从下手,只能干着急。 陈谨看着哥哥着急的样子,他扯了扯哥哥的衣袖,示意哥哥该睡觉了。 陈盛泽抬头看了看弟弟一眼:“弟弟,哥哥还有一道题就好了,你先睡吧!” 陈谨只能回到自己小板凳上,继续看着哥哥。 陈汉平旁晚才回到家中,路过灵文院,看见儿子们的窗前,还亮着,不由好奇上前。 陈盛泽眼见父亲来了,连忙上前抱住父亲腿:“父亲,你能不能求求夫子,不要教数学了……” 陈汉平宠溺地笑着抚摸了陈盛泽的头,又看了看依旧木讷寡言陈谨:“怎么了?是夫子教得不好吗?” 陈盛泽以为父亲要换掉夫子,连忙摇头:“不是,夫子出的数学题好难,我做不出答案。”陈盛泽生怕父亲责怪,说到最后,声音都变小了。 陈汉平自然不会换掉姬长卿,且不说自己儿子在他的教导下,进步飞快,单单就姬长卿的祖父是易学大家,且家学渊博,单单就见识谈吐而言,在大宋也难再寻像他这样的人。 陈汉平与姬长卿相处也有一段时日,姬长卿不光是见识过人,就连在商事也颇有建树。 陈汉平曾向姬长卿请教,西夷商人,姬长卿言西夷商人逐利,远超大宋的商人,为了最求最大利润,西夷人曾不断改进生产技艺,精简生产,就大宋常见的纺织机,他们制定了统一规格,不仅方便更换零件,使得一人可织十尺布,这大大降低了人工人本。 后来有人甚至尝试制作水力纺织代替人力,只不过会纺织工人阻止,因而放弃。 姬长卿的这番话,倒是令陈汉平注意到关键,还向姬长卿询问了统一规格的详细情况。 陈汉平此后也命令工匠尝试制定规格,果然生产规格统一后的织机,不仅维修起来方便,而且提高了效率。 陈汉平虽然对姬长卿教授数术有些许意见,可既然是夫子的教授的学问,陈汉平是不会反对。 他对姬长卿教授的“数学”也颇顿生兴趣:“我儿勿怕,拿给为父看看,为父来教你,定不让你受到夫子责罚。” “父亲最好了~” 陈盛泽高兴的一蹦一跳,连忙跑到书案边,取过作业。 陈汉平接过作业,饶有兴趣的为陈盛泽审阅,前几个还好,并不是很难,只是看到最后一个问题是,陈汉平只觉得头大。 …… 陈汉平沉默许久,发现自己竟然也不做。 陈盛泽一脸期待的等着父亲的答案,可陈汉平只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泽儿,这道题就夫子布置的课业吗?” “是的!是的!” “既是夫子布置的课业,那我儿还是要自己完成才是,免得到时候夫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陈汉平解不出,也不愿在儿子们面前丢脸只能宽慰,勉励了几句,随后便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 陈汉平一走,陈盛泽只能低垂着脑袋。 第二天,陈盛泽像极做了错事的小学生,一直等待下午,姬长卿开始上数学课时。 “泽哥,昨夜我布置的课业,可完成了?” 陈盛泽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玩弄手指。 姬长卿哈哈笑道:“泽哥,没有写完了,也不怕,有道题想来对你来说太难了,我们今天就讲这道题吧!” “好的,夫子!”陈盛泽因为做不出来,所以这节课听得很认真,想来这道题,真的太难了。 姬长卿一连讲了三遍,他才勉强听懂。 下了数学题,姬长卿又不置了相同几道题,只不过这一次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学习数学,不仅需要学会方法,解题思路,更要有激励和成就感。当一道难题,解开了,大脑和整个人都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陈盛泽很喜欢这种感觉,从当初的讨厌数学,到解开数学题成就感,再到反复巩固练习。 只短短的一个月,他都已经开始学习图形计算了。 只不过随着蜀中进入夏季,大宋的局势越发紧张,就连远在梓州府的陈汉平都听闻了六月,皇太后刘娥在承明殿召见群臣,将宰相丁谓瞒上欺下、架空两宫,并与内廷宦官雷允恭勾结的证据公诸于众。皇太后刘娥欲杀丁谓,在群臣劝阻下,最终将丁谓罢相,抄没家产,贬至崖州。 丁谓被贬后,皇太后刘娥与宋仁宗五日一御承明殿,仁宗位左,皇太后刘娥位右。正式开始临朝听政。 蜀中士人言称“女主乱国,官家年幼,武周、汉元帝之事将要重演了。” 蜀中士人显然看不惯刘娥一个主宰大宋的朝堂,因此常常在宴会谈论此事。 姬长卿对此,只能说他们瞎操心,且不说武则天登基为女皇是一件偶发事件,光大宋的文重武轻,二府三司制,就已经削弱了“王莽”的可能。 再者北宋并无世家大族,更无门阀豪强。 刘娥虽然有野心,但她并没有权力基础,朝中大臣看似支持主持朝政,可绝不容许,再出一位“武则天”。 刘娥临朝,并非坏事,相反她终结了自己老公留下的烂摊子,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宋真宗亲自发起了被《宋史》称作“一国君臣如病狂”的“天书运动”。长达十余年的“天书运动”,使得宋王朝的朝政陷入混乱,人力、财力大为受损。 乾兴元年(1022年),刘娥临朝摄政,下令将“天书”随同宋真宗一起下葬永定陵,停止天下宫观营造,彻底终结了这场扰动大宋王朝多年的“天书运动”。 又避免了党争,真宗朝末年,宋廷党争激烈。刘娥自身也卷入党争之中,对朝臣之间利用姻亲、朋党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大搞党争,深有感悟。临朝称制后,一日流着眼泪对大臣说:国家多难,如果不是诸位重臣同心辅佐,怎能有今日之景象。现在皇亲国戚都获得了推恩,唯诸位重臣的亲眷没有受到朝廷的恩泽。卿等可以把亲族的名字呈递上来,当破例意义尽数推恩。众臣将亲族亲信的姓名一一呈递上来,刘娥让人绘成图,贴在寝殿的墙上,每有奏请升迁封赏,都要比对此图,以防朝中个别朋党集团权势过重。 第20章 天赋 姬长卿现在是两位孩子的启蒙教师。 陈本来对儿子们已经不抱希望了,可陈盛泽的进步,他也是有所目睹的。 他现在希望姬长卿,能将嫡长子陈盛泽教成“神童”,只可惜陈汉平从姬长卿那里得知,他姬氏光是研究学问就要花费毕生精力,至于科举并非涉及。 不过让姬长卿来担任陈盛泽的启蒙教师,确实最明智的选择。 陈汉平自从看过姬长卿布置的数学题后,更加确信这一点。 陈汉平相信,在算术,也数学一道,姬长卿在大宋无人能及。 陈谨在数学上的天赋颇高! 以至于姬长卿迫切的想知道,陈谨的数学天赋有多天高! 不过,陈谨并没有系统的上过数学,姬长卿就算想测试,也无从下手。 姬长卿只是试探性给陈谨布置了一道简单的奥数题,他竟然能用旁听来的知识,将奥数题拆解成一道简单的加减题。 譬如问:甲有三百文,买纸用去五十六文,买书用去一百二十八文,甲剩下的钱比原来少多少元? 陈谨只是在纸上写下:56,128,随后便直接用加法得出184。 这道题看似简单,实则具有迷惑性,一般人会用300减去56,再减去128,最后才算出结果。 实则这道题,不要理会开头给出的数字,而是直接用花掉的钱相加即可。 如果用开头给出的数字,计算出的答案,反而是错的。 一道题,或许只能让姬长卿一亮,可在姬长卿提高难度后,陈谨依旧能给出答案,这不仅让姬长卿有些羡慕了。 问:要把一个篮子里的5个苹果分给5个人,使每人得到1个苹果,但篮子里还要留下一个苹果,你能分吗? 陈谨的字并不好,但却不能影响阅读。 陈谨答:“能。” 姬长卿问为什么? 陈谨答:“留一个果,给同一人。” 陈谨答案是对的,这是因为“篮子里留下一个苹果和每个孩子分得一个苹果”这两个条件并不矛盾。 所以看似矛盾的题,其实并不矛盾,只是人们常常陷入思维误区。 姬长卿在新闻上,常常看到孤独症儿童,虽然与常人有所差别,可上天是公平的,他们能在某些方面专心致志,且心无杂念,陈谨是“天才”! 也是姬长卿认为最适合研究数学的人,所以每到给陈盛泽按部就班上完数学课后,他总会为陈谨开小灶。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这道题看似复杂,实则我们可以运用三种方法计算,一种名为假设法、方程法。” “题目中给出了鸡兔共有35只,假设把兔子的两只前脚用绳子捆起来,看作是一只脚,两只后脚也用绳子捆起来,看作是一只脚,那么,兔子就成了2只脚,即把兔子都先当作两只脚的鸡。鸡兔总的脚数就为35x2=70(只),比题中所说的94只要少94-70=24(只)。 现在,松开一只兔子脚上的绳子,总的脚数就会增加2只,即70+2=72(只),再松开一只兔子脚上的绳子,总的脚数又增加2,2,2……,一直继续下去,直至增加24,因此兔子数24÷2=12(只),从而鸡得出有35-12=23(只)。 我们来总结一下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先假设它们全是鸡,于是根据鸡兔的总数就可以算出在假设下共有几只脚,把这样得到的脚数与题中给出的脚数相比较,看看差多少,每差2只脚就说明有1只兔,将所差的脚数除以2,就可以算出共有多少只兔。概括起来,解鸡兔同笼题的基本关系式是:兔数=(实际脚数-每只鸡脚数x鸡兔总数)÷(每只兔子脚数-每只鸡脚数)。类似地,也可以假设全是兔子。 我们也可以采用列方程的办法:设兔子的数量为x,鸡的数量为y 那么我们可以列出方程为:x+y=35那么4x+2y=94两个方程组,最后运用加减消除未知数,算方程解出后得:兔子有12只,鸡有23只……” 傍晚,陈汉平回到家中,依旧像往常一样,来到灵文院探望两个儿子。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陈盛泽继续做着自己的课业,而陈谨也坐在一旁,不过他也有课业,只不过他时不时会微笑,陈汉平见状大吃一惊。 向陈盛泽旬问得知:“夫子今天教弟弟数学了,而且还很难,我听了半天,听不懂,先生说弟弟在数学上的天赋很高,所以我只用上一些基础,多加练习就好了。” 陈汉平言皱了皱眉,又很快的松开,显然他并不相信姬长卿说陈谨在算学上有天赋一事。 不过对姬长卿他还是比较相信的,他应该不会害自己,不过这并不能解释陈谨为何会笑。 陈汉平起初以往陈谨好了,可是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数学王国之中。 以往陈谨对万物,对他人丝毫不在意,一直存在不信任,甚至惧怕生人,可现在陈汉平看到自己的儿子会笑了,他不由老怀宽慰。 陈汉平站到陈谨身后,他只是看看是什么算学题,竟让能让陈谨破天荒的有了反应。 陈汉平看到了鸡兔同笼,又看到了陈谨列出的数字符号,只觉得头大。 这是西夷人那边的数字,这一点陈汉平是知道的,回想起当初自己还偷偷命管家陈伯到道观、佛寺打听是不是“咒符”,结果只换来一句“未曾见过天下有这样的咒文。” 再了解这些符号对应着壹贰叁肆”后,陈汉平又觉得这些符号很是方便,可以提高计算效率,而且只要列出算式,不用算筹也能计算出结果。 西夷人的算学果然精妙!难怪丹文的祖父不远万里都要追求的学问…… 陈汉平知道简单数字和加减法,至于方程他未曾听说过,也不知道那些“xy”是什么意思,不过答案,他还是能看懂得,鸡有二十三,兔有十二,是对的! 难道玄玉儿真的在算学上颇有天赋? 陈汉平眼中不断闪过疑惑、惊奇之色,鸡兔同笼的问题,可是算经上一道难题了,这道题曾令无数学习算经的人头疼不已,甚至有人需要花费好几日,才能得出答案。 陈汉平疑惑问道:“玄玉儿做课业有多久了?” 不等陈盛泽回答,只见陈谨写写画画,又解出一道题,陈汉平不经仔细看向那道题目。 紧邹的眉头,更加紧了。 “一人的身高是1.7米他的影子长是2米,同一时刻学校旗杆的影子长是20米,求旗杆的高……” “竟然还可以通过影子,算出长度……” ps:这几天太忙了,还被领导骂了,一点小错,记错了工时,多记了一个小时,可当时我正在忙其他的事,事后与人复盘,出错了!很正常,且不说我刚刚接手没有威信,可说白了,也就几百块钱的事,他却在群里面说,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这样的老板真的格局太小了,难怪他们都说,他对钱看得特别重。 第21章 音乐课 姬长卿制定了一个课程表,在课程表中,他加入了音乐课、武课。 大宋的读书人大多喜欢耍嘴皮子,鲜有人能文能武,唐代的读书人,还能上马征战,下马治国赋诗。 音乐课姬长卿倒是会古琴,这是他当初在大学古风社团中学的,不过姬长卿一直都未在人前展示过。 古琴,又称瑶琴、玉琴、丝桐和七弦琴,是华夏的传统乐器,至少有三千五百年以上的历史。 古籍记载伏羲作琴,又有神农作琴、黄帝造琴、唐尧造琴等传说;舜定琴为五弦,文王增一弦,武王伐纣又增一弦为七弦;可见古琴文化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古琴有标志音律的13个徽,亦为礼器和乐律法器。属于八音中的丝。古琴音域宽广,音色深沉,余音悠远。 两宋行使抑武扬文的政策,自宋太宗起,两宋期间自帝王至朝野上下都十分好琴,无不以能琴为荣,达到历代好琴的顶峰。 姬长卿要教授琴乐,陈汉平自然乐意,再者抚琴乃是雅事,他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陈汉平一直心心念念地依旧是陈家能出一个官人,以此来摆脱商人的出身。 虽然大宋的户籍没有了士农工商的区别,可是在人们心中依旧存在着对工商的歧视。 陈盛泽已经到了七岁,按说自该上私塾、书院,可弟弟陈谨又是这种情况,为了方便照顾兄弟二人,陈汉平只是花钱请人到家中为他们两兄弟启蒙。 哥哥陈盛泽是个活泼性子,他以为父亲请来先生是他打算不要他们了,这才恶作剧捉弄先生,一则是打算吸引父亲的注意,博得他的关心,二则是因为这个时代启蒙先生大多信俸严师出高徒,且“尊师重道”的纲纪在,所以启蒙先生对陈盛泽的管教自然只有打骂体罚。 可这么一来,无异激起了陈盛泽的反抗心理,所以他才会变本加厉,甚至将心生赶走启蒙先生的想法。 姬长卿的做法与前几人都不同,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树立起自己的教师权威,而是通过拉近几人关系,在寓教于乐的过程,不但纠正他偏激的想法,不良的习惯。 也多亏了陈汉平的信任,姬长卿这才能顺利的纠正陈盛泽的思想,且在针对陈谨的孤独症进行干预。 之所以选择古琴作为音乐课教学,很大原因是因为姬长卿五音不全,但我又只会古琴、洞箫两种乐器。 音乐能抚平人的心灵,长期听音乐,姬长卿相信对治疗陈谨的孤独症也有一定的作用。 姬长卿为了第一次的演奏效果,还特意提前一天沐浴更衣,待换上一袭素衣,焚香。 只见他手指轻抚琴弦,侧耳倾听琴弦的音准,待调试了几个琴音后,姬长卿这才演乐。 古琴的声音是非常独特的,一般人听琴乐能感到古琴的安静悠远。“静”可以说是琴音的最大特点,琴音也被称为“太古之音”、“天地之音”。这里的“静”还有两层意义,一是抚琴需要安静的环境,二是抚琴更需安静的心境。 古琴的三种音,散音、泛音、按音,都非常安静。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其泛音则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则非常丰富,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称为天地人三籁。因此古琴一器具三籁,可以状人情之思,也可以达天地宇宙之理。 在古琴音乐三音交错、变幻无方、悠悠不已之中,凡高山流水、万壑松风、水光云影、虫鸣鸟语及人情复杂之思和宗教哲学之理,尽能蕴涵表达。 琴音的松沉旷远,能让人雪躁静心,感到和平泰然的气象,体验内心的祥和喜乐;琴乐的洁净精微,能让人感发心志、泻泄幽情,化导不平之气、升华心灵意境。 姬长卿不懂得什么古琴谱,不过他倒是在网上学过秦时明月中空山鸟语。 这也是他在听过一次后,学习古琴的原因。 抹挑勾剔,手指轻扣琴弦,一曲美妙曲子传到陈盛泽、陈谨耳中,陈盛泽鼓掌连连直呼好听。 陈谨侧耳倾听,始终注视着姬长卿手指拨弄的琴弦。 “世间万物,飞禽走兽,都是有灵性的。只要用心,就能感受到乐曲中的真义。这首曲子叫空山鸟语,迷失在幽谷中的鸟儿,独自飞翔在这诺大的天地间,却不知自己该飞往何方!” 姬长卿弹这首曲子也不下几十次了,他对这首曲子的指法、谱子再熟悉不过了。 也不知陈汉平何时出现的,他的身旁还出现一位男子,男子身穿儒衫,腰佩碧玉。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陈盛泽的舅舅陆笙乐。 他刚刚路过灵文院时,正要上前探望两个侄子,却不成想能听闻到如此美妙的琴音。 不忍打扰,一直在门外静听。 陆笙乐是读书人,这几年一直在白鹿洞书院读书,这几年来来多亏于姐夫的资助,这才能在白鹿洞书院就读。 且不多自姐姐死后,两家感情有些淡了,自这几年开始,姐夫的生意一落千丈。 放心不下的陆笙乐,特意从书院告了假,回到蜀中探望。 陆笙乐早在信中得知,陈汉平此前救过一个西夷归化人的性命,他如今前来报恩,恰巧陈盛泽已经赶走了第八位先生,恶名已经传来出去,这辈子恐怕仕途无望。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请姬长卿为两个孩子启蒙。 可谁知人家是真的有本事的人,且不说那一手算术在大宋无人能及,光西夷人、中原历史都能引证一二,可见其学识之深厚。 陆笙乐本就是好雅之人,虽说他一直苦读诗书,可他的才华有限,作诗作词鲜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唯有琴棋上让他稍有自信,可今天,在听到这首空山鸟语后,陆笙乐心感万千。 只觉得自己此生能听闻到此曲,无愧人生。 第22章 陆笙乐 从姬长卿弹奏空山鸟语开始,陆笙乐就一直门外站立静听。 等到一曲奏完,陆笙乐这才回过神来,久久不能平复。 连连拍手叫绝进入灵文院中:“妙!妙!妙!好一曲空山鸟语!果然令人如临自然百鸟之中,空旷神怡,清荡神魂啊!” 姬长卿皱着眉头,正欲开口询问,却看见他身后跟随的是陈汉平,姬长卿并着急上前询问来人。 陈盛泽上前抱着来人的腿,欢呼道:“舅舅,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陆笙乐宠爱的抚摸了陈盛泽的头,便抱起他,举高道:“泽哥,舅舅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高兴!这次舅舅给泽儿带什么礼物?” 陆笙乐身后跟随的书童,随即从身后的行礼取一副字帖道:“舅舅知道,我们泽哥正在启蒙,因此舅舅托人,求得了这幅柳大家的字帖拓本,泽哥喜不喜欢?” 对于小孩子来说,他们并不理解这幅字帖的价值,陈盛泽嘟着嘴巴,显然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姬长卿见状连忙对陈盛泽道:“泽哥,舅舅送你礼物,你应该如何?” 陈盛泽闻言,连忙挣脱陆笙乐的怀抱,站立后,整理一下着装,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朝着陆笙乐行礼道:“泽儿,谢过舅舅!” 陆笙乐见状,更是喜欢,捏了捏陈盛泽的小脸,道:“哈哈,我们泽哥懂事了,这样你和玄玉儿先去玩会吧,我和你夫子说说话。” 闻言,陈盛泽将炽热的目光看向姬长卿,姬长卿微微点头,陈盛泽欢呼跃雀,飞跳起来。 可随即又像似想起什么,回来朝着二人行礼道:“夫子、舅舅,学生走了。” 看着活泼可爱的陈盛泽,陆笙乐、姬长卿皆是一笑。 待陈盛泽带着弟弟陈谨走后,陈汉平命侍女备上茶水糕点,为二人留足空间,供二人交谈。 陆笙乐拱手向姬长卿行礼道:“在下陆笙乐,表字子歌,江宁府人士,见过兄台。” “在下姬长卿,表字丹文,祖籍岐山人士,见过子歌兄。” 两人互相见过礼后,随意落坐在院子当中的石凳上。 “丹文可曾习惯此处的生活?” “孤家寡人的,那有什么不适应的。” 陆笙乐听闻姬长卿话语中兴致缺缺,不由问道:“丹文接下来可曾有什么打算?” 姬长卿摇了摇头:“暂且还没有想好,如今答应了子敬兄,为泽哥和玄玉儿启蒙,自然不敢怠慢。” “说来,我这两个侄儿也是命苦,早些时候,姐夫的生意还不是很忙,时常能回家探望姐姐,可谁知生意做大了,竟然招惹了祸事。 姐姐向来心善,平日不仅乐善好施,就连逢年过节,都要到寺里去还愿,添功德,可谁知福报未积,竟害得她,玄玉儿正巧在车上,他亲眼看见姐姐死在贼人手里,三魂吓丢了两魂。 好在姐夫这些年,一直小心呵护,玄玉儿这才稍有恢复。” “可曾抓到贼人?” 陆笙乐苦笑道:“官府倒是出兵剿了几次,也不知你伙贼人剿了干净没有。” 姬长卿与陆笙乐长叹了一口气,只叹世事无常,生命脆弱! “听闻,丹文是从西夷归来的?不知这西夷与我大宋有何不同?” 姬长卿不仅被陆笙乐的跳脱感到有些不适应,两人刚刚还在感慨,这会却将话题引到了西夷诸国的风土人情上。 姬长卿回忆起这个时候,西方的情况,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时西方正处于黑暗的中世纪。 此时的教会正在收刮人们口袋里的最后一枚金币,到了十六世纪,西方甚至流行这样的一句话:“ 当买赎罪券的的金币落入钱箱发出叮当一响时,你亲人的灵魂马上从地狱上升天堂。” 这个时期西夷因封建割据带来频繁的战争。 堪比华夏的五代十国,只不过随着波斯帝国的崛起,华夏与西方的交流经商通道“丝绸之路”,经过安史之乱后唐朝开始衰落,吐蕃越过昆仑山北进,侵占了西域的大部;中国北方地区战火连年,丝绸、瓷器的产量不断下降,商人也唯求自保而不愿远行,丝绸之路逐步走向低谷。 到了今天,河西走廊依旧不在大宋的手中,姬长卿知道北宋要想打通西域,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则必须要将河西走廊控制在手中。 河西走廊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河西走廊夹在祁连山与合黎山、龙首山等山脉之间,狭长且直,形如走廊,因地处黄河之西,被称为“河西走廊”。 在河西走廊山地的周围,由山区河流搬运下来的物质堆积于山前,形成相互毗连的山前倾斜平原。在较大的河流下游,还分布着冲积平原。这些地区地势平坦、土质肥沃、引水灌溉条件好,便于开发利用,是河西走廊绿洲主要的分布地区。 北宋不产战马,要想北伐,则必须蓄养大量的战马,可辽人有战马,党项人也有战马,他们不会凭白送给北宋朝廷。 姬长卿知道,先后与宋朝对峙的辽夏金蒙(元)等朝,畜牧业都比较发达,战马来源充足。宋朝战马来源不足,配备常不足数。 仁宗嘉佑年中担任过群牧宋祁讲:“今天下马军,大率十人无一二人有马。”神宗于熙宁六年也曾讲:“今马军多不精,一营(三百至五百人)或只有数十匹马。”后来经过合并整顿,情况稍好。元丰八年十一月规定:“马军所阙马应给者,在京、府界、京东、京西、河东、陕西路无过七分,河北路无过六分。” 可知此时仍不能配备足额。哲宗绍圣三年,因“诸军阙马者多”,“乃诏提举陆师闵于岁额外市马三万匹”。南宋战马缺乏更甚于北宋,刘光世军五万二千余人,才有三千多匹战马。回四川驻兵十万,最多时有战马一万五千匹,这是南宋战马配备最好的部队,因为其驻地邻近盛产马匹之西蕃,有近水楼台的优越条件,然而至宁宗末年,竟减损到只剩五千匹了。 第23章 贤者 姬长卿与陆笙乐谈论了许多,其中最让陆笙乐感兴趣的是西夷人的学者宗师。 “在西夷学者之中,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三人并称为古希腊三贤,苏格拉底是柏拉图的老师,柏拉图是亚里士多德的老师。 苏格拉底出生于希腊雅典,古希腊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公民陪审员。 年轻时,曾向当时着名的智者普罗泰格拉和普罗第柯等人求教,讨论各种重要的社会人事和哲学问题。又曾从女智者狄俄蒂玛受业。 自称有“灵迹”伴随,预示以何事不当为。亦受奥尔斐秘教及毕达哥拉斯派的影响。 青年时,跟父亲学过雕刻手艺,靠自学成了一名很有学问的人。中年时,成为雅典的远近闻名的人物。据记载苏格拉底最后被雅典法庭以侮辱雅典神、引进新神论和腐蚀雅典青年思想之罪名判处死刑。 大约到了40岁左右时,他成了雅典的远近闻名的人物。他在雅典和当时的许多智者辩论哲学问题,主要是关于伦理道德以及教育政治方面的问题,被认为是当时最有智慧的人。 他提倡人们认识做人的道理,过有道德的生活。他把哲学定义为“爱智慧”,他的一个重要观点是:自己知道自己无知。许多有钱人家和穷人家的子弟常常聚集在他周围,向他请教,苏格拉底却常说:‘我只知道自己一无所知。’他结论说:‘只有神才是智慧的,他的答复是要指明人的智慧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或者全无价值的,神并不是在说苏格拉底,他仅仅是用我的名字作为说明,像是在说,人们啊,惟有像苏格拉底那样知道自己的智慧实际上是毫无价值的人,才是最有智慧的人。’ 他以自己的无知而自豪,并认为人人都应承认自己的无知。” 陆笙乐听后即感到陷入了沉思,一连过了好了久:“西夷人怎么如此对待饱学之士?” “西夷人的文化与我大宋不同,子歌兄,可以理解为,他质疑了昊天,又得罪了当朝,因此被叛蛊惑人心,赐了毒酒。” 陆笙乐拱了拱手道:“抱歉,还请丹文继续,这……伯……拉什么?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姬长卿并没有急着讲解柏拉图,而是继续道:“祖父最是钦佩这位苏格拉底,他认为苏格拉底对学问的态度,是我们所缺乏的,因此常常以苏格拉底的名言警示我们,今日,我与子歌兄交谈甚欢,愿与子歌兄一起共勉之。” 陆笙乐正了衣裳,随后躬身道:“固之所愿尔!” “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哲学家告诉我们,“为善至乐”的乐,乃是从道德中产生出来的。为理想而奋斗的人,必能获得这种快乐,因为理想的本质就含有道德的价值。” 在告诉完陆笙乐这句名言后,姬长卿感觉有饿了,好在此时陈汉平早已命人备下酒席。 姬长卿粘了光,吃了一顿好的,本欲早早睡下,可谁知陆笙乐竟然要拉着他,彻夜长谈。 姬长卿只能以明日还有课为由推脱了。 可接下来的几日,陆笙乐都来缠着姬长卿给他讲剩下古希腊二贤。 不是姬长卿不愿意讲,而是每次讲完,陆笙乐都有很多问题要问。 姬长卿被缠烦了,索性闭门不出了。 “丹文,丹文,身体可好些了?” 陆笙乐在陈府待了十日,这才兴致索然的回到白鹿洞书院,继续读书。 临行时,陆笙乐还赠送了姬长卿一些上好文房四宝,让他写信予他。 姬长卿答应了,只不过只是每隔两个月才会回一封。 与陈盛泽的启蒙也进入了《论语》,只不过数学、体育、音乐依旧没有落下。 陈盛泽和玄玉儿表现都不错,尤其是陈盛泽在弟弟的刺激下,越来越懂事了。 玄玉儿的数学也学到了图形计算了,陈汉平算是彻底服了,每想到一个算术竟然如此博大精深,光一个谷仓计算,就能估计出今年粮食大概的产量。 陈汉平在慎重的思量许久后,便让小儿子玄玉儿拜姬长卿为师,而陈盛泽则会继续跟随姬长卿启蒙,直到九岁后,才会开始准备科举。 时光匆匆,转眼间姬长卿来到北宋也九个月了。 随着大宋朝堂的稳定,姬长卿的日子也安生了不少。 虽然这一段时间,他时常听到有人在为寇准愤愤不平,可正如滚滚向前的历史潮流一样,所有人都会被历史卷入洪流,掀不起半点挽留。 此前姬长卿还有一点搞钱的心思,可住在陈家的这段时间,姬长卿不仅衣食无忧,而且每月的俸禄都不曾短过。 陈汉平提高好几次姬长卿的俸禄,如今他已经攒下了二十贯钱。 这二十贯钱,他也没有留着,而是用来买锄头、种子等,送给佃户。 像姬长卿这种未曾剥削佃户,还为佃户准备农具、种子,实在少见。 玄玉儿成了姬长卿的弟子,姬长卿自然对他的事各外上心。 虽然这不在姬长卿的计划之内,不过要想推动社会的变革,除了思想,还要有技术上支持。 既然是弟子,姬长卿无论教玄玉儿什么学问,陈汉平按说都不能干预的,当然玄玉儿现在的样子,也不可能科举。 玄玉儿的课多了手工课。 从滑轮再到滑轮组的运用,再到设计图的绘制,机械、艺术、音乐、数学。 姬长卿按照最容易让小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先让玄玉儿接触一二,培养兴趣。 陈盛泽的课则开始加入诗歌、书法。 一切正在向好,除了陆笙乐时不时的来信骚扰姬长卿外,一切都好。 陆笙乐自从回到书院后,每日除了苦读经典,准备科举外,只有姬长卿的来信,才能稍稍激起他的热情。 “吾爱吾师,尤爱真理!当真是令人发醒……” 陆笙乐本以为天下除了大宋中原之外,再无智慧,可谁天地辽阔,远在极西的蛮夷都有不亚于至圣先师的贤者。 第24章 计量单位 姬长卿闭关了。 如今的陈盛泽和玄玉儿,两人的启蒙也基本算是进入正轨。 只是玄玉儿的教育没有教材,所以姬长卿决定闭关,为玄玉儿编写教材。 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这些课程的教材,编写都需要集中精力,语文还好,物理、化学一类,姬长卿没有丝毫头绪。 小学语文,主要教学生学会汉语拼音,帮助识字、阅读和学习普通话;学会常用汉字2500个左右,掌握常用词语; 学习写毛笔字,养成良好的写字习惯;听人说话,能理解内容; 学会说普通话,能清楚明白地表达意思;阅读程度适合的书报,能理解主要内容,领会中心思想,有一定的速度,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 能写简单的记叙文,做到有中心,有条理,内容具体,语句通顺,感情真实,思想健康;能写常用的应用文 书写工整,注意不写错别字;会用常用的标点符号。 但这是他那个时代的教学大纲,姬长卿针对大宋的特点,对其作出了修改调整。 能读会写是基本要求,但在此基础上,姬长卿要求玄玉儿能写论文、文言文。 小学语文教材中,姬长卿编入了这个时代的《韵律》,又加入了常识科普、标点符号,还选择了几篇优秀的古文作为阅读理解。 在数学教材之中,姬长卿将阿拉伯数字排列对应、符号,单位也进行了标准规定。 古代的计量单位过于混乱,汉代的一斤与大宋的一斤出入较大,这导致了各方都可以利用计算差,谋取利益。 大概自夏朝起,华夏文明就以成年男子拇指与中指张开的末端距离作为一尺,相当于我们现在说的一拃。 这样定义出来的一尺是因人而异的,只有在一些工程当中才会制作标尺准绳来控制误差。 不同身高的人的一拃长度分布,单位厘米 这方面精通建造巨型奇观的古埃及走在了前面,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制作了已知最早的长度标准物。 埃及人也明白降低误差的重要性,特地选用了质地坚硬的花岗岩做为材料。 只不过长度标准的选取就显得有些任性了,是取法老小臂拐肘处到中指末端的距离,称作腕尺。 虽然选取大众的平均值作为标准会更合理更方便,但不管怎么说埃及人好歹最早规定了全国统一的标准。 而英国人,到了中世纪末期都还在没有一个准确的长度标准。 他们最常用的长度单位英寸,也是整个英制单位的基础之一,最早被定义为拇指的宽度。 后来,英国人也渐渐觉得这种随意的定义会导致“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种英寸”,不利于英国的和谐统一。 于是在1324年,爱德华二世下定决心将一英寸重新定义为一穗大麦上最大的三粒麦子相接的长度。 终于成功地把局面扭转为“一百片麦田里有一万种英寸”。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英尺的定义上。 英尺的英文写法是foot,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脚掌的长度,在19世纪以前可以是25厘米到33.5厘米之间的任意长度。 那个年代的“七尺男儿”可以是175厘米的正常身高,也可以是235厘米的恐怖巨人。 德国人很不爽英国人的这种随意,他们想到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 在16世纪的时候,德国人随机找了16个从教堂里出来的男子,测量他们的脚长,把求出的平均脚长,并以此作为英尺的标准。 除此之外,英制单位的混乱还体现在个单位之间的换算关系上。 我们现在用的单位大多都满足一定规律的换算关系,十进制甚至不需要计算就可以很方便地完成换算。 但英国人就没有那么规矩了,他们的英寸、英尺、码是单独定义的。 一英寸是三粒麦子的长度,一英尺是脚的长度,一码是亨利一世国王的鼻尖到指尖的距离。 后来为了方便才凑成了1码=3英尺=36英寸的关系。 这种混乱同样也存在于重量、面积等单位上。 混乱的局面最终是靠法国人终结的。 1790年,法国已经经历了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思潮,此前依靠人体部位或常见物定义的计量单位已经不能满足时代的需要了。 于是法国科学院建议以地球作为标准物重新定义基本长度单位,以通过巴黎的子午线四分弧长的一千万分之一定义新的长度单位米。 说起来轻巧,可实际测量却并不容易。 法国人花了整整7年的时间才量出了穿过敦刻尔克到巴塞罗那那条子午线的弧长。 并且用铂制作了一根标准米尺作为标准参照物,称作米原器。而这时候英国人甚至还没有给出英尺的标准长度。 制定标准的计量单位,不仅是为了计算方便,同时也有利于科学发展。 姬长卿打算先从重量单位入手,画出了后世科学常用的天平。 天平依据杠杆原理制成,在杠杆的两端各有一小盘,一端放砝码,另一端放要称的物体,杠杆中央装有指针,两端平衡时,两端的质量相等。 根据纸草书的记载,早在公元前1500多年,埃及人就已经使用天平了,还有人说,这个时间还要早,大约在公元前5000年以前。古埃及的天平虽然做的很粗糙,但是已经有了现代天平的轮廓,成为现代天平的雏形。 古代的一种衡器,产生较早,到春秋晚期,天平和砝码的制造技术已经相当精密。以竹片做横梁,丝线为提纽,两端各悬一铜盘。后因天平秤重物比较麻烦,改为“铨”,称量小物时才用天平。 虽然我国古代早就有较为精准的权衡,但做科学实验,计量单位当然是越精准越好。 姬长卿画了草图,陈汉平自然会命人做好,姬长卿所定制的天平是由木制的,它的左右两边则是用绳子束缚着的托盘。 天平制好了,但砝码却是难以精准。 要知道大宋的称是十六进制的,它的一斤却是让姬长卿和无数匠人头疼不已。 科学就是这样,以现有条件,大宋的匠人,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技艺,按照姬长卿的要求,一点一点的精准砝码。 第25章 程氏宴会 砝码的事件只能慢慢想办法改进。 姬长卿受到邀请,陈汉平将于三日后,出席蜀商程氏所举办的宴会。 程氏是蜀中有名的家族,不仅在朝堂遍布,就连家族中也是人才辈出,蜀中之人,无论官商都对程氏重视。 程氏不仅是蜀中有名的诗书传家。 在蜀中,程氏的生意更是遍布,程氏更是垄断了蜀中的盐铁生意,靠着盐铁生意,程氏可谓富可敌国。 更重要的是,程氏与眉山苏氏更是有着姻亲。 程氏的实力不是陈汉平能抗衡的,程氏设宴陈汉平受到邀请,自然觉得面上有光。 只不过程氏是高门大户,且又是诗书清流,陈汉平心中不免觉得没底,因此将姬长卿带上。 宋人好文会,每每有什么节日,总会设宴邀请好友,或是有头有脸的人出席。 再请当地有名乐妓、名家,弹琴演舞,为客人助兴,主人家免不了要出题考校,若是有人能赋诗填词,留下千古名篇,那主人家也算是赚大了。 像程氏这种在士林享附盛名的,举办这种宴会也很正常。 姬长卿穿了一袭青衣,腰佩白玉,本来姬长卿是不喜欢的,但陈汉平说此次宴会很重要,事关陈家脸面,姬长卿到也不好太过朴素。 姬长卿头发虽然长了不少,但他仍然要戴一顶帽子遮挡。 待收拾完整装后,姬长卿携带自己的两个学生,便坐着马车来到了程府外。 陈汉平命人递上了请帖礼物,随后便下了马车,陈谨很不习惯这种场面,只能拉着哥哥的手,在哥哥的带领下,朝着程氏走去。 姬长卿笑了笑,抚摸玄玉儿的头:“玄玉儿不怕!师父和哥哥都在呢!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陈谨悄悄拉着姬长卿的衣袖,随后微微点头。 哄好了玄玉儿,陈汉平、姬长卿几人才缓缓进入到程府。 程氏不愧是蜀中大族,府邸不仅修得端庄大气,而且还处处讲究。 进入程氏,自然有丫鬟婢女带着姬长卿他们入座。 依陈汉平的身份、地位,主人家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只会让管事、子侄之类的人接待。 落座入席,陈盛泽跟随父亲陈汉平座在一旁,姬长卿落在陈汉平身后,陈谨紧紧挨着姬长卿。 程氏不仅请来了乐曲班子,就连民间杂耍也安排了不少。 陈盛泽、陈谨还是小孩子,自然喜欢看杂耍,姬长卿和陈汉平是成年人,两人更多的是关注歌舞。 诗词自唐就有了,只不过相比于格律较为严谨的诗,宋人更喜欢浪漫而自由的词。 词是一种音乐文学,它的产生、发展,以及创作、流传都与音乐有直接关系。词所配合的音乐是所谓燕乐,又叫宴乐,其主要成分是北周和隋以来由西域胡乐与民间里巷之曲相融而成的一种新型音乐,主要用于娱乐和宴会的演奏,隋代已开始流行。而配合燕乐的词的起源,也就可以上溯到隋代。宋人王灼《碧鸡漫志》卷一说:“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兴,至唐稍盛。” 词最初主要流行于民间,《敦煌曲子词集》收录的一百六十多首作品,大多是从盛唐到唐末五代的民间歌曲。大约到中唐时期,诗人张志和、韦应物、白居易、刘禹锡等人开始写词,把这一文体引入了文坛。到晚唐五代时期,文人词有了很大的发展,晚唐词人温庭筠以及以他为代表的“花间派”词人以李煜、冯延巳为代表的南唐词人的创作,都为词体的成熟和基本抒情风格的建立作出了重要贡献。词终于在诗之外别树一帜,成为古代最为突出的文学体裁之一。 进入宋代,词的创作逐步蔚为大观,产生了大批成就突出的词人,名篇佳作层出不穷,并出现了各种风格、流派。 词有词牌,即曲调。有的词调又因字数或句式的不同有不同的“体”。比较常用的词牌约100个,如《水调歌头》、《念奴娇》、《如梦令》、等等。词的结构分片或阕,不分片的为单调,分二片的为双调,分三片的称三叠。按音乐又有令、引、近、慢之别。“令”一般比较短,早期的文人词多填小令。如《十六字令》、《如梦令》、《捣练子令》等。“引”和“近”一般比较长,如《江梅引》、《阳关引》、《祝英台近》、《诉衷情近》。而“慢”又较“引”和“近”更长,盛行于北宋中叶以后,有柳永“始衍慢词”的说法。词牌如《木兰花慢》、《雨霖铃慢》等。依其字数的多少,又有“小令”、“中调”、“长调”之分。据清代毛先舒《填词名解》之说,58字以内为小令, 59—90字为中调,90字以外为长调。最长的词调《莺啼序》,240字。 一定的词牌反映着一定的声情。词牌名称的由来,多数已不可考。只有《菩萨蛮》、《忆秦娥》等少数有本事词。词的韵脚,是音乐上停顿的地方。一般不换韵。有的句句押,有的隔句押,还有的几句押。象五、七言诗一样,词讲究平仄。而仄声又要分上、去、入。可以叠字。 姬长卿与陈汉平落在的位置以商人居多,这里的人虽然不懂赋诗填词,但想来为了出席这场宴会,他们都做了准备。 陈汉平只能正在与左右的商人叙旧,姬长卿看了一会儿歌舞便索然无味了。 说实在的,也就音乐还可以,至少听着挺优雅的,歌舞说实在的姬长卿实在不好意思…… 姬长卿左右观察着,发现除了自己等人所在的院子较为无聊外,隔壁似乎是读书人、士人的宴会。 姬长卿时不时还能听到换了首曲子弹唱某人作的诗词。 此时的梓州城中,程府之中附宴会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聚会中,文人学子、沐休的官员们摇头晃脑地点评着佳的诗作,品评着何人的诗作如何如何,即便是未曾读书的蜀商们也偶尔有人出言,称赞附和,在这样的氛围下也能感受到这样的热闹,与身边之人品评议论,沾些风雅气息。 姬长卿虽然喜欢文学,但听到这些古人开口便引经据典,他实在接不上话茬。 只是默默地为两个孩子夹他们够不着的菜。 “这位是?” 第26章 宴会后 程氏宴会很热闹。 程氏主人官拜大理寺丞,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院,北宋初,尚有定员,与大理正、评事分掌断狱,其后因择他官明法令未常参者兼任,谓详断官;本官遂为寄禄官。 梓州府知府、通判、转运使自然不会驳程氏的面子,就算因公不能赴宴,家中依然会命主妇赴宴,备上厚礼。 程氏的宴会自然少不了求名的士子,在这个时代,虽然科举制度已经较为完善,但读书人依然需要名声和名师指导。 宴会还没到最热烈的时候,晏会要开到深夜,真正好的诗作不可能真是妙手偶得,每位学子多半都会准备一两首佳作,觉得自己的才华还不够,没必要在那些顶尖的人物面前献丑的才会早早放出,而真正让有才华的那批士子放出杀手锏的高潮,往往要等到深夜时分才会开始,若能在今晚这个时候获得好的口碑,积攒了名气,往后的仕途便也能顺畅许多。 借此机会,自然少不了文人墨客挥毫,由程氏开头,自然由程氏结尾,最后大家称赞程氏子弟,为程氏扬颂一下文名,这次的宴会也就算圆满了。 姬长卿是来看热闹的,自然不会参加这种文人墨客扬名的事。 陈汉平身旁的一位蜀商注意到风华正茂、气质不俗的姬长卿,不由开口问道:“子敬,这位是?” 陈汉平与姬长卿介绍道:“这是我儿的先生,姬长卿,表字丹文,今年才刚刚回到蜀中。” 陈汉平身旁的商人名叫刘昌吉,是梓州城内有名丝绸商人。 陈汉平虽然也涉及丝绸生意,可他的蜀锦生意自然没有刘昌吉的大。 刘昌吉与陈汉平不一样,他是读过书的,对读书人像来敬重。 刘昌吉先是向姬长卿敬了一杯酒,而后又道:“原来先生就是子敬常说的算学大家啊!” 姬长卿回敬了一杯:“子敬兄过誉了,在下不过是粗略涉及而已,有些家学傍身,不敢辱没先祖名声,当不得什么算学大家。” “久听子敬提及,丹文先生为人谦逊随和,如今看来子敬所言不虚啊!” 姬长卿与刘昌吉客套几句后,随后又注意到,怕生的陈谨。 不曾想痴呆的陈谨,竟然已经可以出门参加宴会了,难怪陈汉平竟然对姬长卿如此看重。 陈汉平将姬长卿带来,也有为他扬名的心思,既然玄玉儿陈谨拜姬长卿为师了,他自然希望姬长卿的名声远扬,且自己的儿子不是痴儿,还是一位算学天才。 只是陈汉平忘了问姬长卿会不会作诗填词? 在大宋要想扬文名,少不了参加文会,填一首绝妙的诗词,供人流传。 不过姬长卿还很年轻,年少未必会想让重视。 哪怕是刘昌吉见了姬长卿,也不免心生怀疑。 在大宋研究算学的名家,要么是德高望重的学究,要么是闻名遐迩的高人。 像姬长卿这种年纪轻轻,且声名不显的人,着实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一位算学大家。 许是程氏那边出有人作了一首上好的诗词,程氏主人家命小厮抄写传至姬长卿这边。 姬长卿注意到有小厮举着一张宣纸自旁院那头快速跑来:“眉山程氏公子程逸,作诗咏菊一首……” 宴会开始步入了正轨,不断有士子开始作诗填词,不时有歌姬将士子们的诗词唱了出来。 随后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宴会之中出现的出色的诗句送了上来,有的还附加了某些大家的赞美与评价。 宴会之中不乏才子佳人的戏码,文采出众且相貌好看的才子,今晚少不了与佳人谈心,若是两人情投意合,引为知己,那士林中也少不了一段佳话。 北宋文人狎妓成风,还已成为官宦消遣娱乐的形式之一。 一些女伎为了能够得到达官贵人的赏识,对自己的专业技能也是精益求精,许多女伎被“御前应制”,深受皇帝宠爱,皆是因为这些女伎都有艺压群芳的独门绝技。李师师的小唱,杨总惜的杂剧,张真奴的散乐等让她们获得“御前应制”,出入高门,令无数女伎艳羡不已。 普通民众是很难见到这些名伎风采的,偶尔女伎出行,往往惹得许多青春少年尾随,很像“追星族”。许多家境稍丰的子弟,往往为了心爱的女伎“不图身富贵,不去苦攻书,但只教两眉舒”,整日留恋勾栏瓦舍,终日迷醉于女伎的笙歌乐舞里,荒废了自己的青春。 赵匡胤时代作为都城的开封,青楼妓馆遍地,有人考证过,当时开封城内的曲院街西,御街东西朱雀门外,下桥南、北两斜街等繁华地段,青楼妓院满街都是。 北宋初年,大学士陶谷,也就是替赵匡胤写禅位诏书的那个,就说当时开封这种伎人户籍大约有万余户,而北宋初年开封的人口却不到百万,即使开封到了人口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过一百五十万到二百万,也就是说,北宋初期,开封人口里面不到百人中即有一人从事青楼行业,如果没有来自内廷官府的首肯,出现这种情况是难以想象的。 宋廷提拔大量的文官进入高层,广开科举,结果从中央到地方,文人遍及整个朝堂。而为了满足这些文人的风雅之癖,结果官妓、私妓数量猛增。 纵观宋代,文人少有盛唐一代文人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慷慨激昂、为国赴难的英雄气概。对外连年战争的失利,文人内部的党争,使得文人都感到无力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转寄于声色犬马,在同青楼女伎的耳鬓斯磨中寻找心灵的慰藉。 而青楼女子一般都具有良好的文化素养,琴棋书画样样皆修,往往能同文坛上的大腕谈诗作词,一时间,文人狎妓成为风雅之事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当时,宋代名士,如欧阳修、苏轼、黄庭坚、周彦邦等人都是风月中人,文人同女伎之间的相互唱和,极大他丰富了当时宋朝的市井文化,而其中最为着名的就是柳永。 柳永是北宋词人,年轻时终日游荡在青楼风月场,以为女伎写词为业。第一次科举时名落孙山,他沮丧激愤之余,写下了传诵一时的名作《鹤冲天》,宣称“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很有一番施视功名如粪土的潇洒气象。 不想此事传到宋仁宗的耳朵里面,结果在第二次科举放榜的时候,宋仁宗就说,“且去浅斟低唱吧!”把柳永的名字从中榜名单中勾去了。结果柳永不再妄求功名,整日伙同浪荡子游历青楼,并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成了专为女伎填词的词人。由于柳永填的词能够准确描写出女伎的心理,且精于音律,所以“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 由于柳永巨大的影响力,女伎行业更加繁荣,狎妓也成为宋代雅事之一。 姬长卿一直与陈汉平待到宴会结束,虽然刘昌吉几次劝说姬长卿也赋诗填词一首,也留些文名,可姬长卿文学素养不如这些宋人,自然不好卖弄。 程氏宴会散后,据说蜀中出了一位优秀的俊杰,他的诗文不仅好,用词华丽,而且相貌堂堂,还与程氏许下亲。 姬长卿听过后,也只是当八卦听。 他正在撰写着他的数学论文,给玄玉儿打个科学样板。 第27章 生意 姬长卿写了一篇名为《数学在经济民生中的运用》。 在论文中,姬长卿大量举例论证,数学对国家的经济民生的作用。 为了使玄玉儿、陈盛泽更加明白,姬长卿还以《战国策·管子》为例。 管子,又叫管仲,颍上人,是春秋时期法家代表人物,中国古代政治家、军事家,被誉为“法家先驱”“圣人之师”“华夏第一相”。 管仲被鲍叔牙举荐为相,齐桓公称之为“仲父”。其在任内大兴改革,整顿行政、选贤任能、注重农业发展、富国强兵,使齐国成为强国。 “国有十年之蓄,而民不足于食,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禄也;君有山海之金,而民不足于用,是皆以其事业交接于君上也。故人君挟其食,守其用,据有余而制不足,故民无不累于上也。五谷食米,民之司命也;黄金刀币,民之通施也。故善者执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尽也。 这句话是说,国家有十年的粮食贮备,而人民的粮食还不够吃,人民就想用自己的技能求取君主的俸禄;国君不经营山海(盐铁)的大量收入,而人民的用度还不充足,人民就想用自己的事业换取君主的金钱。所以,国君能控制粮食,掌握货币,依靠国家的有余控制民间的不足,人民就没有不依附于君主的了。粮食,是人民生命的主宰;货币,是人民的交易手段。所以,善于治国的君主,掌握他们的流通手段来控制主宰他们生命的粮食,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使用民力了…… 数学对于国家来说,数学认知的启蒙最为重要,它能帮助孩子从具体形象思维发展到逻辑抽象思维,让孩子更容易学习其它学科的内容,取得更高的人生成就。 一个国家只有数学蓬勃的发展,才能展现它国力的强大。数学的发展和国家繁荣昌盛密切相关。 之所以让你们学习数学,那是因为学好数学后,世间对于你们来说,将不会再有谎言,或许人会撒谎,但数学不会。” 姬长卿向陈汉平索要来一些过往账册,开始尝试让玄玉儿、陈盛泽计算陈府的过往开支。 秋收刚过,陈府也刚刚缴纳完今年的秋赋,经过姬长卿的计算,发现陈府经济虽然有所好转,可对于家大业大的陈府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好在陈府除了商铺外,还有不少田地庄园。 今日的灵文院并不热,陈汉平对儿子们还是比较关心的,那怕委屈了自己,陈汉平也不愿意委屈了儿子。 “今天课就上到这里吧!泽哥、玄玉儿大家先把昨天我留的课业交上来吧。” 姬长卿坐在前面,扫视了一眼陈盛泽、玄玉儿说道。 陈盛泽委屈巴巴,将作业递了上去,玄玉儿也将作业交了上去。 陈盛泽的课业,不止有数学,还有习字、作文练习,反观玄玉儿的现阶段只有习字、数学两种。 将课业交了上去,姬长卿当场为陈盛泽、玄玉儿评判了。 “泽哥,练字可不是为好看,需知道习字也是做学问的一种,需得端正,这篇字不合格,重新加练三篇。” 陈盛泽有些无辜的说道:“先生!能不能少写几篇……” 少自然不会少的,而且玄玉儿也被布置了几篇练字。 考虑到两人还年幼,姬长卿布置的作业,并不是很多,只是以练习为主。 通过姬长卿带玄玉儿玩耍,听音乐治疗以来,玄玉儿的孤独症也得到了一定改善。 如今的玄玉儿已经不怕姬长卿,见到生人也有畏惧,但并不会像以前一样逃避、抗拒。 布置完作业后,姬长卿去管家陈伯,向询问道:“子敬兄,近来可遇到了什么难事?” 管家陈伯自然不会如实告知:“没什么事情……” 姬长卿从怀中取出账本,叹息道:“我常对泽哥说,数学是欺骗不了人的,日前我跟子敬兄要了陈府此前的账本,今日我与孩子们上课,计算陈府的开支,发现陈府的开支很不正常,是子敬兄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吗?” 陈伯连连摆了摆手,脸色一变,低声细语道:“没有!没有!主家的生意一切正常……” 姬长卿连连摇头:“陈伯,若是子敬兄回来了,你让他来找我,我已有计策可以改变陈府经营不善的情况。” 陈伯应下了,只当姬长卿说笑而已。 不过陈汉平回到陈府,陈伯还是给他说了这件事情,陈汉平听闻后,也并未放在心上。 姬长卿等了一个小时,索性自己上门去寻陈汉平。 陈汉平此时正在书房翻阅账本,眼看陈府的生意不佳,他不由连连叹气。 姬长卿轻扣陈汉平的书房:“子敬兄在吗?” 陈汉平开门将姬长卿请了进去。 刚进书房,姬长卿便看见书桌上堆放的账册。 “丹文,可是有什么事?” “子敬兄,最近生意上可遇到了什么难事?” 陈汉平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笑道:“管家前些时候,还与我说,丹文找过我……” 姬长卿没有接陈汉平的话茬,而是分析道:“我日前跟子敬要了府中的近几年的账本,通过计算得知,从这三年开始,子敬兄的生意就出了问题,且生意渐有折损。” 陈汉平眼神黯淡:“难怪丹文常言,算学一道博大精深,想不到丹文只是通过府中几年前的账本,就推断出了陈府现状。” “所以,陈府生意究竟到了那一步?” 陈汉平苦笑了一声:“丹文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如今我已经打通了西北的商路,只等这批货物送到西北,一切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子敬兄,万一这批货物有意外,那一切谋划都成空了。” 西北商路充满意外,姬长卿大概能猜到其中的风险,可陈汉平如今也只能将一切希望压在西北这一批货物上了。 姬长卿与陈汉平聊了许多,姬长卿了解到陈氏最近几年,也不知道为何,总是出现意外。 先是货仓保存不当,导致一批蜀锦发霉生虫了,还有就是货款没收到,被押了许久,最终闹了官司才要回的。 可以说陈汉平近几年流年不利。 姬长卿听闻后,不由问道:“子敬兄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陈汉平苦笑摇头道:“我与人为善,从不敢得罪权贵,做生意更是讲究恪守本分。” 姬长卿想了想:“会不会是子敬兄的生意做得好,惹人眼红了。” “不瞒丹文这件事情,我也命人打探过,不过说实话,我的这点生意,在梓州府虽然不是很大,可也至于招人稀罕才是。” “且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我们当想办法改变现状才是。” “可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姬长卿笑了笑:“子敬兄!我手中有一物,或能改变现状,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第28章 学会思考与提问 姬长卿与陈汉平谈妥了,两人立下契约文书,约定姬长卿以肥皂、香皂技术入股,陈汉平负责生产销售,两人所得利润按四六分成。 即姬长卿占四成,陈汉平占六成股。 店铺用陈氏的,由姬长卿亲自取名“芙兰”,自此梓州府陈氏商铺,开始兜售一种名为“芙兰香皂”的胰子。 按照姬长卿定下的计划,前期香皂并不会大量售卖,而是通过赠送大户人家的方式,开辟市场。 光是一个香皂是无法打开市场的,还需要特殊的销售方式。 香皂走的是高端路线,在大宋唯有官宦人家才有实力,且前期与陈氏商铺合作,让他们以赠送的形式打开高端市场,这也是是资源共享。 香皂制作有些繁琐,最关键的技术,姬长卿当然不会交到别人的手上,那怕是陈汉平也不行。 通过陈氏商行先后出事的事情,姬长卿可以判断,陈氏商行之中,一定有商业间谍。 要不然货仓的货物怎么就会突发保存不当了呢? 陈汉平不是一个粗心的人,相信他手底下的管事,也绝不是马虎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陈氏商行之中有人内外勾结,破坏了货物。 布商和粮商都有专门的货仓,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可以有效保存粮食、布匹。 像货物保存不当,这种低级错误实在太明显了。 相信陈汉平也自己查过,没有查到什么,可见陈氏商行之中,那名商业间谍潜伏之深。 姬长卿没有兴趣去帮陈汉平铲除什么内奸,只要自己有钱分成就行。 在香皂正式发行之前,姬长卿与陈汉平商量,将香皂制作的技术拆分成好十几个步骤。 其中每一个步骤,都要用签了死契的人去制作,这几个人除了关键技术,其余人等私下要彼此不认识,也不能有丝毫交流,更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工作内容。 除了这样的技术保密外,陈方齐则是负责在香皂作坊,负责监督工人和作坊的安全。 最关键的浓香提取液,则是由姬长卿自己监督并配制。 相比于香皂,肥皂则是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定位路线也比较亲民,一块肥皂的价格大约在十二文钱左右。 芙兰香皂很快便在达官贵人之中流行起来,不仅是因为香皂用来沐浴后,会在身上留下芳香,最关键的是它的清洁效果远比胰子。 尤于芙兰香皂是陈氏赠送的礼品,所以官宦人家的丫鬟曾多次上门询问,可姬长卿都让陈汉平再多生产一些,不用着急上市。 直到青楼女子都派人来求购时,姬长卿知道舆论已经宣传到位了,第二天陈氏布行开始兜售香皂,且每月只有五百块。 芙兰香皂主要有牡丹、雅菊、山茶、桃香四种。 其中牡丹一块售价一千九百九八文,雅菊售价一千零九十八文,山茶售价九百九十八文,桃香售价五百九十八文。 姬长卿采用营销手段正是后世最常见的饥饿营销法。 所谓的“饥饿营销”,是指运用于商品或服务的商业推广,是指商品提供者有意调低产量,以期达到调控供求关系、制造供不应求“假象”、以维护产品形象并维持商品较高售价和利润率的营销策略。 芙兰香皂,是一个新事物,因为姬长卿给它的定位是高端产品,所以必须要在梓州城人们的心中营造出芙兰香皂“非达官贵人不可用”的概念。 而芙兰香皂定价之高,数量之有限,全都是围绕着它的附加价值而来。 随着芙兰香皂的推出,陈氏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收到上百个订单,且各种款式的都有。 毕竟大宋的文人好“交流”,走亲访友,最有面子的是便是命自家的夫人送些芙兰香皂给对方女眷。 能买上芙兰香皂的人家,不是富贵人家,就是官宦人家。 陈氏的生意开始好转,香皂与肥皂,给陈氏商行注入了新的活力,姬长卿自然不会过问太过生意上的事。 他只能给陈汉平出出主意,具体还要陈汉平去实施。 姬长卿的主业是教师,教授陈盛泽、玄玉儿才是正事,况且他的这两个学生也很懂事,不像那些调皮捣蛋的小泼猴。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孔子说:“学到的东西按时去温习和练习,不也很高兴吗?有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不也很快乐吗?别人不了解自己,自己却不生气,不也是一位有修养的君子吗? 学习可以使人成长,使人进步,使人快乐,使人睿智,使人过上幸福的日子...关于学习的意义,谁都能说上一箩筐,我也就不必再赘述了。倒是那学什么、怎么学的大深意,却是很有必要说上一说的。 “学而时习之”第一个“学”指的是学习。那么,学习的内容是什么呢?是学问。许多人把学问当作知识,这种认识是有偏差的。大千世界,知识海量,如果把学问当作知识,那恐怕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只做学生就够了。尽管哲人说,学无止境,生命不息,学习不止,但也要有选择地学。细读《论语》全书,不难发现,孔子所说的“学问”既不是指文学水平的高超,也不是指知识渊博,而是指做人做事的学问一一做人到位,做事正确。” “泽哥,你说学习是什么?” 陈盛泽摇了摇脑袋,随后起身说道:“回夫子,学习就是要听夫子的话,要好好做作业……” 姬长卿笑了笑,随后又将目光看向玄玉儿,陈谨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像一个乖宝宝一样,坐在自己位置上。 姬长卿对着玄玉儿、陈盛泽摇了摇头道:“泽哥说的对,但也不对,学习不止是要听夫子的话,做好夫子的布置的作业,更要学会思考,学会如何去面对问题,如何去解决问题。 那怕是夫子我,那怕是孔圣人,我们依旧会面临着许多的问题,譬如我是你们的师时,我会在想该如何教好你们呢?譬如我是人时,我会在想,我该怎么做才不至于饿肚子,穿暖和点,又譬如我是一个学者是,我又会在想,这天地又是怎样的光景呢?我是宋人时,我又会在想,大宋又该怎样变得更好呢? 学习,永不止这些!学习更是一件终身的事,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学习要先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思考和提问。 泽哥,今天我们来提问好不好?我来思考好不好?” “好!” 陈盛泽自然很高兴,姬长卿这样的上课方式,随后陈盛泽问了许多问题,不过姬长卿并未回答他,而是去引导他思考。 “夫子,糖葫芦为什么是甜的呢?” “要想知道这个问题,就要先知道糖葫芦是什么做的……” “夫子,天为什么这么高?” “那天有多高呢?” 第29章 冬日火锅 乾兴元年,冬。 蜀中的冬季还算温暖,姬长卿起了一个大早,开始带着陈盛泽、陈谨两兄弟在院子中锻炼身体。 三人的锻炼方式,是姬长卿教授的太极。 这个时代还没有太极拳,不过太极拳老少皆宜,用来锻炼身体再好不过了。 锻炼身体后,陈谨、陈盛泽与姬长卿一起用过早饭,这才开始晨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早读完后,姬长卿照例给陈盛泽、陈谨两兄弟上课,上完课后,是点评作业。 然后是课间休息,下午是数学和手工课,陈谨这孩子手工作业完成极好,不仅学会了滑轮组的运用,而且还自己尝试着自己设计吊臂。 说到冬天,姬长卿有些馋火锅了。 只可惜大宋虽然海运发达,但当下还没有辣椒、土豆等物。 辣椒! 姬长卿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当初穿越西域荒漠时,曾在车子发现几个青椒,只不过那时候为了逃命,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将青椒收在行礼箱之中。 在后来便是行礼箱掉落在河里。 姬长卿不由哀叹一声,不过他还是借用陈府的厨房,自己做了一锅清汤火锅。 姬长卿自小便在厨房做家务,对于切菜、洗菜,他还是很熟练的。 烧一炉碳火,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将切成薄片的羊肉下到锅里,被汤水烫过之后,很快就翻了上来。 没有辣椒,姬长卿只能用芥末、花椒代替,配上香油、蒜末,这样的蘸碟也还将就。 夹了一块羊肉,姬长卿将羊肉放到陈盛泽的碗里。 陈盛泽开心笑道:“谢谢夫子!” 姬长卿没有厚此薄彼,而是也给陈谨夹了一块:“说到冬天,这一定要吃火锅,可惜没有辣椒,这火锅失去了灵魂,不过也不要紧,等会再下点豌豆尖,青菜也下点,还有蘑菇,萝卜……” 姬长卿一边下着菜,一边给两个学生讲起火锅的精妙。 吃火锅其实吃的是气氛,一家人围在小小的炉子跟前,边吃边聊,小孩子自然不会在意姬长卿说什么,他俩的注意全在锅里羊肉。 可惜没有牛肉,要不然就完美了。 灵文院中火锅的味道飘香,管家陈伯路过灵文院,也姬长卿拉入桌上,碍于身份,陈伯并没有做下,而是站在一旁。 陈伯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从怀中掏过账本给姬长卿:“先生这是几个月账本,主家吩咐了,以后但凡先生想看,随时都可以查阅。” 姬长卿接过账本,把账本放在案上道:“子敬兄的为人,我自是知道的,也不必在意这些,再说子敬兄对我有颇多照顾。” 陈伯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一码归一码,如今先生也是芙兰香皂的东家之一,账本一事,还是要请先生审阅才是。” 姬长卿哈哈笑道:“好吧!我会看到,不过现在子敬兄的生意刚刚有点起色,还是应该继续盯着,要小心有人眼红这一笔生意,若是有人上门,谈合作的事,子敬兄酌情处理就行,可若是对方强取豪夺,那时我们再另想办法,重新想一个财源即可。” 姬长卿和陈伯简单聊了几句,陈伯对姬长卿态度俨然敬重了不少。 很显然,姬长卿对于这些似乎早有预料,陈氏商行自从推出香皂、肥皂以来,可以说日进斗金。 梓州城中,如今那一个官宦人家没有使用陈氏的芙兰香皂。 如此赚钱的生意,不仅惹得同行羡慕,就连陈汉平的旧友刘昌吉等人,也上门想与陈汉平合作。 这个生意是姬长卿一手促成的,他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刘昌吉等人。 夜晚时,陈汉平来找姬长卿,与他们说明情况,其中包括有人提出想要合作一事。 姬长卿想了想,便道:“合作可以,不过我们已经占领了梓州府的市场,别人要想在梓州府售卖芙兰香皂,势必会导致芙兰香皂的价格压低,再者万一有人以次充好,这样会使我们的芙兰香皂的名声受损。 我看不如采用代理商的形式,来与他们合作?” “何为代理商?” 陈汉平已经渐渐习惯,不时从姬长卿口中听到这些新词。 “代理商是说,由我们生产芙兰香皂,以一个双方都能获利的价格,将货物卖给其他商人,他们自行售卖,所得利润自行分成。” “可为何要将货物卖给他们,若是我们自己售卖,所得利润岂不更高。” 姬长卿摇了摇头:“蜀中有四路,不知十几个州府,这么多州府,我们不可能将店铺开到每一个地方,再者,我们赚钱了,若是没有让别人参与进来,这笔生意,势必长久不了。 若我们自己单干,恐怕到时候就会面临群狼环伺,四处树敌,这么赚钱的生意,若是子敬兄,难道不就想分一杯羹?” 陈汉平思考了一下,后背不由冒出冷汗。 “我们虽然严格封锁了技术外泄,可这势必挡不住有权有势的人,到时候他们明里暗里,若是给我们下套,那就防不胜防了。” 陈汉平脸色一变,微微点头。 姬长卿继续道:“合作可以,不过必须由我们主导,其他商人要想做这芙兰香皂的生意,他们必须要与我们签订文书,约定每一个地方,只能有一家售卖我们芙兰香皂,而且商铺必须注明,这个香皂是我们生产的‘芙兰香皂’。” 陈汉平疑惑着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让商家只在一地售卖,这是为了确保我们彼此的利益不会受到干扰,让他们注明芙兰香皂,这是借用他们的店铺,为我们做宣传。” “可若是,他们以次充好,滥用我们的招牌呢?” “那我们可以依照文书,收回他们的代理权,不再卖货给他们,他们要想再卖我们芙兰香皂,则必须以原价购买。” 陈汉平闻言很是震惊,不由思考了许久,发现姬长卿做生意的法子,简直堪比春秋的陶朱公。 “丹文奇思妙想,于商事竟然如此有才,堪比陶朱啊!” 第30章 洞箫乐声 乾兴元年,腊月初八。 忙碌了一年,临近年节,姬长卿给两个学生放了假,自己今天也需要休息一天。 带孩子是一件很耗心力的事,今天是腊八节,陈府下人们早早的便起来打扫卫生,熬煮腊八粥。 姬长卿身家已经有了百贯,可以购置属于自己的房产了。 不过姬长卿卿并没有着急购买房子,而是托牙行去打听何处有桃园要售卖。 姬长卿很喜欢桃花,他幼时常在一处桃园玩耍,只是后来桃园被征收,建成了住房小区。 自从长大以来,他一直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桃园。 从腊月开始,陈府就很忙,不仅忙着走近访友,也陆续有亲朋来访。 姬长卿在这个时代没有亲友,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自己在院子读书、做实验。 兴致高昂时,姬长卿会自己做几个小菜,邀请救过自己性命的陈方齐、陈伯几人吃点酒。 陈汉平本来是想给姬长卿配几名丫鬟的,但姬长卿向来喜欢清静,也拒绝了丫鬟随身伺候。 基本上日常清扫,姬长卿的院子不会有他人到访。 这段时间,姬长卿抽空去拜访自己的邻居,虽然李大是庄户人家,但在姬长卿心中并不会存在身份等级的区别。 临近年关,梓州府也开始热闹了不少。 姬长卿渐渐也喜欢了这种平淡生活,若北宋没有百年之后的“靖康之耻”,姬长卿认为北宋还是可取的。 至少这个时代的百姓,活着的压力比其他朝代小一些。 当然,若是可以姬长卿更喜欢的还是自己国家、自己的时代。 姬长卿学的是思想哲学,闲得时候,免不了会思考“我是谁?我来自来自哪里?”这些问题。 只是每每想起自己穿越到了封建时代,依旧会想念手机,互联网冲浪,家人、朋友,又或是曾经觉得好看的女同学。 想起这些,心痛、后悔便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姬长卿心情有些烦闷,索性自己出门散散心。 古代的生活,即平淡,又无聊,不像后世那般精彩多姿。 走着走着,姬长卿便来到了花烟巷,这里是梓州城有名的娱乐区。 花烟巷有一条河,百姓称之为花河,主要是这条河上大多都是花船,做得是风流生意。 姬长卿的内心是拒绝的,但奈何他的身体是诚实的。 走到花河,姬长卿不由生出几分好奇,都说古代的青楼大多不正经,可姬长卿却从未见过古代的青楼是什么样子的。 花河对面是众多青楼楚馆所在之地,此时才过中午,这些地方尚未开门,不过该起床的还是已经起来了,姬长卿从下方街道走过,也能看见一些女子在楼上或倚栏独坐,或闲聊嬉戏,内里的院墙之中,隐约有丝竹之声,渺渺而来。 这样的乐声,有的是已有艺业的女子在楼中练习,也有的是随了青楼安排的老师学习琴曲的小姑娘。 此时在良玉楼的内院当中,便有一堂教授琴曲的课程已经进入尾声,几名年纪较小的女孩儿仍在认真弹奏着教授的曲目,教授曲乐的先生,衣着朴素,头系发髻,此时的他正坐在前方的小桌前,抚须闭目细听着这些琴声。 先生的年纪已经过六十多岁,虽说已经过了男女大防的年纪,可他在教授这些女子时,仍然隔着屏风。 这些学艺的女子,年级最小者不过十一二岁,最大者绝不会超过十四岁,虽然一旁还有一些成年女子在一旁旁听,不过这些课,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修心养性,陶冶情操而已。 在这些众多的女子当众,只要有一人,穿着红衣,头戴华丽的发钗,她眉山似月,目如玉珠,鼻似雪蚕,唇红齿白,让人见了,不仅生出“绝世环燕,恐就是如此”的想法。 她面美,气质却也是极为出众,安坐在一旁,好似一副仙娥女乐图,此时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琴,身影便给人一种不可亵玩的感觉。 她不是别人,正是成都府有名花魁娘子李玉寒。 比起下方学琴的这些女孩儿来说,其实要出众得多。 学琴的女孩之中,也忍不住偷看打量着这位蜀中花魁,小脸绯红。 李玉寒面上并无表情,只是她的姿容却始终引人注目,心生愉悦。 先生听了一会儿,发现有几个琴音乱了,不由当场怒了。 “是谁弹错了!老夫曾一再强调,琴音知人心,你们的心乱,弹出琴音还能听吗!” 老先生发脾气了,吓得这些学琴的女子,不敢发出一言,可老先生并未罢休,而是继续怒骂道:“你们是不是在想,老夫太过聒噪了!可你们的竟然要学琴,那就免不了要听我这个老不死的话……” 楼上的老先生还在喋喋不休,楼下却传来一种哀伤忧愁的箫声。 箫声如泣如诉,好似再诉说一段往事,又好似在倾述一段思念。 老先生从艺多年,一向以乐打交道,他虽年迈,可乐感却很灵敏自然听到了这段箫声。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来到窗边,打开窗户,仔细聆听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的调子极其古怪,不似中原传统的音乐,但意境却是中原的意境。 老先生听了好半天,还在心中细细回味,这首曲子的意境,应该是在说他的一位故人,两人的友谊似乎情深义重,但隐隐约约之中,有点好像男女之间的暗中倾心,却又为难,极为克制。 老先生名叫许商,是蜀中有名乐师高人,一手琴艺贯绝蜀中,能让人久久不能食,且回味无穷。 如今许商听到这一首,心中很是高兴,但又生出了不少疑惑,按说只要是乐曲,他都听过,可他却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 雅乐?士乐?民乐?禁乐? 许商一一在脑海中回忆了不少,可都未曾有过关于这种曲子的曲谱。 许商思索不得,便匆匆下楼,寻找吹箫的人,想向他请教这首曲子的事情。 可寻了许久,只见到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手拿洞箫,便再无其他人。 许商上前问道:“方才这首曲子,是何人所演?” 姬长卿看了老头,下意识的以为,这老头是来教训人的,便连忙扯谎道:“不知,我听到一阵美妙的乐声,正要寻何人,可只是在此地发现了这个洞箫,想来是一位隐士,一时兴起,后醒悟过来,不愿面见俗人,丢下这枚洞箫走了。” 许商目成一线,似乎在思量姬长卿的话是否可信。 姬长卿将洞箫恭敬递给许商,随后便匆匆逃走。 姬长卿逃得很匆忙,并未见到楼上李玉寒也下楼了。 许商没有寻到人,便开始回味刚刚听到曲子。 “这首曲子,是再说男女之情呢?还是再说故友之情呢?” 姬长卿刚刚差点被人揪了起来,毕竟自己刚刚一时心痒,听到有人弹古琴,就忍不住炫技。 在古代,人家教授乐曲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且不说自己在上课,突然有人捣乱,自己是何种心情,就单单自己吹的这首曲子,若是让懂音乐的人听了,怕是也免不了一顿教育。 第31章 我的桃园 姬长卿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他现在手中只有四千六百贯,在蜀中虽然足够买一处宅院了,但购置宅院免不了要买一些丫鬟、小厮。 这些都有花钱,少了万贯家财,怕是无法准备齐全。 买的宅子的事情,可以缓一缓,姬长卿托人打听的桃园已经有了消息。 牙行禀报说,梓州南城外的鸡首山上有一处人家,欲售卖名下十五亩的桃园。 姬长卿询问后得知,此处桃园的主人,是读书人,今年科举高乙榜,受朝廷任命,要到河北真定府赴任,短时间内不回蜀中了。 由于原主人在蜀中产业颇多,如今除了田庄、土地,商铺外,就只有桃园打理起来颇为麻烦,且每年都要修理树枝、除虫、除草,很是劳心劳力。 所以主人家,就想尽快处理这件烫手山芋。 也亏得姬长卿恰好赶上时候,主人家急忙出手,价格也比较合理。 花了五十贯,姬长卿终于拿到桃园的地契、文书;桃园姬长卿看过了,这些桃树大多都是四年树,只要细心打理,明年就可以产出,吃到桃子了。 趁着这个机会,姬长卿请陈汉平帮忙在桃园内,修葺了一处小院。 小院是姬长卿亲自设计的,小院有厨房,有书房,有开辟出来的菜园、鸡舍,院子中还有根雕桌子。 这是姬长卿心目中的梦中情院,只不过现在临近年关,这间小院要等过年之后,才会一一变为现实。 腊八节刚过,姬长卿还在规划自己的院子,年关便来了。 梓州府的天气比后世还冷些,今年梓州城已经下过了好几场雪,就连姬长卿和陈盛泽、陈谨几人都在灵文院玩了几次。 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里打滚,姬长卿都一一让陈盛泽两兄弟的童年完整了。 许是与小孩子玩耍的缘故,姬长卿感觉自己都年轻幼稚了不少。 虽说他的年龄是二十五岁,可现在他躯体也才十六岁左右。 年关已近,按说人应该闲下来才是,可陈汉平却更加忙碌了,在梓州府附近一些城市的陈府掌柜都开始往梓州聚集过来,评述绩效,划定分红,另外也有一些陈家的堂亲表戚们会赶来这里的过年、串门,每日里府门前后进进出出,已经颇见规模。 梓州城中的与陈汉平达成合作的,此时也来到陈府催要最后一批货物。 香皂买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好,饶是陈汉平命人加班加点,增加工人赶货,每天依旧只能生产一千多块,且每一批货物,都按定价的三成,发给代理商们,如此代理商们依旧嫌弃速度太慢了。 年底了,各家各户,都想多赚点,今年好过一个好年。 再者各商家也要算清一下,今年的帐,核对全年的账目这可不能马虎,且不说这是事关身家的事,再者也怕下面的人乱来。陈汉平还得应付许久不见的一些亲人,连带着陈盛泽哥俩也要忙碌个不停。 这天自外面回来,雪花依然在飘,府门外停了一溜的马车,陈汉平自正门进去有事,便让自己的马车自行去了侧门。 此时正门正有一些家丁小厮在搬了四五个大箱子进去,他便与陈方齐在门外等着。 等下人将箱子搬回府中后,陈汉平便给陈方齐放了假,让回家与家人团聚。 箱子里装得大多都是他从党项人、吐蕃人换来的皮袄,他打算让人给两个孩子做一件御寒的外套。 至于姬长卿那里,他也问过了,他说一切都紧孩子先来,他并不是很看重这些。 不过陈汉平还是命人送去了一件披风,姬长卿收下来,并对管家陈伯表示感谢。 陈汉平信佛,临近年关,他还是抽空带上陈盛泽两兄弟,到寺庙里布施,随便带两个孩子来祭奠亡母。 姬长卿一行人来的寺庙,名叫普光寺,这是陈汉平的亡妻生前常来的寺。 陈汉平家在大雄宝殿祈福上香,姬长卿是无神论者,他没有去跪拜佛像,而是自顾自的在寺中参观起来 大殿中香火缭绕,青烟混着和尚们的诵经声,信众跪拜依然热闹。 姬长卿叹了一口气。 寺中有一个身穿素禅僧衣的老僧见姬长卿叹气,不由问道:“施主,何故叹气?” “我叹息,世人欲望太多,却总喜欢求神拜佛,殊不知佛陀无欲,焉能听到世人的祈求呢?”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异,需知道,佛陀心怀慈悲,怜悯众生之苦。” 姬长卿看了看老僧道:“众生苦在众生,可众生之乐,也在众生,佛陀焉能明白?” 老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论调:“施主不是佛陀,焉知佛陀不知众生之乐。” “人生百年,匆匆一瞬而已,终使半生困苦,可这也是人生百味,酸甜苦辣,柴米油盐,贪婪、求知、愚与明慧,人本来就是如此,何必去求超脱呢? 即生而为人,何必成神,又何必成佛呢?人都未曾当明白,想顿悟成佛……” 姬长卿与老僧辩论了许久,两人从佛家思想,辩到人与人,人与国家的,最后还是陈谨来找姬长卿,姬长卿这才向老僧告辞。 “得罪了大师,先前不过是我一时兴起……” 老僧只是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便让姬长卿他日有空,再来论道。 只当是客气,于是便随口答应了下来。 姬长卿许久未与人抬扛辩论了,他还有点享受这种久未的感觉。 想当初,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曾多次参加过学校组织过辩论比赛,还拿得过校辩论队的资格。 只不过姬长卿没有去而已,他一直忙着学生会的事,好不容易在学生会混开,自然不会放弃学生会的工作。 不过他在辩论赛场的气势,的确让辩论队的带队导师曾不止一次邀请过他。 辩论嘛,姬长卿还没怕过谁,更何况还是和这老僧辩论佛理。 姬长卿可是掌握诡辩、唯物辩证法的人,唯心主义,客观唯心主义,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辩倒。 不过这老僧也着实厉害,姬长卿差点就被他说服了,好在他抛出那一名“生而为人”的大招,这才不至于被唯心主义辩倒。 第32章 陈氏兄弟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春节自古便是华夏最大的节日,好不容易忙碌了一年,在春节这几天,才能好好休息,庆祝春天的到来。 好在春节这一天,梓州城放了晴,姬长卿也难得带着两个孩子在街上游玩。 华夏是一个勤劳的民族,那怕是过年,梓州城的街上依然可以看见小商贩们摆摊做生意。 陈盛泽很喜欢糖葫芦,姬长卿给两兄弟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又买了些年货,姬长卿的母亲很喜欢吃鱼,所以在过年这天,他看见集市上有鱼贩,下意识的买了几条鱼回去。 陈府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小厮丫鬟们准备过年的饭食,陈汉平则是忙着招待陈氏的几个亲戚。 陈汉平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早年陈家在蜀中的确是家大业大,可奈何在陈父这一代就已经衰败了。 陈老太爷在逝世时,自知长子大房才德不足,守成尚有不足,所以冒着大不韪,将陈氏分了家。 除大房占大头外,其余陈氏子弟只分了些家产,陈汉平本来也可以分到一成家产的,只可惜他的两个哥哥贪心不足,夺了他的那份家产。 陈汉平念及骨肉亲情,曾一度和两位兄长闹得很僵,最后还是族中长辈出面调和,陈汉平夺回了自己的那份家产,可陈汉平的幼弟却只能靠着田产过日。 陈汉平心疼弟弟,于是将自己的那份家产,拿出来为弟弟置办家业,可陈汉平的弟弟性子本来就软弱,在娶妻后,更是唯弟妻之命是从。 弟妻几度撺掇弟弟谋夺陈汉平手中不多的田产,陈汉平一气之下,索性将田产买了,开始做些生意。 此后赚钱了,陈汉平方才安家落户在梓州府。 陈汉平的本事是有的,能在那些动荡不安的时代发家,可见其能力。 只是或许是陈汉平“起死回生”的消息传到了陈氏族中,陈汉平的兄长、弟弟竟然在大过年的上门。 说是一起过年兄弟团圆,共叙骨肉亲情,可陈汉平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不过碍于骨肉之情,陈汉平还是命人热情的招待这三位兄弟。 姬长卿带着陈盛泽两兄弟逛够了,回到陈府,陈伯早就在一旁等候,见姬长卿和两位哥儿回来了,连忙上前。 “你们这些人,还不快让开,没见先生和两位哥儿回来了!” 陈伯挥着手要让人赶紧接过三人手中的东西,姬长卿笑着走了过去:“在市集看见几天肥美的鲜鱼,一时嘴馋便买了,对了陈伯,你吩咐让她们先鱼杀了,剩下的我来,就行,其他的东西,都送到泽哥的院子去,免得找不到,到时候又得费工夫,先进去先进去……” 姬长卿发了话,那被称为陈伯便也只好让这些人慢慢进去,姬长卿这才问道:“陈伯,这些怎么不从侧门进?” “主人的兄长们也买回来的东西,一些大大小小的装饰,说是过年喜庆用的,这些要放在前厅,所以看着一时半会大概不会有人过来,就让人赶快抬进去了。对了,先生,大房、二房的几位哥儿,今日也到了,如今正在书楼那边考验才学呢……” “哦,子敬兄,可是要盛泽、玄玉儿一起去?” 陈氏族中,族系众人,大多都靠田产过活,虽说算不了什么书香门第,但族中也出了几位读书人,其中以二房最为出色,曾被夫子点评过,最有希望考中科举的人。 既然是团圆叙旧,自然免不了让晚辈在长辈们面前比试一番。 陈盛泽自从跟随姬长卿启蒙以来,其进步之快,也免不了让陈汉平心生骄傲。 姬长卿思索了一下,便点头道:“玄玉儿就不去了,若是刺激了他,怕是不好,就让泽哥去吧!” 陈伯自然要听姬长卿的意见,毕竟是授业恩师,出于尊师重道,他自然要询问姬长卿意见。 有关于陈谨的病情,姬长卿曾与陈汉平交谈过,本来陈汉平以为是“离魂症”,可没想到却是心病,如今再听到姬长卿有办法可以使玄玉儿慢慢恢复,他自然是欣喜若狂。 这也是陈汉平会让陈谨拜姬长卿为师的原因之一。 姬长卿带着陈谨回到了灵文院,陈盛泽则是被管家陈伯带到了书房。 穿过一个个院落,走过长廊间道路,陈盛泽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问道:“陈伯,父亲为什么唤我去书房呢?” 陈伯自然不会告诉他,要考校他学业的事,只是笑着哄道:“泽哥的几位叔伯,许久未见泽哥了,所以想见见泽哥。” 陈盛泽自然不会懂的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他只是低头哦了一声,便不在理会。 说真的,陈盛泽对这几位叔伯,并不是很喜欢,这些叔伯平常时间并不会走动。 上一次陈盛泽见他们,还是母亲的葬礼上,那时候他们来,父亲除了伤心,还大发脾气。 陈盛泽不是很喜欢这些叔伯,只是父亲常教导他,要尊敬他们,毕竟他们是叔伯长辈。 陈盛泽终究还是来到了书房,在进入书房之前,陈伯还为他贴心的整理了着装,接过了手里的糖葫芦。 推开门,进入书房,陈伯向陈汉平的兄弟见了礼。陈汉平与三位兄弟火炉在周围取暖。 陈盛泽看了看父亲,随后向父亲行礼道:“父亲!” 见到儿子如此懂事,陈汉平很是高兴:“好了,泽儿快来见过你大伯、二伯、四叔和几位兄长。” 陈盛泽又哦了一声,随后朝着几位长辈、堂兄礼拜道:“侄儿,见过大伯、二伯、四叔,二位兄长。” 陈盛泽的大伯名叫陈汉安,二伯名叫陈汉和,四叔名陈汉乐。 两位兄长分别是大伯家的长子陈盛礼和二伯长子陈盛仁。 大伯家长子十三了,由于是长房长子,所以自小便被宠溺,一向贪玩成性,仅仅十三岁,便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曾气得陈汉安七窍生烟,又对其无可奈何。 二伯的长子是陈氏族人最为优秀的孩子,曾被学塾里夫子评为难得的学子,若细心培养,他日自然会考中科举,东华门外唱名。 陈盛礼见到陈盛泽全然当做没有瞧见,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着实让陈汉安尴尬不已。 反观陈盛仁则是规规矩矩的还礼。 三人俨然三个模板,让书房的大人感叹不已。 陈盛礼傲慢无礼,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陈盛仁,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着实让人觉得懂事有礼。 陈盛泽懂事却又让人灵动乖巧,行的礼虽没有陈盛仁的好看,但却也能看他也是懂了些礼仪。 第33章 考校学问 陈府的书房之中,炭盆中的火被烧得旺旺的。 整个书房之中的气氛很严肃,陈盛泽低垂着头,站在一边,等着大人们的考校。 陈氏族中,也就陈汉乐的学问是四人最好的,陈安乐早些年,曾读过几年书,只是没有名师指点,一直未中科举,近几年陈汉乐虽靠着田产过活,可并未放弃科举。 陈氏老太爷,曾一度希望家中能出一个举子,并希望有朝一日陈氏能成为真正的书香门第,饱学之人辈出之后。 可陈氏子弟,除了少数几人读过几年外,其他人都是蝇营狗苟,贪图眼前利益的人。 陈汉平自然也希望后代子孙,能有更好的生活,至少也要摆脱商贾之家的身份。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这句何解?” 陈盛仁沉吟回忆了片刻,方才道:“这句话出自《论语学而篇》,其意为:治理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就要严谨认真地办理国家大事而又恪守信用,诚实无欺,节约财政开支而又爱护官吏臣僚,役使百姓要不误农时。” 陈汉乐望着有礼有节,回答端正的陈盛仁,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陈盛仁回答完,陈汉乐又问道:“盛泽吾侄该你了,‘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陈盛泽小心看了看父亲,在看到示意点头后,他也回答道:“这句话是,不忧虑别人不了解自己,只忧虑自己不了解别人……但夫子说,人大多都是自私的,所以大多数人都只忧患自己,而不忧患别人……但也最可怕的是,他们不了解自己,却总自以为是,因此而自大,且盲目自信。若是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君子,至少要了解自己,明白自己优点与缺点,对于缺点要通过学习加以改正……嗯……还有就是圣人这句话,还一层意思,那就是要成为一个关心他人、关心国家,且了解自己的人。” 陈盛泽说得很是吞吐,在场的几人听后,也是一惊,就连陈汉乐、陈盛仁都吃惊不已。 陈汉乐转身朝着陈汉平连忙问道:“泽哥的夫子是那一位?” 陈汉平很是疑惑:“怎么?可是我儿答的不对?” 陈汉乐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笑道:“非是不对,只不过泽哥这位夫子……” 陈盛泽听到四叔提起自己夫子,连忙问道:“四叔,夫子怎么了?” 陈汉乐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些,可都是你夫子教你的?” 陈盛泽略有迟疑,值当是自己回答错了,生怕给夫子惹来什么麻烦,连忙上前道:“这些说,夫子曾与我们讲过,我只记得一些。” “圣人之学博大精深,那你可懂得圣人的这些讲了什么?” “只知道论语二十篇,讲的大约是君子之道、仁者之心。” 陈汉乐又是一惊,连忙起身,随后又意思到自己有些失态,随后问道:“这些话,也是你夫子教的?” 陈盛泽想了想,摇了摇头:“夫子讲学时,并未讲这些,只是我听后,这么觉得而已。” “那你认为是君子?” “君子是一个好人,他们心忧国家,志向高远。” 对于小孩子而言,他实在无法理解什么君子,只是隐约觉得君子是先生说过的张骞、班固,大英雄大好人。 这些人陈盛泽没少听姬长卿讲过,下意识的说了几个词,倒是让陈汉乐、陈汉平几人耳目一新。 最后陈汉乐又分别考校了陈盛泽、陈盛仁几个问题,最后提出一个假设,若是他们为官该如何治理地方。 陈盛仁答:“依圣人之道治理地方,教化百姓,自然使一地之民安居乐业。” 陈盛泽则是答道:“让老百姓有粮食吃,能有衣服穿,有书读。” 说真的,在陈汉乐心中,陈盛泽与陈盛仁的这场比试已经出了结果,除了最后答案让陈汉乐不是很满意外,陈盛泽的表现不可不谓之出色。 最后陈汉乐给了两人良好的评价,陈盛仁“学问扎实,学有所成,他日必定高中”,陈盛泽“为人机敏,或能有一番作为”。 听到自己的儿子能得到这样的评语,陈汉平心中自是无比欣喜,只是表面上自还没有表现出太多来,依旧一副谦虚的模样。 只有陈汉安不止一次打量了自己的儿子,可怜他作为长房长子,竟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说实在的,陈盛泽在梓州城的名声,他们这些长辈也是耳闻过一些,只是未曾想到,这才几年不见,陈汉平的儿子竟然变了一个样。 考校子侄们的学问,陈汉平自然是让下人们,将几位公子带下去。 等到子侄走后,大哥陈汉安方才道:“泽儿近来可是拜了什么名师?” 陈汉平闻言,自然明白陈汉安的意思,笑道:“那里来的什么名师,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办法的读书人罢了。” 陈汉平说的很是举无轻重,陈汉安不好这个话题上纠缠。 二哥陈汉升则是直截了当道:“听闻三弟近来,做了一物,名为香皂,售价极高,不知三弟这香皂是何物?” 陈汉平闻言,面色一沉:“有吗?” 陈汉安闻言笑道:“三弟的生意,自己都不清楚吗?” “近来心思并未在生意上,而是都在泽儿、谨儿学业上,毕竟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大哥、二哥,有所不知,若不知弟弟管得紧,想来这两个孩子,指不定要成什么样子呢?” 大哥陈汉安老脸一红,权当陈汉平在提点自己,老二性子急,眼见陈汉平装傻,他又道:“三弟,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要欺骗自己人呢?来时我们便打听好了,三弟的这香皂,名叫芙兰,不止在梓州城颇为赚钱,在其他地方也是有价无市。 我们这些兄弟来,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这芙兰香皂这门生意太大了,想来三弟一人也管不过来,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如你我兄弟几人,一起帮你打理生意,也好过三弟你,劳心劳力,被外人蒙骗。” 陈汉平则是哈哈大笑道:“大哥、二哥说笑了,弟弟我的生意虽然不大,可这芙兰香皂也并不是我的,我也是帮人代卖而已,其中占了点干股,至于大头全是人家的。” 第34章 春节 陈汉平还在与兄弟周旋。 而陈氏兄弟这边已经开始在灵文院中完耍了。 陈盛仁喜欢看书,他不会像陈盛礼那般在陈府里闲逛。 陈盛礼正是惹人嫌弃的年纪,不一会儿,凡是陈盛礼走过的地方,下人、丫鬟们都避之不及。 由于陈府并没无女眷,所以陈盛礼可以毫无顾忌出入内宅。 索性陈伯是知道分寸的,并未让陈盛礼闯进姬长卿的院子,那怕陈盛礼威胁陈伯。 “我乃陈氏长房嫡子,你一介老奴怎敢拦我?” 陈伯自知陈盛礼乃家主人陈汉平的侄子,不敢得罪于他,只能哄着他道:“这间院子里住的泽哥的夫子,家主人早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叨扰夫子的休息,夫子乃是读书人,长公子不应该擅闯先生的住所,这要是传了出去,人家只怕要笑话我们陈氏不懂礼仪,不敬贤才了。” 陈伯苦心规劝,这才把陈盛礼请了回去,可陈盛礼向来蛮横无理,陈伯只能让下人赶紧把玄玉儿带到姬长卿的院中躲避。 其实陈伯担心也不是多余的,上一次在主母的葬礼上,陈盛礼就曾欺负过陈谨。 若不是家主人碍于自己大哥的面子,只怕要将陈盛礼赶出去。 陈氏三兄弟,终究还是没能在陈汉平占到便宜,只是败兴而归,连晚饭都未曾用过,便气冲冲的回到陈氏族里。 临走时,还怒骂道:“陈汉平的饭,我等不敢享用,如今人家是豪门大户,没有我们这些穷亲戚、贱骨肉!” 陈安升的话极为尖酸刻薄,可陈汉平并不生气,只是命人备上些年货送到陈汉安、陈汉升、陈汉乐三人的家中。 打发完这些麻烦,陈汉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知道陈汉升三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依照他们见肉就要吃肉性子。 陈汉平知道自己一家的太平日子,并没有几天好过了。 晚饭时,姬长卿与陈汉平、陈谨、陈盛泽几人一起吃年夜饭,期间姬长卿看出了陈汉平的不悦。 但陈家兄弟的事,他一个外人,那怕他是陈谨的师父,也不好插手。 再者清官难断家务事,陈家兄弟之间,无论怎样闹掰,他们依旧骨肉相连的亲兄弟。 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陈汉平心情郁闷,借着过年这个机会,陈汉平喝了许多酒,其中姬长卿作陪,只喝了少许。 最终陈汉平醉倒了,姬长卿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守岁。 北宋的过年习俗,是有守岁的! 守岁,又称为照虚耗、熬年,是中国民间的年俗活动之一,起源可追溯至南北朝。在除夕夜一家人团聚,遍燃灯烛通宵不灭,熬夜迎接农历新年的到来。 守岁的习俗,既有对如水逝去的岁月含惜别留恋之情,又有对来临的新年寄以美好希望之意;点起蜡烛或油灯,还象征着把一切邪瘟病疫赶跑驱走。 “夫子夫子,我要放爆竹!” 陈府院子很大,陈盛泽手持香火,让弟弟在地上摆放好爆竹,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点着爆竹。 当爆竹点燃,两兄弟撒腿就跑,只听身后传来“嘣”的爆炸声。 早在唐代末期时,人们已经将火药运用在战争上,只不过碍于火药技术的不成熟,火药大多都只是被用来制作爆竹烟花之类的观赏用品。 过年,少不了炮仗声,姬长卿抬头望向天空,此时的夜空在烟花的照耀下,犹如璀璨的白日一般。 姬长卿许见未见到这般有年味的春节了,不由高兴了笑了笑。 姬长卿并没有带陈盛泽两兄弟到集市去逛年会,想来此时的梓州城中,一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人多总免不了,会出意外,尤其是这个治安不好的封建时代,这个时代是拐子的,万一自己没有看住,导致陈盛泽兄弟两人被拐子拐走,只怕自己万死难得其究。 事实正如姬长卿想的那样,梓州城的街市上灯火辉煌,人群来往,各种喧闹的声音络绎不绝,整条大街的那头,一条火龙随着锣鼓‘锵锵’的声音飞舞而来,火龙,杂耍班子,游街的曲乐班子,卖艺的,走四方讨生活的,各色各样都让人眼花缭乱。 良玉楼今晚也是热闹非凡,饶是春节有许多人要回家守岁,可免不了有人想到良玉楼里过节。 良玉楼中,莺歌燕舞,美乐、美色,自是让人沉沦此间乐。 “子虑,你听说了吗?”一位男子端着一盏酒,畅饮而下,随后神神秘秘的对着身旁的学子笑到。 学子身穿平凡,气质文雅,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闻言,不由也饮了盏中酒,笑着问道:“仲川所言何事?” 这名被叫李兄的男子,身着华服,腰带鹿皮,饰有玉佩、香囊,俨然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打扮。 二人,一人名叫李世容,一人名叫苏纪,同是梓州书院学子,乃是同窗,一起跟随名儒程卓卿门下读书,只不过二人虽是同窗,可苏纪才学过人,不仅善写诗词,而且文章写得颇为华丽,夫子程卓卿曾言,来年科举苏纪必定高中。 而李世容则是科举无望,文章远远不如其他学子。 李世容自知科举无望,于是便决定交好同窗,兴许自己此时破费点,来日他们高中后,必然好办事。 “子虑,你难道没有听说,成都府有名李玉寒娘子,就在良玉楼吗?” “是吗?李娘子在良玉楼?!” 两人一番交谈,一时之间竟差点失了仪态,还是李世容示意苏纪注意,苏纪这才略显尴尬,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 李世容连忙为苏纪到了一杯酒道:“这还有假!我也是买通了良玉的小厮,这才听说,李娘子前几日,意外得了一个奇怪的乐谱,这几日都留在良玉楼,苦心钻研其中的奥秘,可终未所得,于是李娘子决定,今日趁着如此佳节,开设奇乐会,与我等共讨乐谱。” 苏纪听到李世容缓缓道来,不免有些激动,连忙朝着李世容行礼道:“难怪仲川今日,非要拉我前来,我还道是什么呢?原来是我错会了仲川了。” 李世容哈哈一笑,指着苏纪道:“不瞒子虑,我对李娘子也甚是仰慕已久,若是换作文会,赋诗填词,我未必能比得过子虑,可今日李娘子是以雅乐会友,我也……” 苏纪哈哈一笑:“仲川,我自是知道你的想法的,不如你我今日各凭本事,一比高下如何?” “如此甚好!” 第35章 奇乐雅会 良玉楼正在举办奇乐雅会。 此事传出,竟吸引百名士子蜂拥而至。 李寒玉之名对于蜀中士子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尤其是有着‘月娥寒仙’之名的李寒玉,其乐舞在文坛士林之中,颇有美名。 李寒玉这个名字,对于苏纪这种空有才名,而无家财的士子读书人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佳人。 现如今李寒玉来到良玉楼,要举办奇乐雅会,作为李寒玉的钦慕者,二人自然是第一个支持。 奇乐雅会上,二人还是第一次听闻这般古怪的曲调,不过这首曲子的确是哀而不伤,悲而不自鸣,苏纪与李世容参加完此次乐会后,觉得不虚此行,尤其在远远眺望带着面纱的李大家,这让苏纪魂牵梦绕。 奇乐雅会后,在梓州府无不议论‘李寒玉、奇乐’一事。 而李寒玉自从过年之后,便一直待在良玉楼。 这首“奇乐”李寒玉虽然练了不止一次,可始终领悟不到那日听到的神韵。 只可惜那日许商先生下去寻人,只寻到了一个少年,先生说谱写这首曲子的人,一定是一位饱经世事,品性高杰的隐士。 虽然许商先生曾多次走访周边,可再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李寒玉受许商先生所托,举办这次的奇乐雅会,既有寻找此曲作者的意思,也是想借此机会宣扬经营不善的良玉楼。 良玉楼的姐妹们待在良玉楼,最长的也有二十年了,离开了良玉楼,她们根本无法养活自己。 自从奇乐雅会之后,梓州府的文人士子无不以一睹李大家都风采为荣,李寒玉大家自然不会一一面见,倒是想听这奇乐究竟奇在哪里? 程氏作为蜀中有名的清流人家,自然喜闻这种雅事,趁着年节,程氏请蜀中琴乐大家李寒玉在程府表演。 程府的嘉宾不乏梓州知州、转运使、梓州司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位高权重,也是多方愿意交好的对象。 程府后院的房舍之中,良玉楼参与表演的女子们正在一间间的房中化妆或休憩,李大家弹琴的园林距离她们仅一墙之隔,若是出了走廊,也可以在道口的纱帘后方看着这场聚会的进行。 今晚能来参与这表演的,大都已是花河有一定名气的女子,多半有着各自的引人之处,若是普通的乐会,她们其中的一个,也能挑起大局,但今日却是不行。 想一观奇乐雅会中过来的并非都是男人,许多人都是携伴前来,例如梓州学政刘参就带了懂曲乐的小妾轻芸,其余也多有人带妻室前来,或是某一家的闺秀小姐。 这样的场合下,她们就绝对不能成为主角,甚至在表演之余坐出去吸引眼球那也是不行的。 不过,即便只是出去表演歌舞,只要有着出众的才艺,那也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她们这等女子嘛,若身旁只是众多男性,那姿态便放得高一些,矜持一些。 若是在这样的场合,便安安静静地扮演绿叶,润物细无声的让人记住。 高傲和矜持只是手段,名气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东西。 今夜到这里的名气最高的两名女子,大抵得算夜风阁的郑娇娇与长柳苑的王素素,此时在房间之中,王素素正捧着脸颊左右顾盼铜镜中花了妆后的样子,婢女琴儿也在旁边看着,口中倒在与自家小姐轻笑着交谈:“小姐,你方才出去表演的时候,那程三公子可是一直朝着你这边看呢,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哦。” 王素素微笑着瞟她一眼:“我出去表演,他们自是朝着我这边看,有什么奇怪的。倒是琴儿你,却只看见了程三公子一个人,让人好生奇怪。” “小姐啊,是真的嘛。”琴儿皱了一张小红脸表示着抗议,“他目不转睛呢!” “你若不是目不转睛地看他,又怎知他目不转睛地在看我。” 王素素继续笑着打趣,小丫头窘得嘴也撅了起来,决定不理她了,不过过得片刻,又靠了过来:“小姐,今夜李姐姐会不会得到一首好词呢?若是今夜能有绝妙好词,那也不枉小姐此行与李姐姐一起同台了。” 王素素偏着头在发鬓间嵌上一朵小花:“蜀中虽然文华昌盛,但这几年却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才子,想来今夜也如往日一样,只会几首好词,但绝妙好词,实在难得。” 她拿起桌上几张书笺,“刘公子的,陈公子的,还有你喜欢的张公子的这几首,‘春风入酒,钗头酥’,写的倒是还好,可就是胭脂气太重了些……” 婢女琴儿撅着嘴:“可是我听说除夕那天,梓州才子苏纪苏子虑就为李大家写了一首好诗呢~。” 王素素只是轻咬嘴唇,眼神灵动地望望她。 “小姐,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传,李大家在听闻苏子虑的诗后,还特地去与苏子虑一见,两人引为知己……” 小婢滔滔不绝地说着,王素素笑起来,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傻丫头,李姐姐性子淡泊,为人好清静,若说她与苏子虑客套过几句,我或许还信,可若说她与苏子虑引为知己,我万万是不信的。” 王素素说完,随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舞衣,打理头饰,确认好状态后,便起身朝着园林中走去。 程氏宅院之中一片歌舞升平,而陈汉平的家中却是冷冷清清。 陈汉平带着两个孩子回族中祭祖了,姬长卿不好跟随同去,只能独自看书。 看累了,姬长卿便提笔练字打发时间。 古代人的生活,太无聊了。 姬长卿索性出门在市集上闲逛,待走到猜灯谜的小贩面前,他停下了脚步,取过一个字谜,喃喃念道:“自有一日出头日” 姬长卿笑了笑,便将手中的灯谜放了回去,正要离开,便听到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说道:“自有一日出头日,小姐这是什么呀?” 姬长卿将目光投去,只见两个戴着斗笠的女子。 听声音,只觉得好听,姬长卿并未见到女子面容,却能大致想象斗笠之下的女子,应该颜值不错。 被问的女子沉吟了一会,便开心的回答道:“店家,可是一个春字?” “恭喜恭喜,这位姑娘答对我们字谜……” 第36章 猜灯谜 谜灯有四面,三面贴题签,一面贴壁,此灯又名弹壁灯。猜中者揭签,获小礼品留念。 姬长卿虽然能猜到答案,可他不会去破坏店家的营生,猜灯谜无非是为了娱乐而已。 与良玉楼高雅的不同,姬长卿更喜欢在人间看万家灯火辉煌。 正如鲁先生所说: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姬长卿觉得大宋的读书人,虽然比后世的人有才华,但大宋的读书人都热衷于官场、仕途,鲜有人能真正的为这个国家、百姓考虑。 这也怪,宋人常称范仲淹为“大宋最后的良人”。 姬长卿接触过的读书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家中稍有薄产,只能靠田产为生,养活自己尚有问题,可要供家中的孩子读书,却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变成了雪上加霜。 且不说笔墨纸砚,就是上学的束修,都要勒紧裤腰带,筹备几年。 可他们自读了书,学了知识,明了事理,就对从前过往嗤之以鼻,好似读过书的人,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不识人间烟火的神仙。 姬长卿常常教导玄玉儿和泽哥,不要成为这样的读书人,学了知识,明了事理,并不意味着高人一等,而是一种责任,也是丰富自己修养的精神财富。 看着别人猜灯谜,姬长卿也起了兴致,拿起一个灯谜,喃喃念道:“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这是秋字吗?” 店家闻言,不由恭维笑道:“小郎君,好才学,不加思索便猜到了答案。” 一旁戴着斗笠的两位女子,也是一惊,不说他刚刚念到谜面有多难,单单就自己手里拿得这灯谜,自己尚且要花上十息,可这位小郎君却在念完谜面后,当即便能说出答案,这令二人不由觉得惊奇。 其实到不是姬长卿才思敏捷,而是这种灯谜,姬长卿在网上已经玩过了不少,以他的段位,他早已不是猜谜的人,而是出谜的人。 姬长卿一连不假思索的答了四题,向店家要了一只步老虎,为了凑一对,姬长卿花了六文钱,向老板买了另一只。 一旁的女子有些不解,出言问道:“小郎君如此才思敏捷,为何不再猜灯谜,将另外一只赢来呢?” 姬长卿笑了笑,看这位戴着斗笠看不见相貌的女子,暗自在心中觉得北宋这些读书人、大家闺秀,果然都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 “这位姑娘,我虽能店家赢下所有礼品,可若我真的这么做了,店家今日便要折本了,日后何以为生?今日不过是图一乐,粘一点喜气,花六文钱,既是想弥补店家的损失,也不至于亏了我,此为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姬长卿哈哈一笑,转身便离去。 女子身旁的女婢也听出了这少年的讥讽,咬牙便对着女子抱怨道:“小姐,他怎么这般无礼,且不说我们年长于他,他不唤一声姐姐,还如此出言不逊。” 女子倒是大度,摇了摇头,轻轻一笑道:“好了,今日便不与他计较,我们继续逛逛吧!我们只有一个时辰。” 姬长卿离开后,也有点饿了,索性找了一个面摊。 “店家来一碗面,多放点热汤。” “好嘞~客官稍坐,面马上好。” 姬长卿坐在面摊上,开始打量着面摊的周围,道路两旁尚有未融的积雪,秦淮河附近有风吹来,但是不冷,整条大街都是热火朝天的感觉,舞龙舞狮,灯会杂耍,各个摊贩的火炉中升腾起来的热气。 说实在的,若是有电灯,姬长卿还真有种回到老家县城的感觉。 姬长卿鲜少出门,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收集这个时代的文字资料,不过是正史,还是杂谈随笔,这都能帮助跟清楚的认识北宋。 姬长卿毕竟是后世人,他所处的时代,离北宋已有千年,与实际有不同也是应该的。 北宋的确经济繁荣,至从宋太宗取消了宵禁之后,北宋的经济也彻底被激活了。 岁贡和政治制度,又限制了北宋注定不会成为大唐一样的万国之国。 姬长卿的思绪总会跑偏,等店家把面端了上来,姬长卿接过面碗,发现里面只有几颗青菜、一勺猪油、些许酱油。 姬长卿并没有嫌弃,而是端起面碗,先喝了一口面汤,然后吃了几口。 “行行好吧,小老儿和孙女已经好几天都未曾吃过东西了,现在小老儿的孙女快要饿死了,求求各位公子、小姐,行行好吧……” “去去!一边去!休要碍了某家的眼……” 姬长卿也注意到这位身穿破衣,浑身黝黑,端着一个破碗的老人。 见他被人推到,姬长卿连忙起身喝止:“够了!这位老丈,本就年纪大了,怎能经得起你的推搡。” 男人想要反驳几句,可看姬长卿穿着不凡,只能作罢。 姬长卿也不顾老人的身上的污垢,连忙将老人搀扶起来,可老人连忙躲闪,一边护着自己的头,一边求饶道:“郎君,郎君,小老儿错了,求求郎君开开恩,开开恩,原谅我吧……” 姬长卿见他如此害怕,便不敢在上前去搀扶他,而是劝慰道:“老丈放心,我并不会伤害你。” 老人不信,连忙磕头,求饶:“郎君,求您放过我吧!我家中就只剩下一个孙女了……” 姬长卿不敢受他的磕头,连忙道:“老丈折煞我了,我万万受不起,快快请起。” 老丈的这番举动,到让姬长卿像极了欺负老人的混蛋。 可姬长卿只是想帮助他而已…… 姬长卿让老人起来,又让店家煮了两碗面,可老人只是一味的磕头求饶,他只能将面倒入老人家的碗中。 老人家这才认识的姬长卿是真的想要帮助他,连忙又是磕头道谢。 有了吃的,老人家又欢欣鼓舞,离去时,还喃喃自语道:“三妹有吃的了,三妹有吃的了……” 姬长卿眼见老人走远,付十文钱,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店家,怎么有那个地方受灾了吗?” 店家知道姬长卿是一个心善的人,态度对他也热情不少:“郎君有所不知,近几年了,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是旱灾,就是水灾的,再有就是兵灾,如此下来,倒是让不少人连饭都吃不起了……” 第37章 春游 华夏啊! 自古便是一个多灾多难受国家的,可华夏人从未被灾难打到过。 华夏人不屈不挠的精神,是他们屹立在历史长河不灭的原因,也是他们民族精神的内涵。 梓州府今年并没有受灾,可真宗的弊政,却还在影响着梓州府百姓。 真宗爱好虚名,明明没有什么功绩,却为了名声,搞了封禅、天书。 可结果呢? 自真宗厚着脸,去泰山封禅后,泰山的名声便臭了,后世每代帝王若是生出封禅泰山的想法,则会被臣子以“效仿真宗旧事”堵了回去。 封禅泰山对于帝王们而言,或许是留名青史,正名功绩的机会,可对于百姓们来说,却是“税赋”、“徭役”。 姬长卿与店家闲聊,这才发现仅仅是一个税赋,就可以让一家五口,旦夕家破人亡。 好在去年的税赋并不高,百姓们好歹喘了口气,可梓州府周边的好几个,却因为交完税赋,家中没有余粮,只能逃荒,到梓州府乞食。 等到开春要么被官府抓了去,充军贬为贼配军,要么就贱卖田产,沦为佃户农奴。 姬长卿相信,以封建社会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官府一定有和兼并土地的土地主勾结。 可是这个强大的封建社会,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推翻的,北宋的制度从根本就偏向土地主,无论是“不抑制土地兼并”,还是“不杀文官士大夫”,他们都是代表着土地主的利益,而且利益一致。 梓州府自过年以来,城守卫便松懈了不少,于是梓州城中便开始出现不少的流民、乞丐。 也许是因为过年,官府封笔不处置公文的缘故,官府并未下达赶城中流民、乞丐的命令。 不过这几日,城中逐渐出现可怜流民、乞丐的声音,不过也只是这几天,他们感同身受而已,可当乞丐、流民开始导致城中治安恶化时,这份怜悯就变成了厌恶。 姬长卿是见不得他人受苦的,于是便于陈汉平商量,在梓州城中搭一个粥棚布施。 陈汉平信佛,自然答应,只不过施粥只能帮助这些流民解一时困,最根本的还是他们破了产,家中没有吃的粮食,要饿死人了,这才出门逃荒。 救济一时,却不能救济一世,姬长卿知道土地兼并对于普通农民来说,是何等残忍的事,这不仅是将土地买卖,更是断了农民赖以为生的命根子。 姬长卿收到了一份五两银子的红包,这还是陈汉平送的,虽然没有压岁钱,可这五两银子的红包也足够姬长卿花一段时间了。 大年初四,姬长卿写了一篇论文,里面论述了国民经济运行的规律,虽然不比国富论,但这篇论文对于陈谨的启发也足够了。 国富论从作为国富基础的劳动,到提高劳动生产力的分工,因分工而起交换,论及作为交换媒介的货币,再探究商品的价格,以及构成价格的工资、地租和利润,总结了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经验,批判吸收了重要经济理论,对整个国民经济的运行过程做了系统的描述,被誉为“第一部系统的伟大的经济学着作”。 近来梓州百姓与流民、乞丐的矛盾不断激化,知府不堪其扰,于是下令梓州衙役严打偷盗。 梓州府的百姓今天已经看到好几拨脖子上套着铁链子,被衙役拽走的人了。 都是熟悉的面孔,有整天不务正业的泼皮被关进了牢里,也有整天在市集要饭的流民、乞丐,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这次,城里面其他的泼皮闲汉顿时就安定了下来,老老实实的缩在家里,不敢出门乱转,刘三那些人都被带走了,听说是知府觉得碍眼,不堪其扰,才下的命令,这会刘三等流氓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城中小偷恶霸还是安分一点好,鬼知道那条铁链子会不会忽然套在他们的脖子上。 初五,闲暇无事,姬长卿心中还是牵挂那日遇到的老人,毕竟天寒地冻的,老人家年纪也大,会不会受了风寒、挨饿? 生长在后世和平强盛的时代,姬长卿接受的红色教育,不仅让他拥有了明辨是非的三观,更让拥有了别人多的善心。 可惜在他的那个时代,社会太浮躁了,人人都以“金钱”为荣。 而不是像这个北宋,生活太慢了,早上姬长卿无聊时,翻阅资料喝喝茶就是一天。 姬长卿托人找到了那对爷孙,命人带他们洗漱一番,现下虽然才初五,市集商铺还没有开张。 可是姬长卿所买下的桃园却需要好好打理一番。 问了老人家的年龄,只有四十八,却老的像五六十岁,由于经常下地干活,庄稼人总会显得苍老。 将老人与他的孙女暂且安置在桃园,等到商铺开门之后,姬长卿就会找人来翻新一番。 初六,玄玉儿与陈盛泽也开始上课了。 二人还小,除了语文、数学手工实践课外,还需要多多到乡下考察民生,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宋百姓。 小孩子的三观形成,很容易受环境影响,所以姬长卿希望陈盛泽和玄玉儿能有一个健康的三观。 得到陈汉平的许可,带上四个护卫,两个婢女,姬长卿带着一路上兴奋不已的陈盛泽到郊外春游了。 春游,多么遥远的记忆啊! 姬长卿还记得自己小学四年纪时,最喜欢的就是春游了。 春游前,他还特地准备了水瓶,吃的东西,一个苹果。 那年春游时,老师让两两一对,互相手牵手,帮助同学,姬长卿牵的是一名女同学的手,还被发小张陶陶起哄说,他喜欢牵手的女同学。 姬长卿不好意思,自然出言反驳,好像还说,‘她是个丑八怪,我不喜欢她’之类的话,伤一个纯洁小女孩的心,她哭了,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哄好的,好像是送了她一个苹果吧…… 到了六年级,小升初毕业考试的时候,她家的手续没有办完,没能去公校读书,而是去了私校,后来二人便再未见过。 第38章 下棋与论道 梓州城东门郊外的风景,是梓州一绝。 马车从东门驶出,沿着官道一路东去,平稳的车厢逐渐变的颠簸起来。 所谓的官道,其实也就是稍微平坦一些的土路,远远不能和后世的柏油马路甚至是水泥路面相比,古代马车也没有丝毫减震性能可言,距离短了还好,一连几个时辰坐在马车里面,和后世乡村路上的石子路没什么两样,姬长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折磨了。 东郊外有着碧波潭、秀亭,竹林,清源观几处风景。 坐了约一个小时的马车,总算是到达东郊外的碧波潭了。 按说梓州府离成都府并不远,而成都府最出名的景点就有诸葛祠,杜甫草堂等名人名迹,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宜出门太远。 再者梓州府的治安才好不少,流民们被官府赶到西门,流民之中,成分复杂,难保不会有人行拦路抢劫,偷鸡摸狗的勾当。 并不是姬长卿歧视什么,而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们为了活着,有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碧波潭河水清澈、甘甜,在没有农药的时代,姬长卿可以放心饮用河水,不过他还是现在将河水煮沸,这样可以杀死寄生虫,保障健康。 “泽哥,玄玉儿,你们记得凡是饮水,应该煮沸后饮用,这样可以避免生病。” 陈盛泽很是不解,连忙问道:“夫子夫子,为什么要煮沸呢?” 姬长卿笑道:“在这世间有无数我们肉眼无法观察到虫子和微生物,它们或寄居在水中,或寄居在其他物体上,你若直接饮用这些生水,它们会寄居在你的身体中,轻则会导致人们腹泻,重则会导致人们患病,直至死亡。 好了,改天等我们回去,在想办法验证这个说法吧。” 对于小孩子而言,他们总是喜欢这些动手的实践课:“太好了……” 陈谨低声问道:“师父,微生物是什么?” 陈谨注意到了姬长卿所提及名词,不由发问,这几天陈谨已经开始说话了,只不过话很少,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姬长卿笑着看向陈谨:“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西夷人暂时还未涉及,或许几百年后会有人注意到这个领域,不过现在,我们领先了西夷一千年。 微生物是指,微小、细小,肉眼无法察觉生物,在自然界中,我们将生物划为三类,一为动物,即猪牛马羊,大虫、虫鸟鱼等;二为植物,即树木花草等等;三为微生物,它们是个体难以用肉眼观察的一切微小生物之统称。微生物包括细菌、病毒、真菌、和少数藻类等。 但也有能看见的微生物,等以后有条件了,我们再在做观察实验。” 今天是出来玩的,为两个学生解答疑惑后,姬长卿命婢女取过三个鱼竿,开始在碧波潭边钓鱼。 姬长卿并不喜欢钓鱼,只是这么好的条件,也只能靠钓鱼打发时间了,将鱼竿抛下,他们便不管了,而是寻一处干净的地方,搬来几块石头,席地而坐。 姬长卿这次出来,带来了古琴,可惜没有吉他,要不然他也可以让千年前的人们领略到后世的摇滚、民乐。 姬长卿将音弦调校好,咳嗽几声,润润嗓子。 随后手指拨弦,低吟的琴声开始传来。 姬长卿的琴艺并不是很高,但他弹这首曲子,也不下十回,想当初熟练。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 但愿洗去浮华掸去一身尘灰, 再与你一壶清酒话一世沉醉,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 回忆辗转来回痛不过这心扉, 愿只愿余生无悔随花香远飞, 一壶清酒一身尘灰, 一念来回度余生无悔, 一场春秋生生灭灭浮华是非, 待花开之时再醉一回……” 姬长卿歌声悠长而凄美,终是不懂音律的陈谨、陈盛泽也都被这首歌感染了。 词很通俗易懂,虽然不比原唱,但姬长卿的歌声的确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护卫们也不由侧耳倾听。 弹完这首《不染》,姬长卿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比起晦涩难懂的文章、说教,相反戏曲更容易让人接受。 只不过这个想法,也仅仅是一闪而过,戏曲虽然传播范围广,可它并不是想象的这么简单。 从谱曲到作词,从服装道具,再到动作设计,这些都不是姬长卿的长项,虽然姬长卿听过几场京剧、歌舞剧,可他只是抱着一个好奇的想法,去欣赏一下而已。 在碧波潭边钓了会鱼,并没有鱼上钩,几人只能兴致缺缺的收拾一下,换个地方继续游玩了。 到了秀亭,亭子中已经有人了,一个老道正在和一个僧人下棋。 那僧人姬长卿也曾见过,正是那日与他辩论的老僧,姬长卿带着两个学生,并没有冒昧的上前打扰,而是轻手轻脚的上前观看。 老道与老僧下的很专注,好像并未注意到三人。 姬长卿看向棋盘,只见老道执黑棋,老僧执白棋,十九路棋盘上,黑棋大势已成,白棋防守严密,二人一时无法破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按说棋下到这里,应该和棋才是,可老道却想操纵黑龙,破开白棋完美防御。 “阿弥陀佛,明思道友,今日以和局算,你看如何?” “空闻,你不必讥老道,老道心里已经有了一手妙手,定可破开你的铜墙铁壁,只是叫你打断一时间忘了,待老道想起,这盘棋你便输了。” “明思道友,道家有云,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明思道友,你太过着相了……” “好你个空闻,竟然用我道家的经典教训老道!你可知,争与不争,皆是道,岂如不闻不想不觉一般?” 老僧哈哈一笑,道了声佛号:“明思道友,佛道本就是出家人,何必执着于输赢呢?” 明思老道,闻言哈哈大笑:“若你不在乎输赢,又岂会在半月前,与人辩道输了,闭关苦修悟道呢?” “阿弥陀佛,一切皆是缘法……” 第39章 论道 老僧与老道从下棋,聊到了修行。 看样子两人关系很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互相调侃对方。 陈盛泽一脸好奇,拱到姬长卿前面,想要看看二人下棋,下到了那一步了。 陈盛泽还没有学棋,自然看不懂,只是经不住好奇,毕竟他还没有看过道士与和尚在一起下棋。 秀亭不远处便是竹林,此时的竹林正是云雾弥漫,升腾之时。 秀亭的美妙,便在一个“秀”字上,据说云雾的中秀亭,会让人生出一只腾云驾雾的感觉,细雨中的秀亭,又让人觉得情意绵绵,好似佳人才子分别时的情景。 梓州少雪,不过雪景中秀亭却是少见,不过见过的人都说清雪秀亭是丰年,可见秀亭已经成为了梓州府名片。 陈盛泽是见过老僧的,在见到老僧时,他不禁欢呼:“空闻禅师,您怎么在这里啊?” 陈盛泽突然出言,倒是让空闻老僧不由回头望去,却是慈爱一笑。 “原来是陈小施主啊!怎么……” 空闻老僧显然是注意到姬长卿,话刚说到一半,连忙上前行礼:“阿弥陀佛,老僧空闻见过居士。” 姬长卿将陈盛泽拉在身后,护住他,连忙还礼:“上次,小子无礼,倒是冲撞了禅师,还请禅师见谅。” “居士,一切皆是缘法,你我有缘,所以才会有你我之辩,托施主的福,老僧收获颇多。”空闻老僧又是朝着姬长卿施了一个佛礼。 姬长卿不敢受,连忙还礼:“禅师言重了,这都是禅师自己的福报,小子怎敢居功。” 明思老道眼见姬长卿和老僧二人一番推诿扯皮,好不心烦,连忙出言道:“好了好了,空闻够了,竟然你还有其他事情,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明思道友……哈哈哈”空闻老僧看着耍赖皮的明思老道,不由发笑,就连见到如此孩子气的道士,也不由发笑。 眼见姬长卿笑话自己,明思老道终使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一阵。 “你笑什么,老道并不是下不过空闻,而是见他故人相逢,不忍打扰,当着他人的面,驳了他面子,这才作罢,要不然老道早就赢了。”老道语气像极了掩盖自己的心虚。 陈盛泽虽是小孩子,却也看出来明思老道在耍赖,起哄道:“羞羞羞!” 明思老道当即吹胡子瞪眼,面对这个孩子脾气的老道,姬长卿只能一把拉住陈盛泽,并对明思老道道歉:“抱歉,老仙长勿怪,学生调皮了些,还望您多多包涵。” “泽哥,你忘了我给你说的,要尊老爱幼了!” 陈盛泽嘟着醉,喃喃细语道:“学生没忘——” “那快给长者道歉!” 陈盛泽学着姬长卿刚才行礼,拱手作揖道:“小子陈盛泽,刚刚无礼冲撞了道长爷爷,还请道长爷爷原谅。” 明思老道微微点头,他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置气,只不过方才听闻姬长卿这个少年竟然是两个孩子的先生,他不由仔细打量姬长卿,发现姬长卿不过十几岁,怎么可能是两个孩子的先生呢? 不过听空闻老和尚的意思,难道这少年,就是那个与空闻辩道的人吗? 可是,不应该啊! 空闻老和尚修习佛法多年,怎么会辩不过一个年轻人呢? 难道这个年轻人的学识、佛法造诣比空闻还高? 明思老道一下,便来了兴趣,不由问道:“方才闻你所言,你是这两名孩子的夫子?可你年纪轻轻,怎么为人师表呢?” “前唐韩愈曾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小子虽然才德不足,但好在能为学生解答疑惑?” “既然能你解答疑惑,那你可能解答老道的疑惑?” 姬长卿沉思了一会,便问道:“请仙长赐教……” 明思老道见姬长卿敢这个话茬,也很是傲气:“小子,竟然老道是道士,那么问你自然也是道士的问题,昔日孔子赴洛阳,向老子问礼,可老子对孔子言:人生天地之间,乃与天地一体也。天地,自然之物也;人生,亦自然之物;人有幼、少、壮、老之变化,犹如天地有春、夏、秋、冬之交替,有何悲乎?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则本性不乱;不任自然,奔忙于仁义之间,则本性羁绊。功名存于心,则焦虑之情生;利欲留于心,则烦恼之情增。 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为之也,何劳人为乎? 人之所以生、所以无、所以荣、所以辱,皆有自然之理、自然之道也。顺自然之理而趋,遵自然之道而行,国则自治,人则自正,何须津津于礼乐而倡仁义哉?津津于礼乐而倡仁义,则违人之本性远矣!犹如人击鼓寻求逃跑之人,击之愈响,则人逃跑得愈远矣!那么你认为这句话对吗?” 姬长卿不由一愣,老道的话中有陷阱,若是换作其他读书人,他们自然会反驳老道的话,毕竟老子的思想与孔子不同,作为儒家子弟,自然要维护孔圣人的思想。 可姬长卿并不是儒家的人,也不是道家的人。 “先贤老子的话,自然有一番道理在其中,或许他的大道,不是我等能领悟的,不过在小子看来,这番话,要分四段来理解,其一,老子这话是说,人生天地之间,本来和自然一体,人的生老病死,和大自然的春夏秋冬其实没什么区别。自然而生,自然而死,顺其自然,就不会迷失本性,心中常想功名利益,心中才会焦虑,才会生出烦恼。 天地没人推动却自然而行,日月没有人推着却可以井然有序,飞禽走兽不用人造却也欣欣向荣,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劳烦我们。 人的生死荣辱,也都是自然之道罢了。 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国政自然清明,人心自然归正,哪里用得着去提倡仁义礼乐呢。 越是提倡这些,离人的本性越远,就像是击鼓追人,敲的越响,人跑的越远。 孔子要推行仁义,但是人生短暂,怕不能施行,因此感叹烦恼。 老子却说:仁义这个东西,顺其自然,不要人为推动。 在小子看来,孔子与老子说的都对,却又不对。” 明思老道闻言,不由怔住了,连忙追问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那来的都对,又都不对!!” 第40章 秀亭论道 姬长卿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掉足了明思老道。 “老子身为周王室藏书吏,有此条件,他可以博览群书,学贯古今,又加之他身处周王室动乱之时,饱经世事,已经看透了周朝,看透了人心,悟得大道。知道人性之恶,也知道人心之善,所以他认为推行仁义礼乐要顺应人性。 而孔子自幼便生长在鲁国,饱受困苦,他只看到人性之恶,士大夫之贪婪,礼乐崩坏,所以他认为推行礼乐需要一位明君,可当时的天下孔子却看不到原因推行礼乐的明君。 在小子看来,二人的深意却还可以从二人的身份眼界来审视,老子周大夫,虽为士人,可他却看透士人的本质,也看透整个世界,因此孔子问的他的时候,他不是以一个士人身份而回答的,他是一个局外人、超脱者来回答孔丘,看似有一种挫伤士气之感,可实这他已经考虑到孔子可能会面临的问题。 而孔子一心想恢复礼乐制度,可它却是违背了人们向往自由,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的人性,所以老子对,孔子不对! 小子曾在远方蛮荒,见过一个没有文字,没有语言的蛮夷,他栖洞而眠,以兽皮为衣,可他们依旧有厮杀,有争斗,有时为了食物,为了女人,甚至会杀死对方。 可见老子所言的顺应自然,无为而为,使民无知无欲是有问题的,所以老子也不对,推行礼乐或许有顺应人性,顺应自然,可若这个礼乐是错的呢?” 明思老道好不震惊,他第一次从一个读书人的口中,听到有人敢质疑周礼。 “你一个读书人竟敢质疑圣人推行的周礼?” 姬长卿不以为意,轻言笑道:“或许别人不敢,可我却敢,我并不是质疑礼乐本身,只是质疑不合理的礼制。” “好小子,胆子够大的,老道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不瞒老仙长小子岐山姬姓,名唤长卿,字丹文。”姬长卿拱手行礼回答道。 明思老道更加震惊了:“你是姬姓,文王后人?” “不敢辱没祖宗名声,不过祖上的确是文王后裔。” “你既为文王后裔,为何会质疑祖上制定的周礼呢?” “周礼在周时,或能治理国家,有一时之效,可随着世事迁移,斗转星移,周礼便不再适合治国国家了。这也是为何孔子以‘克己复礼’为已任,却在春秋战国无人敢用,是当时君王不明吗?可秦孝公,楚襄王,魏文侯,焉没有治国识人之明,实在是周礼已经被大势淘汰了,若不是周礼还有用处,只怕今天我们只能在故纸堆感叹周礼了。 有关于礼制的研究,我并未涉及,只是祖父曾说过:行之百代,利弊皆半。” 不得不说姬长卿这番话,着实让明思老道与空闻老僧啧啧不已。 三人交谈了许久,或谈及国家,或谈及宗教,当然最让明思、空闻最感兴趣的,还是姬长卿时常提起的“祖父”。 在姬长卿的塑造下,他的祖父,已经成为了明思老道眼中治学贤德。 尤其当听说姬长卿擅长术数之时,明思老道忍不住的向姬长卿请教道:“长卿小友,亡祖可曾研习过紫薇斗数?” “紫薇斗数?”姬长卿不仅摇了摇头,虽然他曾听说过这个名词,但并不知道这个紫微斗数是什么? 紫微斗数属于一种星命术,可以说是东方的星座学。 紫微斗数认为人一生命运是由出生时的星相所决定,并且每个星曜与人一生命运也都有着一定的联系。其中紫微星是这整个星相分析系统里的群星之首,所以称之为紫微斗数。 紫微斗数同四柱八字一样都是我国传统命理学中重要的方法之一。 运用紫微斗数算命的第一步通常要进行紫微排盘,紫微排盘是以一个人出生的时间,用年、月、日、时确定十二宫的位置从而构成一副紫微命盘。 在汉唐之间的道经、北斗经、南斗经,就有详尽记载紫微斗数命主星与身主星的排列方法,命主星身主星正是攸关人生劫数关卡的重要关键,因而据以有了道教的“祈安礼斗”祈禳科仪。 而且在北斗经中很正式的提述有关紫微斗数“十二宫”、“甲吉助星”、以及紫微斗数各种凶恶“格局”所引发种种的命运灾劫;这时候,北斗经南斗经的正式经文与紫微斗数的关连已经甚为紧密;而如果当时经文注解之“经注”能有流传至今,相信会有更详尽的紫微斗数要诀。从14主星以“紫微”为主导,而渊源于南北“斗”经,其中蕴藏大量玄学“数”理推算,所以后世称为紫微斗数,实有其渊源意涵。 “祖父一生致力研究数易西学,偶尔涉及历史、天文,虽也曾占卜卦算,可祖父也说过:大道五十,天演四十九,遁去其一,一这个变数,虽难以改变什么,可总归还是有一线机会。” “哎!可惜未能于亡祖一面,实为憾事……”明思老道很是感慨,不曾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了不得学者,未能当面请教,这让明思不免感慨万千,就连一旁的空闻老僧也不由悲叹道了佛号。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互相引为知己,姬长卿把两个学生引荐给两位忘年交。 不得不说姬长卿的脾气,很对明思老道脾气,明思老道虽然是出家人,可他性子直来直去,不喜欢弯弯绕绕。 空闻老僧虽然性子慢,可他却并无身份、年纪的偏见。 姬长卿外在虽然平易近人,可骨子里却有一种看轻天下人傲气。 几人聊着聊着,就变成一场辩论赛,辩的口渴了,命下人准备茶水,索性姬长卿也加入棋局。 姬长卿学过围棋,也曾看过不少棋谱,解不少题,不过他从来不参加围棋比赛。下棋全凭心情。 姬长卿执黑先行,明思老道执白,谦让晚辈。 姬长卿执子手法很是老练,着实让明思和空闻连连点头。 落子右上星位,白棋落子左上星位。 姬子落子二连星,白棋落子小目。 黑棋小飞挂角,开始黑棋布局新颖。 令空闻、明思不由耳目一新,连连称赞道:“妙妙啊,如此新颖的布局,老道还是头一次见,果然年轻人就是想法不一样啊!” 到了中局,姬长卿与明思二人越下越专注,不得不说明思老道棋力很高,但姬长卿却拘泥于古代围棋规则,一顿乱杀,竟让明思老道一时之间琢磨不透姬长卿的棋风。 第41章 风平浪静时 姬长卿与明思老道的棋,最后是姬长卿以微弱优势胜了些许。 下完棋,姬长卿与两位学生当即在秀亭用餐,由于带得食物不多,所以姬长卿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两位长者。 陈盛泽见状也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老道和老僧,陈谨有样学样,三人都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两位长者。 明思老道,看着姬长卿师徒三人,眼眶却湿了。 “想不到老道老了,竟然还能受这些晚辈们的关心,真是人生当浮一大白啊!” “阿弥陀佛,长卿施主与小陈施主皆是善良的人,日后必定会福报的。” 老道或许是多年没有感受到人家久闻的情感了,只是一个简单的行为,却让他们看到人性的善良。 姬长卿是出于尊重长者,再者那有饿着长者,年轻人自己吃饱的道理。 而陈盛泽两兄弟则是,出于真诚的不想让两位老爷爷饿着,姬长卿曾教育他们,华夏民族是世间最勤劳的民族,他们并不懒惰,只是每年在灾害、缴税、缴租过后,他们依旧会饿肚子,有时候条件不好情况下,甚至会饿死的,所以活在世上要敬畏生命,爱惜粮食,不可浪费粮食。 浪费粮食,或许对他人来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在华夏民族面前,却天大的罪过。 大宋没有神农,也没有几十年如一日,不辞艰辛,不畏人言,一心想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吃饱饭的农业科学家。 姬长卿到大宋之前的时候,那个有着“稻下乘凉”梦的国士,已经长眠了,只是他的梦依旧有人锲而不舍的在努力变为现实。 老道吃过几口,他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这是晚辈的尊老,也幼子们对于美好品德的学习。 明思老道很是感动,临走前还给姬长卿留下了一块桃木令牌,说是有事可以到清源观找他,没事也来找他下下棋,吃吃斋,喝酒也是可以的。 姬长卿约定好后,几人乘坐马车回到城里。 空闻老僧与明思老道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由微微笑道:“明思道友,可是有收徒的心思?” 明思老道怒目圆瞪道:“我看这几个孩子都是心思纯洁之人,最适合传承老夫的衣钵了,空闻,咱们熟归熟,你不可准打主意啊……” “阿弥陀佛,他们师徒有三人,你看重那一个了?” “不瞒你说,按说姬长卿这人是最适合当老夫传人的,只不过老夫观他的面相,面有神异,身怀大气运,此子若身处乱世,必定是一方枭雄,可如今,皇气盛,帝星明,此子或能成为孔孟、董仲舒一般的人。 像这种人物,他自有自己的路有走,这不是老夫能干预的……” ………… 姬长卿在马上一边假寐,一边思考自己该如何改变这个民族的发展历程。 儒家看似势大,其实早在唐代之时,便已经有没落的趋势了。 自汉武帝以后,儒学在统治者的大力提倡下呈现繁盛之势。魏晋南北朝时期,儒学吸收佛教、道教的精神,有了新发展;佛教吸收儒学精神,渐趋势中国本土化;道教受到儒学影响,主张“贵儒”又“尊道”。 隋朝,儒学家提出“三教合归儒”的主张,又称“三教合一”,主张以儒学为主,调和并吸收佛教、道教的理论。 唐初,统治者奉行三教并行的政策,即尊道、礼佛、崇儒。佛教和道教的发展,开始挑战儒学的正统地位,儒学大师韩愈率先提出复兴儒学。 儒家思想对于儒家学子来说,还只是一种政治思想,一种信念。 可随着佛教、道教思想在华夏的普及,人们生活在痛苦的现实中,精神世界极为慰藉。 如果说汉代学子,除了要学习儒家典籍外,那么他们还学习君子六艺、社交礼仪、兵法谋略,甚至对于有条件的学子而言,他们可以学习朝廷公文。 可唐代学子,基本上已经荒废了六艺,只不过唐代的科举制度还未完善,像李白、杜甫这种大才子,依旧要靠“走关系”才能进入官场。 到了,此时的科举制度已经完善,宋真宗虽然没干什么好事,可糊名制度的确让很多寒门子弟轻松了不少。 但在宋朝的官场构成之中,占据了七八成,官宦子弟就算没有才学,依旧靠着优待士大夫的政策,也就是恩荫制度入仕为官,虽然不能升任枢要中书省,但这也宋人士大夫不愿意打仗,而愿意和平赔钱的原因。 毕竟大宋不是我家的,是赵家的,打仗就意味着风险,还不如数数钱,喝喝酒,听听小曲,来得安逸,再者赔钱也轮不到自己家出,大不了多收一两成租子便了。 人们大多活在生存、安全需求理论之中,只有在满足这个两个基本需求理论之后,才会最求更高的需求,比如社交、尊重,最后才会是自我实现。 姬长卿现在就处于第二个阶段,与明思老道和空闻老僧成为忘年交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姬长卿就要去找两人下下棋,吹吹牛。 不得不说,明思不该出家当道士的,他那一番随心所欲,群起激愤的模样,像极了士大夫们在朝中指点江山。 “长卿啊!你不是不知道,自从檀渊之盟后,我朝虽偶有提起燕云,却畏之如虎,谈之色变,你说说,这不是怕死,又是什么?”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怕死,这是人之常情,生死在我等面前,一般很难有人参透的,只是当今的风气,的确有些不好,这就像一个人的伤疤,刚刚受伤时,他总会小心翼翼,细心呵护伤口,可当他伤口痊愈后,他便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若是在这样下去,怕就只怕此事反而一些人旗号,完全忘了这北方有猛虎,西北有饿狼,南方还有毒蛇,东方却卧着一个披着人皮吃人拆骨的恶鬼……” 明思老道、空闻老僧闻言不由紧锁眉头问道:“长卿,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姬长卿见两人不相信,只是微微笑到,没有回答。 其实,这难怪二人会不相信,如今大宋的气象趋于平和,国家虽有微弱之势,可当今大宋在赵官家治理、太后的辅政下,到也隐约有一种积蓄国力之象。 不出十年,若是赵官家再是一位贤君、明君,那大宋北伐,收回燕云还是指日可待的。 第42章 入乡随俗 姬长卿与明思老道,空闻老僧说了这番话,当即明白自己失言了,连忙对着二人道:“此事只是我一人的胡言乱语,去休去休,来我们在下几盘……” 打岔过话题,明思老道还是心不在焉下了几盘棋,原本以姬长卿的棋力是输多赢少的,可今天明思老道心思不在棋盘上。 空闻老僧一直转动念着佛经,眼见几人没了下棋的兴致,随即姬长卿在用过一顿斋饭后,便回到了陈府。 如今已是大年初七,通过陈氏商行的关系,姬长卿已经购置好了修缮桃园的木材、砖石、屋瓦,家具是姬长卿亲自设计的,可惜这个时代没人能懂三视图,姬长卿只能花费半天时间给工匠说明,这才让工匠们勉强明白一些。 回到陈府后,见陈方齐在教两个孩子打磨筋骨,姬长卿上前与这位“恩人”打了招呼,便他询问自己是否还练武。 不料陈方齐在姬长卿身上摸了一阵,只是婉转的告诉他:“先生已经过打磨筋骨的年纪,就算是现在习武,也难有成就,不过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姬长卿也料到自己不能习武了,不过能强身健体,面对敌人时有自保的能力也不错。 随后每天清晨姬长卿与两个学生一样,都要早起习武一个时辰,原本陈汉平对于他们师生一起习武,还很有意见,毕竟在大宋比商人还低贱的就是武人、士卒。 姬长卿以“燕云尚未回归,他朝盛泽入仕,或可北伐收回燕云,介时万世流芳,青史有名!” 陈汉平被姬长卿画的大饼惊掉了下巴,以往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入仕,以此好摆脱商贾的身份,跻身入朝堂就算不错了。 可现在姬长卿却他给说,先定一个小目标,成为大宋的宰相如何? 这不仅让陈汉平觉得姬长卿有些疯狂,甚至准备让人去找道士来为姬长卿做场法事,压压他的癔症。 可姬长卿却给陈汉平论述成为大宋宰相的必备条件。 这让闻言,又是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喝退下人,且命心腹,不准任何人擅自闯入。 “纵览古今历史,凡能相,宰执朝政者,无非以下种种,子敬兄可与我同参详,看看是否有所缺失:一者曰忠,即忠于上,却不忠于民,此靠天恩宠幸,权倾一时,不能长久,待天恩寡淡之时,就是失势身灭之时,譬如口腹蜜剑的李林甫,不过若是任用此种人为相,那也只能说明朝堂之势已经失衡。 二者曰权,即手握大权,朝中党羽众多,此多为外戚,或手握地方大权之人,不过却只能为三世,三世之后,惹得天怒人怨,大权自然会旁落,譬如汉代吕氏、王氏、田蚡等人,不过容易招致九族之祸。 三者曰才,即文韬武略,皆是国家所需之才,上有扶民济世,治国安邦之能,下有发展民生,富国富民之策,知进退,能使君王安心,不至猜忌,此譬如春秋之管仲,汉之贾谊,蜀汉之诸葛孔明,唐之杜房。不过此辈大多以一人之贤,撑起国家社稷,人亡政息,国非明君、贤君难以维持,施展抱负。 四者曰名,即名誉天下,徒有虚名,而无才华之人,此不过花花架子,徒有虚名罢了,但也有人如其名的人,只不过少之又少,若他不做事还好,若是发号施令,只怕连一夫可耕多少田,都要靠揣测。 五者曰时,即时势所趋,不过是被左右的傀儡罢了,一旦譬如秦代之王绾,一方在朝堂中占了优势,当即便会被清算。 六者曰政,政绩突出,能地方百姓安居乐业,造福一方,苦熬政绩,无人提携,无人推荐,无有党派,一人为国为民,此人少之又少,或许二十年内能有一个……” 与陈汉平分析历史上,能当上宰相的人所具备六个条件后,陈汉平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自己儿子还真有可能能成为大宋的宰执。 趁着陈汉平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姬长卿又给陈汉平画饼道:“子敬兄,尽管放心唐代的李青莲,尚能习武,舞得一手好剑,如今盛泽只是打磨筋骨而已,再说了习武可以强身健体,让他们拥有自保之力,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再者还可以打磨孩子们的性子。” 姬长卿的一番说辞下,最终还是让陈汉平答应了两个孩子习武、打磨筋骨的事。 陈汉平又向陈方齐问了一下利弊,的确是利大于弊,自然点头同意了。 是年,年幼的赵官家登基,太后刘娥监国辅政,改元天圣。 天圣元年,姬长卿给清源观添了香火,请明思老道帮忙看一下那天合适动土翻新新房。 明思老道本以为姬长卿是不信鬼神的人,毕竟从他口中,他和空闻老僧,已经听过太多“人无穷无尽也!”的论调。 姬长卿却说:“鬼神之说,我自然不信的,不过看风水时常,却是习俗民风,即为大宋子民,当然要入乡随俗了。况且近段时间,我来打秋风,也不好,人家小道童有好几个看到我,还以为我上山的贼人呢?光见出,不见入怎么能行,我捐的香火,就全当结了饭钱吧!” 明思老道闻言,连忙敲了一下姬长卿的脑袋,连忙念诵了几句:“三清祖师勿怪,三清祖师勿怪,这人口无遮拦,还请不要与他计较,待弟子好好教训他。” 姬长卿一向在两人面前口无遮拦,如今更是在道馆说这番大不敬的话,若是换了别人,明思老道可能真的要将那人赶下去。 不过姬长卿这人虽然能说会道时有妙语连珠,时常语惊四座,但涉及政治和敏感的话题,他却不敢在外人面前卖弄。 毕竟自己又没有文名,也没有功名,更没有足够强硬的后台背景,万一要是被别人听了去,拿去造反,到时候他就又成了别人“功绩”。 虽然宋代不兴文字狱,可没有功名和足够的实力,姬长卿也不敢轻易冒险。 姬长卿与老道过了几招,他才刚学的花拳绣腿,那里会比的过多年习武强身的明思老道。 也正是这一天,姬长卿才知道明思老道会武的,不过想来也是,住在山上的道士和尚若是不练武,不仅身体受不了,而且来了贼人盗匪也无法处理,毕竟报官,等官府派人前来,恐怕狗都死光了。 既然明思老道会武,那姬长卿当然要向明思老道请教了。 自此每隔七日,姬长卿就会放假给两个学生,自己到清源观请教。 在这段时间内,姬长卿甚至还学会骑马、射箭。 只是骑马的时候,要慢一些,射箭还差一些准头。 第43章 农户子弟读书难 正月初十,宜动土木,宜搬家。 姬长卿请明思老道看过了,毕竟人家是这门行业的专家,看风水、日子什么,也不算太出格。 如今桃园也已经开始整修了,姬长卿雇佣了二十六人去翻修桃园,不仅是为了加快速度,同时姬长卿考虑到梓州城附近,多了许多流民,无业将要饿死的流民,在这个也是极具危险的,他们是不稳定因素,也是梓州城现实反应,若是换了自己,只怕是要杀官造反了。 这二十六人,其中有十四个要负责要挖通桃园的水渠,另外十二个要负责修缮房屋,填补院墙。 这次的桃园房屋设计,姬长卿破天荒引入了西方的壁炉,还扩建了两间厢房。 虽然这很花费钱财,但姬长卿觉得他至少能救二十六个人,他们至少在春耕之前,不再为吃的发愁。 当然这二十六个人,姬长卿并开人工,只是告诉他们,干活有饭吃,干得好有钱拿! 光是听闻能吃饭,就有百来人围上询问真实性,毕竟这个时代人们都被欺骗惨了。 姬长卿则是让人回答他们:可以先吃饭,再干活,至少吃了一顿,不亏! 流民们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一身劳力之外和一条贱命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于是纷纷上门让徐老头挑选。 世道如此!姬长卿也能只能感叹他们没有生在后世那样幸福的时代…… 不过话说回来,姬长卿虽然前二十几年生活那个幸福的时代,可他依旧要面临很多,比如成家立业,比如房子、车子之类的。 只不过我们面临的问题,我们面临的是,如何更好的去生存? 而他们面临的是,如何去生存? 徐老头就是姬长卿曾经面摊遇到的那个老人,如今他要负责安排,并监督这些人干活,当然陈氏还派了三四个得力,帮忙统筹规划。 姬长卿在现场指挥交代到下午后,并亲自为这些人安排晚餐后,他们的晚餐极为简陋,有些小米与大米制成的饼子,加一碗看不见的肉影的肉汤。 倒不是姬长卿克扣伙食,而是他为这些流民提供食物,本来就已经是在“某些人”心中记上小本本的人,若是再提高工人们待遇,只怕会有人将这些事情告到官府,最后让官府判个“收买人心,意图不轨”的罪名。 好在姬长卿、陈氏商行现在与很多人都有合作,他们的利益还是一致的,可要是知府、通判这些人起了心思,只怕是一个小小陈氏,骨头都得被炸出油来,才肯罢休。 毕竟宋朝的法律制度,都偏向地主官绅,所谓的厢军制度,不过就是为了方便“士大夫”们兼并土地罢了! 厢军属地方军。名为常备军,实是各州府和某些中央机构的杂役兵。受州府和某些中央机关统管,总隶于侍卫马罕司、侍卫步车司。厢兵从事劳役大概包括:京城的东西八作司、牛羊司、御辇院、军器库、后苑造作所、后苑工匠、南北作坊、绫锦院、弓弩院、东西水磨务、东西窑务、御厨、御膳厨、法酒库、油库、醋库、布库等,以及开封府的步驿、马递铺(骑马递送文件)等。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一般无训练、作战任务。 宋太祖于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将各地的精兵收归中央,成为禁军,剩下的老弱士兵留在本地,称为“厢军”,隶属侍卫司(实际上只是管辖厢军的“名籍”)。厢兵主要从事各种劳役,因而也称为“役兵”。(题外话:所以说,从宋初开始,广大的民户基本上摆脱了徭役(夫役、力役)的困扰,得以致力于耕作或其他劳动,这有利于生产的恢复与发展,有利于整个社会经济的繁荣。) 厢军的来源,除了上述情况外,还有犯人刺配到本州充当厢军,以供役使,称为“配军”;从禁军中拣选降为厢军的,称为“落厢”;在招募中达不到禁军身高要求而充作厢军的等等。厢军总人数在真宗末年达到四十八万之多,厢军番号多达二百以上,不同番号的厢军,承担不同的劳役。只有少数番号的厢军,尤其是厢军中的马军,主要作为地方军,以维护地方治安为主。从事劳役的主要是厢军中的步军。 厢军有时也参加战斗,尤其是是边境州、府的厢军,厢军虽然只是地方军、役兵,但毕竟是有组织的军事群体,比之普通民众,更容易甚至是首先得到守城官员的重视,率以抗敌。沿边地区的厢军,至真宗时期经常作为边防军,不只是如上述守城时参加防守战斗,其精锐的部分有时还可替代原先驻防的禁军,故而厢军也是禁军主要的来源之一:或是补充原有禁军的缺额,或是建立新番号的禁军。 由于厢军与禁军的俸钱悬殊,大约相当于承担同样任务禁军的一半左右,禁军还有其他优厚的待遇(如:禁军在置营地有营房以供兵士家属居住等),因此厢军升格为禁军,也就成为了一种“奖励” 厢军的编制,大体上与禁军相同,但只不过军和指挥(营)两级,指挥(营)为基层单位。有些地方一些番号的厢军人数较少,则以“都”为基层单位,如渡船都、梢工都、杂作都等。厢军的高级将领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除厢军中军官应格升迁者外,还有由禁军高级将领,由于升迁、老、疾或过失至厢都指挥使、遥领团练使。副职为副都指挥使、都虞侯。军一级的马军及步军正副将领的军衔同上。指挥(营)一级的马、步军指挥官为指挥使、副指挥使。“都”一级的指挥官,马军为军使、副兵马使,步军为都头、副都头,其下各有十将、将、虞侯、承局、押官等。 这也是为何宋朝会造成“三冗”的结果,这些种种偏向,也难怪人家都说“大宋的天下,是与士大夫共治之”。 这难道不是在变着法告诉“士大夫”,你们放心兼并土地,凡事由我给你们兜底,只要你不造反就成。 或许兼并土地对“士大夫”来说,只是多了些家产而已,可对于许多大宋农民来说,却是少了赖以为生的根本。 在这个时代,土地不仅一家生活繁衍的根,更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心灵寄托。 当然姬长卿没有资格说别人,他也在兼并土地,不过相对于强取豪夺,姬长卿的方式显得更文明些,更先进些。 翻阅历史资料,当历史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伟大变革是不成熟的! 所以姬长卿当下需要的是,传播新思想,争取每一个优秀的大宋好青年。 姬长卿 为此姬长卿制定了一个计划,一个名为“希望火种”的计划。 第44章 传播希望 姬长卿想建一个私塾,这在陈汉平听来简直不要太让意外,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建一个私塾呢? 姬长卿计算过了,如果按照大宋目前的生产力,他要想培养出一个思想家,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时光,而且这还是在思想开放,言论自由的环境下。 培养一个科学家则需要四五十年的时光,姬长卿觉得那些东西,成本太高,而且不比能培养出一个能坚定唯物主义思想的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从幼儿开始启蒙起,不管是农户之子、神童,统统入我碗来。 不过姬长卿帐上没有多少钱,钱又花光了。 姬长卿在搞点小东西出来售卖,花露水、香水到是技术不难,只是工艺还不成熟,只能靠香水师自己提纯、配伍。 索性姬长卿也不管陈汉平如何去经营管理了,这一次香水、花露水他只要求占比各三成,其余的一成拿来分给香水师。 一个香水师的培养,不仅是大量时间自己去实验记录的,姬长卿只认为他没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去搞这些小事,只是给陈汉平提了几个建议,便让陈汉平自己去弄,若是出错了,自己来兜底便是。 好在现如今的陈谨,正好对这些方便的研究比较感兴趣,索性便让陈谨第一次自己上手实验记录。 陈谨、陈盛泽两兄弟的培养方向,姬长卿是这么打算的,竟然陈谨在数学上有天赋,那索性便往理工方向发展。 陈盛泽既然要当官,那自然是学文科,有道是学好政史地,处处挖坑都不怕。 只不过要想建一个私塾,也没有那么简单,光是学舍,师资都是一件难事,还有就是笔墨纸砚这些耗资,以及学费(束修)该收多少? 这些都是问题,姬长卿也没想好。 花露水和香水销售路子,可以借用香皂的路子,况且这段时间以来,根据市场的反应,香皂、肥皂的也过于单一饱和了,索性人们的新鲜劲还在,推出香水、花露水。 香水、花露水的铺开还需要时间,原本姬长卿是打算通过钻大宋法律的空子的,可这样做带来的隐患太大,一则给两个学生留下不好效仿对象,二则若有一天发展到无比庞大时,那时姬长卿的敌人就变成大宋官府。 姬长卿手头还有几百贯,盘下一家造纸工坊不成问题,要想办学,没有书本、纸张可不行。 造纸术、印刷术是华夏最伟大的发明创造之一,它们的伟大是在于打破了文化垄断,极大的降低了知识信息的储存和传播难度,甚至改变了人类社会的知识结构,有了它们,姬长卿将可以大批量的培育人才,权力体系再也不会被门阀家族所掌控。 造纸术在东汉时期便已经出现,只不过蔡伦在其基础上改进了造纸术,使其成本更低,质量更好,其基本原理直到后世也依然不变。 不过自东汉发明改进了造纸术,造纸术也只是在技术工艺不断改进优化了,最根本的工艺流程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而姬长卿之所以要收购造纸作坊,则是想在现有条件下,将造纸术升级优化,加快生产效率,提高产量。 姬长卿知道造纸的基本原理只是由短纤维和粘合材料组成,使其结合在一起后,提供一定的力学性能和空气结构,理论上只要有一定常定比的纤维状组织粘合在一起都可以形成纸,所以木浆、草姜、麻浆、绵浆、竹浆、芦苇浆等等都可以作为制制材料。 姬长卿这一次没有通过牙行,而是托陈伯帮忙打听,看看梓州城是否有造纸作坊要发买。 等了大概有五天,这才得知青秀坊那里有一家作坊要发买,只是店家这几日急需用钱,出钱有点高,虽然有几个问过家,可一直没谈拢,也就没成。 姬长卿问了价,在得知是要价三百贯钱的时候,陈伯也道:“这家急需用钱,若是先生有意,何不在等等,过几日他势必会降价。” 陈伯虽然是陈家的管事,可陈汉平曾吩咐过,凡事都帮姬长卿一把,现在人家不只是两个孩子的先生,更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本来陈家的生意虽广,却并未涉及造纸业,梓州城中最大的书商、纸商、墨商出自程氏,在没有程氏的关照下,其中纸商不仅难以维持,而且还要唯命是从。 这就是妥妥的垄断经营啊! 不过谁让人家有强大的政治背景呢? 造纸作坊的事,还是等晚上在问过陈汉平的意见,再说吧,毕竟生意上的事,他要懂得多一些。 不过现在可以先挑选几块荒地,暂时修一个学舍,规模就定在五十人左右,多了也交不起,成本也大了。 晚上陈汉平回到家中,与儿子们一起用过饭后,陈伯向陈汉平禀报道:“丹文先生,此前托老仆问的造纸作坊已经有信了,只是李氏、刘氏、钱氏几家已经问过价了,只是那人想抬抬价,毕竟那间铺子的地段虽好,可它却碍程氏的生意,如今经营不下去了,这才转让,据说这间铺子的主人,原先的是白氏,只是白氏接连有祸事,先后操办了几场,家底早就被掏空了。 老仆问过丹文先生了,他若是急着要的话,不如就让我陈氏去与李钱三家说一声。 可丹文先生言,现在倒是不急,还问过您看看。” 陈伯刚刚汇报完毕,姬长卿敲门便入,陈汉平连忙招呼道:“丹文来了,快来用茶,今日我刚刚得了几饼好茶。” 姬长卿脸上笑意不减,先是朝着陈汉平拱了拱手,陈汉平还礼后:“想来陈伯已经跟子敬兄说了吧!那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了。”陈汉平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丹文一心想传播自家学问,可是何必着急这一时呢?” 陈汉平自然不能理解姬长卿激动的心,姬长卿笑着说道:“时不我待啊!子敬兄,你素来是知我的,没有一个成熟稳重计划,我是万万不会实施的,既然我提出了这个想法,我就已经想好该如何去落实这件事,说实在,我其实更喜欢子敬兄的生活,可你要知道,我身份特殊,此生恐不能科举,不如为国家培养几个人才,让他们替我报效国家,以全当今太后、官家准我回乡依附之恩。 当然盛泽的学业,我也不会落下,我打算让盛泽一同入学,就读所办之学,一则可以通过彼此的差距,激励盛泽的好学之心,二则同窗之情,最是难得,或他日相互携程。” 陈汉平自知姬长卿打定主意的事,姬长卿不会轻易改动,只是笑着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办学?学舍的名字又可想好了?” 姬长卿在书案上的白纸,上面写道:“我希望大宋之民,人人可读书,人人有书读!故间学舍的名字就叫希望私塾吧!先教三年至四年,待盛泽长大一些,在改成书院,介时可以挑选私塾中优秀的人才,请专人来授举业,与盛泽一起入京参加科举,闯一闯龙门。” 姬长卿的本职行业本就是教师只不过那时他是教育扶贫,而他现在是教育救宋! 姬长卿是一个大学生,他想趁自己没有被这个时代同化、吞噬之前,为这个民族,为这个国家做什么,虽然它们隔了一千多年。 可他们还是他们,还是一个民族,还是名字啊? 第45章 营造文名(一) 与陈汉平商讨收购造纸作坊的事后,最终姬长卿还是放弃收购白氏作坊,不过白氏那边还是命人送去的帛金。 造纸作坊的事可以延后,可姬长卿现在急需文名,没有足够的文名哪怕前期能够招揽到生源,可那些优秀的学生却不会到梓州城这个小地方。 在者,天下书院之中,白鹿洞、石鼓书院、岳麓书院、应天书院,这些都是享誉天下,培育英才的地方。 他不仅在师资上、基础设施上、生源上,甚至是教材上都远远超过其他书院,而且就连官宦人家,皇家贵族,文坛清流,诗词名家,都愿意让后人入其内,受到当世大儒、名师的教导。 可名师大儒又怎样,姬长卿也有着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先进教育科学理论。 没有文名,姬长卿可以去赚取文名,不就是写几首诗词,发表几篇文章吗? 这还不简单! 为了符合身份,姬长卿特意向陈汉平借了两名书童,派他们去打听最近蜀中文坛可有什么大事,梓州府那家要举办文会。 蜀中文风日盛,若是前唐,姬长卿或许会害怕李杜、温等人,不过现在可是北宋初年,蜀中的文坛大家苏洵此刻还是一个放荡不羁少年,等他成亲后,在妻子的劝导下,他才会发奋读书,积累名声,待有了儿女牵挂,又会为了家庭去考科举。 所以这才敢说北宋蜀中,除了那些治学大家外,姬长卿在诗词上在无“敌手”。 不过较为麻烦的是,北宋还有一位文坛大佬,那是姬长卿无法匹及的存在。 那就是晏殊,如果说北宋诗词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为什么这么说? 晏殊五岁时就能创作,有“神童”之称。十四岁参加殿试,很快完成答卷,当场受到宋真宗的赏识。 在随后到诗、赋、论考试中,晏殊说这些题不久前刚幸运地复习过,对其他考生来说有失公平,请求更换试题。 他的诚实人品、才华实力受到了宋真宗的喜欢,于是授晏殊为秘书省正事,留秘阁读书深造。 后来,晏殊一路官运亨通,先后任集贤殿学士、宰相、兵部尚书等职。就连大名鼎鼎的范仲淹、孔道辅、王安石等人都出自他的门下。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都经他的栽培引荐而得到重用。他还有个同样写词很出色的儿子晏几道。 可以想象一下,范仲淹、王安石可都是做过宰相的人,韩琦、富弼、欧阳修都是或军事或文坛上的大腕啊。 书童陈笔打听后,向姬长卿回禀道:“近来梓州刘学政曾于初九拜访大儒程洪,邀请他今年开春到梓州官学讲学,点拨学子,传授圣人经典,以滋好学明经的文风,程洪先生拒绝了,随后刘学政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先生,最终程洪先生答应于开春后,为梓州学子们担任客师。 其次是,刘学政为了答谢程洪先生诲人不倦的高德,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举办文会,广邀梓州府学子聆听先生教诲。” “若我想参加此次文会,需要什么条件?” “先生若要参加,只怕是不可能,此次参加文会的大多都是梓州府学子,或本地的名流,听说知否也会出席此次文会,想来没有受到邀请,一般学子怕是也难以赴会。” 姬长卿听明白了,与其说是梓州府学子聆听大儒程洪的教诲,倒不如说是上层社会,互相提携自家子弟,为他们造势的机会。 这就是现实,好似上层贵族的游戏,始终与姬长卿这些外人无关。 姬长卿难以改变这个时代的规则,可并不代表他不能破坏这个时代规则。 要知道破坏是最简单的事,也是最快的事。 既然自己不能参加文会,那么便让自己的“诗”提前出现,破坏这场文会。 姬长卿留了半年多的头发,虽不能束发,但他特意戴了假发和发网,换上一件淡色交领长衫,腰间挂上麒麟踏云玉佩,系上墨色丝带,手持竹扇,不时扇动,戴上面具。 使别人瞧不出容貌,对着镜子练习许久,给人一种神秘而优雅、高贵的书卷气。 姬长卿刚刚才大学毕业,那股书卷气还未散去,如今换上这身衣服,就连府中的下人、陈伯见了,都不由赞叹一声:“好一个儒雅的俊先生!” 打扮好,陈笔细心地弄来一只花,正欲插在姬长卿耳侧,可却被喝止了:“不用了,我是男子,不用戴花,就这样吧,装饰的多了,反而不雅了。” 陈笔、陈墨接到的命令是一切都要姬长卿先生的吩咐。 套上马车,陈墨赶车,陈笔则是在车中为姬长卿解答,梓州文会历年来诗题,以及近几年来梓州文坛发生的大事、变动。 姬长卿闭目养神,细细过在心中,大概了解梓州诗会的发展情况,梓州文人推崇诗,其中以苏纪之诗最好,有着“江南美诗”之称,孙崇礼的词次之,其词以“词文华丽”,文章以杨宁最好,有着“梓州妙笔”之称。 姬长卿的马车正朝着花河而去,要说梓州文化人最多的地方不是书院,而是如今的良玉楼,虽然李寒玉大家已经离开梓州,回成都府了,可是良玉楼凭借着奇乐雅会,一举成为梓州府最热门勾栏,其头牌娘子江奴呢? 王素素虽美,可她却没有江奴那般动人心弦,再加上这首奇乐,更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诱人。 江奴娘子虽然貌不如王素素娘子,可她的身姿却是见过男人,难以忘怀,尤其是江奴娘子的独家舞蹈,让可千金难闻啊! 今夜,良玉楼的嫲嫲传出消息,江奴娘子有意寻一位知己,探讨诗文、乐理。 姬长卿笑了,不得不说古人营销手段还是很诱人的,若自己不是正人君子,只怕也会心动不已。 不过这良玉楼也真是厉害啊! 竟然能起死回生,姬长卿此前便听过良玉楼不下好几次。 不过那时并未在意,毕竟正经人谁会在意一家妓院啊! 这就好比,正经人不会写日记一般。 第46章 营造文名(二) 来到良玉楼,姬长卿脚步不觉有些发抖。 毕竟他的内心一直是一遵纪守法的人,在有逛勾栏瓦舍,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用折扇扇了风,使自己冷静了冷静,又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最终他还是心虚的迈入了良玉楼中。 进入良玉楼,屋内灯火通明,良玉楼一座六层木质阁楼,姬长卿刚刚踏入其中,便有一名小厮上前招呼。 “这位郎君,敢问您是来听曲的呢?还是来赴诗会的呢?” 姬长卿戴着面具,小厮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客人,虽然心中很是好奇,但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职业素养。 “哦~这还有什么说法?” 小厮笑了一声,心中暗道:“看来这位今天是头一次来,别不是那家的小郎君来开荤的吧!” “回郎君,咱们良玉楼,共有六层,其中二楼听曲,三楼常用文人士子在这里举办诗会,以文会友,四层则是吃饭作乐的地方,五、六层则是娘子们休息、练习的地方。” 姬长卿微微点头:“我近来听闻良玉楼的江娘子欲以文会友,招揽入幕嘉宾,想来也是梓州文坛的一项盛事,故此不才也见识一番,如此盛会。” 小厮闻言,满脸堆笑:“郎君来得好不巧~今夜正是江娘子的雅会,如今梓州府有名的才子都到了,郎君若是有意,不如就由小人带郎君前去如何?” 姬长卿笑了几声,便对陈笔道:“陈笔,看赏!” 陈笔闻言,拉过小厮的手,将提前备好的五两银子塞到小厮手中。 小厮随即笑容满面,连忙深深地姬长卿礼拜:“小的谢郎君的赏!” 在银子的攻势下,小厮不敢不尽心,在一边带路的过程中,他目光不由扫过姬长卿的身上,虽然瞧不出他的面容,可小厮却知道他身上穿的都是中等的蜀丝,能穿得起这种蜀丝衣服的人,非富即贵,在蜀中,除了程氏等名门望族,可程氏一般不会有人这么穿。 看来此人不是梓州某位官人的衙内,就是蜀中豪门大族! 小厮不敢怠慢,连忙将姬长卿带到三层的雅间,三层中央是舞台,打开窗子,正好可以从斜侧看到舞台全景。 三楼挤满了人,姬长卿望了望,至少有几十人左右。 姬长卿落坐主位,陈笔站在一旁伺候,随后又对小厮道:“我家郎君喜欢安静,等会没有事情,不要来打扰我家郎君,另外准备些笔墨纸砚,再找几位精通琴艺的来伺候,我家郎君喜欢琴乐” 陈笔又给了小厮一些银子,让他去安排乐伎,小厮苟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姬长卿不由心疼了一下,还未有下一步,自己便花了十两银子,要知道十两银子可是能买五百斤粮食啊! 不一会儿,一位抱着琴的美丽女子,带着端着燃香、净手盆、抹布的婢女便轻推门而入。 “奴家幽琴见过郎君。” 姬长卿看着施礼的女子,只是觉得她面容还行,微微点头:“幽琴娘子不必多礼,尽管抚琴便是,在这里没有这么多的礼仪规矩。” 幽琴闻言,只觉得这位郎君好古声,男人来这里,不是寻欢作乐饮酒,便是要美人作陪,怎么今日还遇到了一位素和尚。 不过这位郎君的声音倒是动听,初闻如清脆的风,细细回忆,却让人忍不住的觉得放松自在。 幽琴又施了一礼:“如此便谢过郎君,不是郎君想听什么曲子呢?” 姬长卿稍稍顿了一下,说实在的,古琴曲他只是知道一点点,让他点曲,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幽琴娘子那曲最善长,便弹那首吧……” 幽琴娘子闻言,掩面轻笑:“如此,奴家便献丑了~” 焚香,净手,幽琴玉指纤长,缓缓抚过琴弦。 姬长卿闭目静听,幽琴弹奏的琴音很温柔,这是未听过古典雅曲。 想来幽琴一定是练习过很多次,才会弹的如此动听。 一曲毕后,此时舞台之中,已经有才子开始登台作诗。 约一柱香的时间,便有小厮将此前才子们作的诗,送到姬长卿面前,陈笔也在外面打听好了。 “郎君,此次诗会以春日为题,不限格律,不限诗词,评比佳作。” 姬长卿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小厮送来抄诗,在看了几眼,喃喃低声道:“真是无聊,我大宋的读书人难道只会作这种诗文,那大宋的未来在何处?” 幽琴娘子闻言,不由一怔,这些诗文,她也看到了,虽没有上上佳作,可却也不是什么“无聊诗文”。 这位郎君真是…… 不等幽琴娘子为梓州士子分辩,便见姬长卿对着她道:“幽琴娘子书法如何?” “奴家字写得不好……” 姬长卿可不管她写的怎么,语气强硬:“在下想请幽琴娘子代为执笔,替我誊录几句诗,我的字实在不雅,就不示人了!” “郎君,奴家的字,着实难不出手,怕污了郎君的诗……” “无妨无妨!你只管誊录,我念便是!” 姬长卿态度依旧,幽琴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命婢女收拾书案,并研墨,自己则是摊开纸张。 随后姬长卿取下面具,幽琴从进门开始便注意到姬长卿戴的面具,她只当是姬长卿的个人癖好,所以没有说什么。 只是不曾想到,那面具之下,竟然一位面白朱唇,乌黑深眸,墨黛眉,高挺英鼻,如此好看的五官,幽琴也是第一次见。 这也难怪这位小郎君会带面具,他的生的如此好看,若是在大街上,只怕是要被人绑走的! 或许潘安、卫玠、宋玉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物吧! 姬长卿如今的身体也有十六岁了,许是老天觉得对不起他,让他穿越,既没有系统,也没有图书馆,所以只给他强化了一下记忆力和容貌。 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姬长卿在这件宋系交领长衫的衬托下,颜值堪比玉面书生。 一旁的三个婢女也看待了。 姬长卿笑了笑,幽琴的心停了一秒。 “幽琴娘子,幽琴娘子!” “在!”幽琴不由回过神来,红晕四散,直至耳后。 幽琴连忙侧过身子,以袖掩面,姬长卿则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对她道:“幽琴娘子请注意,我要开始了,还请你为誊录几首。” “嗯!”幽琴轻声道。 姬长卿推开西窗,吹吹冷风,正好可以看下楼外的红河水,不觉有一番诗韵。 转过身,便踱步吟诵道:“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此为第一首,名曰《天净沙·春》”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此为第二首,名曰……《游园不值》” “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陈谨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这是半阙,另外半阙我暂时还未想好,等改日……” “幽琴娘子,今天就到这里吧,闲来无事,不如我们聊会天吧……” 第47章 营造文名(三) 幽琴着实有些跟不上姬长卿的思维。 姬长卿重新带上了面具,幽琴心中有种莫名的失望,忍不住想摘下他的面具。 “不知郎君想聊什么?” “幽琴怕不是娘子的本名吧……幽琴娘子为何会从事这个行当呢?” “奴家幼时被卖到良玉楼,自懂事起,奴家便开始学艺,除了靠着身色娱人,奴家实在不知该以何谋生。” “哎~人生如梦,亦哭亦歌,叶凋零,落叶随水流。水冰凉,曲终人已散……世事艰难,若世道好些也不至于让百姓买儿买女。” 姬长卿与幽琴闲聊了一阵。 舞台上,不时传来学子吟诵诗句的声音,台下士子们纷纷议论诗句。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拍案称赞。其实此前已经传过来最好的一些,今晚有几首咏春的诗词惊采绝艳,幽琴也命人抄了几首在她面前的素白笺纸上,但这些诗文与他面前这两阙半诗逊色不少。 幽琴身在良玉楼,自然也免不了与文人士子打交道,她其实也是爱诗词的,虽然本身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但诗人在“重文轻武”大宋就如唐代的李白一般,良玉楼女孩儿的心中多多少少都存了浪漫的心思,希望能与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邂逅。 得到一首绝妙好诗,这样自己也不用每每被人使唤,虽只是为客人弹琴,增加气氛。可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她并不擅长诗词,但也受过良好熏陶,因此对于诗词便反而更加拔高的喜欢,某某才子在众人面前挥洒文采的感觉自然也让她心动。 只不过要姬长卿这种有才华,却内敛沉稳不羁的才子,她也还第一见。 苏纪与其余几名才子端着酒杯正在饮酒,目光一扫,不经意瞧见雅间中作陪的幽琴娘子,酒喝多了,加之几个朋友撺掇,苏纪自觉自己的身份、才情应该能让自己在其他才子面前涨面子。 姬长卿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群读书人,他们戴着学士头巾,一副学子打扮,若姬长卿只是一个路人的话,他们的这份打扮,还真有几分风流才子的味道。 不过今天他是来找茬的!这个苏纪今天势必会成为他营造文名的垫脚石。 苏纪今晚有些出风头,方才写了一首咏春的诗词,得众人唱和,算是今晚的诗会最拿得出手的几首诗之一。 这时候走过来,那刘府的男子便拱了拱手,笑道:“苏兄大才,今晚怕是要得江娘子青睐了,真是可喜可贺。” 江奴是良玉楼最近才推出的新进头牌,李寒玉并不是良玉楼的人,但良玉楼的东家,据说与李大家有旧,因此动用昔日旧情,请来李寒玉作客,顺便指点一下新人。 李大家貌似天仙,才艺双绝,在李大家的指点下,良玉楼才有了今日之景。 良玉楼的东家也不是傻子,她也知道李寒玉只能解一时之困,于是趁着“李寒玉热”未有褪去,连夜退出新人头牌,并不惜代价为她打造名气。 幽琴的琴艺是良玉楼中最好的,自李寒玉走后,想闻“奇乐”的人,大多请幽琴弹奏,一现当日之盛景。 苏纪走到窗边,装作偶遇:“呀!这不是幽琴娘子吗?” 幽琴微微侧目打量姬长卿,姬长卿轻轻点头,向她示意。 幽琴微微起身,朝姬长卿施礼,而后走到门外。 “奴家幽琴见过苏郎君。” “幽琴娘子怎么会在此?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佳人?”苏纪说着,还提高了声调。 苏纪浑身酒气,想来是刚刚在诗会上大出风头,高兴之下,便多喝了几杯。 苏纪才华是不错,作的诗文也好,只是他出身贫寒,若不是人们都说,来日科举他必定高中,人们势必要与他打好关系。 幽琴与苏纪客套了几句,也不知是谁起得头,非要幽琴娘子上台与江奴娘子共唱苏纪的诗。 可幽琴正在作陪,哪里会去? 苏纪只觉得自己失了颜面,也劝了几句,可幽琴依旧不去。 苏纪有些恼怒,连忙拉着幽琴的衣袖道:“幽琴,今日难得良辰美景,你与江奴同台表演,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抱歉苏郎君,奴家现在有客人,实在走不开。” “幽琴娘子放心,你那客人,那有我们子虑重要,若是你客人为难你,一切自我们苏才子去说!” “是啊!是啊!以我们子虑的才思,必定能让他自行惭秽,弃之而逃。”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可幽琴却自有打算,且不说今天是她姐妹的大事,更不要说雅间内的姬长卿是一位才貌出众的俊俏男子,就算今日委身与他,来日只要他作一首好词,自己的身价还不倍增? 眼见幽琴娘子不肯,苏纪一把拉过幽琴,幽琴挣扎不脱,连忙高喊:“苏郎君,请你自重!” “住手!” 一声高喝顿时令人,苏纪等人不由停下,将目光投向来人。 姬长卿负手屹立,不等苏纪等人发问,开口便为几人扣上大帽。 “尔等身为读书人,怎可在此拉扯一女子,难道尔等要用强吗!” “敢问兄台是谁?”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再问尔等,你等的礼仪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你等是那家书院的学子,我势要问一下你们的师长,他是如何教尔等的!” 一听到姬长卿要告老师,苏纪等人脸色刷的一下便白了,连忙放开幽琴的手,并拱手道:“今日醉酒失礼了,我等改日再来与娘子道歉。” 说完苏纪捂着脸便逃了,其他人眼见苏纪逃了,也慌忙离开。 待苏纪离开后,幽琴躬身向姬长卿道谢,可现在姬长卿的兴致却没了。 “娘子不必谢过,只是见这些人强迫一个弱女子,实在不忍,故此多事!” “奴家还是要多谢郎君解围,要不然今天要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只是今日破坏郎君雅兴,万般不是奴家的错,郎君若是不嫌弃,不如请到奴家作东,奴家好好给郎君赔罪……” “不必了!我与幽琴娘子只是君子之交,在下今日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郎君郎君!” 幽琴有些急了。 “幽琴娘子,就不必送了,在下告辞!” “郎君郎君,这便要走了吗?可奴家还不知郎君的性命呢?” “哦,在下姬长卿,字丹文,幽琴娘子,我们改日再约……” 第48章 陈盛泽的危机 从良玉楼出来,姬长卿忽然间想通了许多问题。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着属于人的思考方式,也有符合人类属性的行为。 利用他人,来成就自己的名声,这是不对的,况且这样的文名要来也只会玷污自己。 姬长卿回到陈府,他第一次对自己做法感到恶心。 人啊! 姬长卿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啊! 他不可避免的逃脱不了,追求利益、名声,遥想哲学思想上的学者们,他们是如何摆脱这些庸俗的呢? 这还是姬长卿第一次陷入如此纯粹的思考,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悔恨,丑陋,装模作样。 这些都是他自己,也是芸芸众生。 姬长卿想成为一个高雅的人,也想拯救这个民族悲哀的命运,它的文字、艺术、思想,本该引领这个世界的发展,可三百年的历史周期,让它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文化浩劫。 “陈笔!陈笔!” 陈笔不知道姬长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按说此次到良玉楼博取文名,除了未登台在众人面前亮相外,一切都还顺利。 可为何姬长卿一脸失望,回来的路上不仅一言不发,而且回到陈府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中。 陈笔不知姬长卿是一个怎样的心理历程,当听到姬长卿叫他时,他连忙跑至跟前,行礼:“郎君,您叫我?” “去,帮我在书房将所有的史书搬来,若是家中没有,就去书店中购买,从我帐上扣除,我有大用!” 陈笔虽然不知道姬长卿要这些史书干什么,但还是领来命令,去书房将书房中所有的史书搬到姬长卿的房中。 陈府中书籍虽然较多,可史书却很少,除了《史记》、《后汉书》外,陈笔还要从书铺买一些史书。 陈谨知道师父回来了,第一时间便去找师父。 陈谨来到桃风院时,正好看见陈笔带一般小厮搬书,陈笔等人见到陈谨连忙时前行礼:“见过小郎。” 陈谨年轻还小,许多事情都还不懂只是凭着性子来:“老师回来了吗?你搬这么多书干嘛?” “回小郎的话,先生已经回来了,这些书都是先生吩咐,让小人准备的,还有些书,是家中没有的,小的只能去书铺里淘换了一下,还有的梓州府没有,正要禀报先生。” 陈谨想了想,可能是老师想写东西,所以才让人找来这么多的书籍。 陈谨也不是不懂事,知道老师回来后,又知道他可能要写一些东西,所以便默默又回到自己的实验室中。 对于香水的配伍,陈谨已经实验出两种比较香醇的配方,并按照要求一一记录好了比例。 陈谨很喜欢这种实验,不仅可以玩,而且还有老师支持,时不时给自己指导,并亲自动手示范。 现在芙兰花露已经推出,整个梓州城的达官显贵女眷们,无不追捧芙兰花露,一时之间,芙兰花露一瓶难求,只有陈氏商行的老顾客才能订购。 芙兰花露,不仅味道芳香,而且效用也独特,据说有驱蚊止痒的功效,涂抹在太阳穴上,甚至能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比芙兰花露更昂贵的是,一小瓶就售价四贯钱的芙兰香露,倒不是说芙兰香露的价格昂贵,而是陈氏商行每月也只能制作出十几瓶。 近来市面上已经开始出现香皂、花露的仿制品,虽然人们已经猜到香皂、花露是用花瓣制成的,可人们并不知道其中关键的提炼技术,只是一味的将花瓣捣碎,取汁混入,得到最后成品可想而知。 对于仿制,姬长卿早就有应对方案,陈汉平也及时作出反应,即命店中的伙计向每一位顾客说明,陈氏商行发售的每一块香皂都有独特的印戳,且只有指点合作的商铺才有售卖,如果买到仿品,陈氏将追究其仿制,败坏商誉的责任。 再有就是,与所有有合作的商家联合抵制仿制品,坚决反对一切伪劣仿制品。 姬长卿听闻这些后,也只是提议陈汉平应尽快将香皂升级,最好弄些有印花的油纸包装一下,又或者推出一些新香型的。 待处理完这些,陈汉平告诉姬长卿,近来梓州府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不知名的才子,他写了两首半阙,当中轰动了梓州文坛,不少文人都想办法补全他那另半阙诗,可惜皆不是很好。 姬长卿z做贼心虚,连忙向陈汉平询问了名字。 “说来也怪,与这件事情有关的幽琴娘子,也只是说,那人只是让她誊录诗文,随后便离开了,并未留下名字。” 没有留下名字吗? 姬长卿笑了笑,随即也不在这些,毕竟这些诗都是抄别人的,没有说出自己名字也好。 姬长卿一直待在桃风院中,就连陈谨、陈盛泽上课的地方也搬到了桃风院。 陈汉平不明白姬长卿在忙些什么,姬长卿只说了一句,“在从历史中,寻找真想,有关于汉为何亡的”便让陈汉平不敢再打听,他生怕自己的小命不保。 这事不是他一介商贾该知道的! 元宵节一过,大地开始回春,虽然还未到春耕,可姬长卿院中的桃花已经开了,桃园还在施工,不过房屋已经修缮,现在还剩下引水水渠等工程没有收工。 除了必要的验收工程外,姬长卿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一个宅男一般。 陈盛泽已经有了自己的丫鬟、书童,丫鬟名叫香羞,是陈汉平从陈母昔日的丫鬟中,挑出来的老人。 香羞抱着陈谨躲在桃花后面踮起脚尖往屋子里看,见到姬长卿和一位长者谈话谈的非常的投机,不时地有笑声传出来,就非常的担忧,这位老人家陈谨也曾见过,他正是陈氏族中的族老,自春节听说陈盛泽出众的表现后,陈氏族中就不止一次询问过陈汉平教育陈盛泽的法子,可陈盛泽与族里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也并未透露姬长卿的存在。 如今陈氏族中请出长辈施压,陈汉平不好拒绝,只能在询问过姬长卿的意见后,安排姬长卿与族老见面。 陈谨烦躁的从桃树上摘下了来一把花瓣,扔在地上对哥哥陈盛泽说:“兄长,老师会去通州吗?” “不会的,老师一向喜欢我们,不会去通州的!” 说真的,陈盛泽也有些害怕姬长卿被族老请到通州,通州那边正是陈氏祖地,大伯、二伯、四叔一家不仅在通州,那边还有许许多多的陈氏族人,陈盛泽虽每年都曾回去祭祖,但他并不喜欢那里。 姬长卿善于启蒙,能将朽木化为栋梁。 虽名声不显,但陈盛泽兄弟的情况,陈氏族里也是清楚的,如今二人变了模样,不在像从前那边调皮和令人遗憾,这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尤其是陈谨! 这些都让陈氏族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这位神奇的先生,请到通州,相信在他的教导,陈氏一定会人才济济! 第49章 桃园衣冠冢 姬长卿与陈氏族老陈季东正在桃风院坐谈。 “小先生的才学,老朽也曾听过,颇有圣人‘有教无类’的风采,不知小先生可有到通州办学教书的打算? 不瞒小先生老朽,族中有几个不成气的后人,他们对先生的学问敬仰的很,想请小先生管教几个孩子,不知小先生意下如何?”陈氏族老陈季东眨巴着眼睛问。 姬长卿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承蒙长者厚爱,如今我已打算在梓州定居,不会迁往他处,再者我打算城外,寻一个地方,为祖考、先父建一个衣冠冢,未来三年可能无法再收学生了,至于泽儿我只是受子敬所托而已,所幸他们本性纯良,天资聪颖,我只是稍加拨正,这才有了今日,我哪里有什么功劳啊!” 陈季东自然不会相信姬长卿一番话,不过他已经听出来了,姬长卿话中拒绝的意思,只能尴尬的笑道:“小先生太过自谦了,盛泽我是知道的,一贯娇纵,被汉平宠坏了,早前汉平也请过不少先生,盛泽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可自请了先生管教,泽儿这孩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谦逊有礼,而且还自有一番见解,这些那一件不是因为教导有方的缘故。” 陈季东接连给姬长卿戴高帽,明显就是想让也教教自己的孙辈。 姬长卿是打算当一个小学教师,培养一批超越这个时代的人才没错,可他绝不是想当什么陈氏的私塾先生。 姬长卿只能感叹一口气:“老先生过誉了,只是我将要守孝三年,不会再收学生,只能辜负老先生的美意了。” 陈季东对此只能深表遗憾,毕竟人家要守孝,自己也不能强逼人家不要守孝。 依照大宋礼法,父母亡,士子当为其守孝三年,这期间内不仅要在父母的坟墓前搭一个草庐,穿麻披孝,更不能饮酒娱乐。 至于教授学生,可能要耽误了。 陈季东与姬长卿饮用茶水后,将陈氏族老送出桃风院,目送他们离去,这才回到院里,自己亲自做饭。 陈盛泽、陈谨帮忙打饭端菜,坐在一旁。 “先生先生,您要守孝?” “嗯!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那岂不是说,我们见不到先生了?” “嗯!不过没关系,我此前闭关,已经为你们两个编好三年内的教材,这三年内,泽哥要去梓州书院好好读书,去到书院,泽哥不要欺负同学,若是遇到不会的问题,要多多请教夫子和同学,这样将来才好科举,东华唱名,光宗耀祖。” 陈盛泽嘟着嘴,在他的知识储存内,他有关于守孝的记忆,虽说姬长卿并不是士人,可守孝三年是符合孝义人伦的,就算是朝廷也不能干涉。 在服满之前停止娱乐和交际,表示哀悼,在此期间,陈盛泽不能在见到先生,他自然很不高兴。 “那弟弟呢?” 姬长卿沉思了片刻,便对陈盛泽说:“玄玉儿,与你不同,他是我的弟子,也是祖父的衣钵传人,可以来看我,也可以跟我一起守孝,介时你若遇什么难事,可以让玄玉儿为我带信。” “先生偏心!凭什么弟弟能见先生,而我不能!” “泽哥,并不是先生偏心,而不是不这样,你父亲那边,势必会很为难。你看这样如何,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月底这三天,我答应见你一面,你看如何?” 陈盛泽只觉得姬长卿偏心,殊不知大人的难处,如果自己不去守孝,只怕陈氏族老只会来的更加频繁,而陈汉平则有可能遭到族老的问责,介时会有人说他,发达之后忘了根,全然只顾自己家的前程,而不顾陈氏的前程与门楣。 华夏人的人情是复杂的,人性也是险恶的,在这个注重名声的时代,但凡只要有对陈汉平不利的消息传出,势必会影响陈盛泽未来的官誉仕途。 这不是可以能承担的起后果,陈盛泽不能是自己的学生,自己未来要做的事,可能招致儒家万千门人的反扑,所以入仕的陈盛泽不能与自己有太多牵扯。 但陈谨不同,姬长卿要想促进整个社会的发展,少不要有一个精通数学,懂得基本科学原理的人才。 科学是需要数学的,也需要一个有科学思维的人,去创造,去发现。 与陈汉平商量过后,姬长卿已经决定从陈府搬出去,至于居住的地方,姬长卿已经准备好了,正是此前买下,装修的桃园。 为了方便姬长卿生活,陈汉平还送给姬长卿两个小厮长随,两个负责打扫做饭的婢女,不过这些都被姬长卿拒绝了。 陈汉平只能改为派遣几个清扫婆子,帮姬长卿提前洒扫安置。 仲春三月,姬长卿正式搬离了陈府,入住桃园。此前在这里负责看管的爷孙女两人,已经早早为姬长卿打点好一切。 进了桃园,陈谨便喜欢上了这里。 此时的桃园,桃花开遍,花香四溢,蜂鸟忙碌。 春风轻拂,桃花在枝头摇曳,或随风散落,铺满遍地,又或飞扬轻舞,好不充满诗意。 姬长卿与陈谨师徒二人,不由自主的放缓了马蹄,春天里的满园桃花,不赏可惜,渐行渐缓,最后从马上跳了下来。 生活本是就这样,忙碌累了,不妨停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 姬长卿饶有兴致的从桃树下,折了几支桃花,寻来一个瓷瓶,稍微做了一点修剪,插入瓷瓶中,倒颇有几分插花的韵味在其中。 放在书房,姬长卿摊开纸张,研好墨,羊毫蘸墨,缓缓在纸上写道:野店桃花红粉姿,陌头杨柳绿烟丝;不因送客东城去,过却春光总不知。 难得有闲情逸致,姬长卿还用桃木刻了一个簪子,梳了一个半披肩发饰,开始在桃园中闲逛。 桃花盛开,春色美景,桃花中,只见一个谪仙一般俊美少年出现,不知是美丽浪漫的桃花入了景,还是满园的春色成了画,亦或是这位少年也成了画的一部分。 自然的写实,文人的写意,皆不能形容这幅画。 若不是有几个春游的才子佳人,见了此景,又有人事后作了一幅‘士子春游图’,只怕这样绝美景象就此埋没了人间。 不过这些全都与姬长卿无关,在桃园中闲逛时,姬长卿已经找好了一处风景绝佳之地。 就在桃园的北坡,有一处地势突出,能尽观整个桃园的风景,正好用来修建衣冠冢。 姬长卿在桃园北坡立了一个衣冠冢,既是埋葬过去,也埋葬自己的秘密。 桃园设冢,不祭先人,唯祭过去,自此世上唯有——大宋姬丹文! 第50章 胡红诗 胡红诗本是梓州提举常平司胡越之女。 胡越,苏州人士,家中略有田产,自幼苦读诗书,酷爱丹青,曾拜得名师学画。 凭借着一手绝妙丹青,胡越在苏州小有名气,只是半道家落,为了改善家境,奉养老母,改志科举,于大中祥符八年,登蔡齐榜,中乙科第九十八名,由此成为进士,被任为忠正军司理参军,掌管讼狱、案件事宜,官居九品。 自上任后,胡越为官清廉,治狱廉平,判案公正,升为奉书郎、任义成军节度推官。 后升为梓州提举常平司使,掌管梓州府常平仓、免役、市易、坊场、河渡、水利等事。 按收获丰歉而籴粜食粮,按财产多少而征收免役钱,按职役轻重而给吏禄。收买滞销商品,再行出售,以平物价。 自升任梓州府仓司后,胡越总算可以忙里偷闲,在沐休时,画画丹青,重拾一下爱好。 胡红诗作为胡越之女,自幼便受到父亲的熏陶,也擅一手丹青,不过相比父亲寄情于山水,胡红诗则是喜欢描绘人物。 梓州府,安平坊,胡府择馨苑中,胡红诗正在桌子上挥毫。 胡红诗正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秀,虽不如李寒玉清冷如仙,却别有一番淡雅漫丽之容。 胡红诗身穿拙裙,头上随意插了一把木钗的女子,手持画笔,笔尖在画卷上游动,眼前的画作已经完成了多半,景色惟妙惟肖,桃花盛开,有迎风初绽,嫣然含笑,也有含苞待放,似浪漫俏丽的女子,而园中一位身着长衣素衫,头带木簪,散披着墨发的男子正在闭目嗅花,他眼角如春风,嘴角微带笑意,好不令人瞩目垂涎。 当真如那句诗般,公子风流嫌锦绣,新裁白纻作春衣! 那日春色正好,风和日丽,胡红诗与几个闺中密友,一同约好春游踏青,随行的有程氏兄妹,刘氏子,李氏二女等六人。 六人原本约好一起到清源观上香,顺便欣赏一下秀亭的风光,只是后来程氏程蔺提议到桃园去,那里的桃花正在盛开,风景一绝,势必很美丽的。 于是几人临时改去桃园,正如程蔺所说,盛开的桃花,果然令几人一时沉醉不已。 几人盛兴之下,索性便在东面一片桃林之下,饮酒赋诗,行酒令,作画留念。 待游玩差不多了,几人收拾行装,却发现这片桃园已经主了,几人也并不是不知礼仪的人,冒昧借了别人的地方游戏,自当向主人家禀明。 于是胡红诗、程氏兄妹与刘氏子四人朝着主人家走去,却不曾想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 事后,程世兄程蔺回来告诉众人,他并未见到主人当面,桃园的主人正在守孝,不方便见客,不过他命老仆向陈说,不必在意,而且热情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主人家很是大度,倒是令几人没有想到。 不过像这种出去游玩的机会,胡红诗等女子怕是再难有了。 自胡红诗回到家中,便一直对亲眼目睹的景象难以忘怀,趁着记忆深刻,胡红诗便挥墨丹青,将之画了下来。 程楚楚从偏院走来,一路风行,却是止住了欲通禀丫鬟青黛,直奔胡红诗的闺房说道:“红诗姐姐好雅兴,怎么今日又再作画,待我看看画的怎么样了?” 胡红诗闻言红着脸,连忙将未完成的画收起来,放在画筒中。 “楚楚,你怎么闯进来了?” 胡红诗轻跺脚,言语中有焦急,也有怪罪之意。 程楚楚望着她羞红的脸颊,调笑道:“红诗姐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画的是那家的公子?” 胡红诗的脸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恼之色,俏脸也更红了,连忙道:“那有,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说出如此轻薄的话,这要是让青姨知道了,到时候又要罚你抄写女德了。” 程楚楚自是害怕,连忙拉着胡红诗的手撒娇道:“好姐姐,我错了,我不取笑你了,这次前来,我是来看姐姐,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到时候我可又要被禁足了。红诗姐姐难道忍心看我,被禁足吗?” 程氏的家教一贯甚严,程楚楚性子洒脱,又古灵精怪,所以程楚楚一向不是被程母罚抄女德,就是禁足,关在闺房。 两人坐在院子前,饮茶闲谈,打趣一番后,又闲谈一会,程楚楚这才想起正事。 “对了,险些忘了,红诗姐姐的春游图画了吗,吟梅姐姐可等着为你的画题诗呢?” 胡红诗指了指程楚楚:“你怎么不早说,画我早就画完了,只是一直在等吟梅的诗……” 程楚楚吐了吐舌,尴尬的笑道:“我先前去吟梅姐姐那里,她托我给她代画,险些忘了!” “你啊你!青黛你去取画,将我前日画的春游图,交给丝丝,免得等会你走时又忘了。” “是,小姐!” “哎呀红诗姐姐,你休要取笑人家,人家就是记忆不好嘛~”程楚楚小脸羞红,转移话题道:“对了,诗红姐姐,在女子之中,你的文采也不差,你近来可曾听说那半阙诗?” “你是说那两首半阙?” “嗯!就是良玉楼传出的那两首。”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这首《天净沙·春》通过描写早春时节富有特点的景物,描绘出了一幅春风和煦、暖阳明媚、风物润泽的春景图。 在写法上,作者重点采用的是白描的手法,由“春山”“暖日”“和风”三幅画面展开想象。 “春山暖日和风”开篇先从远处着笔交代了时令背景,为我们清晰描绘了一幅远山绿林,明媚暖阳,春风和煦,一派欣欣向荣的美好画面。读着词句,仿佛跟着作者置身于明媚的春光里,在这一句里,作者白朴重点突出春天已经来到了的实境,令人无比舒畅。 “阑杆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作者由远及近,从远处的“春山”推移至近处的“楼阁”与“院中”的景物。在这明媚的春光里的“阑杆楼阁帘栊”也是与别个季节截然不同的,无不映照着“春山”的新绿,沐浴着“暖日”明媚,披拂着“和风”的温情。站在楼阁上,站在在窗子前,凭栏而立欣赏春光,是一件惬意的事。“杨柳秋千院中”一句,幽静雅致的小院,那小院里有傲然的白杨,有婀娜的垂柳,特别是那树下的秋千悠然的荡来荡去,仿佛有妙龄少女们的欢声笑语传将出来,充满了诗情画意。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这结尾两句,作者的目光又从庭院里转移到晴空中,转移到旷野上,渲染了一个令人陶醉的氛围。春树枝头,黄莺在悠扬地歌唱;晴空之中,燕子在悠闲地飞舞;旷野之间,潺潺流淌的小溪在小桥下淙淙作响,落花在春风中静悄悄地飘落。至此,作品的意境更显得和谐,更显得意趣盎然了。”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首小诗写的是作者春日游园所见所感,不但表现了春天有着无法压抑,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生机,也流露出作者对春天的喜爱之情。即写出田园风光的幽静安逸、舒适惬意。其中还暗含了对于生命的歌颂赞美之情,这首小诗写的十分形象却又富有理趣。诗情景交融,堪称千古传诵之句。 单单就两首诗的品质和其中的意境来说,写这两首诗的作者,有效仿五柳先生之意。 此人才情之高,品行雅洁,却不好虚名,向这等隐士高才,他所留的半阙诗,不是我等可以补全的……” 第51章 李吟梅 程楚楚不太懂诗词,不过李吟梅、胡红诗的才情,她是知道的,她们两个都认为这两首半阙诗写得极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取了画,程楚楚离开胡府,命丫鬟丝丝将画送到李吟梅处,随即转身便回到了程府。 李吟梅收到了画,随即命丫鬟冬冬研墨。 张开画卷,李吟梅细细欣赏胡红诗的画作。 “这……这……” 李吟梅梓州府通判李同清之长女,自幼便在父亲兄长等人的熏陶下,对书法、诗词感兴趣,从小耳濡目染,家学熏陶,加之聪慧颖悟,才华过人,擅长飞白、簪花小楷,一手行书,更是名誉梓州。 李吟梅震惊了,这幅画,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也曾听程楚楚说过,胡红诗画的春游图,据说是当日在桃园赏花时的场景,怎么现在就只有一人呢? 不过……这人挺好看的! 世上会有如此神仙般的人物? “难道红诗画的是,她们当日见到那个俊美书生?” “可是……” 李吟梅一时之间被画中的男子吸引住了目光,她想了想可能是胡红诗故意为之,或许这幅图是红诗的新作,没作多想,李吟梅欲提诗在画上,可是这幅画…… 李吟梅犹豫了许久,只觉得自己的诗不应该题在这样的一副画上,可这样一来这幅画就不完整了。 李吟梅几度在草纸题写了很多诗,可都没有让她满意,配得上这幅画的。 李吟梅一直踌躇不定,直到四天后胡红诗亲自上门。 李吟梅正在赏画,自从拿到这幅画以来,李吟梅已经有些魔怔了,一直将自己关在闺房,苦思该怎样遣词措句,才能配得上这幅画。 听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李吟梅以为是妹妹李颂梅,连忙将画收好,开门之后,看到来人,不禁微微一愣。 “红诗啊,怎么是你呢?” “怎么不欢迎我?听楚楚说你自拿到我的画后,整日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特来看看,我的画到底有什么迷人的地方。” 一道包含了太多情绪的声音忽然响起,胡红诗跑进屋内,四处查看,好像是在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胡红诗寻了半天,并未寻到画,只是看着书桌散乱的草纸,不由好奇。 “满园春桃不见君,犹望当年桃花诗……” 李吟梅只觉得一时间有些羞愧,连忙抢过胡红诗手中的诗稿。 “红诗,你今日是来?” 胡红诗摊开手,向李吟梅索要道:“我的画呢?” 李吟梅闻言有些慌乱,连忙支支吾吾道:“什么画?” 胡红诗饶有兴致望着自己这位,一向以遵守圣人、君子之道教诲姐妹的李吟梅,不由嗤笑道:“吟梅,向来是正经人,怎么今日也学会撒谎了~” 李吟梅连忙抓着她的手,捂住她的嘴,激动的说道:“红诗休要污人清白,我并未得你的什么画。” “那日我命青黛给楚楚取画,不曾想青黛拿错了,将我的随手之作拿给了楚楚,后来我问过楚楚,她说已经将画交到了你手上,怎么~难道还要我叫楚楚来当面对质吗?” 李吟梅眼见胡红诗要将楚楚叫来,连忙拉住胡红诗的手,轻声道:“好妹妹,此事就不用叫楚楚了,她一贯不牢靠,若让她得知了,定要耻笑我们两人的~” 胡红诗想了想,若是让楚楚得知了,那还不整个梓州府都知道了吗? “那我的画呢?” 李吟梅眼见胡红诗并未放弃索要画,脸上浮现出一丝气恼、不舍之色,转身便去取画。 待从暗格中取过画,李吟梅将画不舍得还给胡红诗,一边还画,还一边念叨:“这幅画,我本来是打算题一首诗,使这幅画变得完整的,竟然红诗妹妹不舍,十分留念这幅画,那我便这幅画还给妹妹。 只是可惜了……红诗的绝妙丹青,虽有吴阎之风,可却缺了与画相得益彰题跋,真是美中不足啊……” 胡红诗自是知道李吟梅的用意,只是这幅画她已经寻了许久,如今失而复得,感触颇多,不愿意再将这幅遗失。 胡红诗在拿到画后,连忙打开画,确认一番,倒不是她不信任李吟梅,只是这幅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自那日她一气呵成,将这幅画完后,她一直觉得这幅的神韵气技艺,是她画的众多人物画中,最满意的作品。 胡红诗望向画中的神仙人物,那神韵气质,着实让她心悸不已。 胡红诗不觉有些痴迷,细细观赏这幅得意之作,李吟梅随即饶到胡红诗身旁,心中告诉自己,只当是最后再看一眼。 可这一眼便入迷了。 胡红诗美目还是注意到,画中大量留白的地方,只觉得有些碍眼。 最终胡红诗还是答应了,将这幅画暂时留在李吟梅这里,不过只有五天的时间,这五天内,李吟梅要负责将这幅画的留白部分题好跋。 李吟梅在得到画后,十分珍爱不已,只是一想到,这幅画将在五日后归还给胡红诗,就长叹不已。 是夜,李吟梅手不释画,沉沉睡去。 仲春已过,梓州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温,今夜月明,群星黯淡。 春风拂动李吟梅的长长的墨发,少女含春,俏脸轻红,红晕慢慢渲染开来,像极一颗由青涩变红的粉桃。 正如那首诗一般,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李吟梅做了一个梦,一个少女在春天才会的梦。 梦中,她梦见自己变成了胡红诗,那日是她与程氏兄妹一起去主人家,见到了画中描绘的那一幕。 只是画中人,却是一个神仙,他言今日有缘,与她相见恨晚,只是奈何两人仙凡有别,有缘无分,今日只能附于画上,待夜深无人之时,再与之相见。 两人本来也算是一段佳话,可奈何被胡红诗发现了,胡红诗要回画作,自己只能悄悄命人将这幅画仿照下来,从此睹物思人,相思成疾。 李吟梅的梦很乱,可以说毫无逻辑,她都有些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现实了,不过这个梦倒是给了她一个启示。 于是第二日一早,李吟梅戴着斗笠面纱,悄悄来到画坊,花费重金,命人画坊连夜仿制这幅画。 画坊的人,在收到十贯钱后,也不敢怠慢,索性用了最好的纸,最好的墨,最好的颜料,最好的画师来仿制这幅画。 五日后,胡红诗拿回自己的画,李吟梅也题好了诗,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则是在那幅仿画上,题了最满意的诗。 “……天圣元年,携友踏青春游,遇一神人于桃园,桃花美景,兴之所至,情之所至,天圣元年,仲春三月,李吟梅字,友胡红诗画。” 天圣元年,夏五月,梓州府的盛夏很是烦躁,不知为何,近段时间以来,画坊突然多了许多购买“神人春游桃花图”。 就连李吟梅也吃惊不已,胡红诗更是一度上门询问,这才得知,是画坊偷偷私仿的,李吟梅与胡红诗也不敢当面寻画坊的麻烦,毕竟女儿家还是要名声的。 不过,神人春游图带来却是让所有都未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孟月闲游偷春景,百花翩翩见神君,折枝桃夭报琼瑶,年年守花祭相思。 第52章 闲日读书 也不知何时,梓州府的女子多了一个倾慕的对象。 就连知州的女儿也被这幅画迷得茶饭不思,每日对神人春游图痴笑不已。 最终知州下令,神人春游图乃害人之画,梓州府任何一家画坊,不得再售卖此画。 据说知州更是怒了,将梓州府所有的神人春游图收缴烧了,这场闹剧这才作罢。 梓州府的女子、小姐们则是一片哀嚎,怒骂知州嫉妒画中神人的俊美。 自从知州下了这个命令之后,花河的勾栏就好像是将知州拉黑了一般。 某某娘子,听说知州要宴请宾客,请她出席表演才艺,某某娘子却讥讽道:“知州俊美,站在宾客面前,便可以让宾客赏心悦目,又何须我们女子呢?” 闻言知州也并未说什么,倒是梓州士子们,觉得知州做得对,毕竟自从神人春游图问世之后,有不少女子曾言,愿与神人长相守,不愿嫁与富贵郎。 神人春游图事件,去的很快,全凭梓州府的男子们,同心协力,一起查禁“淫秽禁画”。 始作俑者,李吟梅并不在满足于画卷,也不知她是如何说动家中,竟然出资六十贯,欲购买城南郊外的桃园。 城南的桃园已经易主,这李吟梅已托人打听过,据说购买此处桃园的是一个商贾家的启蒙先生,想来这个少年也只是一时兴起,只要是价钱合适,想来此人一定不会拒绝的。 李吟梅的想法很好,却不曾想,得到回答却是,百贯也不买,言辞之凿凿,着实让李吟梅有些生气了。 姬长卿这段时间,在桃园倒是躲得清闲,每日不是在桃园闲逛,就是看书,教教陈谨,偶尔陈盛泽散学,也会来看望自己。 如今生意上的事,已经无需姬长卿再操心了,陈汉平本就是商贾,生意上的事,他却比姬长卿还懂的多,如何与商贾们打交道,如何与梓州官员们虚与委蛇。 姬长卿也不懂其中的关键,只是当遇到麻烦时,陈汉平才会亲自前来,向姬长卿问计,而他也会给出解决办法。 索性的是,得宜于“代理商制度”,陈氏商行与多家商贾达成合作,而想要侵吞、兼并陈氏商行的人,不得不顾及梓州联合起来的多家商贾。 在这些商贾之中,不乏背后背靠权贵之人。 这也正是姬长卿之所以会推出“代理商制度”的原因之一,在封建社会,市场经济是要为小农经济服务的,大宋虽然不抑制商业,但大宋商人仍然要依仗大宋官僚才能生存。 近来姬长卿在阅读《汉书》,自从沉静下来,翻阅古籍皆有收获。 《汉书》之中不乏名臣能将,汉代一个强大且令人自豪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那怕是一个汉使,都敢在西域当着人家臣子的面,斩杀人家的国王。 可自唐后,整个汉民族就变了,它不在像以前一样开拓进取,反而变成保守胆小且安于现状。 两汉的尚武精神是最强烈的,那时的汉人还有‘有犯明汉者。虽远必诛’的尚武进取之心,隋唐两代也有李贺的,‘’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都是热血男儿,外向,奔放,积极向上的。 可自两宋开始华夏进入内敛,保守,含蓄。宋人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宋朝的上层建筑设计,一切都是围绕‘抑武重文’来作文章的。 宋太宗因“斧光烛影”登位,虽不知他到底没有弑兄,但他知道自己继位最大的障碍便是忠心自己兄长的臣子,尤其是武将,他们若有异动,大宋将变成又一个‘隋’、后周。 在取得大权后,宋太宗提拔自己的亲信。其幕府成员如程羽、贾琰、陈从信、张平等人都陆续进入朝廷担任要职,慢慢替换宋太祖朝的大臣。此外,赵光义还罢黜了一批元老宿将如赵普、向拱、高怀德、冯继业和张美等,将他们调到京师附近做官,便于控制。 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基本上每一位新帝登基,除了安抚旧臣外,就是提拔自己亲信,保障自己的有效统治。 对此宋太宗自取得皇位大权后,与文臣达成共识,共同联手打压武将集团,再加之宋太宗并无他兄长的统兵之才,猜忌心重,对掌控兵权的武将不断削弱,到了后期,宋太宗甚至通过阵图和幕僚拟定的作战方式来进行北伐。 对此姬长卿只能说,一千年后的蒋大队长直呼:“你懂我!” 宋朝儒家思想彻底统治国家政权,无论是统治者,还是官僚社会,都在鼓吹儒家思想、圣人之道。可儒家思想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在此后宋朝历代统治者,都在不断强化儒家思想统治,并开始有意的选择‘愚民’、‘节欲’思想,归根到底还是这种思想,能使民众接受剥削,再加上,两宋的崇文抑武将华夏的尚武精神完全泯灭,百姓逐渐没有了反抗,变成了统治阶级最喜欢的顺民。 自安史之乱以后,华夏的封建文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汉唐之前,国家是守外虚虚内。积极进取,国家和武将以开疆拓土为己任,当做是名留青史的事情。 而自安史之乱以后,尤其是两宋开始,守内而虚外成为国家对歪政策的主流,岁币,纳贡成为不兴兵戈的目的,守疆拓土为武将者不在是国家都主流意识。而为文官,东华唱名才是国家形态的意识。 这不能不说是华夏的一大遗憾。 在就是汉唐以军功为宰相。两宋以文官入宰辅。自两宋开始以后就是为了巩固皇权。防止武将造反篡位。而两宋之前,篡位,造反,称王称帝比比皆是。五代十国就是证明。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华夏尚武精神的存在。而自两宋开始就在也没有篡位和造反的了。固然说明了儒家君臣父子之说深入人心,也说明了尚武精神和的缺乏与丧失。 正因为如此,导致了血性男儿的缺失。没有了尚武精神才让两宋皆亡于外族。 汉书贾谊曾说:“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孅(xiān)至悉(xi)也,,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 这句话是说,生产东西有时节的限制,而消费它却没有限度,那么社会财富一定会缺乏。古代的人治理国家,考虑得极为细致和周密,所以他们的积贮足以依靠。现在人们弃农经商(不生产而)吃粮的人很多,这是国家的大祸患。过度奢侈的风气一天天地滋长,这也是国家的大祸害。这两种大祸害公然盛行,没有人去稍加制止;国家的命运将要覆灭,没有人去挽救。 宋朝目前的情况就是,生产的人在逐渐脱离生产,而吃公粮的人却因为“荫蔽”、科举不断增加。 姬长卿在阅读贾谊这篇《论积贮疏》的时候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政治智慧,或许也只有这些真正为民亲命的人才会研究整个国家运行的规律吧! 姬长卿很是触动,不由开始仿照贾谊的口吻,尝试着描述自己的思想。 第53章 国用论 “夫汉臣贾生曰: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管子亦曰: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 国用者,冢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五谷皆入然后制国用。今则曰,国用者,国之钱粮、水利、军费、官吏食禄也。 农者,国之本也,亦为国用之根源……” 姬长卿尝试以古人的口吻书写一份文章,虽文采不及汉代的贾谊,但总算将自己的思想表达了出来。 姬长卿在这篇《国用论》详细论述了国家税收的重要性,以及历朝历代对任何国家税收做出的规定与调整。 在商周时期,国家税收是天子用来维护统治的重要手段,周天子之所以会大权旁落,其中的原因就有周王室失去税收来源,周天子的税收主要来源于奴隶和诸侯,即井田制,可随着诸侯实力的不断增大,生产力的发展,士等地主阶级的出现,这导致了周天子的税收在不断缩水,周厉王为了改变财政和出于自己的私欲,开始征收山泽矿税等,发展到最后却变成了横征暴敛,甚至是禁止人们非议自己的制度,可结果却导致了国人暴动,被放逐离开了自己镐京。 在《国用论》姬长卿还揭示,中一个王朝的税收征纳关系,通常是与其王朝命脉正相关的历史规律。 在一个王朝由弱到强、再由盛转衰的过程中,税收征纳关系恰恰反映着社会矛盾状况的一个视角。无论是对外战争、对内统治、诸侯及公卿变故、大政方针取舍、君臣关系进退等所有影响王朝发展的因素,都会有相当比例投射于税收征纳关系中,并反作用于王朝的成败。观察一个王朝的流动曲线,其中一个显见的指标,就是税收征纳关系的微妙或显着的变化。 姬长卿是一个具有数学思维的人,他列了一个大致的数据,并同统计图和统计表来论证自己的观点。 与王朝周期律相匹配,每一个时期的税收征纳关系都会有所区隔。姬长卿以周朝为例,说明了所有王朝的大致演变情况。 在初世里,百业待兴,税收征纳关系正待起动和建构;治世里,税收征纳关系受到足够尊重,因而能够呈现出田园间的祥和;盛世背景下,税收征纳关系因为过度的征取而出现一定的紧张,操作得当仍然可以承受;衰世趋势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出现明显的腐败态势和两极分化,对王朝前景的日益无所谓和对纳税人的日益漠视,加剧着这一趋势;中兴局面下,新的英主审时度势,对王朝乱局有所整饬,对税收征纳关系有所修复;末世里,税收征纳之间已经形成强烈对立,纳税人团体甚至成为政权的反对力量,江山风雨飘摇中;无论王朝灭亡还是重置,已经崩溃的税收征纳关系都需要经历一个重组、重聚的过程,旧伤不除,恶疾永远是潜伏着的风险。 同样以西周的为例,因为崇尚农业,在“井田”的税收制下,王田、公田、私田之间,凭借一定的有效税制和征纳结构,文武、周公以至于成康时期呈现一派田园祥和景象,诗歌中也多是上下相和的景象。诸侯的坐大、外藩的不靖以及自康王后期征伐局面的局促,已经大大降低了王室的影响力,税收征纳关系也受到触动;穆王开边,在相当程度上未必改善了王朝外在环境以至于“自是荒服者不至”的同时,也无时不在造成着税收征管关系的恶化;发展到厉王时期,政权与国野的两极分化空前严重,加之厉王治理水平昏庸低下,税收征纳关系终于在国人暴动中有了彻底的了断;周召共和到宣王中兴,有了一个缓和的过程,王朝局面有所回春,可宣王后期的一些秕政,再次将税收征纳关系逼向尴尬境地,税制也有较大的变迁;到了广受诟病的幽王时期,王朝关系、社会关系、税收关系全线破裂,东迁后的周王朝越来越为春秋、战国的多主角状态所替代。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变为“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次第堕落到“大夫专政”、“陪臣执国命”,东周时期的王室已经弱到不为列国正眼相看了。 自此周天子失去了税收,也失去了自己“天下共主”的地位。 最后,姬长卿还论述说明了,国家税收应秉持“维持国权统一,政权不落”、“调节均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节用节费,开源节流”等原则,在用途上应“用之于国事,强国富民”、“改善民生,扶持农”等事业上。 对于任何增加国家税收,姬长卿认为并不是简单摊派到百姓上就可以的,而是要想办法使农业粮食、麻桑的产量增加。 写完国用论,姬长卿还给陈谨、陈盛泽两人普及了国家税收的作用,并花了大量的时间去为两人,解释国家税收的调节作用。 陈谨、陈盛泽虽是小孩子,可二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并未形成,也不如那些书生那般顽固不化。 虽然二人现在还不懂,可这不印象二人听姬长卿侃侃而谈。 在塑造两个孩子的世界观、价值观上,姬长卿可谓是花了大量的工夫。 既怕了二人被落后迂腐的儒教思想影响,也怕自己塑造了一个愤世嫉俗的人。 在给二人讲社会运行黑暗的一面,姬长卿总会在下一堂课,上些艺术课譬如读读诗词歌赋,又譬如带两个孩子钓钓鱼,体验体验农家生活,粗茶淡饭或许平淡,但陈盛泽、陈谨二人的童年,却比大宋所有的孩子都充实。 他们既为百姓艰苦的生活感到同情,又向最真实的世界靠近了一步。 在悲惨痛苦的现实世界,所幸,他们还有诗人、理想家描绘的“理想世界”。 姬长卿以‘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新绿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保护陈谨、陈盛泽纯真无邪的心,又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给他们想象力插上浪漫的幻想。 第54章 旱灾悄至 姬长卿很喜欢屈原的楚辞。 楚辞极具浪漫主义,也充满了独特的楚人想象力,更兼之有诗人情感。 天圣元年,夏六月,暑气腾腾。 近来桃园中的桃子在成长,姬长卿望着青涩的桃子,不由想起了,在大学里的时光。 他还记得,那日,嘉年华文艺汇演,他在学生会服务,曾在后台见到了紧张打嗝的刘书书,她是校园公认清纯女神,像姬长卿这种吊丝,自然也钦慕于她。 比别人更有优势的是,他和刘书书是同班同学,只可惜的是,同为同班同学,他与女神刘书书,只有过简单的几句交流。 “你好,我叫刘书书……” “你好,我叫姬长卿……” “你也在这里吃饭吗?好巧啊……” 那次嘉年华,姬长卿破天荒的跟刘书书说了许多话,还鼓励了她。 刘书书在舞台上表演的是舞蹈《山鬼》,好像音乐放早了吧,总之除了前期的一点小意外,姬长卿美美的近距离欣赏了女神的舞姿。 事后刘书书对自己的失误,一直很担忧,姬长卿记得自己给她说了一句:“很完美”,这让姬长卿见到女神最美微笑,甚至他还用手机抓了那一瞬间。 姬长卿一直在学生会瞎忙,直到他后来成为了学生会副主席,当然姬长卿在大学一直以‘发展自己,最求女神’为最大目标。 只可惜,那怕是在大四毕业聚会上,他与刘书书也再未有过交谈。 与他相处的较好的秦琴,一直说他是一个富有才华的文艺青年,可同为死党兼自己儿子的胖子、老强却说他是个闷骚男。 好在大学了,大家都比较有素质,也不在打打杀杀,要不然姬长卿和某一位看他不顺眼的人,总要打一架。 后来,拿到毕业证、学位证了,大家分道扬镳,姬长卿听说刘书书从事短视频行业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以刘书书的形象气质,确定可以靠颜值、才艺吃饭。 在火车上,姬长卿在与胖子吹牛时,从他那里得知,刘书书辞去短视频平台的工作,准备回归主业,胖子还让姬长卿到地方上与学校领导搞好关系,到时候指不定可以与刘书书一起工作,到时候就是近水楼台了…… 胖子一向喜欢口嗨,完全忘了他们曾听到过,有人在操场上向刘书书告白的事情。 虽然姬长卿并不知道,刘书书到底答应了没有,不过想来她应该是有男朋友的。 姬长卿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大学没有谈恋爱,他一直都在图书馆、学生会、社团,食堂、教室、宿舍过着简单而充实的生活。 图书馆人文的藏书基本上已经被他看完了,为此他还上过学校的阅读之星,并保持了借阅上千本的记录。 姬长卿很喜欢看书,像资本论,如果不是详细阅读的话,他大概一个星期就可以阅读完了,他有些反感心灵鸡汤类的书籍。 当人类积累足够的社会现实经验知识储备后,人类的大脑已经会选择吸收更加符合自己知识结构。 姬长卿这一代人,已经陷入了‘鸡汤麻木’、‘听不得专家建议’的思维现象之中。 他们可以通过网络,获得大量信息,加之虚假消息太多,所以对鸡汤已经不感兴趣,甚至是厌烦。 鸡汤文的最大问题大概可以总结成一句话:“没有方法论,基本都是在“耍流氓”。” 近年来心灵鸡汤泛滥成灾,很多内容质量不好的文章流入再加上卖广告的嫌疑,让读者产生了审美疲劳,觉得心灵鸡汤已经开始慢慢变味了,也就变成了毒鸡汤。 这些鸡汤的充斥,让这些本来是起正能量的文章,变成了人们讨厌的“笑柄”。 久而久之,大家就不再轻易喝鸡汤。甚至开始反感励志类的故事。之前喜爱的微信公众号不再打开,看到励志类标题的文章也不再点开阅读。 还有一种是:有些公众号只是鸡汤文的搬运工,他们都没有理解鸡汤,只是批量搬运,读者看多了也就烦了。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读那些推送文章,是想从文章中获得知识,获取方法论,而不是想听别人讲那些内容空泛的大道理的。我们都是有一定功利性的,所以如果实际操作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就会产生一种被“欺骗、玩弄”了的感觉,然后恨不得动手毁掉。 可来北宋后,姬长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画大饼、写鸡汤’的三无小作者。 没有办法,社会太黑暗了! 没有希望啊! 太绝望了! 姬长卿生活在北宋越久,见识越多的底层百姓,就越是这样觉得。 姬长卿自己的佃户,今年因为雨水缺少,他们已经开始发动全家老小,上至还可以动的五十岁老头,下至四五岁的孩子,都到田里抗旱护苗。 佃户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多余的工具,甚至连农具都是借的、公用的。 一旦遇上灾害,他们没有多过的知识,除了祈求老天保佑外,就只有一身力气了。 姬长卿看着佃户们,一桶一桶的去二里之外的水沟里打水,不由得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见惯后世的抽水机、喷水灌溉,在见到人们冒着烈日,为了抢活一棵水稻,他的心都是痛的。 姬长卿没有像那些穿越小说一样,去喊这些人停下,或许在后世人看来,这些都是无用功,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希望,也是他们一口的家口粮,今年的税赋。 “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姬长卿在见识这震撼的一幕后,他这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延伸出来含义。 在农业生产的过程中,华夏民族并不是没有应对办法,只是大多数百姓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甚至他们绝大多数人,连数字和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那些有知识,知道该如何应对天灾,减低损失的读书人,他们却不愿意管这里,毕竟‘泥腿子’的死活,于他们何干! 况且读书人是高贵的,正如《西游记》中所说的那样,‘经不可轻传’,知识是高贵的,不可以轻易传授给泥腿子! 在高贵的读书人眼里,农夫、佃户与牛马无异! 与其关心佃户的死活,不如写几首诗词来得快乐。 梓州士子们,还在谈论风花雪月,姬长卿和陈谨、陈盛泽已经在画水车、龙骨水车的设计图了。 “我们还要考虑成本,玄玉儿,你负责计算成本,我和泽哥来画图设计,我们要的是成本低,方便普及,最好是简单方便的工具。” 第55章 水车抗旱 龙骨水车由车身、羊爪车叶、龙脑水轮、车臂踏轮等四部分组成(车身由3块整块的油杉木板构成,成u型,长约一丈二或一丈五,高一尺,槽宽五寸,槽高六寸,车槽用一块杉木里水板隔成上下两层。 羊爪与车叶用木质绵密、耐磨耐腐的老槐木制作,成羊爪钳状,长六寸一分,宽厚各六分,每架水车共68个羊爪(陡水车为83个),车叶长五寸、宽四寸八分,中间厚约三分,四周薄约一分,中心凿一方孔穿于羊爪之上,用木质坚硬耐磨有特殊油性的红稠木插销固定,形成水车的传动链条。 “龙骨水车”有头尾两个传动齿轮,车头的叫“羊脑”,车尾的叫“水鼓”。“羊脑”长六寸,直径三寸六分,用老槐木制作,嵌装7个用红椆木削制的宽一寸六分、长三寸的拨齿、两个齿的间距为四寸七分;“水鼓”长五寸二分、直径二寸五分,嵌装6个齿宽一寸六分、长二寸八分的拨齿,两齿间距三寸六分。羊脑转一圈,带动水鼓转一圈半,既省力又上水快。 车头两边各装一块用杉木制的长三尺八寸、宽九寸的捧撑(俗称羊腿),捧撑用来固定“羊脑”,它的精确度直接关系到水车是否轻便省力。 龙骨水车的两边和底部装有4根大撑和18根小撑,作用是稳固车身。车把长四尺二寸(脚踏车为两部龙骨水车并联三个踏轮),用杉木制作。 龙骨水车装好后在太阳下晒两天,然后用桐油石灰刮缝,打磨光洁后再刷三遍桐油即可车水。 水车是一种古老的提水灌溉工具。水车也叫天车,车高10米多,由一根长5米,口径0.5米的车轴支撑着24根木辐条,呈放射状向四周展开。每根辐条的顶端都带着一个刮板和水斗。刮板刮水,水斗装水。河水冲来,借着水势的运动惯性缓缓转动着辐条,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农田里。 《庄子.外篇.天地篇》中,载子贡南游,反途路过汉阴时,看到一个老丈人辛苦的抱瓮汲水灌溉,事倍而工半,于是告诉老翁一种省力的器具,名曰之『槔』。它的制作方式是:『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掣水若抽,数如沃汤。』也就是用一条横木支在木架上,一端挂着汲水的木桶,一端挂着重物,像杠杆似的,可以节省汲水的力量。从抱瓮灌地到桔槔汲水初步利用器械,可以说是水车发明的先躯。 姬长卿与两位计算的结果,却一架简单的水车,至少需要五六根木材,且不说抗旱效果最好的龙骨水车,更是需要八根木材。 考虑到成本和灾情,姬长卿决定召集佃户,采用最原始的汲水灌溉方案。 《庄子》中记载的方案可行,且成本最低。 梓州府已经有半月未下过雨了,再这样干旱下去,庄稼都要旱死在地里了,如今水稻正在扬花结穗期,就算熬过这次旱情,那怕补种也来不及了。 姬长卿来田间,召集佃户,带领十个青壮劳力,到竹林看竹子,虽然佃户很是不解,不过却听到姬长卿说看竹子是用来抗旱的,自是不敢怠慢。 依照大宋律法,佃户如同姬长卿的私有财产,虽然他们要向官府缴纳税赋和人头税,但姬长卿却可以随意处置他们。 当然除了不可以随意打杀佃户,姬长卿的确可以随意发买这些佃户。 砍了许十几颗竹子,姬长卿带着佃户们,在田里搭起了灌溉管道,水沟那里则是让水修筑一个蓄水池,并也搭起一个杠杆。 蓄水池地势较低,农田地势较高,这种地形,要想修建水利工程,不仅成本高,且十亩田地而已,着实没有修建水利工程的价值。 姬长卿采用古人的办法,设计了一套竹管灌溉系统,成本不仅低,而且基本可以忽略地形,毕竟只要在地上架起架子,就可以使竹管的水,灌溉到每一块农田。 只不过汲水仍需要人力,但却不要佃户们跑来跑去。 “还是东家聪明,只用了几根竹子就解决干旱。” “是啊!若不是东家,只怕今年又要不知饿死多少人了……” 佃户没有太多文化,在他们思想中,旱灾面前,除了祈求老天、龙王爷赶紧下雨外,人们就只能要人去一桶桶汲水,浇到地里,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今年的旱情并不是很严重,到了六月中旬,梓州鲜有几滴雨水降落,虽然只是小雨,可这依旧让朴实的农民,在龙王庙、土地庙里烧香烧纸。 七月,蜀中的雨逐渐开始增多了。 姬长卿抬头望着倾盆大雨,不禁开始担忧,这场大雨会不会导洪涝啊! 农业是极其脆弱的,在科技和工具都不发达的古代,只是一个天气雨水少了几天,这就会导致一个地区内的粮食减产。 减产可官府的税赋却不会少,交不少官府的税不仅会被扣上抗税的罪名,甚至很有可能会被贬为奴隶、充军。 若是在遇上贪婪一点官员,他会利用手中的权力,私下兼并土地,将良民变为自己的农奴、佃户。 只有小孩子是单纯的,虽然陈盛泽已经懂了一些事,可在下一秒,他和弟弟陈谨的玩乐,则会使他忘记担忧。 姬长卿听着两个孩子的嘻嘻哈哈声,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姬长卿有些放心不下,不顾道路的泥泞,依旧去看自己的佃户。 路上姬长卿跌了一跤,摔得满身的泥水。 姬长卿来到田里时,佃户刘老头、瘦子、黑子已经带着人在地里放水,补种秧苗了。 “东家,您怎么来了?” 刘老头看着满身泥水的姬长卿,不由很是诧异。 在大宋,还从有像姬长卿这种关心他们这些泥腿子的东家,要知道以往的土地主,不仅不关心他们的死活,而且就算遇到灾年,也不会降低地租,若命不好,只怕会逼死不少人。 可姬长卿这样东家,不仅降低了地租,而且过年还送他们粮食,如今更是不顾身份,亲自到地里看望他们,说真的,这样的东家,简直就是活神仙、佛陀老爷啊! 第56章 实地调查 姬长卿阻止了刘老头的行礼,而是问道:“此次灾情会导致粮食减产多少?” 刘老头种地多年,是一个庄稼老把势,与土地、庄稼打交道多年,只是看了看地里的秧苗,便能在心中估计了大概的数字。 “可能会减产四成,若是雨水还是这么多,只怕今年能收上来三成已是万幸。” 姬长卿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还是超过了他的预估。 面对反常的雨季,姬长卿只能问刘老头:“若是依照往年,七八月还会有大雨吗?” “七月雨水最多,八月稍微少些,只是今秋的税赋……” “东家!这不符合规矩……” “刘伯,不必担心,今年税赋由我来承担,你们只管庄稼,若是今年还会有大雨,刘伯还得想想办法,尽量多产些粮食。” 粮食减产已成定局,当今的农作物并不像后世那般优良。 蜀中种植水稻已有多年,在不断的摸索中,古人对水稻的种植方式与技术有所认识与掌握,相应地,水稻产量及其品质也得以不断提升。水稻种植,增加了人类的食物品种,更重要的是,对区域的经济发展,以及人居聚落的形成与社会化形态的出现也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蜀中各地,特别是成都平原,土肥水丰,非常适合包括水稻在内的多种农作物生长。 早在两汉时期,蜀地水稻种植已经非常普遍,平畴沃土、溪流如织的成都平原更是水稻的主要种植区。汉《扬子云集·益州牧箴》载:“梁州华阳,……有粳有稻。” 水稻种植,还需注重及时应令与因地制宜。辑录西汉着名农学家泛胜着述的《泛胜之书》载:“种稻,春冻解,耕反其土。种稻区不欲大,大则水深浅不适。冬至后一百一十日可种稻。稻地美、用种亩四升。始种稻欲温,温者缺其塍,令水道相直;夏至后太热,令水道错。三月种粳稻,四月种秫稻。”东汉农学家崔寔《四民月令》中记载:五月,“是月也,可别稻及蓝,尽至后二十日止。霖雨将降,储米、谷、薪、炭,以备道路陷淖不通。” 粮食出自田地,故田地乃民安国治之本。为了表示对农事的重视,古时历代皇家会举行籍礼,即天子亲耕籍田的仪式。《汉书·文帝纪》:“夫农,天下之本也,其开藉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双流县的籍田镇,旧称籍田铺,为古陵州(今仁寿)籍县治地,该地名即因蜀汉皇帝刘备亲耕籍田而有。宋《太平寰宇记》载:陵州籍县“沐马川,在州北一百二十五里,蜀先生于此置籍田,牧马于此江中,俗因名沐马川。” 姬长卿并未调查过当前的水稻品种,不过当前的水稻品种,抗旱抗涝性很差,产量很不稳定。 虽然此时广州、福建一带已种植较为优越的占城稻了,但占城稻在蜀中普及仍需要时间。 在交通落后的大宋,占城稻的普及至少需要三、四十年,甚至更久。 占城稻是出产于印支半岛的高产、早熟、耐旱的稻种,宋朝时引入国内,并迅速在江南地区推广。占城稻以其原产地,位于今交趾占城而得名。 占城稻又称早禾或占禾,属于早籼稻,原产交趾中南部,北宋初年首先传入福建地区。 据古书记载,占城稻有很多特点。一是“耐旱”。二是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 按照历史记载,到了南宋绍熙三年,占城稻的种植面积达到长江下游流域的80%~90%。 虽然历史并没有提及蜀中是什么时候开始普及占城稻的,但姬长卿认为完全可以从现在开始推广占城稻。 提起水稻,姬长卿总是不由想起一个伟大的人物,他是华夏最伟大的科学家,也是华夏的当代神农,亿万农民因为他,而不在忍饥挨饿。 只可惜他老人家没能长命百岁,虽是九十一岁的高龄逝世的,但像他这样有巨大贡献,一生都献身于高尚事业的人,活到一百,一百岁以上都是可以的! 粮食减产已成定局,姬长卿回到桃园,随即写信让人交给陈汉平,请他帮忙在福建路、两浙路收集一些占城稻种子,另外应该提起做好准备,最好多存一些粮食。 姬长卿开始储备粮食,同时也开始带着弟子陈谨,走访调查周边的情况。 考虑到陈谨还很年幼,姬长卿只是在周边的几个村子走访,情况不是很好。 姬长卿将陈谨送回陈府后,开始自己一人走访梓州府周围的几个县城。 这还是姬长卿自定居梓州府后,第一次走出自己的舒适圈。 为了方便走访,姬长卿带好干粮、碎银子,步行的马匹,又准备了弓箭和防身的武器。 虽说官府严禁私人收藏兵器,可姬长卿穿作读书人打扮,进入县城,城门守卫看到姬长卿是个读书人也不敢太过为难。 毕竟宋朝的读书人地位很高,况且自李唐以后,受李唐的剑侠影响,也有人曾效仿李青莲,携剑四处游玩。 梓州府除了产粮的农田外,也有不少的桑田。 蜀地的蜀丝、蜀锦天下闻名,得益于蜀人独特高超的织造技艺,蜀锦、蜀丝一直在大宋非常受欢迎。 梓州府下有飞鸟、童山、中江、射洪、盐亭、东关、涪城、安泰尉司八县。 姬长卿走访了五个县,发现这五个县,除了盐亭、射洪、中江受灾较轻外,飞鸟、童山受灾最严重。 在走访的过程中,姬长卿还发现盐亭竟然是蜀盐的产地之一,中江盛产蜀丝。 中江的桑树很矮,只有一人多高,这里的人有时候会把蚕散养,放到桑树上就不管了,任它自己生长。 待到结茧时,蚕农才会将蚕移到蚕室,搭起蚕架,让蚕爬山,剿丝。 这样的方法并很不好,好多蚕会因烈日、昼夜温差大而死掉,还有的还会被鸟吃掉,结的茧子也不好。 在外走访了半月,姬长卿在此过程中晒黑了不少。 回到桃园,在询问刘老汉地里情况后,姬长卿又做了一些安排,比如种些耐涝的作物,尽量保证今年的粮食产量,不至于饿肚子。 安排好,相关事宜后,姬长卿又让人给陈汉平送信,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这段时间,就让陈谨父子二人好好团聚,他要闭关整理资料,写一篇调查报告。 第57章 调查报告与造纸 姬长卿已经大致了解,宋代的剥削方式。 和大多数朝代一样,宋人剥削底层百姓的方式,大多都是喝血的高利贷。 小农经济是极其脆弱的,最怕的就是天灾人祸! 但是古代那时候,天灾人祸多,今天来个旱灾,明天来个水灾,后天来个蝗灾,还有风灾等等,更别提人祸了。 如今梓州府的灾情天灾有,但更多的是人祸! 灾难发生已经影响了今年的收成,按说梓州府的官员应该及时上报朝廷,请求朝廷免去今年的税赋才是。 可在此事上,梓州府的官员并没有作为,只是在灾情发生的一个月后,上报朝廷今年梓州府受了灾。 可眼下粮食还没有收获,粮价却上涨了不少,许多百姓想补种水稻,可却没有种子,只能向有实力的地主借种子。 而大多数地主都趁此机会,将种子的价格提高了,甚至连从前五分利,都提至了六成、七成利。 如此沉重的利息,底层百姓根本就还不起,况且借十斤稻种,要还一亩地的收成,如今又背上了六成利息,也就是说,借了稻种,却要还六亩地收成。 按照当前产量,一亩最多能产两百斤粮食,六亩地也就是要还一千两百斤粮食,这跟本就还不起。 第二年,还不上了,又会继续计算利息! 还不上,怎么办呢? 只能把家里的田抵押给地主。没了田,又靠什么生活呢? 只能当个佃农,帮地主种田。 辛辛苦苦干一年,到了收获的时候,地主要拿走五成到八成。 这好比一年赚了十万块钱,到手却只有两万到五万,这还得看人家心情! 收成不好?嫌贵?不好意思,没田地的人多得是,有的是人干! 这还算守规矩的情况下。 要是地主不守规矩呢? 那就更狠! 比如说看上了某家的田,但是他不卖,他会去勾结官府,把你家里人抓去,你去赎人就得要钱,他趁火打劫,把看上的田搞走。 你交不起租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卖儿卖女还债了,可地主的债根本就是一个黑洞,有的甚至到了子孙六代人,都不能还清。 这种土地兼并,它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即使去掉人祸,天灾你总是躲不过吧,一有天灾,那就有土地兼并。 所以王朝到了后期,基本上都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农民活不下去了,只能揭竿而起,开始造反。 封建社会和后世社会不一样,王朝前期,人口少,田地多。 大家基本上都是自耕农,但是中后期就不一样了,经过不断地天灾人祸,士绅用手中的权力强取豪夺土地,形成一个个的大地主。 这些大地主,放高利贷,雇佣打手,家里养家丁,勾结官府,巧取豪夺!你不仅要交租,还得帮他干活,逢年过节还得给他送礼。 许多基层农户辛辛苦苦累一年,未必吃得饱,地主家里粮食却堆得高高的,且快发霉了。 好不容易赶上一个丰年,百姓觉得日子好过点了,地主跑来加租。 又或者压低粮食收购价格,种了一年地的百姓,好不容易多打了粮食,结果只能地价卖出,血亏了! 姬长卿真正走访周边五县后,这才清楚明白了底层百姓生活状况。 也难怪后世会有学者说,宋朝所谓经济繁荣,其实是‘士大夫’等地主的狂欢。 也难怪伟人会说,华夏的问题,自古以来便是农民的问题,土地的问题,不解决土地兼并,哪怕宋朝意外出现了“资本主义”,也会被千万没有土地的百姓推翻。 《梓州府灾情调查报告》:天圣元年,夏六月,连续二月少雨干旱,以至田旱,百姓受到影响,今年减产约两成;夏七月,暴雨突至,农田涝滞,灾情加剧…… 天灾致使百姓减产六成,然人祸却不知逼死几家,梓州五县,四县趁势加息,其利息竟高达十之六,一夫借粮五斗,岁末需还百二十斤,可谓匪夷所思。 …… 姬长卿在这篇报告之中,揭露梓州府现在出现的问题,甚至还暗示了梓州府五县的县令的不作为。 根据自己计算的数据,梓州府今年的粮食价格将会涨至一斤米十八至三十三文钱左右。 前年,梓州府的粮价为一斤九文,不算高,可也不低,一户百姓一天至少能吃四斤粮食,也就是一天的成本需要三十六文钱。 而一个梓州壮劳力,一天却只能赚到二十文钱左右,好在自陈氏商行开始招工以来,梓州百姓也有人一天能赚到三十、四十文钱。 倒不是陈氏破坏了此时的规矩,而是陈氏商行每天都要出货、进货,免不得需要劳力搬运。 如今的香皂、肥皂已经成为梓州百姓的日常,按照姬长卿制定的计划,肥皂已经可以大批量生产,开始走手工作坊生产模式,并开始有意降低销售价格,走量产模式,香皂也开始慢慢降为中等人家使用的产品。 随着灾情的发酵,姬长卿给陈汉平去信,建议他到梓州府周边的乡下去收购树皮、桑麻等物。 姬长卿最终还是以四十贯的价格收购了一家小的造纸坊,造纸计划正是提上日程。 陈谨也回到了桃园,姬长卿又开始带着陈谨这个学生,做起了造纸技术改进计划。 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摸索了解,姬长卿发现造纸技术最关键的还是分离植物纤维,其中最漫长的便是漂洗植物原料。 “玄玉儿,你知道吗?自东汉蔡伦以用树肤(即树皮)、麻头(麻屑)、敞布(破布)、破鱼网等为原料制成“蔡侯纸’以来,千年了,造纸术还是以前的技术,虽说成熟并删减了不少步骤,但大体没变,当今的纸仍然很贵,不仅不利于教化,也无法真正惠及我大宋百姓,今天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不断改进造纸技术,把纸张的价格压低下来,让更多的大宋百姓能用得起纸,上得起学。” “师父,可是纸不是很常见吗?为什么还要降低纸的价格呢?” “纸虽然常见,可是你知道吗?造纸却很麻烦,造一刀纸,从备料到抄纸,阴干,至少需要五个月的时间,而造出的一刀纸却要一百四十几文钱,这几乎是一家五口一个月的口粮。” 第58章 技术的种子 姬长卿希望能远离斗争,从不经意间改变大宋,改变华夏的命运。 华夏不缺智慧,却很缺发现和运用这些智慧的人。 古人对自然科学、生产技术已经有了长期开发,大宋最有名的科学家沈括。 他是大宋最全面的科学家,一生涉及了数学、自然、天文、农学、军事、军事工程、医学、音乐等。 沈括(1031年-1095年),字存中,号梦溪丈人,浙江杭州钱塘县人,北宋政治家、科学家。历经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五朝。 被誉为“我国整部科学史中最卓越的人物”“华夏科学史上的里程碑”,推动了华夏的科技大发展,代表作有《梦溪笔谈》《良方》《灵苑方》等。 宋仁宗天圣九年,沈括出生于杭州钱塘沈氏家族,祖父沈曾庆曾任大理寺丞,父亲沈周、伯父沈同均为进士。 沈括自幼勤奋好学,十四岁就读完了家里的藏书,并随父亲宦游州县,到过泉州、润州、简州和汴京等地,接触社会,增长见识,表现出对大自然的强烈兴趣和敏锐观察力。 沈括自幼体弱,加上读书十分用功,经常需要服食中药调理。钱塘沈氏在医药学颇有建树,有家传药学书籍《博济方》,受家庭影响,沈括也从搜集医方开始钻研医学。 皇佑二年,沈周知明州,沈括借居苏州母舅家,从舅舅许洞的着作与藏书中得益甚多,开始对军事产生强烈的兴趣。 姬长卿很想让将沈括培养成一个‘大宋牛顿’,但眼下沈括并未出生,姬长卿只能继续等待。 造纸术的改进一直没有突破,姬长卿并不是化学、物理专业的人,作为一个文科生,能记住造纸术发展的大概路线,已经不错了。 纸的成本真正降下来,惠及百姓是在民国时期,随着化学工业技术的发展,造纸技术也迎来了先进的生产方式。 在化学药剂的催化下,造纸的原料,不在需要长达三个月的漂洗、捣碎等繁琐的过程,只需要短短几天,就能完成人工长达三个月的劳动。 提起民国时期的造纸发展史,姬长卿忽然想起了,曾在近代手工业史课上,许教授曾经说过:造纸在我国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但直到近代,外国机器制造的纸才传入了我国,并且正在迅速地取代那些粗糙的土纸。然而旧的造纸方法在偏僻的农村里依然还存在,用以制造土纸最常用的原材料是稻草、毛竹、桑树枝。在造纸地区的路上经常能够见到苦力们挑着一捆捆的毛竹和桑树枝去造纸作坊作为造纸的原料。 在江浙地区的富阳一带,在这儿仍然还在生产的纸主要有三种。 姬长卿记不得种类了,但使用人群主要是百姓、贫穷的读书人、有一定资产的知识文人。 许教授曾详细介绍过,清末时期的造纸方式,根据使用的原材料,造纸的步骤也会有变化。 在生产草纸的时候,先把稻草堆在露天里,并且不断地往草垛上泼水,并在两周之内不时地翻动草堆,或将其重新垛一下。 由于在这段时间内稻草一直保持着湿润,所以稻草纤维也已软化。两周之后,这些半腐烂的稻草被放进一个池子,并将其跟熟石灰混合在一起。 大约370磅石灰比4000磅的稻草,再加上一些水。 然后再牵一头水牛到那个池子里,在那儿践踏20-30分钟,以确保熟石灰与稻草完全混合在一起。接着,人们会把浸软的稻草从池子里捞出来,堆积在一起。 当时的记录者是一个外国人,因此他的记录很具有参考价值,外国人在后来记录中这样描述:“只要那堆腐烂的稻草冒出水汽时,就需要将它翻个身了。这个腐烂的过程一般会持续三四天,在这段时间里,草垛大概要翻四五次。” 当然在生产草纸的预备过程中,可以把部分腐烂的稻草扔进一个有熟石灰跟水混合的池子里,以加速稻草的腐烂。 “浸渍过程完成之后,纸浆被从池子里捞出来,放在一个水槽里。人们会再次牵来一头水牛践踏纸浆。这之后纸浆会被装进粗麻布口袋,袋口扎紧之后,投入邻近的一条小溪,让小溪中的流水反复冲洗,石灰被洗净之后,再拉出水面,挤去麻袋里的水分,使麻袋里只留下了一大块均质的纸浆。 纸浆被再次放入一个长42英寸、宽18英寸、并有三条腿的纸槽,和上清水。造纸到了这一步,就需要特殊的技艺了。造纸工站在茅屋工坊的纸槽后面,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细、长方形、并分为三层的筛子。他把筛子放入纸浆和水的混合体内,通过快速的左右摆动,使得筛子的底层形成一层薄薄的纸浆。在很快将多余的水滤干之后,他就将筛子翻转过来,把那层纸浆倒在身边一堆同样的纸浆上。这堆纸浆半成品被放到压床中轻轻地压一下,以挤出纸浆中的水分,并被送到造纸工坊内的另一个茅舍。在那儿,工匠家里的女人们会把纸一层层揭下来,并拿出去,在阳光下晒干。草纸晒干之后,就被收起来打包,并磨光草纸的边缘,然后挑到镇里集市上去售卖……” 这节课姬长卿以前只是听个猎奇,真是怎么也没想想到,他竟可以将课堂听了的趣闻,用在实践生产上。 有了实践启发,姬长卿当即带着陈谨到造纸作坊,开始安排工匠们改进生产技术。 虽然不能使用更加先进的工业生产技术,但清末时期的生产技术明显要比宋朝先进。 最直白的就是,树皮等植物原料在微生物发酵、石灰漂洗、冲洗、捣碎后,以往需要三个月的生产时间,缩短至40天左右。 “东家,要的草纸已经造出来了,按照东家的吩咐,我们已经造出了一批草纸,正等着东家过目。” 陈谨紧紧跟在姬长卿身边,看着师父激动的接过工匠递上来的草黄纸,他有些不明白,师父怎么这么容易高兴啊! 陈谨当然不明白,姬长卿这段时间用树叶,用厕筹上厕所的痛苦。 就差点得痔疮了! 不是姬长卿不用纸,而是哪怕最便宜的草纸,也被用来印农历,一刀粗糙的黄纸,一刀也要五、六十文。 “这草黄纸的成本,你觉得可以定价多少?” 造纸匠葛瘸子,思索了片刻:“成本在二十钱左右,可以将价格定在四、五十钱左右。” 姬长卿点了点头:“你们都辛苦了,传我的吩咐,每一位工匠发五十钱的赏钱,学徒赏二十五钱,这种草纸的售价就定在三十八钱,另外你们还要多多试试,看看能不能用这种方式造出更好、更便宜的竹纸、白纸。 若是有人能想办法造出更好、更便宜的白纸,我赏他一贯钱!” “好!东家仁义!” 第59章 兼并游戏 姬长卿希望自己能通过奖励工匠们技术创新,带来技术发展,那怕是一点点的进步,也将影响整个文明。 技术的革命需要知识理论的启蒙,华夏并不缺技术积累,而是缺乏探索技术改变理论知识。 姬长卿所要做的,且能做的,就是给华夏文明补上这短板。 姬长卿没有固步自封,但凡想到的知识,全都交给了陈谨,陈谨也很争气,在姬长卿的教导启蒙下,已经开始尝试着独立做科学实验,并记录总结自己的实验。 虽陈谨用的词汇量还很少,不能准确的描述自己看到的现象,但他已经具备科学的探索求知精神。 天圣元年,八月,桃园的桃子迎来了第一次成熟,在先后雇佣过四次除虫除草,这次的桃子结果很好,虽不如后世那般大,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十亩桃园很大,姬长卿、陈谨、陈汉平、陈盛泽四人在桃园里吃了两天,也没有吃完。 最后还是姬长卿又出钱雇佣附近三十个庄户,帮忙采摘桃子,这才勉强将桃园的桃子收完。 不过姬长卿一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索性让帮忙的庄户带些桃子回去尝尝,多的则是拿到市集上售卖。 可十亩桃园的桃子,实在是太多了,眼看着桃子要烂在库房里,姬长卿想了一个办法,把多余买不出去,吃不完的桃子酿成桃酒,这样一来就不怕桃子烂了。 酿了十五坛大酒缸,总算是处理好了吃不完的桃子。 姬长卿并不爱喝酒,不过桃酒的味道,姬长卿也尝过了,有些酸涩,或许等放上几年,味道应该会好些。 天圣元年九月,地里水稻成熟了,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今天的粮食果然只收上了四成。 十亩地的水稻,亩产只有一百斤左右,有些地里甚至不满八十斤。 粮食减产,可官府的税赋却没有减少,姬长卿替佃户们交了税赋,还免除今年的地租。 佃户们对此感恩戴德,直呼东家是活神仙在世。 这话犯忌讳,姬长卿连忙让佃户们不要乱说话,到时候免得让人听了,告一个收买人心,意图造反的罪名。 正如姬长卿所预料的那样,梓州府的粮价,在八月中旬的时候,果然就突然上涨了起来。 到了九月初,梓州府的粮价,已经高达三十八钱,不用想,姬长卿也知道是谁在操纵梓州府粮价。 大宋的官员,果然还有良心的还是少数,在这场兼并游戏之中,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因为这场天灾人祸而破产。 十月,朝廷下令,免去明年的税赋。 今年?明年?不过是一字之差,却是官员们运作的结果,如果不知晓其中内幕,人们大多都在感恩朝廷圣明,知府心系百姓。 可姬长卿却猜到了梓州官员们玩的把戏,看似朝廷施恩惠及百姓,实则是梓州府的官员们,想把今年的税赋先收来,借着天灾、粮价上涨、收缴税赋三套组合拳,梓州府的地价一定被压低了。 而梓州官员可以趁着地价下降,大势兼并土地,等明年免税的时候,百姓手中已经没了土地,这项免税政策的福利,却与百姓们无关了。 免税的到成了兼并土地的梓州官员,通过免税,梓州官员们花钱买地的钱,又会赚了回来。 而去年的税赋,很有可能被当成今年税赋交了上去,那怕朝廷审查税赋觉得有些问题,他们也会推辞说,灾情刚过,税赋难免收不上来。 再说了,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了,知情的官员要么也是这场游戏的既得利益者,要么就是有被拉下水的官员。 那怕有良心未泯的正直官员,将此事告发到汴京,他们也会找一个替死鬼,将所有罪名推给他。 反正大宋不杀士大夫,况且这种事情,大家或多或少都做过。 毕竟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处死一个士大夫,则会引起文官们躁动、鼓噪。 姬长卿是一个旁观者,他在发现这场残酷的吃人游戏后,并未选择将这件事情捅出去,也并未选阻止这件事情。 他也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之一,趁着这场肮脏的游戏还没结束,姬长卿将提前准备好的五百石粮食拿出,以粮食、银子加地租六成,留两成奖励勤劳、能干的佃户的优渥条件,收购了五百亩水田、一百亩桑田。 虽然姬长卿很想将梓州府半数土地,收归在自己的手中,可那会引起当权者们的注意。 也会引来打压,将弱小的姬长卿和陈氏商行吞并。 陈汉平在梓州府已‘陈朱陶’的虚名,但姬长卿和陈汉平聊过,现在的他们在手握大权的大宋官员们面前,是绝对不够看的。 只要知府一纸文书,就能让陈氏商行关门歇业,不出十天,得知陈氏商行的供货商、代理商就得知,陈汉平破产、准备逃跑的消息,然后纷纷上门索要货款,而陈氏商行发展到今天,柜上的现银一直流动很大,在供货商的提现下,不出半天陈氏商行就会破产。 姬长卿曾经过计算,给陈汉平设置了一条柜上的存银红线,可人心总是难测的,那怕此前他们因为陈氏商行获利不少,可在面临自己的利益损失时,人又都是极其丑陋的。 陈汉平觉得人性并一定是险恶的,可迎来的却是姬长卿的嘲笑。 “或许此时人们都是善良的,可若是子敬兄听说,为你提供原料的某家,突然之间关门了,此时有人传言,说他家东主,准备逃跑了,你会如何选择?” 陈汉平怔了一下,不由将自己带入角色,最后发现自己也不愿意,平白无故蒙受损失。 陈汉平冷汗直下不已,姬长卿却笑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也不用怕,我们只要保证柜上有四成现银,并稳住人心即可,至于铺子,还是要其他地方开一些,这样可以避免被人掣肘。” 陈汉平想了想,觉得姬长卿说的很有道理:“丹文言之有理,未雨绸缪,依你看,我们应该将铺子开到哪里?” “不如就成都府吧!一来成都来蜀中最繁华的地方,二来成都府中官员众多,其中貌合神离者一定更多,只要我们笼络住两个能为我们提供庇护的官员,哪怕是面临来自官府的打压,我们也能从中周旋。” 第60章 等待种子发芽 姬长卿兼并了五百亩土地。 这也怪当权者喜欢玩兼并游戏,只一个天灾人祸,就让姬长卿这个只有十亩中等田地的人,一下便拥有了五百亩良田。 从一个小地主,一下子跻身于中等地主,姬长卿只用了五百石粮食和两百贯钱。 其实按照现在的低价,姬长卿完全只用出两百贯钱的,但姬长卿是有良心,在黑心的低价兼并了人家的土地,自己怎么也要保证一家子人不会饿死。 姬长卿不是杨白劳,但这五百亩良田,该如何更好发挥它的优势,尽快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呢? 姬长卿开始头疼了,种粮食发不了财,但也不至于饿死,可种经济作物,也没有市场,买不了,况且大宋法律中明文规定,下等良田只能用来种粮食,不能另用。 姬长卿在脑海中过了好几个开发方案,可都被他放弃了。 果然在封建生产力落后的古代,靠种田发家致富,根本就不现实,除非姬长卿像地主那样,剥削压迫自己手下的佃户们。 看来,要想致富,还得提高生产力,改进生产工具。 可该如何改进生产工具呢? 难得要将铁犁牛耕,变为了机械拖拉机生产? 可这些都不现实啊! 且不说,从冷兵器时代发展到蒸汽工业时代有多难,就是一个柴油发动机技术,没有两百年的时间研究改进,也基本不可能。 更何况,大宋的铁器有官方、私人二者两种经营方式,官方发放铁引给民间商人,并课以重税,所以导致私人铁器坊价格居高不下,官府的价格虽然没有私人的昂贵,但质量不行,而且经常缺斤少两,掺杂了铅的杂质。 要想种好田,就少不了好锄头和耕牛。 耕牛太贵,一头牛价值五、六贯钱,而五百亩地至少需要六头耕牛才行,也就是三十五贯至四十贯,此外牛买来后,还要贴补饲料、牛棚的钱。 这些都是需要钱的,不过也难怪平常的农户,大多以拥有百亩良田,一头耕牛为奋斗目标。 几乎可以预见的是,明年的税赋一定是免了的,如果不趁现在将每年要做的事提前规划好,等明年的红利一过,那可就亏大了。 姬长卿计划来,计划去,依旧觉得不妥,于是写信给陈汉平,请他帮忙催催到江南沿海一带,收购一些稻种。 占城稻虽然不比杂交稻产量高,但它的品种优越性,仍是姬长卿所看重的。 再者,拿到占城稻后,还要育苗,试种看看蜀地气候是否合适种植占城稻。 农业很脆弱,虽然姬长卿知道占城稻品种比蜀中现有的稻种优越,可万一占城稻气候不适应,导致减产了怎么办? 不要小看十几斤的差距,可它是关农民的存亡。 对于姬长卿来说不过是损失了些钱,可对于农民们来说,却是要卖田卖地的大灾难! 农业,无小事,粮食关于百姓的生命! 这是姬长卿以身作则,给陈谨上的一堂课,也是记忆最深的一堂课。 姬长卿带着陈谨在自己的地里采集土样,又命几个佃户,在自己桃园后面挖了一个百米的实验地农田。 花了两贯钱搭了一个大草庐,开始人们以为是用来住人,或者喂牲口的,可当姬长卿又让人搬来十个大缸,人们着实有些不明白姬长卿到底要做什么。 只有陈谨、陈盛泽知道,师父要做什么。 天圣元年,冬十月,姬长卿带着两个学生,开始围绕这十个大缸,记录实验。 “一号实验水稻,已经开始发芽,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育苗实验。” “师父,二号实验水稻,没有发芽,已经霉变了。” 姬长卿听着陈盛泽的汇报,眉头一皱:“再等几天看看,若超过三天还没发芽,就可以记录二号实验失败,在此之后,我们再来总结二号实验失败的原因。” 陈谨记录着手绘的炭笔表格,不由在二号实验表格那里,记录:待观察三字。 “三号实验水稻发芽了,但芽苗有些发黄的迹象。” “可能是缺乏营养元素的缘故,稍后我们再来讨论,如何补充营养元素。” “四号实验水稻发芽了,而且一切正常。” …… 姬长卿、陈谨、陈盛泽三人在观察记录完水稻实验后,便回到住处。 陈谨将记录表格交到姬长卿手中,姬长卿看了看记录的数据,虽然还很不完善,但陈谨这个学生已经开始独立思考,并尝试着给自己的实验,建立起数据支撑。 看着已经开始成长的陈谨,和已经长高了一点的陈盛泽,姬长卿笑了,颇有一种老农看着地里庄稼长起来的欣慰感。 陈盛泽已经十一岁了,虽然他启蒙的晚,可在姬长卿的教导下,他已经渐渐开始对学习感了兴趣。 只是他依旧不太喜欢梓州书院,那里的夫子不仅古板,而且还喜欢打他的手板。 陈盛泽曾不止一次给父亲说,他不想上书院了,而是想跟夫子一起读书。 陈汉平自然不会同意,而且还严厉的警告他,他若不想去书院读书,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去桃园。 好在有姬长卿疏导,陈盛泽这才不至于产生厌学心理。 “泽哥,做得好,玄玉儿的表格也设计很好,只是你们两个要继续努力,我不擅长科举,泽哥要知道,这可是我的短板呀,我还等着你好好学,学好以后教我考科举呢~ 玄玉儿呢,你别看他做实验很好玩,可他要跟我经常到处下地,而且每日清晨都要锻炼身体你不是最不喜欢早起的吗? 要是在我身边,每天可天不见亮,就要起了跑步,做俯卧撑,练习剑术了。” 姬长卿慢慢地给陈盛泽说许多不好的事情,陈盛泽听了也只能翘着嘴巴。 而弟弟陈谨也是笑嘻嘻的,姬长卿宠溺地摸了二人头发,随后开始给两个学生,讲起来水稻生长的大概规律。 “水稻的种子播种到土壤中,会抽出胚根,往上生长冒出土壤长成幼苗。秧苗生长一段时间后,再进行移栽,之后就会不断地拔节。从开始拔节到幼穗长出来,一般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穗子抽出来之后,茎部会生长拔高,开花结出慢慢的充实谷粒……” 姬长卿在温暖的院子里,给两个学生讲课。 桃园外面此时已是一片萧寂,院中炭盆中的火苗不时跳动,火红的火光照耀在两个神采奕奕的小脸上。 姬长卿似乎有些明白了那句话了:不去耕种,不认真对待土地,怎么能期待它长出一片好庄稼呢? 姬长卿一个华夏人,正如他们的祖先那样,他对待土地是敬畏的,也是热爱的! 他可以将他的血和汗洒在这片生养的土地上,唯独他希望,这片神州能够长出一个强壮而饱满,不畏风雨、灾难的种子。 这样他可以将这粒种子,撒满整个世界! 第61章 冬藏 天圣元年,冬十一月。 老一辈一直遵循着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个季节的轮回,不敢懈怠,光是生活就要拼上性命,与残酷的大自然抗争,不敢疏漏。 姬长卿凭白发了家,更是不敢懈怠,他现在已不是一个人,他的肩上承担着三十户人的身家性命。 对劳动,姬长卿从来都是持着尊敬的态度,而且不管什么样的劳动,再在姬长卿这里职业不分贵贱! 但在陈汉平和其他宋人那里,人有三六九等,也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冬天到了,姬长卿依旧不敢放松锻炼身体,毕竟经过走访调查后,他发现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始终是不行的,因此曾被他时不时放弃的锻炼,开始变成了他每天的日常。 今天天气有些寒冷,陈谨昨夜怕冷,爬进自己的被窝里。 姬长卿没有叫醒他,他还小,天气冷了,也该多睡一会儿,不打紧。 姬长卿轻手轻脚穿好衣服、鞋袜,又裹上自己皮袄,轻轻拉开门,又关上门。 姬长卿不放心稻苗,经过长达一个多月育苗,现在的水稻已经开始进入分蘖期。 秧苗生长一段时间后,再进行移栽,从移栽到不断拔节的这个阶段,被称之为分蘖期。因为移栽之后,根系会出现损伤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大概等待五到七天的时间,地上的部分就能恢复。 这个水稻的品种,姬长卿只知道大概的产量,并知道的它的特性,因此很小心的检查这些秧苗生长的情况。 在确认问题不大后,姬长卿将重重的草帘放下。 植物生长很需要温度,在冬天培育秧苗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姬长卿想先试试,观察观察占城稻的特性。 或者自己所做的实验并不能代表什么,但姬长卿想借此给两个学上好一节实践课。 科学不是一味地假设,而是需要大量实验。 天圣元年,冬十一月末,由于缺乏光照,此次模拟种植实验失败了。 陈谨、陈盛泽抓着死掉的秧苗,嚎啕大哭,这次实验二人是下了心血的,可是这次实验还是失败了。 姬长卿借此告诉他们:“科学实验并不会,一直成功,那怕伟大的科学家,他们也是在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到无数后,在失败中不断寻找原因,并在下一次实验中不断排除失败原因,最终才迎来成功的!” 陈盛泽抽泣道:“先生,先生,可是这场实验我们很努力,很细心,为什么会失败呢?” “光是细心是不够的,我们忽略了客观规律,像水稻这种喜光照的植物生长,是需要充足的光照的,现在是冬天,却乏光照,这些实验稻自然会死。” 陈谨虽然也很伤心,但他还是努力问道:“师父,既然您知道这次实验会失败,为什么还要选择在冬天开展呢?” 姬长卿不由笑了,还是陈谨问到了关键,相比于感性的陈盛泽,陈谨已经具备理性思考问题的能力。 “之所以会这么着急实验,那是因为我们对占城稻这个品种,还不是很了解,相比于我们而言,更加保守的农户在不了解粮食的品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轻易更换品种种植的,况且占城稻虽然高产,可毕竟江南与蜀地的环境不一样,万一因为移植,而导致水稻减产,那么明年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所以事关粮食是大事,不可马虎。” 陈谨用力点头,姬长卿则是继续道:“从育苗到移栽的模拟实验来看,蜀地土壤对于占城稻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等到开春以后,我们在地里继续实验才能得出最后的结果。” 这场实验最终还是以失败结束,虽然两个孩子对这场实验付出了很多心血,可正如姬长卿所说,客观规律,不会因人而异,也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陈谨从这场实验中学会了,要尊重客观规律,而陈盛泽却学会到了:努力不一定会汇报! 这两个,无论是那一个,对两个对这个世界充满好感、纯真孩子来说,太多残酷无情。 可人总要长大,陈盛泽现在还能在姬长卿、父亲陈汉平的保护下衣食无忧,可他总有一天会遭受风吹雨打,也总会在这个世界上学会残酷的生存方式。 姬长卿无法保证他的一生会平安无阻,与其晚点让了解这个世界,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他开始自己认识这个世界。 虽然姬长卿能教他知识,给启发正确思想,塑造正确的价值观,可姬长卿没办法让他对这个“大宋”产生清晰的理解。 世界观需要自己去面对世界! 幼小的萌芽,也到了移植到大自然,接受最残酷的自然淬炼了。 从十一月就开始,梓州城就陆陆续续下雪,只是梓州的雪,总是开口难言。 陈谨已经放寒假回家了,桃园有些清冷,这里不太适合他这种小孩子。 桃伯这个名字是经常来这里,想买桃园那家人对老伯的称呼,姬长卿觉得不错,于是也这样称呼桃伯。 桃伯的孙女,则是桃伯求姬长卿给取的名字,姬长卿那时桃园桃花盛开,姬长卿取了个‘夭夭’的名字。 桃伯本姓杨,他的孙女的大名也叫杨夭夭。 桃伯住在姬长卿旁边的小屋里,现在他的孙女不过七岁,倒是不用避讳太多。 平常时间,桃伯要负责看守桃园,偶尔按照姬长卿吩咐修剪桃枝,偶尔桃伯也会让孙女帮姬长卿打扫房间,洗洗衣服。 可杨夭夭太小了,天气热的时候,洗衣服到还好,一到冬天洗衣服着实冰冷刺骨。 到了冬天,姬长卿也开始想办法,给这宅子升级一下供暖。 古代供暖,无非就是靠火道,这种成本太高,而且还要人工清理,着实不太可靠。 姬长卿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花四贯钱,订做一个火炉子。 宋代已经开始使用碳煤,但碳煤开发技术还不是很成熟,时常有瓦斯爆炸事件发生,因此碳煤在世面上很难找到。 在未有找稳定的碳煤前,桃伯只能多上几次山,坎些柴火。 可桃园的冬天还是太冷了,哪怕是将火烧得大大的,却依旧能感觉到冷风从后背窜出。 最后,姬长卿带着桃伯、杨夭夭回到了陈府。 与此同时,趁着桃园没有人的时候,姬长卿请了工匠,在住人的地方,挖些火道、烟道。 此前的工程,姬长卿只考虑了好看和纳凉,却忘了最重要的取暖。 好在问题不大,姬长卿又在这个基础,在寝房设计了一个壁炉,书房、偏房也开始铺设火道、烟道。 “希望明年能好些吧……” 第62章 春日偷闲时 天圣二年,春二月,姬长卿一直在陈府待到了过完年,等到天气开始回暖后,才回到桃园。 离开桃园久了,忽然回来,顿时生出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三人不分贵贱,开始着手打扫桃园,首先是厨房需要最先打扫出来,免得到时候肚子饿,没有地方吃饭,之后是寝室。 明天就是二月初二,也是民间常说的龙抬头。 过了农历二月初二这一天,冬日的寒冷渐去,万物复苏,雨水渐渐多起来,已是农家要开始预备春耕的时候,梓州城内外,也明显能够感受到春江水暖的气息。 树上蜕出的嫩芽,渐开的花朵,进城为春耕而买卖各种东西的农户、商贩,街道上跟随父母进城的农家孩子,都在将这春天到来的气息,变得更加温暖和踏实起来。 除了春耕的大事,龙抬头这天要祭祀社稷神、春神句芒、鞭春牛等习俗。 这一天早早的,姬长卿就被桃伯叫了起来,夭夭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夭夭虽然还小,可桃伯却不让吃闲饭。 桃伯自认为自己和孙女已经卖给姬长卿为奴,虽然姬长卿没有在官府登记奴仆文书,但桃伯认为,既然吃了姬长卿的饭食,又受其恩惠,自然没有偷懒耍滑的道理。 所以七岁夭夭已经在厨房烧水,准备食材了。 姬长卿曾给桃伯说过,夭夭还小,不应该做活,可桃伯却说,竟然为奴为婢了,万万没有享受的道理。 其实桃伯不是不疼爱孙女,而是怕夭夭因为干不了活,被姬长卿发卖,与孙女分开。 虽然姬长卿这个主人心好,可也只是现在而已,万一哪天嫌弃夭夭干不了活,而他们爷孙二人恐怕今生都难以再见了。 姬长卿拗不过桃伯,只能吩咐他先让夭夭做些轻松的活计,比如烧烧水、洗洗碗,这种轻松的活计。 姬长卿起来以后,桃伯早就发好做好了祭祀的春糕、果品,以及自己酿造的桃酒。 姬长卿见了很是满意,带着桃伯、夭夭三人开始在院子中祭祀春神。 句(gou)芒,或名句龙,是传说中的木神(春神),主管树木的发芽生长,为东方天帝太昊之臣。春神是华夏古代民间祭祀的一位神仙。 太阳每天早上从扶桑上升起,神树扶桑归句芒管,太阳升起的那片地方也归句芒管。 句芒在古代非常非常重要,每年春祭都有份。 他的本来面目是鸟——鸟身人面,乘两龙,后来竟一点影响也没有了。 不过却可以在祭祀仪式和年画中见到他:他变成了春天骑牛的牧童,头有双髻,手执柳鞭,亦称芒童。 《魏书礼志》记载:“立春之日,遣有司迎春于东郊,祭用酒、脯、枣、栗,无牲币。”这说,到了立春,皇帝会派遣大臣执行迎春典礼,以酒、脯、枣、栗作为祭祀用品。只是没有用牲币,够不上大祀的级别。 到了隋唐时代,立春祭祀春神的规格提升了。《隋书·礼仪志》记载:“顷代郊祀之服,皆用衮冕,是以前奏迎气祀五帝,亦服衮冕。愚谓迎气祀五帝亦宜用大裘,礼具一献。帝从之。” 为了祭祀春神,姬长卿还特意编了三个花环戴在自己、夭夭、桃伯的头上。 桃伯不是很懂大户人家是怎么祭祀春神的,只当编花环戴在头上是为了取悦神灵。 姬长卿带着桃伯、夭夭三人,依次为在院子中躬身参拜春神,并为春神献上祭肉、美酒、春糕,最后是姬长卿写好几句祷词,在祈求春神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后,将祷词放入火中烧了。 祭祀完春神,姬长卿又带着二人祭祀稷师,按说姬长卿是没有资格祭祀稷神的,可稷师,即五谷之神中特指原隰之祗,即能生长五谷的土地神祗,农业之神后稷,这是姬姓的祖先,也姬家每年立春都要祭祀的祖先。 祭祀社稷,是皇帝的权力,但姬长卿没有依照祭祀神灵的礼仪去祭祀稷师,而是依照祭祖的礼仪去准备祭品,祭祀后稷。 其实姬长卿倒是不看重这些,但祭祀春神是宋人的习俗,祭祀稷祖则是姬家多年的传统。 虽然姬长卿已经搬到城里多年了,可他家依旧保持了这项传统,就像父亲每年在立春这天,都要准备些好吃,蒸上腊肉,祭祀稷祖,并烧些纸钱,祈求稷祖保佑后人,平安健康,发大财。 姬长卿回不去了,他又埋葬了自己的秘密,但仍然会想念家人。所以他希望通过这种延续传统的方式,来希望父母能听到自己的思念。 “求稷师老祖宗,保佑爸爸妈妈,保佑他们健康快乐……” 祭祀完稷祖后,姬长卿没有鞭春牛,带着夭夭,姬长卿又做了些好吃的。 祭祀祖先的祭品,女子是不能分食的,桃伯也不敢动。 倒是祭祀春神的祭品,姬长卿让桃伯拿去分给佃户们了,姬长卿也让他给自己留了一点。 桃伯心疼孙女,除了祭肉,春糕他都为夭夭留了不少。 夭夭很喜欢吃甜食,或许是女孩都爱吃甜食的缘故,在这个物资缺乏的时代,甜味更是成了庄户人家的奢望。 过完立春后,他整个人都觉得很困,除了安排春耕的事,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睡在摇椅上,晒太阳。 太阳晒得暖暖的,夭夭也很喜欢太阳。 “夭夭,女孩不能晒太多太阳,会晒黑的,到时候就没人喜欢了。” 夭夭眨眨眼睛:“公子骗人,爷爷说,夭夭得多晒晒,就像秧苗得多晒晒,这样才会长得快点。” 姬长卿看着可爱夭夭,心中不由想欺负她:“夭夭,可是你知道吗?夭夭如果晒多了太阳,那会将你晒黑姑娘的,就像黑丫一样~” “啊!像黑丫一样?” “公子,公子,我不想晒成黑丫那样。”夭夭很单纯,当听到会晒成黑丫那样,她连忙开始跑到阴凉处。 她似乎很纠结,一边是迅速长大,这样就可以帮到爷爷,可一边 又是她想要像公子那样好看的白脸。 她已经无法取舍了,只能任由委屈在眼中打转。 第63章 石桥农庄 春耕开始,整个梓州府少了一半的人,都在田间忙碌。 毕竟这关系到今年的收成,也关系到明年。 今年难得免除税赋,虽然依旧少不了杂税脚费,可大家对今年的秋收,还是充满了期待。 姬长卿也难得到田间亲自安排春耕,此前买的那十亩地,他早早就让刘伯他们留一块差一点的出来。 他今年想种一些新稻种,看看产量如何,姬长卿是主家,刘伯等人虽然不理解,可也只能照着吩咐办。 没有耕牛,这十亩地都人工一点一点翻完的。 倒不是姬长卿不舍得花钱,而是他已经买了六头耕牛,去耕作去年刚买下的五百亩水田在多买一头耕牛,不仅浪费钱财不说,且对于佃户们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这耕牛是姬长卿财产,按照以往的惯例,平常时要由姬长卿自己蓄养,到了使用的时候,好一点的东家会提供耕牛,可租子也不会低。 当初姬长卿在买这五百亩水田的时候,还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处农庄,农庄很简陋,也没有牛棚。 姬长卿买下了农庄,可原有的管事却在面见他的时候,在话里字间暗示他对这个庄子,付出了汗马功劳。 而姬长卿这个新主家应该给他点赏,他态度虽然恭敬,但语气却姬长卿十分不爽。 “想来东家也不太懂庄户人家的事,这个庄子的事,大多都是由我和吴管事负责,主家您看是否照旧?” 这个管事想来是欺压惯了庄子里佃户,佃户们对他极为畏惧,姬长卿没有回答他,而是让他取来往年的账册,当着他的面,开始翻阅计算了起来。 在做到心中有数后,姬长卿当即质问他:“为何庄子的租子少了两成!” 管事很是惊讶,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姬长卿这种,明明只是简单翻阅几页,却计算出少了两成的租子。 管事正要解释,可姬长卿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免去了他管事的身份,并给予他一些银子,算是路费,也算是补偿。 姬长卿行事果断,在免去他的管理权后,随即认佃户们监督他离开。 佃户们碍于多年管事拿捏惯了,一个个的如木头一样待在原地。 最后还是姬长卿以“免除三年租子”为奖励,才激起了佃户们的反抗之心。 管事被愤怒的人群,逼着出了庄子,他本以为姬长卿这个新东家,至少会给他留一点颜面,没想到姬长卿这般狠绝。 其实关于农庄的事情,姬长卿也请教过陈汉平,在他那里,姬长卿了解到,拥有许多田产的人,一般都会属于自己的农庄。 那里是佃户们集体生活、生产的地方,也是庄园主到乡下歇脚的住处。 一般富裕,有其他营生的人家,他们并不住在庄子里,而是会指派一两个有经验,懂农事的心腹去管理庄子。 还有就是自己住农庄,但也会让一个懂农事的管事去管理庄子,平常基本没有什么大事,只等到按时收租子就行。 不过在管事之中,也有一些刁奴,欺上瞒下,暗中给庄户们加租,私下盘剥庄户,变卖庄子里的资产,暗自发财的。 其实绝大多数的庄子都有这种情况,毕竟有田产的人,他不一定懂农事,况且他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会直接和泥腿子们打交道。 所以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事情对于其他宋人来说,不过是习以为常,可对于姬长卿来说却是,无形之中又给佃户增加了盘剥。 好嘛,我收得租子本来就已经很过分了,再让你加一道,还我们还怎么加快原始资本积累,完成由农业过渡到工业。 赶走了管事,姬长卿又不可能时常盯着石桥庄,将吴管事升为主管,让他主管石桥庄的大小事宜,只不过碍于当下管事,都有私下加租的事,姬长卿给吴管事又开出了‘绩效考核’制度。 姬长卿重新拟定地租,年情好,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每年租子定为六成,其中一成留在庄子上,用来给佃户们婚丧嫁娶,一成用来奖励今年勤奋的庄户。 而吴管事的薪资,除了每年两百斤的米粮外,月俸百钱,年底有两千钱的绩效奖金,如果吴管理管理有当,当年增收半成,奖励酒一升,肉十斤,并奖丝绢一匹。 只不过,若是因为管理不当,导致减产减收,则会有相应的处罚。 石桥庄一共有三十七户人家,按照自愿选举为原则,姬长卿任命了七个生产队长,并他们代表自己的生产,按照自己和吴管事的吩咐行事,在农时好好耕地,闲时自己去修补组员的房子、帮助妇孺老弱。 生产队按甲乙丙丁等天干编号,每组共5~6户,共20~26人,担任组长必须要带领全组人一起生产,负责管理组里的大事小事。 生产队长每两年重新选一次,由组员们自己选。 虽然佃户们根本就不懂,可这并不影响姬长卿给他们分组,并为他们主持选举组长。 将他们分成生产队的不是没有原因,在这个封建社会,除了让他们团结在一起,降低自然灾害风险外,还有就是要提防盗匪,尤其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土匪。 梓州府的治安并不是很好,虽然临近成都府,可盗匪也始终剿不完。 编成生产队即让每个生产队,这样每队可以出六、七个人负责每晚的治安巡逻。 与之相对应的,姬长卿还制定了《石桥庄工分管理方案》。 在石桥庄地区,凡庄园住户,生产队队员,在石桥庄实施公共工程时,都可以报名参加建设工程,并获得工分,每天每人可获得一个工分,表现积极,或推动公共工程加快建设的,可获得两个工分奖励。 凭借相应工分,庄户可以兑换相应物资,具体物资如下:锄头一把30工分,种子一斤15工分,米一斤7工分……耕牛一头3650工分。 当听到3650工分可以兑换一头耕牛时,所有的佃户们都惊了。 还从未听说过,主家要赏给庄户一头牛的!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前所未有! 庄户们简直不敢相信,可当姬长卿安排石桥庄要修建一座牛棚时,庄户们又觉得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损失,本来庄户就是人家的奴仆,按说主家只要吩咐了,他们也不敢不做,毕竟自己种的地和种子都是人家的,你不做,人家可以打死你,还可以把地收回来,不给你种。 虽然吴管事还想劝住姬长卿,但一想到刚刚被赶走的同事,他也不敢在多说一句。 姬长卿知道吴管事可能无法理解,他只让吴管事,好好做好自己事情,先观察一阵子,若是不行,明年废除这些,一切按照以前管理。 有了主家的这一句话,吴管事只能默默点头。 反正土地也不是我的,随便主家来吧,大不了,明年好好侍弄庄稼就是。 很显然,吴管事想多了。 自姬长卿给庄户们说,可以凭借工分兑换物资后,每一个庄户都希望,主家能够在多多搞一些活计来干。 以往修建一个牛棚,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可现在只用了八天就完成了,而且每个庄户,恨不得天不见亮就起来上工。 勤快的人,一天可以拿到三个工分,干重活的,最少可以拿到两个工分。 只是工分的记录很麻烦,姬长卿一时之间,只能让庄户们拿一个瓦片,在上面刻上石桥甲组牛三、石桥乙组吴老二。 明每天下完工后,吴管事都让村民们排队,并给他们划上工分。 农耕还在继续,姬长卿最近一直往返桃园、石桥庄,他要给吴管事指导工作,再有今天难得迎来免税期,他必须要抓好这个期间,抓好生产,积累资本,发展实力。 石桥庄正如它名字一样,庄园口有一座石桥,庄子里农户,都在这个桥下取水、洗衣服。 姬长卿也走访了整个庄子,发现人们虽然多,可他们身体却不是很好,年纪虽只有三十、二十多岁,可身体却已经透支到了三十五、四十岁的状态。 夜晚巡逻是姬长卿安排的,可更本就行不通,几乎个个都有不同程度的夜盲和营养不良。 姬长卿想了想,要想解决庄户的营养不良的问题,就必须要改善庄户们饮食,可在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又如何能让他们吃上肉,增加营养呢? 最后姬长卿又开启了石桥庄的第二个公共工程——鸡圈!鹅舍! 多喂点母鸡,可以吃鸡蛋,若是照顾的好,好可以用鸡蛋孵小鸡。 喂鸭和鹅,它们警戒性强,一旦有陌生人靠近,都发出警报,再者,其羽毛可以加工成羽绒或者是鹅毛笔,最后还可以吃肉、吃蛋。 第64章 又见相思 天圣元年,春三月。 忙碌了整整一个半月,姬长卿又回到了自己桃园,这一次他真的要好好休息了。 他感觉,与这些‘木头’庄户们交谈,实在是太费心力了,不仅要让他们听明白自己在讲什么,还换一种他能听懂方式去说,这实在是太累了。 譬如一鸡圈的事情,明明很简单,弄些木材,或者竹子,然后加工,利用榫卯结构,可以不用铁钉,节省费用,可在他们讲榫卯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笨得像牛一样,只会傻笑和大眼瞪小眼,问他们听懂没有,他们也丝毫反应不会给你。 只会自己亲自示范,等到鸡舍做完,由谁来喂养,怎么喂养由是一个难题。 不过这并难不倒他,姬长卿以领养一鸡,等产蛋以后,每月可获得十枚鸡蛋作为报酬来诱惑他们,他们这才答应。 姬长卿以三十文的高价,收购五只可以产蛋母鸡,并了一只公鸡。 平常时候母鸡都拿回家喂,只是晚上的时候,将母鸡和公鸡一起关。 绝大多数庄户都没养过鸡,好在鸡蛋的诱惑实在大。 庄户们,已经有人开始兑换物质,为了调动生产积极性,姬长卿还特意从陈氏商行那里够置了一批物资,其中以农具、粮食、种子、饲料最多。 虽然每个庄户都想兑换一头牛,可是一头牛积分,他们要想兑换到手,至少每天都辛勤劳动,劳作十年,才有希望。 设置很不合理,可姬长卿想通这样的方式,让他们至少能有点盼头。 姬长卿说话算话,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主家,摊上这样的主家,真是天大的造化,这是庄户们对姬长卿最清楚的认知,也他们由衷的肺腑之言。 现在姬长卿走在石桥庄中,那一个庄户见了,都会学着吴管事的样子,躬身叫一声:“主家长命百岁!”、“主家好!” 农桑,农桑,养桑养蚕的是姬长卿不是很懂,只能交给信任的人。 四月,石桥庄庄户都在期盼今年能过上好日子。 姬长卿也回到了桃园,好好睡了几天,等陈谨收到信,又回到桃园开始上学后,姬长卿的闲日子才得以结束。 ………… 春日和煦,风光正美,山河漫丽。 自去年春游神人图事件以来,李吟梅和胡红诗几人,差点暴露被家中禁足。 李吟梅没有见过‘神人’,不过胡红诗、程楚楚二人都说,那是她们见过最好看的人。 胡红诗一贯画人画惯了,她的眼光之高,李吟梅也是清楚的,她都以‘世间未有这般人’这话来形容这位“神人”,想来这位“神人”一定生得极为好看。 李吟梅脑海中不断幻想梦中出现过的神人,却没有注意到红晕染红了女儿家妆容。 还是婢女冬冬叹了一声气:“小姐,何必亲自前来呢?想来那桃园的主人一定不会出面的,况且那桃园老伯曾说过,他家主人的先人就葬在附近,卖了此处桃园,主人就没有祭拜守墓的地方了。” 李吟梅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开了口,声音轻柔似水:“此前我们并未考虑到主人家的情况,此次我们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可这一次我们将这附近的庄子买了下来,以附近百亩良田换他的桃园,既可以让他有地方能守孝,使之多了一个营生,况且我们三次前来拜访,这家主人理应拒绝的理由。” 李吟梅说得信誓旦旦,婢女听了不由点头。 李吟梅出行十几人,除去伺候的丫鬟婢女,剩下的多是随从护卫。 “小姐,为何您对那处桃园如此执着?” 李吟梅闻言,不由暗笑,是啊!李吟梅想来你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子,为何就执作一个桃园,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呢? 且不论,自己多年学的礼仪,听的圣人教诲去哪里了? 单单就在次见到那位“神人”,自己又能怎样呢? 难道还能上赶着,让人家娶自己吗? 李吟梅苦笑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见了那幅画,梦见了那人,她整个人都不在是自己,也不在是那个自以为清高,看透了世事的李吟梅了。 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女子…… 可李吟梅的心太过复杂,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嫉妒胡红诗见过画上之人,还是自己与好友胡红诗的攀比心作祟。 李吟梅苦了两声,她暗自下定决心,等下如果主人家还是决定不卖,那么自己此生,就在也不去想这件事,再也不来这个桃园,再也不想那个人。 清晨,桃园中,天气暖和了,姬长卿也恢复带着陈谨跑步,锻炼的课程,天微微亮时,姬长卿带着陈谨已经跑完两圈,经过两年的锻炼,陈谨的身体已经壮实不少。 考虑到陈谨不过八岁,所以姬长卿只让陈谨量力而行。 跑完步,两人开始热身,随后操起放在架子的木剑。 陈谨向姬长卿持剑行礼,姬长卿点头还礼,只是陈谨行完礼,率先便朝着姬长卿一剑挥出。 二人身上穿了藤甲,带好了击剑的面具,开始对练剑术。 剑,是君子之兵,也是君子的象征。 姬长卿认为宋人之所以会亡在金人手里,既有荒废武备,歧视武将的原因,更有宋仁宗宠坏了大宋读书人,导致以佩剑效仿李白为荣的读书人,渐渐被耍嘴皮子的儒生取代的缘故。 修习剑术,即可磨炼意志,也可以锻炼身体,再有将来若是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那自己也可以用实力来告诉他们,刀剑比嘴皮子更加重要 桃伯从床上起来,帮助孙女夭夭洗漱完毕,随后泡一壶茶,走出院门,烧火热饭。 等姬长卿和陈谨练习完剑术,姬长卿帮陈谨脱下击剑装备,又接过夭夭递来汗巾,为陈谨搽拭汗水。 随后带着姬长卿到院内吃饭,用过饭后,陈谨要练字。 姬长卿今日又偷懒了,趁着桃伯看着两个孩子的时候,姬长卿准备到附近去转转。 刚出门,姬长卿翻身上马,微微一笑,随手折了一枝桃花,便欢歌而去。 “花点山色,月栖巍峨,邀花月为客,风雨夜泊,与我对酌,枕星河,长路自漂泊,春与秋,莫笑我,山野与烟火,古道村落,皆走过……” 歌声悠扬,虽曲调奇怪,可李吟梅却觉得唱歌的人,词写的浅白,可又不免觉得很有意境。 李吟梅觉得好奇,略微撩起帘帐,且是刚刚压下心头的相思,又绵绵不断的涌了上来。 寻浔山山不见君,唯到春日又相思。 第65章 伟大的工程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姬长卿骑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由想起这首诗歌。 说实在的,若是不用为银钱发愁,活成诗人说的那样,也挺不错。 只不过,又有几人能活成这样呢? 姬长卿虽然不用为银钱发愁,可是像他这种吃饱完,已经满足基本需求的人,总是会不自觉想追求更高层次东西。 基本物质已经得了满足,那么人就不可避免的会想充实自己匮乏的灵魂。 桃园内,桃伯才打发完上门来那批人,就进了屋子,把趴在锅边上偷吃匪菜饼子的陈谨、夭夭抱到一边去,细皮嫩肉的烫着就不好了。 “桃伯,师父呢?” “主家去附近转转,下午便回来。” “桃伯,听我兄长说,他们同窗邀请他一起去游春,我也想去,夭夭也想去,你看带上夭夭一起可以吗?”。 “这可使不得,夭夭不过是一个低贱的野丫头,万万去不得少爷们游玩的地方。” “不要紧的,师父一贯不喜欢这种场合,想来是不会去的,而且我听说游春的时候要带家眷的,师父如不去,兄长又忙于应酬,我……我……” 桃伯一边为陈谨铲出韭菜饼,一边思索着陈谨的话。 如今的陈谨虽然好些了,话也多了,可到了陌生的社交场合,难免不会有害怕的心理。 思来想去,桃伯难不定主意,只能等姬长卿回来了,再做打算。 倒不是陈氏那边没有仆人,而是陈谨经常在桃园跟随师父求学,对夭夭比陈氏仆人还熟悉些,况且夭夭天真好欺负,不像陈氏那边的仆人,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陈汉平近来忙着到成都府开铺子,为了方便照顾陈盛泽、陈谨两兄弟,还特意将陈母早年的老仆请了过来。 张嬷嬷自陈母小时候便伺候着陈母,一直全心全意为陈母着想,本来陈母也将张嬷嬷视为疼爱的长辈,打算奉养她颐养天年的,可陈母不幸,遭此恶难! 泽哥、玄玉儿又成了这种情况,张嬷嬷愧疚万分,直认为自己对不起小姐,于是伤心之下便到陈母经常上香的庵里当了居士,准备为小姐和她可怜的孩子祈福。 后来,听说泽哥的情况好些了,张嬷嬷以为是自己多年的苦修有了结果,索性继续为玄玉儿祈福消灾。 满天神佛庇佑,如今玄玉儿也好些了,陈汉平又托人几次劝说,她这出了庵,回到陈府,照顾陈盛泽、陈谨两个兄弟。 张嬷嬷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得知是姬长卿教陈盛泽蒙学,治好玄玉儿的,她也是亲自前来叩头拜谢。 他不敢受此礼,且不说张嬷嬷年过五十,就姬长卿是陈谨的师父而言,他无论如何也会治疗好陈谨的。 也全凭张嬷嬷是一个细心的人,知道玄玉儿的师父是一个喜静的隐士,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差人来给姬长卿洒扫屋子,浆洗衣物。 过上半月,也会亲自送来一些吃食,偶尔也会命人照着姬长卿的尺寸定做一些衣服。 果然,女人就是比男人心细。 中午,姬长卿回来了,还从马背上卸下来一些庄户们送的鲜笋。 桃伯向姬长卿禀报了这件事。 “可以啊,方正张嬷嬷正好给夭夭送来一身好看的衣服,不过想来泽哥的同窗邀请他春游,也存了为了衬托他李五公子的身份,所以啊,玄玉儿,你去之后不要发脾气,管他们干什么,若是他们为难你和泽哥,介时你在出手,但也不要恶了人家,毕竟我们还要仰人鼻息。” “师父,咱不去不行吗?” 陈谨听师父分析了其中的关键,立刻就不愿意去了。 “你不想去也信,反正你哥哥常跟人家说,他弟弟是神童,别人都不信,想借此机会好好瞧瞧…… 不愿意去就不去了,就和夭夭留在家里,记得把门窗全打开,这几天阳光好,拿书出来嗮嗮莫要生了虫子。” “师父,我不去的话,他们会说兄长撒谎骗人吗?” 陈谨小声小气的问道。 “没关系,左右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们罢了,若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们大不了不考科举了,反正学了一身腐儒的学问,于国也无用!” 听到不科举了,陈谨干脆利落的说道:“我去,我去,我一定不让他们欺负兄长,我去!” 说完,陈谨狼吞虎咽喝了几口温水。 下午是姬长卿的授课时间,就在书房中,一块黑板被挂了起来,两个孩子都有一个沙盘,里面铺满了河沙,发蒙的时候小孩子练字的东西都是它。 虽然陈谨已经用不着沙盘练字了,可是刚刚学习不久的夭夭却还需要。 夭夭要从头学起,从拼音声韵,再到认字、练字,最后是数学加减法等等。 给夭夭讲完启蒙课后,姬长卿又要给陈谨讲解圆的计算。 “早在魏晋时期,数学家刘徽用“割圆术”计算圆周率,他先从圆内接正六边形,逐次分割一直算到圆内接正边形。 他说‘割之弥细,所失弥少,割之又割,以至于不可割,则与圆周合体而无所失矣。’,这其中包含了求极限的思想。 这一计算方法虽然落后了一些,但无疑是正确的。 刘徽给出π=3.的圆周率近似值,刘徽在得圆周率=3.14之后,将这个数值和晋武库中汉王莽时代制造的铜制体积度量衡标准嘉量斛的直径和容积检验,发现3.14这个数值还是偏小。 于是继续割圆到1536边形,求出3072边形的面积,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圆周率。 南北朝时期的数学家祖冲之进一步得出精确到小数点后7位的结果,给出不足近似值3.和过剩近似值3.,还得到两个近似分数值和约率。 两汉时,人们一般都是用“周三径一”,即圆周率为3。王莽伪朝时,数学家刘歆计算圆周率得到3.1547,东汉张衡得到3.1466,三国时,吴国王蕃得到3.556,这些都不够精准。 在祖父的计算下,也就算你师祖最终将圆周率计算到了近似值约等于3.。 玄玉儿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试试,反正我是算不了的。” 姬长卿一边打趣着一边给陈谨普及圆的知识。 眼见陈谨拿出纸来,跃跃欲试。 姬长卿赶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我们接着讲,墨家的《墨经》中记载:圆一中同长也是指圆上任意一点到圆心的距离都等于半径,即到定点圆心的距离等于定长半径……” 计算圆周率可是一项伟大的工程,饶是姬长卿能记着十位圆周率,可他也不敢轻易去碰圆周率。 第66章 奇怪的组合 天圣二年,仲春时节,春色如画。 陈谨、陈盛泽两兄弟到了李家门口就看见好几辆马车停在那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辆马车,在这个宰相都乘坐牛车的时代里,见到一辆真正的马车殊为不易。 陈盛泽看到好几辆马车,同窗李家五郎正在与马车里的人交谈着,眼见陈盛泽、陈谨到了,厌恶的瞟了一眼,就继续和马车里的人交谈。 陈盛泽不以为意,笑吟吟的坐在马车上和陈谨小声地说着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泽哥儿,还没有恭喜你本次,小考第一呢?咦——这位就是你的弟弟吗?” 说话的正是胡家二公子,陈盛泽抱拳还礼道:“见过二郎,这是舍弟陈谨,玄玉儿快来见礼。” 胡家二郎倒是没有李家五郎那般轻视陈谨,他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一些,鼻头稍微的往上皱一下,显得很是随意,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身边还跟随两家的姐姐,以及一一个穿着绿衫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绿衣女子把头扬得高高的,拿着鼻孔对着陈谨。 陈盛泽对几位突然出现女眷也很诧异,不过他还是带着弟弟陈谨,一一朝着见礼。 就连一直看陈盛泽不顺眼的李五郎,陈盛泽也见了礼,只是陈谨到了这里,却怎么也不肯朝他行礼。 见状还是胡二郎化解尴尬道:“早就听泽哥说,他家弟弟异于常人,精于算术,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 “舍弟无礼,一向跟随夫子求学久了,不懂礼仪,还请诸位见谅。” 陈盛泽自从过了十岁生日后,陈汉平也深知陈家的未来,都在陈盛泽身上,所以请严厉的礼仪先生来教陈盛泽礼仪。 自从在梓州求学以来,陈盛泽一直表现突出,被梓州书院的夫子们夸为:最灵动的学子。 而陈盛泽每每学习一篇新文章,总是时时请教夫子,请教学识扎实的同学,此后反复品读文章,等略有心得以后,再与拿到课堂上,与夫子、同学们探讨。 陈盛泽的学识本就不足,可在他辛苦求教,勤勉苦读之下,他总算勉强能赶上众人,况且陈盛泽每每研读都会有新观点,让夫子们耳目一新,大开眼界。 这才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陈盛泽已经成为梓州书院小名人了。 本来梓州书院是不重视算学的,可当陈盛泽在算学课上,大展风头后,负责教算学的夫子,甚至找到山长、陈汉平向他们表达要收陈盛泽为关门弟子,传其毕生所学时,梓州书院的山长,也意思陈盛泽的未来不可限量。 本来此事,只要陈汉平答应了,是可以成就一番佳话的,可陈盛泽却说,他和弟弟的算学,来他人所受,他在未取得教授算学老师的同意不敢轻易拜师。 况且弟弟陈谨的算学天赋更远甚于他,教他的那位算学夫子,称弟弟陈谨乃继祖之冲之后,就有望成为一代名家的人。 陈盛泽的话,梓州书院的人自是不信,就连对他很好的算学夫子也是不信,可当他们亲自考校陈谨算学,陈谨不用算筹,不用在纸上演算,竟能用心算,算出所有答案时。 梓州书院的算学夫子,直言‘不敢再误人子弟’便罢,本来梓州书院的夫子们是打算见一见这位教授出陈氏两兄弟的高人,可陈汉平帮忙掩护过去了。 眼下还不是为姬长卿扬名的时候,他与姬长卿的计划是,前期在梓州营造一些薄名即可,若是太过夸张,只会适得其反,给人一种博取清名的感觉。 只有这种时不时冒出的感觉,才会欲罢不能的同时,又不免心生神秘。 陈盛泽十一岁了,心智越发成熟,在姬长卿的教育影响下,如今的陈盛泽对许多事情,都有更深一层的看法。 不得不说,唯物辩证法塑造的人生观太强,以至于陈盛泽虽只有十一岁的年纪,却洞察了整个华夏历史。 随着读的史书越多,陈盛泽关于自己的思想就更萌发,甚至他的思想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年纪,迈入一个新的境界。 陈汉平、梓州书院的夫子们,在他身上看到的是成熟,以及非凡的慧光。 而姬长卿却看到了,两种“思想”在陈盛泽的矛盾。 姬长卿很后悔,教他历史唯物主义,也很后悔教他哲学启蒙原理。 也只有在姬长卿身边,陈盛泽在‘思想’上矛盾,才不会这么突兀。 华夏传统哲学与伦理学联系密切,本体论、认识论同道德论相互渗透,具有浓厚的伦理色彩。 在先秦时代,诸子百家中儒、道、墨、法等诸家都以天道观为其伦理学说的理论依据。 秦汉以后儒学被奉为正统,无论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还是王弼的“名教出于自然”的主张,都是通过各自的本体论为儒家的纲常伦理作出论证。 但在教育陈盛泽这一问题上,姬长卿并没有彻底否认儒学,也没有彻底否认诸子百家,而只是说了一句:“真理只在求索实践之中”,便陈盛泽自己去辩证取舍它们。 其实这个问题姬长卿也无法解决,对于姬长卿而言,如何取舍“华夏传统文化”与“新华夏文化”,这也是他要研究的问题。 诚如教员所处的时代一样,近代华夏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资本主义先天发育不全,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难以快速发展,取得革命胜利。 而当时最主要的力量,还是最广大的农民、工人。 所以在基于这一历史背景之后,教员创造性将历史唯物主义思想融入革命实践之中。 而姬长卿、陈盛泽的情况比那时更加复杂,他们所处的北宋,此前还从未有过,该如何去做? 陈盛泽也接受过许多熏陶了,虽然他凭借着超脱这个时代的思想,获得了许多智慧,可他没有来得及将它们都消化。 这导致他在梓州书院求学的过程中,时时带着质疑去研究儒家学问。 也索性姬长卿对他影响不是很深,在儒家思想的纠正下,他既是一位成熟好学的学生,也是一位观点新奇的小思想家。 陈盛泽、陈谨两兄弟,在李家三姐、胡家长姐的带领下,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春游踏青。 本来只是几个少年的游戏,可家中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于是便让年长些的兄长、姐姐们带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皮猴子们’也参与大宋的社交。 毕竟十一二岁的少年,总归会长大参加科举。 原本李五郎的长兄是此次活动的领头,可李大郎自以为和一帮小屁孩没有话题,便没有前来,反而请了与妹妹来看管他们。 李吟梅或许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又拉上了三个好友一起。 于是便筹齐了李吟梅、胡红诗、刘青青等女眷,带着陈氏兄弟、李五郎、刘二郎的小孩的奇怪组合。 第68章 古怪的交流方式 李五郎,本名李诵文,是李吟梅最小的弟弟,家中徘行五,故人称李五郎。 李诵文在陈盛泽未出现前,他是梓州书院童学的风云人物。 像童学的大多数学子,那一个不以他马首是瞻,可自从陈盛泽出现后,童学的人纷纷被他吸引走了。 享受惯了被人簇拥的李诵文,便暗自认为陈盛泽强了自己的风头,虽然找了陈盛泽好几次麻烦,可都被其躲了过去。 作为梓州府通判家的孙子,梓州城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李诵文这几年在梓州童学也是博了些名头,如今又突然出现一个陈盛泽,他不可避免经常沦为大人们与之比较的对象。 陈盛泽抢了他名声,抢走了他的朋友,现如今更是将自己踩在脚下,这一点李诵文是决对不能容忍的! 想想每次夫子常说:“李家五郎是有些底子的,可像他这种娇生惯养的,怕是浪费了他的底子,倒不如陈盛泽来得踏实。” 李诵文自小便受家中氛围的熏陶,靠着写得一手好字,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夫子曾夸奖他字写的很好,若是勤加练习,他日未必不能超过其家姐。 李吟梅的字,在梓州文坛之中,一向颇有名气,许多才子、名门闺秀不惜托人求取一字,甚至在梓州李吟梅的字深得其父的真传,在梓州城素有“梅字”的美名。 陈盛泽的字写的不是太好,虽然陈盛泽练了将近一年多了,可书法是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才可以登堂入室。 其实李吟梅本来是不想与少年人一起春游的,只是一想到自己可以借机出来游玩,顺便见见朝思暮想的人,李吟梅便应承了下来。 参加此次春游的人数量不多总共也就四辆马,三辆骡车而已。 只不过四辆马车之中,李府、胡府、程府的马车居于前头,三家的马上装饰低调内敛,只是雕工、用材极为考究,不细心观察的话,是万万发现不了的,陈氏的马车,没有什么装饰,用料、雕工也不是很好,只是车内设施齐全,车厢上加厚的木板,放置了果品零嘴及书籍。 四辆马车一前一后,却是各有特点,被划分为极度鲜明的两极。 “五郎,后面马车上的人是谁?为何在往年从未见过?” “一个商贾之子而已,今年考上了童学,勉强算是有些资本,是胡二郎非要请的人,不要在意。” “莫非是胡家看上了这个商贾之子?” 刘青青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位油头粉面的家伙,只想一脚把他从自己的马车上踹下去,陈家兄弟虽然只是一个商贾之家,可好歹怎么看都是一个男子汉,就是胡家有意结好就算看上也不奇怪,倒是那个胡家看上这个家伙才算是真正的瞎了眼睛。 此时刘家公子、胡家二郎与陈氏兄弟挤在一辆马车上言谈正欢,这让刘青青不时回过头望向后面的马车。 眼见兄长还未回来,刘青青不好再待在李五郎的马车中。 命人停下马车,刘青青又钻到李吟梅姐姐的马车之中。 “如此说来,你是见到那个人了?” 李吟梅羞红着脸点了点头,刘青青刚刚钻进来,不由好奇问道:“吟梅姐姐、红诗姐姐,什么人啊?” 胡红诗脸色顿时就红了,连忙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刚刚与你吟梅姐姐正在谈论桃园呢?” 刘青青很是疑惑,虽然她也听过李吟梅姐姐最近在收购一处桃园,可人家无论出资多少,就是不卖,未此李吟梅都亲自跑了一趟,可人都未见着。 不等刘青青在细问,李吟梅与胡红诗已经开始谈论其他的话题了。 刘青青虽然还小,只有十岁,可她觉得两位姐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今日几人准备去清源观拜见慧见道长,需要静心净口的做好应对,否则到时候人家会说梓通判、转运使家的公子、小姐不知礼仪,冲撞了神灵。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 也不知是谁带头起的调子,车队刚出城门,头车便开始传来清丽悦耳的歌声,这首李煜的《虞美人》算不得高妙,意境也不是很合适,但唱得的人却准确的把握住了其中的情感。 陈盛泽觉得和弟弟陈谨难得出来玩耍,因此非常的享受春日的美景,更何况还有好听歌声娱人,闲来无事就给折了些柳枝子做成草帽,三人一人一个,这是春日里难得的野趣。 弟弟倒是很喜欢哥哥做的草帽,虽然只是有人针对哥哥,可陈谨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保护哥哥了。 况且师父也说,二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当守望相助,就算是惹了天大麻烦,也有他为他们兄弟二人兜底。 马车很挤,显然是容不下四个人,最后胡二郎、刘公子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夭夭才重新爬了回来。 马夫赶的马很听话,自己跟着前面的马车,根本就不需要陈盛泽操心,不过速度总归来说慢了一些,陈盛泽也不催促马夫,躺在车上和陈谨、夭夭调笑,去往清源观只有这一条路,走慢些总会走到的。 陈谨指着后面的骡车对夭夭说:“你看,后面有四辆骡车,其中骡车的车轮印深浅各不相同,通过对车轮印的判断,我们可以得出这四辆骡车所载的货物也不相同,那该如何计算它们的重量呢?” 陈盛泽不禁有些无语了,这么弟弟到了都要计算,运用一下数学。 夭夭还没有学物理,只能摇了摇,陈谨自顾自的喃喃道:“假设重力g为10,车轮宽4厘米,直径为46厘米,求得车轮的所受到压力为……” “夭夭还没有学物理,老师正在给她启蒙,教她认字呢~你教她计算这些做什么,再说了,数学是需要天赋的,就算是我,没有你的天赋,学起数学也颇为吃力。” 夭夭早就习惯了他们师徒之间奇怪的交流方式,夭夭现在接触的还少,她只能隐隐约约听懂一些,但也不甚明白。 第69章 桃园中隐士 春游的车队很快便到了秀亭旁上山的小径,小径的尽头就是一座不大的道馆,陈盛泽、陈谨也曾跟随师父来过好几次了。 陈盛泽倒是来的没有弟弟多,他记忆中,只要师父来这里下棋,抱着寒瓜吃的三次。 陈谨倒仿佛像回家了一般,直接下了车,便爬着台阶去。 道馆门口的石柱牌坊上的牌匾上写着清源道观,李吟梅和胡红诗以及李五郎等,四五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人气冲冲的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陈盛泽。 “还请五郎见谅,是舍弟年幼,不懂礼仪,他并不是有意的。” “五弟,此时不怪陈家大郎,毕竟陈二郎还不懂事,快派一个人跟上,免得走丢了。” 李吟梅帮着陈盛泽挡了一下,回头便示意李诵文道。 李诵文朝着姐姐行礼:“是,姐姐。” 陈盛泽连忙朝李三姐的方向施了一礼,并道:“多谢姐姐为我解释,只是姐姐也不用担心,舍弟虽然年幼,可是弟弟跟随他师父也来过清源观好几回了,这里的道长大多都认识他。” 李诵文只以为陈盛泽在吹牛:“哼!听闻清源观前观主,乃是一位得道多年的仙长,这位仙长不仅福缘道法高深,还炼得一手延寿养生的绝妙丹药,不仅多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想见上一面都难,再有清源观半年前才传出来,这位仙长已不再炼丹,专心修道,正准备编撰一本修道心得,你如何能见到这位仙长呢——” 陈盛泽不仅有恼怒了,说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弟弟! 眼见几人要吵了起来,李吟梅连忙呵斥道:“五郎,你怎可恶语伤人,殊不知韩夫子早就说过,教授陈氏兄弟算学的先生,算学之精妙,世所罕见,且不论你说的这些有无根据,可也不该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吟梅不是为了维护陈盛泽,而是看着自己一向乖巧的弟弟,如今变成这般心胸狭隘的人,着实有些生气,不由出言训斥了李宋文几句。 最后还是胡红诗拉住了李吟梅,又宽慰李诵文、陈盛泽几句,几人这才上山。 上了山,负责打扫楼梯的道士见到是陈盛泽,不由向他笑道:“怎么才来,你弟弟已经去找师祖了,前几日师祖还在骂你们师徒几人没有良心呢?咦——姬居士呢?” “夫子没来,他今日在晒书。” 听着两人的对话,李诵文的脸唰的一下便白,随后又憋得通红,像一口心中塞满委屈似的。 ………… 事实上,姬长卿的确在晒书,只不过他是一边听着新聘的掌柜汇报这几日的战况,一边悠闲地晒着太阳。 姬长卿如今也存了几万贯,如果按照资产划分,他俨然成为了中上资产的富人。 只是他仍是白身,且如今他也时候开始置办自己的产业了。 花了一百贯钱,姬长卿在梓州府开了一家名为:‘奇云’的纸店。 由于姬长卿卖的纸张比别家的便宜,且质量稍好一些,所以奇云纸在梓州城很快便受到学子们追捧。 只是奇云纸店的竹纸等上好的纸张,却没有人家老店的好。 不过奇云的定位却是“薄利多销”,凭借着加格优势,许多纸铺也上门求购。 姬长卿知道这些人的打算,无非是想将奇云纸卖光,这样就可以导致市面上没有奇云纸,纸张的价格仍然可以被他们垄断。 可他们哪里知道,姬长卿的造纸作坊,如今采用的改进过造纸技术,若不是受制于交通、原材料,他甚至想把纸的价格压在每刀二十文以下。 如今靠着先进高效的生产方式,奇云纸店每天可以生产六百斤的生纸、四百斤的熟纸。 姬长卿请陈汉平帮忙介绍了一位从商多年的掌柜,这位管事是一位名叫蒋隆的老管事,从小便在白氏经商,从伙计到账房,再到掌柜,辛辛苦苦为白氏干整整三十年,若不是白氏因为经营不当,加之家中得罪了大人物,白氏也轻易垮台,最后只能变卖家产。 蒋掌柜也不会没了营生回家种田,本来蒋掌柜是不打算在出山,担任掌柜的,可去岁的旱涝灾情,导致粮食欠收,粮价上涨,蒋掌柜生活也面临问题。 陈汉平在梓州城的信誉一直很好,为人经商也比较本分,有他相邀,加之白氏在售卖祖业的时候,姬长卿曾托人送过帛金,有这份香火情在,蒋隆也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出山,帮姬长卿管理店铺。 姬长卿给蒋隆开出的条件也比较优越,只要奇云纸店步上正轨,蒋隆从月薪三贯,就升为月薪五贯,等混满五年资历,姬长卿甚至可以拿出百分之五至百分十的干股给蒋隆。 经营上姬长卿并不会干预太多,只是每月会从柜上支走二、三成的盈利储存,每半年不定期查一次账,其余事情一切由蒋隆负责,伙计们薪资待遇,比其他商铺好一点就成,若今年生意好,盈利多,则会在年底发些米肉当做福利。 如此好的条件,加上东家人也好,而且对他也比较信任,蒋隆自然不会拒绝。 奇云纸毕竟走得是底层路线,在风光三个月后,一切也慢慢趋于正常,每月都有两三贯钱入账。 很快梓州城的纸价从每刀四十五文降到了三十五文,与奇云纸基本持平。 蒋隆在商海混迹多年,自然知道这商家是意思,无非是想联手降价,将奇云搞垮。 姬长卿知道后,与蒋掌柜商量后,于次日降价,不多不少,正好比其他书铺少一文钱。 几家算是置气上了,于是开启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价格战。 只是梓州城的纸商们,每降价一次,他们就会损失几千钱,甚至几十贯钱。. 最后姬长卿一举将纸价定死在二十三文钱,梓州城的纸铺们也都投降了,这场让梓州读书人们受益匪浅的价格战,才正式结束。 他们哪里知道,其实早在旁边,也就算蜀地的成都府中,陈氏商行已经悄悄,低价收购了这些人的货,用四十文钱的价格,已经售卖了大批的白纸,并又与先后在周边大量抛出低价的奇云纸,造成周围市场过于饱和,以至于他们哪怕拿到周边八县贩卖,依旧没人问津。 借着陈氏商行的货运能力,姬长卿虽然只赚到每刀两文钱,可积少成多仍有十贯钱之多。 借此机会,姬长卿出手整治了梓州城内恶性打压同行的纸商,以至于他们未来三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 第70章 明思老道的信仰崩塌 陈谨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进入清源观后,一路上跟许多道长打过招呼,便朝着后院的炼丹房走去。 上了炼丹房,明思老道正闭目养神,盘坐在炼丹炉前。 明思老道很烦心,本以为自己已经修到无为境界,可自己一生专研的炼丹术,竟然被姬长卿这小子批驳为“服多砂丹,只怕不肖几日便原地飞升了。” 明思老道本还很高兴,可陈谨却为师父补充解释了他所说的“飞升”之意。 本来明思老道是不信的,可在姬长卿师徒却言之凿凿,煞有其事。 姬长卿还以银针验毒为例,举例论证银针验毒存在误差。 “银针试毒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天下的毒物成千上万种,银针才能探出来几种啊,而且很多时候还有偏差。 生活中最常见的毒物就是砒霜,我们在研究化学时,又为称白砒、亚砷酸酐,三氧化二砷,无臭无味,外观为白色霜状粉末。 砒霜是最古老的毒物之一,是最具商业价值的砷化合物及主要的砷化学开始物料。 当前我朝的生产技术落后,致使砒霜里都伴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其所含的硫与银接触,就可起化学反应,使银针的表面生成一层黑色的“硫化银”。 只是如果要想下毒的话,其实仙长的丹药就能毒死人,而且银针还验不出了。” 明思老道当然不信,拍一把桌子立刻站了起来,指着姬长卿当堂呵斥:“这不可能!自古丹石之术便由来已久,我还曾听说过有人用丹药杀人的!” 姬长卿也不说话,只是神情严肃地对明思老道轻声道:“秦始皇、前朝太宗,他们二人……” 明思老道闻言,脸色变得极为苍白,指着姬长卿,半天说不上话来。 明思老道几次犹豫,目露凶光,姬长卿也丝毫不在,等明思老道愤愤不平的坐下,就让陈谨去给自己拿一个煮熟鸡蛋来,剥去外皮之后,就让邹同拿银针去扎那个鸡蛋,等银针抽出来的时候已经发乌了,这是明显的有毒症状。 姬长卿笑着将那个邹同认为有毒的鸡蛋塞进嘴里吃下去之后才说:“您看,这就是误判!鸡蛋之所以会黑,这不是因为它含有砒霜,而是因为鸡蛋中富含硫元素,只要遇到含有很多硫的物质,银和硫元素反应会生成黑色的硫化银,附着在银针表面,因此银针插入其后都会变黑导致银针变黑。” 明思老道的脸色已经缓了过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信,自己也剥了一颗鸡蛋,拿银针插着玩,看着发乌的银针不解地问道:“硫元素又是什么?” 姬长卿苦笑着摇了摇头,清清嗓子道:“这就要从炼丹术开始说起了,我们把这一现象称之为化学反应,也就是所谓的五行相克的道理。 其实最早以前的炼丹术就是为了炼制出长生不老药,事实证明谁也没有炼出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出来,那些长久服食丹药的家伙反而会早死。” 明思老道迷茫的道:“可为何我服用了这么多年的丹药却没有事呢?” “敢问仙长,多久服用一次丹药,炼丹时又加了什么药材?” 明思老道想了想:“大多都是珍贵的药材,还有硫磺,硝石,水银,雄黄,一些五色石以及石英、玉石,这些都是我道家炼制仙丹的东西。” 姬长卿点了点头道:“恐怕这些都些东西,花销不小,收集极难吧! 一来,仙长收集这些东西很难,花费巨大不说,耗时长,且炼制不易,失败居多;二来,道长服用以后,一段时间内通过纳气锻体,将丹药之毒,排出不少,这使得仙长虽然服用了丹药,可大多都还在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只是随着仙长年纪大了,只怕再服用丹药,身体会出现一些头昏、恶心流鼻血,血虚、气虚的症状,仙长长期服用丹药,是否感觉,每次服用之后,心中都有一股燥热之气,难抑制,甚至产生一种脚下腾云,似在空中漂浮之感,事后内心燥热,且脾气变得异常暴躁。” 明思老道不再说胡了,甚至他连反驳姬长卿的话都说不出了。 姬长卿说得都是对的,事实上随着他年纪越大,他的身体状况就越差。 他本以为这是自己年纪大了的缘故,可自己明明以前是一个不容易发脾气的人,可随着年增长,他的心中就越是烦闷燥热。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总是要念诵好几遍清心咒,压制心中的烦躁。 现在,听姬长卿说了以后,他仿佛又明白了自己的病症,随即开始为自己把脉。 把完脉后,明思老道苦笑了几声:“想不到以往我总是以为,自己的脉象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没想竟然是中了丹毒!” 明思老道、空闻都很喜欢和姬长卿说话,这一点陈谨和他们徒弟们早就看出来了,姬长卿总有本事将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说得有趣而生动,连一些小道童自己都不知不觉的听了进去,这些话开始听还觉得有些荒诞,可是后来仔细的一品味就会发现其中确实很有道理。 明思老道像打了败仗的将军,低垂着脑袋,一路嘲笑自己古板顽固,一路又时不时摇头叹气。 也正是从那天起,明思老道回到清源观后,便下令,从此以后不再炼丹后,就闭关苦修了。 姬长卿去看过几次,宽慰了几句,却没有什么效果。 这姬长卿也能理解,毕竟明思老道多年信仰被他摧毁了,他心里也很愧疚,不过听空闻老僧说,明思十年前脾气还不是火爆,只是近来年纪大了,反而脾气变得火爆了。 姬长卿就大胆猜测,他是服用了太多丹砂的缘故。 明思老道擅长炼丹,这一点姬长卿是知道,他以前还曾拿过一颗丹药给他服用,说是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那时姬长卿并未点穿,本着不伤了明思老道心,姬长卿推脱以要沐浴斋戒在服用为由,拒绝了当场服用。 回去后,拿来喂了鸭子,结果自然是鸭子暴毙! 自此姬长卿总想找一个机会劝说明思不要在服用丹砂。 现在点破了,明思老道反而要死要活的! 这让情何以堪。 姬长卿怕明思老道再用自己做实验,验证自己的丹砂无毒,于是便给他一个建议,可以用鸭子、鸡之类活物验证丹药是否无毒? 也正是因为这个建议,自此清源观每天都要死不少鸡鸭。 “老仙长爷爷——” “老仙长爷爷——” 陈谨在炼丹房门口敲门,喊了几句,明思老道微微一笑,随即整理了一下衣着,开门便出去道:“玄玉儿,你怎么来了?姬长卿这小子呢?” 陈谨看着胡子杂乱,头发散乱,脸被熏得乌黑的明思老道,不禁捂住嘴笑道:“师父没来,老仙长爷爷成了一块黑炭了……” 闻言,明思老道看了看自己,随即又跟着陈谨一起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是啊是啊!爷爷成一块黑炭了……” 第71章 明思老道的问责 道家有许多派别。 按道生来分可分为:内丹派和外丹派。 道家按理论来分可分为:老庄派和后进派。 道家养生古名摄生,道生,即以老庄道家思想为宗旨,太极八卦阴阳五行学说为指导,以调阴阳,和气血、保精神为原则,运用调神、导引吐纳、四时调摄、风水环境、道乐书画,茶养、食养、药养、节欲、辟谷、食气等多种方法。使精气神后天转化先天,运用先天之气滋养后天。来调和阴阳、疏通气血、培补精气、锻炼筋骨,颐养脏腑,调理肌肤。达到性命双修身心和谐健康的目的。 明思老道无疑信奉的是外丹术。 “内丹”是指以人体为“鼎炉”,以人的精、气、神为药物,通过一定的、特殊的修炼过程而形成的具有特异性质的、升华了的人体精、气、神的圆融体丹,这种“丹”既有形象又无形象,可出神入化,是精、气、神的三位一体,炼成内丹可以使人延年益寿,与道合一。 “外丹”则是以真实的鼎炉烧炼“铅”、“汞”等自然药物(多为金石类矿物),通过一定的过程和特殊的技术手段而炼成的金石丹药,这样炼成的丹药也具有特异的性质,但服食却很又讲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用的,要配合内炼进行才有特殊的效果——祛病延年、长生久视,否则适得其反——中毒而死。如历史上一些帝王服食外丹致死正是由于没有配合内炼而导致的。但这不能说明外丹思想理论和烧炼的不可行。 内丹与外丹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外丹的烧炼要以极佳的自然环境、精纯的药物和极深的个人修养为基础,而个人的修炼包括自身的修养和纯熟的内炼理论。内炼理论在一定意义上能对外丹的烧炼起到促进作用。内丹的修炼则通过或借用外丹的符号系统和名词术语来说明内炼的理论及过程,特别是初中期的内丹思想和修炼与外丹的这种关系最为紧密,只是到了晚期的内丹思想和修炼完全成熟后这种关系才基本脱离。 姬长卿破坏了明思老道信奉一生的外丹术,这无疑是坏人信仰,不死不休的事。 也幸好姬长卿与明思老道交好,这件事情也并未外传,算是留够了余地。 现在明思老道很烦姬长卿,但陈谨这孩子,他还是很喜欢的。 这不仅是因为他想收陈谨为弟子,传承自己的衣钵的缘故,更多的是,像陈谨这种少有纯真孩子,实在少见。 明思老道神上粘了许多有毒物质,他不敢抱陈谨,毕竟人家说的对,像朱砂这些都是有毒的,陈谨还小,要是让他沾染了去,怕是姬长卿要打上来,拆来自己的道观。 姬长卿这人看似随和,其实对两个学生看得极重。 曾经明思老道不止一次向姬长卿表达了,想传承自己所学给陈谨,可都被姬长卿言辞拒绝了。 陈谨这孩子,虽然没有陈盛泽懂事,可他天真可爱,着实让人喜欢的紧。 明思老道去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抱着陈谨坐在石凳上。 坐好之后,明思老道不免又念叨:“你师父这个读书人着实非常奇怪,别人只要稍有冒犯就要翻脸不认人,嘴里总是喜欢说着神怪仙侠,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敬意,我甚至以为他念着圣贤书,恐怕也对他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吧?” 陈谨笑着摇头道:“师父常说,鬼神,他是没有见过,圣人呢~他也学过,只是觉得,学过就行,至于做事,还是那个好用能用就行! 诸子百家,不说那家好那家不行,凡是学问,不问高低,只是是否能造福于人就行!” 明思老道笑了笑,随即不再纠缠这些问题:“你兄长呢?如今他在梓州童学有了名声,难道就不看我老道了吗?” 陈谨连连摇头:“兄长今天也来了,不过他是几同窗一起来的,我不喜欢他的那些同窗,所以就自己先上来了。” 明思老道哈哈一笑:“走走!我们一起去看,你兄长的同窗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让我们的玄玉儿,如此不快。” 陈谨被明思老道牵着手,便拉到了山门。 陈盛泽一行,除了他们几个青春萌发的半大小子之外,还有几个女子,她们不善于攀爬,爬至半山腰,总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这严重耽误了行程,以至于陈谨和明思老道于上来寻陈谨的李氏奴仆都到了山门,却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梓州府通判家的公子、小姐虽然身份不同于一般香客,可清源观并没有太过重视,只是派了两个小道童,手里拎着香炉出来迎路,单手施礼道:“见过居士,奉太师祖之命,请几位居士随我来。” 李诵文哂然一笑,随即朝陈盛泽看了看,那模样似乎在说,瞧我来了,人家还派专人来接,这待遇,你有吗? 李诵文一马当先,就随着小道童进入了道观。 过山门,陈谨已经可以看到陈盛泽和夭夭了,连忙跑到下面去接兄长。 明思老道则是笑意不减。 李诵文被道童引来上来,却看见几位道童,对这老道行礼。 虽然在笨的人,也大致猜到了老道的身份,李诵文连忙上前行礼:“晚辈梓州书院李诵文见过仙长——” 明思老道只是微微点头,对李诵道:“恩,小居士不必多礼……” 李诵文愣住了,连忙又尴尬的站在原地,他走也不是,站在一旁也不是。 陈谨将陈盛泽拉了过来,陈盛泽先是跟随行的女眷们道歉,随后又与同窗告罪,这才来到了明思老道面前。 “小子,陈盛泽见老仙长——” 明思老道冷哼了一声,随即又道:“你和师父都是没良心的,想我道一把年纪了,要被你们师徒如此戏耍!” 陈盛泽闻言,连忙躬身行礼道:“老仙长爷爷,这您可就冤枉了师父了,想师父也犹豫了许多,生怕会惹您不快,可又担心您的身体,这才告知您实情。” 明思老道:“还不如不告诉我,想一生所学,就这样被你们的师父毁了,老道越想越气,思来想去,得让你们师父赔偿我才行!” 陈盛泽一脸为难,又是欲言即止。 陈谨哈哈笑道:“仙长爷爷,你是不是想要师父的化学啊?” 第72章 晒书小眠 天圣二年,仲春三月,阳光明媚,春光正好。 姬长卿难得忙里偷闲,没有人打扰,也不必再为春耕操心。 春日的阳光很温和,洒在身上,晒得人懒洋洋的,进入春季,蜀中的天气很宜人,姬长卿在住所后面移栽了些竹子,经过桃伯一段时间的细心呵护,移栽的竹子总共是活了。 桃伯已经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铺上干净的麻布,姬长卿也觉得今天天气难得,与桃伯一起把书房的书搬来晒晒。 其实姬长卿也并没有许多太多书籍,只是历史资料多了一些,从《周礼》、《史记》、《汉书》、《旧唐书》,姬长卿的历史资料几乎可以囊括整个华夏历史。 除历史资料,就是陈汉平命人送来的儒家典籍。 但这些都不是姬长卿最宝贵的东西,反而是放在书房,装订好的文稿才是这堆书中他最宝贵的。 姬长卿‘守孝’这三年,他也写了许多稿子,其中陈盛泽每每阅读最多的就是他根据自己所学,结合所处的时代,论述的“华夏国家史”。 在《华夏国家史》中,姬长卿没有像前人一样只是对帝王、名臣做出记录,而是以国家、皇帝、百官、国人四个角度论述了整个国家的历史。 无疑这篇文章对陈盛泽的启蒙最大,以至于他从领悟到了,姬长卿没有文章没有的知识——“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 在姬长卿看来国家每出现大动荡,势必是由上层制度无法适应经济基础发生的变化。 《华夏国家发展史》“自有人类诞生以来,华夏自今已经四千年的历史,回望这四千年,我们将华夏发生的历史大势标注出来,以方便研究和审视整个华夏历史。 伏羲演八卦-燧人氏钻木取火-神农稼穑五谷(三皇时代)-逐鹿之战-颛顼德化天下,制历法-尧帝首创禅让,颁布农时-舜帝制定刑法,推行孝义-禹帝治水疏河,首创夏朝(五帝时代)-夏桀失德,商汤灭夏-商纣无道,武王伐纣(王治时代)-周幽无德,春秋战国(封建时代)-秦灭六国,皇帝专制(中央统一时代)-汉继秦制,罢黜百家(文化统一时代)-王莽篡位,复辟王田-东汉三国,五胡乱华(门阀世家时代)-隋唐盛强,五代十国(兵伐时代)。 三皇五帝时代至今,已过四千年,漫长的历史岁月之中,我们丧失太多史籍,无法考证上古三皇五帝时期的风采,也无法得知秦皇汉武是何等雄才大略。 但我们通过研究古物、前代遗迹等发现,并大致可以推出古人是怎么生活生产的,并结合所存文史,可以将整个华夏历史分为以下三个时期,即原始部落时期-奴隶制社会时期-封建专制社会时期三个阶段,从最原始的部落开始,我华夏起源于黄河中原一带,由最初的几千人的部落开始发展,以农耕鱼猎为主要生产方式,靠着开垦农田,养蚕纺织,逐渐征服周边部落,并融合被征服部落的图腾,最终形成“龙”图腾,也成为了“炎黄子孙”之根源。 在原始部落时期,部落首领是部落的统治者,主管战争与部落的大小事宜,巫者则负责占卜、祭祀。二人分别主管人的身体和精神灵魂,这也就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最初来源……” 在《华夏国家发展史》中,姬长卿揭露了国家形成与发展的过程,并介绍了在不同时期的华夏国家,在制度、经济方面的设计。 其中更列举了自秦以后,每一个王朝的国运不在超过“三百年”的历史周期率。 只可惜,姬长卿并未说明历史周期率是怎么来的? 陈盛泽被这篇文章很震惊到了,以至于他连续向姬长卿请教了部落时期-奴隶制时期的区别。 在这段时间内,也正是他的三观被重塑的时候,虽然姬长卿用词竟然选择了温和的词语,可对他还是影响不小,以至于他从那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变成了稳重懂事的陈盛泽。 也好在陈盛泽还小,姬长卿又采取了“修正”、阳光鸡汤灌输,这才勉强能将他心中的阴暗驱散。 在姬长卿‘守孝’写的文章还有很多,像《农业考察报告》、《手工业发展状况》、《经济学概论》、《政治学概论》、《哲学大纲》,这些姬长卿便整理出来的,陈盛泽都有翻阅,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华夏国家发展史》。 对于数学方面,陈谨已经开始尝试自己模仿姬长卿的口吻,自己撰写论文。 虽然还只停留在《三角函数在测算山高的应用》这种口水论文层面,但姬长卿相信,有朝一日,他会成为媲美祖之冲的数学家。 姬长卿提倡学术自由,也尊重学生的求学、治学方向,对于学生们的提问,他也会诱导学生自己思考。 姬长卿躺在摇椅上,在阳光上照射下缓缓睡去,春风拂过时一阵花香飘来。 枕着阳光,嗅着花香,晒着书卷,姬长卿只觉得,这样平凡的日子也很是难得。 也不知睡了多久,姬长卿被陈谨叫醒,他还以为在做梦,却不曾一睁眼就看见,陈谨正在拿草拨弄自己的耳朵。 姬长卿随手阻止了陈谨,不由觉得有些尴尬,便朝着陈盛泽、陈谨问道:“你小子今天不是去春游了吗?怎么回来了?” 陈盛泽朝着姬长卿行了一礼:“夫子,我的这几位同窗说是仰慕夫子的学问,所以想来拜见夫子,不知夫子的是否愿意一见。” 姬长卿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不见不见!” 陈盛泽也知道姬长卿是不会见他们的,只是人家带着长姐前来,又言辞恳切,实在是不好拒绝。 姬长卿看着陈盛泽一脸委屈的模样,总归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学生,随即道:“哎!我还未除服,不方便见客,这样你去请他们到书房一坐,稍后用些饭食,等会儿你们代我致歉,我就不做陪了。” 说完,姬长卿便让桃伯到厨房帮忙,他要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招待陈盛泽的同窗。 这样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陈盛泽按照姬长卿吩咐,把同窗们都请了进来,陈谨则是把师父的稿子收好,锁在箱子里。 这些都是不能外传的! 第73章 近在咫尺 李吟梅端坐在书房,胡红诗、刘青青也在一旁,看着这些十一二岁的少年在下面相谈甚欢,她觉得很欣慰。 令李吟梅没有到的是,陈氏的兄弟的启蒙夫子竟然是桃园主人。 这还是李吟梅第一次进入桃园作客,他早就听下人汇报,说是桃园的主人好在守孝,因此就连两次前来购买桃园的管事,也没有见过桃园主人。 本来李吟梅等人是不打算前来打扰到,毕竟尚未除服的人,是不方便见客,如何自己等人冒昧前来这就是失礼。 但弟弟、胡二郎几人都很仰慕陈氏的兄弟的蒙学夫子,这才决定前来拜访,那怕这等高人隐士不会相见,不前来拜见着实遗憾。 李吟梅也是经过反思,这才觉得,也应该上门拜访,既是人家不见,只要向其表达谢意、敬意,日后等先生除服,上门拜访也不至于太过冒味。 本来只是打算远远致意而已,却没想人家竟然命人将人请到书房作客。 虽然主人家并未露面,但待客之礼,还是比较真诚的。 陈氏兄弟将人请到书房后,也不好让几位同窗胞姐放在外面,索性一股恼便人请到书房。 书房之中,桃伯煮了一壶茶,并让夭夭给众人送去。 李吟梅、胡红诗、刘青青看到小婢女端上来的红泥茶炉、茶饼,不由觉得很是奇怪。 胡红诗也觉得,当下便脱口问道:“为何不见冲茶的茶具?” 陈盛泽并解释,而是亲自将茶饼放在水汽上熏蒸,带茶饼冒着水汽之后,他又将茶饼掰碎,用茶勺取少许,稍后水汽充满壶盖后,放入水壶煮沸,便开始为几人斟茶。 桃园所用的茶具与当下茶具大不相同,就连见识颇多的胡红诗也不由着打量茶杯。 斟完茶后,陈盛泽这才解释道:“这是我师独创的饮茶之法,我师曾嫌当下茶道太过繁琐,于是自创这一茶技,些许微末小技,倒让胡家姐姐见笑了,招待不周,还请胡家姐姐见谅。” 李吟梅端起这独特的茶盏,不由小呷一口,只觉得苦味从舌尖穿来,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只过了片刻,茶香和回味的甘甜,却让几人耳目一新。 宋代盛行的茶道,与后世的功夫茶大不不相同。 当下盛行点茶,为宋人的最日常,最生活,又最风雅。 宋徽宗赵佶甚至御笔亲书《大观茶论》,此书成为关于宋代点茶最权威、影响力最大的一部着作,流传后世。 《大观茶论》记载:“至治之世,岂惟人得以尽其材,而草木之灵者,亦得以尽其用矣。”宋代,盛行点茶法,在社会各个阶层中普及,茶不仅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品,饮茶的风俗也深入到人们生活中的各个方面。 “‘点’茶兴于唐,而盛于宋”。 宋代的饮茶之风继唐之后深入社会各个阶层,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宋代开封城内遍布茶庄、茶肆、茶馆等。 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以及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都描述了东京汴河两岸茶坊生意兴隆的繁荣景象。宋代茶馆十分重视摆设,有的悬挂名人字画,有的则放置鲜花、盆景,很注意环境的优美。《梦粱录》在记载当时的茶馆时说:“汴京熟食店,张挂名画,所以勾引观者,流连食客。 今杭城茶肆亦如之,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门面。”从皇宫、官府的欢宴到亲朋之间的聚会,从各种场合的迎来送往、交际应酬到人生喜庆的礼俗,无处没有茶之清风洋溢、香气飘拂,斗茶、茗战更是情趣盎然、格韵高雅。茶道兴,茶宴盛。斗茶之风浓烈,讲究茶优、水质、器美,茶以新贵,水用活水,器要精良。选团茶碾细末入盏,注沸水搅动,茶汤纯白为上,青白次之,灰白又次之;盏无水痕为绝佳,水痕先出者为负。茶王“斗品充官茶”,民间有茶农、百姓的世俗斗茶;高僧爱斗茶,寺院有佛教僧侣的禅门斗茶;名士好评水,官宦有诗人墨客的文士斗茶。随着点茶的技艺不断创新,由此产生了能在茶汤中形成文字和图像的技艺——分茶。在宋徽宗和一大批文人、僧人的推崇下,不仅把分茶做到极致,也将我国茶文化推向历史高潮。 宋代的茶馆,经营灵活,除白天营业外,还设有早茶和夜茶。据《东京梦华录》说:北宋时开封有“每五更点灯”的早茶馆。服务项目除供应茶水外,同时也供应汤水茶点。除了茶肆、茶坊、茶楼在固定的地方专门卖茶水等诸种饮料外,北宋开封至夜半三更还有提瓶卖茶者,“盖都人公私营干,夜深方归也”。南宋时杭州则在“夜市于大街有车担设浮铺,点茶汤以便游观之人”,为深夜仍在活动、游玩的吏人、商贾或市民提供饮茶服务。在“巷陌街坊,自有提茶瓶沿门点茶,或朔望日,如遇吉凶二事,点送邻里茶水,倩其往来传语”,为市民的日常生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宋代的茶风、茶道盛行天下,开封曾是全世界茶文化的中心,茶叶经济约占当时财政收入的5%。宋代的饮茶文化更加深厚,且影响到周边国家茶道的形成。 待为几位客人上完茶后,陈盛泽便又回去与胡二郎等人开始交谈。 李吟梅、胡红诗等人闲来无事,只能从书架上随便取了一本书翻阅。 李吟梅取得是一本《汉书》,随便翻阅几本,便见从中掉落几张书签。 胡红诗捡起来,不由念道:“汉承秦制,虽于史讳秦,尤行秦字、秦律……” “汉惠之时,诸吕权大,刘氏宗亲虽为王,却权柄在吕……” 李吟梅听到胡红诗年的两张书签,心中已经被震惊不已,又连忙翻阅出几张书签。 只见上面注满了批注,列满了看不懂的符号,并在结尾处,标了结论。 李吟梅看向结论:“世人称:汉以强亡,在于兵戈不止;实在谬论,汉虽强,却强在官府、强在世家豪族,非强于民,汉贾谊于《论积贮疏》曰:‘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由此可见汉初之时,虽号称以黄老治国,实税赋之高,百姓为纳税赋,不得不卖子卖爵,汉帝闻之却仍无动于衷,甚至充耳不闻,以至于国库靡费,而民聚徒衡击,羸老易子食之,是故汉初实为民弱而官强,豪族强而天下弱,及至汉武稍待,迁豪强,剪灭诸王,收拢田亩,抗击匈奴,以作军功,赏将赐兵……” 这篇结语很长,甚至超过了千字,虽然用语过于通白,可这还是很很震撼了李吟梅。 就在李吟梅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却桃园中唯一的老仆,却将饭菜端了上来。 陈盛泽来请:“李家姐姐,这是师父准备的饭食,粗茶淡饭,还请诸位姐姐、同窗勿怪。” 陈谨放下手中正在计算的数学题,不由问道:“师父呢?” “夫子要避嫌,准备完饭食后,便准备走了。” 陈谨连忙朝外面走出:“我要去找老师!” 陈盛泽也没有拦着弟弟,只是对他道:“夫子说,让你好好吃饭,招待客人,他不方便见客,等晚些时候在回来。” 陈谨闻言只能忻忻地“哦”了一声。 李吟梅看着陈氏兄弟,不由羡慕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意。 陈谨在清源观那里的表现,已经让李吟梅、胡红诗意识到,能教出陈谨这种算学奇才的启蒙先生,着实让人钦佩啊! 在清源观,不仅是闻名蜀中的明思老仙长,亲自牵着他的手,来迎接众人,据三人的对话,李吟梅可以听出,他们的师父似乎还用一门学问,是明思老仙长都想极为信服的,甚至叫陈谨把自己多年撰写的《丹术诸得》拿来交换其师手中的名叫‘化学’的古怪学问。 陈谨站在书房门外,却看见他远远朝外面招手,李吟梅、胡红诗好奇钻了出来。 只见,一身素衣白服的俊美书生,勒马而行,他也朝陈谨招手,死后便疾驰而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胡红诗神人春游图的‘神人’,也是李吟梅梦中频频出现的‘桃花神君’。 李吟梅、胡红诗两人侧身对望,相视一笑,她们这才得知:“原来我们近在咫尺……” 第74章 夏日授课 天圣二年,夏五月,梓州桃园。 天气炎热,五月的梓州热浪滚滚袭来,饶是桃园也热得难以忍受,姬长卿和陈谨二人都无心讲课索性将张嬷嬷送来的冰块切成几块,放入深井之中保存。 待中午太阳高照时,吃冰镇酪浆,在配上一碗乌梅汤甚至解暑。 姬长卿有午休的习惯,连带着陈谨都一起睡在凉快的书房。 姬长卿把陈谨着凉,还贴心的为陈谨盖了些蚕丝被。 张嬷嬷前日,来探望玄玉儿,因为天气炎热,张嬷嬷年纪又大,受不得奔波劳累,所以姬长卿便让张嬷嬷留下来。 姬长卿午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 陈谨还在午睡,他不忍心打扰他,陈谨这孩子只要八岁,却跟着自己吃不少苦,让他多睡一会儿也好。 姬长卿出了书房,张嬷嬷正在监督夭夭习字、练字。 见姬长卿从书房出来,张嬷嬷、夭夭连忙起身行礼。 姬长卿摆了摆手:“张嬷嬷辛苦你,还要看着夭夭。” 张嬷嬷笑道:“老奴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用处,只能小姐照顾孩子,只愿他能健康平安长大,也不枉老奴与小姐的一番情意。” 姬长卿点头,笑道:“张嬷嬷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在玄玉儿和泽哥心中,可是如祖母般的存在。” 张嬷嬷连忙表示:“老奴只是一介奴婢,当不得两位哥儿的祖母。” 姬长卿也没有深究,当前这是时代注重礼法,讲究尊卑有序,那怕是照顾陈母多年,又看着陈谨两兄弟降生,她也不敢逾越身份。 “泽哥在书院如何?与同窗关系如何?” 张嬷嬷见姬长卿问起陈盛泽的情况,恭敬地答道:“有劳先生记挂,泽哥在书院一切都好,书院的祭酒也很看重泽哥。只是李通判家五郎依旧老实找泽哥的麻烦。” 姬长卿闻言,不由叹气:“这都怪我,是我与子敬协商,为他规划了今后的人生,他本可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可我即无功名,又声名不显,实在对他的仕途不利,加之子敬兄的身份,想来他的今后的仕途势必坎坷,所以我与子敬商量后,便决定让他到梓州书院去读书,那里多是官宦子弟,只要书院祭酒看重,在有人为则哥说些好话,那他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张嬷嬷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听到姬长卿这般说,连忙朝着姬长卿道:“先生如此为泽哥谋划,他一定不会怪先生的,而且有先生时不时地为泽授业解惑,这才有了泽哥今日的名声。” 姬长卿与张嬷嬷闲谈一会儿后,陈谨已经醒了,夭夭懂事为二人打一盆温水洗脸。 用温水洗脸,顿感神清气爽,沉重的脑袋也变得清洗几分。 洗完脸,姬长卿带着陈谨、夭夭回到书房,开始授课。 下午讲数学很容易犯困,所以姬长卿临时换了课程,改上地理。 姬长卿凭借记忆在黑板上画出了华夏地图,虽不是当下的地图,可结合自己的记忆,将北方燕云十六州、西夏地区、吐蕃地区,从地图抹去,剩下的大致就是北宋当前的地图。 “我们曾在历史课上讲过,我华夏民族起源于黄河一带,从最初中原百里之地开始发展,不断开疆拓土,历经三皇五帝、商周、秦汉、隋唐才有今天的广阔疆土。 前朝石敬瑭为了一己之私,将燕云十六州卖给了契丹,这才导致燕云十六州,至今尚未收回。既然我们老祖宗起源于黄河中原,今天我们便从中原开始讲起。 黄河华夏文明的起源,汉文明的母亲河,中原一词从现存文献最早可见于《诗经》。如《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吉日》:“漆沮之从,天子之所。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宛》:“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这些是“中原”一词最早的出处,但并未形成完整而统一的地域概念,含有“原野”、“原中”的意思。 黄河上游的特点为山高坡陡,落差大,蕴藏着丰富的水力资源,水多沙少,河水较清,流量均匀是该河段的水文特征,黄河流出青铜峡之后,其地势平坦开阔,进入宁夏平原和内蒙古河套平原。中游的特点为于夏秋季多暴雨,沙源丰富,多水多沙,洪峰流量大,含沙量高,河道淤积与侵蚀河段交互出现,峡谷与宽谷相间。 下游则是由西向东流经华北平原,河道坡降小,水流平缓,加之河道宽浅散乱,泥沙淤积严重,河床逐渐升高,两岸几乎全靠大堤为屏障,河道滩面一般高出两岸地面约2至5米,有的高达10米,是着名的悬河。 姬长卿给两个学生讲的虽然是地理,可他也会给学生回忆窜讲此前讲过内容。 夭夭、陈谨最喜欢听姬长卿讲历史,他们总有一种故事的感觉,况且姬长卿还会穿插一些趣味小故事。 “这也是李青莲诗中‘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缘故,自隋唐时期起,关中人口众多,仅长安一地,最多人口已达一百七十万至一百八十万之多,关中最多时已达七百万,甚至是八百万人,如此庞大的人口,仅靠关中一地的粮食,根究就无法养活这么多人。 所以到了隋朝末期、唐朝中期,甚至出现了粮荒,以至于隋唐两代每年都要通过河运,运来大量的粮食才能养活这么多人,加之隋唐在关中地区的的大开发,植物、动物等遭到大规模乱伐浪费,这也加剧了关中的水土流失…… 到了我朝,前人种下的苦果,已经轮到我们来偿还。” “好了,今天我们的课,就讲到这里,下面你们两个可以自己模拟植被对于固化水土的作用,今天的作业就定为如何治理黄河,三日后交,字数定为三百字,要求有理有据。” 讲完课后,姬长卿整理一下讲义,随后便交给陈谨,他要给哥哥陈盛泽抄写一份,虽然陈盛泽不跟随姬长卿面前读书了,可凡是从师父这里学来的知识,他都会在课下为兄长抄一份讲义。 第75章 地理课业 对于姬长卿布置的作业,陈谨已经习惯了,倒是夭夭很是惆怅。 以她贫乏的字典和现有的知识,那怕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治理黄河? 黄河治理本就是华夏民族探讨的千古难题。 自古以来,黄河流域不断遭受超乎想象的洪水灾害。正如汉代史学家司马迁所言:“甚哉,水之为利害也。” 直到近代,黄河仍旧平均每三年就有两次决堤。若干次灾难性的洪水重新绘制了地图。 在冲破堤岸之后,黄河可能再也找不到重回旧道之路:一场大洪水造就的内海,会冲出一条通往海岸的新河道。 自公元前600年以来,黄河已经发生了几十次这样的变迁,其中有八次可以归为“大变迁”。这意味着,注入海洋的河流可能离它先前的位置有几百公里远。 春秋时期,随着生产力水平的发展,人们总结治水的规律,得出了疏导和筑坝相结合的方法。这种方法一直延续上千年。汉朝人发现,筑坝也不是解决黄河水患的最好方法。筑坝之后,黄河之中的泥沙越积越多,导致河坝越筑越高,最后黄河部分河段成为高出地面的“悬空河”。一旦遭遇水患,河水一旦冲破堤坝,周围就会变成一片泽国。 提起黄河中下游地区的“地上河”,人们可谓是深恶痛绝,一旦决堤,危害极大。其实,“地上河”早在西汉末期就已经形成了,在东汉永平12年(公元69年),黄河在河南地区发生决口,导致河道南移,给沿岸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于是,汉明帝立即派出王景和王吴两位大员,赶赴河南地区进行治水。 王景和王吴抵达河南后,对黄河决口进行了详细的勘察,最后拿出了治理方案,分别是疏通河道、修筑堤坝、建立水门等措施。其中,最要紧的就是修筑堤坝。 因为黄河携带泥沙量特别大,已经形成了“地上河”,而进入汛期后,黄河水量暴涨数十倍,泥沙量也相应剧增,如果按照以前的堤坝形式进行修筑,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进入汛期后又将重蹈覆辙,徒劳无功。因此,王景决定修筑双重堤坝,将黄河水从内堤的上游水门放出,经过外堤的阻挡,再从下游的水门中回流到黄河中。 这个工程虽然繁琐,耗资巨大,但它的好处却是能将黄河所携带的泥沙大量堵截在内外堤之间,这样一来,既加固了堤坝,使之更加牢固,又延缓了泥沙堆积而抬高河床,对“地上河”情况有一定的缓解。 正是王景、王吴等人的这个创举,让黄河在之后800多年的岁月里,都没有发生过重大决口,河道也保持在相对平稳的状态中,可谓是利在千秋。 次日天气稍微凉快一些,考虑到桃园条件落后,姬长卿便让张嬷嬷回陈府赡养,当然最主要还是每十日的讲义也该送给陈盛泽了。 陈盛泽下课之后,兴高采烈的回到书房,随即打开玄玉儿抄录来的讲义,并附上这十日的课业。 姬长卿的课业很少,基本上只有上新课时,他才会布置作业,剩下的多是评讲学生的课业、解答疑惑,等学生学会这堂课后,他才会讲新的内容。 陈盛泽迫不及待的翻阅姬长卿的点评过的课业,待一一详阅后,陈盛泽方才仔细回味自己此前的答题思路,结合梓州书院夫子们讲的知识。 陈盛泽便让书童罄钟研墨,他要赶紧记录下现在的体悟时。 等他记录好体悟时,随身婢女和张嬷嬷已经将饭食送到了书房。 “泽哥,又不好好吃饭?这样可不好,姬夫子常识要饮食也律,学习有度,这才不至于害了眼睛。” 对于张嬷嬷说道的,陈盛泽连忙点头答应:“嬷嬷,盛泽知道了,子曰:学而不思则罔。盛泽想趁这难得的学习时间,想赶紧巩固自己的体悟,也好精进学问,不负夫子们的教诲。” 对于懂事的陈盛泽,张嬷嬷一向宠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好了好了,知道我们泽哥学问好,这不这幅做派都快有书院夫子们风范了。” 张嬷嬷一边为陈盛泽盛舀饭食,一边为他收拾好书桌。 陈盛泽一边吃着饭,一边让罄钟为托举讲义,他时不时放下手中的饭食,眼神不时闪烁着光芒。 张嬷嬷看在眼里,却心里为陈盛泽勤奋好学的变化感到自豪和欣慰,但她又很是担忧,陈盛泽这样废寝忘食的学习,不知会不会坏身体。 这一顿饭,吃了四十多分钟,陈盛泽将讲义看完,这才又扒拉几口,将饭吃完。 等吃完饭,陈盛泽又要完成今天书院夫子布置的课业。 等做完书院的课业时,此时天已经黑了,张嬷嬷生怕陈盛泽因为光线不好,用眼看书,伤了眼睛,于是便让点了牛油蜡烛,还时不时地亲自来挑弄灯光。 戍亥之交,陈盛泽这才堪堪完成了书院的课业,正要去细细翻阅讲义时,张嬷嬷却是来了书房。 自家泽哥的习惯,她还是知道的:“泽哥,夜已深了,明天还要上学,早点歇息吧。” 陈盛泽想了想:“可是……” “泽哥,请哥顾好自己的身体,学习虽然重要,可它却没有泽哥的身体重要,玄玉儿抄的讲义又不会飞等明日再看吧。” 陈盛泽最终还是拗不过张嬷嬷,只能悻悻在张嬷嬷的监督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陈盛泽睡觉很不踏实,张嬷嬷起了几次,为他盖好被子,这才回去睡觉。 次日卯时,张嬷嬷便早早洗漱完,吩咐下人为陈盛泽准备朝食,笔墨、书具。 等陈盛泽醒来时,张嬷嬷又亲自检查了好几次,这才放心让书童马夫送陈盛泽到书院。 在马车上,陈盛泽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仔细听着罄钟将这次的课业题目。 陈盛泽没有想到,夫子竟然会布置治河这种难题。 简单想了想,陈盛泽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懂治河,不如去书院问一问夫子们,看看他们的答案会不会对自己有所启发。 第76章 治河 陈盛泽来到书院,梓州童学之中,纷纷向陈盛泽见礼,陈盛泽也一一还礼。 陈盛泽是梓州书院的名人,虽然他年纪还小,可在梓州书院之中,他的勤奋和巧思的确让许多人耳目一新。 就连梓州书院的的夫子、山长都认为陈盛泽是梓州府百年不出的人才。 只可惜他家是商贾出身…… 就在书院山长郭允厚认为他多半有几分才干,为着他出身商贾之家感到惋惜的时候,陈盛泽已经迎着清晨的日光进入梓州书院,陈盛泽已经开始带着一众同窗诵读《论语》。 梓州书院是梓州官学,由梓州权知州管理。 宋承唐制按地方行政区域建学。 宋代地方行政分路、州(府、军、监)、县三级。 由于路不直接设立学校,仅设学官以管理所属州、县的学校,而府、军、监又不常设,故地方设立的官学,仅有州学和县学两级。入学名额、没有详细规定。 学校管理制度逐渐建立,如教学制度、考试制度、奖惩制度以及向上一级输送生源的贡士制度等都逐渐完善起来。 学校分布地区日广,从中原地区向长江以南发展,并在边疆少数地区设立番学,如两宋在贵、湘侗族聚居区设校。 地方的科技教育和武学教育在唐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如医学、画学的设立。 地方教育的兴衰在各个时期,各个地区的兴起和发展很不平衡,它与皇帝的重视、政治统治力量的强弱,州、县守令对教育的态度有着直接的关系。 梓州书院就坐落在文香巷不远的一条街道上,不是商铺密集的街道,因此环境还算清幽,灰瓦白墙的围起来,一片竹林,一片杏林,就几乎是整个书院的全部风景了。 书院之中传来诵读声,就连路过书院的贩夫走卒走路时,也不免小心掂着脚尖。 梓州书院有学子一百二十八名学子,童学有两百三十九人。教书的夫子有十七名,其中包括书院的山长郭允厚,就比例而言师资力量可谓梓州之最,郭允厚本身就是梓州府人,早年中过科举,后又当过几年地方官,因瞧不惯朝中阿谀奉承的风气,后辞官归乡隐居,梓州权知州与其乃是故交,当出任权知州时,权知州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位故交。另外也有两位是高薪聘请的有过为官经验的权知州,共同教导梓州学子。 除了老师跟学生,此外还有厨娘、杂役之类的下人十数人。 梓州权知州对梓州书院是花了大功夫的,可惜或者是这些夫子大多平庸之辈,虽然才学足够,但梓州书院一直并未成绩不是很理想。 梓州书院的这帮学生恰巧都资质愚钝,导致书院一直没出什么成绩,近几年来并未有人考中科举。 而近年些年,才学文章写的可以的苏律也整日留恋于青楼瓦舍,大有荒废学业之势。 梓州书院,培养的人,大多科举无望,自能靠着祖上的基业苦熬。 还有部分人,竟然沦为到街头贩卖字画为生,这让身为梓州书院山长的郭允厚自感脸面无光。 如今梓州书院出了一个神童,梓州书院自然要倾尽全力培养。 梓州书院教的大多以儒家经典为主,偶尔也教授礼、乐、算学之类的。 在梓州研习经典大儒,大多不愿意来官学授课,他们大多都有自家的私学。 中午午休时,陈盛泽趁着午休,来到山长的宅院,恭敬地朝着山长行了礼。 “陈盛泽见过山长!” 郭允厚见到是陈盛泽来访,将手中的书本一放,便笑道:“盛泽快来。” 陈盛泽进入山长的书房后,恭敬地朝着山长行礼:“学生午休前来,叨扰山长午休……” 陈盛泽话音未完,郭老师厚哈哈笑道:“盛泽啊!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有什么问题呀?” “山长,学生有一问,想请教夫子。” 郭允厚不由暗自哭笑,点头示意道:“你且说来听听!” “学生近来翻阅史册,发现自古以来治河便是朝堂大事,所以学生想请教一下治河之道。” 自古以来治河从来都是大功业,海晏河清!这可是媲美大禹的功业,是使害河变得浑浊之后所有的帝王、文臣共同的梦想。 郭允厚此前也曾到过开封,也见过汹涌澎湃的黄河。 开春时节,冰雪融化开河的时候,但见汹涌的黄河水携带着大量的泥沙、冰块从上游以万马奔腾之势向下游砸下来。 而汴京地势平坦,黄河泥沙每每到了这里就会淤积起来,朝中曾有人上书,建议先帝疏通河道,修固河堤,可疏通河道,花费甚巨,所以先帝并未采纳,此事也就草草了之。 可朝中也有人说,倘若一次性的融冰下来的过多,而下游的冰还没有融化干净就会在河道里筑起一道冰浔,最后造成一种颠覆性的后果。 可治理黄河本就是一件大事,且每年朝中治河都需要投入大量钱财,可收效甚微。 黄河虽是华夏文明的起源地,可它却从来就没有让华夏百姓省心过,宋朝治河,只是一味地加高河堤,这不过是那漏堵那,总是这样堵根本就不是办法,总有一天淤积的泥沙会抬高河床,当下游地势比上游还高的时候,就是黄河崩溃的时候。 介时将会导致上百万的开封百姓…… “盛泽啊!关于治河,我也不甚太懂,不过我朝之中曾有一位建议曾上书先帝治河之策,此事我也曾听过,只是未曾在意,不过盛泽既然问起,待我修书几封,等问问看如何?” 陈盛泽闻言,眉色稍喜,连忙行礼道谢:“多谢山长。” 陈盛泽与郭允厚商谈了一阵,随即又问了他最近在学业上的困惑。 陈盛泽向锅允厚求教了些问题,郭允厚为其详细解答了一些问题。 待到半个时辰后,陈盛泽又匆匆赶回前院上课,没有午休,虽觉得有些困倦,但还是强撑着听课。 待到夫子下课,陈盛泽方才草草用过餐。 第77章 治河三则 又过了三日,书院山长命仆从将他托人带来的资料交给了陈盛泽。 陈盛泽这几天也在反复观看典籍,最终思考出了几个治河方案。 陈盛泽获得资料后,第一时间开始阅览,不得不说,朝中还是有能人的。 虽然写这篇《治学策》的人不懂科学,可他通过长期的观察,已经有一个治河治沙的思路。 结合夫子和弟弟说的,黄河泛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上游地区植被遭到破坏,水土流失加剧,导致黄河泥沙大量堆积,至于河水、雨水将泥沙裹挟至中原。 黄河独特的河道,也是在下游地区的河水不断冲击沿岸,在开封等平原犹如龙归大海一般。 从这篇《治河策》之中,陈盛泽学到一个新思路,那就是“束沙疏河”,通过在两岸设立推特的束沙装置,在疏通加深河道,这样一来便可以将黄河泛滥的问题解决。 陈盛泽觉得这只能使黄河平静几百年,最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要从黄河的源头治起。 陈盛泽结合这个思路,写了一个标本兼治的方案。 “姬师均鉴:学生盛泽近来拜读夫子之讲义,稍有心得,闻夫子以“治河”为题,学生苦思冥想,现答夫子之问。 黄河者,炎黄祖地也!自夏禹治河……” 陈盛泽在这篇课业之中,提了治河的原因,黄河的地形地貌,以及治河的三条原则。 陈盛泽提出,治理黄河绝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是,应该将治河放在三十年,甚至是三代人才能完成,即治河需长期投入。 考虑到成本,治理黄河,还需要标本兼治,为了降低成本,尽快造福百姓,应先治黄河泛滥之表症,通过治理黄河,可收一时之效,短期内可使得黄河沿岸的田地增产增收。 治理黄河百年大计,还需从源头治起,治理源头还需要恢复植被,防治水土流失。 陈盛泽的这篇《治河三则》,让姬长卿很是满意,因为给他评了个优上。 桃园之中,姬长卿让夭夭和陈谨在空地上挖了一个水沟模拟黄河,就治理黄河,这的确不是陈谨擅长的。 但测量黄河流量、河水泥沙含量这些对治河,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陈谨近来对测量河流这个课题很感兴趣,近来在姬长卿的带领下,陈谨已经来到桃河测量了十几次。 姬长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徒弟,在河里盛水放到称上称量、记录。他知道陈谨是想用数学关系建立起河流的数学模型。 用数学建立起河流模型,姬长卿并未干涉陈谨,反而是在一旁鼓励和引导。 在陈谨的数学中,他已经能计算出一条河流一天的流速、水深。 姬长卿很欣慰,虽然书房中都是陈谨的计算稿,但姬长卿认为这些都是最难得的智慧。 终有一天,反到时间的长度,他终会在这些计算稿中,总结出自己的数学定理。 介时就是“陈谨三定律”、“陈谨定理”。 姬长卿几乎可以想象后世的人,在学习数学时,一定赞叹,古人真是伟大! 姬长卿对于学生们的培养,大多都是放羊式的,他只负责教授学生知识,让他们自己实践、验证,引导他们自己总结规律、思考,并为他们解答疑惑。 秋九月,中秋佳节,姬长卿给陈谨放假,让其回家与父亲陈汉平团圆去了。 依照往历,夜里陈汉平带着两个孩子在梓州城里逛夜市,赏花灯。 姬长卿的这具身体,已经有十八岁了,按照大宋的习俗,像他这个年纪,早已成家立业了。 只是姬长卿还在守孝,所以一直未娶妻,等到明年三月,他就要除服了。 近来陈汉平一直在鼓动姬长卿娶妻,只是姬长卿一直都含糊其辞。 中秋夜虽说是陪家人过的节日,但陈汉平实际上应酬还是很多,酒会、商会、舞乐会,各种各样的宴会。 梓州府的中秋灯会比此前繁荣了不少,此前的灾年总算过去,今年已经是一个难得的丰年,也趁着地里的稻穗饱满,农人们也终于等到了好年节。 父亲陈汉平走在后面,看着两个儿子,难得放下书本,很是欣慰。 到底是孩子,陈盛泽带着弟弟,一会儿看着杂耍,一会儿又买路边的糖葫芦吃。 陈谨也难得带着夭夭一边闲逛,一边吃着糖葫芦。 梓州的文风到底是浮躁了些,一路上陈汉平都瞧见好几个书生去往花河。 哎,也不知让盛泽到梓州书院读书到底是好是坏,毋庸置疑的书院之中夫子们的确有学识的,但听闻梓州书院的郭山长已经对书院的押妓之风,很是不满,还训斥了一向颇有才名的苏律。 甚至罚苏才子闭门思过,等到科举才能出来。 梓州书院若不是梓州府的官学,其山长又在朝中颇有人脉,那陈汉平也不会让陈盛泽去往书院就读。 科举啊! 这不仅是陈汉平关心的事,也是整个梓州府的读书人最关心的事。 去岁,朝廷举办过科举,梓州府未人高中,就连一向最让旁人看好的苏律也在次科考之中失利,以至于郭山长盛怒下,罚其闭门思过。 “玄玉儿,你看那灯挺好看,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夭夭指着一旁的花灯,兴高采烈望向陈谨。 陈谨看了看兄长陈盛泽,见兄长点头后,便带着夭夭前去了。 跟着陈汉平后面的随从也一并上前,中秋节人很多,此时城中虽然有衙役、士卒巡查,但还是小心提防人牙子,将人拐了去发卖。 陈汉平对两个孩子看得紧,一向不短两个孩子的衣食,若是以前他们两人大多喜欢挑食,且会造成浪费。 现在的他们,不仅不挑食,而且还十分珍惜粮食,不得不说姬长卿把两个孩子教得极好,就算是大户诗书人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没有纨绔子弟的不良做派,也没有自己商贾的满身铜臭,更没有读书人的迂腐,他们两兄弟,宛如美玉一般,让陈汉平这个父亲自豪不已。 第78章 秋收 中秋节一过,便是难得的丰收。 省着粮食过了一年多,农人们好不容易迎来丰收,虽然丰收之后还应付徭役。 但丰收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看着金黄的谷子,这些都是陈谨、陈盛泽最快来的事情,为了秋收,姬长卿带着两个学生穿着麻衣短衣,手持镰刀,亲自在地里参与秋收。 姬长卿不想将两个学生培养成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读书人,他的学生应该亲农,知学,虽没有农业科学家的知识技能,可他一定要对什么是小麦,什么是水稻,水稻怎样生长,以及当前的产量有一个大概了解。 陈盛泽、陈谨对于下田收谷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姬长卿知道,等会他们就笑不来了。 十亩田这姬长卿带着两个学生,外加六个佃户要完成的目标。 本来佃户们是极力反对主家亲自下地参与收割的,毕竟在他们客观印象中,高贵的老爷们那能亲自到地里和泥巴打交道。 佃户刘老头劝阻道:“主家和小郎君们怎么能亲自下地呢?地里全是泥水,莫要脏了主家们的衣裳一切都由我们呢?” 一旁的黑瘦汉子田老二,也跟着道:“是啊!是啊!主家,这十亩地,我们只要两三天就能收完,用不着主家亲自下地。主家对我等这么好,我们要是这点小事都让主家帮忙,那我们也太丢人了。” 姬长卿只是笑道:“不要紧,春耕的时候,我曾交给刘老一些种子,这些种子是新品种,我要带着他们两个亲自收割,这样好计算它的产量,要是产量高,到时候我们再种这些这种品种的稻子。” 刘老汉此前的确是将这些种子种下了,姬长卿也时常带陈谨到地里来测量过。 刘老汉起初只是以为他在带着娃儿玩耍,可哪曾想到是搞什么新稻种培育。 最终姬长卿还是带着两个学生挽着袖子裤腿,在地里收割稻子。 陈盛泽一只脚刚刚踏入地里,脚都差点拔不出,也幸好一旁有刘老汉等人帮忙,这才不至于倒在泥塘里,裹得满身都是泥巴。 姬长卿也是干过活,帮家里收过谷子的,只是好多不下地,有些生疏了。 干了小半天,凭借着一股劲头,姬长卿收割将近两亩地的谷子。 中午时分,姬长卿头带帘帽,陈盛泽、陈谨则是带着小号的帘帽,九人坐在阴凉处,吃着馒头咸菜,看着两个弟子端起碗咕噜咕噜喝着大碗茶水,姬长卿便赶忙制止道:“慢点喝,盛泽、玄玉儿,刚刚干活快了,现在心头火旺,喝水要慢慢来,免得呛着了。” 姬长卿夺过陈盛泽手中茶碗,开始缓慢地为两个学生喂水。 孩子们还在长身体,姬长卿还特意命夭夭摊了四个鸡蛋肉饼,在田边生了一笼火,放在火上稍微加热一点,便可以让陈盛泽、陈谨分食。 吃过午饭后,姬长卿继续带着两个学生干活,他们已经失去了早上的兴致,此时的他们两兄弟只想赶紧干完活,回家躺在床上美美睡一觉。 旁晚太阳落山,陈盛泽、陈谨两兄弟早就坐在一旁休息,看着师父和佃户们在地里干活,不得不说刘老头他们也震惊了。 本以为主家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可没想到主家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这劳力竟然比他们这些干惯了活的庄稼汉还行,刘老汉等人也不甘示弱,暗自在心里憋着劲,与姬长卿一起较劲。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姬长卿便对刘老汉等人喊道:“刘老,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吃晚饭吧!” 刘老汉等人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好的主家,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回去,主家今日可要在这里吃饭。” 姬长卿婉拒了:“两个孩子也累了,麻烦你们将我的马牵来,我洗洗就带着他们回家。” 田老二连忙起身,让自家婆娘在把马牵来。 姬长卿洗好身上的泥垢后,把两个放在马背上,自己在田老二的搀扶下,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回到家中,夭夭和桃伯早就做好饭菜,烧好了热水,简单洗了把脸,三人也顾不上礼仪,大口吃着饭菜。 用过晚饭,姬长卿让桃伯带着两个学生洗了个澡,洗完后两个学生已经疲倦的睡着了。 姬长卿为他们盖好被子,便开始整理今天记录好数据。 待整理完数据后,姬长卿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十亩地用了三天就收完了,秋收完,刘老汉等人的工作并未结束,他们还要翻土,安排补种小麦、茼蒿、蔬菜。 姬长卿买的这十亩水田,肥力一直在下降,据刘老汉等人说,这十亩地起初也是上好的水田,只是耕作太多了,土地肥力有些下降。 为了改善土地肥力,姬长卿给刘老汉等人出主意,可以深耕深作,种些豆类,用石灰、鸡蛋壳、农家肥掺和着埋入土中,改善土壤肥力。 或许对于姬长卿来说深耕深作只是一句话的事,可对于刘老汉来说,却是增加了不少工作。 也好在他们有耕牛,经过姬长卿的养鸡计划,许多佃户们都有不少鸡蛋壳。 套上耕牛,在地里连耕了好几天,这才达到姬长卿要求的深耕深作。 十亩地,五亩种植大豆,五亩种植小麦,采用轮耕轮种,这样可以慢慢恢复土地肥力。 豆科作物都有根瘤菌。根瘤菌是个神奇的东西,根瘤菌通过入侵豆科作物的根系,是根系膨大成一个个的小瘤子状,这就是豆科植物的根瘤。这个根瘤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吸附空气中的氮元素转变成能被作物吸收的铵态氮,从而达到富集土壤中氮素的目的。土壤中的一部分被作物吸收,一部分在土壤中沉积供下茬作物吸收使用,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农民朋友说种大豆的土都肥的原因。 除了根瘤菌之外,大豆的秸秆也是肥土的重要原料。大豆秸秆中的蛋白质含量在10-12%,并且大豆秸秆中的纤维素、木质素的含量远低于禾本科作物。这也就意味着大豆的秸秆在土壤中的腐烂速度会比较快。大豆秸秆还田的耕地格外的疏松、透气。这也是大豆秸秆的的功劳。 第79章 选址开工 天圣三年,春四月。 经过三年的发展,奇云商行、陈氏商行已经成为了梓州府乃至蜀中数一数二的商行。 趁此机会,姬长卿命于掌柜收购了城外一座荒山,这座荒山当地人称为“簸箕山”,从地形上看,的确是像一个簸箕。 姬长卿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于是便改为方砚山,毕竟要在这里修一座学校,带点文气也好。 方砚山东面不远处就是涪江,西面是也有几座山,树木倒是茂盛,只不过山下是连片都耕地,不好盘下来。 改了方砚山的名字,姬长卿带着匠人在山中考察了五天,这才选了一处背山面水的位置。 确认好书院的选址后,姬长卿便从陈府借来管家陈伯,让于掌柜、陈伯、陈谨负责采买建材、雇佣工匠、核算成本。 他自己则是亲自操刀设计整个书院。 姬长卿准备采用中西结合式的设计方案,整天结构上以西式规划为主,节约土地资源。 以塔楼式图书馆为中心,搭建走廊链接会议厅,左右两侧为理工、人文两个学院,理工学院除了教室,还有实验室等场地,占地规模最大。 人文学院,除了教室还有专门有的演讲、辩论场。 除此之外,就是操场、宿舍、食堂。 这样规划下来,只怕没有五年怕是修不完,而且所花费之大,就连负责核算成本的陈谨,就不禁觉得太费钱了。 在没有朝廷财政的支持下,就个人而言,想要建成这么庞大的书院,至少需要五年时间,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两银子!这几乎是朝廷一年的岁贡。 姬长卿知道自己规划的书院耗费时间长,花费巨大,但他也不打算一口气建完,将整个书院划分为五期工程,第一期工程先以图书馆、教室为主,图书馆可以先规划好,但教室可以从现在开始动工。 一期工程预计耗费一年半的时间,投入六万两银子。 关于书院的名字,姬长卿苦思了三天,最终于陈谨商量后,定名为希望书院。 本来工匠们是打算用木材修建的,可姬长卿和陈谨核算了一下成本,发现使用木材修建,成本绝对不止六万两。 为了降低成本,姬长卿和陈谨又开始专研,弄出的水泥。 姬长卿不是理工生,好在他曾看过后世一个有关于“穿越者”的科普视频。 水泥的原材料无非是黏土、砖块陶瓷碎片以及其他耐火材料(矿渣、炼铁炉里的废渣、炉渣灰等),然后各种材料单独按火药的配比取比例,再加入一定的2的生石灰和少量的熟石膏 此后将全部材料洗净、烘干,然后碾碎磨细,按比例掺混后一起磨细。 磨细可以用锤砸,也可以用石碾压,反复过筛研磨,磨细的程度要能通过面罗,磨得越细,强度越高。 按这种法子制作出来的水泥,虽不比标准水泥的强度高,但成本也比传统的土木结构还要坚固,最关键的成本得到控制,一颗木材采购约五至十贯钱,三合土造价约四贯钱。 而这种土法水泥,成本不过三贯钱,虽然前期成本会高一些,可随着技术的不断改进,成本一定会降到两贯钱。 烧制完,测试强度,姬长卿发现这种水泥干至少需要二十天左右养护,强度也不比他印象中的水泥。 水泥生产的过程,会产生大量飞尘,人如果长期吸入会导致尘肺病,为了避免尘肺病,姬长卿实验时不会让陈谨参与,只让他在一旁负责记录实验数据。 订制了一批纱布口罩,姬长卿又雇佣了一批烧陶工匠,一再强调让他们带好口罩,不带口罩将罚钱后,四月末,第一批水泥终于开始投入使用。 只可惜没有钢筋,宋朝没有盐铁引是不能做盐铁生意的,蜀中虽然盛产盐铁,但盐铁引一直由蜀中的几个名门望族把持着。 就算是梓州知府也无法从他们手中弄来盐铁引,毕竟人家世代在蜀中经营,而梓州知府也只是梓州的一名过客而已。 况且知府的政绩大多都靠这些人的支持,譬如修路塔桥、捐学,这些都需要这些大户人家的支持才行。 没有钢筋,只能选择更加方便,韧性更好的竹筋代替。 姬长卿曾看过一篇报道,早在50年代末时,不少地方使用竹筋替代,以节约钢材,由于竹与钢之间的强度不可比拟,所以这种低强度制品仅能取代部分要求较低的场合。 考虑到蜀中多地震,姬长卿并不打算将书院的建筑建高,而是想办法增加强度、抗震性能。 其实姬长卿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匠人,在听到他提的抗震时,工匠们虽然诧异他一个读书人竟然懂这些,但还是耐着性子姬长卿保证,他们建的宅子、塔楼,还从未塌过,就算是过了几百年,也依旧可以住人。 倒是这水泥,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还需要时间摸索,毕竟此前他们用的都是三合土。 这水泥虽然比三合土造价便宜,干得也快,可毕竟事关自己的名声口碑,也关乎人命,况且修得还是学校,万一出了问题,这可损大了阴德,羞先人啊! 姬长卿本以为造出水泥后,一切都不是问题,可匠人对水泥这种新材料保持怀疑的态度。 他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找几个工头劝说道:“丁三,你放心,这水泥我很清楚,它比三合土好用,而且用起来也简单方便,只需要你加点水和沙子搅拌混合,就可以用来砌砖敷墙了。” “不行不行,主家,这水泥我们也没用过,万一要是砌墙倒了,那我们的名声就臭了,还有这修的书院,将来都是给读书人、贵人们读书的地方,万一要是出问题了,那是要折寿下阴司受罚的。” “丁三,我知道这书院,事关重大,但我手里就这些钱,光是买木材、砖石的钱都要几千贯钱了,更何况还要运输到这里,三合土卖得最贵了,且不说麻烦不说,而且还等个把月才能干透。 丁三,不瞒你们,这间书院我打算修成全大宋最大的书院,每年不光收一千名学生,而且我还要将他们个个悉心培养能造福大宋的人才,且不说能考科举当官的有几人,但在我这个书院之中,我会教他们读书,我要教他们如何去让粮食增收,让布织的更多,让大宋的老百姓过得好一些,至少每家每户都能吃上肉。” 丁三等人被姬长卿描绘的前景深深吸引了。 就连他们之中,话最少,只会低头干活的汉子,都开口问道:“这怎么可能?” “这是可以做到的,千年以来,我们研究的就是这些,有人研究农学,想办法改进粮食品种,有人研究如何防止蝗灾、旱灾,有人研究历法天文,有人研究如何把房子修得更好更漂亮,这水泥,就他们研究的成果之一,我没有他们的天赋,只能做出这个简单的水泥,而且我告诉你们,还有人研究出来过一种高产的稻子,能亩产千斤。” “多少?” “一千斤!” “我的老天爷啊……” 第80章 送礼的学问 丁三等人最终还是答应书院的旁边用水泥修一间杂物间试试。 听到姬长卿准备教学生们培育高产的粮食,他们纷纷表示不收工钱也要干。 姬长卿自然不会让这些工匠免费出工,该给的工钱不会少,且不说他们家中靠他们养活,况且这个书院也不是一次就能完工的。 这间书院要干的事关重大,这位先生想培养的是能造福百姓的读书人,无论如何也给人家修好书院。 本着良心和姬长卿的这个人,工匠们每日天不见亮便起来做工,夜晚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工,而且凡是能出力的地方,就多出力帮忙,能细致点就细致点。 希望书院的招生计划,定在明年的夏季,只所以错开春季,主要是为了避免耽误春耕。 主体一期工程教室在有两个月就可以完成,剩下图书馆可能要到二期工程动工才能完成。 姬长卿、陈谨两个人,一大一小与丁三混熟了,三人互相尊重,虽然陈谨对于成本控制的很出色,可他不过十一岁的年纪,竟然已经开始像一个成年人那般开始做事了。 这也让丁三不得不赞叹,还是姬先生这种读书人,竟然被培养出像陈二郎如此厉害的学生。 丁三这些工匠是社会底层,虽然地位比商人高些,可生活上却没有商人过的好。 好在秋收刚过,新一轮的徭役还没有开始,等到十月中旬,梓州府会征辟新一轮徭役。 好在这一任的知府并不是什么滥征徭役的人,只是梓州府临近涪江,修建水利还是需要征辟徭役的。 在唐朝前期,唐朝政府结合北朝的赋税制度,推行了“租庸调制”,其中庸就是允许百姓“以钱代役”。由于“以钱代役”的价格很高,普通百姓还是无法免去徭役。唐朝后期,推行了两税法,将主要的赋税、徭役统一为两次征收,主要征收钱财为主。然而,这并不代表百姓可以免去徭役了,唐朝中央和地方政府会在两税法之外不断增加其他的徭役和税收项目,继续增加百姓负担。 宋朝继承了唐朝的两税法和各种徭役,这些徭役主要是职役和夫役等。夫役也称力役,主要承担官府主持的地方建设性劳役,如修筑城池、官廨、堤堰、驿路、运输物资等,种类繁多,强度也较大。官员常常从中敲诈勒索,百姓负担很重。 北宋建国后,逐渐取消了力役,这是中国徭役史上的重大改革。宋太祖赵匡胤将地方精兵调入中央,组建成禁军,而留在地方的老弱病残者被称为“厢兵”。厢兵由于长期驻守内地,没有战事,于是就负责地方的工程建设事务,于是过去的夫役就是由厢兵来承担,因而厢兵又被称为“役兵”。 由于地方的工程建设不断扩大,地方也不断招募厢兵,这些厢兵的团号就直接和工程建设相关,如桥道军、开道军、开河军、宁准军、步驿军、水运军、船坊军、桥阁军、采斫军、防河军、船务军、装卸军、窑务军、屯田军、造船军匠军、船坊铁作军、水磨军等。几乎所有的劳役,均可以由厢兵来担任,这自然是让更多农民拜托了徭役的束缚,实现了“不违农时”,有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的。 但包括姬长卿、桃伯、陈汉平在内,他们每年都要缴纳一人一贯的代役钱。 为姬长卿修建书院的工匠有一百三十七人,具体可细分为木匠、砖石匠、泥瓦匠、烧陶匠、学徒五种。 为了赶进度,姬长卿准备为这些工匠学徒出资缴纳役钱,加上各种杂钱,一人大约要交三贯钱左右。 虽然姬长卿知道其中一定有贪污,但姬长卿不是大宋的官员,他既无权势又无依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希望书院正在一天天建成,趁着现在规模还小,远远比不上梓州官学,姬长卿打算亲自登门拜访梓州权知府(即梓州知府)。 毕竟梓州学政,要负责管理整个梓州府的礼仪教学。 按北宋官制,现在的北宋并无知府一职,正式的官名叫权知梓州军事。 宋以朝臣充任各州长官,称“权知某军州事”,简称知州。“权知“意为暂时主管,“军”指该地厢军,“州”指民政。 宋太祖为了削弱节度使的权力,防止唐五代时期武人割据的局面重演,规定诸州刺史直接向朝廷奏报和接受诏令,节度使不得干预除所驻州之外(所谓支郡)的政务。后来,逐步派遣京官(文臣)接替刺史管理州务,称“权知xx州州军事”。“权”表示不是正式职务,只是代理;“知”就是管理的意思;“州军事”的“州”代表民政,“军”代表军政。简称知州。 由此,刺史非奉特别诏令不得过问所任州的州务,演化为武臣的迁转之阶,属于横行正使之一。同时,节度使也很快演化成一种地位崇高的虚衔,成为武臣的最高等级,不再有实际权力。州也就由隶属藩镇变为隶属以转运使为长官的路、以及以留守、知x府事、尹为长官的府。 姬长卿不是官场上的人,只能托人备上厚礼,去请教有功名在身的人,或者是曾经在官场上混迹过的幕僚代写一份拜贴,并请教拜访知州应该注意的礼仪。 可问题却来了姬长卿尚未除服,陈汉平虽然与姬长卿交好,可他只是一介商贾,若是登门拜访知州,只怕人家未必会相见,再者本府知州素来不喜商贾。 恐怕会起到当作用反作用,再者姬长卿一向并未登门拜访过知州,现在突然造访也很是突兀。 还是管家陈伯这个老人看得透彻:“先生虽未拜访过知州,又尚早守孝,可我倒是听说,近来知州之母近期六十大寿将至,先生不如以祝寿为名,托人备上厚礼,此后至年节前又送一份薄礼,如此一来二去,等到先生明年除服时,介时亲自登门拜访,这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姬长卿并未送过礼,生怕知州不会收:“若是知州不收又当如何?” “知州之母六十大寿,这是一件喜事,先生只是在这间喜事锦上添花而已,不用太过,倒是年节还需注意。” “年前送礼应该以年货为主,注意是图个喜庆和美满吉利,年后送礼应该注重实惠,不能太直白,也不能太单薄,应该恰到好处,且应该有一个名目才行……” 姬长卿从未想过送礼还有这么多讲究,着实让他长了见识,也难怪人们常说,华夏是一个讲究人情世故的国度。 听从陈伯的意见,姬长卿亲自命人到辽国求得一颗几百年的人参、珍珠,而后又命人准备了大寿桃和女子喜欢的桃酒。 第81章 寿礼 天圣三年,冬十一月,是日天寒阴冷。 梓州府功闻巷权知州彭遐为给母亲祝六十大寿,特意命人从成都府将李寒玉大家请来,为其献艺表演。 李寒玉大家是乐艺高手,加之靠着一首“奇乐”,已经名誉蜀中,虽身在勾栏,却是一位难得清绾人。 权知州彭遐自幼丧父,自懂事起,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其母彭刘氏一边操持着家业,一边苦心教导彭遐读书。 待到彭遐科举时,彭遐三次不中,换作一般人可能就放弃转为奉养寡母了,可彭刘氏却劝导彭遐,说科举才是正途,一时失利和挫折,且不要紧,但愿彭遐能勉力自己,自己发奋,精于求学,终会有收获的。 正因为彭母的支持,彭遐终于高中科举,举第后彭遐被出任县官,从县官做起。 凭借彭母多年的教诲,彭遐为官清正廉明,从不贪污弄权。 如今彭遐四十余岁,而彭母六十大寿,彭遐自感心中亏欠母亲,便决定于六十大寿诞,好好操办一次,也算略尽孝道。 彭遐为了这次寿诞,一直准备了一个月有余,亲朋好友,戏曲班子,美酒佳肴,为了操办此次寿宴,彭遐请了成都府新开的‘华盛楼’的庖厨。 听闻这家‘华盛楼’背后是一家‘奇云商行’的买卖,这家新开的‘奇云商行’其背后东主,颇有经商手断,仅仅一年半的时间,却生意做到于梓州陈氏齐平。 二人一人经营颇多涉及各行各业,一人虽起步时日短,可却凭借一手不属于东京城中的樊楼的炒菜,着实让去过樊楼的人推崇备至。 除了‘华盛楼’,奇云商行还经营着丝绸、成衣、竹纸、炭、油等生意。 奇云商行与别家商行不一样,他家的东西不仅物美价廉,而且在灾年也只是上浮少许。 彭府寿诞,彭遐早就便告了假,沐浴更衣完,彭遐早早的便母亲彭刘氏请安祝贺,待请过安,亲自服侍完母亲用过朝食。 彭遐的妻儿便一直围绕着彭母,孙儿们叽叽喳喳的,彭母也不嫌吵闹。 从三日开始,整个彭府就在为彭母此次的寿宴做准备,就连下人们也早早的起来,开始准备食材。 彭遐在大厅招待陆续而来的族亲,彭母带孙儿们与多年未见的姊妹叙话,彭母不时被调皮的孙儿逗得哈哈大笑。 夜晚正宴,彭府大门,彭府管家与彭知州的长子彭怀平,正在府门口迎接宾客。 此时,姬长卿的弟子陈谨、夭夭、陈伯来到了彭府门外,陈谨恭敬地向彭怀平递上了礼单拜贴。 管家接过礼单拜贴,微微扫过礼单,随后双眼一亮,随即将礼单递给了少主彭怀平。 彭怀平接过礼单后,看了看陈谨,还有身后跟着的夭夭、陈伯微微行礼道:“敢问尊师是?” 陈谨礼拜,陈伯连忙行礼向彭怀平介绍道:“公子见谅,这是我家二郎陈谨,只因二郎的师长尚未除服,二郎的师长曾受过彭知州的恩惠,前日又未闻尊慈六十大寿,思来想去,本该亲自前来祝贺才是,又恐冲撞了这般喜事,故而让我家二郎代师为彭知州贺,为恩慈贺,长寿如春,福祚延绵。” 彭怀平连连回礼,推绝道:“家父为官正直,若是因为有恩于令师,这也是本尽的职责,至于这贺礼,太过丰厚,在下实不敢收。” 陈伯也早就有打算,也早就打听好来彭知州的为人官声,这一次送礼一定会几经波折。 陈伯又拱手行礼道:“我等百姓素来彭知州为人正直,公正廉洁,彭知州家教清严也素来在士林之中,富有盛名,彭公子这只是些许薄礼,今日我等也不敢损害彭知州的清名,因此桃君先生曾叮嘱过,若是彭知州不收此礼,那他实难心安啊!” 彭怀平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最终陈伯只能叹一口气:“彭公子,我等是来贺寿的,彭家也是清白守正之家,我等也不好让公子为难,您看可否收下这礼单之中的人参、贺寿字画,一来也好让我等聊表心意,沾沾喜气,二来些许药材,但愿能祝老太君能健康长寿,寿比南山。” 最终,彭府管家还是收下了陈谨送来的礼物,并由彭怀平亲自将陈谨等人迎来进去。 彭怀平作为彭府的嫡长子,梓州府内当然有不少人都认识他,正欲上前要打招呼的时候,却看见对彭怀平将两个小孩子请了进来,虽觉得有些突兀尴尬不已,但心里面则是疑惑,这两个小孩是何人物竟然能由彭怀平亲自将其引入府中。 陈谨、夭夭虽然得到了彭怀平亲自迎接,但他们也不敢怠慢,始终跟在彭怀平的后面,彭怀平每每回身与二人交谈,陈谨都恭敬的行礼。 陈谨虽然跟随姬长卿学习惯了,也颇为反感繁琐的世俗礼仪,但陈谨并不是不懂礼仪,也并没有不学习社交礼仪。 相反,作为陈氏二郎、姬长卿的弟子,姬长卿与陈汉平就两个孩子的礼仪风度,也曾花了不少心思,甚至花了大代价雇请礼仪教仪教习礼仪课程。 送完贺礼,等到宴会开始前,管家悄悄地向彭遐禀报了此事,彭遐闻言,不由暗自觉得对方虽然派了两个孩子来,也还算诚心,且是脱不开身,无法亲自前来,送了贺礼虽然太多太贵重了,但还是彭遐在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等到唱礼时,彭遐还让陈谨上前,并且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最后还让人回赠了一对寿桃。 送完礼,陈谨并没有回桃园,而是回到了家中。 陈府,陈汉平也命人送去了贺礼,只是陈汉平没有亲自前去,一来他这种商贾不一定会得到重视,二来像彭遐这种清流文官一向不喜于商贾打交道,生怕被御史、别有用心之人,扣上官商勾结是骂名。 但像地方主政官,他是必须要捧面子的,要不然那天得罪了他,只怕是自己也不好过。 清流文官好名,他们以名声以性命攸关之事,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就算是带一家人过上贫苦的日子,也食之甘味。 第82章 躁动的年纪 回到陈府,陈谨先去拜见父亲,才回到灵文院中,陈盛泽正在书房完成课业。 陈谨一直在灵文院等到深夜,也不见兄长,只能自行歇息。 深夜,陈盛泽回到院中,却发现弟弟已经睡着了,只能又回到书房,在书房里歇了一晚。 次日一早,陈盛泽天不见亮便在侍女香槐的服侍下,洗漱完,匆匆用过朝食,陈盛泽乘坐马车便朝着梓州书院而去。 兄长已经到了梓州书院,陈谨才堪堪醒来,夭夭前来伺候陈谨洗漱,洗漱完方才问张嬷嬷道:“兄长又去上学了吗?” 张嬷嬷回道:“泽哥昨夜见你睡了,不好叫醒二哥,自己却睡了书房,今日更是卯时便去了书院。” 陈谨点头道:“兄长是不是太累了,书院那边有假期吗?” 张嬷嬷思考了一下便回答道:“梓州书院规矩森严,山长夫子们又对泽哥极为器重,除了清明祭祖、中秋放假与家人团圆、还有年关外,书院的假期少之又少。 天见可怜啊!泽哥自懂事起,一向过得随意自由的日子,主家也不缺两位哥儿的衣食,何苦让两个遭受这份罪呢?” 陈谨没有接张嬷嬷的话茬,听着张嬷嬷说了许多,最终陈谨还是决定在回桃园之前,去看看兄长,随便也将自己前日为兄长准备的礼物送给他。 陈谨吃过朝食,夭夭、陈石已经在马车上了,送给兄长的礼物,也被夭夭带到了马车上。 这段时间姬长卿都在忙修建希望书院的事,考虑到陈谨年纪还小,且在工地上多有隐患,所以姬长卿特意让陈谨回家,与父亲兄长团聚几日。 原本陈谨也打算在家住几天再回桃园的,可当张嬷嬷说,兄长每日天不见便去书院读书,回到家中还有完成书院与师父布置的课业,整个人虽只要十四岁的年纪,却已经面显早衰了。 像他这种年纪,本该躁动不安,急于摆脱长辈的控制,认为自己可独挡一面了,可陈盛泽却依旧过着求学读书,求学读书的枯燥生活,就连同窗好友约他一起去花河玩耍尝鲜冒险,他也没有去。 只是推辞道:“求学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时间,如今的我,狠不得不一天有二十个时辰,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所以时间不够用,我就不去了。” 近来姬长卿也听张嬷嬷说了这些,特意免了陈盛泽的课业,还让人盯着他,到了亥时必须强迫他睡觉。 无论课业是否完成,且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起初这项吩咐本来是执行好好的,可是陈盛泽却将被褥放在了书房。 到了时间便去小睡一会,待到寅时又命人强行叫醒自己。 陈盛泽苦心求学,这本是美事,可只有张嬷嬷、陈谨和师父姬长卿知道,如此不惜损伤身体求学,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陈府的书房已经快要被陈盛泽读的书,写的文章,练的字帖占满了。 陈汉平不得不将自己书房腾出了,给陈盛泽用,他自己则是在院子的另一侧重新弄了一间书房出来。 陈盛泽的求学精神,一直为梓州学子津津乐道,就连身为梓州书院山长的郭允厚,也曾向自己的几位故交好友,炫耀过自己的这位好学生。 只可惜众人听后,都只感叹陈盛泽若不是出身于商贾之家就好了~ 这番言论陈汉平也听到了,他也曾为自己的商贾身份而感到懊悔,若自己不是商贾,恐怕也至于耽误了盛泽的前程。 一直期盼陈氏能出一个读书人的陈氏族老,到真的是算盘打得响,再听说梓州读书人都感叹陈盛泽乃商贾之子后,陈氏族里召开了族议:“可以让盛泽寄养在一位族人名下,对外就宣称,此前早就寄养在他四叔的名下,只是当是孩那时泽哥儿还小,如今大了,这才决定将泽哥抱回来继续供养,这样既不会损了孝义,又可以使泽哥脱了商贾之子的名声。” 陈汉平闻言,很是心动,为了长子陈盛泽的前途,他还真回到了族中,打算让将陈盛泽过给四弟陈汉乐。 好在姬长卿听闻后,写信大骂陈汉平一通,这才让陈汉平熄了这个心思。 将陈盛泽过给陈汉乐,且不说泽哥父亲尚在,单单就父在子分家,在大宋律法之中就是大罪。 况且陈汉平的四弟陈汉乐自己是育有一子的,将盛泽过户给陈汉乐,那陈汉乐之子又当如何?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种荒诞不经的事,也怪不得陈汉平,毕竟大宋虽然没有士农工商四民户籍了,但大宋朝堂官场仍是由士绅把持。 士绅一向最看不起其他三民,尤其在朝中,相公们曾建议商贾不可科举。 也还在当今太后前身也是小民商贾之家,对于这种建议,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辩驳。 只是命人赐下些赏赐,以彰显国朝开辟言路之风。 乙丑天圣三年春二月,礼部员外郎蔡齐、直史馆章得象并知制诰。初,召齐等试中书,上阅其试文,谓宰臣曰:“两制词臣以文章为职业,然须才识周敏,操履端方,乃可副朝廷中外任使也。” 夏四月,刘晔知河南府。晔先世代郡人。后魏迁都,因家河南。唐末五代之乱,衣冠旧族出系无所考,惟刘氏自十二代祖北齐中书侍郎环隽至晔十一世皆葬河南,而世牒具存。晔尝权发遣开封府事,独召见,太后问曰:“知卿名族,欲一见卿家谱,恐与吾宗同也。”晔曰:“不敢。”他日数问之,晔无以对,因为风眩仆而出,乃免。 五月己亥,赐杭州隐士林逋粟帛。 秋八月,知益州薛田言:“本州解发举人,自张咏以来,例给馆券至京师。今得三司移文,乃责吏人偿所给官物,恐非朝廷之意。”上曰:“汉贡士皆郡国续食,今独不能行之远方邪?其令悉蠲之。”李谘等既条上茶法利害,朝廷亦榜谕商贾以推行不变之意,然论者又争言其不便。 辛未,命孙奭、夏竦、卢士伦、王硕、卢守勤再加详定。 冬十月,翰林学士晏殊为枢密副使。 庚午,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 十一月,孙奭等言:“十三场茶积未售六百一十三万余斤,盖许商人贴射,则善茶皆入商人,其入官者皆粗恶不时,故人莫肯售。又奸人倚贴射为名,强市盗贩,侵夺官利。其弊如此,不可不革。请罢贴射法,官复给本钱市茶,而商人入钱以售茶者宜优之。” 庚辰,诏从奭等议。自是河北人中复用三说法,旧给东南缗钱者,以京师榷货务钱偿之。 戊申,王钦若卒。皇太后临奠,录亲属及所亲信二十余人。国朝以来,宰相恤恩,未有钦若比者。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瘿相”。性倾俭,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命之。 十二月癸丑,枢密副使、尚书右丞张知白加工部尚书、平章事。国朝故事,叙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枢密使虽检校三师兼侍中、尚书、中书令,犹班宰相下。 乾兴初,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曹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以宫观使为重,诏利用班曾之上。然议者深以为非。至是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同集殿庐,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阁门不敢裁。帝与太后坐承明殿久,至遣押班江德明趣阁门,阁门惶惑,莫知所出。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谢。”班既定,利用郁不平,帝与张士逊慰晓之。 庚申,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志骄,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及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疑代己,始悔惧焉。殿前副指挥使杨崇勋尝诣中书白事,属微雨新霁,崇勋穿泥靴直登阶,曾颔之,不以常礼延坐。崇勋退,劾奏其失,送宣徽院问状。翌日对,上请传诏释罪。太后问其故,曰:“崇勋武夫,不知朝廷之仪,举劾者柄臣,所以振纪纲。宽释者,人君所以示恩德。如此,则仁爱归于上,而威令肃于下矣。” 癸亥,徙丁谓雷州司户参军。 晏殊成了当今官家的老师,也就是读书人最高的成就——帝师。 虽然宋仁宗赵祯年才不过十五岁,可已经想早日摆脱太后刘娥的控制,自己开始亲政。 第83章 求人办事也是学问 天圣四年,春三月,姬长卿祭祀完衣冠冢,随后便择了一个时间,宣布自己除服,孝期已满。 身在封建社会,要想改变这个社会,就必须先学会这个的时代生存规则。 要想让整个社会由封建社会,过渡到下一个社会时期,就必须要先让这个社会的生产力得到质的发展。 纵观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历程,姬长卿决定让这个时代的地主阶级们,提前见识一下什么是“羊吃人”。 姬长卿让奇云商行的孙管事去西北一带求购白叠子。 资本主义社会是罪恶且贪婪的,但封建社会是奴役全社会的制度,它不会主动要求进步,因为进步到来变化,变化使得土地兼并的成本增加,唯有长期稳定的环境,才会让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土地兼并带来的利益。 ——《封建论》姬长卿 姬长卿除服之后,第一件事情,除了安排收购一批适合种棉花的旱田外,便是亲自让人准备礼物,带着到彭遐知州的府邸拜会。 梓州府虽然不比成都府,可身为地方行政长官的彭遐,还是梓州所有人都需要仰仗的大人物。 送礼是一门极为讲究的学问,像彭遐这种清流文官,最难打交道,送他们礼,也最讲究。 送的礼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太薄了,他心里虽不说,可却暗自觉得你轻松他,背地给你穿小鞋,太厚了他收礼,就会落人口实,成了收受贿赂。 只有送到心坎上,且方便人家收,这才合适。 姬长卿准备了两份礼物,第一份是几套茶具和江南名茶,第二份是当朝晏相的字画。 前一份是打听道彭遐夫人是一位调得好茶汤的高手,因此以还未出世的汝窑天青色,烧制了一批天青茶具。 这是世上所没有的,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属于世界上第二套天青色茶具。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传说宋徽宗做梦时,看到了雨过天青后你的天空,甚是欣喜,醒来后也念念不忘,便写下了这两行诗,遂命匠人烧制出这种颜色,此后汝窑也就盛产天青色陶瓷,而天青色也成了汝窑的专属色彩。 雅瓷汝窑,是内外均施天青釉,胎质细腻,以瓷土、玛瑙、珍珠、石英、等数十种天然矿物组成,由于这些矿物颜料是在地质环境下形成的,并具有较稳定的物理、化学性质,烧制出的釉色温润如玉,可保持千年而不褪色的特点。才具有“青如天,面如玉”之说,“雨过天青”之美。 烧制陶瓷倒不难,况且为了保证自己送礼的独一无二,姬长卿还是亲自配料,并未向任何人透露烧制汝窑的关键。 提前递上拜贴,与彭府约定好时间,姬长卿三日后带着礼物,亲自登门拜访。 彭府不比姬长卿去过的程府奢华讲究,但也比陈汉平的宅子好一些。 这个时代,处处讲究礼法,就连士农工商四民都要遵守礼制,什么样的身份就得住什么样宅院。 梓州知州的俸禄很高,按照宋朝规定,宋代官员的基本工资,已经很高了,正常过日子绰绰有余,然而宋代官员生活可是相当丰富多彩的,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极尽奢靡,光靠基本工资,那远远不够。那是因为,除了基本工资,宋代官员还有大量的津贴和补贴,也就是额外收入。 京官最常见的额外收入叫“添支”(也叫职钱,贴职钱),相当于“职务工资”,这份工资很高,开封府尹每月可拿到一百贯钱,最低的九品官也可拿到十六贯。这就是所谓的绩效工资,而这绩效工资是很高的,普遍远高于基本工资。 而地方官,收入则更加丰厚,因为地方官的绩效工资,是“职田”。也就是根据职务高低还有所管州县大小分配相应面积的土地,从中收取田租或变现。而这里面就有很大的水分可以做了! 宋代官员除了基本工资和绩效工资之外,每月还有相应的补贴,这些补贴就包括有米、面、羊、马匹配饰、酒、茶、炭等生活日用品。另还享受误餐费、饮料费、多的如宰相有50贯,少的也有两三贯。 当然,除了工资之外,年终奖也是必不可少的!宋朝的各个阶段,“公用钱”、“公使钱”、“供给钱”名目众多,三年一郊祀又给随从的官员都分发赏赐,白银、衣帛、马匹等一应俱全,赏格之高,令人咂舌。 就拿宰相来说吧!在宋初,月俸100贯,添支200贯,禄粟100石,年终岁赐罗1匹,绫40匹,绢60匹,帛100匹。按照宋代的物价,折算成现在的人民币,这一个月的薪酬就是数十万,还没有算上杂七杂八的额外补贴。 然后再说宋代一个七品小县县令(不算大县、中县等,宋代大县万户以上,官俸远高于小县),小县县令每月十二千(贯),禄粟月五至三石,还有添支的职田,这个没法统计,但是平均算下来,收入至少是俸银的三倍。正俸之外,还有各种补贴,如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均由朝廷买单。 这也是为何到了宋朝,会逐渐形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观念。 毕竟当大宋朝的官,有钱拿能养家,还能丰富一下文化娱乐活动,有地位且不会像明朝那样别着脑袋当官,稍微不注意就是九族消消乐。 姬长卿在梓州声名不显,只是碍于彭母过寿时,送过一份礼物,所以彭府才答应接见他。 来到彭府,没有见到彭遐知州,只是由彭府嫡长子彭怀平接待了姬长卿。 “在下岐山姬长卿见过彭兄。” “彭怀平见过姬兄。” 姬长卿与彭怀平相互见礼,彭怀平在客厅招待了姬长卿,并命仆人上了些茶水、果品点心招待。 “在下久不居故国,四年前方才回到母国,承蒙太后恩典,允我回乡寻找故亲,本想着蜀中可能尚有族人踪迹,故而入蜀,寻了许久也未曾见过,此后又来梓州报恩,故在此定居,一边寻找族人,一边教导恩人之子。” “原本是这般曲折,想不到姬身世如此坎坷,到是让我意想不到啊!” “在下添为梓州子民,本欲先拜访我等父母官彭知州才是,只是脱不得身,今岁正好功德圆满,在下便第一时间前来拜访,略备一套茶具、字画,不成敬意。” 姬长卿一番客套,可谓有理有节,既道明自己的歉意,又不失太过谦卑,这让彭怀平也是听的连连点头。 姬长卿说话之间,便将礼物盒子递给了一旁站立的彭府管家。 彭府管家顺势接过礼物,将盒子微微打开给彭怀平看了看,随即眼色一亮,随即表示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姬兄这份礼,还是拿回去吧!” 姬长卿不急着接回礼物,而是笑着解释道:“不瞒彭兄,在下自小便在异国他乡长大,虽学得是华夏家学,可却不通茶道,如此精美的茶具,放在我这里,着实可惜了。” 彭怀平怔了一下,随即又道:“姬兄,这无功不受禄,我受之有愧啊!” 彭怀平已经把话点开了,姬长卿也不傻,但想要求人办事,不能一上来就说事,这求人办事的大忌。 “彭兄实不相瞒,我自会到蜀中,举目无亲,身无牵挂,本想过随先父同去,只是每每想起祖父、父亲和族人研究多年的学问,断绝在我的手中,我就不敢……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想开办学校,招收几个学生,传承家学,除了之外,别无所求。” “姬兄,何必年纪轻轻,就断了生念,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姬兄还身负传承家学的重任呢?” “姬兄敢问,先考治的是什么学问呢?” “我祖上姓姬,自先祖文王起,秦汉时,历代子孙一直学习君子六艺,专研数易,直到先祖这一代,在治易经、读史,方有小成,只可惜后来受到战火波及,祖父深感中原一时难以安定治学,遂出神州,于万里异国治学。” 第84章 路边小报 姬长卿所求无非是官方少来打扰自己办学,本来办学也是梓州知州的一项政绩,就怕小鬼难缠。 封建官制中,不怕位高权重的大官,就怕底下折腾人的衙吏。 彭怀平又问了些姬长卿打算教授的内容,虽与儒家有所差距,但也符合朝廷的办学要求。 从彭府出来,姬长卿去陈府接陈谨,虽说彭怀平并未答应,可姬长卿知道自己办学的事,已经水到渠成了。 若自己办学能出成绩还好,那彭知州自然约束底下的人,也会给予支持与方便。 可若是没有出成绩,彭遐自然不会管姬长卿的这些小事。 别看送了礼,可这帮宋朝的官员,一向不会将话说死,一切都取决于姬长卿的价值。 姬长卿与陈汉平也有几个月未见了,陈伯知道先生来了,便命人备下宴席,张嬷嬷带着玄玉儿、夭夭来见姬长卿。 眼见姬长卿除服了,陈谨高兴地便朝姬长卿扑了过去。 “师父,你来了?” 姬长卿笑着,摸了陈谨的头,道:“玄玉儿,这段时间休息好了,有没有好读书?” 陈谨回答道:“师父,玉儿有好好读书,这段时间,玉儿也帮着父亲打理生意,父亲还夸我懂事,长大可以他让享福。” 在一旁的张嬷嬷见了,也帮着附和道:“先生,您是不知道,玄玉儿这些日子,可没少念叨着先生,玄玉儿也帮着泽哥分担了不少课业,也只有先生这般学识渊博的人,才能将玄玉儿培养的好问则裕。” 姬长卿微微一笑:“玄玉儿本就有天赋,我只不过稍加引导而已。” 下午时分,管家陈伯早就命人去知会陈盛泽、陈汉平,这日陈汉平也放下手中的事情,特地来会见姬长卿。 与陈汉平闲谈叙话良久,二人谈及最近商行的发展,陈氏商行、奇云商行在梓州已经无法再进一步发展。 姬长卿需要时间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在梓州府两家商行自之所以能这么的发展起来,全凭背后依靠了程氏势力。 两家商行以“合作”为名,将自身的股份让给了程氏,借着程氏在蜀中的权势名声,两家商行这才不至于被贪婪的士绅吞并。 只是如今程氏的胃口越来越大,大有想吞并两家商行的趋势,这虽然也在姬长卿的预想之中。 但陈氏商行、奇云商行绝不会就这般拱手相让。 所以姬长卿不得不想办法制约程氏,遏制程氏的胃口。 陈盛泽在一旁听着父亲与夫子的谈话,等两人谈完之后,陈盛泽方才道:“夫子夜已深了,不如请夫子先歇息一晚,待明日再做打算。” 听到陈盛泽的提醒,陈汉平这才注意到此时已经夜深了,只能命长子陈盛泽为姬长卿安排住处。 姬长卿在梓州城的陈氏商行、奇云商行待了许久,又命人调查了一下程氏。 程氏蜀中大族,自唐玄宗时期,程氏的一支族人从洛阳中原地区,迁出入住蜀地。 五代十国,后蜀时期,程氏人才辈出,被后蜀征辟为官,靠着出众的才能、政绩。 程氏发展逐渐成为蜀中的一方豪族,此后宋太祖时期,朝中形势变化莫测,程氏便命后人以“耕读”为业。 说是耕读,其实就是兼并土地,靠着几十年的兼并,程氏已兼并了蜀中百分之三十的土地。 程氏看似书香门第,其实私下里程氏靠着放高利贷,高达八成的地租、偷税漏税,这才得以维持程氏的门仪。 程氏逼死人,也不是第一次,其族人在乡里欺压乡民,程氏与当地官府也不是不知。 只不过当地官员碍于程氏的声望,且自己的政绩还要依仗程氏,故都默契的睁一眼闭一眼。 那怕有人告到官府,当地的县官,也只是命人将程氏族人请到县衙,简单询问了几句,便草草结案。 程氏表面光鲜,实则与所有的士绅地主们一样,私下全是肮脏、阴暗。 姬长卿并非什么愤世嫉俗的人,他无法为这些被程氏欺压过的百姓做主。 就算能救一地,一个乡村,可全大宋都是这种情况,这根本无济于事。 姬长卿与陈汉平商量后,制定了一个名为“风信”计划,即通过在蜀中各地建立“风信站”,通过风信站,姬长卿与陈汉平可以迅速了解到蜀中大大小小的消息。 除此之外,风信还可以传递消息,在梓州府姬长卿会建立一个专门管理分类这些消息的“数算中心”。 风信站不一定要有固定的站点,但它一定要有专门稳定的信息来源,而且还要保证信息来源的真实可靠。 风信站收集的信息,要以各地商品价格、民生情况、当地潜在的商源信息。 不过现在他打算利用陈氏商行在成都的商业布局,在成都府散播程氏的负面信息。 为了不暴露身份,姬长卿还特意嘱咐让陈汉平去找几个雕刻工匠,他另有作用。 雇佣他人散播消息,免得要面对面的交易,留下痕迹,被程氏的人追查到。 所以姬长卿打算人雕刻工匠提前雕出活字胶泥,以活字印刷术,印刷大量有关于程氏的负面消息,这样即让程氏无从查起,也让程氏一段内为此感到焦头难额。 像程氏这种书香门第,一向最重视自己的名声,姬长卿想看看程氏到底为了名声,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天圣四年,夏五月。 一篇名为路边小报的纸,突然出现,这种新鲜玩意,竟然凭借不知名的出处,着实让蜀人单调乏味的生活,多了一丝滋味。 《震惊!书香门第之家竟然出了这些人》 《风度翩翩的公子竟然爱行魏武遗风》 《俊秀公子有龙阳之好》 《嘴上全是仁义,心里却是生意》…… 成都周边最近不知那里来的‘路边小报’,竟然散播了有关于程氏的负面新闻,饶是程氏大儒出面请官府的人销毁了这‘路边小报’。 可人们关于程氏的议论,还是让程氏家主大发雷霆。 程府,程氏家主开着桌子放这的‘路边小报’,不禁大怒道:“看看你们看的好事!程氏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程氏子弟一个个看着路边小报,尤其那该死的标题,也是狠得咬牙切齿。 “伯父,这上面写的都是假的,是有心人故意污蔑我等,绝非事实。” “够了!这纸上写都很明白,就连你们什么时候强抢民女,做了什么恶事,都写的一清二楚,究竟是真是假我命人一查便知……” 众人闻言,只能默默把头埋低一点,不敢直视家主冰冷的眼神。 程氏家主恶狠狠的打量书房中的众人,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 “来人!把这些有辱门楣之人,带到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他们起,另外去请叔公、叔伯几位族老,我要与他们商量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 第85章 回帖 天圣四年,夏六月,程氏家主以霍乱人心,非议朝政为由,请成都府全面封禁路边小报。 成都府碍于情面,在成都府衙役倾巢而出,甚至与程氏家仆配合查禁小报。 一时之间,成都府与程氏滋扰民众。 可路边小报还是从成都府扩散了出去,甚至传播到了秦凤路。 最终程氏大儒碍于舆论请自劝谏程氏家主,由程氏家主亲自将触犯律法的族人,送至官府,交由有司定罪。 仕林之中,无不称赞程氏家主大义灭亲,不愧为仕林的典范。 书房之中,姬长卿坐在客桌,陈汉平端坐在主桌上,看着云淡风轻的姬长卿,不经好奇问道:“丹文真是好定力,如今程氏吃了亏,正在调查是谁散播的小报,难道丹文就不担心程氏报复吗?” 姬长卿微微笑道:“其实子敬兄勿扰,虽说此事令程氏名声受损,可却并未损失程氏在蜀中名望,再者你我无非是转移程氏的视线,阻止程氏对你我两家的侵蚀,再者你我并未留下什么线索,依照程氏脾气,此事虽然已经招致了程氏的记恨,但只有你我不主动暴露,谁能查是你我干的,况且只要风信计划建成,程氏就算想报复你我,也不得不顾及自身的利益。” 陈汉平的确是答应了姬长卿的风信计划,可收集蜀中的消息,这本来就触犯朝廷的忌讳,一旦不小心泄露了,两人打有可能被人定以‘谋反’的罪名。 只是…… 只是姬长卿所提出的风信计划,实在是太诱人了,最关键的是,风信计划能将收集到各种信息变现。 譬如成都府的丝价今年高了,那么陈汉平可以将一批优质运到成都府贩卖,赚取差价。 姬长卿像似拿捏住了陈汉平的脉门,他提出的各项计划,无疑给陈氏商行带来巨大利益,这也是陈汉平无法拒绝他的原因。 最关键的是,风信计划可以帮助自己的儿子,况且陈汉平也只是让成都、梓州两地的分号负责汇报给地的行情,这不算是窥探朝廷机密,顶多算是商人的谋利行为而已。 只是负责处理各地信息的还是由姬长卿自己来。 仅仅是通过分析梓州、成都两地的信息差,姬长卿就让陈氏商行赚了一千多贯钱。 随着两人的深入交流,有时候陈汉平都在害怕姬长卿,因为像他如此手段层出、心智超绝之辈,若想要害自己,那恐怕自己被他卖了,还得感谢他。 好在姬长卿并无太多名利欲,他只想开一家书院,教导学生,传授自己的学问,也亏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学生。 陈谨更是被他视为衣钵传人。 “丹文,我已照你的安排,命人将这些有关的人派出到秦凤路、江南一带去考察那里情况,看看是否能在江南布局产业,也并未有人怀疑。 只是不知,你命让人到秦凤路收购的白叠子种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姬长卿点点头:“这白叠子又叫棉花,我打算用来做试验,看看能否做成衣服,如果能,那么我下一步打算蜀中合适的地方种植这种作物。” 陈汉平并未在意姬长卿的话,他知道姬长卿经常会命人收集各地稀奇古怪的东西,并用来做什么实验。 前两年,姬长卿曾托自己从江南一带收购了一批朝廷正在推广的稻种,说是这种稻种产量高,他想试试能否在蜀中推广,可两年下来,玄玉儿说这个实验还并未有成果,还需要继续摸索,大概还要两年时间,等稻种和种植技术成熟,才会推广。 陈汉平听后,也是觉得这件事情很不靠谱,朝廷在江南推广的稻种尚且艰难展开,况且江南的水土都与蜀地的不一样,这除了是瞎折腾、浪费两亩地以外,陈汉平并不觉得有什么用。 就算能使粮食增产,也不过是多出几十斤稻谷而已。 蜀中的稻种一亩能产二石至三石,就算是推广了那个“占城稻”,也不过一亩能产四石左右。 姬长卿在陈府住了六天,并亲自为陈盛泽解答疑惑了四天,这才带着陈谨回到桃园。 回到桃园,桃伯来报,说是刘府、胡府公子仰慕学问依旧,向当面拜访姬长卿,请教学问。 两人请教的态度很诚恳,不仅提前备好了礼物,还递上了拜贴,拜贴上写的称谓也是“后学末进、梓州学子”等谦词。 姬长卿合上拜贴,端起自己的茶壶喝了一口茶道:“稍后我会回帖,桃伯还要麻烦你给盛泽带去,让他转交两位同学,并约他们改天一起到桃园来玩。” 桃伯年纪不过四十几岁,按照这个时代平均五十岁的年纪,的确算是高龄,姬长卿想了想决定还是过段时间找两个会骑马赶车、腿脚利索的小厮,让他为自己跑腿送信吧。 至于桃伯在桃园打理一下园子就行,也算是养老退休了吧! “胡氏贤侄:吾自小远离故土,学于西夷,虽传承家学,致求易理,然数易又常为时人诟病,同于巫医,恐误贤侄,圣贤诸学博大精深,略有进益,便收获匪浅,受用终身,贤侄当勉之。 ……贤侄若欲求教与吾,吾唯与君贤侄共享心得,望能助贤侄学业精尽。” 回完贴后,姬长卿见天色已晚,不敢再让桃伯送信,晚上用过饭后,姬长卿又起草了一份计划。 等到写完这篇计划,姬长卿又审阅了一番,将计划的目地删去,重新誊录一遍,检查无误后,便盖上自己的私章。 并再信封上盖上‘乙’字印。 次日一早,桃伯早早的便起来,带上干粮,便套好骡车,朝梓州城走去。 把回帖交给陈伯后,桃伯又来到奇云商行,把计划书交给这里的管事。 管事在验证信件完好后,随即召集各分号的负责人,召开了工作部署安排。 次日,姬长卿骑马去清源观见了明思老道,明思老道现在已经将自己的丹房改造成了一炼金坊,从提纯基本元素开始,明思老道尝试着提炼出‘氧气’,但都以失败告终,这他很是头疼,不得不派弟子来请姬长卿给予指导。 第86章 桃君先生 与胡青书、刘继、陈盛泽几人约定两日后趁着书院放假,前来拜访姬长卿。 六月的蜀中总有一种烟雨江南的朦胧感,回想自己来到大宋也有四年多了,如今自己还是没有给北宋带来变化。 哪怕是养生有术的明思老道,也不觉得他与初见时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一点姬长卿自己未必能感觉到,可对于时间极其敏感的明思老道、空闻老僧却是深有体会,就算陈汉平也觉得似乎时间在姬长卿身上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点姬长卿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祖上曾有人活到一百一十岁,甚至当地人称呼为‘老寿公’,这桩奇事也被记录在族谱中。 或许是因为姬长卿远离尘嚣烦劳,有经常读书锻炼身体,下乡考察的缘故,所以才自己的身体除了壮实一点,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到了约定时间,姬长卿早早便换好衣服,穿了一袭青色儒衫,系了条青衣带,也请了人打扫好桃园,桃伯、夭夭则是在厨房忙碌。 桃园栅栏外,陈盛泽带着两个同学将马车停在园外,弟弟陈谨也梳好丸子头。 桃园门边栅栏养了一群白净的大鹅,一旦有陌生人靠近,这些大鹅便上前,叫个不停,还低扯着脖颈嘶叫着。 陈谨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提住大鹅的脖子:“去去!” 陈盛泽微微笑道:“玄玉儿,夫子今日在吗?” 陈谨为兄长打开了门,随即朝着兄长、刘继、胡青书三人行礼:“见过兄长,见过刘家哥哥、胡二哥。” “夫子今日早早的便起来准备,等着诸位兄长了,三位兄长快请进来吧!” 陈盛泽闻言连忙踱步,随后又整理自己的衣着,胡青书、刘继跟随陈谨先来到院中,只见桃伯带着夭夭已经在一旁等候。 把陈盛泽和的同窗带到书房,姬长卿方才放下手中的书卷。 陈盛泽上前躬身行礼:“夫子,学生携同窗,前来拜见夫子。” 胡青书、刘继相继行礼:“梓州学子胡青书(刘继)见过先生。” “诸位快快免礼,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的礼仪规矩。” 刘继、胡青书抬头,只见一位身穿青色儒衫,腰系青衣带,佩麒麟碧玉的俊逸男子端坐主位。 姬长卿请他们入住,陈谨陪坐,夭夭把备好的茶点端上来。 “诸位贤侄勿怪,我这里并未士大夫的儒雅,只有自家特有的茶水、糕点,招待不周。” 刘继、胡青书起身谢过,陈盛泽则是对他们二人道:“刘兄、胡兄,夫子一向不喜繁琐的礼仪,所以两位学兄到了桃园,也不必拘束多礼。” 胡青书、刘继闻言,笑道:“学生等久闻先生之名,也多次听陈学弟说过,先生学识渊博,所涉颇多,故学生等人心生仰慕,一直想前来拜访,如今总算得见,学生不甚荣幸。” 姬长卿道:“贤侄过誉了,盛泽虽跟学过蒙学,可他学习刻苦,这并非我之功,实是他个人努力的结果。” 与刘继、胡青书等人互相谦虚过后,姬长卿先是带他尝过糕点、用过茶水,方才进入正题。 刘继行礼问道:“听闻先生自西夷归来,敢问这西夷是何情况,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西夷并不是一个国家,他们是我族对他们的统称,西夷诸国与我大宋风土人情全然不同,其大陆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上百个国家,其实力或强堪北辽契丹,或弱比南蛮小邦。 然全民全族以信奉景教为主,极其排斥其他宗教、种族,甚至视异教为邪魔,每每遇到异教徒,皆以神之名,处以火刑。” “敢问先生何为景教,为何西夷人如此崇信?” 姬长卿停顿了一下,他着实未曾想过,胡青书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姬长卿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呷了口茶,随即刘继又问道:“先生见识非凡,与我等大宋常人都不同,敢问先生对于我朝与契丹蛮夷之间是何看法?” 姬长卿只是轻笑:“如今你们尚在求学,也正是求学上进的时候,朝廷大事,自有人会去操心,且等你们学有所成,再谈此事!” 姬长卿与刘继、胡青书相谈甚久,直到桃伯来请了三次,几人这才发现此时已临近正午。 胡青书擅长诗文,再来请教姬长卿之前,还特意写了一篇文章,姬长卿看过后,对他道:“西昆体用词极为考究、雕润密丽、音调铿锵、辞藻华丽、声律和谐、对仗工整,呈现出整饬、典丽的艺术特征。但是从总体上看,西昆体诗的思想内容是比较贫乏的,诗歌思想内容贫乏空虚,脱离社会现实,缺乏真情实感。你等学问还有不足,不应一味模仿西昆文。” “先生认为西昆文不足以学习吗?” 姬长卿只是笑笑:“西昆文需要较深的文学功底,你等学问还不够。” 刘继请教的多有关于朝政,胡青书请教的问题多有关于诗文,姬长卿都详细地为几人解答。 三人谈到深夜,无论是民生、政治、文化、历史,姬长卿都能给为众人解答心中疑惑。 少年人精神都很好,几人只能在客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后,陈盛泽、陈谨将两位同窗送回梓州城后。 姬长卿随即把陈谨、陈盛泽两兄弟叫到书房,长叹了一口气,便对着他们二人道:“北地契丹的事情自有朝廷诸贤负责,这不是你们能参与的,也不是我能改变的!若你们此后能高中,踏入仕途切记,燕云十六州是必须收回的,只是此事绝非一时之功,在我朝未国富民强,兵戈未锋之前,凡有关于燕云之事,你们只准看,也可以默默做事,唯独不能广而宣之。” 燕云十六州是宋人的痛,也是汉人的耻辱。 自石敬瑭卖掉燕云十六州后,宋人直到灭亡,一直都未收回失地。 燕云十六州为险要之地,易守难攻。 失去燕云十六州这个北部屏障,直接导致中原赤裸裸地暴露在北方少数民族的铁蹄下,对宋朝的衰变乃至灭亡有着重大影响。并入辽朝的燕云十六州,不只是辽朝的经济最发达地区,而且也是辽朝“汉人”问题最为突出的地方。 第87章 巧遇苏洵 姬长卿近来心情烦闷。 自己来到蜀中也有四年半了,希望书院的工期延后了,如今每延期一天,都会耽误不少的时间,姬长卿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虽然石桥庄和其他的田产一切顺利,石桥庄的村民甚至成为十里八乡最富裕的庄户。 从一个穷庄子,变成一个能勉强吃饱饭的庄子,这几乎等同于奇迹,甚至有不少庄户想将闺女嫁到石桥庄。 刘老大在禀报给姬长卿后,姬长卿让刘老头拨出五十斤粮食,给可以成亲的单身汉子作聘礼。 庄户人家比较穷,一尺红绳、布匹,十斤粮食就可以娶一个新媳妇,没有三书六聘,也没有拜堂成亲,只是两家事先约定好,男方按照约定时间将新媳妇接过去就行。 今年丰收,许多石桥庄户汉子,趁着好年景,都托媒人帮忙说亲,成了家,姬长卿知道了,便命刘老大送他们一人一对小鸡仔。 七月,梓州炎热难耐,姬长卿让回家避暑,等天气凉快点在回来上课。 姬长卿难得偷闲,又无地方可去,只能去找空闻老僧下下棋,明思老道刚刚化学实验。 也好在明思老道这里不缺硝石,姬长卿给明思老道表演了一波硝石结冰,着实让明思老道长了不少的见识。 恰如往常,姬长卿来到清源观,正欲去找明思老道,却听说明思老道正在接见一位多年的晚辈。 姬长卿本以为是明思老道这种神棍应该不会有什么朋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位晚辈。 姬长卿被明思老道的徒弟请到偏厅,等他禀报完明思后,又被他带到会客厅。 “见过仙长。” 明思老道自从停掉丹石后,又调养了许久,如今整个人脾气已经很好了,见姬长卿来了,连忙上前拉着姬长卿的手,对坐着客位的十八九岁的男子道:“苏居士,这位便是我常与你说过的姬长卿姬丹文;丹文,这位是眉山苏洵,字明允”。 姬长卿看了看儒雅潇洒的苏洵,难道这位帅气且有些放荡不羁的男子,就是大名鼎鼎苏洵苏老泉? 苏轼、苏辙之父?三苏之一? 据《宋史·苏洵传》眉山苏家有三子,长子苏澹、次子苏涣皆好学,唯有季子最悠闲。 邻居看不过,交头接耳。父亲苏序不以为然,对流于田埂巷尾的传言笑而不语,偶有攀谈疑问,他总是回答:“非尔所知也。 季子名叫苏洵,的确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好学生。 天才体质的孩子们在 8岁时,大都已经初显锋芒,他们不是写得一手好字,就是诵得几首好词,而年幼的苏洵,才刚刚开始读书。学了几天文章断句,作了几次古典诗文,还没摸到半点门路,便中途放弃了。 此后多年,游山玩水,他誓要做一个反面典型。 倘若没有后来的风采,苏洵放下课本、放肆出行的行为,只能被看作是撒野,但后来,文人们都将这位年轻人的洒脱游赏,当成是满怀壮志的远游。 青年时光,经不住浪费,苏洵转眼到了结婚的年纪。乡里人都知道苏家季子“不学无术”,人人避而远之,不愿将女儿嫁入苏门。为此,苏母十分忧虑,父亲苏序生性豁达,劝解道:“缘分未到矣。” 1027年,苏洵 19岁,一门不被看好的婚事终于到来。 是年,眉山有三大家族,程家、石家和苏家。程氏原为北方士族,唐时随僖宗入蜀而定居眉山,此时家族中的程文应,官居大理寺丞,地位显赫。苏家最弱,先祖苏味道在武则天时任宰相,也是诗人,后被贬为眉州刺史,再往后的苏家,一路衰落,但因苏氏一门均乐善好施,受到邻里称赞,所以仍算得上名门。 与苏洵成亲的,是程家小女,时年 18岁。 想到这里姬长卿不由仔细打量苏洵,并在心中道:“面前的苏洵不过十八岁左右,莫不是因为程氏名声受损,故而程氏想赶紧把女儿嫁给苏洵?” 此时的苏洵还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爱好旅游打卡的青年,姬长卿向苏洵行礼,苏洵连忙还礼。 “见过丹文兄。” “见过明允兄。” “久闻眉山苏氏是蜀中有名诗书之家,今日得以一见明允本人,才知蜀中俊秀辈出。” “丹文过誉了,洵万万担不起俊秀之名,我向来四处闲逛惯了,书和学问也没学多少,这俊秀之名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姬长卿也并未多说什么,与苏洵各自落坐客位,方才听明思老道说道:“长卿来到正好,我与苏洵小友才谈及他远游时的趣事,你也远渡回归故土,也来听听,或许你与苏小友能成为知己好友。” 明思老道为姬长卿、苏洵三人也算是兴趣相投了,苏洵本人信仰道教,年轻时曾有过在终南山采药炼丹的经历,只是后来被其父骂了,这才放弃修习长生术的想法。 “明允可曾成亲?” “哎~家中本欲为订一门亲事,此前前来梓州就是打算向程氏提亲的,只是程氏最近出了些事情……” 姬长卿不免有些尴尬,毕竟程氏的事是他主导的,不过眉山程氏只是程氏远支,且又是商贾之家,按说不应该受到影响才是。 程氏,尤其是二程,姬长卿发誓一定要这种违背自然,违背人性的学说统统感受一下什么叫自作自受。 理学,也称道学,是宋代儒家在诠释经典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一种阐述传统。理学以阐释义理、性命为主,以“理”为世界本源,故称理学。 理这个概念,在理学中多是作为哲学最高范畴使用,如二程讲“万物只是一个天理”的命题,就是说世界万物都是从“理”中出去,表面上看千差万别,但是实际上却是“万物一体”。这样,世界就在“理”的基础上统一起来了。后来朱熹在这一问题上阐述的更进一步,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有生有灭的,唯有“理”是永恒不变的。他说: 未有天地之先,毕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无此理,便无天地,无人无物。 理学认为“理”不仅是自然界的最高原则,同时也是人类社会的最高原则。当时的社会纲常制度就是天理。朱熹这样讲: 其张为三纲,其纪为五常,盖皆此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 理学从宇宙本体论的高度,论证了当时等级制度的神圣性和合理性,这也是后世王朝都钦定理学为官学的重要原因。 理学之所以有这样强大的解释力,是因为它的形成融合了当时文化的精华,糅合儒释道三教,以儒家伦理思想为核心,吸收佛道理论思维为补充,形成了一个比传统儒学精致得多也深刻得多的庞大理论体系。 而这一理论体系,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经历了百年的酝酿。 早在北宋初期,名儒孙复、胡瑗、石介在宣扬儒家道统的过程中,就形成了不重训诂而重义理的风格,奠定了理学的基本阐释风格,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此三人可称得上是理学的先驱,被后人称为“宋初三先生”。 理学的开山鼻祖周敦颐,在其《太极图·易说》和《易通》中首先使用了“理”这个概念。朱熹、张栻称之为“先觉”、“道学宗主”,可见其对后世影响至深。 北宋张载,以“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对举,进而提出“立天理,灭人欲”和“理一分殊”等重要命题,开后来程朱理学之先河。 而理学的真正奠基者是二程,在二程的体系里,“理”已经上升为最高的哲学范畴,进一步提出了格物致知、格物穷理的方法论,完成了儒家理论的本体化过度。给理学集大成者朱熹的工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到了朱熹,他几乎对所有的理学基本范畴和概念,都进行了详细的论证和发挥。 也是因为有了这些人做出的理论贡献,理学才得以一步一步的完善起来,推动了儒家理论的发展。 理学虽是儒学的先进学说,可当它出世,且被官方统治利用,那无论它如何先进,它都会使整个民族陷入追求“存天理,灭人性”的伪命题之中。 第88章 苏洵在桃园 姬长卿与苏洵相谈甚欢。 苏洵很佩服姬长卿的健谈,作为一个旅游达人,苏洵去过蜀中、己江南、北地中原地区许多地方,见识过不少风土人情,更结识了不少人。 只不过他去过的地方虽多,可却只在大宋境内转悠,对于姬长卿这种海外归国的,他很羡慕他能领略大宋之外的精彩世界。 罗马帝国的崩溃,中世纪欧洲骑士东征,与波斯帝国的百年战争。 虽然这个时代被称为:黑暗世纪。 但新的制度已经从罗马帝国的废墟上建立了新的制度,在一个国家里,以皇帝、国王、公爵等为最高领主,其他大贵族则以向其宣誓效忠来换取封地——“采邑”,从而成为最高领主的附庸。这些附庸各自又可以拥有从属于自己的附庸,直到拥有少量土地或无地的骑士们,如此便构成了西欧完整的封建等级体系。 西元476年最后一位罗马皇帝被日尔曼人废除,西罗马帝国终于在蛮族的入侵下灭亡了,在原西罗马帝国的土地上相继建立起许多日尔曼人国家,西欧的封建制度正是在这一背景之下发展起来。 法兰克人进入高卢地区后,就没收了罗马皇室和部分奴隶主的土地,用以分给法兰克人的马尔克公社。也有很多被墨洛温王朝的国王和他的亲兵们所占有,他们成为了新兴的封建地主阶级。随着法兰克人不断征服新的地区,国王们便把新征服的土地及其上的人民赠送给他的部下、主教和修道院长,即所谓的“赠地”。这样无限制赠地的结果便是地方大贵族的实力不断增加,最终大大削弱了王权,使墨洛温王朝的继任国王们逐渐成为一个只具有象征意义的“共主”。到加洛林家族的查理“马特担任宫相时期,为了法兰克国家的长治久安,也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实力,他开始实行采邑制。查理“马特将没收的叛乱贵族和教会的土地作为采邑,分封给贵族和教会。采邑的领受者必须为赐予者服骑兵役,并向其宣誓效忠;采邑的赐予者有义务保护领受者,使其不受他人的伤害。采邑分封,只限终身,不得世袭。 苏洵还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了解这个精彩的世界。 对于西夷人、西夷文化,苏洵表现了极大的兴趣,甚至住在姬长卿的桃园,时时向姬长卿请教有关于西夷人的一切。 为此姬长卿不得不给陈谨、夭夭提前开设《世界史》。 “希腊虽只是一个城邦,可它却由政治经济文化却对整个西方产生了深远影响,罗马,也就是‘大秦’本是一个共和国,它的诞生于拉丁姆平原上一个小小城邦,古罗马人天生便骁勇善战,经过千百年来不断的领土扩张和时代文明的洗礼,终于在这里孕育出了一个以地中海为中心,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超级大帝国——古罗马帝国! 古罗马的发展历程中有三大重要时期,分别是王政时期、共和时期再到最后的帝国时期,古罗马帝国的建立之路其实并不平坦,伟大的先驱者在无数次战争的打磨中不断的扩大自己的疆土,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像是一粒刚从泥土里迸发的种子般,弱小而稚嫩。” 苏洵的不由感叹:“罗马一个区区小邦,它何取代辉煌的希腊三贤?” 姬长卿微微笑道:“国家的兴盛衰亡,是不由人的意志的,希腊的灭亡是必然的,等改天我回整理一本马克思先生的遗作,他的言论虽然以偏离了我华夏之学,可祖父说:‘克思先生是亘古未有的圣贤,若非他的言论太过骇然听闻,他一时也无法接受,那此后人们都要学他之学’。 言归正传,罗马一词的起源,传说来源于‘罗慕路斯的传说--“狼的后裔”!’ 罗马城最初的创建者叫做罗慕路斯,他是战神马尔斯和亚儿巴龙加城真正的公主西尔维亚爱情的结晶,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做勒摩。 可是,由于国王弟弟阿穆略的阴谋,他们出生便和母亲西尔维亚一起被人扔进了台伯河中,父亲马尔斯设法救走了他们的母亲,可他们双胞胎二人却被水流冲到了对岸,幸运的是一只母狼用乳汁喂养了他们,让他们得以生存了下来。 后来,他们又被一位心地善良的放牧人(法斯土鲁斯)所收养,在经历了世间的坎坷之下,终于顺利长大成人。在成年之后,他们便联手杀死了篡夺王位的阿穆略,并帮助他们的外祖父努米托重新拿回了王位,他们成为了亚儿巴龙加城的英雄! 然而兄弟二人并没有继续留在龙加城生活,他们从未忘记那只母狼的哺乳之恩,为了纪念这段奇遇,兄弟二人便在母狼喂养他们的地方修建了一座新的城邦,而这座城便是以哥哥罗慕路斯的名字来命名的,城邦名字的简称,就是罗马。 推翻伊特拉斯坎人的统治,“王政时代”的终结!” 在罗马城新建立起后的240年里,都“诚服”于王政的统治,这一时期的罗马,被称为伊特鲁里亚时期,也就是我们比较熟悉的“王政时代”。 这个时代的出现,实现了罗马从蛮夷向一个国家文明的过渡。并且罗马王国的第一个王,便是这座城的建立者,“狼的后裔”罗慕路斯。在他的统治之下,罗马文明得到了质的飞跃,于是在罗慕路斯死后,便被尊奉为罗马国家之父,后人都把他当作神来祭拜。 据《罗马简史》记载,罗马王国共接受了7个王的统治,前四个王都是罗马人,而王政时期每一代的统治几乎都逃脱不了与周边部落的博弈,使得罗马人始终处于不断交恶的战火之中。 在第四代国王安库斯统治期间,与其他部落的爆发的武力冲突已经变得无法控制,到了西元前600年左右,罗马被入侵的异族部落伊特拉斯坎人所攻占,自此开启了长达90年的异姓王统治时代,来自东方的伊特拉斯坎人虽然霸占了罗马人的政权,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罗马文明的发展。 当然,追求独立的罗马人也从未放弃过抵抗,直到西元510年左右,他们发动起义,终于推倒了伊特拉斯坎人的异族统治,罗马人再次获得独立。 被异族长达几十年的统治始终是罗马人无法忘却的耻辱,出于对伊特拉斯坎人王的憎恶,罗马人果断废除了君主制,“王政时代”就此终结! 贵族和元老院下的联合统治,罗马共和国的诞生。 在罗马人将最后的异族王卢修斯塔客文驱逐出罗马城之后最初的十六年里,罗马与周边部落的“骚乱”便从未停止。 因为此时的政权落在少数贵族人手中,平民的生活依旧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所以他们拒绝参与到这些斗争中去,甚至带着武器离开,于是便爆发了罗马历史上着名的‘起义叛乱’。” ………… 苏洵在桃园住了将近半个月,这期间苏父来信催促苏洵赶紧回家筹备婚礼。 苏洵很是遗憾,未能听完整个西方史,与姬长卿约定,等到他大婚姬长卿一定出席喝杯喜酒。 第89章 世界地理周刊 受益于世界史课,姬长卿决定趁着自己的记忆尚好时,先这些知识积累下来,免得自己忘了。 姬长卿在梓州已经小有名气,不仅是因为他教出了两个学识懂事的学生,更是因为他是海外归来的学者,身传千年家学,且欲开设学校,传承千年家学。 姬姓长卿,字丹文,祖籍岐山人,乃先贤文王、周公之后人。 文王、周公,先秦圣贤,其家学自有精妙之处,甚至儒家经典之中就包含了文王的易经,周公的礼学。 天圣四年,夏七月,姬长卿一一拜访梓州大儒,并希望梓州大儒能不吝赐教,到希望书院讲学传道。 像姬长卿这种不知名的后学末进,梓州大儒自不会理会他的请求,只是考校了一番他学问,发现他除了数术、易学上有点见地外,其余的学问皆是乱七八糟。 更有大儒王立身曾说他不学无术,若他没有办学还好,如今学问不够,却想办学教授学问,实乃误人子弟,玷污圣学。 梓州城近来多传姬长卿不学无术之语,以至于陈盛泽作为最崇拜夫子的学生,对这种言论很是愤怒。 姬长卿之所以备受争议,那是因为他并无发表任何文章,也没有受过当世大儒的教诲。 儒教讲究师门传承,没有经过大儒,没有经过正统书院的传授,像姬长卿这种不知名的家传学问,是万万登不上台面的。 所谓前唐隐士,若真的有才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呢,儒林之中更是听都没有听过所谓姬氏数易双绝。 姬长卿也并未反驳王立身大儒的批驳之言,只是默默闭关整理学问。 或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做学问是一件极其高尚且花费时间、精力的事,可对于姬长卿来说,他不过是将自己记忆中的知识搬运出来。 《易传析解》前序: 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后十年而崩,谥为文王。改法度,制正朔矣。 周公辅成王,天下安而还政,制礼乐,勤政时多,却顺应易道,治于易学不敢懈怠。 今我后人,及至祖学习易而致术,祖考大成,辟易始贯,融入西学,故祖父曰:“凡学问种旨在弘扬,古文艰深晦涩,后人不可取之。” 于是全文得以用白文,旨在传学,非可意传其道。 易起于上古羲皇,经连山、归藏至今,原本只具卦象,而无卦辞、爻辞,古今圣贤对诸多卦象注解诠释,是有卦辞、爻辞。 昔日先祖囚于羑里,潜心研易,即是体现圣人作易之意,用于治国安邦,开悟万民,以达宁静致远,天人相和之境。 卦分先天八经卦,后天六十四卦,卦分别表示天地、宇宙与万物之存在;上卦为天象、时间,表示天道运行;下卦为地象、空间,表示不同地域;同时六十四卦也寄象于万物。 六十四卦是从天地、时空、阴阳进退,万物相交等不同角度出发,万物各具八卦,六十四卦之相,天地相交、时空换位、四季往复,都是由最基本的八个卦相组成的。 …… 乾为阳,坤为阴,阴阳为体,乾坤为用,一为纯阳,一为纯阴,一为至柔,一为至刚;阴阳相互作用,是为万物运动变化之动力。阳主阴从,阳始阴成,阴阳作为起点,或负阳抱阴,或负阴抱阳,故卦从乾坤始。 …… 乾卦勉励人应力与奋发进取、自强不息,进取之中,注意形势变化,顺应时局,建立功业,切不可莽撞行事,违背易道。 乾者阳也,为万物之始,其统御天道,变化无穷,乘六爻进退演变天道;进退之间,万物得以孕化,各得性命,万国咸宁。 智者观天道而人道,其德合天地日月,亨达退隐合于时序,观天之几兆,奉天道而行乎于世。 …… 《易传析解》全文二十万余字,分为乾字卷和坤字卷,其中包含了六十四卦象的解析与论述,不仅从一种客观辩证的角度去论述了易演变的全过程,从萌发到成长、兴旺,从衰落到灭亡。 没有晦涩的语言,也没有高深莫测的理论,更没有鬼神主宰天道之说,只是单从天地自然论述了人类社会、万事万物的变化,这一次姬长卿破天荒的用了白话,这样可以使得人们能更加直白的明白了解易并非只能用来卜算,更是一本包含了智慧的哲学着作。 这本着作一誊录完,姬长卿便印刷了上千份,向梓州城的各书铺发售,由于成本比雕版印刷的少,所以单卷售价五百文。 与之一同上世的还有《世界地理周刊》。 《世界地理周刊》,以华夏作为中心,开始介绍了大宋的地理地貌,以及华夏文明的演变过程还标注了历朝历代的国家疆域图,碍于忌讳姬长卿并未涉及北宋,姬长卿写信致书苏洵,请他帮忙撰稿,写一些自己旅游的见闻。 苏洵很乐意撰稿,不过碍于自己“不学无术”,他另外推荐了几个文笔好的驴友。 姬长卿依照文采的不同,给刊登的作者寄去了第一版的周刊及稿费。 也不知姬长卿到底多有钱,他竟然能每十二天,就能印刷一期周刊,甚至这本《世界地理周刊》成为了蜀中读书人最追捧的杂刊。 《世界地理周刊》首序以不知谁的题词:‘开眼看世界’为创刊理念,将这个世界划为了五大洲、四大洋。 五大洲即华夏洲、商洲、欧洲、昆仑洲、海洲。 四大洋:太平洋、大西洋、天竺洋、北冰洋。 当苏洵收到姬长卿所寄来的《世界地理周刊》,他翻阅了许久,回味了许久,在阅读完周刊后,心中受到了巨大的震撼,甚至当即便写信催更,更想亲自撰稿将自己的文章登载在周刊上。 奈何,提笔润色了许久,苏洵都不敢轻易寄出,久久徘徊,每每拿出自己稿子审阅许久。 《世界地理周刊》,以十二天为一周,每周发布一期刊文,每期刊文共分为地理、杂谈笔记、人文历史、风土特产、趣味故事、旅游指南六个板块,其中每一个板块都让人耳目一新,甚至读得津津有味。 第90章 摸底测试 姬长卿发行的地理周刊,为他赢得了不少名声,甚至于许多学子欲求购一期地理周刊而不得。 不过姬长卿这番举动倒惹怒了不少腐儒。 宋代的学者,思想上还比较开放,得益于宋仁宗宽松的政治氛围,宋代的思想也很活跃,甚至大有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前的情形。 自唐以来,三教合一已成大势,儒家受到几百年佛教思想的冲击,以及一直以来和道家思想的相互纠缠,很多学者开始有思想性及创造性的回应,以“宋初三先生”胡媛、孙复、石介的泰山学派为代表的儒学学者开始不满足于以前的对儒学的注解,他们开始了儒学从章句训诂之学向性命义理之学的转化。孟子以前在人们的心目中不过是一般的儒者,在泰山学派的推动下,孟子的思想才被越来越多人所认识,得以和孔子相提并论。 由于传统儒学多种解读下自身相互矛盾,庆历之后,出现一场暗流下的新文化运动,各种流派开始粉墨登场。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以周敦颐为代表的“濂学”,以张载为代表的“关学”,以程颢、程颐为代表的“洛学”,以王安石为代表的“荆公新学”。 当然在此时的以李觏为代表的“功利学派”,以邵雍为代表的“象数学”,以苏轼为代表的“蜀学”,以司马光为代表的“涑水学”等的诸多流派亦是影响深厚,开启了一场两百年的文化思潮。 儒家思想最大的成就在于成为华夏的“思想宗教”,最大的失败也是吸收了宗教落后的思想,对于无法解释的社会现象,儒教统统归于“天人感应”。 三纲五常也成为了每一个华夏人“宗教教条”。 姬子文决心阻止三教合一,改革儒家思想,以解放思想为最终目标,促进生产力发展,解放生产关系。 梓州士子第一次通过这本地理周刊,看到了精彩多样的世界,哪怕再自大狂傲的人,在了解大宋周围边依旧存在着强大的国家,他们虽然被这自以为是的士人称为蛮夷,可他们却有着自己丰富的文化和历史。 尤其是在《波斯王国篇》,每每回味强大的大唐在西征之路上受挫,甚至使得西域至此脱离朝廷的控制,人们每每叹息,卫霍不在,李广难封。 《神州篇》人们从领略了四千年前祖先们的披荆斩棘,筚路蓝缕。 于是才华夏启开国,家传天下,商周承业。 祖先们的伟大,后人只能不断感叹、崇敬。 天圣四年秋八月,希望书院开始招收学生,第一期学生姬长卿只准备招收五十名工读学子。 这五十名学子就读希望书院不收任何学费,只是入学后,每年学期结束,学子必须参与实习做工,毕业后要在书院担任教习三年。 由于姬长卿凭借地理周刊、易学新析积累了不小的名声,所以当希望书院开始之后,梓州不少人将孩子送至希望书院。 基于陈氏兄弟的出众,陈氏也送来几个还未启蒙的孩子。 招收了三十名学生,姬长卿没有请到合适的夫子,只能自己担任教师,为这三十名学子教授课程。 三十名学子存在不同文化水平,按照不同文化水平,姬长卿将他们编成两个不同班,即启蒙班、初学班。 启蒙班由陈谨帮忙启蒙,姬长卿则是主要负责教授初学班,初学班以教授先秦诸学、君子六艺为主,等系统学习完先秦诸学、君子六艺后,方才学习策论、经略、兵法、律法等。 …… 初识班,共计十四人,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不过十三岁,已经完成基本启蒙,正在学习四书。 开学第一天,为了摸清学子们情况,姬长卿特意召开了一场摸底测试。 由姬长卿、陈谨两人监考,十五位学子接受测试。 杜匡就是这十五名学子之一,本来他对这位年轻的夫子还很有意见的,只是父亲说,陈氏兄弟就是在这位夫子的启蒙下,才有了今天。 陈氏兄弟,近些年来,俨然成为了所有梓州学子们的恶梦,但凡只要是调皮贪玩的,就没少被父母以“陈氏兄弟”教育过。 恨铁不成钢,望子成龙,陈氏兄弟已经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只可惜这位先生…… 杜匡想到这些,便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心思收回,翻开卷子,瞪大了双眼。 杜匡一时拿到题目,竟无从下手。 [天问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请以已见答之。] [今有一地,如下图,已知长三丈四,宽二丈四,求其周长及面积。] [一农曰:吾有一子,娶妻需五十钱,另有一子,尚未成家,吾有八十七文,如何分之,以求公平。] [一人盗牛,杀牛取皮,贩得两贯,奉养老母,若为官吏,如何判处?] [二十四节气乃上古圣贤所制,请答之。]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请以此题,写一篇策论。] [请述自己的理想。] 杜匡愣了许久,想了一会儿,提笔便开始答题。 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考完后姬长卿便开始批阅试卷。 十五人之中,只有一人答完了所有的题目,虽然答案不对,但他对待求学的态度,也得到了姬长卿的肯定。 是日下午,这位古怪的夫子终于开始授课。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首诗取自《诗经关雎》,圣人曰:不学诗,无以言,从今天开始我将学习诗经,有那一位同学能告诉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以及为何圣人会将其列为诗经之首?” “杜匡且来作答。” “回夫子,这首诗意思是:关关和鸣的雎鸠,栖息在河中的小洲。贤良美好的女子,是君子好的配偶。参差不齐的荇菜,在船的左右两边摘取。贤良美好的女子,日日夜夜都想追求她。追求却没法得到,日日夜夜总思念她。绵绵不断的思念,叫人翻来覆去难入睡。参差不齐的荇菜,在船的左右两边摘取。贤良美好的女子,弹琴鼓瑟来亲近她。参差不齐的荇菜,在船的左右两边去挑选它。贤良美好的女子,用钟鼓奏乐来使她快乐。” 第91章 人性始于情,止于礼 杜匡的解释倒是符合文意。 “夫子,诗经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立焉,万物育焉。故而学生认为圣人将关雎列为第一,就源于此。” 姬长卿微笑道:“其他人呢?有何看法?刘松你来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刘松是蜀商刘吉昌之子,托了陈汉平的人情被塞到希望书院,希望能得到姬长卿亲自教导。 刘松是陈汉平、奇云商行的战略合作伙伴,也碍于自己学生少,姬长卿便答应了刘吉昌的请求。 听到先生点了自己的名字,刘松起身朝姬长卿一拜:“先生,学生以为圣人将关雎列为第一,意在告诫人们,人当发乎情,止乎礼,于是才有婚嫁人伦。” 姬长卿点了点头,随后又点了几个学生,方才道:“《诗经》共收录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期大约五百多年的诗歌311篇。《诗经》的作者佚名,绝大部分已经无法考证,传为尹吉甫采集、孔圣人编订。《诗经》在先秦时期称为《诗》,或取其整数称《诗三百》。西汉时被尊为儒家经典,始称《诗经》。诗经在内容上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风》是周代各地的歌谣;《雅》是周人的正声雅乐,又分《小雅》和《大雅》;《颂》是周王庭和贵族宗庙祭祀的乐歌,又分为《周颂》《鲁颂》和《商颂》。 《诗经》内容丰富,反映了劳动与爱情、战争与徭役、压迫与反抗、风俗与婚姻、祭祖与宴会,甚至天象、地貌、动物、植物等方方面面,是周朝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它描写现实、反映现实的写作手法,也启发了不少诗人。 你们所说的都有道理,圣人是何意我等已无法考证,但依我之见,诗经之所以将关雎列为第一,其意在于人最美好、国家最开始的由来,不正是男女之情嘛。 男女之情看似小情,也不符合世俗礼仪,可它却依旧存在,男女之情不合礼,则为欲,帝王有男女之欲,则会沉迷其中,荒废朝政,官吏沉迷于女色,则会导致乱贪腐淫邪,普通人沉迷于没有节制的男女之情,则会致使神智昏聩,浑浑噩噩,家业衰败。” “关关”之声,悠扬悦耳,这可以说是华夏文学的开端了。在小河依偎之下,君子见到了悠闲自在、辛勤劳作的淑女。君子在古代是一个正面的象征,它更注重一个人道德品行的端正,简单的说就是合乎礼仪、遵从社会规范的人。而淑女,很明显表现出两个特征:勤劳、娴静。有一种端庄的内在美,自尊自爱的清高形象。 接下来,君子对于淑女的追求并没有让君子失去理智。“寤寐求之”是一种理性的思考,也是一种情义的抉择。“求之不得”并没有让君子哀叹人生、或者做出极端的事情。而是在漫长的时间内,内心深处的一种内敛的思索。爱情固然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可贵的,但它并非世界上唯一重要的情感。每个人只有真正认识到自己获得的前提,是肩负必要责任的话。才能是一个完整的人。比如君子在爱情受挫的情况下,并没有寻死觅活,因为他的社会责任没有完全实现。他要作为一个有着社会责任、本着对社会成员的负责的态度乐观坚强的活下去。可以这么来概括“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后两句,一般都认为是想象的情景。但是想象之中也有谦谦君子的风范。“琴瑟友之”悠扬的乐曲,既体现了君子对淑女的一片痴心,也是对淑女的人格尊重。没有振聋发聩的呼喊:“我爱你一万年”;也没有百合与玫瑰的肤浅。而是在温柔似水之中以“友”的平等观念来让她快乐。等到淑女欣然应允,君子“钟鼓乐之”,希望铺天之下的人都知道,君子最终与淑女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一种社会责任心的体现:既然爱,就应该让这个社会都知道——既是一种对社会认可的渴求,也是希望得到大家的见证。“君子坦荡荡”这一首是正面的阐述合乎礼仪的正确的爱情观。但是任何事物有好的一面,也自然会有人走向坏的一面。一味的宣扬爱情美好,这中爱情观的教育是虚伪的。 于是,《诗经》中也有一篇对于不和礼仪的爱情、失败的爱情的真实写照。 什么作为儒家传统的教科书,要把正确爱情观的树立置于这样的高度呢?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和谐的爱情、合乎社会礼仪的婚姻是两个家庭和谐的决定因素;大的方面来说,也是国家兴衰、民族存亡的大事。 从家庭来看,宋江为何落草为寇?因为他的妻子与他“同事”关系非同一般;杨雄为何上梁山?因为他妻子和教书先生关系非同寻常;徐志摩为何英年早逝?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从国家来看,大唐帝国为何衰落?转折点就是李杨二人丧失人伦道德的爱情;春秋战国又有多少次大的风波因男女关系不合社会礼仪而引起。 所以,爱情婚姻合乎礼仪,是一个社会的基本。儒家学说正是本着一种为社会高度负责的态度,从微小处规范着整个社会的行为,警戒着每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如果人没有了礼仪的制约,社会就不堪设想了。 孔子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迂夫子。上次提到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一定要吃饭,一定要男女追求,不过不能乱,要有限度,要有礼制。所以他认为正规的男女之爱,并不妨害风化,这也叫“为政”,正规的。 那么他把文王所领导的国度中男女相爱的诗列作第一篇,为什么呢?人生:饮食男女。形而下的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人一生下来就是要吃,长大了男人要女人,女人要男人,除了这个以外,几乎没有大事。所以西方文化某些性心理学的观念,强调世界进步,乃至整部人类历史,都是性心理推动的。 孔子说我整理《诗》三百篇的宗旨在什么地方?“一言以蔽之”——一句话,“思无邪”。人不能没有思想,只要是思想不走歪曲的路,引导走上正路就好,譬如男女之爱。如果做学问的人,男女之爱都不能要,世界上没有这种人。 第92章 希望学制 天圣四年,秋九月,希望书院已经开学一个月。 深夜姬长卿还在办公室中起草有关于希望书院的规章制度,最重要的是自己独特的学制。 要知道,将现代学制照搬到大宋俨然是不可能的,只有结合当前的社会背景,自己设计一个先进而又符合时代发展规律的学制才行。 考虑到这一届的学子情况各有不同,姬长卿准备给没有经过启蒙的学子,制定一个预科,等学习完预科课程,并通过升学考试后,才能进入正常学习。 《希望书院学规》:凡我学子,皆以报国强国,造福百姓为责。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知行合一,实事求是。 蒙童学子,入学即为预科,预科以启蒙为先,教授蒙学、雅言、识文为主,使其晓礼仪、优学风,期满考校,肄业升学,晋为初学。 初学者,以知中有行,行中有知为念,开课圣人诸学,辅以六艺、务实兴盛之术。 初学三年,考校升学,择科而学。 本院开设人文、理工两科。 人文者,求世界、民族、国家之学问,下设政治、文学、经济、法律、哲学诸学。凡文科学子,需奉行圣人仁义之念,以人为本,振兴国家,兴盛民族,致力于世界大同而学。勿以嬉戏贪玩、追名逐利而为之,以至学业荒废,虚度光阴,蹉跎一生。仕者节欲,勿要怠废公事,需知苍天有道,取之不正,必承其果。 理工者,求索自然之理,工化其世,探究天地自然之学问,下设数学、农学、物理、化学、医学诸学。凡理工学子,需奉行科学、严谨之风,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归纳规律,知晓本质,服务于人乃至造福苍生,此为科学之理念。勿以浮夸造假、诋毁歧视而行,以至践踏真理,扭曲事实,学无存进,荼毒于世。需知真理即为真理,谬误即为谬误。 参照清末的学制改革,姬长卿设计了希望书院学制,碍于忌讳,他避开了大部分不符合礼法的内容。 考虑到,北宋的学子虽名义上是求学,可大胆都是为了考科举,姬长卿还将希望书院开设了科举班。 科举班,除非本院注册学子,其余入班学子均要付出高昂的束修。 姬长卿并不擅长科举,不过北宋科举和考题,他大概知道一些,譬如嘉佑二年的进士科“刑赏忠厚之至论”。欧阳修出过的科举考题,其中一道问:“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宋代的科举,大体同唐代一样,有常科、制科和武举。相比之下,宋代常科的科目比唐代大为减少,其中进士科仍然最受重视,进士一等多数可官至宰相,所以宋人以进士科为宰相科。宋吕祖谦说:“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极通显。“当时有焚香礼进士之语。进士科之外,其它科目总称诸科。宋代科举,在形式和内容上都进行了重大的改革。 首先,宋代的科举放宽了录取和作用的范围。宋代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称进士及等;二等称进士出身;三等赐同进士出身。由于扩大了录取范围,名额也成倍增加。唐代录取进士,每次不过二、三十人,少则几人、十几人。宋代每次录取多达二、三百人,甚至五、六百人。对于屡考不第的考生,允许他们在遇到皇帝策试时,报名参加附试,叫特奏名。也可奏请皇帝开恩,赏赐出身资格,委派官吏,开后世恩科的先例。 宋代确立了三年一次的三级考试制度。宋初科举,仅有两级考试制度。一级是由各州举行的取解试,一级是礼部举行的省试。宋太祖为了选拔真正踏实于封建统治而又有才干的人担任官职,为之服务,于开宝六年实行殿试。自此以后,殿试成为科举制度的最高一级的考试,并正式确立了州试、省试和殿试的三级科举考试制度。殿试以后,不须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宋太祖还下令,考试及第后,不准对考官称师门,或自称门生。这样,所有及第的人都成了天子门生。殿试后分三甲放榜。南宋以后,还要举行皇帝宣布登科进士名次的典礼,并赐宴于琼苑,故称琼林宴,以后各代仿效,遂成定制。宋代科举,最初是每年举行一次,有时一、二年不定。实英宗治平三年,才正式定为三年一次。每年秋天,各州进行考试,第二年春天,由礼部进行考试。省试当年进行殿试。 从宋代开始,科举开始实行糊名和誊录,并建立防止徇私的新制度。从隋唐开科取士之后,徇私舞弊现象越来越严重。对此,宋代统治者采取了一些措施,主要是糊名和誊录制度的建立。糊名,就是把考生考卷上的姓名、籍贯等密封起来,又称“弥封“或“封弥“。宋太宗时,根据陈靖的建议,对殿试实行糊名制。后来,宋仁宗下诏省试、州试均实行糊名制。但是,糊名之后,还可以认识字画。根据袁州人李夷宾建议,将考生的试卷另行誊录。考官评阅试卷时,不仅不知道考生的姓名,连考生的字迹也无从辨认。这种制度,对于防止主考官徇情取舍的确产生了很大的效力。但是,到了北宋末年,由于政治日趋腐败,此项制度也就流于形式了。宋代在考试形式上的改革,不但没有革除科举的痼疾,反而使它进一步恶化。 宋代科举在考试内容上也作了较大的改革。宋代科举基本上沿袭唐制,进士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弊病很大。进士以声韵为务,多昧古今;明经只强记博诵,而其义理,学而无用。王安石任参知政事后,对科举考试的内容着手进行改革,取消诗赋、帖经、墨义,专以经义、论、策取士。所谓经义,与论相似,是篇短文,只限于用经书中的语句作题目,并用经书中的意思去发挥。王安石对考试内容的改革,在于通经致用。熙宁八年,神宗下令废除诗赋、贴经、墨义取士,颁发王安石的《三经新义》和论、策取士。并把《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定为应考士子的必读书。规定进士考试为四场:一场考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最后一场考策。殿试仅考策,限千字以上。王安石的改革,遭到苏轼等人的反对。后来随着政治斗争的变化,《三经新义》被取消,有时考诗赋,有时考经义,有时兼而有之,变换不定。 凭借着曾经写过宋代科举的作业,姬长卿并不害怕希望书院出不了成绩,甚至只要是姬长卿想,他完全可以培养希望书院出身的北宋官员。 只不过姬长卿还不想太多引人注目,况且开设希望书院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培养一批北宋官吏。 第93章 未曾生死不惜春,唯到黄泉才思君 近来,梓州不知为何会多了几批媒人,上门来找姬长卿说亲。 就连陈汉平也曾劝过姬长卿是娶妻的时候了,可姬长卿总是对此只口不应。 以至于陈汉平以为姬长卿有什么毛病,准备给请一位专医疑难杂症的医道高手。 最后还是陈谨点破了关键,陈汉平这才得知,并不是姬长卿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是什么龙阳之好,实在是他心里早已有了一位心上人。 陈谨深夜时常看见师父姬长卿拿出一幅画卷,对着画卷长吁短叹。 陈谨又一次好奇,偷偷看过画卷,这才知道姬长卿心中一直喜欢一个女子,只是一直未曾言过。 想来这人应该是不在世了,陈谨有一次实在是忍不住,问了师父,姬长卿面露悲伤,一连好几天都一直心情低落,也是从那时开始,陈谨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再提起这画卷上的女子。 任媒婆如何巧舌莲花,姬长卿也并未答应,娶妻也就如此不了了之。 成亲之事,姬长卿也曾想过,只是临了,还是忘不了她。 未曾生死不惜春,唯到黄泉才思君。 其实姬长卿暗恋的事情,同寝室的几个损友都知道,只是看他一直没有动静,加之后来又听说刘青青在操场被人表白了,此后姬长卿更不敢有所想法了。 姬长卿本以为自己会淡淡忘记这件事,也会淡淡忘记刘青青,只是未曾想到,到了宋朝,距她有了一千多年的时光,自己此生再也见不了她,这才正视自己的情感。 今日,姬长卿背媒人烦透了,罢了课,让学生等人自习,自己骑着枣红马,秋游去。 秋季萧瑟,落叶飘零无依,姬长卿心中不免感到悲凉,农田没了往日稻谷满地。 姬长卿牵着马,一直漫无目的的走着,忍不住的想起一首诗,喃喃念道:“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好一个‘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兄台此句实在是妙极,妙极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姬长卿身后响起,伴随着击掌称快的声音,竟是在为他叫好。 那清脆的声音缓慢的重复着他刚刚吟过的这句诗,语气中颇有几分赞赏。 姬长卿被这道声音吸引,转过身,只见一个脸如敷粉的面容俊秀的公子,正站在他缓缓而来,对他微笑。 姬长卿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只见这位公子上前拦住了姬长卿,却道:“是在下失礼了,未曾顾及兄台心情,实在是失礼。” 见他躬身行礼致歉,姬长卿也还了一礼:“抱歉,在下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姬长卿见他细柳眉,丹凤眼,唇如绛点,眸如星晨,身袭一身素色长衫。 初看是一位面容俊秀的公子,可姬长卿还是注意到了她耳上的环洞。 姬长卿微微退了一步,保持两人的距离,这倒是让这位公子显得尴尬。 “在下李君,字冬玉,不知兄台尊姓,方才听兄台所吟短句读来摇心动魄,颇有意境,细细品味却让人凄清幽怨到让人不堪承受,不知在下可有幸,拜读兄台佳作之全貌。” 姬长卿拱手道:“在下姬长卿,字丹文兄台谬赞了,不过是随口而出,当不得什么佳作。有此两句直抒胸臆,我便已知足了,万万当不起兄台称赞。” “自古蜀中多俊才,此前我还不尽信,但今日只听兄台所吟的佳句,我便再无怀疑了。”俊秀公子诚恳一脸钦佩的神情,对姬长卿一躬道:“兄台果然高人风范,在下受教了。” 姬长卿连忙还礼,随后李君又道:“在下一向酷爱诗文,方才听到丹文兄所吟半阙,对丹文兄的才华很是仰慕,故而在下有个不请之情,想与丹文兄结交,交流诗文,还望丹文兄允之。” 姬长卿也想找一个可以抒发心中苦闷的人,虽然知道了对方是一个女子,可他并未点破,也只是默默保持适当的距离,与她一边散步,一边交谈。 “方才听闻丹文兄词中透露思念之意,可是近来遇见了什么佳人,让丹文兄如此牵挂。” “这倒没有,只是想起一位故人,心中颇有感触,因此发了几句牢骚。” 话虽如此,可李君还是面露沮丧。 两人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边交谈诗文,对于诗文姬长卿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但不比这位李君出口成章,引经据典,堪堪而谈。 似是察觉到了姬长卿不喜欢聊诗词,李君便转移了话题,道:“方才听丹文兄自报家门,在下一直有个不知该不该问?” “冬玉,你我相谈甚欢,有何问题,只管提问便是。”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直言了,方才听闻丹文兄,自报姓姬名长卿,不知丹文兄可是希望书院,世界地理周刊的岐山归客?”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些许杂文倒是让冬玉兄见笑了。”姬长卿谦逊的说道。 这位名叫李君的“公子”倒是说话好听的很,接连不断吹捧抬高,让姬长卿心情变好了许多。 李君说话很讲究,既没有让姬长卿感到反感,也不会让他感觉是在拍自己的马屁。 李君得到了答案,面露崇敬,顺着这个话题,像姬长卿请教了许多问题,姬长卿耐心的为他解答了许多。 但问道上古三皇五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是否如同传说的那样人首蛇身,天生异相。 姬长卿只是答道:“上古之史,已无从考究,我等只能从先祖所留史料,推测大概,至于上古圣贤之貌,我也不知,不过三皇五帝的德行却是真的,没有他们披荆斩棘、呕心沥血,那有我们的今天。” 中午时分,由姬长卿做东,亲李君在自己的庄子吃了一顿。 李君未曾想到姬长卿堂堂一介书生,竟然有一手好厨艺,更是会成都府才有的炒菜秘技。 李君吃很斯文,也很开心,临别时,一直依依不舍,意犹未尽。 第94章 管子之学 告别李君后,姬长卿回到希望书院,开始为启蒙班的学子授。 启蒙班的学子以识字、学数、纠正声韵、教导雅言为主。 宋朝的官方雅言是河南中原口音,而蜀音与官方雅音大有差别,姬长卿虽然会说蜀地口音,但他在教导陈谨、夭夭时,仍忍不住用普通话教学。 这也导致了陈谨、夭夭,甚至是陈盛泽说话时,都带来一股北音的味道。 普通话不同于北音,也不同于宋朝的官方雅言,但它胜在吐字清晰、用语规范。 竟然开设了正规的书院,又是教导大宋未来,姬长卿还专门写信给交友广泛的苏洵请他帮忙找一位“雅音教师”。 苏洵回信说,他倒是认识一位朋友,他擅长音律,不过他自从科举屡次不中后,便寄情于山水,从此不问世事,不知他是否愿意出山担任音律教师。 姬长卿随即写信给苏洵,请他务必帮忙,陈言自己开设书院,乃是为了打造一个不同于世间所有书院的学术圣地,在这里他们可以尽心研究学问,或研究诗词歌赋,或研究圣人经义,又或者可以研究天地自然,在他的希望书院,他希望能打造让读书人能专心治学的地方,譬如稷下学宫,但又有所不同,古今中外,凡有有利于华夏之学,皆可在此开宗讲学。 姬长卿的心很大,志向也很高,以至于苏洵都对此钦佩不已。 自姬长卿开办书院以来,他已经很少回到桃园了,一月有二十九天都在希望书院教导学子。 对于启蒙学子,姬长卿循循善诱,或鼓励学子进步,或润物无声,一点点为这些的启蒙学子塑造一个全新的知识体系,并为他们打开一扇全新窗子,使他们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对于初识班,姬长卿除了讲授诸子百家的典籍外,更因才施教,倡导学子们抒发已见。 保守的学子,以奉行圣人教诲,姬长卿夸他有君子之风,若能始终如一,世风必移。 积极思考、活跃的学子,姬长卿从不打击纠正他们的想法,只是为他们分析利弊,至于是非曲直,则完全由他们自己去判断。 在学子们心中,或许姬长卿不是位严厉的师长,但在他这里求学,这是他们从未感到过求学还可以如此轻松和自由。 对于品德上错误,姬长卿会约谈学子,并让他事后写上一万字的自我检查。 同学之间有争辩是正常的,姬长卿鼓励辩论,甚至亲自坐在学生旁边,为他们当起裁判。 不以身份权势论输赢,唯以理辩明。 姬长卿是公正的,对于学生也挺和蔼的,或许是觉得姬长卿过于和蔼,有两个同学退学了,还有一个同学因辱骂欺凌同窗被开除了。 十五个人,只剩下十二人,姬长卿并不担心,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作风,为学子们授课。 “国之所以治乱者三,杀戮刑罚,不足用也。国之所以安危者四,城郭险阻,不足守也。国之所以富贫者五,轻税租,薄赋敛,不足恃也。治国有三本,而安国有四固,而富国有五事,五事五经也。 管子这句话意思是:国家之所以治或乱,取决于三个条件,只有杀戮刑罚是不够用的。国家之所以安或危,取决于四个条件,只靠城郭险阻是不能固守的。国家之所以贫或富,取决于五个条件,只用轻收租税、薄取赋敛的办法是靠不住的。这就是说,治理国家有“三本”,安定国家有“四固”,而富国则有“五事”——这五事乃是五项纲领性措施。有哪位同学知道,管子说的五事是哪五事?” 胡青书起身朝着姬长卿行礼:“回夫子,管子曰:君之所务者五:一曰:山泽不救于火,草木不植成,国之贫也。二曰:沟渎不遂于隘,鄣水不安其藏,国之贫也。三曰:桑麻不植于野,五谷不宜其地,国之贫也。四曰:六畜不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不备具,国之贫也。五曰:工事竞于刻镂,女事繁于文章,国之贫也。 也就是君主必须注意解决的问题有五个:一是山泽不能防止火灾,草木不能繁殖成长,国家就会贫穷;二是沟渠不能全线通畅,堤坝中的水漫溢成灾,国家就会贫穷,国家就会贫穷;三是田野不发展桑麻,五谷种植没有因地制宜,国家就会贫穷;四是农家不养六畜,蔬菜瓜果不齐备,国家就会贫穷;’五是工匠追逐刻木楼金,女红也广求采花文饰,国家就会贫穷。这就是说,山泽能够防止火灾,草木繁殖成长,国家就会富足。” 姬长卿连连点头:“青书答得不错,管子的意思很明显,富国的根本在于生产,农者耕其田,水渠通达灌溉农田,桑麻可以富国,国家的富强在于各行其职。管子是一位不可多得贤才,就连圣人也曾赞叹过:‘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可见管子治理内政的才能。 管子是位不可多得贤才,你们需多多领悟的他思想学说,譬如主张法治,全国上下贵贱都要守法,赏罚功过都要以法办事。 他认为国家治理的好与坏,根本在于能否以法治国。管仲非常重视发展经济,他认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就是国家的安定与不安定,百姓的守法与不守法,与经济发展关系十分密切。 管仲思想中有不少可贵的地方,如他主张尊重民意,他说“顺民心为本”,“政之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这些都要你们学习,至于如何富国、执行律法,我们接下来再讲。 史记曰: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於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 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於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於齐,有封邑者十馀世,常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 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管仲任齐相时,对齐国进行改革,一时间齐国国力大增。政事方面实行国野分治的方法,国都为国,其他地方为野,并划分各级官员的职权范围,要求他们兢兢业业,不许荒废政事,不然处以刑罚。 兵事方面实行军政合一、兵民合一的制度。经济方面采取通过减少税收增加人口的措施,从而提高齐国的人口数量。 对商业特别是盐商课以重税,以补足税收的差异。并实行了粮食,“准平”的政策,避免富人抢夺穷人的粮食。也默认了农民自由买卖粮食及私田的存在。” 姬长卿一连讲五天的管仲改革,针对管仲,姬长卿还查阅史书,列举了管仲改革之后的齐国变化。 学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就连胡青书、刘继等底子好的学子,也被姬长卿这种全新讲解角度深深吸引。 他还第一次这么清楚了对管仲是改革及其影响有更深刻的了解,并发出了:“管子贤矣,富国强兵,非齐桓而霸之。” 天圣四年,冬十月,梓州叶落寂静。 姬长卿又一次遇见了李君,这一次她携带了一名叫胡文好友同来。 胡文同李君一样,也是男扮女装,或许是这个时代对女性有太多束缚了吧,姬长卿与她们相交,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第95章 通判家的宴会 天圣四年,冬十月二十二。 姬长卿收到宴会邀请,来自于梓州通判李同清于李府,邀请梓州有名的士子来李府做客。 姬长卿备好了礼物,又换了一身青色圆领长衫,熏上檀香,腰配麒麟白玉,头戴桃木钗。 姬长卿今天没有带着陈谨,自己带着马夫驾车而行,进入梓州城,来到李府。 姬长卿递上请帖、礼物,被小厮引入前院外宅。 姬长卿进入李府时,宴会还未开始,在丫鬟的带领下,姬长卿落坐在主座右下靠外的地方。 像北宋官员宴会的座位是很讲究的,姬长卿并无官爵,又无功名,只在梓州颇有一些文名,因此还不能落坐靠近主位的位置。 姬长卿落坐之后,便有丫鬟侍女奉上茶水果品,落坐以后他并未饮茶,而是默默观察着周围。 外院的不远处,就是被临时被屏风隔开的内院。 喧嚣的人声中,李府的宾客陆续赴宴,姬长卿注意到此次赴宴的人大多都是年轻人。 宾客落坐后,开始彼此交谈,就连面无表情的姬长卿都被问了几句。 可他们当听到姬长卿的名字后,纷纷目露尴尬,随后便默默远离他。 姬长卿一直端坐着,看着面如春风的梓州读书人,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无法容入他们。 不过也好,省的这群人来烦自己。 自世界地理周刊发布后,姬长卿也收到梓州读书人投稿,大儒王立身也曾写信反驳骂他。 他也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这让大儒王立身大骂“无耻粗鄙之徒”。 下午酉时,宴会正式开始,李府开始点灯,火光将入夜后的李府点亮了,青瓦飞檐,雕廊画栋,推杯换盏、乐声、嬉笑声,美不胜收。 “诸位兄台,正逢良辰美景,不如来游戏玩一场投壶如何?” 投壶是从先秦延续至清末的汉民族传统礼仪和宴饮游戏,从周礼射礼衍生而来。古代重武习射,常举行射礼,然而当活动场地有限、宾客数量不足等原因而无法射箭时,投壶就被用来代替射箭,因而有“凡宴不射,即为投壶”的说法。投壶除了是古代士大夫宴饮时常常做的一种投掷游戏,也是一种礼仪。投壶来自于儒家所奉行的“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中的“射”礼,在投壶的游戏中,巧妙的体现着六艺中“礼”的重要性。正如宋吕大临在《礼记传》中写道:“投壶,射之细也。宴饮有射以乐宾,以习容而讲艺也。”虽然投壶只是游戏,但在游戏背后,体现的却是古人尚礼的精神。 投壶运动流传至宋时更热,更普及。北宋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写道:“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奕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这里的“射”指的就是投壶。大宋运动会的投壶场地就在玉津园。北宋汴梁的玉津园,是皇家的游赏之所,也是朝廷的射圃。另外,宋朝经常在这里举行与契丹使者之间的比射活动,称为“宴射”。 司马光在《投壶新格》一书中介绍了投壶的过程。投壶之前,先摆酒席。酒席要摆到客厅或者庭院里。酒席摆好,大家分东西两排站立,主人站在东边,客人站在西边,双方鞠躬行礼。然后主人向客人发出邀请,客人再三推辞之后,接受主人的邀请。如此这般客套完了,主人捧出一捆箭和一只壶,把箭发给客人,把壶安放到酒席南边,距离酒席大约两支箭或者三支箭连起来那么远。 姬长卿还是第一次见到投壶游戏,李同清自不会亲自下场与年轻人一起游戏,但李同清还是还是坐庄押了一幅字帖做赏。 姬长卿不会玩投壶,只是在一旁看着众人嬉戏。 “罗兄这一箭投的妙,未曾想到罗兄竟也擅长投壶,这一局是某输了。” “王兄,承认了承认了,喝酒喝酒。” 投壶游戏,有赢有输,赢者自然赢得博彩,输者饮酒。 夕阳还未落下,宴席已经开始上菜了,便在这热闹的气氛中,火把与灯笼燃起来,天渐渐入夜,姬长卿自顾自的吃菜饮酒。 期间有几个人与他打了招呼,也有大胆的不惧污名的读书人,向他请教了几个问题,姬长卿都小心的回答了。 悠扬悦耳的歌声,美丽温柔的舞蹈,着实让一众才子忍不住寂寞,不一会儿,提笔便写了一首词,一旁伺候的小厮随即将诗作高声念了出来:“梓州方氏,方咏方公子填词《菩萨蛮》一首……” 小厮高昂的声音传到了场中,李同清笑意满面,随即命人将这位方咏请到跟前,亲自夸奖勉励了一番,随即又关心的询问了几句。 方咏出了一番风头,被人夸奖了方咏自是一番谦让,隔着屏风内的李府女眷也是笑道:“方公子的词,妾身听了也是较好的。” 刘清清也喜欢那诗词,开口赞美几句,其实也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对于真熟悉的,例如这李家伯母,例如李吟梅,都明白对方的诗词其实也不是很出众,不过好在韵律到是对,用词也华丽。 方咏笑得开心,目光瞥了一眼姬长卿的位置,又是谦让几句,双方交谈一番,那方咏道:“可惜了,我听说此次宴会,姬兄也了也来了,想来一定有比我更好……” 屏风内的李吟梅蹙了蹙眉。 几人在这边看起来说得兴高采烈,作为主人家的一名李家的中年人也走了过来,这人乃是李家家主的弟弟,名李同溪,早年也曾中过解试,只是一直难过进士科,本身也有些才华。 他本身是走动各处招待众人,此时笑着插入话题,问大家在说些什么,方咏便交代一番,却也不同将目光投向了姬长卿。 姬长卿见主家来了,便起身朝着李同溪行礼。 李同溪只是微微回礼,客套了几句,便由着方咏他们讥讽姬长卿。 他似乎也想试试这位声名鹊起的后学末进。 第96章 文坛清流 姬长卿也算是梓州文坛的一股清流。 几乎从不参加诗会、文会,也不与梓州文人交流,更没有发表过任何诗词,文章倒是发表几篇,不过遣词用句,十分粗浅,甚至一般的读书人都对此鄙夷不屑。 不过这人的《世界地理周刊》倒是让许多人眼见一亮,甚至认识到了天地的广阔。 众人一下将目光投向自己,姬长卿倒是尴尬的很。 “哼!依我看,这姬丹文不过是粗浅不通文墨之辈,焉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就是,姬丹文发表的所谓杂文,依我看来,用词粗鄙不堪,更别就不懂圣人经义,更别说写诗了……” 瞧见那几人的模样,姬长卿眉头微微蹙起,明显不怎么待见自己的样子。 这也难怪,自古文人相轻,大家所学不同,姬长卿不过一新晋学子,此前不显山不露水,平日里连听都未曾听过,只不过靠着游走过许多地方,祖上乃是圣贤之后,凭借一本不知所谓的杂刊,才如今的名声,此时大家只是私下与好友一起鄙夷这种悻晋之徒,如今大家在通判府中的宴会相见,又更是竞争关系,尤其是对方刚才还出言不逊,自然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哦,不知方兄有什么指教?”姬长卿眉梢一挑,问道。 “指教谈不上,只不过在下不巧也偶得一首新词,不若请姬兄指正一番?”最前面的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方咏淡淡说道。 姬长卿本不想惹事,但人家找上了,自己又需要文名来扩展明年的招生计划。 姬长卿朝方咏行了一礼,微微笑道:“指教不敢当,在下不懂诗词,还有一些自知之明,不敢妄加评论方的大作。” 听到此话,方咏面上的笑容更甚,对着姬长卿道:“久闻丹文兄文采斐然,前着文游记杂文,想来文采也是极好的,何不如也留一篇佳作,为此次宴会留下一些佳话呢?” 方咏说的很动听,可他打得什么主意,姬长卿心里清楚,在座的人也大多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看他笑话。 可姬长卿偏偏不以为意,连连点头,向李通判的弟弟李同溪拱手道:“今日正逢良辰美景,按说在下作为宾客,本不该喧宾夺主才是,但今日众位贤才相邀,那么在下便献丑了。” 说罢,姬长卿便摊开纸张,提笔准备写到,正在快要落笔时,姬长卿放下笔又拱手道歉道:“在下的字不如方兄的好看,不知可否请方兄代笔呢?” 方咏存了心想看姬长卿的笑话,姬丹文这人的文章他也曾看过,料定姬丹文没有发表过任何诗词,想来是想借此遁逃。 方咏呵呵笑道:“这有何难!” 姬长卿端起桌上的的一壶酒,倒满杯子,而后踱步而行,在行到第三步时,只见回首便对众笑道:“有了!平生嗜酒不耽酒,不爱深斟爱浅斟。嵇阮讵能知此味,可怜一世只醺沈。” “好诗啊!通过短短几句就述说了自己平生喜欢饮酒但却不沉溺于酒,每每饮酒都只是浅斟一杯。嵇康、阮籍这些人怎么能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可怜他们终了一生也不过是醺醺一世。果然令人发醒啊!” 姬长卿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又饮了一杯,而后她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的银铃般笑声,便微笑吟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好词好词,词的上片用“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活灵活现展现了一个身躯娇小、额间鬓角挂着汗珠、轻衣透出香汗刚下秋千的如花少女天真活泼、憨态可掬的娇美姿态,更通过 转过笔锋,使静谧的词境风吹浪起,写少女忽然发现有人来了,她自然而然地、匆匆忙忙地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光着袜子,害羞地朝屋里就跑,头上的金钗也滑落了。 后半句更是将少女的心思和行动,逼真地摹写出来了。害羞地跑到门边,却没有照常理立刻躲进屋里去,而是“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更是妙极!” 方咏听到李同溪的评价,面如猪肝,憋得通红。 “敢问贤侄,这首词可有牌名?” “点绛唇”。 到听到姬长卿做出两首好诗词,李同溪的称呼随即也变了,李府更是派出小厮将姬长卿请到家主李同清的面前。 而不一会便有人将这首《点绛唇·蹴罢秋千》唱了出来。 姬长卿被小厮请到李同清跟前,李同清是一位长须面容端正的中年男人。 他虽未身穿朝服,但作为上位者的气势还是有的,姬长卿来到他的跟前,向朝他行了一礼,而后只见李清清让他在自己一旁,开始打量姬长卿,并询问道:“贤侄文采过人,不知可曾有科举,家中还有长辈?” 姬长卿躬身行礼道:“回监州,学生目前还在耕读,家中父母大人也已经过世了,如今家中只有我一人,靠着些许薄田到也能耕读,乐在清闲。” 闻言,李同清微微一怔,而后又道:“贤侄不必多礼,今日老夫宴请诸位青年才俊,本打算一睹我梓州士子的风采,所以不必称呼我监州,显得生分了些,不如唤我一声叔父长辈如何?” “学生不敢失礼” “哎~这里又无外人,且在府上好好玩乐,不必如此生分。” “竟然如此,学生自当从命才是。” “我观气度不凡,不知贤侄可曾娶亲?” “在下四年前方才回归母国而后又刚刚除服,至今尚未娶亲。” 姬长卿的一番回答,正好正入李同清的下怀,正当李同溪正要说出下面的话,却见一位老嬷嬷出现李同溪面前。 “主君,夫人让老奴来提醒您,是时候给老夫人请安了。” 李同清目光看看这位老嬷嬷一眼随后便对姬长卿道:“贤侄勿怪,老夫还有事情,就不做陪了,等我忙完,再来与你叙话。” 姬长卿起身行礼,对着李同清道:“叔父先忙,不必管我。” 第97章 议亲 李同清回到内宅,只见夫人张氏连忙朝着李同清行礼道:“官人辛苦了~” 李同清微微点头,并随意坐在椅子问道:“夫人把我叫我来是为何?” 张氏陪笑道:“官人在前头待客,妾身本不该打扰才是,只是官人也知道,此次宴会乃是为了梅儿的亲事,李府虽未明说,可来赴宴的人大多心知肚明,官人在宴会上可遇见什么青年才俊?梅儿也年纪小了……” 张氏一边叙说着,一边不断用目光打量自己的丈夫。 “倒是遇见两个青年才俊,一个叫方咏有功名在身,但文采平平,名另一个名叫姬长卿倒有些文采,相貌也好,家世清白,只是家中只剩他一个,且无功名。”李同清说得轻描淡写,可张氏在此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官人这方咏名声不佳,传闻他常与苏律几个厮混,苏律您是知道的,此人颇有才华,却仗着自己的才华肆意妄为,如今被梓州书院山长勒令闭门思过,想来这方咏也不是安心治学的人,望官人三思啊! 至于这姬长卿此人,妾身到是听人提起过,此人虽文名,可却不为士林所喜,至于其底细还在打探打探,观望观望,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李同清想了想,觉得夫人说的的确有道理,自己在仕途上已然无望在升迁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一个读书料,想来等自己致仕时,他才刚刚科举,若是祖先保佑还好。 如今趁着自己还在任上,也时候为几个子女谋出路了,虽不至于保他们大富大贵,但至少也要保他们衣食无忧。 李同清本来在心中的第一选择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但梓州文坛的风气,他也是知道,近三年来,梓州文人大多喜欢追逐风月,俨然忘了科举才是正道。 至于程氏他到也想过,于其结为亲家,这样也好接程氏在东京的关系平步青云,但也不知程氏招惹了那个大人物,竟然将他家的老底都掀了出来,后来程氏家主也是果敢,大义灭亲,将几个为非作歹的族人送到官府,就连作为梓州通判的李同清也处理过此事。 在蜀中敢惹程氏,且能在一夜之间就能在整个成都府发放小报,也就那几个,其中能大量印刷这种小报,且散至成都府周边的,也就那个有皇商背景的刘氏! 刘氏!当今太后就姓刘! 此事程氏虽未声张,但大家都心中肚明,毕竟涉及皇室。 李同清也是同几个好友,私下聚会,猜测出来的。 程氏与刘氏近两年一直为了蜀地官盐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远在东京府的太后都惊动,最后这才罢休。 程氏盘踞蜀中多年,刘氏则是才兴起的,李同清那方都开罪不起,因此这次宴会并没有邀请程氏。 李府也命人送上了厚礼,并说明了原因,程氏也表示理解。 经过张氏的分析,李同清心中已有计较,随即又与张氏商量了一番,便返回了宴会。 李同清目光不仅在方咏、姬长卿身上,更是又投向了好几个家世清白、有功名的士子青年。 挑了四个候选人,等宴会散后,李同清命令长随小厮,拜访梓州书院山长,从多方打探消息,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姬长卿、方咏、沈飞三人身上。 李吟梅近日无法再出闺房了,家中的父母已经打定主意,这两年便将她嫁出去。 只可惜惆怅的李吟梅,方才与自己的意中人搭上话,她却被困在这深幽闺房之中,独自坐在窗前,照镜长叹。 李吟梅每每想起那日隔屏风窥探他,见他青衣端坐,如一个出尘的仙人一样,面上就忍不住浮现散不看的桃红。 那日听说,他也来赴宴了,李吟梅心中欢喜万分,一整天都幻想着,父亲能看上他,然后他骑着枣红马,身穿喜服来迎娶自己。 只可惜,父亲后来又看重了其余三人,他们皆是有功名在身的,她自此患得患失,每日向着满天神佛祈祷,请求祂们保佑,让父亲不要选择这些人。 李吟梅素来被父母宠溺,可在成亲这种大事上,她依旧要听父母的安排。 想到这里,李吟梅不由短吁长叹,愁苦不已。 只可惜自己与姬郎如此相近,却不能相认,短短三次会面却让李吟梅记忆犹新。 而自己的婚事,自己又不能做主。 “小姐,也不必担心,那人不是还在主君的名单上么,且不是说,梓州书院山长对其推崇有加吗?” “冬冬,你不知父亲母亲,是想找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虽然有梓州书院的山长作保,可母亲还是想将我许给沈飞,只不过沈飞虽有功名,可为人死板无趣,家中又甚至贫寒,这也正是父亲拿不定主意的地方。” “小姐,奴婢以为,主君选择姬公子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小姐若是担心夫人将您许配给其他人,何不请太夫人出面帮忙呢?” “祖母?祖母未必回答应……” 李吟梅独自惆怅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找祖母帮忙,祖母一向疼爱她们这些孙儿,每年过节都命人准备她们喜欢糕点,等他们前去祝贺请安。 李吟梅像往常一般,来到祖母彭氏这里请安,彭氏年纪也大,人老了总喜欢看见孙儿们围在膝下。 留了他们用过糕点、茶水,见多识广的祖母自是知道李吟梅心不在焉,有话想说。 彭氏不动声色,打了个哈欠,对着李吟梅、李诵青、李吟竹、李诵文道:“年纪大了人就容易犯困,你们且退下吧,吟梅留下,我还有些话要交代。” 大姐李吟梅、二子李诵青,三姐李吟竹、次子李诵文纷纷起身行礼,退了出去,独留下李吟梅一和冬冬几个心腹老人。 彭氏笑着问道:“梅儿可是再为议亲之事烦恼?” 李吟梅看向冬冬,冬冬识趣便退了出去,随后将门关上。 彭氏见状,眉头一皱,脸色微变。 李吟梅当即便朝着祖母彭氏跪拜道:“求祖母救我,求祖母救我!” 第98章 良配 姬长卿在希望书院继续教书育人,眼看着距离上次宴会之后,李府倒是派李诵青来上门作客过。 不知为何,他对自己的出身倒是挺好奇的,甚至听到李府命人打探自己家中有多少家产。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琢磨着,他与李通判家并无关系了,也并什么没有走动啊! 还是陈汉平亲自上门来,姬长卿才知道,原来是李通判家有一位待嫁的女儿,年过及笄,加上李同清升迁无望,不出几年就会退隐辞官了。 如今正好借着李通判还在任便利,为家中的儿女谋一个亲事,本来这桩亲事是轮不到姬长卿的,可不知怎地,李母彭氏亲自做主考察了另外这两个有功名在身的举子。 发现他们行为不端,或多或少都不是良配。 方咏常宿青楼,甚至打算为青楼女子赎身,养在别院;沈飞倒是还好,不过家中甚至贫寒,且家中还有婆母长辈要照顾,沈飞的婆母也不会安分守己过日子,听说沈飞早年曾有一个养在家里娃娃亲,在十四岁时便早逝了,一直未有成亲。 按说十四的少女,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只等再将养些年纪,等二人长开了,自然可以成亲繁育子嗣,可偏偏他这个童养媳却早逝了,彭母便已经猜出其中有诈,命人私下打探了许久,这才得知原本沈母一向喜欢差使这个童养媳干活,每天不仅要许多活计,甚至有时候衣食都极为短缺,总之待遇极差。 而沈飞自从中了发解试后,就一直瞧不起这个童养媳,加之他为人懦弱,不敢忤逆父母,为未婚妻出头,这才导致这位童养媳在十四岁的年纪便突然暴毙了。 这种事情,虽然在大家族里面也是常有之事,可放到一向宠爱女儿的李通判身上,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陈汉平说完前因后果,眼见着姬长卿无动于衷,便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姬长卿道:“丹文,你如此聪慧的一个人,怎么不知此前宴会李通判打的是何主意?” “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况且李家高门大户,通判又身居高位,最算是致仕了,在梓州也想迎娶他家女儿的,想必也如过江之鲫,怎会沦得上我呢?” 说实在的姬长卿不懂一门亲事而已,竟然让陈汉平如此激动,况且就算是自己想要娶亲,也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像这种封建的盲婚哑嫁,他一个现代人,实在是无法接受,再者一个通判而已,哪怕他贵为一州的最高司法长官,可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丹文,你素在西夷,对大宋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需知道,若你能娶到通判家的千金小姐,那靠着通判的运作,你就能看参加科举了,依你的才华,未必不能入了龙门,到时候何愁家业不振!” 陈汉平一番苦心相劝,紧接着又道:“我听闻那日宴会,李通判一共瞧上了四人,其中就有你在内,此事未必何可。” “你若不好意思,我便亲自为你去亲梓州书院的郭山长作媒,为你下聘。” 说真的,姬长卿倒还真没有娶妻的打算,至少在这两年内,他都想专心培养自己的这一批学生。 至于娶妻,在心有牵挂的情况下,还娶她人为妻,这不仅对他是一种折磨,更对是人家女孩子的不公。 只不过自己原本的年龄也有二十八了,虽然外貌还像是刚满二十岁的少年,但他对外宣称的年纪也有二十二岁了。 古时候人口寿命都挺短的,为了扩大人口,所以人们的结婚年龄都很早,男子要在15岁时娶妻,女子要在13岁时便嫁人,而且从春秋战国一直延续到清朝,因为在那时这个年纪的人基本上算成年了,在没有战争的时期还好,出嫁或者娶妻,无论早晚都还是非常宽松的。可是如果是在战争时代的话,各国对结婚的年龄都是非常严格秩序的执行,能早结婚就早结婚。这样子的话人口就会快速增长。 此时人口代表着国家实力,也是重要的生产力。再大的国家,没有人的话也只是一座空城。 为此,古代各个朝代做了很多措施。首先先降低结婚的年龄,但各朝代略有不同,在大多数的朝代规定的结婚年龄都非常小,男子在20岁以下,女子在15岁以下。其次,官府建立媒人被称为官媒,如果到了法定年龄还不结婚的话,官媒就会出现,然后来催你结婚了。官媒会采取强制手段,来进行强制嫁娶,比父母的连环催婚咒还要麻烦。 在汉代时,汉惠帝曾颁布过一个法令,只要女子在15岁到30岁不嫁,就要交五倍人头税,也就是罚款600钱。这相当于当时平民百姓一年的口粮,到了南朝和北朝的时期,处罚就变得更加严厉了。如果15岁还没嫁人,那么父母也会被抓起来一起坐牢。 按照北宋的律法,男子超过二十不婚是要罚款的,且当地民政主官会派出官媒,强行婚配。 姬长卿就缴纳了两年的高额罚款,甚至被媒人烦死了,也好在此前他在受孝,没有让媒人来到跟前念叨,不过今年他已经快要被烦死了,甚至梓州府衙派了吏员前来警告,男子无疾不婚,是大罪,最高可判处五十大板,流放充军。 陈汉平看出了姬长卿的踌躇和犹豫,又劝慰道:“丹文,可是心中还放不下故人?” 姬长卿没有说话,在陈汉平这里却当他默认了:“丹文啊!不是为兄说你,如今你家血脉就深你一个,哪怕你不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传承你家的血脉啊!我知贤弟素来重情重义,可阴阳两隔,天人永别,你应该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才不会辜负先人的在天之灵啊…… 再者贤弟也不必担心,此前我早就托人打听清楚了,这李通判之女,实为良配,不仅温婉娴淑,长得俏丽多姿,而且写得一手好字,在咱们梓州素有女柳颜之称,与贤弟而言,实乃不可多得良配……” 姬长卿听陈汉平说了许多,最终还是被陈汉平说服了,只能点头道:“劳子敬兄费心了,我也该放下过去,成家立室了,不过我想见见这位李小姐,有些事情,我想与她提前说清楚,还有就是也让她了解了解我,我身份低微,又无功名,只怕娶了她,只耽误害了她……” 第99章 考察(上) 李吟梅求得祖母帮忙,在彭氏指东打西的帮助下,李吟梅终于解决了另外两个潜在危险。 如今父亲拿不定主意,还在犹豫姬长卿之事,毕竟姬长卿没有科举,且家中又无可以帮衬打点家务的长辈坐镇。 虽说姬长卿未曾有过“风流”事迹,可李同清始终瞧不起他没有功名。 李同清也从同僚刘知州那里打探到了,说是他最近开办了一所书院,名为希望书院,专司教授先秦先贤的学问,什么老掉牙的君子六艺、礼乐也被他捡起来。 郭仲载(郭允厚字)倒是也未曾说他的坏话,说他有古之君子之风,又精于数易之学,凭借着独到的数易之学,或假以时日能成为祖之冲一类的学问大家。 刘知州、郭仲载一人评价客观,一人评价倒是很高,只是李同清觉得自己的长女还是应该嫁给一个有功名的士子,或许他未必能够升入东京中枢,但若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与未来姑爷能够守望相助,那未必不能升入汴京中枢。 李同清为官已经十九年了,年过四旬的他,就算是身体康健,也未必能够在任期内干出什么出色的政绩。 李同溪回想当初,自己三十岁时举业,侥幸成为进士,后被下放到蜀地位为官,在蜀地担任县官,这一任便是五年,最后靠着埋头苦干和夫人家的关系,被提至州府曹参,如今仕途已到尽头,要想在提升一级,简直难如登天。 只可惜姬长卿不是官场之人,在朝中有无关系,家中除他一人,便在无其他。 不过姬长卿此人倒是会经营,来到梓州不过四五年的光景,竟然挣下了这副家业,名不仅有六百亩余田,还有上百亩桑田、一座书院。 至于铺子倒是不知,不过想他与梓州富商陈氏的关系,他名下的铺子一定有七八家之多。 李同清到不看重这些,只是希望儿女将来能有好归宿,且最好是能相互扶持。 天圣四年,冬十月二十五。 梓州通判李同清今日沐休在家,与夫人张氏又谈论起长女李吟梅的婚事,张氏左右为难,最后决定且将婚事一事押后,等她询问蜀中其他地方官宦人家,看看是否有合适的青年才俊。 李同清也难以决断,干脆也同意了夫人张氏的决定。 姬长卿觉得陈汉平说得不错,这门亲事也的确是他高攀了,也难得有人如此瞧得起他。 备上礼物,递上拜贴,姬长卿单独上门求见李同清。 李同清听门房禀报,眉头一皱,不由心中暗自厌恶姬长卿,但出于礼节,还是命人将姬长卿请了进来,免得让他人看见。 姬长卿被带到客厅,只见李同清已经端坐高堂,面无表情。 姬长卿知道自己此番是唐突了,但还是将上前朝李同清躬身一礼:“学生姬长卿,见过监州。” “恩,贤侄免礼,且看坐吧!” 李同清话语冷淡,显然没有了上次宴会的热情。 姬长卿先谢过李同清,而后李同清又缓缓问道:“长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听到李同清询问,姬长卿自是不能回答,听说你向招女婿,所以我就来了这种荒唐话。 古人做事讲话一般都极为含蓄,那怕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是的目地了,但还是不能一上来就挑明了。 “不瞒监州,学生听闻监州极善书法一道,监州之字在梓州府,素有‘书骨草风’之称,学生字体实在难看,虽有临摹字帖,可一直未得神韵,故而向监州求教,还望监州赐教指点,学生感激不尽。” 李同清听闻姬长卿是来求字的,又听到他提起自己在梓州名声、赞誉,心中虽不由暗自窃喜,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贤侄过誉了,这都是诸位贤达的看得起,梓州之中玉鸢先生也写得一手好字的。” “玉鸢先生虽在梓州也有‘书画双绝’之称,可玉鸢先生却长于丹青,可学生鄙见认为书法上唯监州最佳,其楷书颇有颜筋之韵,草书也不下于张草,就连梓州文人也多有收藏,学生也曾托人想求监州的字帖,可奈何出价百金,也未必有人肯割爱。 故而,学生厚颜斗胆,前来求监州。” 李同清面色微露笑意:“贤侄说笑了,老夫的字万万比不得颜体,草书虽略有心得,但离张草还远的很。” 姬长卿见李同清不可答应,话中略有推搡,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学生自知自己年纪尚浅,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好,还望监州勿怪,多多提点晚辈才是。学生一向仰慕监州才学,为人清正廉洁,浸于书道多年。学生学识浅薄,字体丑陋,万万不能及也,虽有向学之心,但一直苦无名师指点。 哎~前日好友曾来信,说学生之字,实在难以入目,他为了让学生字好看,特意在捎信的时候,命人送了一副秦相李斯的碑贴,如此好的碑帖,学生欣赏水平有限,实在无法理解其中神妙之处,故想请先生鉴赏指点。” 听闻有秦相李斯的碑帖,李同清喜不胜收,连忙惊声道:“在哪?” 姬长卿缓缓打开书轴,只见李同清随即上前,细细打量着这幅字帖,嘴里还喃喃道:“运笔坚劲畅达,线条圆润,结构匀称,点画粗细均匀,既具图案之美,又有飞翔灵动之势,果然是秦相李斯的碑帖!” 有了李斯的碑帖开路,李同清很高兴把姬长卿请到了书房,两人一番交谈,倒让李同清欢喜若狂。 见他欣赏了许久,神情多有不舍,姬长卿顺势以自己恐玷污了如此宝帖为由,让李同清代为收藏。 李同清最喜欢的就是李斯的碑帖,只是李斯的碑帖在市面上极其难寻,就算是姬长卿也是花了高于市价数倍才求来的。 收了姬长卿的碑帖,李同清又心情大好,给姬长卿写了几副字。 而后见天色已晚,又问起才知姬长卿住在城外,若是出城恐怕是不能了,只能等到明日再返回。 李同清将姬长卿留在府邸过夜,用过晚饭后,李诵青与李同清、李同溪、姬长卿四人一同在书房叙话。 姬长卿看着李同清、李同溪、李诵青三人,知道他们这是想考察自己,毕竟区区一副字帖,怎么可能就收买了李同清呢? 第100章 考察(中) 进入书院,姬长卿俨然被李氏父子包围了。 按说就算是李同清再怎么急着将闺女嫁出去,也不至于留人把柄才是。 需知道将一个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的客人,留在李府过夜,并与交谈了许久,这的确是很不合理的。 姬长卿不由自主端坐起来,下意识开始回忆自己方才与李同清说过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差错。 李同清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只见李诵青随即朝姬长卿行礼道:“久闻丹文兄见识非凡,弟一直未能一见,实为遗憾,今幸得与兄会晤,实乃我幸。” 姬长卿连忙起身还礼:“伯愚严重了,在下并无什么才学。” “哎!丹文兄声名在外,就连我书院山长都对其推崇备至,言丹文之数易可成体系,假以时日或丹文能为一代宗师尤为可知。” 姬长卿闻言,连忙摆手道:“多谢正逸先生(郭允厚之自号)的称赞,但在下对于自己的学问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实在是担不起一代宗师的评价。” “丹文兄何必妄自菲薄,岂不闻闻鸡起舞,厚积薄发。” 姬长卿表示受教了,李诵文才堪堪道:“听说丹文兄,是三年前迁到梓州的?” “我的确是三年前才到梓州落户的,本来是打算寻找族人,奈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只好在梓州定居。” 作为梓州通判的李府,自然清楚姬长卿是何时落户梓州的,相当处姬长卿凭着户籍、路引来到梓州,后来又在梓州府买了十亩田产,这些李同清想查不过是费些时间罢了。 也不知姬长卿是做了什么营生,竟然在短短一年内,就购置了五百亩良田。 当然那年梓州又是旱灾,又是水灾,导致许多人都受到波及,地价低了许多,可那时的低价也是五贯钱一亩,五百亩地也就是两千五百贯,如此多的钱,且不说李府作为梓州通判一年的俸禄拿不拿得出,单单就他如此豪横的手笔,放眼梓州也是少见的! 更不说他一个在梓州府根基尚未稳固的外来户。 他是怎么筹集这笔钱的,可观他后来行事,手中竟还有余钱去购买桑田、庄园。 这不仅让人赞叹他的能力,这些年过去了,竟然从未听说过他梓州有他这么一位,可见行事低调,却极为沉稳,深知暴富会招人嫉妒的道理。 也是多亏了李府尚有一位眼光毒辣的彭氏坐镇,要不然李氏差点错失了这么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婿。 李同溪、李诵文也是在听到彭母分析后,这才发现姬长卿竟然是一位生财有道、经营家业的好手。 且不动声色的便挣下如此家业! “可别小瞧了此人,换作是你们,若是有他这等本事,你能空无一物,在一年内挣下这般家业吗?在拥有这份家业后,你会甘于寂寞守在乡下的庄子里,守孝耕读吗?” 这份能力,这份心计,这份意志,着实让李诵文有些汗颜。 事实也正如祖母所说,倘若是自己有这份能力,这份家底,那不说成为梓州府赫赫有名的人物,单凭着挥毫千金的手笔,他就可以结交蜀地内的达官贵人,甚至挤入朝堂也犹未可知。 可却四年前一直默默无闻,也就凭借教导陈氏兄弟,有些名声,另外就是最近创办一所书院,发行游记杂刊才略微出现在梓州文坛,进入大家的视野。 可他图什么呢? 姬长卿到底在图什么呢? 彭氏并未点明,而是让自己的儿子、孙儿去自己想。 李同清也是在得知这些后,才姬长卿如此刮目相看,决定试探姬长卿一番。 李同清想到此处,对着姬长卿笑道:“贤侄,我听闻,你从西域之地归来的,想来你回归我大宋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我大宋和西域比起来,孰优孰劣?” 姬长卿怔了怔,他未曾想到李同清会提这种问题,这根本与他们想要问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可姬长卿不敢大意,依旧小心谨慎的回答道:“回李叔,西夷人虽别有风情在,可西夷人从骨子里仍是以争利为主的粗鄙人,比不得我神州文化风采,也比不得我神州大地的地广物薄,更比不得我大宋读书人的知书有礼。” 李同清闻言面带笑意,连连点头。 李诵文不等姬长卿喘息,又问道:“丹文兄,在梓州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家中靠何以为生?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我们说说,或许我能帮衬一二。” 姬长卿起身先谢过李诵文的一番好意:“到没有什么难处,如今家中有些田产庄园,倒也不至于饿肚子,另外也置办了些铺子,靠着买些小东西,到也能贴补家用,还有清闲时间读书治学。” “贤侄,听闻你是得到太后恩典,才准许入关的?” “是的,若非太后圣恩,草民恐怕此生不能回归母国了,草民对太后恩典,铭记在心!” 姬长卿朝着东京府方向又躬身礼拜,神情很是庄重,李同清、李同溪、李诵文自然也跟着遥祝施礼。 “丹文兄,将来可有打算?” “本打算寻找族人认祖归宗,但离开故土的时间太长了,族人也暂时没有消息,只能慢慢查找,此后可以的话,要是能教导几个顽童,传承祖父、家学,倒也不至于将传承断送在我的手里。” “丹文兄,可想过考科举,报效朝廷?” “长卿深受朝廷大恩,自然也想过的,只是我未曾学过孔圣之学,如何科举?再者……” “哎!甚是遗憾!” 李诵文自然知道姬长卿身份敏感,若是参加了科举,不知他高中后,朝廷会如何安排? 虽说朝廷也有归附的外族人为官,可他们大多只是闲职,难以取得朝中诸公的信任。 “贤侄,方才听你说起家学渊源,老夫很是好奇,不知你的家学是什么,都有哪些学问呢?” 一旁没有说话的李同溪突然发问,姬长卿不禁皱眉,此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 看来李同清不愧为通判,竟然将刑侦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姬长卿思考了一下,故意打断了一下李氏父子三人的节奏。 “说来话长,我族学问颇杂,不仅有本族学子发展研究的学问,也有许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发展研究的学问。” “哦——愿闻其详” “若单说,恐不能表述清楚,不如请李叔赐我纸笔,我一一列举为你们说明吧!” “好!” 李诵文听到此话后,随即将纸笔拿给姬长卿。 “我族之学,大的方向可分为文理、两类,其中文即人文学科,包含了研究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文学、民生、律法、国家税收、外交、历史、军事等等诸学,理即理工之学,包含了数学也就是算学、物理、地理、化学、天文、医学等等。 其中先祖父身修文理,诸学多有涉及,也微有建树,但最擅长的还是数学、历史两科。 先考不如祖父,只选了文学、军事兵法研修。” “如此多的学问,想必学起来也极为艰难吧!” “李叔明鉴!按祖先昔年定下的规矩,未及冠的族人,在幼时必须学习数学、国学,而后才能慢慢涉及文理知识。 我族之学的一门学问到粗浅入门,就需要花上六年时间学习,从略知一二到精通,就要花上十三年的时间,等略知一二后,若是学起来费劲吃力,有力未逮,可自行参加分科考试,选一二进行研学,成绩合格者,才能分科进入专门研究该科学问的圣地,拜一位导师。 能被称为导师的,就好比李善、高适一类的学问大家。 像哲学方面王阳明先生就提出了‘知心合一、致良知’等学说,祖父亦曾提出过数学模型,曾以数学模型推导过西夷人与中原,言西夷人十年内必有大战,后来西夷人开始举国东征,也正是因为通过数学模型推导,祖父才说,中原故土,战火已息,是时候回家了。” 第101章 考察(下) 李同清父子三人闻言,心中也是一惊,随即问道:“敢问贤侄,尊祖考当真推算出了中原统一,而后才决定率族人回归的吗?” 姬长卿叹息,面露哀伤道:“祖父也是那次推算了另外一些东西,因而心神损耗,此后不久便……” “贤侄节哀~” 话题就这样被姬长卿终结了,李同清等人也不好再问,只是让李诵文将姬长卿带下去休息。 等到姬长卿走后,躲在书房侧面的彭氏才在李吟梅、张氏的搀扶下从幕后出来。 李同清、李同溪两人连忙将母亲搀扶到主座上,而后站立在一旁等母亲彭氏训话。 李母彭氏,与刘知州之母彭氏,同是远房表亲,虽隔了三代,可刘彭氏,还是时常惦记着自己这位表姐,也正因此李吟梅与刘家交好,且一直都有走动,关系匪浅。 李彭氏高坐主座,她对着两位儿子道:“你们也别站着了,都坐下吧,这是家里,又不是公堂,还是坐下好些说话些。” 李同清、李同溪两兄弟得到母亲的命令后,向母亲微微行礼,方才落座。 李吟梅见叔父二人落座后,连忙奉上茶水,在一旁伺候,等为祖母、叔父调完茶汤。 李彭氏看向儿媳张氏问道:“你是梅儿的母亲,你如何看待这个姬长卿的?” 张氏听到婆母点了自己,连忙起身答话,却被李彭氏抬手阻止了:“放松些,这里没有外人,自己说话,且没有这多的礼节。” 李彭氏自先夫早逝后,一人独自操持家务,经营李氏,含辛茹苦的带大两个孩子,李同清与李同溪虽是亲兄弟,可二人并非一个母亲所出。 李同清是彭氏所出,身系嫡长子,李同溪的小娘自生了他之后,便一直身体不好,后来没有多久便去世了,也多亏彭氏一个不计较出身的贤良淑德的人,将李同溪收到自己名下,并视如己出,一同抚养成人。 张氏微微欠身,对于这位婆母,张氏一直很尊敬,想当初自己刚嫁过来,不仅婆母没有为难自己,而且还放心的将管家之权交给自己,而她则是退居二线,只有每每大事难决她才会出面。 “回母亲,依妾身来看,这姬长卿说得太过匪夷所思了,且不说他的出身,就光他的哪位祖父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 张氏并未言明自己的态度,可李彭氏却听出了她是反对这门亲事的。 彭氏没有打断张氏,张氏继续说道:“依妾身的意思,梅儿虽已年过及笄,但眼下并无良配,不如缓些日子,等儿媳再问问,看哪位官宦家中有尚未娶妻的男子。” 李彭氏微微点头,未置评价,一旁的李吟梅却是紧张,心不由加快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慢了起来。 按说父母谈论儿女的婚事,李吟梅不应在场,可李彭氏此前早就说过:“将来是她嫁人,与她的丈夫共度余生,让她知晓看看也好,省得她以后不喜欢自己的亲事。” 李彭氏又儿子李同清道:“我儿方才也问过许多了,你如此看?” 李同清顿了片刻,沉思了小半会,方才道:“回母亲,说真的,儿子已经无法分辩姬长卿刚刚说的那些话,他提前他祖父倒是真情流露,言语之中也多有骄傲敬佩,可提到他的父亲,却是一笔带过,按说作为生父,他应该亲近才是,可为何会如此生疏呢?” 李彭氏端起李吟梅奉上的茶水,却道:“不管姬长卿说的是真是假,如今他已有我大宋的户籍,落户于梓州,且观他话外之意,他家的学问广大,涉及颇多,无论是真是假,可陈氏兄弟只是已经他启蒙不到两年,就已经成为了梓州神童。还有他脱口而出的那句‘知行合一’想来定是意犹未尽,他提到了那位王阳明一定是一位隐士高人,无论如何,姬长卿此人的能力是有,品德还需慢慢考察,不管最后成与成,你都可以让青儿、文儿结交此人,对学问大有裨益。” “母亲提点的是!” 眼看着李彭氏指点了兄长李同清,李同溪不由问道:“母亲,那您认为若是将梅儿许配给他这是否合适?毕竟姬长卿并无功名……” 李彭氏微微叹息道:“溪儿,需知道你兄长的仕途已经到头了,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提升了,如今我李氏当为苦心教导子孙才是,若是能培养几个读书人的苗子也是好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你们不悉心教导,怎叫儿孙成材! 将来他们要科举也行,若是高中,便是你们教导有方,祖宗保佑!你也别嫌我这个母亲话多,李家就算是凭借着亲家的势,再进一步,平白无故高升,想来上面不会器重,下面的人也压不住,长久不了。” 李彭氏话中有话,李同清若有所思,到是李同溪略显尴尬,连连点头,躬身谢罪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自当遵从母亲的教诲,好好教育子女。” 李同溪作为庶子出身,本来自当受到大房打压才是,可李彭氏不是一个善妒的人,这些年虽倾心教育兄长,可对于李同溪也未曾苛待过,虽苦心劝导过,可李同溪总是不以为意,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李同溪早年也多次参加过科举,可一直未中,考了许多年,心灰意冷了,也娶了妻妾,育有一个儿子。 因是独苗,所以李同溪多对其溺爱,以至于小小的年纪,便惹出了许多荒唐事。 也亏得李同清是主管律法刑案的,要不然李同溪的儿子早就被请上公堂了。 李彭氏敲打完这个儿子后,便起身打了旽,说自己困了。 李同溪也不好在留在兄长这里,匆匆离开了,独留下李同清夫妻二人在书房。 李同清一直在揣摩母亲的话,最终还是发现了其中的关键,随即把李吟梅唤了。 听到父亲召唤,李吟梅急忙赶到:“见过父亲、母亲,不知父亲唤女儿何事?” 李同清哈哈笑道:“梅儿已成年了,有些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父亲问你,若是为父将你嫁给姬长卿……你可曾愿意?” 李吟梅一怔心中大喜,正要回答,可一想到父亲可能是想试探自己,连忙躬身施礼道:“父亲为女儿安排的亲是,定是为女儿好,为李家着想,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第102章 悄无声息 姬长卿于次日回到希望书院,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虽说此次没有见到李府小姐。 他自己觉得既使不成亲也不要紧,反正自己闲云野鹤惯了。 天圣四年岁末,姬长卿的亲事就这样胎死腹中,李府没有回信,似乎很是嫌弃姬长卿的出身,虽然姬长卿不能理解,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要讲究门第,要看出身而后才会注意个人的能力。 虽然李府没有对亲事只字不提,倒是李诵青经常上门来请教,如此一来二去,姬长卿也与李诵青相继熟络。 李诵青或许是受父亲的影响,自小便对刑律、书法一类比较感兴趣。 李诵青向姬长卿请教的最多的就是刑律,不知道姬家为何会将世上的学问分成文理两科,但姬长卿对刑律的见解,真令他受益匪浅。 “丹文兄,我对西夷人的律法很是好奇,不知西夷人的律法与我大宋有何差别??” 姬长卿苦笑着摇头,这李诵青才与自己交谈过五次,竟然已经如此急切的想知道大宋以外的国家。 这很正常! 看李诵青的年纪不过十五左右,正是叛逆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年纪,难免对外面世界心生好奇。 “要探索这个问题,首先就了解两者律法的根源,据我族考证,我们的律法最早产生于夏朝,当时称为“禹刑”,它最初主要是用来对付异族的反抗,是胜利了的民族强加于失败者的专横意志。因此刑罚异常残暴,表现为奴隶制“五刑”(墨、劓、刖、宫、大辟)。刑在夏王内部是镇压的方式,在统一战争中表现为对外诛伐的武力。 所以在律法上,自秦汉以来,刑律则实质上为刑罚,即惩处罪恶,维护国家一统。 而西夷有所不同,西夷人的古希腊、罗马法则起源于氏族中平民与贵族的斗争。 古希腊的雅典是氏族内部平民反对贵族的斗争,并且随着平民斗争的胜利,加速了氏族组织的崩溃和希腊国家的产生。 与国家产生的这种形式相适应,法产生的第一种形式就是梭伦的立法改革,改革的核心内容是废除贵族所享有的特权,以财产的多寡划分公民的等级以及与之相应的权利义务。 而在古罗马,则是氏族外平民反对罗马氏族贵族,争取权利平等的斗争加速了罗马氏族组织的崩溃和罗马国家的产生,以及第一部成文法《十二铜表法》的公布,确认了平民的权利义务。 所以古希腊人和罗马人所要解决的问题与我们祖先不同,他们所解决的不是氏族、种族之间你死我活的征战,而是社会集团之间利益的调整和重要分配。 这样,它们就有可能找到某种中间道路,以妥协方式解决一些基本的社会矛盾,使大家共同遵守其条款,和平共处。 古希腊罗马法律,就其政治功能而言,法是不同社会集团共同遵奉的准则,具有凌驾于社会之上的权威。就其民事功能而言,法是私人事务必不可少的参与者和仲裁者,与市民社会有着最密切的关系。这种起源上的差异,造成了法观念上的差异,也造成了中西方法律发展上的差异。 譬如《刑统律》规定:斗殴伤人、杀六人,部曲、奴婢殴良人,妻妾殴詈其夫,弟、妹殴兄、姊,过失杀伤人;对谋反大逆不告或诬告,告祖父母、父母,部曲、奴婢告主,投匿名书告人罪等,皆受相应刑罚。 而《十二铜表法》中则规定了债务、继承、婚姻以及诉讼程序等各个方面,其编写内容基本上是罗马人传统习惯法的汇编,表现出维护贵族和富裕平民利益。 《十二铜表法》有一句着名名言,最难体现它立法精神。” 李诵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叫《十二铜表法》,但姬长卿的话还是令他眼前一亮:“是什么?”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任何被侵犯私有财产的人,都可手持武器保卫自己的财产。” 天圣四年,季冬初五,李诵青第一次从姬长卿口中,听到世间还有如此精彩律法,也正是从一天开始,李诵青向父亲提出自己想跟随姬长卿学习的想法,可惜被李同清拒绝了。 毕竟李诵青作为嫡长子,李家对他给予厚望,一直希望能发奋上进,专心读书,参加科举,最好是能高中进士,东华唱名。 不得不说,就算是李同清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听到这两句话,也感叹:“这西夷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时间就这样到了春节,依照惯例梓州书院要放假到上元之后。 姬长卿难得清净,回到自己桃园,在桃园打扫了一番,准备过年。 祭完祖先、灶神,而后又贴好春联,与桃伯道了声过年好,桃伯便带着夭夭向姬长卿行礼祝贺。 “郎君过年好,小老儿不会说话,在这里祝郎君长命百岁,早日寻得良人,子孙满堂!” “好好!谢谢桃伯的吉言!” “夭夭祝师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吉祥安康!” 夭夭为了给姬长卿拜年祝福,可没少向陈谨问些吉祥的词汇。 见夭夭如此可爱,姬长卿摸着夭夭的丸子头笑道:“在过五年,咱们的夭夭就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将来那家的混小子,能娶到夭夭这么一个好姑娘。” 桃伯听到姬长卿提起夭夭嫁人一事,神情不由变得凝重。 “也是小老儿和夭夭的命好,神仙保护,能让我们今生遇见了郎君,要不然我们早就饿死在路边了,这份恩德,小老儿和夭夭无以为报,愿此生伺候郎君生生世世,来慢慢偿还了。” 姬长卿摆摆手:“不必如此,夭夭如今也算是我的半个学生,有她和玄玉儿在我身边陪伴,也不至于太寂寞,若是等她长大了,该到嫁人的时候,自可以嫁人,到时候我会为她准备嫁妆的。” 桃伯闻言,连忙拉着夭夭道:“郎君救命之恩,小老儿是万万不会忘记的,如此大恩,我和夭夭只能在郎君身边为奴为仆一辈子,来还了,万万不敢再奢求其他,夭夭快给郎君磕头谢恩。” 桃伯作势欲拜,姬长卿连忙拉起桃伯,可桃伯力大,偏偏连磕了好几个头。 姬长卿见状只能躲避。 过了一会儿,姬长卿坐在摇椅上,舒舒服服等着夭夭包饺子,桃伯一边擀着面皮,一边笑道:“今年老天爷保护,得了一个丰收,下面的庄子也送了些年货、新米。 就连刘老三他们为感谢郎君的恩情都送了些麦子,正好有空,我套上郎君挽马,把这些麦子磨成面粉。 今天难得过节,正好让夭夭包点饺子,给郎君尝尝,郎君可是一直从冬月初三,就念叨着想吃饺子了,今儿正好有肉馅!” 第103章 天圣五年 天圣五年,立春日。 姬长卿穿起青衣,开始迎春,在立春这天,按照习俗要吃春团,俗称“咬春”。 立春有:“阳和起蛰,品物皆春”的说法,过了立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年四季从此开始了。 古代有这样一个传说:立春快到来的时候,县官会带着本地的知名人士去土地里挖一个坑,然后把羽毛、鸡毛等轻物质放在坑里,等到了某个时辰,坑里的羽毛和鸡毛会从坑里飘上来,这个时刻就是立春时辰,开始放鞭炮庆祝,预祝明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立春古籍《群芳谱》对立春解释为:“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立春期间,气温、日照、降雨,开始趋于上升、增多。 姬长卿带着夭夭、陈谨三人在地里,亲自抚犁鞭打春牛,表示春耕的开始。 “哞——”耕牛朝着泥土叫了一声,姬长卿把犁头交还给刘老三,今年的石桥庄将他负责春耕。 八头耕牛,除了留给自家用的人,其他时间会借给附近的庄户百姓使用,也不是白借,他们需要把牛喂好,也交些粮食当做租金。 石桥庄的十亩耕地,惜牛一点,两天就耕完了,剩下时间大多都由小刘二牵着牛帮人家耕地。 石桥庄已经是附近有名富裕庄子,人人都说,刘老三他们得到了神灵庇佑,有一个好东主,不仅收的租子低,而且还让他们养鸡、养鱼,不用饿肚子不说,一个月还能得到十几枚鸡蛋作报酬。 有鸡蛋,他们更是将鸡蛋孵小鸡崽子,靠着卖鸡蛋、卖鸡,石桥庄的佃户已经能存些钱,甚至有人像自己赎回田产。 对于想赎回田产,姬长卿自然是答应的,不过考虑到个体农户在封建社会中,很容易被兼并土地,所以姬长卿提出双方合作的方案。 可农民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耕地,姬长卿也给他们按照市价,让他们赎回了自己的田地。 石桥庄的十亩田,被赎回了六亩,剩下的庄户钱还不够,只能继续存些钱。 产粮地被赎回去了,姬长卿也不被生气,虽然刘老三也咒骂这些人,吃里扒外没良心、黑心鬼,但姬长卿的目的本就是想帮他渡过难关。 在者当初自己是低价买入的,如今虽然按照市价卖出,可算来算去也是自己赚了。 对于赎回田地佃户,姬长卿对他们叮嘱,只希望他们能够好好过日子,将能子孙满堂。 也趁着这个机会,姬长卿把石桥庄附近的荒地都买了下来,并让刘老三他们在雇上些人,帮三十亩荒地开垦出来,趁着天气好,把种棉花种下去。 荒地不比熟地,虽然收购的价钱低,但投入的成本很高,且分险也高,一旦种子种下去了,长不了庄稼,那就白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 习惯了现代农业的姬长卿,或许开发荒地的成本也就在一两千块钱,可在北宋开垦荒地成本却在四千块钱左右,且风险极大,万一遇上灾年,或者天气反常,基本上就亏了。 在北宋人力不值钱,但种子、耕牛却比人命还贵,听刘老三说,在先帝时期,那几年日子不顺,时常遇上干旱粮食绝收,附近饿死了好些人,他们也饿了好几个,甚至有几家成了绝户。 石桥庄的人也饿,但他们靠着挖草根、吃野菜度日,省着粮食过日子,总算是撑过到来年春天,他们向前东家借了种子,把地里都种上,可附近好几个庄子的人,到了半夜来偷,把种子挖出来当粮食,为保护来年的收成,他们与这些偷种子的人干了好几架,甚至打死了人,后来官府的人也来了,糊里糊涂的判了案,便不了了之。 刘老三至今还记得,他跟老一辈的人,在地里又守了将近十多天,等种子发芽,长成秧苗后,这才好些。 听到这些,姬长卿这对北宋时期的农民生存状况有一个更深的了解,基本上一个普通的农夫有三亩田就能养活自己,可一旦遇上灾年,或者官府横征暴敛,服徭役的时间长达半年,一个三口之家就得破产,或者被饿死。 底子厚一些,或者田地多一些的农民或许不会破产,但碍于明年的种子、粮食,他只能选择借贷,而借得自然是高利贷。 借一斤种子,到手七两,来年经过利滚利,归还二三百斤粮食,还不起就收地、收房子,买身为奴。 刘老三祖父那一辈,本来家中有五亩地,可惜遇上战争,祖父和村子的大部分人被征了徭役,死在了外地,最后他年幼的父亲为了养活一家,自己在十岁的年纪扛起了锄头,开始养活全家人。 后来官府又征了好几次税,实在是交不了,向前东家借了粮食,补齐了税,这才不至于被官府抓去关站笼。 还不起借的粮食,刘父只能买地,至今到了前几年,那前东主也遇上事情,急需银子打点关系,好在姬长卿这个善心的东主买下这些地。 姬长卿闻言,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了这祖辈三代人艰辛,久久无言。 回到希望书院,陈谨负责研磨,姬长卿提笔写道:“天圣五年,立春之时,春耕及至,余亲至石桥庄,盖因余使其蓄养家禽四载,得雉枚数百,分十与之以作报酬,孵化生之,民始富,存千钱,赎买祖田,余允之。 后与老农闲谈,闻其百年家变,心有所感,遂记之……” 姬长卿高中时期,就对研究历史很感兴趣,要不是汉语言文学比历史专业更好就业,他一定选择历史专业。 不过到了大学期间,他选修的课程,大多都以历史、文学、哲学一类。 出于对历史的热爱,他自然后世往往在研究史料的时候,最缺乏真实的第一手资料,所以姬长卿自搬到桃园开始,一直都在记录的生活日常,涵盖了他对于北宋的理解、风土人情、习俗。 譬如:“天圣四年,夏七月,于清源观明思道人处,遇苏洵,苏洵者,字明允,年十七,眉山人也! 苏明允,貌正端平,姿容自然,为人洒脱,不羁常人,酷爱效仿李杜,以遍游天下为志。 初闻苏明允,引为平生知己……临别曰:‘与君交,幸也,与君别,恨也!唯叹有山隔水阻,不能长谈,效仿古人同塌抵足也! 余曰:‘明允虽嬉戏人生,寄情山水,然天姿卓异,天下少有,一旦他朝发奋治学,必闻名遐迩,诗文争传!” 清源真观遇苏洵,便知传名定有君。 第104章 雨声书声 天圣五年,春四月,希望书院。 雨打瓦舍风吹竹,闲听红炉煮新茶。 雨水拍打着屋檐,落叶飘入井中,姬长卿手持书卷,下面坐着的是四十二名学生。 今天是公开课,姬长卿绝定将两个班的学生赶在一起,让他们畅谈一下自己的梦想。 姬长卿问道:“刘继,你已跟随我学了一年了,可曾有什么体会?” 刘继拱手起身向姬长卿行礼道:“夫子,学生跟随夫子学习一载有余,学生学了诗书礼乐易数,而后又学了百家典籍,学生自知学习圣贤的学问,无非厚非,可为何要让学生等学习剑术武艺呢?” 姬长卿答道:“在你们心中,孔圣人是什么样的?” 刘继沉吟片刻,而后拱手答道:“慈祥博学,严已宽人,学问道德犹如泰山,是我辈弟子值得学习的典范。” 姬长卿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向刚入学的王冲问道:“在你心目中圣人又什么样?” 王冲拱手行礼,很自信的回答道:“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在弟子心中圣人一定是位博学睿智、心怀天下的君子,他已匡扶天下,恢复礼乐为已己任,哪怕天下的君王无用孔圣人,孔圣人却仍劝导天下的君王要行仁政。” “杜匡你呢?” 杜匡答道:“学生认为,孔圣人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富有同情心,乐于助人,待人真诚、宽厚。圣人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这些都是圣人的教诲和他做人准则。” 姬长卿听取了学生们意见后,方才答道:“你们心中已有自己对于圣人的看法,我心中也有对圣人的看法,要想了解一个,首先要看的他言行,而不是心迹,这就是圣人说的‘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正如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人焉叟哉?’要了解一个人,应看他的言行的动机,观察他所走的道路,考察他安心干什么。这样,这个人怎样能隐藏的了呢?这个人怎样能隐藏得了呢? 我之所以教授你们君子六艺,诸子之学,实则是想让你们能体会圣人所学过学问,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他的胸襟、学问也从六艺,观察身边的人和事物,从中慢慢一点点体会,而后总结归纳悟得的。 圣人也不是生来就有这些学问,学习六艺可以让体会圣人是如何积累学问的,再者学习礼可以让我们约束自己的行为,知道何为不礼。 学习乐可以让你们愉悦身心,不至于太过枯燥,更可以让你们领会乐背后蕴含的“和韵”。以求天地生万物和一,人、社会、国家的统一美妙。 射与御可以让强健体魄,锻磨炼意志,更是掌握征伐军政的必备技能,需知道哪怕孔圣人也擅长射与御,要不然怎么会有圣人在夹谷会盟之上的无所畏惧呢? 数可以帮你们此后为官,计算钱粮,一县人口、田亩,粮食产量,甚至是计算国家财政税收支出,也不至于什么事都要推脱别人来做。 至于剑术,则是因为在我看来,君子佩剑不只是为了标榜自己,更是为了自保,已免自己成为别人可以任意宰割羔羊。 当今大宋还没有太平相安,北面仍有契丹人虎视眈眈,诸君需时常佩剑,以提醒自己手中尚有刀剑!万不得已可凭手中剑,报效国家,纵然身死,即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祖宗,也不至于让蛮夷耻笑我大宋男儿软弱可欺!” “学生等受教了” 四十二名学生恭敬起身行礼,姬长卿摆手示意他们座下,而后又对他们叮嘱道:“诸君需谨记,君子佩剑不用,与手中无剑可用是二者不是同一会事。” …… 等叮嘱完学生,纠正他们这个错误的‘求和妥协’思想后,姬长卿方才从数学讲起,甚至第一次破天荒的讲起了阿拉伯数字与西式数学。 待教完数课后,稍作休息,姬长卿又讲起了《周易》。 从伏羲氏是如何观察天地自然,动静阴阳两种转态中总结归纳出八卦,八卦分别对应的事物,甚至为了更好方便学生理解,他还画出了太极八卦图。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姬长卿在课后教给学生们《八卦取象歌》,这两堂公开课才算完。 下午时分,姬长卿布置课业,随后便散学让学生们各自回家。 刘继回到家中,刘父问起,今日姬长卿上了什么。 刘父也有些害怕姬长卿乱教,让自家孩子学了离经叛道的东西。 刘继还在消化今日学到的东西,听到父亲问起,顿了一下,方才行礼回话:“回父亲,夫子今日教了数易,数是陈谨弟弟学的那个数学,易学就太高深了,就算是我和王冲听得也十分吃力。” 刘昌吉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虽不懂姬长卿为何会教‘占卜之术’,但他还是正声对刘继道:“丹文先生的学问自无话可说,为父虽没有什么学问,可你还需刻苦求学,咱们刘家还指望从你这一代开始,出一个读书人的苗子,介时到了孙儿辈,我刘家要是能出一个进士,那就光耀我刘家的门楣了!” 刘继闻言,只是皱着眉头,连连符和父亲的话。 散了学,姬长卿伸了伸懒腰,听着屋外雨声,他只觉得心情如此宁静。 希望书院如今也扩招了,不仅招到新生,还聘请了三位老师,其中一位为音乐老师,一位为骑射、剑术老师,还有一位为识字的蒙学老师。 如今他们与姬长卿一同教导这些学生也够了,要是人在多些,恐怕又要再聘请教师了。 回到教师的院子,与学生不同的是,基本上每一位教师,姬长卿都配了伺候的婢女、小厮。 负责教声乐的是一位盲眼的老乐师,名叫许商。 他自称精于声乐,凡是乐器、谱子,就没有他不会的,他有一项过人的本事,但凡只要用耳朵听,就知道这人年纪、身高,甚至于只要听过的曲子,就能过耳不忘。 负责武课的是经由苏洵推荐的,前江湖侠客陈伯谋,他使得一手好剑术,就连姬长卿都曾跟他学习几招自保的剑术。 另一位是梓州士子,碍于仕途无望,家中还要奉养妻儿老小,因此姬长卿以每月四两银子薪资,聘请罗公染为蒙学教师。 玄玉儿也正好脱身,继续研究自己的数学课题。 第105章 交子 姬长卿讲课的内容,也不知被谁宣扬了出去,梓州府一时都在议论契丹人与大宋的关系。 此时的宋人还很敌视北面的契丹,大多数朝臣都想收复燕云北疆,自檀渊之盟以来,宋人的税赋就多了北贡钱。 自太平兴国四年起,宋太宗赵光义携灭北汉之威北伐辽国。前期宋军一度势如破竹,但很快便在燕京城下败北,在前方督战的赵光义还因此中箭受伤,躺在驴车上仓惶。 七年后,痛定思痛的赵光义卷土重来,派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北上,然开局虽气势汹汹最后依然逃不过惨淡收场的结局。 驴车战神没有自知之明,但他也是想收复燕云十六州,可以说燕云十六州就是宋人的一道疤,倘若没有契丹人,每年不用交北贡钱,那百姓的日子也不用过得紧巴巴的。 近来姬长卿注意到,不知市面上何时开始出现“交子”这种纸币,这让姬长卿不得不亲自到陈府与陈汉平交谈。 虽说官府从天圣元年就开始印发交子,可那也仅限于成都和几个繁华的州府,至于梓州府表面上虽也交子,可商户门私下也仍用铜钱作为货币。 北宋初年,成都出现了专为携带巨款的商人经营现钱保管业务的“交子铺户”。成都府16家官商联合用楮树皮纸印刷凭证,上有图案、密码、划押、图章等印记,面额依领用人所交现款临时填写,作为支付凭证流通。存款人把现金交付给铺户,铺户把存款人存放现金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每1000文收手续费30文。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谓之“交子”习惯称为“交子”,又名“楮币”。这时的“交子”,只是一种存款和取款凭据,而非货币。后因发现发行商拮据或破产不能兑现被禁止发行。 宋仁宗天圣元年,政府在成都设益州交子务,由京朝官一二人担任监官主持交子发行,并“置抄纸院,以革伪造之弊”,严格其印制过程。 姬长卿的商铺也用交子,可他也只是将官方发布的交子当做存取款的凭证。 交子大量出现在梓州府,这就说明了梓州府的经济,已经达到了市面上的铜钱都不够用的地步,由此商家们不得不接受交子。 姬长卿倒不是不愿意使用交子,只是这年头的交子不仅仿造容易,而且官府只负责发行印钞,不负责回收、监督使用过程。 也就现在还没有超发,可一旦官府超发,就会导致了交子不断贬值。 这也是为何姬长卿不太信任交子的缘故,不过现在既然市面上铜钱流通速度过快了,那么为了发展,使用交子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姬长卿、陈汉平最后商讨下来决定,应该保证商行之中,至少有六成为实体货币,要不然等到交子贬值时,两人的财富就会不断缩水。 与陈汉平交换后交子的意见后,姬长卿又想起棉花的事情,不由问道:“子敬,棉花可种下了?” 陈汉平点头笑道:“丹文放心,我已命人种下了近二十亩的棉花,只是我有些担心,万一这棉花……” 姬长卿自然知道陈汉平在担心什么,笑道:“子敬勿忧,棉花的织机我已经做好了,并让玄玉儿改进了不少,我已经试过了,确实能将棉絮纺成丝线布匹,你若不信,待会我便将这成品拿来给你看。” 陈汉平微微苦笑道:“丹文误会我了,对于丹文赚钱的本领,别人不信,我自是深信不疑的!只是不知这纺织的效率如何?” 姬长卿想了想,对陈汉平道:“与纺丝的效率相差不多,但成本却没有剿丝的成本高,子敬收购的一斤生丝价在百钱,但棉花却只有四十钱左右。” 陈汉平脸上笑意满满,不由恭维姬长卿道:“丹文真是博学,当初我还在疑惑,贤弟到西北收购白叠子干嘛?未曾想此物经还能做衣物,贤弟更是用‘棉花’二字来形容此物,倒是贴切的紧……” 对于陈汉平的恭维,姬长卿没有反驳,也没有拒绝,只是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下一步布局江南的计划,是否可以开始了,以免让有心人捡了你我的便宜。” 陈汉平哈哈大笑道:“自然是可以开始了,我即可便吩咐陈福到江南去收购合适种植的荒地,你看如何?” 姬长卿微微颔首:“此事事关重大,况且收购的土地也高达几百亩,最好由子敬亲自跑一趟如何?顺便也可以在弄一些稻种?” 陈汉平啧啧怪声连道:“哈哈哈,丹文让我下江南,自己却躲得清闲~” 姬长卿也取笑道:“子敬见谅,放心陈府我未你看着的,只管到江南好好布局,另外江南繁华,可不要被繁华的江南迷花了眼哦~” 陈汉平听到姬长卿提起江南,又联想道:“丹文,这李府究竟是何意思,就未曾再表过态?” 姬长卿苦笑了,长叹道:“可能通判府是嫌弃我出身寒微,既无名望,又无功名,因此只让李二郎来时常向我请教学问,别得到没有说。” “这……这太折磨人,丹文学识渊博,德行操守也在,通判怎能以门第出身来看人呢?” 陈汉平为姬长卿道了不公,随后又表示自己可以到江南为他聘取一名美娇妻,只要他愿意,就算是江南的头牌花魁也可以想办法。 陈汉平的好意,姬长卿自是不会同意,至于婚事,也只能作罢,自己现在也不着急娶妻之事。 就在姬长卿和陈汉平商谈江南之行的事情时,李同清最终还是下定注意,让李诵青去见姬长卿,向姬长卿转告,愿意将女儿下嫁的意思。 李诵青自是欢欣雀跃,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先告诉了大姐李吟梅。 李吟梅本来已经绝望,今生怕是与姬郎有缘无份,可终是守得明月,与姬郎能同渡余生。 李吟梅羞红着脸颊,连忙把前来炫耀的弟弟李诵青赶出了门,把闺房的门一关,她与丫鬟坐在铜镜面前,口中不断喃喃道:“不用你多说,我自是知道姬郎的学问人品,他是这世间最好男子……” 我见春花多烂漫,恰似少女画青黛。 第106章 婉转三折 姬长卿未曾想到李府竟然愿意将女儿下嫁给自己。 他本来是对这桩婚事不抱希望的,可未曾想犹豫不决的李同清竟然舍得将长女下嫁给自己。 当听到李诵青转告自己时,姬长卿不由问道:“子肇,敢问监州会以突然会下如此决定?” 李诵青笑着回道:“丹文兄才华人品自是无可厚非,但最终让父亲大人下定决心的还是丹文日前曾教导过学生们‘有剑不用’的那番言论,父亲大人说,丹文兄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前程自不会少,虽然先困顿,但终有一日会有所成就。” 李诵青的这番客套话,姬长卿本是不相信的,只当李诵青问起何日下三书六聘,姬长卿方才有些半信半疑。 下三书六聘一事,姬长卿也不是很懂,如今陈汉平又不在,不过好在姬长卿可以询问明思、空闻。 三书姬长卿是知道一些的,指的是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指的是婚礼过程中用的文书,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至于怎么写聘书、怎么写礼书,姬长卿只能摆脱明思、空闻帮忙。 六礼之中最先难过的却是纳彩即纳其采择之礼于女家也,也就是指男家请媒人到女家提亲。 古时纳彩通常要用活雁作为提亲时的礼物。 《礼仪·士昏礼》云:“昏礼下达,纳彩用雁。” 用雁为贽礼的含义有不同的解释,一曰顺阴阳,这是较早的说法,因为雁是一种候鸟,“木落南翔,冰泮北徂”。纳彩用雁,取其顺乎阴阳往来有序之意。二曰不再偶,据传说,雁一生只配偶一次,失去配偶,终生不再成双,汉族民间用雁多取此意,以表达对婚姻缔结忠贞不二的思想愿望。三曰摄盛,这是研究礼俗变迁者的推论。据认为,周朝以前,贽礼分不同等级。 《礼记·曲礼》云:“凡挚。天子鬯。诸侯圭,卿羔,大夫雁,士雉,庶人之挚匹。” 可见当时贽礼是天子用香酒,诸侯用玉器,公卿用羊羔,大夫用雁,士用雉,平民百姓只用布帛。又因为对婚礼的重视,所以一般士民也假借大夫之礼而用之,故遂为统贽雁礼了。 从以禽为贽一点来看,此礼当是狩猎时代的一种遗俗。 明思老道为了不让姬长卿失礼于人,反复叮嘱道“作为纳彩礼大雁、聘礼都要用活的,而忌讳用死的,因为婚事是件喜庆的事,如与‘死’字联系起来,是太不吉利了。 而且按用雁的前两义来讲,死雁又怎么能顺乎阴阳,往来有序呢? 难道送一只死雁,让对方一开始就象征着过门来当寡妇吗? 所以此事忌之甚严,纳彩礼如今也有不用禽类的,只是一般不会让媒人空着手去女家,总要拿上些酒、点心、水果、布匹等礼品的。纳彩之礼必须显得厚重,且不是通判家是下嫁女儿,单单想促成这门亲是,头一道礼便要备足、备后,以显诚意。” 明思、空闻虽是出家人,可他们社会阅历丰富,对于婚丧嫁娶之事,士大夫们婚嫁的礼仪也比姬长卿还清楚。 准备六礼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等进行到问纳吉一半时,还查看黄道吉日,所以不能草率,既然要筹备婚礼,那自然得让通判一家感觉到诚意。 但在之前,姬长卿还心心念念着与李府大小姐相见一事,当面说清楚有些话。 此事自是不合规矩,不过姬长卿以《汉莫拉比法典》作为答谢时,李诵青答应将在五天后带着长姐去清源观还愿,介时姬长卿可以与李吟梅见上一面。 但这是两人见的最后一面,此后姬长卿将不得再见李吟梅。 事情定下了,姬长卿不得不在脑海中反复思考,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子,真的是自己想娶的人吗? 或许自己爱的是别人,可却最终娶了别人…… 这到底合不合适? 姬长卿得到了答案是,既然要下定决心告别过去,那自然也要将过去不该有的想法通通放下。 哪怕自己不一定爱这个即将娶的女人,可自己一定要给她全天下女人都未曾有过的幸福。 五日后,姬长卿早在一天前便入住在清源观,换上了一身宋制道袍,以示斋戒问卜良缘。 李吟梅五日前便被弟弟来着到清源观祈福,希望三清道尊能保佑李府平平安安,长姐能有一段好姻缘。 即将出嫁的李吟梅,近来总是患得患失,她既为嫁给姬长卿而开心,又不免担心好友胡红诗。 胡红诗最先便喜欢上姬郎了,自己之所以能遇见姬郎,不得不说有一大半都是胡红诗的功劳,更别说此前胡红诗、李吟梅两人女扮男装,与姬长卿相交,如今自己即将嫁给姬长卿,那胡红诗呢? 胡红诗也是梓州城官宦人家的子女,自无做妾的道理,可姬长卿只有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李吟梅的心情还复杂,也没了此前的心情,近来时常梦见,胡红诗出现在婚礼上大闹一场,又或者胡红诗成了自己,变成他们两人的婚礼。 古代封建婚姻的根本原则是一夫一妻制,即一个男人同时只能有一个妻子,反之亦然。 在《大宋律》中规定,男子只能娶一妻,妻未死违七出时,不得无故休妻另娶。 如《夷坚志》所记载的台州司法叶荐,对妻曰:“吾年且六十,岂复求声色之奉,但老而无子,只欲买一妾为嗣续计,可乎?”其妻虽然“天性残妒”,但迫于这一正当理由,最终“不得已勉徇其请”。 《邵氏闻见录》里就有朋友帮助男子置妾的记载,“司马温公从庞颍公辟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颍公夫人言之,为买一妾,公殊不顾。”不仅如此,妻子出于后嗣的考虑,也有舍弃夫妻之爱,主动要求丈夫纳妾或自行为丈夫置妾的。如鄂州商人冯京,“状岁无子,将入京师,其妻授以白金数笏,曰:‘君未有子,可以此为置妾之资。’”如光宗昭熙年间的袁韶之父,“夫妻俱近五十,无子,其妻资遣之往临安置妾”。又如《春渚纪闻》记载,“马魁巨济之父,既入中年,未得子。母为置妾媵,偶获一处子,质色亦稍姝丽,父然忻纳之”。 男子可以有多位妾,但正妻只能有一位,且正妻形同这些妾的女主人,正妻可以随意处置妾。 第107章 闺房闲谈 李吟梅心情一直忐忑不安。 她既不敢面对好友胡红诗,也不敢在面对姬长卿。 姬长卿穿了一袭道袍,却远远从山门口看见了李吟梅,这才发现原来多日不见的李君竟是李府的大小姐? 姬长卿不得不想,李吟梅为何要扮成男子接近自己?她是有什么目的吗? 姬长卿顿时失去了与李吟梅见面的想法,他需要思考这门亲事的利弊,以及李府为何会突然决定将女儿下嫁给自己的原因。 姬长卿回到了桃园,喝了许多的酒,又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几天,最终他还是决定婚事正常进行。 毕竟得罪通判一家,败坏李吟梅的名声这不是他的初衷,再者无论李吟梅到底为何会接近自己,等成亲之后,在慢慢问她也可以。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就算是自己作为奇云商行幕后东家的身份暴露了,李府也不会因为一些钱财将女儿下嫁给自己的。 想通了这些,姬长卿又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与李府的亲事继续。 为了方便此后的生活,姬长卿还特意在梓州城中买一套百亩宅院,并从牙行买了一批伺候的小厮丫鬟、婆子,就连前院管事的管家也一并配置好了,至于后宅则是交给未来妻子自己来安排。 也索性姬长卿无聊的时候,看过一些宋代的电视剧,知道大宅院内斗争也很复杂,不仅关系到家族兴盛,更牵扯到一家之安宁。 姬长卿没有亲戚,也没有长辈需要斗智斗勇,可以说等未来的新妇过门后,她只需打点好家中和田庄铺子就行,至于外事上、挣脸的事姬长卿作为男人,自会一力承担。 姬长卿准备的聘礼足足有十车,光是丝绸布匹就五六车,更别说酒肉类、活雁、干果、喜糖等等。 聘饼两担,聘金两千金,此外还名贵珍珠、宝石两盒,婚书虽请了明思老道写了,但他是出家人不好出面下聘,姬长卿只好转而请梓州书院山长请郭允厚出面。 有郭允厚出面,也不至于让李府的人轻视。 天圣五年,秋八月初四,宜嫁娶、定亲,不利动土安葬。 姬长卿浩浩荡荡的十车聘礼送到李府,李府觉得太过张扬,李府欣然接受,与八月初十回礼一半,李府回礼之后,这表示李府已经接受了姬长卿的求亲,纳采之礼完成。 紧接着便是问名,即男家行纳采礼后,再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及时辰,以便男家卜问,决定成婚与否,吉凶如何。或以为问名是男方遣使者问女方生母的姓氏,以便分辨嫡庶。后问名范围扩展到议门第、职位、财产以至容貌、健康等多侧面。问名也须携带礼物,一般用雁。 郭允厚自是二人的媒人,郭允厚虽已官职在身,但他在梓州文坛仍占据重要地位。 姬长卿将自己的名字写上红纸名帖,包括生辰籍贯,因为姬长卿是海外归来的,所以他生辰早由明思老道为他填好了,待双方交换婚帖,便开始进行下一步纳吉。 纳吉是得吉卜而纳之。 一般由家族中的长者代为到宗庙占卜,如得吉卜,遣使者向女家报告,仍用雁为贽礼,女家以礼相待。 卜算之中,在梓州府,没人能比得过明思、空闻二人,虽说如此可李府的人却认为姬长卿最善此术。 毕竟姬长卿的《易学新析》却实独树一帜。 冬十月,姬长卿纳吉卜卦为:大吉,良配。 自与李府商定后,李府特意将亲迎定在了来年春二月。 李府之中一改此前暮气,近来有关大小姐即将出嫁的消息,李同清已经命弟弟李同溪回江陵府老家通知家中亲戚好友。 而张氏始终对这门亲事抱有意见,认为他这个未来女婿,实在出身低微,怕是配不李府。 门不当户不对,加之又是下嫁,张氏生怕女儿吃亏,多次来到女儿的房间为李吟梅说下嫁的各种不好,甚至多次举了前唐李义山与王氏妻之事。 但张氏哪里知道李吟梅和李彭氏早就瞧中了姬长卿,任凭张氏如何卖弄口舌,始终不能改变李吟梅下嫁一事。 李吟梅快要成亲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胡红诗的耳中,与李吟梅想象的不一样,胡红诗只是心情低落了几天,而后便告知李吟梅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胡红诗的父亲已经将她许配给了刘氏,即太后母族的那个刘氏。 对于这门亲事,胡父是万万不能的反对的! 考虑到胡红诗年纪还小,所以两人只是定了亲,并约定等胡红诗过及笄,即可成亲完婚。 李吟梅在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既为她感到不值,又不免安心松了口气。 李吟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友,只能将闺房的几个好友一起叫来,借着缝制礼服的机会,胡红诗、刘青青、程楚楚、妹妹李吟竹一起聚在一起闲聊。 程楚楚笑意满满,对着李吟梅躬身歉了一礼:“对了还未曾贡献吟梅姐姐呢?想不到在咱们之中,吟梅姐姐竟然是最先成亲的~” 随即刘青青好奇问道:“还未曾问过吟梅,可见过你的未婚夫?” 胡红诗苦笑道:“青青,这你大可放心,吟梅是见过他的这位未婚夫的。” “哦!快与我们说说,吟梅的未婚夫长什么样?他人品才学如何?” “听说他家中仅剩他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据说,他在城外开了一家书院,不教圣人学问,专教君子六艺?” 李吟梅头都被问大了,面对姐妹们的问题,为了打发时间,她也一一解答了。 “他相貌才学自是无话可说,他是海外归来的汉人,本来是打算寻找族人的?但他家三代人居于海外,找去族人也是这么容易找到的,至于他家目前血脉仅剩他一人……” “那这般说,吟梅过去,岂不是要承担为他家传承香火的责任?” “是啊是啊!想要传承香火,吟梅姐姐看来得尽快生个大胖小子,最后是一年生两个,两年生三个。” “也亏得吟梅是好生养的,要不然还真的无法为人家开枝散叶。” “哈哈哈……” 第108章 西北兵患 姬长卿乘坐马车,带着陈谨从希望书院入了梓州城,进了梓州城一路来到陈府,如今陈汉平不在,自己答应了他帮忙照顾陈盛泽、陈谨两兄弟。 陈谨自是跟随在姬长卿的身边,而每隔五日姬长卿就到陈府看望陈盛泽。 陈盛泽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在梓州书院也就读四年了,虽山长郭允厚也带陈盛泽参加过几次活动,可陈盛泽对于填词作赋实在是提不上兴趣。 陈盛泽善长的是写文章,经过郭允厚的苦心培养,陈盛泽的文章已经十分颇有气象。 根据梓州书院夫子们的评价,梓州若是在打磨一阵子,来年省试必定高中,介时未必不能到东京汴梁参加进士科。 只是十五六岁的进士太过吓人,所以等通过省试后,沉淀到冠礼之时,那时在赴京更有把握。 陈盛泽已经预定会参加明年的省试,姬长卿也或许可以参加此次考试,不论结果如何,总有先熟悉科举的流程。 姬长卿入住陈府,陈伯、张嬷嬷自是亲自迎接伺候,虽说他不是主人,但姬长卿却是主家信任的朋友与两位郎君的先生,与泽哥有启蒙之恩,与玄与儿有教育授业之德。 陈盛泽如今正直学业繁忙的时候,姬长卿也没有过多打扰泽哥,只是向陈伯借了几个小厮、婆子,帮忙打点自己在梓州买的新宅子。 除了洒水清扫外,还有一些丫鬟婢女需要教些规矩,拟定一些家法,调教一些刺头。 有这些陈府老人监督,姬长卿新卖的“哲园”也算是清扫修缮完了,剩下的也就是布置婚房、宗祠了。 当然陈汉平不在家,姬长卿也不能白借小厮、婢女婆子,该给的赏钱也不能少,每人每天二十钱,另外布置婚房、宗祠的另有喜糖、喜钱拿。 哲园的管事则由化义担任,园中所需采取、帐册则由商行抽调的账房三年学徒马福负责,也算是考察,等考察完,自会下放到成都府商铺锻炼。 奇云商行发展到了今天,其分行已经遍布整个蜀中,以程氏、刘氏、奇云、陈氏并称蜀中四大商行。 刘氏垄断了蜀中的盐铁,程氏盛产丝绸蜀锦,奇云每年都产粮十几万石,陈氏发行的香皂、香水,更是被列为皇室贡品。 姬长卿来到奇云商社,面见了几位地区负责人,与以往的商铺不同的是,他给了这些管事四分的利且按照当初聘请时的约定,每过一年,这股份就会增长三厘,直至百分之十,也就是让出一层的股份。 也正是因为这这样的股份红利,姬长卿这些年来才能退居幕后而赚取万金。 当然三年来,姬长卿也清理了许多商行内部的败类,相比于其他商行奇云有着自己内部、外部的独特审查制度,可以有效防止内部滋生腐败,一旦某个门店、部门出问题了,则立刻回停掉门店长即中高领导层的管理权,等待审查处理。 奇云商行能发展到今天,完全是靠着先进的经营模式与独特的审查制度。 奇云商行内部才得以清理贪腐和家贼。 天圣五年皇诏曰:“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州军,旧条:私下分田客非时不得起移,如主人发遣,给予凭由,方许别住。多被主人折勒,不放起移。自今后客户起移,更不取主人凭由,须每年收田日毕,商量去处,各取稳便。即不得非时衷私起移。如是主人非理拦占,许经县论详。” 陕西转运司言,同、华等州旱,虸蚄虫食苗。太常博士、秘阁校理、国史院编修官谢绛上疏曰:“去年京师大水,败民庐舍,河渠暴溢,几冒城郭;今年苦旱,百姓疫死,田谷焦槁,秋成绝望;此皆大异也。陛下夙夜勤苦,思有以揽塞时变,固宜改更理化,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导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夫风雨寒暑之于大时,为大信也;信不及于物,泽不究于下,则水旱为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 “天下之广,万几之众,不出房闼,岂能尽知!而在廷之臣,未闻被数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非恩泽即佞幸,上下皆蔽,其事不虚。昔两汉日蚀、水旱,有策免三公以示戒惧。陛下进用丞弼,极一时之选;而政道未茂,天时未顺,岂大臣辅佐不明邪?陛下信任不笃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责成以极其效;谓之不然,则更选贤者。比来奸邪者易进,守道者数穷,政出多门,俗喜由径。圣心固欲尽得天下之贤能,分职受事,而宰相方考资进吏,无所建白,循依违之迹,行寻常之政,臣恐不足回灵意,塞至戒。 “古者谷不登则亏膳,灾屡至则降服,凶年不涂塈。愿陛下下诏引咎,损太官之膳,避路寝之朝,许士大夫斥讳上闻,讥切时病,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敛,勿崇私恩,更进直道。诚动乎上,惠洽于下,岂有时泽之艰哉!”绛,涛之子也。 壬辰,医官院上所铸俞空铜人式二,诏一置医官院,一置相国寺。 甲午,同皇太后幸御书院,观太宗、真宗御书。 丙申,滑州言塞决河毕。是日旬休,帝与太后特御承明殿,召辅臣谕曰:“河决累年,一旦复故道,皆卿等经画力也。”王曾等再拜称贺。诏速第修河僚劳效以闻,作灵顺庙于新堤之侧。十一月,丁酋朔,名滑州新修埽曰天台埽,以其近天台山麓故也。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九载,乃复塞。修河部署彭睿、权三司使河南范雍、知滑州寇瑊,并加秩;凡督役者第迁官,民经率配,免秋税十之三。 乙未,辽皇侄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保宁军节度使长沙郡王色嘉努、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奏言各将之官,乞选伴读书史,辽主从之。 壬寅,工部郎中、直诏文馆燕肃请造指南车,内侍卢道隆又上所创记里鼓车,诏皆以其法下有司制之。 甲辰,百官集尚书省,受荐享景灵宫誓,乙巳,受享太庙誓。丙午,受合祭天地誓。丁未,帝谓辅臣曰:“百官三日受誓,礼当然邪?”王曾等曰:“宫庙告享,皆缘郊祀之事,止当一受誓尔。今循先朝旧制,请俟它日厘正之。” 辛亥,朝享景灵宫。壬子,享太庙。大礼使王曾言:“皇帝执玉被兖,酌献七室,而每室奏乐章,恐陟降为劳,请节宫架之奏。”帝曰:“三年一享,朕不敢惮劳也。” 对于远在西边的蜀人来说,或许朝廷上发生的大事与他们无关,可陕西的蝗灾导致西北边境隐隐有兵患。 党项人大举进攻西羌人,姬长卿知道西夏人也正是因为宋人绥靖政策,而日益猖狂。 第109章 百年计划 西北的局势一下便紧张了起来。 蜀地受到影响,物价也在上涨,对于西北局势姬长卿并不担忧,但他希望自己能对此做些什么? 为此姬长卿制定了一个计划,特意命人在大宋境内搜寻“宝石”,说是宝石,其实是一种会发光且被诅咒的玉石。 受一本穿越小说的影响,姬长卿决定用这种宝石让党项人的李元昊一家也体验一下被“诅咒”的感觉。 西北是大宋的西北,它绝不是西夏国。 姬长卿的风行计划已经安插到了开封府、成都府、泉州府三地,陈汉平去江南除了收购田地外,还有就是布置风信站。 未来百年内,江南将会成为大宋的经济文化中心,且等泽哥科举为官后,陈汉平、姬长卿会想法将陈盛泽调至江南为官。 姬长卿和陈汉平的提前布局,既是为了将来,更是为了垄断和冲击江南现有的经济、政治格局,最好能使得大量兼并土地的江南士绅破产,不敢在兼并土地。 不过普通农民在这场博弈之中,势必会沦为牺牲品,姬长卿还有大量的时间来推演设计预案,总之要尽量保证江南农民的利益。 为此姬长卿将这项计划定为“白色火焰”,此项计划的最高目地为抑制土地兼并,释放生产力。 由于宋朝不抑制兼并,这导致了宋朝的土地矛盾是各个朝代中较为尖锐的,这有其独特的历史背景:首先,宋太祖赵匡胤上台后,总结唐朝覆亡的教训,认为应当削弱地方军事长官的实力,因而通过着名的“杯酒释兵权”等手段,剥夺了石守信等开国将领的军事指挥权。作为补偿,宋太祖对于这些高级官员对土地的大肆占有始终持放任态度。 其次,宋代沿袭了唐代中期开始采用的两税制,按照土地而非人口收税。这样一来,土地兼并非但不影响政府的收入,反而降低了收税的难度。 因此抑制兼并短期内并不会给政府带来太多利益。“宋太祖的指导思想是‘藏富于民’,不管兼并者如何富有,只要在大宋国土之内,通过赋税,最终会归国家所有。” 再次,宋代农业生产力发展迅速,商品经济空前繁荣。“在这种经济发达的情势下,土地这一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自然要作为商品卷入市场。 如今经过宋太宗、宋真宗两个时期,江南士绅已经隐隐有坐大之势,靠着“不抑制兼并”,逃税漏税,江南士绅已经快要成为大宋朝廷的最甜蜜的毒药。 姬长卿的目光立足于千年,熟知华夏历史的他,不仅知道在接下来的历史长河中,江南是所有王朝的钱袋子、米仓,光是宋神宗时期市舶司海贸就是一块最大的蛋糕。 自公元651年起,这年的大明宫麟德殿里,唐高宗接见了来自大食国的使节团,从此两国正式开启了官方贸易,而且多以海路为主。相比于陆运,海运的性价比无疑要高的多。而航海技术发达的阿拉伯海商很早就学会了利用季风代替传统的沿海岸线的航行(大司马按:1世纪罗马帝国的希腊人发现了季风,罗马人那会就利用季风往返印度洋了,比东亚早很多)。所以,他们的船只可以通过海路从波斯湾直达华夏。 实行了一系列的全方位优惠政策。比如说在宗教上唐廷准许阿拉伯人建立***蕃坊。律法上阿拉伯人与阿拉伯人之间也可以使用***教法。此外,甚至还包括见李隆基可以不用跪拜,比唐人的待遇高多了。 而在经济上,当阿拉伯海商进入港口之后。唐廷会先委派市舶使(内宫的宫人)以高于民间的价格先行购买宫廷所需物品。而为了防止市舶司官员趁机敲诈海商,唐廷也多次下令不得重复收税。 在唐廷诸多政策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阿拉伯海商来到广州开展贸易,并从广州一路向东,来到了泉州,再北上到达了明州(宁波)、扬州等港口。这是因为相比广州来,泉州等地多与日本、高丽有贸易联系。 所以阿拉伯海商也逐渐发现了日本、高丽等国产品的利润,而这些产品在广州则无法获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泉州等地的关税在当时远低于广州。 如此一来,唐代华夏除了广州外,别的港口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阿拉伯海商,他们也成为唐廷发展海上贸易的重要外商。 特别是高仙芝在怛罗斯之战战败和安史之乱爆发后,传统的陆上贸易通道被吐蕃切断,无法与西亚诸国取得联系,对外贸易只得更加依赖阿拉伯海商。 此时的阿拉伯世界正处于阿拨斯王朝的统治时期,王朝的统治阶级对于华夏商品的需求也是与日俱增,这些海商带回来的商品也成了阿拉伯世界的“网红产品”,所以东西亚之间的海上贸易有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但是这样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此后的唐朝在经历了安史之乱与黄巢起义之后,华夏大地各处军阀割据,战火更导致了广州甚至有十多万阿拉伯人被屠杀。 而阿拨斯王朝也开始了内乱,双方海上贸易都很少能在本土进行,只得在马来岛等南亚地区做“中转贸易”。 随着陆上丝绸之路的断绝,华夏逐渐将重心转移到海上贸易,以丝绸、茶叶为大宗交易,宋人货物风靡世界。 海贸无疑是最赚钱的! 但风险也是巨大的,好在此时的宋朝海贸技术已经可以远达波斯地区。 但江南士绅可不会让外来者,凭白无故分一杯羹,再者要开展更宏伟的计划,姬长卿必须要进入江南的政治经济游戏。 未来两百年内,以海洋为中心,姬长卿准备以大宋先进的经济文化、制定入侵周边国家,并扩大自己影响力,最好能操控周边的国家军事、政治。 找一个打手,让它去在世界树立战火、拉起仇恨,然后自己再用‘仁德’去教化这些化外之民。 至于这个打手,姬长卿心中已经有了两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姬长卿必须保证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且这个小弟不能反咬自己一口。 第110章 君子佩剑 天圣五年,冬十一月二十日,梓州有小雪。 是日,姬长卿与陈府与陈盛泽、陈谨对坐畅谈,红炉焙茶,小火边烧烤着柿饼。 陈盛泽为夫子到了一杯热茶,陈谨则是用竹夹烤着柿饼。 “夫子,您写的政治学学生已经看过不少遍了,可弟子不明白为何您来在书中说几乎所有王朝都无法逃脱固有周期率呢?” 姬长卿端起了陈盛泽倒的茶杯,吹了吹热气,并呷了小口热茶。 “对于政治学你虽已经看了许多遍,可你却并未理解我华夏的政治特点,你如今也是十五岁的少年了,心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以前我并未你讲许多,那是考虑你心智还不成熟,怕使得你过早接触这些,如今你即将举业,再过几年或许就要为官了,也是让再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了。” 陈盛泽闻言连忙端正身姿,整理衣冠,恭敬的向姬长卿行礼:“请夫子赐教~” “华夏的政治自始皇帝统一六国,始创皇帝制,无论是秦朝的三公九卿制、郡县制,颁布秦律,统一度量衡、货币和文字,焚书坑儒,加强思想控制,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维护‘皇帝制’、‘中央集权统一’。 五独有偶,汉武实行实行刺史制度,颁布“推恩令”和“附益之法”,解决封国诸侯王的问题。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及至隋唐两朝,实行三省六部制,使封建官僚机构形成完整严密的体系,削弱了相权,加强了皇,创立和完善科举制,扩大了官吏的来源,调整和健全了府兵制。 当了今时,太祖皇帝深知前唐兵患,于是在稳固政权以后,集中军权,解除朝中大将和地方节度使的兵权,设三衙统领禁军并与枢密院互相牵制。集中行政权,设参知政事、枢密使、三司使分割宰相的政、军、财权;派文官做知州,与通判互相牵制。集中财权,在各路设转运使,管理地方财政。集中司法权,中央派文官担任地方司法人员。通过以上措施,皇帝掌握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军事、行政、财政和司法等大权,铲除了封建藩镇割据的基础。” “可是夫子,权力越是集中一人手中,朝廷不是更强大吗?” “你看到了利,却没有看到弊,正如阴阳图一般,万事万物都有两面,况且权力过于集中,也会弊端。 此前还记得我给你们上过的氏族部落时代吗?” “学生记得,您曾经的说过,三皇五帝时代是由贤者能者为氏族之长,带领族人共同发展壮大。在氏族与氏族的交流之中,贤能者会带领自己的部落不断吞并周围部落,从而整合成一个更强大的氏族部落。” “对在这场残酷的兼并发展中,庸者会被族人废除,并重新推举有名望有能力的族长。 但自大禹家传天下以后,国家不在属于民众族人,而是归于大禹一家。 国家政权归于一人独治天下,全国范围内的土地、资源、人民、财富都归他个人所有,他还是国家政治事务决定的唯一最高决策者。 个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整个天下都属于一人所有,他直接控制和指挥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 可他始终是人,是人就有昏聩的时候,是人也会犯错,他个人意志甚至能使整个国家兴盛和衰败。 再者他也是人,他亲自去管理整个国家,甚至是每一个府县,于是在此之下,他便需要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分与小部分人。 而每一个朝代,都有皇室、勋贵等特殊人群,为了保证自己手中的权力不被他人夺走,他必要要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去分配权力。 权力集中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这一部分人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来调配资源、稳定局势,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权力的争夺。 前唐的牛李党争看似是两个派系的斗争,实则是四方的夺权之战,只不过唐玄宗,从不亲自下场参与,只是在背后默默的看着两派的争斗,结果自然是朝廷乱象频生,甚至在县城也出现了牛李派别之分。” “为了权力,甚至他们不会在意任何事情,包括国家和百姓,只有稳固和躲去权力,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陈盛泽沉默了许久,有关于牛李党争,陈盛泽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旧唐书》记载:文宗以二李朋党,绳之不能去,尝谓侍臣曰:“去河北贼非难,去此朋党实难。” 文宗所说的“二李朋党”就是李德裕和李宗闵这对冤家,因李宗闵比牛僧孺先入相,后来才由“二李”演变为“牛李”。 郭允厚说,无论是牛党还是李党,他们二人都是排挤异己,勾结宦官,打击排挤裴度等正直官员,对藩镇采取妥协政策,把持朝政,“权震天下”。 “夫子,你认为党争不可避免是吗?” 姬长卿苦苦笑道:“说实在的,世间只要有权力和利益,就会有争斗,这是无法否定,也无法消灭的。盛泽啊!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我是想告诉一个残酷的事实,政治的本质,就是权力,只不过好的政治,权力划分合理,运行规则透明,只有权力制度分配不合理,那么你将在这个权力的游戏之中,恐怕要吃许多的亏……” 陈盛泽也明白了姬长卿的良苦用心,他想了想,还是恭敬地朝姬长卿行了一礼:“夫子的心意,学生明白了,竟然世道如此,那学生自然以重新制定一个透明、合理的制度为最高追求。” 姬长卿欣慰的点了点头,让陈谨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盒。 “兄长,夫子为你准备了礼物,算是祝贺兄长成人之礼。” “是什么?” “兄长,自己打开便知道了,相信兄长一定会喜欢。” 陈谨将长长木盒递给陈盛泽,陈盛泽接过后,脸上笑意不断。 他本以为会什么字画之类的物品,只是打开后,没想到竟然是一把剑。 一把有着淬火剑纹的宝剑。 “按照我华夏古礼,男子成年之后,自可佩剑,如今你已满十五岁,按照古礼,已是成丁,为师送佩剑,希望你能效仿古之君子,仗剑保卫国家,保卫华夏,保卫百姓,保护妻儿弱小。故此剑名曰:——君诫” 第111章 向往自由 天圣六年,二月初,苏洵大婚之前。 姬长卿收到苏洵发的请帖,带着杨夭夭、陈谨二人前往眉山。 苏洵的父亲苏序为苏洵定了一门亲事,女方程氏,乃是大理寺程文应的女儿,当时的程家是一个名望大户,程氏从小就生活在富足 的环境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对经文史实也有一定的了解。在程氏18岁的时候,嫁给了19岁的苏洵,成为苏洵的妻子。 据《宋史·苏洵传》记载:当时的苏洵并不喜欢读书,整日游山玩水,不仅不挣钱养家,更不思悔改,不图上进。程氏多次苦劝终未果。直到有天,苏洵游玩回来后,发现程氏在教儿子读书,这使得苏洵十分羞愧,也间接促成了苏洵发奋读书。苏洵妻子程氏看到丈夫幡然醒悟,自然非常高兴,她用自己的行动支持着丈夫。 姬长卿自己也在筹备亲事,但此前他受苏洵的恩惠颇多,亲自赴宴既是想与苏洵表达谢意,也想请他于四月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眉山,苏府,苏洵于十日前就收到姬长卿的来信。 所以苏洵早早的便派了小厮到码头去盯着,一旦姬长卿等一行人出现在码头,便派车将人接到苏府。 苏洵虽一向放荡不羁,但在苏父的要求下,他这段时日也在忙着大婚。 苏序自是知道苏洵的这位新交的好友,日前曾听闻梓州通判不惜将自己女儿下嫁给他,想来此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为表示尊重,苏洵也派了亲信苏府管家前去迎接。 苏洵交友广阔,光是通知蜀地的好友,苏洵单单就写了十几封书信,更有甚者从终南山入世,只会沾沾苏洵的喜气。 姬长卿被苏府管家亲自接到苏府,并在外宅安排了一间客房,苏洵早有交代,姬长卿的院子要位于僻静的院落。 苏洵早早的便去宗祠祭祖,并禀告祖宗即将成亲的消息。 等到中午时,姬长卿才得以见到苏洵。 苏洵见到姬长卿的当时,满面红光,一路踱步上前相迎:“丹文,好久未见了,近日可好!” 姬长卿拱手回礼笑道:“托明允的恩情,我的希望书院才找到一位声韵大才。” 苏洵连连点头笑道:“子珀兄,也写信予我,言与姬长卿相处交谈收益匪浅,只可惜他又起了考科举的心思,去岁已经赴京赶考了。怎么此次没能前来,实为遗憾~” “人各有志,子珀立志报效朝廷,施展抱负,我等在此当遥祝他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嗯!望苍天保佑~” 与苏洵闲谈了一阵,苏洵问起姬长卿定亲的事,道了声恭喜,正欲继续交谈,可苏父却让苏洵赶紧去拜见族老。 苏洵只能先去忙这些俗事,只等晚上与来赴宴的几个好友,一同小酌几杯。哪知苏洵忙起来,连口茶水都不得空饮用。 姬长卿也坐了将近三天船,身子有些不适,只能早早睡了。 是夜苏洵来访,杨夭夭向苏洵道明了原因,苏洵也是十分理解,带着几个好友回到宴席上,继续饮酒。 第二日,苏洵再次相邀,姬长卿没有拒绝,与苏洵、陈恪、陈希亮、李俊、王贤林、道祯、许坚、苏汌等人畅饮。 王贤林善长舞剑,道祯虽是修道之人,可抚得一手好琴,,姬长卿善长洞箫,三人一人抚琴,一人吹萧和曲,一人舞剑,好生快乐逍遥。 就连路过的苏父,见此也是笑脸连连,不得不称赞苏洵的交友能力。 许坚兴致盎然,甚至拍赋诗,叙述此事,一段时间内,甚至引为眉山盛事。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后世曰:“苏老泉大婚,请亲朋赴宴饮,席间道祯抚琴,姬子以箫和之,一人舞剑之,赋诗文叙怀此事……” 苏洵不由接连拍掌,感叹道:“晏相公的词写春夜怀人,深情款款,摇曳多姿。上阕写一见钟情的感动。“太妖娆”,足见倾心爱慕之甚。歇拍两句又是极限化的描写,强调极端的陶醉之情和拼死拼活的行为。下阕写别后的思念和渴望。春夜悄悄且迢迢,夜空高深莫测,美人是仙女,遥不可及,现实中不能相会,只好付诸一梦了,梦虽虚幻,但却是自由的,可以任情任性,无拘无束,我等向往之。” 姬长卿闻言,苦笑道:“明允正值青春,怎好说如此沮丧的话!” 程氏出身名门大家,自幼熟读诗书,深知礼仪,据司马光撰写的《武阳县君程氏墓志铭》治平三年夏,苏府君终于京师,光往吊焉。二孤轼、辙哭且言曰:“今将奉先君之柩归葬于蜀。蜀人之祔也,同垄而异圹。日者吾母夫人之葬也,未之铭,子为我铭其圹。”光固辞,不获命,因曰:“夫人之德,非异人所能知也,愿闻其略。”二孤奉其事状拜以授光。光拜受,退而次之曰:生十八年归苏氏。程氏富而苏氏极贫。夫人入门,执妇职,孝恭勤俭。族人环视之,无丝毫鞅鞅骄居可讥诃状,由是共贤之。或谓夫人曰:“父母非乏于财,以父母之爱,若求之,宜无不应者,何为甘此蔬粝?独不可以一发言乎!”夫人曰:“然。以我求于父母,诚无不可。万一使人谓吾夫为求于人以活其妻子者,将若之何?”卒不求。时祖姑犹在堂,老而性严,家人过堂下,履错然有声,已畏获罪。独夫人能顺适其志,祖姑见之必悦。府君年二十七犹不学,一日慨然谓夫人曰:“吾自视,今犹可学。然家待我而生,学且废生,奈何?”夫人曰:“我欲言之久矣,恶使子为因我而学者!子苟有志,以生累我可也。”即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不数年遂为富家。府君由是得专志于学,卒为大儒。夫人喜读书,皆识其大义。 轼、辙之幼也,夫人亲教之。常戒曰:“汝读书,勿效曹耦,止欲以书生自名而已。”每称引古人名节以厉之。曰:“汝果能死直道,吾亦无戚焉。”已而,二子同年登进士第。又同登贤良方正科。自宋兴以来,惟故资政殿大学士吴公育与轼制策入三等。辙所对语尤切直惊人,由夫人素勖之也。若夫人者可谓知爱其子矣。 始夫人视其家财既有余,乃叹曰:“是岂所谓福哉!不已,且愚吾子孙。”因求族姻之孤穷者,悉为嫁娶振业之。乡人有急者,时亦周焉。比其没,家无一年之储。夫人以嘉佑二年四月癸丑终于乡里,其年十二月庚子葬彭山县安镇乡可龙里(今东坡区富牛镇),享年四十八。轼登朝,追封武阳县君。 凡生六子,长男景先及三女皆早夭。幼女有夫人之风,能属文,年十九既嫁而卒。呜呼,妇人柔顺足以睦其族,智能足以齐其家,斯已贤矣;况如夫人,能开发辅导成就其夫、子,使皆以文学显重于天下,非识虑高绝,能如是乎?古之人称有国有家者,其兴衰无不本于闺门,今于夫人益见古人之可信也。铭曰:贫不以污其夫之名,富不以为其子之累,知力学可以显其门,而直道可以荣于世。勉夫教子,底于光大。寿不充德,福宜施于后嗣。 第112章 告别 姬长卿在苏府一直待到苏洵大婚之后。 春末,苏洵夫妻将姬长卿送至码头,程氏不愧为大家闺秀,举止言行,都彰显教养。 苏洵站在岸边:“丹文兄,今日一别,我可就等你的喜酒了~” 姬长卿笑应道:“明允且放心,我早就准备妥当了,只等你来当我傧相如何?” “如此甚好!” “哈哈哈”苏洵、姬长卿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姬长卿又对苏洵道:“明允不喜拘束,也不愿意同世俗合流,可我知道明允造化非同寻常,一朝发奋,必当成为李青莲那般的人物。” “丹文……”苏洵有些哽咽,人生难得一知已,终是苏氏族中、苏父等人,对他多有不理解,甚至认为他不务正业,但实非苏洵天生放荡,而是此时的大宋文风浮躁,人心追求名利,安于一隅。 千言万语,苏洵与姬长卿自是心中已经了解彼此相说的话。 姬长卿转身欲走,想了想,还是回来对着苏洵、程氏道:“弟妹多担待一些,明允不会经营操持家业,但我深知他的为人与才能,若他发奋读书,他日必定名扬天下。” 程氏恭敬的朝姬长卿行了一礼:“妾身自是知道夫君的才能~夫君能有兄长这般知心好友,实在是夫君的幸事。” 姬长卿只是微微摆了摆手,却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下来,送给程氏道:“这是我的玉佩,第妹若是遇到难事,又或者将来诞下麟儿,想要启蒙,大可来找我~” 程氏脸色微红,身旁的婢女连忙上前接过玉佩,程氏深深朝姬长卿施了一礼。 “兄长如此大恩,妾身不知该如何谢兄长了!惟愿兄长能子孙满堂,桃李满天下。” 程氏目光不由看向姬长卿身旁神采奕奕的少年、女孩,这些天与陈谨、夭夭相处以来,她已经对两个孩子的学识有所了解,心知这两个孩子将来成就绝对不在柳大家、祖算之下。 姬长卿哈哈大笑了一声:“苏氏有程氏母当兴,明允一脉必出三才。” 苏洵闻言,随即正了正衣冠,对着姬长卿道:“多谢丹文吉言!” 姬长卿走了,苏洵也带着夫人程氏回到了苏府,等下人伺候茶水后,程氏这才忍不住好奇问道:“方才在码头,不忍心打断夫君与友人离别,妾身不明白,夫君也不是轻信占卜卦算之人,为何会如此重视?” 苏洵笑着对程氏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旁人的话,或许只是江湖卖艺,谋生的把戏,我未必会放在心上,可丹文他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我曾在梓州府筹备时,与清源观由明思道长引荐结识丹文,明思道长乃蜀中丹道高手,可他如今已不再炼丹,这其中就有丹文劝谏的缘故,明思道长在道门之中,颇有威望,且嫉恶如仇,性子是出了名的火爆,可丹文既然能劝谏他,让改他修化学之道。 再者丹文极善数易之学,我尚不知其学深浅,每每以为数易不过小道,可此次他的那个徒弟,却能一府之税赋推断蜀中民情之好坏,实在是让为人汗颜惊奇,算学竟然还有这种用处。” 苏洵说的事情,程氏也耳闻过,日前苏洵与姬长卿等友人宴饮时,陈希亮见陈谨也姓陈,又极为聪慧机敏,便有心考校他学问,结果陈谨对于许多典故只是稍有触及。 陈希亮不由劝谏姬长卿应该传授他圣人之学,而不是算术的杂学小道。 陈谨自是不喜,便当场向众人展示了算学的博大精深,甚至以眉山的税赋推测出蜀中当前的情况。 需知道陈谨一介稚子,最远不过到眉山而已,如何能知道蜀地的民情,还有人不信,又以淮南一府的数据,让陈谨推演,结果陈谨不仅指出了淮南府情况复杂,且盐铁上有漏洞。 因为涉及到盐税,所以被姬长卿找了一个话题,转移了过去。 等苏洵婚礼结束后,官府传下公文,说是三司核查,淮南两路盐税,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朝廷不会无故查起盐税,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陈谨的说法是没有问题的,就连陈希亮都不由向姬长卿,顺便请教了算学。 也正是从此事,众人纷纷对姬长卿的算学感到好奇,陈谨的算术已经很厉害了,那么教授他算学的姬长卿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众人不得而知。 宋人荒废数学已久,除了少数人在研究数学外,大多数的宋人都在考科举,而且以东华唱名为荣。 说到华夏数学,最早要追溯到先秦时期。数学最开始萌芽于先民们的生活之中,为了方便记住生活中的各色物品的数量,先民们在绳子上打结用来表示数量,这就是数学的雏形。后来随着货币的出现,数学计数功能开始普及和推广。 后来又演变除了刻木计数法,就这样为了计数,数学符号逐渐诞生。并且在商周时期十进制计数方法就已经出现。而且数学作为六艺之一,贵族子弟必须学习。到了春秋时期,由于经济发展,华夏社会性质发生转变。士阶级活跃起来了,他们广泛的传播学术,让得学术由社会上层下移。这样许多学术就在平民间传播开来,数学作为其中之一就这样广泛的传播。 算筹作为计数工具也在那个时代出现,它的出现让得许多停留在书本上晦涩难懂的计算能够为多数人掌握。当然作为计数工具,它也是数学发展的产物,同时也是一种外在的最为直接的表现,表明了华夏数学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步。 经过了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的转型之后,古代学术发展迎来了春天。许多学术思想逐步活跃,通过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传播,数学也在这个事实发展开来。 数学不再是手口相传,数学着作的出现为其能够为人广泛学习打下了基础。而且华夏古代的数学着作中所引用的例子就是平民生活中所遇到的问题,所以能够为广大人民接受并且去运用。这就让华夏古代数学有了更多的实用性,同时也为数学发展定下了一个框架和方向。 在汉朝时,经过了焚书坑儒打击的学术界,有了修养生息的机会。汉初,国家实行无为而治的政策,对于各种学术思想没有太多的限制,这就让得学术界可以相互讨论和交流。随着各种学术思想的交流与融合,就会有新的发现出现,数学也在这时有了发展。 而且修养生息的政策让被战争破坏的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我们也提过了,华夏古代数学是注重实用性的。所以数学的发展一定是离不开现实生活,经济的恢复与发展,就提出了许多的数学问题等待着人们去解决。因此数学的发展就得到了现实需求的助力,得到了初步发展。 隋唐时期,数学教育制度建立,让得数学成了教育中的一种。同时也有一大批数学着作成为了教材,数学已经成了一门必修的课。到了宋朝,商品经济进一步发展,数学被应用于更多的领域。同时一大批优秀的数学家涌现了出来,他们为数学的进一步发展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同时还有一系列数学理论被提出,其中就包括了很多理论性的发现。这些理论让得华夏古代数学稍稍从注重实用性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为古代数学增添了一些理论性。 三、定位过于低下的数学华夏古代数学产生于农业生产活动之中,自然也是为农业生产服务。所以华夏古代数学的发展一直存在着一些诟病,过于注重实用性就是这众多诟病中的一条,这更是古人将数学定位过于低下的表现。 注重数学的实用性,本没有错,毕竟许多人学习数学最终都要运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过于注重实用性不重理论性,这就导致了许多的数学理论停留在表面,没有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数学定位太低,许多深层次的理论难以继续开发,华夏古代数学只能停留在原地或者缓慢前行。这也导致了华夏数学本来领先世界,结果渐渐被别人赶超。而且,数学一心只为农业生产服务,就让得很多读书人不愿意再去接触数学,因为如果数学只是运用于农业生产,对于他们一心追求仕途的想法严重不符合所以为了不分心就只能放弃数学。 这就让得数学越来越不受读书人重视,甚至会被读书人成为巧技。掌握数学的知识分子数量一减少,那么研究数学的人才就会变得更少,那么数学就更加难以发展。这很像是一个死亡的循环,华夏古代数学就陷在里面无法自拔,这才是华夏古代数学发展越来越慢的原因啊。这不仅宣布了数学活力的丧失,也宣布了由数学可能引起的一些更加重要的理论的死亡。 第113章 谋划 姬长卿一行乘船,沿江而下,用了五天便达到梓州府。 蜀中水系落差大,姬长卿去时逆流而上,来时顺流而下,自然快了一些,回到哲园家中,管家周勤、桃伯二人纷纷迎了上来。 姬长卿皱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回郎君,日前您不在哲园,前日陈家主来过。” “子敬从江南回来了,他可带的东西呢?” “郎君的东西向来紧要,小人已命桃伯收好种子,只等来年郎君安排。” 周勤不愧为管家的好手,姬长卿当初在牙行买下周勤的时候也正是瞧着他出色的管家能力,这才天下死契。 以前姬长卿家业还行,也并未有女主人管家,所以姬长卿没有置办太多家产、仆人。 但如今姬长卿即将娶李氏长女为妻,自然要为李吟梅考虑,再者也不能让李吟梅这个千金小姐跟自己住在乡下的庄子,桃园毕竟不太适合成亲。 回到哲园,周勤管家还向姬长卿汇报了,近段时间府中的一些问题,以及收支,姬长卿对周勤也是放心,况且府中也账房会计、出纳,自有规章制度。 是日夜晚姬长卿命人将陈谨送回陈府,让父子三人团聚,并带话明日再带孩子们到府上用餐。 此日陈汉平带着陈谨、陈盛泽来到哲园,找姬长卿商讨事情,江南那边已经买下七百亩土地,并已经安排完了棉花种植。 棉花纺织机的草图也画完,正在加工加点的定制中,想来五十架织机应该是够了。 此次前往江南,白管事还为姬长卿在江苏买一座庄园,用来将来下榻居住。 有关于棉花的安排,姬长卿早就想好了计划,并制定了一份计划书,只要按照计划书执行就行,至于出现变化,及时调整就行。 陈汉平端起茶盏轻茗一口:“丹文,此出江南还是泽儿写信予我,这才知道你好事将定。” “子敬见谅,并未我未知会子敬,实在是忙得忘了此事,加之此事我仍有些不信,所以……” “嗯,哎,说来也是此事一波三折,我本以为李府嫌弃我等寒门出身,实在没想到,李府终是决定将长女嫁予丹文,恭喜了!” “同喜同喜~” “丹文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什么时候?” “看过日子了,明思仙长建议定在五月十六那天。” 陈汉平连连点头,表示要送姬长卿一份厚礼,姬长卿只是拒绝的,两人又谈论了一些婚事细节,又关系的问姬长卿是否需要帮助。 婚事的事姬长卿基本已经准备完了,新宅子也打扫完了,至于其他地方到只能让陈汉平这种有经验的人帮忙看看。 用过饭后,陈盛泽为夫子、父亲奉茶,并向姬长卿询问了一下最近在学业上的疑惑。 夜深姬长卿将陈氏父子留在哲园过夜,次日姬长卿、陈汉平二人开始巡视名下的铺子。 坐着马车去城中几个店铺和仓库巡视。 事实上以陈家的基础,店铺都有比较信得过的人坐镇,老板根本不需要每天跑,但陈汉平的生意正处于关键时期,因此对自己要求极严。 而姬长卿底子尚薄,凡事只能亲力亲为,在者不定期查访,这才能知道底下的人有没有欺骗自己。 姬长卿巡视又处置一批人,又奖励一些工作细致出色的管事,剩下的店铺里出些什么问题姬长卿在场都可以代替解决,但他这般做派持续几天之后,整个奇云商行也归于平静,内行人跟外行人毕竟相差太远了,事涉专业的事情,偶尔姬长卿也只是将由专业的事情去做。 奇云商行刚刚涉及布行,这两天就为着在布行发生的一件事笑破了肚子,原因在于底下有间铺子的伙计将储存布料时用的一些未处理的靛蓝当成了染色原料来看,去到仓库里巡查的时候非常和气地让一个伙计拿袋子把散掉的“染料”给扫回去,免得浪费了。 那伙计尴尬不已,这事情没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陈氏商行。 奇云商行与陈氏决定联手,取得皇商资格,并拿下未来的岁贡资格。 由于北宋独特的政治环境,北宋每年都需要向契丹辽国,输送北贡,所以朝廷每年都会征兆民间商人为其采买货物,以弥补不足的北贡。 成为皇商,不仅会使两家的生意翻上几倍,单单就十万匹岁布的生意,其价值也是极为可观。 奇云商行、陈氏商行打算以棉布物美价廉的优势取得皇商资格。 眼下姬长卿的买卖可谓是门庭若市,成都府酒客蜂拥而至,几次都险些挤破店门,陈汉平心中也是暗暗替姬长卿高兴的同时,也害怕梓州程氏会添什么乱子。 就在今日,姬长卿给了他一个任务,拉着任远去拜会转运使胡越,去岁胡越升为转运使。 他不明其意,但姬长卿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运使胡越以及知州和李通判有不错的私交。 直到拉着陈盛泽坐到了马车上,陈汉平才明白过来姬长卿的意图,此行是要让他试探这些和李府有旧的官老爷们,在李同清即将退仕的情况下,李府、姬长卿、陈氏势单力薄的情况下还顾念着和李家的多少交情,若官老爷们只盯着钱看不念和李家的旧情,那么陈汉平就可以很容易地趁机和他们结交,以便今后若李家真的失势,李家也能尽最大努力利用这些官老爷帮助姬长卿。 若他们尚念及和李家的旧情,那么就更好了,就不用陈汉平和姬长卿人多费周章。 “呼”陈汉平轻松地出了一口气,不得不佩服姬长卿谋事深远。 忽然脑中生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姬长卿是否在几年前就预知到这种情况,若是思虑到这一点,陈汉平不敢想象姬长卿的才智、谋划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或许在姬长卿看来,只有这天下才是谋划的最终目的,陈汉平从儿子陈盛泽哪里得知,姬长卿曾与他们谈论过,大宋接下来会有太平盛世,但盛世之中,危机浮现,未来百年内,北地必定有翻天覆地之举,或许能趁此机会收复失地。 第114章 大婚 天圣六年,五月十七日。 姬长卿早早的便准备了祭品、猪头,写上婚帖送予李府。 在姬长卿的宗祠中,供奉的是文王、武王之神位,其下是不可考的姬姓族人之宗位。 上香、读祝文、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献嘏辞(福辞)、焚祝文、辞神叩拜等流程下来,姬长卿长达一个时辰的祭祖仪式这才完成,随后姬长卿请出编撰的祖谱,并为亲自在自己的那一栏填上: 天圣六年五月廿十,聘荆湖北路江陵府李氏长女为正妻,惟长相厮守,守望相助,恩爱相敬,子嗣福佑,托付中馈,孙姬长卿敬录。 等录完祖谱,姬长卿又在好友的见证下,禀明祖宗,演奏祭乐。 因为古代极为讲究礼法,所以姬长卿不敢演奏国乐、士乐,只能演奏自己恢复的《不染》与《文王操》。 《不染》是一首现代歌,除掉歌词,整个曲谱用洞箫、古琴、编钟演奏相得益彰,更是让苏洵、陈希亮、陈汉平等人长了不少见识。 苏洵听完《不染》后,久久不能释怀,回味无穷:“我本以为丹文在学问上我等已无法企及,没想到丹文如此善长琴乐,当真有古君子之雅风。” 陈希亮抚摸着短须笑道:“不仅如此,方才我听琴音独奏,似有正音雅乐之韵,与我等听过的曲子都不相同,难道这是丹文自谱的曲子吗?” 陈希亮,字公弼,同苏洵一样是眉山人,年幼孤单好学,在烧掉钱息三十余万后,外出求学,为人刚正,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 由于上次误会了姬长卿,所以特意来参加姬长卿的婚礼,顺便请教一下易算之学。 姬长卿微微笑道:“还是公弼耳朵灵敏,竟然听出曲子的不同。不错,这首曲子正是一位醉心音乐的乐师许商,怀古创作的《致文王操》,虽不如《文王操》、《仲尼操》那般大行于世,但也有‘苍苍缈缈碧空之意境’。” 说起《文王操》在场的儒生、读书人大多知道,《文王操》本是用来歌颂周文王的琴曲,后失传。据《史记》和《韩诗外传》记载,孔子曾向春秋时期着名乐师师襄学琴,所学之曲正是《文王操》。后人在试图恢复还原《文王操》时,便将琴曲所描绘的人物形象主体由周文王变成了孔子,故后来的《文王操》被认为是赞颂孔子德行的曲子。古代以伟大的思想家孔子的儒家理念对于理想社会和理想人格的颂歌,其内涵深邃博大,旋律丰富感人,无愧为古琴曲中的经典之作,聆听此曲后,一种仰慕的、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 苏洵自听闻这首《致文王操》后,便向姬长卿索要曲谱,姬长卿也没有藏私,命人将谱子操录好送给苏洵。 许商毕生都在追求正音雅乐,如今在姬长卿的协助下,复原这首文王操,并改进了些许,这才得以创作出这首《致文王操》。 许商曾言:“半生醉于乐律,五十终有所成,一曲致文王操,可慰我心,此死无憾矣!” 欣赏完音乐,到了大婚之日,姬长卿沐浴更换好喜服,骑上高头红马,带上聘礼,一路吹打演奏来到李府。 李府大婚在梓州城也是一件大事,但说李通判家是何等的高门大户,竟然将女儿下嫁给一个古怪的书生,更别说这书生还未有功名在身。 但李通判家则是不同,李通判在审理案子总是考虑实情来处置,故而在梓州府李同清颇有名声,又从不轻易得罪其他人。 姬姓是一个古姓,这是这场婚礼格外受到关注的原因。 经过多年的经营,姬长卿在蜀中俨然成为了一个醉心学问,教书育人的学者。 或者在梓州人们觉得他古怪,可在眉山、巴州等地,士子无不敬仰其学识修养。 姬长卿性子淡泊,即不喜欢与人应酬,又不喜欢寻欢作乐。 哲园大管家周勤早就忙得脚不沾地,坐着姬家的轻便马车穿梭于各豪门府邸,本来帖子应该是家中长辈亲自送过来才妥当,但是姬家只有姬长卿一个男丁,长辈不在,凡事只能细细小心,免得人家说姬长卿不知礼仪。 哪里会方便送请帖,好在周勤话说得恭敬,人家也体谅姬家人丁单薄,就体谅了姬家的难处,高兴地接下了请帖。 空闻老僧作为出家人,有远离声乐的戒律在,所以只是遣人送来一幅字,上面写着“福泽子孙”直接是夸李氏长女的,对姬长卿不做置评。 明思就实在多了,一两件提纯过的黄金首饰,大婚之日姬长卿知道怎么让苏洵、陈希亮高兴,直接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白玉鱼汤。 为了给李府足够的排场,姬长卿的聘礼足足有十车,就连知州也惊动,甚至连连李同清祝贺,夸赞李府的这个女婿真是好手笔。 到了李府,被李府的小舅子堵在门口,李诵青将众人拦在门外,非要姬长卿作首催妆诗,玩几场游戏才罢。 “梅试粉花裙,披兰入香阁。还羞莫掩门,执手到白头。” 做完催妆诗,苏洵、陈希亮等人代替姬长卿投完壶,等过关了,小舅子李诵青依旧不干。 陈汉平从袖里摸出喜袋,抛洒并喊道:“姬氏主人新婚大喜,共邀同喜——” 随着喜袋红包抛散而出,众人纷纷做散,只顾着捡红包,姬长卿等人趁机冲进李府。 等进入李府,姬长卿又送山聘礼,李吟梅身着青色嫁衣,头带细花钿凤冠,手持掩扇,在婢女丝丝的搀扶下来到厅堂,等拜完父母高堂,李彭氏热泪盈眶,李刘氏拉着长女的手,细细叮嘱道:“你即嫁为人妇,当谨守妇德,愿你们夫妻二人能够守望相助,相敬如宾,繁衍子嗣,若是受了委屈,我们都在……” 李母嘱咐着嘱咐着,便忍不住哽咽。 李父倒是拉着姬长卿的手道:“贤婿,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待她啊!” 姬长卿郑重点头道:“岳父岳母大人放心,我自当爱护妻子,使她不受委屈,吃半点苦!” 第115章 夫妻 姬长卿大婚,回到哲园,拜过天地、高堂,与朋友应酬完。 “今天就到这里吧!可能不能喝多了,改日在诸位畅饮如何?” “咦——丹文莫不是怕新妇等久了,想点回去陪伴新妇?” 姬长卿好没笑道:“明允自是成过亲了,我今日大婚,自当能体会我的心思!” “哈哈哈!” “丹文真是快人快语!” 想着新妇李吟梅可能没吃东西,姬长卿特意从席上端了些菜,又命后厨烫了酒水送了过去。 轻敲门扉,姬长卿推门而入,说真的,姬长卿也是头一次结婚,心中也是紧张无比。 李吟梅听到夫君来了,连忙用扇子遮掩面容。 姬长卿深吸了一口气:“久等了,不好意思与他们喝了几杯,想来娘子也饿了一天,特意端了饭菜。” 姬长卿将饭菜放在案上,李吟梅依旧羞涩的用掩扇遮挡面容,姬长卿亲自接过李吟梅的掩扇。 伺候的刘嬷嬷依照旧俗,将红呈中剪刀递上,两人剪过一缕长发,结成同心结的样子,作为婚礼的信物。 新郎坐左、新娘坐右,各以一绺头发,与男、女两家提供的绸缎、钗子、木梳、发带等物,合梳为髻。 刘嬷嬷一边梳着新人的头发,一边祝福道:“一梳家庭美满,事事顺心,二梳夫妻恩爱,子嗣繁多,三梳祖宗护佑,福泽绵长。” 李吟梅陪嫁的老人,刘嬷嬷帮新人梳完头后,奉上酒盏。 依照礼仪流程,接下来是喝交卺酒,宋代不用瓢而用盏,唐代夫妻各饮三次,夫妻对饮并交换酒杯。“饮讫,掷盏并花冠子于床下,盏一仰一合,俗云大吉,则众贺喜”。 到了这一步,整个婚礼才算结束,刘嬷嬷等人也自行退去。 姬长卿看着李吟梅头上沉重的凤冠,不由心疼的为她摘下凤冠。 “娘子且先用过一些凡食吧,我与你说些完话。” 姬长卿为李吟梅盛饭,并将筷子递给她,而后从婚房的夹层柜子中抬出一个箱子。 李吟梅也饿了许久,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脸上的红晕,嘴角时不时扬起的微笑,无不让姬长卿也羞涩不已。 眼见姬长卿抬过一个箱子,李吟梅放下碗筷,正欲上前帮忙:“娘子不用担心,你且先用饭,听我说便是。” 姬长卿从箱子中拿出一摞厚厚的账本,将它放到书案上,并道:“娘子,这些都我这几年攒下的家业,我也记不得具体有多少,不过算了一下,我一边给娘子说说,也正好理理。” 李吟梅囫囵吞了几口,又饮了酒水,才道:“这些都是…都是吗?” 姬长卿笑道:“娘子,李兄,如今我们也是合法夫妻了,难得你就不能叫一声夫君吗?” 李吟梅闻言,红晕渲染至儿朵,连忙低着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姬长卿哈哈一笑道:“娘子去岁曾去清源观,我托伯书带我远远瞧过——” 闻言,李吟梅的头低得更低了。 姬长卿见状也不在逗她,只是翻着账本道:“言归正传,我旗下共有七处宅院,其中梓州城中这一处,是去岁刚买的,剩下便是郊外桃园、石桥庄、溪口庄、江南苏州、方砚山这七处。” “梓州田产共有八百亩,桑田五百亩,其他一千多亩,书院一座,江南有一千亩荒地生土,水田四百亩,桑田八百亩。” “铺子有多少我也忘了,不过梓州有十家左右,成都府主要是酒楼、铺子只有五六间……” 李吟梅有些惊讶,李家不是没有调查过姬长卿的家产,不过李家所调查到也只是姬长卿账本上的三分之一。 这也是祖母李彭氏曾与她说过的,“这位新姑爷是一位能人,他才来梓州不过数年的光景,能挣下如此家业,可见经营之道,极为出色。 我自不会担心你嫁过去受委屈过苦日子,但这位新姑爷在挣下来如此家业,竟然还能按下不表,即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沉迷享受,可见其品行端正,若是嫁过,但凡在经营上遇到了问题,可向他请教……” 姬长卿与李吟梅说了许多,等李吟梅吃完饭,姬长卿把账本、钥匙、掌家印章一并交给李吟梅。 李吟梅有些手足无措,不免患得患失了起来:“夫君如此信任,本是好事,但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给我,若是出了差错……” 姬长卿不以为意的笑道:“娘子也不必担心,管不来慢慢学就是,终是我娘子败光这家业,我再重新挣回来就是,再者这些商铺都有为夫信任的人帮忙打理,娘子只需要盯着就行,等日后我再与娘子商量这些琐事。” 春宵苦短,姬长卿打了个哈欠,望着自己美丽、似红樱的李吟梅笑道:“娘子夜深了……” 李吟梅连忙埋头,轻点了一下。 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年少即须臾,芳时偷得醉工夫。罗帐细垂银烛背,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 是日,二人睡到了日上杆头,因为家中没有长辈,所以李吟梅也不用早起请安。 姬长卿也习惯了早起,九点便起来,开始练武、练剑,等练完剑,姬长卿特意下厨,为妻子做了早餐,端到新房中。 李吟梅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姬长卿已经将饭菜端到了床边。 “起床了,娘子——” 李吟梅闻言,连忙用被子盖过头:“你先出去,等我换好衣服……” 李吟梅的声音很小,姬长卿也不多逗她:“那你穿好衣服,等会我在前厅等你,为你介绍一下宅子的情况。” “嗯……” 李吟梅蒙住头,轻嗯了一声。 姬长卿本来打算为她描眉的,但想着自己娘子还很害羞,故而不好再做这些事情。 姬长卿唤来管家周勤,又让他召集府中的所有仆人、小厮,等着主母训话。 姬长卿虽然不喜这种封建压迫关系,但身处北宋,他个人无法改变整个社会。 第116章 回门 李吟梅穿好衣服后,姬长卿此时已经在前厅召集好下人了,他身旁跟着的陈谨、夭夭两位学生。 等李吟梅出现,她自然而然的坐在姬长卿旁边,李吟梅也有陪嫁丫鬟,除了丝丝,李刘氏还特意让刘嬷嬷帮李吟梅主持家务。 “娘子,我且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勤,勤叔府上的管家,夫人若有什么事情自可寻他。 这位王护院,他一般负责府上安全,就住在外院,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大可让他处理即可。 这位是吴嬷嬷,目前府中丫鬟、女使大多都由安排,娘子若有其他安排,也可自己做主便事。” 李吟梅听完姬长卿介绍,并对着王护院道:“王护院身居要职,肩上担着一家老小的安全,张嬷嬷命账房赏赐五百钱,今后要劳烦王护院多多费心劳力才是。” 王护院闻言,连忙抱拳恭敬地行礼道:“主母有命,在下敢不用心!” 李吟梅笑着点头道:“王护院是习武之人,想来需要吃些酒肉,长力气,命账房再赐些酒肉。” 王护院连忙躬身行礼道:“谢主母的赏!” 李吟梅微微将目光看向姬长卿,发现正在喝茶,又向刘嬷嬷投去一个眼神,刘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在得到刘嬷嬷的肯定后,紧接着李吟梅又道:“我方才初来,对府中的事物还不熟悉,所以今日也只是与诸位见见面,认识认识,日子还长,我们在慢慢商量着来就是,只是有一点,你们当众若是有敢做了欺主悖事,那就不要怪我了。” 姬长卿放下茶盏,对着管家周勤、吴嬷嬷道:“夫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如今我外务繁多,府中的一切都要交由夫人打理,你们可要多多帮衬夫人,府中偷懒也不必太过严苛,只是想糊弄主母,耍心眼子的,你们自可报予夫人处置,发卖也好,敢出府门,遣到乡下庄子也行。” 李吟梅闻言,脸上又浮现了些许红晕,就连刘嬷嬷心中也为小姐高兴不已。这位新姑爷是疼爱小姐,想来今后小姐也不会受委屈。 好在小姐嫁得这姑爷,家长并无长辈,逢年过节也不必到长辈面前亲爱,受婆母夫家的气。 只是姑爷的家业颇大,小姐一人管起来颇为费力,更别说外面的田产铺子了。 姬长卿显然是预料到管理这多事情的难度,又出言道:“夭夭,你是女子出入内外宅方便些,你也快到了婚嫁的年纪,学问也跟我学了许多,也该学学管家经营了,你且且帮你师娘分担分担,学学管理内务。” 杨夭夭听到姬长卿的吩咐,也是高兴向姬长卿表示道:“好的夫子!” 不会学习数学,不用做作业,不用被陈谨嘲笑愚笨,杨夭夭正好躲得一个清闲。 等交待一些事情,又为妻子李吟梅撑台面,姬长卿这才带着陈谨去了书房。 一边走到书房,陈谨一边还问道:“师父师父,你和师娘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姬长卿被问得有些头大,只能转移话题道:“小孩子不要问这些事情,等时机合适了我自会告诉你,且先与我去见几个长辈。” “公弼打算去东京敢考了,想来以公弼的本事、才能,高中自无不可,只是我深知公弼好面,又不喜俗物,不如且将贤侄接到我这里来,一来我好督促他学业,替公弼看顾一二,二来也让玄玉儿等有个伴。” 陈希亮本想拒绝,但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尚在兄长那里养活,虽不曾听说兄长虐待他们,但依着嫂子那刻薄的性子,四个孩儿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又加之苏洵一旁劝导,想着长子、二子也到了求学的时候,便同意了,写了封书信给姬长卿,又取了信物作为凭证。 私下无人处,姬长卿又送了陈希亮些许银钱、交子当做路资。 得了信物,手持陈公弼的书信,姬长卿立即安排信任的人,与苏洵、几个护院一同前往眉山青州,为了给孩子们留下好印象,姬长卿还特意准备了几件新衣。 大婚三日后,新婚夫妇婚后是要回娘家,俗称,“回门”,在这个的时候,又被称为“拜门”,在更早的时期秦代,被称为“归宁”。这也是女人出嫁以后,首次回娘家,所以,在古代也特别重视这一习俗。新婚夫妇第一次回娘家,象征着平安的意思。 新婚夫妇回娘家,大都是在结婚后的第三天。回娘家拜见女方父母,此时,丈夫也要改口叫岳父岳母,并且会受到娘家人的热情款待。而古代时期,人们比较注重礼节,夫妻回娘家的时候,要给父母带回门礼物,并且,回门礼物也是有讲究的。 不同的礼物代表的含义也不同,由于古代时期,物品种类没有现代这么多,相对比较简单。通常新婚夫妇第一次回娘家,会带一只鸡,寓意大吉大利,是吉祥的象征,特别是雄鸡,羽毛艳丽色彩斑斓,而且,在古代,公鸡还有辟邪的作用。古代,人们通常会认为,女子新婚回娘家,会给娘家带来不好的运气,所以,带一只公鸡回娘家,正好可以为娘家辟邪驱恶,也预示着吉祥富贵的含义,另外,还要带一些水果之类的礼物,因为古代讲究礼物不能是单数。 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比较严格,对待不同等级的人,区别更是不一样。比如像奴隶,下人,是不能走正门的,只有后门才可以出入,达官显贵才可以走正门,如果,你让达官显贵走后门,或者侧门,这都是一种不尊重对方的表现。女子新婚后回门,在古代,一般会走中门,也就是正门,这样,不仅是疼爱自己的女儿,更是对女婿的一种尊敬。 姬长卿走得是正门,毕竟是自己长女的夫婿,不好刁难,让长女失了颜面。 姬长卿陪着妻子回到李府,一同拜见了李父、李母,以及最终敲定二人婚事的祖母李彭氏。 姬长卿携手妻子,如今二人如胶似漆,也不在向洞房花烛夜那边羞涩。 李彭氏见到孙女与孙女婿恩爱异常,也是幸福满满,笑脸相迎:“你们夫妻二人能如此恩爱也不免我费了一番心思,只是夫妻之间难免有误会,牙齿尚有咬唇之时,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交流,彼此理解,共同把日子过得美满就行。” “请祖母放心,孙女婿自当爱护吟梅,过好自己的日子!” 第117章 陈盛泽,字伯润 陈希亮共有四子,苏洵写信来说,这四个孩子在他伯父那里吃了许多苦头。 不仅吃不饱饭,他们伯母还打骂,让他们的兄长干活,待遇俨如下人奴仆般的生活。 苏洵一气之下将陈希亮的四个孩子接到苏府,姬长卿思量了一下,便去信给苏洵,让他一块把四个孩子送来。 程氏考虑到其他两个孩子尚小,建议且在苏府寄养一阵子,等养好了身子,长大一些,在劳烦姬长卿。 姬长卿去写给苏洵、程氏,说明自己开设的希望书院还有很多空房,他已命人打扫腾出了几间空房,可以吃住都在书院中。 但又害怕四个孩子无法照顾自己,介时等自己的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后,也入住书院讲学。 至于陈希亮那边,他与苏洵商议后决定先瞒着他,待他科考完后再说。 姬长卿对于陈希亮的才能还是清楚的,明年科举他一定会高中。 姬长卿近来都在陪着李吟梅巡视农庄、商铺,等走完梓州的产业时,李吟梅彻底被姬长卿的财产惊讶了,就连姬长卿自己也未曾想到,近些年来竟然购置了这么多的产业。 李吟梅看着地里白叠子,不仅有些疑惑:“夫君可是喜欢白叠子?” 姬长卿笑着摇头:“娘子,可不要小瞧着白叠子,它可止用于观赏把玩,它的作用不亚于桑麻。” 棉花种植计划,这是未来五年内的计划,当棉花开始泛滥蜀中时,姬长卿相信可以凭借它驱动整个丝绸市场的震动。 用十天才将整个奇云商行的产业巡视完,就连李吟梅都不仅头大,虽说姬长卿的产业之中并未涉及盐铁,但奇云商行的利润已经远超盐铁。 李府作为梓州刑事长官,光每年查处的私盐都有五千斤,若李同清愿意可以受贿,靠着私盐贩子的贿赂成为梓州最富的官。 但也正是因为李同清为人方正,从不接受贿赂,这才导致他的仕途到了尽头,无法再进一步。 北宋的二府三司制指的是宋代为了削弱相权,加强君权的重要举措。三高官官基本不参与政事,另设“中书门下”作为宰相办公机构。 宋代为了加强对内控制,以掌管政务的中书门下(政事堂、东府)和掌管军事的枢密院(西府)共同行使行政领导权,并称为“二府”,为当时最高国务机关(中书门下的长官行使宰相职权。 北宋称盐铁、户部、度支为三司。 虽说李同清并不是盐铁使,但每年梓州都会查处不少私盐贩子。 盐铁事关国家的税收,很多商人为了谋取利益而私贩,自祥符年间开始,蜀中的私盐就开始泛滥,甚至导致朝廷的财政损失了不少,去岁朝廷发有明旨,令蜀地各州府严查私盐,甚至派下使者督察盐务。 私盐的纰漏是最大的,或者说私盐的广泛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国家经济旧有制度的维持,统治者在此时期都是对于私盐进行严加看管。 其实国家的官盐经营不好才是它针对私盐的理由,之前的王朝也存在私盐的现象,但是由于并没有很大影响到官盐的买卖,统治者一般也不会在意。 宋代本就花钱的地方就多,不仅国家内部统治需要花钱,每年还要投入大量的钱到与西夏和辽的战争中,另外还要拿很多的钱去给辽纳贡,故就对于钱的需求来说,宋朝是比以往王朝都更需要钱的,自然对于官盐的盈利要求肯定要比以往的王朝高。 宋代对于盐价格的规定是比其他朝代要高,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价钱一般都是越来越高。当然,除了官方的定价以外,还有当时商品经济发达的影响,导致物价都是比较高的。 “卤湿杂恶,轻不及斤,而价至四十七钱。岭南盗贩入虔,以斤半当一斤,纯白不杂,而卖钱二十。”从已有的史料中,也可以看出,官盐的确存在价格昂贵并且品质不好的问题。相对于私盐来说,私盐是便宜的,并且质量高的。 因为大多是个体经营,并且随着民间对于盐业开发技术的发展,加上没有像官盐那样经历过层层程序,没有很多的剥削可能因素存在,自然价格比较便宜,并且质量较好。 为了抑制这样的行为,官方政府一般都会在盐里面加一些沙子或者小石头,当然,在此过程中也降低了盐本来的质量。 包括得到官方盐贩卖许可证的商人,仗着自己有着售卖权,故意在官盐中加沙子和小石头,目的就是增加官盐的重量,以求卖得更多。 政府一般都是只负责贩卖官盐售卖许可证,并不负责之后官盐的质量究竟是怎样的,所以也导致官盐在民间的口碑不是很好。在如此情况下,肯定私盐的售卖情况要比官盐好。宋代是我国古代少有的容许商业正常经营的朝代,以往的朝代往往为了巩固政权的着想,一般都会采取重农抑商的政策,但宋代不这样,很简单,因为商业的发达可以带给它大量的税收(之前提到过它缺钱)。 当然,这样的商品活动中也包括私盐的贩卖。宋代本就有着巨大的城市规模,加上一些各种各样的市场兴起,夜晚生活也变得丰富起来,商业活动也逐渐频繁存在。 由于官方全面性地对于盐垄断,导致盐的供应只有官方,说明盐的供应市场并不是很广大,当时的商人瞅准了这个时机,借着贩卖私盐的机会进入了盐的供应市场,以至于获得了巨大的利润。 因为盐的供应市场小,所以价格和盐的质量问题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一般都是个人规定,利润攥取自然比一些饱和市场更多。 李吟梅刚刚接手家业,难免有些不适应,姬长卿也让杨夭夭帮忙,杨夭夭的数学虽不比陈谨,但对于计算账务还是可以的。 天圣六年,秋围府试,陈盛泽高中三十七名,同年冬十月,陈盛泽以十五岁年纪,举行冠礼,陈汉平邀请郭允厚为长子行冠礼。 郭允厚为其赐字:伯润。 第118章 检验 天圣年七年,春陈汉平特意带着陈盛泽回到陈氏祖地,祭祀了祖先,告慰陈母。 取字代表着陈盛泽正式成年,虽然还未过冠礼,但郭允厚为了将陈盛泽收入门下,为其取字的心思也昭然若揭。 次日陈汉平带上束修、肉干,前往郭府,亲自拜梓州书院山长为师,同时郭允厚也对外宣传陈盛泽乃他的亲授弟子学生。 姬长卿对此虽有些许想法,但他心中也清楚,自己在仕途上,帮不了陈盛泽,也不能让东华唱名。 至于陈谨,姬长卿看得极紧,不仅传授了他许多数理知识,就连自己所知数学模型、微积分也告诉了他一点点。 陈谨跟随自己醉心研究数学,这七年来他从简单的加减乘除,到方程、三角函数、图形计算,坐标轴计算、初等代数、几何、立体几何、线性代数,从简单的数学模型到陈谨自创的“陈氏流体计算模型”。 可以姬长卿见证了陈谨从一个数学小学生,一步一步的成长为如今的数学天才。 陈谨求学七年,计算稿纸的可以铺满整个三个哲园。 “数学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从一道道题,一张张稿纸中演算发展来的。” 但凡有人问起是如何培养陈谨的,姬长卿总是归于他自己的天赋和努力。 或许姬长卿只是为了点了一盏灯,可陈谨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将这盏点成熊熊烈火。 事情渐渐变少了,李吟梅又从祖母李彭氏那里借了几个得力的帮衬,加上家中账务大多由夭夭审核,凡是支出,每一笔账都建立了发票报账体系,只需要核查价格变动就成。 姬长卿也开始回归希望书院讲学。 希望书院多了十人,他们都是梓州府有头有脸的子弟,《天下地理周刊》发刊完毕,许多人依旧沉迷为摘录,只模糊记了几句的“商洲、鳌洲”等未知之地。 在地理周刊之中,夹杂了许多各国地理情况、风土民情,甚至为了吸引读者姬长卿还角落开辟了改国俚语、笑谈。 在大多都是读书人看来,这本不下于《山海经》,只是用于过白,缺乏润色、文彩,小儿读物而已。 但在感兴趣的人看来,譬如苏洵、陈谨、陈盛泽他们认为,这本地理周刊不下于《水经注》。 姬长卿这些年,一有空便将自己脑海中的学问整理了出来,并时不时为陈谨、陈盛泽、夭夭三人讲授政治、经济、理工科学等方面学问。 在政治思想上,陈盛泽继承姬长卿的“心儒”、“变革”、“历史发展观”。 在经济文化上,姬长卿选择性的让夭夭修习经济管理、琴乐。 而陈谨与两人不同,在思想上他继承了“科学观、自由观”,并自行发展了理工知识,甚至动手研究实践能力已经超过了姬长卿。 实验报告、开题纲要、科研论文,陈谨已经很熟练了。 就有关于陈盛泽、陈谨、杨夭夭、姬长卿四人的论文,彼此经常交换审阅。 这是近三年来,四人养成的默契,也是四人形成学术小圈子。 姬长卿换好了长袍,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木板上,妻子李吟梅特意为四人泡了一壶茶。 她也见怪不怪他们师徒四人总是喜欢围在火炉,煮茶叙话。 李吟梅先是为姬长卿到了一杯茶水,姬长卿微微朝她笑了一下,而后又是三个学生的,陈盛泽行礼谢过、陈谨、夭夭随后。 等倒完茶,李吟梅做一旁默默听着四人的对话。 “前日陈谨的谷仓推测模型,你们都看过了吧!你们且说说,自己的想法。” 陈盛泽等姬长卿发完言后,便拱手行礼道:“夫子,数学我并不如谨弟,不过按照谨弟的想法,以几何图形分解谷仓,似乎条件并不满足,还缺了一些数据支持?” 姬长卿看了陈盛泽一眼:“你们还记得我曾给你们讲过国王与阿基米德的故事吗?” 杨夭夭自小便喜欢听姬长卿讲故事,于是兴高采烈的为众人回忆道:“记得,您曾说过,相传叙拉古赫农王让工匠替他做了一顶纯金的王冠。 但是在做好后,国王疑心工匠做的金冠并非全金,但这顶金冠确与当初交给金匠的纯金一样重。工匠到底有没有私吞黄金呢? 既想检验真假,又不能破坏王冠,这个问题不仅难倒了国王,也使诸大臣们面面相觑。 经一大臣建议,国王请来阿基米德检验。最初,阿基米德也是冥思苦想而却无计可施。 一天,他在家洗澡,当他坐进澡盆里时,看到水往外溢,同时感到身体被轻轻托起。 他突然悟到可以用测定固体在水中排水量的办法,来确定金冠的比重。他兴奋地跳出澡盆,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上就跑了出去,大声喊着“我知道了”。 他经过了进一步的实验以后,便来到了王宫,他把王冠和同等重量的纯金放在盛满水的两个盆里,比较两盆溢出来的水,发现放王冠的盆里溢出来的水比另一盆多。 这就说明王冠的体积比相同重量的纯金的体积大,密度不相同,所以证明了王冠里掺进了其他金属。” “您是想说谨弟缺了密度数据?” 陈谨疑惑问道:“可是老师,谷仓、稻谷也有密度吗?” 姬长卿笑了笑:“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没有呢?” 陈谨、陈盛泽、杨夭夭闻言,先是一惊,最后恭敬地向姬长卿行了一礼,表示受教。 梓州府还有许多科举不中,需要养家糊口的秀才,姬长卿向他们抛出橄榄枝,希望他们能在希望书院中担任教习。 读书人看重脸面,姬长卿在请他们到希望书院任职的时候,是亲自上门拜访的。 加之薪资待遇优厚,基本上没有人会拒绝姬长卿。 在者他们只需教授四书五经,而自己则负责教授其他学问,譬如律法、策论、诸子百家、农商等。 按照姬长卿定下的教学大纲,凡希望书院学子,只有获得姬长卿认可,或者成绩达标合格,才可以得到希望书院的表彰星茫火炬徽章。 是年,皇太后刘娥治曹利用谋反之罪。刘娥临朝,曹利用以勋旧功臣自居,权倾内外。刘娥也有些忌惮曹利用,上朝时称其“侍中”而不直呼其名,以示尊重。天圣七年,有人状告曹利用侄儿、赵州兵马监押曹汭酒醉后穿黄衣,让人呼其万岁。刘娥欲借机治曹利用谋反大罪,亲自手书一语给宰相王曾,上写:“曹利用与其侄儿谋反事,理分明也,须早杀却。若落他手,悔不及也。”尚书张士逊进言:“这是曹汭一人所为,曹利用是重臣,应该不知。”刘娥大怒,将张士逊罢官,赶离京师。宰相王曾一向与曹利用不和,但面对谋反的大罪,亦不敢妄言。刘娥见群臣如此,遂对曹利用的发落稍加从轻。曹利用在贬途,自尽身亡。 第119章 经济学 天圣八年,春正月,命资政殿学士晏殊权知礼部贡举。 甲戌,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曹玮卒。玮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契丹使过天雄,部勒其下曰:“曹公在此,毋纵骑驰驱也。”渭州有告戍卒叛入夏国者,玮方对客弈棋,遽曰:“吾使之行也。”夏人闻之,即斩叛者,投其首境上。环庆属羌田多为人所市,致单弱不能自存,因没敌中。玮尽令还其故田。后有犯者,迁其家内地。所募弓箭手,使驰射较强弱,胜者予田二顷,再更秋获,课市一马,马必胜甲,然后官籍之,则加田五十亩。至三百人以上团为一指挥,要害处为筑堡,使自堑其地,为方田环之。立马社,一马死,众为出钱市马。属羌降者既多,因署其首领为军主,使统其族帐,止于本军叙进,以其习知敌情与地利,不可徙他军也。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猛自成一家。 春三月,陈希亮经过半年的准备苦读,总算是等到了春闱。 天圣八年这个璀璨的时间,这一年,距北宋开国刚好70年。 这一年,欧阳修在两次科举失利之后,终于中了二甲第十四名进士,从此开始步入政坛,也正式登上文学舞台。 姬长卿在希望书院上课,陈谨自小便跟随在自己身边,他如今也十三岁了,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可陈谨认为自己在学问上还需要师父指点。 姬长卿门下又多四个学生,分别是陈忱、陈恪、陈恂、陈慥,陈忱年十三,早年跟随陈希亮启蒙过,陈恪年十二岁也读过,陈恂年十岁,陈慥年九岁, 在他伯父那里不仅吃不饱,还被伯母当做奴仆一般驱使,稍有不顺心之处。 姬长卿接到陈公弼儿子后,小心翼翼对待陈忱四兄弟,姬长卿也尊重他们的意见,为他们在书院安排了房间,并派了几个负责洒扫的仆役。 李吟梅很快就加入了姬长卿师徒几人,杨夭夭现在也开始整天围着李吟梅转,两个人亲密的就像是姐妹,陈谨为这事还吃了些干醋。 问了杨夭夭才知道,李吟梅打算大力支持杨夭夭的投资事业,并且给李吟梅即将开业的缫丝作坊想方设法的从李家弄回来四个高手匠人,还手把手的教导李吟梅怎么记账,所以向来把事业看得比感情重要得多的杨夭夭,果断的就把陈谨这回事扔到了脑后。 自从陈忱来后,陈谨也开始找同龄人玩:“忱弟弟,来这么多天还习惯吗?” “陈谨哥哥还习惯,今天长卿伯伯上课吗?” “上,今天师父要讲经济学。” 陈忱还是第一次听这么有趣的学问,弱弱地问道:“我可以去听吗?” 陈谨笑道:“忱弟弟想听自然可以,师父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下午博闻楼我带你去。” 是日下午,陈谨、陈忱、陈恪搬着椅子坐在后排。 “诸位,还记得上次讲到什么地方了吗?” 刘继起身行礼道:“回夫子,您上次讲到三国时期的屯田制。” 姬长卿点点头,看见三个小子搬着椅子悄悄坐着后排,不由骇然一笑,继续道:“我们都知道,东汉末年中原一开始有着众多的诸侯,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留下的仅仅只有曹操、陶谦和袁术。而曹操势力在最一开始的发展中,阻碍其发展的最大的因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粮草的不足。虽然曹操占据了兖州和部分豫州,但是豫州在黄巾之乱后贼寇丛生,除了少数郡县,其他都是荒芜一片,再加上袁术的横征暴敛和日常入侵,豫州可以说是极其贫穷。而兖州不久前遭遇青州黄巾和黑山军的席卷,就连兖州牧刘岱都死于黄巾之手,可见黄巾军的危害。 曹操在接手兖州后,收降了黄巾,可以说将兖州平定,之后还两度东征徐州,但是都是因为缺粮而还。在与吕布争夺兖州的时候,同样是因为粮食问题,双方同时停止了军事活动。 因此,粮草问题时曹操不能不面对同时不能不解决的问题。 种粮就需要土地,早前的土地事实上都是聚集在那些地主豪族的手中,但是因为黄巾之乱,大量的地主豪族死于非命,使得众多的土地成了无主之地。因此如果曹操不能将如此多的资源好好利用的话,就不可能是一个合格精明的政治家。 《置屯田令》: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并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 正如曹操发出的屯田令中提到,对于当时的曹操来说,要想战胜强敌,巩固政权,甚至到后来可以统一,屯田是一个必然的举措。 事实上,在此之前,公孙瓒也屯田过,但只是一个临时性行为,而曹操将屯田作为一个国策,并力行了几十年之久。 形式 曹操在建安元年开始正式屯田,我们一般称为“许下屯田“,其形式主要有民屯和军屯两种。 顾名思义,军屯就是利用军队闲暇时间进行屯田的形式。姜维在三国后期就是称去沓中屯田来避祸。而当时因战争频繁,临时性较强,规模较小,因而终曹操统治一代,没有什么发展。 民屯就是有百姓形成的。民屯的发展不仅快而且规模大,许下屯田不仅是最早的民屯,而且成就影响最大,对曹操推行屯田具有示范作用。 在曹操实行屯田政策的时候,枣袛和任峻立下了巨大而对功劳。枣祗被任命为屯田都尉,全面负责许下屯田的具体工作。在具体的操作过程中,枣祗身体力行,带领僚属具体筹划,精心安排,使屯田工作得以顺利进行。同时不断完善各项制度,最重要的是确定了如何收取地租的问题。 在曹操的大力支持下,和枣袛等人的努力下,许下屯田获得了巨大的成果。 《三国志·武帝纪》注引魏书: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 因为许下屯田的成功,曹操第二年便把它作为一项制度推广到其统治的其他地区。同时任命任峻为典农中郎将,负责全国的屯田事务。 制度经过枣袛和任峻打下的基础,再加上后来继任者国渊的发展,形成了一套具体的行之有效的制度。 首先,设置了一套屯田机构,从中央到地方,分级设定,自成体系。” 说着姬长卿停顿了一下,便在黑板上画出来了结构图:“朝廷中央以大司农为最高负责人,郡下设典农中郎将、典农校尉,县下设农典农都尉,基层设屯司马负责管理屯田农夫。” “其次,明确了屯田农民的责任和义务,即明确规定了屯田农民耕种田亩的具体数量和屯田农民的具体负担。 第三,实行“乐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强“的政策,即不采取强迫的手段募民屯田。 作用和影响 屯田的效果十分显着,仅在第一年的许下屯田就获得了巨大的成果。之后是连年丰收,确保了许都的粮食供应和军队的需要。各州郡也出现了公家的存粮仓库没几年就装不下收获的粮食的现象。 到了建安中期,出现了天下粮食充足,百姓衣食不缺的局面。这些描述虽然略带夸张,但还是客观反映了当时屯田取得的成就,可以说从根本上解决了粮食问题,对曹操政权的稳定,军事斗争的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后来曹操统一北方,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许下屯田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虽然我们看在官渡曹操与袁绍对峙的时候,一度因为粮草问题要退兵,但是正是因为之前的屯田才可以让曹操能够坚持那么长时间,并最终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 屯田的作用不仅仅体现在军事上,这个举措使大量的流民和黄巾起义归降士卒的百万家属有组织的进行屯田活动,稳定了社会秩序。 同时使长期在战乱中被迫离开土地的农民重新从事生产,既解决了流民无家可归、无业可从的问题,也解决了大量土地荒芜闲置的问题。不但缓和了阶级矛盾而且调整了生产关系,对恢复和发展社会经济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在屯田政策的影响下,原来关中之乱中,流亡到荆州的10多万户百姓,听说家乡恢复了秩序,都希望回来。在政府的帮助下,他们重新恢复了生产和生活,关中地区又呈现了生机。可以说屯田活动是一举双得的举措,即解决了政府的粮食问题,又稳定了部分农民的生活;基本上解决了两汉以来的流民问题,进而使整个社会的秩序得到了稳定。” 刘继举手,起身向姬长卿行礼发问:“夫子,既然您说,曹操的屯田作用如此之大,为何司马家还能篡取其曹魏政权?” 姬长卿很喜欢学生们提问:“曹魏政权虽然屯田作用极大,可虽着孙吴、刘汉三方战事的僵持,地方世家门阀开始不断蚕食、挤占基层屯田,导致司马等门阀世家不断壮大,甚至曹魏军中三分之二皆是门阀世家子弟。” 第120章 新生命 姬长卿所讲的经济学除了引起少数人关注,主动求学外,其余大部分人都只抱着一颗求取功名的心。 不过这并不影响真正求学的刘继、陈忱王冲等人,对于姬长卿新学,他们既乐于学习,又怀着质疑的心去接触。 从抵触到默认,再到认可,哪怕是王冲这种学问扎实的学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姬长卿会讲“经济学”、“农学”这些不入流的杂学。 宋朝优待读书人,优待士大夫,自宋仁宗开始官员犯了错误,那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从轻发落,宋朝对于官员的宽松程度就如同官员的俸禄制度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监督惩罚体系宽松,俸禄福利好官员的监督惩罚体系如此之松,宋朝的官员就算是贪污受贿,犯罪以后,也可以钻空子,逃脱惩罚。例如地方的官员只有政绩上有了污点,官员便调任至另一个地方继续为官,当时的官员调任制度非常宽松,只要向上级奏一道信件,基本就能调任。而且当时的官员数量非常庞大,常常是一个官位有两三个人共同担任。 科举是一道鸿沟,也是一道门槛,从大文豪苏洵二十八岁赴京科考不中,可以看得出,一般想要考中科举还是十分难的。 天圣八年科举榜,这年科举牛人特别多,不仅有大文豪欧阳,更有姬长卿、苏洵的好友陈希亮。 陈希亮写信回来,言明他高中时,姬长卿的妻子李吟梅已经怀孕在身,这还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姬长卿特别重视。 每到了休课之时,姬长卿总是安耐不住回哲园,探望妻子李吟梅。 虽说岳母大人也亲自上门探视过,还留下了几个伺候孕期的老婆子,但姬长卿和李吟梅还是紧张不已。 哲园之中,李吟梅已经将管家的事宜交给了妹妹李吟竹,对于这位小姨子,姬长卿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李吟竹性子比较慢,凡事都理清楚以后,才会去做。 小姨子住在姐夫家本就有不妥,李府打的什么主意,姬长卿自然自然也清楚。 李吟竹不同李吟梅,她是妾室所生,属于庶女。 虽说姬长卿没有嫡庶的观念,但奈何自己的岳父、岳母有这种观念。 李府想将李吟竹嫁给自己作妾,这样好彻底将他绑在李府上,就连李吟梅也问过:他觉得吟竹如何? 姬长卿骇然起身,正欲发怒,可看着李吟梅大着肚子,强压怒火:“娘子,吟竹在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岳父怎能如此?” 李吟梅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夫君勿怒,是妾身自做主张,妾身也想妹妹寻一个良人,做正房大娘子。但眼下父亲即将退位,梓州城中又比肩夫君这般的人物。” 李吟梅话倒是让姬长卿气消了不少,姬长卿把着李吟梅叹了一口气道:“娘子,我的话说重了一点,不管别人如何,在我看来婚姻是天地神灵许可的,是神圣的!我既娶了你,断不会再纳其他女子。” 李吟梅目含春水,泪眼朦胧道:“夫君……如今家中只剩你一人,妾身是万万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夫君血脉艰难。” 姬长卿抱紧了李吟梅,摇头笑道:“娘子放心,我也学过医学,不说比间扁鹊、华佗,但我学的医学,也高于当世大多数医者。子嗣艰难,自有命中注定,再者我们在多生几个就好,不必再纳妾,传嗣香火。” 经过姬长卿的劝导,李吟梅最终也放弃了,将妹妹李吟竹嫁给姬长卿为妾的想法。 虽说宋代的大户人家,大多不止有一个妻妾,但在姬长卿看来,既然娶了李吟梅为妻,自然要忠于妻子,忠于婚姻。 姬长卿自从成亲以后,便很少与朋友夙醉过,与朋友对饮,也是点到为止。 以至于友人常笑话姬长卿:“大丈夫眷念小家”,姬长卿则以“修身立家之后,才能平天下”。 姬长卿夫妻二人恩爱如初,这也岳母李刘氏也欣慰不少,李彭氏更是逢人便以姬长卿为榜样,训诫年纪轻轻就花天酒地的李诵文。 自从姬长卿娶了李吟梅后,二弟李诵青常常上门请教学问,而李诵青也得以翻阅姬长卿的读书笔记。 凭借着另一种解读经典的笔记,李诵青十八岁便通过了梓州府试,获得了赴京参加进士的资格。 李府自是喜气洋洋,就连许多同僚也纷纷上门恭贺,但李诵青自己清楚,自己能过府试,完全是侥幸而已。 在请教过姬长卿后,李诵青决定在闭门苦读几年,等学问扎实后,在赴京参加春闱,东华唱名。 宋代科举要考的内容沿袭前唐,唐人考试重诗赋,“铨擢之次,每以诗赋为先”以至有宋朝人认为,唐朝人写诗之所以那么厉害,就是科举考试训练出来的:“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所以不及也。” 宋人考试更重经义与策论。王安石与司马光政治立场迥异,但在“科举应当考什么”的问题上,却所见略同,都反对以诗赋取士。王安石曾跟宋神宗说:“今以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乃科法败坏人才,致不如古。”建议罢诗赋、考经义。司马光也说:“国家设官分职,以待贤能,大者道德器识以弼谐教化,其次明察惠和以拊循州县,其次方略勇果以扞御外侮,小者刑狱钱谷以供给役使,岂可专取文艺之人,欲以备百官、济万事邪?” 宋高宗亦告诉大臣:“文学、政事自是两科,诗赋止是文词,策论则须通知古今。所贵于学者,修身、齐家、治国以治天下,专取文词,亦复何用!”诗赋在宋代科举考试中的地位逐渐下降,经义与策论的重要性则得到加强。 具体来说,试经义是出题者从儒家经书中截取一句话,请考生阐述其蕴含的义理。明清时试经义演变成考“八股文”,从外在的文体形式到内在的思想都严重僵化,但在宋代,人们崇尚“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考生可以自由解经、传注、质疑古说、阐发新见,甚至“全不顾经文,务自立说,心粗胆大,敢为新奇诡异之论”。 宋代的科举,不同明清的八股文,它更偏向于策论、经义。 经义或能下苦功夫,可策论却要专人名师指点不可。 第121章 棉布 阳光金灿灿的洒在烟黄的棉花叶子上,白洁的棉花炸开的花苞,梓州府郊外一片金黄,经过几个月的生长,农夫们总算是又迎来了好时节。 今年的雨水稍微少了些,不过并不是很严重。 凉爽的秋风带着阵阵麦香,鼓动着人们躁动的内心,姬长卿身着一袭素衣,站在三百亩棉花田中,看着一百位顾来的农户为自己采摘棉花。 姬长卿心中不免有些自豪、澎湃。 “主家,按照您的吩咐,三百亩的棉花,要不了五日便可采完。”棉花田庄的管事张荣福向他汇报,一张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谄媚的微笑。 张荣福是张家庄子的管事,自姬长卿于天圣六年买下这三百亩荒地以来,张家庄子的农户便一同被雇佣了过来。 从开荒、除草、翻土,到施肥、播种、覆土、浇水,姬长卿一直命信得过的人盯着这件事,经过两年的种植大豆,如今这块荒地的肥力也得到了恢复。 “棉花收完后,按户称重,以一斤棉三斤的粮的价格收购,当场交易,当场结算,不可多事。”姬长卿站在田边,随手摘下了几朵棉花,看看长势,吩咐道。 “是,小人知道了,主家收上的棉花该如何处理呢?”张荣福毕恭毕敬地躬身回礼问道。 “称完重的棉花一律运输到梓州春蚕巷的奇云商行,那里有人会处理好这些棉花的。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稍后我会命人赏你些银钱、酒肉。” 听到有赏赐张荣福脸上的笑容更甚,连忙躬身道:“这都是小的本分!” 姬长卿亲自跟随这批棉花,将其送到春蚕巷中的奇云商行,在奇云商行之中,早就摆放好两台轧棉机。 刚从地里采摘回收的棉花,大多夹杂了棉籽、碎叶等许多杂物,先要经过去籽净棉后,而后将棉籽与棉花分离,若是想要更干净的棉花,则需要洗净、晒干。 棉花加工步骤:清花、梳棉、并条、粗纱、细纱、络筒。清花主要目的是使纤维充分的混合,并开松纤维去掉杂质。散开的纤维在气流负压的吸引下,经过很长的组合管道,最后成卷状棉絮。清花要以开松均匀混和为主,减少打击力度,减少纤维损伤和短绒和生条棉结,提高开清棉机械的运转效率,从而提高棉卷质量。 梳棉:将开清棉出来的絮状棉卷经过梳棉机梳理,制成棉条,称为生条。梳棉的主要作用是使纤维顺直,去掉短纤维,并进一步取出杂质。并条:将梳棉机下来的生条经二道并条机多根多次并在一起,并再次伸,此时的条子称为熟条。要合理分配牵伸,增加牵伸区中后部的摩擦力界,有利于摩擦力界向前延伸,使纤维变速点向前钳口集中靠扰,从而进一步提高纤维伸直平行度,改善条干均匀度。 粗纱:将并条机生产的熟棉条,经初步欠伸拉长,并加上较小的捻度(确保粗纱不被随意拉开),进一步提高纤维的伸直平行度,成品卷绕在粗纱筒管上。细纱:将粗纱经过高倍欠伸加捻,欠伸倍数不同形成不同细度的细纱。络筒:细纱进入络筒机制成筒子,为避免络筒对纱线条干的破坏和原纱强力的损失,在保证筒子成形良好条件下,选择较小的络纱张力。 姬长卿早就定做好了轧棉机、棉床、弹弓、纺线机等机器,由于棉花是一个新事物,姬长卿并没有拿出过于先进的生产机械。 而只是复原了明清时期的棉花生产加工工艺。 奇云商行的棉花纺织厂,效率还低,于此同时,姬长卿、陈汉平同时放出消息,将在一个月后出售千匹布。 与陈汉平有生意往来的商贾纷纷上门询问消息是否属实,随后刘家丝绸行开始降价出售,并将大量存货运到成都府售卖。 姬长卿给梓州布商们留了缓冲的余地,甚至就连杨夭夭自己开得丝绸店,也收到了冲击,好在夭夭也提前将布匹运到周边府县售卖,倒也不至于亏本。 换作别人或许认为,棉花这种新事物会冲击整个蜀中丝绸市场,但杨夭夭反向操盘,趁机低价收购丝绸。 一个月后,奇云、陈氏商行以一匹六百钱的价格,席卷整个丝绸市场。 一件普通的丝绸衣服价值一千几百钱,而棉制衣物大约在七百钱左右,比丝绸便宜近五六百钱。 陈汉平的棉布成衣店,生意红火,面色潮红:“丹文,如今你我的生意红火,你看下一步当如何?” 姬长卿笑道:“下一步,你我该将棉花生意,推广到江南,从蜀地到江南,远不止千里,为了方便和安全,你我应当在江南地区开设钱庄,供商户们兑换交子。” “交子?江南富商过于保守,他们是否会接受呢?” “子敬认为,是携带大量的铜银方便呢?还是交子更方便?” “可是丹文,不是说交子存在风险吗?” “交子作为新货币,它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再者交子之弊,无非贬值、折旧,易于仿造而已。若是我等来改造交子,使其难于仿造,并回收旧币,这些弊病就不在是问题。” 布局江南,让大宋使用纸币,并以纸币控制周边国家经济民生的计划,姬长卿也是这几件开始制定的。 经过风信站收集癖情报显示,大宋各地已经出现铜钱短缺的情况。 而纸币取代金属货币,这是历史大势,只不过宋朝的统治者之中,并无擅长经济学,富有战略眼光的人。 那怕是王安石,也弄不懂纸币的工作运行原理。 整个大宋,除姬长卿、陈谨、陈盛泽等几人以外,每有重视并研究过交子这种纸币的利弊。 君子不言利,这是儒者的通病,也是司马光的旧派君子攻击王安石等实干家的政治观点。 姬长卿已经写完了一篇《经济学启蒙》,用作启蒙学子们重视经济问题,而不是一昧的追求君子仁德。 第122章 杨夭夭的生意经 奇云商行新上市的棉布,据说都来自成都府、江南一带,由不知名的作物制成,织线加错,柔似云朵,虽不丝绸华贵,但印色绚丽,一时之间成为梓州人追捧的商品。 都说群玉苑的头牌娘子,命人向陈氏定了十匹布,用作定制衣物,在群宴上身穿名为:广袖流仙群的蓝色裙衣,大展舞姿,引为一时佳话,于是求购者如蜂拥一般。 梓州、成都府、泸州、巴州、兴元府布商像嗅到血腥味一般,不远百里,来到梓州府求购成衣、棉布。 奇云商行、陈氏商行的订单甚至排到了明年冬季,陈汉平与姬长卿为此碰头,决定扩大在生产,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种植棉花。 而与之相反的是,蜀中的丝绸价格开始下跌。 站在商市街上,杨夭夭撑着下巴左顾右盼,她还在低价收购丝绸,虽说丝绸的价格已经跌落在七八百钱左右。 但杨夭夭似乎另有打算,寻找账房老刘,又询问了一番今日的丝绸价格,杨夭夭越发的高兴。 生意场是另一个战场,虽说杨夭夭跟随姬长卿学习许久的经济学,但她还是第一次下场,当一个操盘手。 果然在秋九月时,丝绸的价格已经跌倒了六百九十几钱,而杨夭夭已经将整个蜀地的大半丝绸收购。 九月中旬,朝廷采购使找到杨夭夭,试图以六百五十钱的价格收购她手中的丝绸,以完成朝中的岁布订单。 蜀锦历来都是北辽最喜爱的布匹,蜀地盛产桑而多有桑虫,桑蚕吐丝作茧而盛产丝,故蜀地自古便有“蚕丛古国”之誉,盛产丝织物,并通过丝绸之路将丝绸和锦缎传到了世界各地。蜀锦原材料为蚕丝,异常珍贵,其生产工艺繁琐,生产效率低,因此在古代有“寸锦寸金”的说法,而在当时,蜀锦是皇室与达官贵人才能享有的奢侈品。 蜀锦是蜀人骄傲的传统技艺。成都府建“成都府锦院”,主要生产皇室用锦、贸易用锦,品种有八达晕锦、灯笼锦、曲水锦等。 蜀锦是成都的标志性技艺,成都以盛产锦而获得“锦城”、“锦官城”的美名。岷江环绕成都,蜀锦濯于江水,故岷江又称“锦江”。蜀锦植根于蜀文化,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 宋代蜀锦以冰纨绮绣冠天下,技艺之精湛、锦纹之精美,不仅继承了唐代的风格,更有了创新和发展。一方面,写生纹样图案突破了唐代对称纹样与团窠放射式纹样的固定格式;另一方面,又发展应用了满地规则纹样,有了新内容。 较有特色的一点是,在圆形、方形、多边几何形图案骨架中几何图案纹的旋转、重叠、拼合、团叠,如“八达晕”锦、“六达晕”锦,均采用了牡丹、菊花、宝相花图案虹形叠晕套色的手法,在纹样的空白处镶以龟背纹连线等规则纹充满锦缎,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具有特殊风格。还有“紫曲水”、“天下乐”等纹样,无疑都是技艺持续发展的见证。 成都府锦院陈其全本以为能够在丝绸跌价之时,收购蜀中半数丝绸的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未曾想竟然是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 陈其全看着这个黄毛丫头,不免心生怠慢,不放在心上:“小丫头真是年少有为,大好的手笔,竟然吞下了蜀中半数丝绸,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掌柜的!” 杨夭夭对于陈其全的话,也很是生气,但想着自己已经垄断了整个丝绸市场,杨夭夭底气十足,反而起身便走:“掌院见谅,小女子不过是一介草民,不敢与掌院相提并论,也当不得掌院的夸赞,如今收购了这么多丝绸,而丝绸的价格又再不断下跌,眼看着要陪本了,所以倒也顾不上许多了规矩和礼仪了,小女子愿意八百钱的价格贱卖给掌院,您看如何?” 陈其全冷哼了一声,又言道:“真是人小鬼大,如今蜀中丝绸的价格早就跌至七百钱以下,你竟敢以这十日前的价格卖予我!” “掌院勿怪,小女子初次做生意,人生地不熟,不懂得许多规矩,如今陪了本,不敢再陪了,还请掌院怜悯,可怜可怜小女子吧!” 杨夭夭机敏内敛,沉稳善抓时机,她虽为一介女儿身,可在姬长卿的学生之中,她比陈谨、陈盛泽都善长把握人心。 杨夭夭的话,倒是像极了初次做生意,差点赔本的人,李管事见陈其全脸色难看,不由拉扯杨夭夭的衣袖,示意她到后面去。 杨夭夭告罪之后,二人也不知在后面说了什么,随后李管事一脸陪笑地出来,对着陈其全笑道:“掌院见怪,我家小掌柜年纪还小,不懂得许多生意场上的事,故而夫人派我盯着,我刚刚与小掌柜说利害,您是我等的大主顾,我等日后还要佯装掌院多多关照。” “那这笔生意?”陈其全也与这些商人打了这久的交道,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李管事的话。 李管事陪笑道:“夫人早有交代,凡是贵人新主顾,我等当以优价与之交好,毕竟做生意么,多个朋友好过多个仇人。” “我等愿意七百二十钱的价格售予掌院,您看如何?” “另外由于您需要货量极大,我们在赠送您五十匹棉布和五十匹丝绸如何?” 像李管事这种老道的生意人,自然能准确的把握这些官场上的人,七百二十钱的价格也不是很高,也不至于让刚刚学做生意的杨夭夭亏本。 杨夭夭收购蜀中的半数丝绸花了十万贯,但七百二十钱一匹的价格,也刚好让她小赚二十钱,最重要的是,通过此次生意往来,她丝绸生意顺利搭上了“皇室御用”的路子。 陈其全也不知自己最后为何会答应七百三十钱的价格,他乘坐在回成都府的路上,还仔细回忆刚才事,这发现自己竟然被家雀啄了眼。 陈其全狠狠拍了大腿,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厉害啊!也不知这小丫头是跟谁学的经商,竟然让我折在了上面。” 陈其全虽然暗感吃亏了,可随即想到李管事懂事的送了些好处,心情也没有那么失落了。 五十匹棉布、五十匹丝绸也价值上百贯了。 第123章 希望学子 姬长卿开设的希望书院也有三四年了。 几乎每年都有人上门求学,可自从天圣七年开始,希望书院便不再招收学子,而是只招启蒙幼童。 希望书院已有一百八十六名学子,其中一百四十名是新收学童,相比于受过儒家的学子而言,空白的学童反而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观念。 如今妻子李吟梅有孕在身,姬长卿也很是紧张不已,尤其是进入产期以来,姬长卿每每想到夫人生产犹如阴司殿前走一遭。 故而姬长卿也不敢大意,特意让管家周勤、刘嬷嬷细心照顾,至于产婆更是请到家里入住。 古代医疗卫生条件极差,基本上患病之人,古人常常因病早夭多有发生,这也是为何古人会追求多子的缘故。 姬长卿自从来到北宋以来,也并非没有患过病,只是他经常带着孩子们练习武艺锻炼身体,所以很少生病。 寻常的风寒一年也会患上几次,比之其他人的频率少了许多。 李吟梅自嫁给姬长卿以来,姬长卿早晨便要拉着李吟梅锻炼身体,而李吟梅虽然贪睡恋床,但渐渐习惯加入了他们。 生活在哲园,没有太多的规矩礼仪,也没有大宅院的勾心算计,唯有生意上有时候会让李吟梅头疼不已。 好在万事都有姬长卿鼎力支持,两夫妻的日子也羡慕不少旧友。 李吟梅还未嫁入姬家时,在府中举行过宴会招待旧友,邀请了昔日的闺中密友,程楚楚、刘青青、胡红诗、赴宴曾取笑“吟梅真是好福气,不仅有一个学问渊博的丈夫,如今身为姬夫人,更是与夫君恩爱如初。” 刘青青也为李吟梅感到高兴,连连点头:“是啊,我还听红诗姐姐说吟梅嫁的这位夫君,容貌俊美,举止儒雅,为人方正,素有雅周君子之称,就是不知道吟梅姐姐是否愿意让我等姐妹瞧瞧?” “青青这话虽错了,如今吟梅已为人妇,叫姐姐已然不适合,但话糙理不糙。我等姐妹也很好奇,这位新姑爷长得如何?” 事实也正如胡红诗说得那样,丰神俊毅,翩翩风度,举止文雅。 这也让李吟梅的好友们无不羡慕,期待自己的将来的夫君。 在蜀中姬长卿名声开始显着于世,于此前不同的是,人们谈论姬长卿那可是梓州的模范夫妻。 毕竟宋人男子岂有不纳妾的,独姬长卿一人不仅不纳妾,而且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早在姬长卿未成亲之前,他便很少到勾栏瓦舍之中,就连陆笙乐等人相邀,也不过到勾栏中听曲,从不过夜,甚至就连群玉苑的人也为这位古怪的客人起了个“素修士”的雅号。 也不知从何时起,希望书院中开始形成一个新学派,他们喜好古君子之风,佩剑饰玉,每逢初一、十一、二十一日,总会到松竹下辩论交流所学。 姬长卿得知后,对学生们道:“你们做学问时应当知晓知行合一,秉持知是行使,行为知始。” 姬长卿的这番话倒是让不少学子眼前一亮,王冲随即起身行礼问道:“敢问夫子,何为知行合一?” 姬长卿郑重叹了一口气道:“知行合一本为大儒王阳明先生所创,自他与矩州龙场悟道以来,与弟子们共创新学,编修《传习录》供我族阅览,祖父曰:‘世王阳明惟孔孟也,自此王学当大兴于世,“震霆启寐,烈耀破迷”,自孔孟以来,未有若此深切着明者也。’,你等做学问,当效仿阳明先生,不可效仿晋人一味清谈,需知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学生自是还想再问有关于这位王阳明先生的事情,但却被姬长卿阻止了。 事实证明,你越是闭口不言,人们越是好奇不已。 王冲课后与刘继等人闲谈:“方才闻夫子所言,阳明先生似是一位隐士不出的大儒,是自孔孟以来,学问高深的前辈,可为何我等未曾听过呢?” 刘继紧皱眉头道:“或许正如夫子一脉,犹未可知……” 胡陵微微点头:“或许是吧!与其再这里猜测不如我等向夫子请教如何?” “可是夫子并未回答,我等冒味去问,只恐惹得夫子不高兴。” “或许我等可以去问问陈师兄,他是夫子的亲传弟子,或许知道不少。” “可陈师兄追求数学之道,一向对儒学不敢兴趣……” 王冲刘继胡陵几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决定去找陈谨问问。 陈谨正在计算一个关键题目,对于这位年纪略小于众人,可学识却不知高众人多少,王冲、刘继等人也不敢托大,只是默默等在一旁。 等陈谨放下手中的题目,王冲方才行礼,陈谨起身回礼:“几位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继拱手道:“陈师兄是夫子亲传弟子,我等日前听夫子讲起阳明先生其人,不免有些好奇,敢问师兄可知道这位阳明先生?” “阳明先生?可是王守仁,王阳明?” 刘继也不知道具体的姓名,但听陈谨如此说道,想来陈谨是知道的。 “昔日曾听师父讲起过,你们想问什么?” 王冲躬身行礼道:“我等曾听夫子在课堂上提起过,心生疑惑,本欲追问,可夫子不再深述,我等也不好再追问,但又忍不住好奇,故前来打扰师兄。” 陈谨在面对他人时,向来直来直去,从不与人客套闲扯,王冲刚开始还觉得有些无礼,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陈谨思索了片刻,便道:“阳明先生的事情,我大多忘了,不过我记得图书馆中应该有一本《传习录》,你们若是感兴趣,自可翻阅就是。” 闻言几人连忙向陈谨道谢,随即跑到图书馆去借阅。 希望书院的图书馆,也是刚刚开通,其中有许多书籍,都是姬长卿花了不少时间收集来的,在图书馆中多是儒学、先秦诸子的书,当然也不乏抄录的孤本。 虽藏书三千卷,可有关于夫子的书籍,却少之又少,一来是因为他的学问不同于当世,二来夫子的学问太过晦涩难懂,许多名词甚至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更不要说翻阅了。 也只有在夫子讲课后,他们方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按夫子的划分,天下的学问大致可分为文理两种,其中文科是道,理科是术,学子大多喜欢听文科,而不喜欢理科,因为理科完全不懂,又太过讲究计算、实验,哪怕是学识扎实的王冲学起来,也极为困难。 第124章 梓州新儒学 刘继自借阅了《传习录》,每翻阅这本阳明先生的遗作,心中不免被书所记录的学说吸引。 “恨不得见阳明先生,与之同时!” 哪怕是一向恪守儒学本分的王冲,也顿悟了许多,同时心中也生出了许多疑惑,特意与刘继等人上门请教王阳明是如何治学的。 姬长卿也没有欺骗他们,只是删掉了不少信息,凡有关于时代背景、户籍地的信息,姬长卿都在有意思的跳过了。 “阳明先生出生于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其父乃儒学大家,学问渊博,王守仁天生有特殊的气质,王母亲怀孕十四个月才分娩,在他诞生之前,他的祖母梦见天神衣绯玉,云中鼓吹,抱一赤子,从天而降,祖父遂为他取名为“云”,并给他居住的地方起名为“瑞云楼”。 王守仁五岁仍不会说话,但已默记祖父所读过的书。有一高僧过其家,摸着他的头说“好个孩儿,可惜道破。”祖父根据《论语·卫灵公》所云“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为他改名为“守仁”,随后他就开口说话了。王父亲喜爱山水,遂举家迁移江南。幼年的王守仁,有着良好的家世,也因此拥有一个非常优越的学习环境。 十二岁时,王守仁正式就读私塾。十三岁,母亲郑氏去世,幼年失恃,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挫折。 但他志存高远,心思不同常人。一次与塾师先生讨论何为天下最要紧之事,他就不同凡俗,认为“做官并非第一等要紧事”,天下最要紧的是读书做一个圣贤的人。当时国家朝政腐败,义军四起。他发誓一定要学好兵法,自那时习武,风雨无阻,坚定为国效忠之信念。 十五岁时就屡次上书朝廷,献策平定农民起义,未果,常人讥笑痴傻。同年,他出游关外,考察北疆兵祸,历时一月之久,纵观塞外,那时已经有经略四方之志。 王守仁十七岁时,他与诸氏女成婚,可在结婚的当天,大家都找不到他。原来这天他闲逛中遇见一道士在那里打坐,他就向道士请教,道士给他讲了一回养生术,他便与道士相对静坐忘归,直到第二天岳父才把他找回去。 王守仁成家之后,矢志不改,又好追思本源,为研究书中的格物致知,即时人称:“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的学说。他下决心穷竹之理,“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什么都没有发现,人却因此病倒。从此,王守仁对“格物”学说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后因直言不讳,得罪权贵,逃到矩州隐居,虽身处蛮荒不毛,仍能秉持圣人教诲,一边务农亲耕养活自己,一边根据风俗开化教导当地人,受到民众爱戴。 也正是在那时,阳明先生苦读兵书、农书,畅读以前未曾读过的书,思考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终得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之理,遂出世着书立说,此后又遇我族西迁。祖父与长谈,因钦佩其学、其志,所以又向索要了所着之书。” 得知了阳明先生的生平,刘继、王冲等人久久不语,或许阳明先生已经遭受小人暗算了吧…… 要不然怎会史中不见只言片语。 该死的小人!定是害怕阳明先生在遗作中骂他,使留下千古骂名,故而才不惜毁掉所有记录。 这是王冲等人在事后,讨论出的结果,这也是为何夫子会不想提及此事。 也只有如此,他们这才无法得知阳明先生的学问和为人,也亏得夫子祖上还留有遗作,也亏得夫子记忆超群,多年之后竟还能默写出这本《传习录》。 以刘继为首的儒学学子,开始自称为王学弟子,并按照“知行合一”、“致良知”的行为准则,躬身下乡,考察大宋民间乡野情况。 调查报告,他在也图书馆中看过不少,但此前没有人愿意下乡,深入乡野考察。 毕竟读书人怎么能与泥腿子一样呢? 王冲等人褪去华丽干净的儒衫,换上粗麻制衣,换下玉佩,佩戴铁剑、水壶,开始认真走访周边。 不管他们是抱着什么目地去的,只有能坚持走完,他们的一定会有收获的。 王冲一向认为自己能吃苦,可在走遍梓州府,走烂四双鞋后,他发现自己过的日子,与大宋的许多百姓跟本不能同日而语。 这与圣人书中描绘的不一样,王冲还是第一次了解到大宋的官员,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 他们高高在上,完全不在意百姓死活,他们出门必是高马大车,而百姓连一只鸡都舍不得杀。 士大夫究竟是不知道百姓生活状况吗?还是圣人教诲是错的? 王冲迷茫了,他向姬长卿告了假,企图在图书馆的书卷中找到答案。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这句话是没错的,圣人教诲定不错的!” 王冲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可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出现动摇了,王冲嘴上虽然在不断告诫自己,企图强化自己的信念,可他的那个课心已经开始在颤抖了。 希望书院的图书馆共有五层,一层为儒学、蒙学、声韵等入门书籍;二层为诗词歌赋、散文杂记;三层为诸子百家,及姬长卿的读书批注笔记;四层为西学、理工一类的书籍;五层为禁书,其中包含了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由于同中国传统思想差距太大,所以一直被姬长卿列为禁书,并锁在五楼,没有允许和钥匙,谁也不能翻阅。 所有学生弟子当中只有陈盛泽稍微接触过一些。 但这也导致了陈盛泽的偏激,认为世界太多残酷,以至于姬长卿花了很长时间才纠正过来。 马-克思主义放在那个时代,都是先进的学说,那怕姬长卿在后世学过不少,可该如何将马-克思主义融入到宋代,这个课题姬长卿将要花费一生研究的课题,也是大宋和华夏的救赎之路,最后的希望。 第125章 桃园先生 姬长卿,字丹文,自号西荒归客,梓州人常称为桃园先生。 姬长卿早期曾长住桃园,又经常下乡与民闲谈,或聊聊农事,或聊聊家常,还将自家桃园产的桃子赠送给附近百姓。 故桃园附近的百姓,对姬长卿很是尊敬,时常送些野味、蔬菜给他。 也是从天圣五年开始,桃园的桃酒已经存了上百坛,桃园实在是存不了这么多酒了,姬长卿开始曾送桃酒,可每年春桃成熟之时,免不了又要多摘些桃子,为避免浪费只能酿酒。 好作李吟梅靠着父亲李同清的关系,为奇云商行弄来了酒输,又在梓州开了家“登科楼”,这才解决掉桃酒过多的弊病。 登科楼效仿奇云在成都开设的“蜀菜楼”,以独特饭食、火锅闻名于蜀中,加之特有的桃酒,登科楼俨然成为梓州人最追捧的酒肆饭馆。 姬长卿此前便喜欢美食,也喜欢蜀系菜,只可惜当初被党项人追杀的时候,背包中还有些辣椒油、辣椒籽遗失了,纵使知道那些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可当只觉得它是累赘,且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把它埋在关外,至于手机、电脑等物品,也不能开机坏了。 姬长卿一并把它埋在了衣冠冢中,倒是上车前母亲让自己带上的洋芋、玉米,一直被姬长卿留种培育。 虽说产量很稳定,可并没有拿出来献给朝廷,一来朝廷未必重视,二来这是姬长卿的秘密武器,必须用在一个合适地方。 再者姬长卿估计,就算将之献给朝廷,也未必引起官府的重视,毕竟在封建统治者们看来,粮食产量高了,那他们还怎么兼并土地呢? 以为姬长卿再看穿越小说的时候,许多穿越者总是将土豆、玉米、番薯奉为祥瑞,可这三件东西,对于华夏来说,也只是让人们勉强饱腹而已。 况且华夏的食谱,主要还是以大米、小麦等为主,土豆、玉米虽然好,可姬长卿也是吃过玉米饭的,跟本就无法替代大米这种主粮。 玉米饭口感极差,能量营养根本无法媲美碳水化合物,吃饱后用不了多久就很感觉到饥饿。 或许是在网络小说的影响下,人物渐渐开始以为“穿越三农”对封建统治的重要作用,可他们忘了,在康乾时期,人们就是以这种食物作为主食,可依旧还是有人吃不饱,过得很穷困。 所以要想要百姓吃饱,改变现状,必须要从根本上作文章。 姬长卿将玉米、土豆种在花园中,每年都有留种培养,虽然陈谨曾问过这种植物的作用,可姬长卿也只是笑笑不语,为了避免土豆、玉米的品种退化。 姬长卿还特意修了一个冰窖,把种子冰冻保存,只等到合适的时机。 自王冲等人开始自称王学门人后,王冲等人开始在梓州田野间,躬身务农,一边传播学问,一边读书撰写调查报告。 每有疑惑时,王冲也顾不上形象,裹着泥鞋,来到希望书院,求问姬长卿。 “夫子,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夫子指教?” “伯忌有何疑惑?” “夫子曾言,数学是不会骗人的,学生也学了数学,对比以往梓州百姓的收入,发现梓州百姓的收入竟有些不知出处,消失不见了,敢问夫子,这是何缘故?” “有关于数学的问题,你应该多向玄玉儿请教,至于凭白消失,我或许知道一二,你可去我名下的石桥庄、下溪村几地调查,对比你这段时间走访的村庄便清楚了。” 对于姬长卿没有给出的明确的回答,王冲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好像有些道理,又似乎不太明白。 自从王冲、刘继、胡陵三人决定改学王学以来,姬长卿便撒手不管了,完全任由他们三人去折腾,有关于王学,姬长卿知道的便回答,不知道便让他们自己去查,自己去思考。 刘继、王冲、胡陵始终是一个热血少年,在真正吃过苦头后,胡陵已经退出王学,毕竟王学不能科举,刘继败给了现实,也败给了刘父。 当年年少青衫薄,一腔热血酬壮志,难堪风雨摧花折,终取衣食求富贵。 对刘继、胡陵,姬长卿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虽然王冲还在求学之道上坚持,可没人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放弃? 姬长卿从不评价学生的品德和才能,他时常跟学生们说:“时事迁移,易道求变,人也是会变的,有人会从愚笨庸才,变成人才,有人会从坏人小人变成好人君子,也有人会从好的变成坏,阴阳从不是恒定万古不移的,随着事物的发展,阴阳也是会互换的,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取决我的评价,也不取决于外物,它只取决于你们,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却取决于你们的行为。” “我只是你们的思想上的老师,而你们则是自己的老师,我为你们教课传授知识,而你们需要自己学习、领悟,并运用行动,这才是你们需要学习的。” 王冲按照姬长卿的话,来到了石桥庄,展开了为期七天的考察,并发表了一篇名为《梓州府石桥庄农民调查报告》。 也正是因为这篇报告,姬长卿决定收王冲为第四个弟子门人,并送了他一把名为‘公句’的剑。 陈盛泽佩君诫,陈谨佩穹理,杨夭夭虽为女子,却得了一把名曰芳华的短剑,如今王冲得了公句佩剑,也代表着他成为了姬长卿亲传弟子之一,可以翻阅四楼,一些不对外开放的书籍、资料。 在四楼,王冲看到了姬长卿早在数年前就写好的《梓州民生调查报告》共七篇,整整十五万字左右。 从天圣元年开始,到今天据此七年,从调查报告之中,王冲第一次看到了姬长卿眼中的世界,也看到了褪去圣人、礼教外衣包装残酷的世界。 王冲眼睛血红,彻夜不眠,仔仔细细的翻阅这份调查报告,又反复计算其中列举的数据,反反复复才得出一个结论,大宋没有太平盛世,放眼望去,士绅官僚、士大夫都在吃人! 王冲泪水横流,不敢置信,此刻他的信仰崩塌了! “大学中庸错了,论语错了,春秋错了……” 第126章 长沙县 王冲将自己幽禁在希望书院的图书馆中,他翻阅查找无数先贤典籍,准备查找大宋的自我救赎之道。 姬长卿对此只是摇头长叹。 诸子百家,浩瀚典籍,史书绝笔,竟无百姓只言片瓦。 孟子曰义,民为君本,可自李唐以来,孟子的言论便开始被士绅利用,为自己的利益代言。 或许理想破灭,姬长卿并不明白这个时代的文人追求,也不明白自己的追求。 他希望和平演变,带领华夏进入下一个历史阶段,可马-克思主义说,新的阶级会从旧的发展中诞生,不强华夏封建社会推向顶峰,怎么会让人们见识封建专制的疯狂、阴暗。 王冲已经陷入自己文化僵局,姬长卿对此只是观察,不时将他引向另一条路从未注意过的路。 “伯忌可曾读过《荀子》?” 姬长卿看着头发散乱,双目赤红的王冲,不由向他问了一句。 王冲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姬长卿苦笑了一声:“那便在看一遍吧!这一次放空心,忘却自己的身份,以一旁观者、百姓的角度再去好好研读。” 姬长卿交代完这一句,便回到了哲园,随即姬长卿让人把王冲绑在床上,并喂了些养神安眠的汤药。 李吟梅产期将至,姬长卿只能让陈盛泽好好看着王冲,他实在没有精力分心太多。 回到哲园,管家周勤递上信件,姬长卿大致通读一遍,是陈希亮来信,他在信中言明,他赐予大理评事,主管长沙县政事,如今已到长沙县为官,离蜀地不远,等他安顿好,他想接四个孩子到身边赡养。 陈希亮已经知道了兄长一家的作为,若不是他在京赶考,他一定要与兄长分说。 陈希亮自到眉山求学,妻子便撒手人寰,独留下四个孩子,他毅然放弃学业,回到家中照顾幼子,身为男子既要求学,又要赡养四个幼儿,好在一直尽心尽力,将四个孩子养到懂事的年纪,又加之老母族人、朋友劝他当以事业为重,他这才狠下心将四个孩子交友兄长一家照顾。 起初兄长照顾得还不错,可随着兄长自己也孩子了,加之兄嫂从一旁挑唆,四个孩子的境遇便每况愈下。 若不是顾及兄弟之亲,兄嫂又为陈家繁衍了香火,陈希亮定要与兄长分家算账。 此事姬长卿有些犹豫了,一来四个孩子对陈希亮有些怨言,二来陈忱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姬长卿教他读书以来,很喜欢他善于思考、求知的品德。 自己眼看着就要在培养一个‘陈谨’,如今把陈忱送回去,他还真舍不得,话又说回来,让陈忱回到父亲身边,这无疑是对他们最好的。 姬长卿思量再三,去信给陈希亮,让他放心,等他安置妥当后,他定亲自将陈忱四兄弟送到长沙县。 长沙县:隋开皇九年(589年),改临湘县为长沙县,属潭州。 唐景龙二年(708年),复置浏阳县,治所在今浏阳市。 长沙县、浏阳县属江南西道潭州。 北宋乾德三年(965年),置长丰县,治所在今长沙县上杉市村。 北宋开宝中,废长丰县入长沙县。 北宋太平兴国二年(977年),析长沙县玉潭镇置宁乡县,治所在今宁乡市。 北宋元符元年(1098年),置善化县,治所在潭州城。 长沙县、浏阳县、宁乡县、善化县属荆湖南路潭州。 长沙地处湖南,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相传炎帝神农氏在此种植五谷、织麻为布、制作陶器;舜帝明德天下,足历洞庭,永州九嶷山为其陵寝之地。湖南自古盛植木芙蓉,五代时就有“秋风万里芙蓉国”之说,因此又有“芙蓉国”之称。 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长沙的商业贸易也迅速发展。宋代长沙仍旧是南方着名的米市、茶市。当时,湖南的农业、手工业又有了新的发展。 据《宋朝事实类苑》卷62《风俗杂志》记载:“长沙人常自吒吾州有三绝,天下不可及。猫儿头笋,一枝重秤;敖黑潭取鱼,一网逾千斤;巨舰漕米,一载万石。”从这长沙人引以自豪的“三绝”中,我们至少会有这样的印象:长沙一带物产丰富,尤盛产笋类、鱼类以及大米,而且造船业相当发达,能制造能载米万石的巨舰。生产这种巨舰的造船业,可以说是宋代长沙手工业的缩影。由于水上交通和航海贸易的日益发达,荆湖南北、江南、淮南、两浙等地,都有大型的造船场。湖南地区的造船业在全国处于先进行列。宋真宗天禧(1017—1021年)末年,全国各地制造的漕运官船共2916艘,其中湖南地区的潭州280艘、鼎州240艘,可见潭州造船业规模不小。 宋代长沙的手工业,除造船业外,矿冶、制镜、丝织、造纸、制砚、制墨等都有起色,形成了一定规模和某些特色优势,并出现了雇佣制手工作坊,生产的专业化和商品化有所加强。宋代潭州铸铜工艺的发达还体现在铜镜的制造方面。潭州制镜业的名牌意识的萌发明显先于其他地区,潭州作坊出产的铜镜,很多有“真”牌货等商标式说明,有的还注明了售价。长沙地区出土商品化铜镜中的名牌产品,其代表作有“潭州官场造”龟鹤人物镜、“河中符张家”铸造的莲塘小景圆形镜和寓居长沙“洪都”(今江西南昌)工匠铸造的人物故事镜等。潭州镜图形的内容和装饰题材广泛,装饰风格趋于古朴、庄严、纤巧典雅,最多见的有两种造型:一为铭文葵花像镜,一为钟形人物纹镜。 潭州是宋代有名的产纸地,其原料多样化,以竹、藤、楮为主,兼用大量的稻草、麦秆、桑皮等,为造纸业的发展提供了可靠保证。岳麓书院等在宋代刊刻大量书籍,是与当时造纸业的发展分不开的。造纸业为印刷业提供了条件,反过来,印刷业又刺激着造纸业的发展,两者相辅相成。宋代雕版印刷十分发达,形成官府、书坊、私人刻印的多元化格局。 陈希亮在收到姬长卿的回信后,连连遥望蜀地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丹文如此大恩……” 说真的,陈希亮的亲兄弟竟还不如姬长卿这个外人,这说是家丑,可更多的却是让陈希亮无比头疼。 苏洵说:“丹文仗义疏财,不喜欢财帛,待人真诚,虽纳言辞,但在启蒙上、人品、学问,众人莫如是也!” 陈忱也会写信了,他给陈希亮的信中,写到希望父亲能保重身体,好好处理政事,至于弟弟们还年幼不懂事,需要在父亲多加管教,他在书院中读书,学了很多知识,也受到了夫子的许多照顾,他本应该到父亲膝下孝顺才是,但他深知学问一道,唯有苦下力气而已。 总而言之,陈忱的意思就是,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不想去长沙县。 若是没有接到姬长卿的信,尤其在读过年一句:“父子相亲,方有孝悌,忱儿年弱,不能离父,公弼当呵护关怀,使其怀柔之。” 陈希亮也希望陈忱能够成为陈氏兄弟那般的人物。 陈希亮很清楚,自己刚到长沙县,威望不足,且不说地方吏员未正视自己就连那个号曰海印国师的僧人,他出入当今太后的母家,与几个显贵的人来往,倚仗着他们的势力占据百姓的土地,人们没有谁敢正眼看他,陈希亮收捕惩治他,在法律上定他的罪,全县的人都很惊惧。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此等祸害为祸长沙县。 陈希亮决心在孩子来长沙县之前,查处这个海印国师,为人除害。 天圣八年,秋八月二十五日,李吟梅诞下为姬长卿麟儿,姬长卿高兴之余为期取名:书麟。 第127章 后宅谋生的女人们 姬长卿初为人父,体验总是很多,怀中抱着瘦小婴儿,姬长卿很是小心,生怕惊扰了这个小家伙。 姬书麟的小名唤作:“小棋”。 天气冷了,姬长卿不愿意抱女儿出去受寒,哪怕是他从外面回到家中,也会把身上衣服换掉,避免过些寒气给小棋。 索性老天保佑,李吟梅虽身子还很虚弱,慢慢将养也会恢复的。 姬长卿刚刚抱着下棋,许是自己的动作太粗糙了,一下子便把孩子吵醒了。 李吟梅笑骂一声:“夫君是男子,手脚粗了些,还是交由我来吧!” 闻言姬长卿还是笑着点头,轻手轻脚的将小棋递了过去。 李吟梅接过孩子,开始为孩子哺乳,姬长卿看着自己的妻子,充满了母性光辉,顿时觉得幸福无比。 孩子软软的,虽然并不是很香,脸上的都是脏脏黏黏的,姬长卿却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也顾不上这个时代的礼节,先掏出手帕给孩子仔细的清洁。 在宋代由于礼教的抬头,哪怕是夫妻之间也要遵守一定礼仪,要不然就有放荡,侮辱双方门楣的消息传出。 有了孩子,姬长卿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时代,这个大宋扎根落后了。 姬长卿等妻子哄完孩子睡觉,他抱着李吟梅看着小棋的安逸的睡姿,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姬长卿亲吻李吟梅额头,李吟梅抬头微微一笑。 姬长卿并没有说什么,可李吟梅却中他眼中看到了满满爱意,但每当想起他现在是家中独子,若是不纳妾的话,那又怎样壮大自己的家族呢? 姬长卿感觉到妻子眼中闪过的忧色:“娘子是在忧虑什么吗?” 李吟梅不想在这种时候,破坏夫君心中美好的氛围,因此只有微微摇头。 其实李吟梅也不想与他人共侍一夫,可此时生子风险很高,不仅对妇人如同阴司殿前走了一遭,更是因为幼儿的夭折率也很高。 李吟梅虽才年过二十,可对于妇人而言,生的越多,越是透支寿元。 大户人家为避免风险,且独子成家后,大多都会娶上三四房妾室,已防不测。 虽然哲园和认识李吟梅的人都知道,姬长卿夫妻二人恩爱有加,但姬长卿成亲三年都未曾纳妾,这不禁让人们开始想入非非。 有人说:姬长卿不能人道! 有人说:李吟梅是恶妇,为独断姬家家业,故不许姬长卿纳妾。 妇人井市的言论,姬长卿等男子,自是无从知晓,再者由于有着一千多年的意识差,他并未意识到在自己看来忠于妻子行为,竟会变成刀剑伤害到她。 古代对李吟梅这种女子,太不宽容了,对女子多有提防、恶意。 姬长卿不会纳妾,那怕他是家中独子,可他偏要独宠妻子一人。 李吟梅尚在月子,祖母李彭氏也上门探访,小住了几日,李刘氏见姬长卿对女儿如此宠爱,他们夫妻依旧恩爱,心中的芥蒂也慢慢消了不少。 李彭氏坐在摇篮边,看着摇篮中熟睡的曾外孙,很是高兴,整个人都精彩熠熠,年轻了不少。 “你看吧!我就说咱的孙女婿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哪怕外人讥谤他,他也丝毫不在意。” 李刘氏自不敢反驳婆母的话,连连应声道:“是是是,母亲说的是,我目光短浅不比您。” 李刘氏给婆母戴了顶高帽,李彭氏也不在意,趁势说了些作为女儿李吟梅不方便说的话。 “再者你作为母亲,也不必在意那些不合宜的俗礼,只有儿女过得幸福,家庭圆满,你自是管旁人干嘛?” 李彭氏活了这么久,对于世俗礼节已经看得很淡,或是知道李刘氏想在刘氏寻一个貌美的庶女,嫁给姬长卿为妾的想法,所以借着这个时机从旁提醒李刘氏。 李刘氏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止住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随着李吟梅嫁入姬家,李刘氏也渐渐认识到了,姬长卿经营能力到底有强,难怪自己的婆母非要将孙女嫁给这个没有功名官身的寒门。 以姬长卿目前实力、财礼、资产来看,已经远远超过梓州程氏,成为梓州最大的豪门,姬府所收纳幕僚、书员,也足以媲美东京府某些权贵之家。 姬长卿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初为人父的喜悦,以往的他性子,只要端起茶盏,便凡事都会不着急处置。 看着他两只小手捏成拳头举在脑袋两边。 姬长卿童心大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触碰一下孩子的脸蛋,额头,鼻子,眼睛,嘴唇,心头快活的几乎要让他飞起来了。 姬长卿为小棋做了许多好玩的玩具,其中大多数都是他亲手设计的,比如魔方、磨牙棒、学步椅、木制小床、小毛笔等。 刘嬷嬷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还没有说话,就看见姬长卿瞅着她,刘嬷嬷又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主君不见人。” 下了楼的刘婆,对守在小楼外面的刘老四等人道。刘老四神情黯然,点点头道:“多谢刘管事。” 刘嬷嬷看着牛车上抱着孩子妇人的哭声,有些不忍,就低声道:“你们回去吧有关于家中的一切,现在由主君的学生夭夭小姐管理,你们自可找她就是!” 刘老四感激的干笑一声道:“老汉我忘了,这位小姐还以前到我们庄子,还在我家吃过一顿饭食,劳烦管事带路,我这就去找她。” 宋代儒学女教思想也是儒家女教思想的进一步成熟与完备,在儒家女教思想史上发挥着承上启下的作用。首先是女教思想从先秦发展到宋代的一脉相承,以先秦儒学思想为哲学基础和思想渊源发展而来,同时随着理学的发展又对明清女教思想产生了深远影响。 明清时期女教思想在继承宋代儒学女教思想的基础上有了很大的发展,其表现出来的特征与以往有了明显的不同,但女教思想的发展会受到社会制度的制约,无论是宋代儒学女教思想还是在其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的明清女教思想,其所反映出的本质仍是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束缚。 宋代儒学女教思想对明清礼教思想影响较大,为女之道、为妇之道、为母之道的角色规范在明清都有所延续,。 随着妇女贞节观进一步强化;宋代理学的兴起打开了贞节观严苛的走向,这一发展延续至明清,女教思想中的贞节观在明清进一步被强化。在宋代,理学提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较为严苛的贞节观,但是由于其影响力在当时比较小,尚未对现实社会产生实际的影响。 因此,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贵族女子仍然存在诸多改嫁的现象。 理学的不断发展和影响力的扩大,这些严格的主张被推行在实际生活中,对于明清的女教思想造成深远影响。 在明代的一些女教思想中,对于女子守护贞节一事有较为明确的规范。吕坤在《闺范》中指出“女子守身”就像端着玉制的酒杯,捧着满满的水,要做到“心不欲为耳目所变,迹不欲为中外所疑”,这样可以守护“坚白之节”,保有“清洁之身”。女子应当从一而终,舍生取义,为保贞节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 除此之外女子的贞节事关其娘家的声誉,甚至关系到其是否能拥有稳定的婚姻。 第128章 范仲淹的信 姬长卿沉浸在为人父的喜悦中。陈希亮又来了一封信,不过他的这封信,是代人转递的。 来信的人是宋史上赫赫有名的范仲淹范希文,姬长卿初次收到他的信,很是惊喜,也很是意外。 姬长卿与范仲淹并无交集,范希文此时也正在河中府任通判,范仲淹虽“处江湖之远”,不改忧国忧民本色,在此期间,他也多次上疏议政。 朝廷欲兴建太一宫和洪福院,范仲淹认为“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建议停工;在吏治方面,范仲淹针主张削减郡县,精简官吏,并多次上书陈述中央直接降敕授官的危害,认为“不是太平治世的政策”;又建议朝廷不可罢免职田,认为“官吏衣食不足,廉者复浊,何以致化”。 范仲淹的这些上疏虽未被朝廷采纳,但其一片忠心打动了仁宗。 范仲淹,字希文,祖籍邠州,后移居苏州吴县,北宋时期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世称“范文正公”,谥号“文正”。 文正是文臣的最高谥号。自唐代以后,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文人做官后,梦寐以求的想得到一个谥号--文正。 而作为统治者的皇帝,是不轻易的把这个谥号给人的。在历史上,能得到文正这个谥号的人,大多都是当时文人敬仰的对象,如范仲淹、曾国藩。 逸周书·谥法解的记载为: 文: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赐民爵位曰文;勤学好问曰文;博闻多见曰文;忠信接礼曰文;能定典礼曰文;经邦定誉曰文;敏而好学曰文;施而中礼曰文;修德来远曰文;刚柔相济曰文;修治班制曰文;德美才秀曰文;万邦为宪、帝德运广曰文;坚强不暴曰文;徽柔懿恭曰文;圣谟丕显曰文;化成天下曰文;纯穆不已曰文;克嗣徽音曰文;敬直慈惠曰文;与贤同升曰文;绍修圣绪曰文;声教四讫曰文。 正:内外宾服曰正;大虑克就曰正;内外用情曰正;清白守洁曰正;图国忘死曰正;内外无怀曰正;直道不挠曰正;靖恭其位曰正;其仪不忒曰正;精爽齐肃曰正;诚心格非曰正;庄以率下曰正;息邪讵诐曰正;主极克端曰正;万几就理曰正;淑慎持躬曰正;端型式化曰正;心无偏曲曰正;守道不移曰正。 唐时的魏征、陆象先、宋璟等人得到了文贞的谥号。在唐朝的时候,张说被谥为文贞,还是皇帝亲自下诏,才结束了朝臣们关于张说该不该谥文贞的谥号的争论。 北宋时承唐时的风气,初年的几位大臣,像李昉、王旦都被谥为文贞。到宋仁宗的时候,因为宋仁宗叫赵祯,为了避讳,文贞才改为文正。 到了夏竦被拟定要谥为文正的时候,司马光第一次提出了:“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司马光认为文是道德博闻,正是靖共其位,是文人道德的极至。经过他的宣扬,文正从此以后被认为是人臣极美的谥号。皇帝不肯轻易给人。宋朝得文正谥号的有李昉、范仲淹、司马光、王旦、王曾、蔡卞、黄中庸、郑居中、蔡沈等九名。 姬长卿对范仲淹的来信很是敬重,为了体现重视,他还特意沐浴净手,点燃熏香慢慢翻阅。 妻子李吟梅见状不由笑道:“相公何故如此庄重?” 姬长卿微笑道:“盖因宋诸臣工中,唯范王二人,可称贤能。” 李吟梅有些疑惑:“妾昔日也曾听过范通判多次上书朝廷,劝谏朝廷爱惜民力之举,然何以在众多大臣之中是一个贤能的人呢?” 姬长卿又继续为李吟梅解释道:“我观大宋朝中,尚有浊流,恐贪权念财之辈不在少数,但范希文此人不同,他言行一致,是一个守正不阿,品行端正的君子,而王其人有治世之能,所以我才说范王当为当世之贤能!后人亦能敬仰,录入青史。” 李吟梅闻言不在打扰姬长卿翻阅书信,而是默默抱着孩子,在一旁守候。 姬长卿翻开书信,范仲淹的字果然如其人一般,字行端正,铁勾银划,虽用的是行书,但字里行间透露出了楷书的劲力。 “仲淹初拜:大示拜读,心折殊深。德宏才羡,屡屡怀慕。久慕英才,拜谒如渴。顷读诲语,如闻金玉良言,茅塞顿开。初闻雷音,发悟醒愧。 谨蒙诲教,疑或冰释,胜似春风甘霖灌顶。蒙惠书并赐佳作,浩如河汉,理至还必须真,拜服之至。嗣后如有所见,或有新作,望莫遗范某之驽,尚请随时见示为盼。 淹再拜!敬呈梓州隐士丹文先生,十月廿三日。” 姬长卿看到这封信,不觉有些疑惑,我有什么“佳作”,让范仲淹不惜写信催稿了? 稍后姬长卿又翻阅陈希亮的信,这才从陈希亮那里得到答案,原来早去年,陈希亮刚到汴京时,便听说了范希文上书当今官家,请求当今太后还政于官家,可惜石沉大海,没有获得答复。 陈希亮对此钦佩不已,因而上门向拜见这位刚正不阿的范希文,也正是从此陈希亮与范希文正可谓相见恨晚,引为知己! 后来陈希亮又与范希文交谈学问,陈希亮学问扎实,范希文学问深厚,二人引经据典,互相切磋,一时之间也相得益彰。 陈希亮诗文、治典皆可,唯有策论稍差。 临近科举三月前,范仲淹下了值,范仲淹想要点拨一下陈希亮的策论,好助他高中科举。 可谁知陈希亮竟然在策论之上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这让范仲淹很是惊奇,细细询问之下,才知道早在陈希亮赴京赶考前,他的一位朋友知道的不善长策论,因此在临行前送他一本读书笔记,这本读书笔记包含了他本人对于历朝历代的政策、律法、人事变动的整理批注。 陈希亮的这位还特意吩咐他,若是觉得没有把握,或是等读完经史之后,自觉策论短板过于凸显,可翻阅此笔记,或能助他早日成功。 本来陈希亮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毕竟策论一直都是他的短板,他只想好好治好经典,可与范希文交谈后,发现策论这个短板还是太明显了。 此后他又想起了这本笔记,细细翻阅之后,发现姬长卿对于历朝历代的政策都有着非同寻常的认识,甚至在某些方面,让人眼前一亮,又引人深思,连连惊奇,废寝忘食,不知肉味。 事后,等陈希文考完科举后,范仲淹好奇之下,借来一阅,也是如此,甚至不惜每夜抄录,总要翻阅品读。 范希文一起寄了两封书信,第二书信中,范希文向姬长卿提了几个问题。 “久闻丹文先生对于天下时政有非凡之见,淹敬问先生,望先生不吝赐见,一问大宋当下时政之弊?二问大宋可能收回燕云?三问先生欲入仕否?淹愿……” 第129章 答范希文书 姬长卿仔细斟酌了两天,最终还是决定回信给范希文。 “范通判亲启:君书已阅,久闻希文其名,德行方正,素严以律己、崇尚品德,主持应天书院教务期间,勤勉督学、以身示教,矫正世风,使书院学风亦为之焕然一新。 通判心怀天下,常思君忧,此士大夫之榜样也,上合圣人君子之道,下合为臣之责。 窃常以范君教导学子,虽躬耕乡野,然通判之名,久慕矣。 通判曾革新吏治,意整顿朝纲,裁汰冗员,安抚将帅,然私以为大宋之弊,不在庙堂,而在乡野,乡野教化不通,未沐王化,士子荒废度日,不思学业,反钻营孟浪,宴饮游戏,或流连于瓦舍,或架鹰逐犬,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实乃痛哉!悲哉!惜哉! 昔在西蛮,诸国崇学,以宾礼侍学者,学子好学之心,尤比古人悬梁刺股。 西人马拉,身患绝症,终身药浴,长浸药液,奋笔疾书,一日阅书八时,叹曰:“吾命不长,惜时求学,仍不足也,只恨一日十二时! 通判问询,自知无不言,恐彼拙言,误范君尔~” 私以为大宋有四弊,兵员冗多,老弱混杂,良莠不济,将不知兵者众,多不知武备,军械尚不能分戈戟,善战兵少,将智谋短,故虽耗钱百万,仍不敌北蛮;天下厢军不任战而耗衣食,此一曰冗兵,一弊也。 天下有定官无限员,而税赋有数,俸钱无节,每制科举,一人为官,子孙犹士也,故二曰冗官二弊也。 僧道日益多而无定数,坐禅修道,不闻世事,不事生产,仍需数十民供养一僧,此三冗三弊也。 四曰言兵必晦,故积疾久虑,又隐疾成病……” 姬长卿给范仲淹的回信,整整有六千字,前面四百字都是客套话,中间的四千六百字是回答范仲淹的问题。 说实在的姬长卿并不看好宋朝,也不看好范希文想改革大宋弊政的想法。 北宋经过宋太宗、宋真宗两朝“收拢士大夫之心”的政策,已经培养起一大批既得利益的旧势力。 他们在荫蔽制,不杀士大夫,以高薪养官、养将的制度,已经发展成为足以左右宋朝大局的势力,虽然他们没有结党,但实际上他们早就在利益的趋势下,结成一个难以抗衡的政治集团。 姬长卿知道范仲淹想干什么,但他也知道范仲淹势必会失败,他虽敬重范仲淹的人品操守,但强如扭相公王安石,也不能撼动这些人的利益,更无法改变宋朝的弊政。 “三冗”问题的根本是什么?是北宋初期,赵家为了政权稳定搞出的各项政策的后遗症,是北宋的基本国策造成的,除非推翻北宋的整体国策,不然任何改革都是徒劳的。 在北宋初年,船小好调头,但是到了仁宗、神宗时期,北宋已立国数十年、近百年,“三冗”问题作为国策,骂的人不知道多少,前前后后削来削去,也减不了几个钱;背后的利益团体更是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积重难返。 仁宗搞庆历新政,其实只是有改革的想法,却没改革的决心,周围的人一片攻击,他就动摇了。加上庆历新政对北宋的顽疾而言,只能算是挠痒痒,实际上作用不大,而且他正面硬杠上至勋贵,下至吏员,朝廷从上到下全是反对者,必然难以长久。 而王安石变法就可以算是挖肉了,神宗改革的决心是非常坚定的,王安石一系列措施确实的让朝廷府库充盈,军力增强,反守为攻。但是依旧没有找到病灶,只是缓解了病情而已。随着敌人的反扑,迟早是要失败的。加之神宗去世,最有力的支持者没了,实际掌权者高涛涛反对新法,败亡是必然的。 姬长卿在信的最后,婉拒了范仲淹的想举荐他出仕的好意。 此时的范仲淹还只是应天府的通判,就算是上书朝廷也未必会得到重视,再者姬长卿一个即不是士大夫,又没有参加科举的人,就算是名动天下,朝廷也不会征召他为官。 对于范仲淹提到的收复燕云,姬长卿只回了“时机已失,此事不可,当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可惜啊! 驴车战神这老小子,不放心武人,又喜欢微操,偏偏自信的很,又以为优势在他,自是要让契丹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王者之师,那曾想差点死在了战场上。 若是换成他哥来,未必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 天圣九年,春二月,姬长卿携带陈氏四兄弟至长沙县去见他们的父亲。 天圣九年,春三月,陈希亮做东,邀请姬长卿到岳阳楼作客。 期间陈希亮谈及日前范希文对姬长卿回信的评价,称他自收到回信阅读后,便言:“姬丹文当世之管子张良也!” 只可惜他并无出仕之心,而他人微言轻,又向朝廷上书举荐朝廷应征辟姬长卿这种大才,那么一统北方,重现盛唐也犹无不可。 范仲淹虽然上书了,但他每次都是上书都是让掌权的刘娥很不痛快,也亏得范仲淹品德无私,又出于公义,所以刘娥也只能听之任之,只当不知道,眼不净心不烦。 这次范仲淹的举荐书,被留中不发了,朝廷似乎已经习惯了范仲淹的长篇大论。 果然,对于历史而言,没有权力,没有实力,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就无法改变这个世界。 以为在看穿越小说,主角如何如何,拿出什么东西,就能轻易改变朝堂局势,甚至能靠着什么马蹄铁、马鞍就能得到爵位。 实则还未曾有军匠能封爵的。 再者古人思想太保守了,或许你跟他谈诗书还成,可一讲起什么科学物理,他仿佛像看道士念经一般不明所以。 宋代儒学的发展高峰,宋仁宗对士大夫的宽容,导致了儒学在这时代迎来新的发展阶段,程朱理学、洛阳学派、河间学派,它们都代表着儒学的新思潮的爆发。 姬长卿为了赶上这个爆发潮,已经布局了近十年。 第130章 渡巫山 姬长卿南下入巴陵,陈忱、陈恪、姬长卿五人站在船头,望着眼前远去的山河风景,只见黑黢黢、碧青的的山壁交错,迎面而来。 姬长卿乘坐的船,听说顺着长江而下要快些。 只不过他忘了,此时的长江水势湍急,江船急速冲向山壁,就像要撞上去一样,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但当再睁开眼时,却早将那段山壁甩在身后,又向另一面山壁扑去。这种刺激体验,乃是他两世都从未有过,高处的猿猴放声长叫,他也跟着一起长啸起来。 这让姬长卿不由想起李白的诗,陈忱也不由吟诵起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 姬长卿不由连连点头:“大郎背得不错!” 陈忱连忙低下头,羞红着脸道:“夫子……” 姬长卿见状仰头哈哈大笑道:“大郎如今我们顺江而下,要不了三日,便可达到巴陵,只是要转到长沙县还需要一段时间,许久未见你的父亲了,你的感觉如何?” 陈忱憋红了,才吐一句:“夫子,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姬长卿想了想,答道:“公弼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不屑于算计他人,也不喜欢被人算计。” 船上被晕船折磨的有气无力的船客纷纷侧目,不禁惊讶于这一行古怪的师生,他们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嬉戏。 听到人们的哀叹,掌舵的船夫笑道:“现在的好汉不叫英雄,待到了瞿塘峡,进了湘濒堆,还能这样的话,才叫真好汉。” 瞿塘峡西起奉节县白帝山,东迄巫山县大溪乡,长八公里,是三峡中最短的一个,却最为雄伟险峻,峡以“雄”着称。西端入口处,两岸断崖壁立,高数百丈,宽不及百米,形同门户,名“夔门”,素有“夔门天下雄”之称;左边的名为赤甲山,右边的名为白盐山,不管天气如何,总是迂出一层层或明或暗的银辉。长江辟此一门,浩荡东泻,两岸悬崖峭壁如同刀削斧砍,山高峡窄,仰视碧空,云天一线,峡中水深流急,江面最窄处不足五十公尺,波涛汹涌,奔腾呼啸,令人惊心动魄。瞿塘峡虽短,却能“镇全川之水,扼巴鄂咽喉”,古人形容瞿塘峡“案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沿江可见古栈道遗址、风箱峡古代悬棺、分壁墙、凤凰饮泉、倒吊和尚等奇观,其中分壁墙上布满了历代碑刻,十分可观。 瞿塘峡谷窄如走廊,两岸崖陡似城垣,郭沫若过此发出“若言风景异,三峡此为魁”的赞叹。 瞿塘峡西入口处,白盐山耸峙江南,赤甲山巍峨江北,两山对峙,天开一线,峡张一门,故称夔门,古称瞿塘关,形成“西控巴蜀收万壑”,瞿塘峡锁全川水的险要气势。瞿塘峡虽然仅八公里长,却是最令人屏息的一段江峡。两岸如削,岩壁高耸,大江在悬崖绝壁中汹涌奔流,自古就有“险莫若剑阁,雄莫若夔”之誉。 瞿塘峡是三峡中最短的一个峡,西起重庆奉节县的白帝城,东到巫山县的大溪镇,全长虽然只有8公里,但却有“西控巴渝收万壑,东连荆楚压群山”的雄伟气势。在三段峡谷中,它最短,最狭,最险,气势和景色也最为雄奇壮观其“雄”首先是山势之雄。 游人进入峡中,但见两岸险峰上悬下削,如斧劈刀削而成。山似拔地来,峰若刺天去。峡中主要山峰,有的高达1500米。 瞿塘峡中河道狭窄,河宽不过百余米。最窄处仅几十米,这使两岸峭壁相逼甚近,更增几分雄气。其中峡之西端的夔门尤为雄奇。它两岸若门,呈欲合未合之状,堪称天下雄关。瞿塘之雄还在于水势之雄。古人咏瞿塘:“锁全川之水,扼巴蜀咽喉”。瞿塘峡虽然较短,但峡小景不少。 正如船夫所言,真正的惊险处自翟塘峡开始。 入峡之前,掌舵的船夫神色郑重的嘱咐众人,入峡后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更不得对神灵有何不敬。 然后在船头摆上美酒、猪头,虔诚焚香祷告,这才起身开船驶入峡谷。 一进瞿塘峡,便见若干巨大的礁石隐现于江水之中。 沿岸能看见许多奇石,就浪潮也能打湿船上的客人的衣衫。 到了危险之地,姬长卿还让陈忱看好弟弟们,他则将他们带回船仓。 姬长卿身边跟随了三个身手好的长随,一人名唤赵均壮,一人名唤何涛,一人是姬长卿从军中寻到的退伍厢军,名唤郑匡民。 船速又被急流裹挟的飞快,波涛汹涌,稍有不慎,就会撞到巨石上,船碎人亡,断无生还之理。 全船人的生死,都操在掌舵船夫一人手里,他以极高的技巧、极丰富的经验,使行船有惊无险的快穿过瞿塘峡,很快又进入了巫峡。 巫峡长达百里,两岸高山连绵不绝,重崖峭壁夹出一条湍急的水道。船行江上,抬头只见得蜿蜒的青天。若非正午时分,即使天空湛蓝,也从来都见不到太阳。 巫峡自古便是浪漫、充满神秘,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景区由神女峰、神女溪和三峡云巅的神女天路三个部分组成,。 巫峡两岸奇险、峻秀,最壮观的是巫山十二峰,十二峰中以神女峰最为俏丽,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美女峰,很多人把它当作神女的化身。 听船夫说,这座神女峰是天帝之女瑶姬,未嫁而死,死后安葬于巫山之阳,在某某时,有人曾采到过巨大品相好灵芝,因为当地人传说神女的精气神附着于灵芝之上,所以时常有人去山崖绝壁寻找灵芝。 这也催生了一种时常在山壁崖间,徒手攀爬的采药人。 姬长卿曾在科教记录片见过,这不就是蜘蛛人吗? 有关于神女的传说还有,最着名的“巫山云雨”的传说:‘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果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王异之,明日以白玉。’ 神话传说中有巫山神女兴云降雨之事,听掌舵的船夫说巫峡经常出现云海奇观,姬长卿此行正好幸运地身在云海之中,似真似幻,犹如穿越到另一个维度空间。 第131章 牢骚 姬长卿与陈希亮在岳阳楼饮酒,两人对坐畅饮,举杯闲聊。 陈希亮举杯敬姬长卿道:“丹文,为兄还要多谢你,照顾我的四个子不懂事的孩子。” 姬长卿举杯回敬:“公弼,我自知你要说什么,但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若你当我朋友,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 陈希亮哈哈大笑一声,随即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姬长卿也将杯中的酒,饮了个干净:“公弼,说真的大郎天性敏感,为人谨慎谦虚,我见之是真想收他弟子,传承衣钵。” 陈希亮闻l言,随即便对身旁伺候倒酒的陈忱说道:“大郎,快来拜见老师,这真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闻言陈忱放下来手中的酒壶,恭敬地朝姬长卿叩拜,姬长卿随手从腰间取下玉佩,送给陈忱道:“这是我家族玉佩,我族以麒麟为图腾,我希望你在今后,能成为麒麟一样的君子,守正而曲从,明事非而从流,精学求知,谦虚始行。” 陈忱躬身拜到:“弟子陈忱多谢师长教诲——” 至此姬长卿又多了一位弟子,这件事情本来姬长卿早就心动许久了,只是一直不敢跟陈希亮提及,毕竟这未免有携恩图报的意思。 陈希亮见姬长卿将自己的长子收为亲传弟子,也是很高兴,一脸郑重的告诫陈忱道:“大郎,为父亏欠你颇多,你自懂事起,不仅要帮为父分担家务,照顾弟弟,等为父求学期间也狠心将丢在那火坑中,为父……” 陈希亮是一个从不轻易透露自己情感的人,但也行是借着酒劲,他对陈忱说了许多。 陈忱虽然也想与他说,可性子使然,也只是默默当一个听众,听着父亲敦敦教诲。 岳阳楼中一片温情,而月偏西楼时,姬长卿、陈希亮也有些醉了,陈希亮借着酒劲向姬长卿问道:“丹文一直游历于西夷,如今也回到大宋许久了,不知丹文对大宋如何看待?” 姬长卿微微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宋文繁华,唯武不彰” 陈希亮微微点头,好在岳阳楼此时只有他们,并无外人在场,只是不用顾及忌讳。 “丹文,真应该出仕报效朝廷才是,依君之才华、能力,定能让大宋兴盛强势,收复北疆犹未不可。” “公弼喝多了……” “不!丹文,自从翻阅你的读书随笔,某这才得以高中,要不然以我的能力,恐怕只能得一个同进士,又怎么会得见天子。” “只可很,某官卑言轻,上次朝廷,不得朝廷重视,要不然朝廷怎会忘记丹文这种贤野?” “我闲云野鹤惯了,若真的让我出仕,恐怕耽误了朝政,贻害无穷啊!” 说真的姬长卿早些年的时候,或许还有过,想进入大宋朝廷,当当官看看。 可自从娶妻以后,姬长卿觉得当官也没什么好,到不如自己现在,没事上上课,教教学生,或者陪陪妻儿,又或者走访旗下的商铺,看看有没有人才,和偷奸耍滑的。 这不比一天为了名利,算计他人官场来的逍遥自在些。 陈希亮叹息了一口气,许是因为提起了范仲淹,他总不免要为姬长卿说一说,当今太后刘娥的一些做法。 “丹文,你说当今太后为何还不还政与官家,若是以前官家尚好还好,可官家现今已及冠之年,可太后还把持朝政,不肯还政与官家?” 乾兴元年,宋真宗驾崩,13岁的太子登基,是为宋仁宗,皇后刘娥被奉为皇太后,根据真宗遗诏,皇太子年幼,朝中事务暂时由皇太后处理。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真宗崩,遗诏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权处分军国事”,刘太后名正言顺的取得了宋朝的临时统治权。 其实早在宋真宗执政晚年,刘娥就已经逐渐掌控了朝政大权,将反对她的寇准等人排斥出朝堂。 仁宗即位之后,刘娥更没有顾及,处处采用皇帝的规格,树立自己在朝堂上的绝对权威,甚至是独断专行、想建七庙,七庙是天子标配。 不过,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并不全都是支持刘娥,王曾一派极力与刘娥的亲信丁谓抗衡,而丁谓为了弄权,自寻死路,被罢官,王曾一派势力大增,他们是皇帝的忠实维护者,因为他们的努力,仁宗才能与刘娥共同参与朝政。 王曾等大臣的坚持,不仅仅限制了皇太后的野心,也有利于历史对刘太后的评价:“刘氏始终注意与仁宗的关系,扶持仁宗成长,使''仁宗君德日隆崇,章献亦全令名''”;“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随着仁宗开始参与朝政,慢慢的也开始提出自己对朝政的看法,提出一些处理事情的方法,并得以在大臣们的支持下施行地方,很多时候他对一个事提出了意见之后,太后就不再发表看法,看起来太后与皇帝的关系十分融洽。 然而,朝廷的大权依旧被刘娥把持,从晏殊和王曾的遭遇咱们就能看出来:晏殊是宋仁宗的侍读学士,但是因反对张耆升任枢密使,违反了刘太后的旨意,直接被赶出朝廷。 王曾是坚决的皇帝拥护者,为限制太后的权力出力极大,只要看到刘娥做出僭越的事就会反对,自然也就成了得罪太后最厉害的人,天圣七年,玉清昭应宫失火,刘娥借机将王曾贬知青州。 天圣七年,宋仁宗已经20岁了,按现在的看法,仁宗已经成年,更何况是古代,身为皇帝,仁宗早就应该亲政处理国家大事。按理说,皇帝成年,举行大婚之后,皇太后应该还政给皇帝,但是刘娥偏偏不,一切都是因为刘娥是一个权力欲望极大的女人,想要自己做皇帝。 从天圣六年开始,便不断有大臣要求太后分更多的权力给皇帝,甚至是直接要求刘娥还政于仁宗。太后对于这些提出要求的大臣们,采取的办法是通通赶出朝堂,去地方做官。 此时的刘娥地位异常稳固,昔日曾强力牵制她的大臣们都被她找到错误赶出朝堂,大臣们不是依附太后求升官发财就是主动讨好以求自保,就连皇后也是刘娥选的。刘娥的权力在期间达到了巅峰,她甚至想做皇帝,一个想自己做皇帝的人,怎么会把权力还给名义上的皇帝? 宋仁宗明道二年,按照惯例要拜谒太庙,刘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是想圆了自己龙袍加身的愿望,于是提出要穿龙袍去太庙拜谒,被晏殊等人坚决反对,“太后欲纯被帝者之服,参知政事晏殊以周官王后之服为对,失太后旨,辅臣皆依违不决”,刘娥很不高兴,但依旧坚持穿着龙袍去拜谒太庙。 宋朝以士大夫治国,奉行忠孝之道,加上宋仁宗长于妇人之手,性子难免会有些软弱,因此宋仁宗对于刘娥,虽有怨气,但并不敢忤逆她。 第132章 制度决定国力 姬长卿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对刘娥把持朝政,他并未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陈希亮是一个士大夫,在儒家的传统教育中,士大夫最注重礼法、名义。 刘娥曾以天子的依仗,祭祀过宗庙,这在陈希亮、范仲淹这种士大夫看来,简直是对礼法的践踏。 但刘娥毕竟对稳定朝纲有功,加之她又是当今官家的‘母亲’,且赵祯也默认了她行为,加之当朝的大臣也采取了变通的法子,所以朝臣在没有过激。 “丹文,你一向见识过人,你说我大宋还机会收复燕云吗?” 与读书人聊天,他们总离不开要谈论政治。 对于收复燕云,姬长卿并不看好,甚至不认为宋朝能够在“重文抑武”的制度下,能够收复燕云。 “公弼想听实话,还是勉励之语?” 陈希亮闻言手中的酒杯停下了下来,随即苦笑着摇头道:“丹文,何以至此?” “自我朝太祖太宗以来,国朝轻视武人,荒废武备,这势必会导致我朝武弱而文强。” “武人娇纵,素来目无法纪,若不加压制,彼辈定会割据一方,介时我朝又会重蹈前唐藩镇的后辙。” “公弼,世间的事,不这样的,你是士大夫,又是文人,势必会为文人士大夫说话,可需知道道家有言‘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 国朝既想收复燕云,又不想提高武人地位,这不就民间常说的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下可没有这样的事。” 宋朝是无法收回燕云十六州的,自宋太祖制度“重文抑武”厢军、二府制度以来,宋朝就注定无法发展太强的军事力量。 而相比于还没有汉化的契丹人来说,他们虽是野蛮的,但兵力、战力也是极强的。 辽太宗耶律德光在位时期,由于得到了燕云十六州,辽朝的势力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譬如北方的后晋、后汉甚至南方的南唐,都一度向其主动“称臣”。 960年,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北宋,并逐渐实现了中原的大一统。雄心勃勃的太祖和太宗,力图恢复盛唐时期的疆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 不过,北宋的“进取心”势必与更北方的辽朝产生利益上的冲突。 因此,双方发生了一系列的军事冲突。如960年,契丹入侵棣州(治所位于今山东惠民县辛店乡先棣州村);969年,赵匡胤亲征北汉,辽朝出兵干预,分道来援,但均被宋军击溃。 979年,宋辽发生高梁河之战,宋军大败。太宗受箭伤,喜提“高粱河车神”“成就”; 986年,宋太宗再次发动对辽战争,结果又被辽军大败于岐沟关。这两次战争对宋朝的震动非常大,进而埋下了宋朝各阶级对辽朝“恐惧与怨恨交加”的心理。 北宋建立以后,面临着一个和此前中原王朝截然不同的周边政治环境,即不得不同时面对辽(契丹)和西夏的威胁。 辽朝给予北宋君臣刻骨铭心的屈辱,使得其自带的“天下中国”地位,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实际上,除了高梁河之战和岐沟关之战的狼狈外,辽朝直接“送给”北宋的屈辱,还有很多,首当其冲的,无疑是历史上着名“澶渊之盟”。 1004年闰9月,契丹南侵,寇准建议宋真宗亲征。在北宋业已取得一定优势的前提下,双方于同年11月签订盟约。即“檀渊之盟”。 盟约议定,“宋岁遗辽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宋辽为兄弟之国;二国并不得于缘边开移河道,广浚壕堑。”就盟约内容而言,“宋岁遗辽银绢”的行为,无疑“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此外庆历年间,契丹又再次南下,这一次辽朝大军兵临幽涿二州,意欲南下。次年3月,辽兴宗遣使萧英、刘六符二人出使北宋,旨在索取周世宗所取瓦桥关以南十县之地。北宋派富弼携国书赴辽交涉,最终以“增岁币十万两、绢十万匹”了结。 据北宋《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双方在讨论环节,辽兴宗提出,宋朝“须于誓书中加一‘献’字乃可”。 宋朝使臣富弼认为,“‘献’字乃下奉上之辞,非可施于敌国。况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乎?” 辽兴宗丝毫不客气:“南朝以厚币遗我,是惧我也,‘献’字何惜?” 辽兴宗又后退一步,提出将‘献’改为‘纳’,富弼仍不同意,并在回国后提议朝廷不要答应辽朝的“无理”要求。 不过,宋仁宗并未听从富弼的意见,最终许称‘纳’。 坦诚说,无论是“贡”还是“献”和“纳”,都反映了出了辽朝意欲凌驾于北宋之上的心态,甚至想做对方的宗主。 神宗熙宁年间(1068—1077),双方关于北方边界的一系列。 自1072年春天开始,辽朝就故意在宋辽界河挑起事端。 1074年春,辽朝派遣萧禧为使臣,以“宋人侵入辽界”为借口,要求双方重新划分河东、河北蔚、应、朔三州的地界。和预期一样,北宋又双叒叕对辽朝作出退让。 1076年11月,双方沿分水岭重划了双方地界,辽朝屡次敲诈,每次都能得偿所愿。 值得注意的是,在北宋与西夏对峙的过程中,辽朝不时从自身利益出发,充当调停者,以提高自己“国际大国”的地位。有时甚至乘双方战争之机,使用政治与军事手段,给北宋施加压力,趁机捞取利益。一言概之,这不仅掣制了北宋彻底解除西北边患的努力,也让其感受到了“壮志难酬”的。 实际上,澶渊之盟订立后,宋辽两国基本上维持着一个比较长时间的和平局面。但由于燕云十六州的丧失,北宋一直处于无险可守的窘境。 辽朝的军事威胁,仍无时不在地影响着北宋的军政方针和国策。因此,黄河的防边功能,受到了北宋君臣的重大关注。当然,“北宋治理黄河的政策,并不完全出自为防治黄河决溢这一因素,而是更多地与防边紧密。 除了河防以外,北宋也经常组织人力,采取开挖塘泊、种树等办法,尽可能限制和防范辽朝军队的南下。 遗憾的是,纵观整个北宋时期,不仅没能用战争手段收复燕云地区,一度需要通过“赐”岁币、“增赐”岁币,与“夷族”称兄道弟,甚至割地的办法求得边境的安宁,这种耻辱感是北宋几代君臣所不能释怀。 宋朝皇帝代表的是士大夫地主阶级的利益,对于士大夫阶级而言,战争远远不如兼并土地、种地的利益高。 但凡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皇位,保护自己的利益,宋朝统治不惜认一个兄长、叔父。 “公弼,燕云恐怕无法收回了……” 陈希亮通红的脸随即变得苍白。 第133章 科学种子计划 宋人畏战是由于过分抑制军事导致的。 虽然宋人的火器装备已经远超世界水平,但由于文化意识、社会制度,导致了拿着王牌却不会利用。 放眼华夏整个历史,哪怕是拥有亚洲最强海军的北洋水师,在腐朽的制度下,北洋水师注定了战败的结局。 令人欣慰的是,宋人的对手是文明较为落后、科技水平较低的契丹人。 若是换作野蛮强大、技术先进蒙古,只怕宋人在就覆灭了。 姬长卿与陈希亮的这次交谈,倒是启发了他,虽说他已经在为制度、思想变革,留下火种,但科学技术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要说北宋的科技发展,姬长卿一定会想起沈括和他的《梦溪笔谈》,作为科学技术史上的里程碑之作。 沈括生于宋仁宗天圣九年,沈括出生于杭州钱塘沈氏家族,祖父沈曾庆曾任大理寺丞,父亲沈周、伯父沈同均为进士。 沈括自幼勤奋好学,十四岁就读完了家里的藏书,并随父亲宦游州县,到过泉州、润州、简州和汴京等地,接触社会,增长见识,表现出对大自然的强烈兴趣和敏锐观察力。 沈括自幼体弱,加上读书十分用功,经常需要服食中药调理。钱塘沈氏在医药学颇有建树,有家传药学书籍《博济方》,受家庭影响,沈括也从搜集医方开始钻研医学。 皇佑二年,沈周知明州,沈括借居苏州母舅家,从舅舅许洞的着作与藏书中得益甚多,开始对军事产生强烈的兴趣。 皇佑三年,父亲沈周去世;至和元年,沈括以父荫入仕,任海州沭阳县主簿,遂治理沭水,开发农田,颇有政绩。工程结束后,沈括辞去职务,来到哥哥沈披在任的宁国县,准备科举考试。 嘉佑六年,沈披主持芜湖万春圩工程,沈括有治水经验,遂献计献策并作了详细记录。 嘉佑八年,沈括进士及第,因排名在前六名之外,按制守选。次年,沈括守选期满,授扬州司理参军,负责一州刑狱。 治平二年,经淮南路转运使张蒭推荐,沈括被调入京师,编校昭文馆书籍,参与详订浑天仪,并在闲暇研究天文历法之学。 熙宁元年,沈括升任馆阁校勘,有机会接触皇家藏书,进一步充实自己的学识。八月,母亲病逝,沈括辞官护送灵柩回钱塘。 熙宁四年,沈括守丧期满,进京述职,得到神宗和王安石的器重,被任为检正中书刑房公事。 熙宁五年,沈括奉命主持汴河疏浚工程,七月,加官史馆检讨。按照惯例,皇帝每三年要到圜丘祭祀天地,吏员常借此修建园林、谋取私利。沈括便考察南郊大礼的历史沿革,撰成《南郊式》,被任命掌管郊祀事务。沈括按照新礼仪办事,所省费用数以万计,神宗十分满意。 八月,淮南饥荒,沈括受命巡察,发放常平仓钱粮,疏通河渠,修治荒田,取得明显成效,升任集贤校理,巡察两浙农田水利。两浙水利工程规模浩大,沈括建议出钱雇用饥民兴建水利,得到神宗的赞同。九月,沈括升任太子中允、提举司天监。当时的日官都是些庸碌之人,对天文几乎全然不知。沈括遂改革机构,改进仪器,召请卫朴修造新历法,并向全国征集观测天象的书籍。 十一月,朝廷登记民间车辆,市易司打算填封私井以阻止四川私贩井盐,民议纷纷。沈括进言:民间都是太平车,不利于机动作战;小盐井很多,填封私井势必要加强警戒,得不偿失。神宗赞同,次日诏停此二事,擢升沈括为知制诰、兼管通进、银台司。 熙宁七年八月,沈括调任河北西路察访使,提举河北西路义勇、保甲公事。河北西路地处北疆,沈括上任后,将工作重点放在改革军政和巩固国防上。 熙宁八年二月,沈括返京后,上疏提出三十一条整改意见,多数都被神宗肯定与采纳。九月,沈括兼任判军器监,负责兵器的铸造与储备。沈括对弓有很深的研究,提出“弓有六善”的观点,并建议大批制造“神臂弓”。到次年五月,军器监上报朝廷时,兵器产量提高了十几倍。 熙宁八年二月,沈括奉命修订“九军战法”,分九军为九营,各自为阵,背背相承,面面相向,灵活多变,名之为“边州阵法”。九月,编撰城垒、军营等建筑的营造法式。 沈括一生的着述有22种155卷。 除《梦溪笔谈》外,还有综合性文集《长兴集》《志怀录》《清夜录》,医药着作《良方》(与苏轼所撰的《苏学士方》并称为《苏沈良方》),科学着作《浑仪议》《浮漏议》《景表议》《熙宁奉元历》《圩田五说》《万春圩图记》《天下郡县图》《南郊式》《诸敕格式》《营阵法》,音乐类着作《乐论》《乐律》《乐器图》等,但存世较少。 沈括对于科学技术有着精深的研究,在天文、数学、历法、地理、物理、生物、医学、文学、史学、音乐、美术等方面,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他在世界上最早发现了磁偏角,他对天文观测仪器进行了许多重大改进,他制订了“十二气历”,他改进了地图的绘制技术,他发现了声音的共振现象,他第一个提出了“石油”这一概念,他写出了世界科学史上了不起的着作《梦溪笔谈》...... 纵观沈括的学术成就,可以发现他的最大特点,就是勇于创新、善于创新,遇到不通的事,就积极思索改进。 沈括被任命为提举司天监,这是一个掌管历法、天气观测等事务的官职。他在编修历法的过程中发现准确的观测天向十分重要,而当时所用的测量天体方位的浑仪、测定时间的浮漏和测定日影长度的圭表等准确度都存在一定的误差。因此,他不仅在详细研究的基础上修正了这些天文仪器的误差,而且还写成学术论文《浑仪议》、《浮漏议》、《景表议》详细介绍了他的研究成果,这对于促进当时天文学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 沈括被任命为河北西路察访使(分管行政、监察工作),任务是视察和整顿边防。在视察的过程中,他详细了解了边境地区的地理和山川形势,觉得利用人为制造大片沼泽地的方式抵御辽军进犯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就决定向朝廷汇报边境的地势和开挖沼泽地的计划。但画图只能说明平面,不能做到具体,也很难清晰表达。 为了更好的说明自己的主张,让皇帝更明确的了解前线的地形地貌,沈括开始研究如何做出形象、实用的立体山脉、河流模型。经过多次试验,在尝试了面糊、粘土和木屑等多种材料后,终于摸索出用蜡烛油在木板上滴注的方式,不仅容易成形、不易干裂变化,还便于用小刀削刮修改。 眼下才天圣八年,姬长卿决定走一趟杭州钱塘沈氏,去预定一下这位“未来”的科学家。 姬长卿希望通过对沈括人生轨迹的干预,能让他成为爱迪生、瓦特一样的科学家。 第134章 钱塘沈氏 天圣八年,秋,姬长卿趁船沿着长江而下。 连坐十日的船,姬长卿终于到达钱塘县,好在他提前写信,托杭州的风信站打听到了沈氏的所在。 沈氏是钱塘大族,所以风信站的驻站人员,很容易便打听到了沈氏的存在。 对于改变历史,姬长卿不认为自己能够左右历史潮流。 学过马-克思主义的人都知道,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创造的,宋朝的历史虽是史官、士大夫、统治者主宰的,可若是没有广大的宋人百姓,只怕宋人的历史也是有文化、政治而已。 宋人百姓在日常的生活、经济活动中,共同组织成了繁荣的清平盛世。 没有思想变革,没有技术积累,要想自下而上的变革大宋社会,基本等同于空想。 十月将近,秋季行将过去。 顺江而下的姬长卿,倒也没有遇上什么风浪波折,到了钱塘县,姬长卿寻了一个客栈落脚。 此时的江南气候不比南宋,出入山间田野满山红叶黄叶,满地露水和白霜。 池水清澄明亮,如小孩子眼睛。 也难怪柳永的一词《望海潮》引得北人南下,只有到了江南,姬长卿才意识到江南的繁华温柔。 一些上早学的孩子,一面走一面嬉戏打闹,一边赶往学堂。 果然是风华江南,秋末的江南,虽不比夏季有一层朦胧细雨之美,但江南的晚秋也充满一层水雾、泼墨的诗韵之意。 姬长卿走在钱塘县的街道上,屋檐瓦舍,青墙灰瓦,无不与他印象中的江南小镇契合。 姬长卿身边跟随了两位护卫,也多亏他们相护,姬长卿一路而来,才没有收到衙役、盗贼的骚扰。 来到沈府大门,姬长卿的护卫为他扣响了房门,府门之中很快便探出一个脑袋,不由疑惑的问道:“敢问客从何来?” 姬长卿递上拜贴道:“在下梓州府姬长卿,听闻沈府有喜事将临,特来拜访——” 门房小厮,瞧见姬长卿身旁的两位壮汉,又瞧了瞧姬长卿的穿着,身着华贵,气质儒雅,言谈举止颇为有礼有节。 随即伸出身子,朝姬长卿恭敬地行礼道:“客远道而来,小人不敢怠慢贵客,不过小人也不敢擅作主张,还请贵客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 姬长卿并未答话,而是微微点头。 沈周看着手中的拜贴,不禁皱起了眉头,说实在的,这个姬长卿他还真听过一些传言的,来往蜀中的商贾,曾言蜀中如今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乃先贤文王之后,善易理而遍游西夷诸国,着有《天下地理杂刊》等文章,虽文句过于浅白,但对于西夷的诸国地理、风土民情,都相当了解。 沈周甚至好奇,也有托人弄来这本杂文读过,不仅写得引人入胜,还夹杂令人捧腹的趣味逸事。 如此人物,沈周有些不明白,为何他突然上门拜访呢? 需知道,自己身在江南,而这位姬长卿却远在蜀中,彼此之间并未有半点交集,即无书信往来,且还相隔千里。 思量再三,沈周决定还是将人请进来再说。 “你去将人请进来,好礼相待,待我沐浴更衣,再与之相见”。 沈周言罢,便让小厮将人请进来。 可刚转身,沈周就觉得有些不妥:“慢!还是我亲自去将人请进来。” “管家,你吩咐下去,备好酒席、茶点。” 吩咐这些沈周,随即正了正衣冠,亲自来到大门前,朝着姬长卿行礼道:“钱塘沈周见过先生,不知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先生勿怪,勿怪!” 姬长卿也是躬身回了一礼,笑道:“沈县君客气了,初到钱塘,本打算游玩一番,可此行前来,恰好路过沈府,听闻沈县君在本地素有赞誉,乃当地清流良善人家,所以心生仰慕,特来拜访,来得匆忙并未知会,实乃长卿的不是。” 沈周也笑脸相迎,连连表示:“先生客气了,即是远道而来,当入府一叙,用些粗茶淡饭。” 姬长卿却是摆手道:“长卿路过贵府,本该提前知会,递上拜贴才是,怎好打扰呢?” 沈周却是笑道:“客人远道千里,登门拜访,无论如何还是入家中,用些茶水吧,要不然就是在下的失礼了。” 姬长卿与客套了一番,这才将礼物递上,沈周身旁的长随接过礼物,又亲自将姬长卿迎到了厅堂。 沈氏在钱塘也是书香门第,房屋瓦舍,山石绿植,颇有苏州园林的雏形。 二人穿过花园、水池,进入大厅,刚刚入座,便有婢女奉茶,端上糕点、果脯。 沈周等姬长卿入座之后,这才细细打量姬长卿。 容貌俊逸,举止端雅,身着一袭青衫,却难掩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质。 二人入座之后,随即开始攀谈:“不瞒先生,在下自从拜读先生的之作后,便一直对先生敬仰的紧,只是未曾有机会得见先生,如今先生登门,当是在下的荣幸啊!” “沈县君客气了!在下的文章,真是粗浅劣作,本不该示人,污人耳目的,这是生怕自己那一天,将这些都忘了,这才趁着记性尚佳,录述下来,已作纪念。 本赠送几个友人,请为之斧正的,那知道惹了这些是非出来,许多士林前辈,都对此批驳不已。” 说起这件事情,沈周也曾听说一二,据说是蜀中的大儒还曾发文怒批其“小儿作文,蛮夷鄙国,不甚入目”。 对此姬长卿从不与人争辩,也从不回应,依旧自顾自的发表到了《商洲卷》。 蜀中的读书人常讥笑曰:“若我为人,当自无敌!” 对此姬长卿只言:“文字在于传道叙事,我为少年,尚未立功德,自不能传道,只能取小,记事述说吧了。” 沈周对此并未请教,反而转到其他话题。 二人一直都在交谈,或谈论各地的趣事雅闻,或又谈论各自在求学之路上的心得。 等到下人来请饭,沈周便将姬长卿请到偏厅用饭。 沈周与姬长卿简单交流下来,已对姬长卿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不得不说,姬长卿的见识、举止,不愧为圣贤之后,就连身为沈周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二人也相处的很好,沈周很喜欢姬长卿的见识广博,谈吐得当。 姬长卿也很喜欢沈周平易近人,没有端着高门大户、官宦人家的架子。 第135章 成果 姬长卿做客沈府,用过饭食后,沈周与姬长卿在偏厅交谈,许氏听闻府中来了客人,也出来见客。 沈周看着夫人的肚子,满脸幸福,还上前搀扶着妻子。 “贵客远道而来,妾身还望见谅沈氏礼数不周才是。” 姬长卿起身行礼,又瞧了瞧许氏的肚子,躬身行礼道:“嫂夫人客气了,此番冒味前来,已是在下失礼了,嫂夫人太过客气了。” 沈周微微笑道:“方才听闻丹文的妻子也刚出了月子?” 姬长卿连连点头:“在下本打算多陪陪她的,只是友人相托,这才把离蜀把几个侄儿送至他们父亲的身边。” 沈周微微颔首:“丹文真是实诚君子啊!” 姬长卿哈哈一笑,随即道明缘由道:“不瞒望之兄,我完成友人的嘱咐后,本打算回蜀中陪伴妻儿的,只是与公弼,小叙时心有所感,有些不通达,空落落的,索性自算了一卦,知我这一生要收几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弟子,而卦象所指,便在东方,又加之祖父仙逝时,曾言我将会培养出一个贯绝古今弟子,也是命运使然,今天路边沈府,心中甚快,故才冒味登门。” 沈周闻言,脸色随即一沉:“丹文可是戏言说笑?” 姬长卿摇头道:“或许在旁的事情,我不敢断言发誓,可在此事上,我可向天发誓!” 沈周目光紧盯着姬长卿,而许氏也是一脸不相信。 ………… 或许此事对于沈周、许氏来说,太多匪夷所思了。 姬长卿终是被“请”了出来,毕竟占卜之事,离凡人太过遥远。 不过临行前,姬长卿还是将自己写好的锦囊留在了沈府。 沈周打开锦囊,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还发卖处置了一批下人。 “勤学墩敏观潮信,坐卧行书看风云,本为慧根夺造化,奈何逐利污清白。” 姬长卿办完这件事,也不管结果,还是将两份卦辞留在了钱塘的风信站,托他们于十二年后,送至沈府。 是日一早,姬长卿匆匆返回蜀中,沈周因为不安,刚派人来寻,可姬长卿却已离去。 说真的,沈周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什么江湖把戏,直到天圣九年,夫人许氏诞下一子,沈周便又开始惶恐不安。 姬长卿此行只是“预定好”沈括这位未来的学生,对于线下还未出生的沈括而言,他的命运完全是他自己决定的。 历史是由客观存在决定的! 那怕出手干预他的命运,只要沈周的命运没有发生变化,沈府的环境没有发生变化,那么沈括依旧会成为了沈括。 但姬长卿计划是,等到沈括十二岁时,等在在沈府接受完启蒙、阅览舅舅许商府中的藏书后,他再来收他为徒,此行前来只是为了未来布局,提前预定好这一位学生。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姬长卿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梓州,与妻儿团聚。 回到梓州,看着熟悉的风景,感受到年关将近,姬长卿也不再清闲,打点铺子,核实账册,人事变动,发绩效奖金,准备过年的年货,巡视庄子,出试题考察学生们的学问,这事情一忙起来,姬长卿只觉得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 陈谨、陈盛泽、杨夭夭三人已经在学问上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至少陈谨在数学上已经出师了。 杨夭夭的铺子也大了,开始有垄断蜀中的蚕丝生意,夭夭魄力十足,在她的主导下,她已经开启了蜀中的蚕丝格局,以往都是由蜀中散户种桑养蚕,丝商们压价收购生丝,现如今变成她收购桑叶,以蚕厂这种大规模的养殖方式,逼得丝商只能抱团取暖。 王冲已经磨砺掉此前“言必谈孔孟”的呆样,如今变成了一个衲言沉稳的性子,自开始翻阅姬长卿的笔记后,王冲已经从心底开始扫去儒学,开始沉下心来,慢慢读书,做研究。 以往他对姬长卿安排的“六艺课”多有抵触,如今反而自己去请教他人,遇到不会数学也会不甚其繁的去请教陈谨。 与陈谨多次请教后,他这才意识到,以往自己以为的“小术淫技”,竟然是希望新学的根基。 也难怪夫子当初在他们刚入学的时候,每每要抽半天时间,单独讲授这门课。 王冲家境贫寒,光是培养他读书准备考取功名,家中的老母便是已尽全力,更何况如今王冲心思不再科举之上。 王母也有了让让王冲退学的想法。 姬长卿在得知这一情况后,随即让王冲在蒙学中担任教习,每月俸钱五贯,米十担。 书院之中的教习,待遇比这个好些,但考虑到王母年纪大了,姬长卿还请了一个嬷嬷帮忙照顾。 希望书院有房子可以供教师们居住,且每个月都能领到笔墨纸张,每至节日,书院中又会发些月饼、粽子、肉食,算作福利。 有了这些优厚的待遇,哪怕是王母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开始催促王冲成家娶妻。 现在的希望书院,不比刚刚起步的时候,如今已是兵强马壮,制度建全,甚至还有自己完善的教学制度。 譬如蒙学院,有自己的年级组,有自己的教材审核组,有自己的后勤部门,年级组负责具体施教,考核学子学业,教材审核组负责审核教习、教师们的授课内容、讲习、教材,对于有贡献、有才能的教师,教材组在审核通过后,并取得好评的,将额外发予奖励。 也正式因为教学制度完善、先进,甚至梓州学政、郭允厚都曾来学习取经。 希望书院甚至也开始不断有人,找关系,攀后门求学。 见此姬长卿自然喜闻乐见,甚至决定每年于五月初举办夏季招生录取考试,但凡能通过入学考试,皆可入读希望书院。 入学考试成绩优秀的学子,将免除学费、杂费。 同时也为了彰显教化功德,希望书院还推出了“育人方案”,凡农家子弟三十人,皆可享受为期三年的‘三月速成扫盲班’,若是通过最终扫盲测试,可被录取为扫盲班授识人,月俸一贯。 第136章 管理学 姬长卿回到梓州后,开始围绕家庭、书院开始连轴转。 希望书院有学子两百人,教习五人,教师十人,其中包含礼乐、武术、国文、数学、律法、策论等七科。 两百名学子,不可谓不多,整个梓州府就有读书人上千,除去有私学的大族,梓州府还有六百名读书人,其中大部分读书都入读梓州书院。 希望书院也建成有三年有余了,三年的时间姬长卿已经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学子,不管他为人、人品如何,至少在希望书院中,他们已经学会了“辩思、慎行”。 第一批学子,已经有人通过肄业考试,也参加了今科科府试,并获得了赴京赶考的资格。 希望书院建成四周年纪念,姬长卿已经草拟好一份《学子考核参考》。 今后希望书院将严把毕业关,凡待业学子,没有完成六成学业,通过毕业考试、完成论文答辩的,一律不能毕业。 入学三年会考核学业完成情况,未达成六成学业的,会被留级处置,待完成六成学习后,还需要参考毕业论文设计,并最终通过毕业答辩。 希望书院将在此后,推行毕业答辩制,凡希望书院学子,自毕业后,书院会授予毕业证书、纪念印章。 新学制推行以后,学子们叫苦连天,也感觉到学习的紧迫感,以往抱着混迹书院的学子,也被师长约谈。 如果超过三次留级,会有退学的惩罚。 希望书院虽然学风自由,不限制学生们言论和生活,但随着书院的规模逐渐扩大,书院之中也多了混日子的学子。 新学制的推行,姬长卿希望能通过人为制造“压力”,逼迫学子们努力上进。 希望书院的考试,完全等同于后世的高考,由十位老师抽签,负责监考批阅,每一位学子的卷子都用了糊名制。 由阅卷老师负责批考,成绩自高到低排序,张贴到书院的公告栏上。 本来,在姬长卿规划中,希望书院理应还开设一门兵法课,可整个蜀中精通兵法的人屈指可数。 再者兵法,涉及朝廷军政过于敏感,所以姬长卿考虑再三,并未开设这门课。 而姬长卿也通过苏洵得知,朝中一直有意废除武备,故此市面上的书铺并无兵法书籍。 姬长卿对宋朝的兵制一直只是略知一二,若真要研究,恐怕还得到西北边疆走一趟才行。 只是眼下妻儿尚需自己照顾,他一时间脱不开身,也只能将这件事情搁置着。 哲园的家业太大了,李吟梅曾经尝试以大户人家的模式,去管理哲园,可管理哲园这个家还好,可若是到了生意上,则显得有些突兀和落后了。 哲园的经济,并不是传统的“小农经济”模式,它即是科学管理制度、思想的产物,又与落后的生产力相结合。 总之李吟梅在管理奇云商行时,总觉得力不从心。 家里的产业日渐繁杂,不再是从地里刨食吃的人家,不论是桑蚕,还是鸡鸭牛羊饲养,都是一笔笔很大的收入,再加上家里的十几个作坊,早就足够组建一个府衙的,这时候再用小作坊的管理方式是不行的。 李吟梅还在学习,为此姬长卿将自己早些年编写的《管理学》翻出来让她学习一番。 李吟梅在拿到这一本书,如获至宝,细细翻阅后,却又产生了很多疑问。 “管理是指在特定的环境下,管理者通过执行计划、组织、领导、控制等职能,整合组织的各项资源,实现组织既定目标的活动过程。它有三层含义: (1)管理是一种有意识,有目的的活动,它服务并服从于组织目标。 (2)管理是一个连续进行的活动过程,实现组织目标的过程,就是管理者执行计划组织领导控制等职能的过程。由于这一系列职能之间是相互关联的,从而使得管理过程体现为一个连续进行的活动过程。 (3)管理活动是在一定的环境中进行的,在开放的条件下,任何组织都处于千变万化的环境之中,复杂的环境成为决定组织生存与发展的重要因素……” 说实在的汉字李吟梅是认识的,可姬长卿书写的每一个词都极为生僻,关键大部分还都是舶来词汇。 姬长卿只能为李吟梅解释道:“管理即管人、管物、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门学问,西夷人认为在经商贸易之中,要想取得高昂利润,立于不败之地,竞争压倒对手,就需要从管理自己铺子做起,对此西夷人热衷于研究如何提高生产效率、赚更多的钱。” “西夷人在管理自己的铺子时,他们会应用数学统计,以数学的方式来观察自己铺子盈利和管理方式。” 李吟梅有些不明白:“难道西夷人都是商人吗?” 姬长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西夷人的国家很复杂,他们有许多文字,有许多不同的文化,这一点很像我们的春秋战国时期,只不过西夷人从未有人统一过文字、语言。 加之西夷人生活的环境靠海,陆地破碎,所以西夷人以经商为生,热衷于逐利。” 李吟梅有些不理解,毕竟在他们宋人看来“士农工商”,士是主体,农本国本,工商都是贱业,怎么还人去专门研究商事呢? 李吟梅随即也明白了,为什么夫君难怪何如此善于经营之道了。 “在西夷人看来,如何赚钱、怎样提高生产效率,这是事关存亡,因为西夷人很热衷于研究这些。 在西夷学者中,有人认为管理就是管人,也有人认为管理统筹分划任务,监督执行,总之管理是一门比较复杂的学问,娘子若是敢兴趣,我在慢慢与你讲。” 天圣九年辽太平十一年,六月,改景福元年。辛未,春,正月,丙辰,长宁节,百官初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 己未,龟兹国、沙州并遣使贡方物。庚申,资政殿学士晏殊言:“占城、龟兹、沙州、邛部川蛮夷往往有挈家入贡者,请如先朝故事,委馆伴使询其道路风俗,及绘人物衣寇以上史馆。”从之。 辛酉,以刑部尚书、知许州张士逊为定国节度使、检校太傅。时士逊朝京师,冀复入相。天章阁待制鞠咏奏曰:“曹利用擅作威福,士逊与之亲厚,援引至相位,陛下特以东宫僚属用之。臣愿割旧恩,伸公议,趣使之藩。”士逊乃赴许州。 丁卯,以祠部员外郎晁宗悫为知制诰。宗悫,迥子也。宋绶尝谓:“自唐以来,唯杨於陵身见其子嗣复继掌书命,今始有晁氏焉。” 辛未,钱惟演改判河南府。惟演托病久留京师,既除陈州,迁延不赴,且图相位。天章阁待制范讽奏曰:“惟演尝为枢密使,以皇太后姻属罢之,示天下不私,今不可复用。”殿中侍御史须城郭劝亦催督惟演上道。惟演自言:“先垅在洛阳,愿司宫钥。”遂命惟演守河南,促其行。 翰林学士盛度请其子奉礼郎申甫于馆阁读书,从之。 二月,癸巳,诏复职田。 三月,壬子,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鞠咏卒。 癸亥,赐青州州学《九经》,从王曾之请也。自是州郡当立学者皆得赐书。 辽主自春初如混同江,旋如长春河。辽主末年得消渴疾,语多忌讳,凡死亡者,左右侍臣俱不得言及之,至是增剧。 夏,四月,戊寅,诏以陇州论平民五人为劫盗抵死,主者虽更赦,并从重罚。 同年,沈周的儿子出生了,沈周抱着瘦巴巴的儿子,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 第137章 艺术家 有人曾说过,姬长卿若是生在古代,必定会成为大儒级别的学者。 可如今到了古代,姬长卿还是一事无成,虽然制定了无数个计划,但有一个计划都不是现在能见效的。 这些计划之所以见效慢,很大因素,是由于姬长卿并未进入大宋朝堂。 姬长卿没有掌握权力,可以控制的的资源少。 或许在梓州,姬长卿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但他的权力却没有梓州知府大,纵观整个梓州府,除去梓州知府、清流大族以外,姬长卿和陈汉平共同主宰梓州市场。 可梓州依旧还是小农经济,姬长卿名下的庄子已经是有名的富庄,甚至有不少农户想成为石桥庄的佃户。 自天圣七年开始,姬长卿和陈汉平就开始开垦荒地,在光照充足的地方种植棉花。 姬长卿有棉田千亩,能产棉花三千斤,产生五万贯的经济价值,从梓州府开始,商贾们也开始意思到以往将之视为观赏玩物的“白叠子”,竟然能制成衣物,而且保暖效果还不差。 梓州府的农户也开始尝试种植棉花,主要是陈汉平、奇云商行出价一斤二十钱的价格收购棉花。 要知道梓州的粮价也不过十三文左右,梓州人开始大量种植棉花,甚至引得官府下了严令,禁止毁天种棉。 姬长卿对梓州的农业改造,已经初见成效,从前的农人,只会除草、浇水,人们也开始在自己的田里搭建竹管灌溉。 姬长卿的育种计划也培育出了“蜀稻甲-廿”、“蜀稻甲丙-叁”。 培养出稳定、抗病害的占城稻种,这花了姬长卿近六年的时间,甚至抽出十位老农专门培养新品种。 农业育种投入大,虽然姬长卿和陈谨、陈盛泽对农业都很重视,可以他们三人都没有太多精力于田间盯着作物。 好在从佃户之中,抽出十人来学习培养实验报告填写,实验操作并不难。 每月花几百钱,棕能找到几个胆大心细的农户。 姬长卿喜欢用制度去管理,一套成熟的制度,用于管理会降低不必要的风险和成本。 华夏是一个人情社会,这人情之中势必会滋生腐败、乡党。 不谈人情是冷漠,可谈人情,姬长卿认为这应该是建立,高素质、同阶级的情况下。 陈谨、王冲的学习时间十分紧张,陈谨收拾好书包,跟姬长卿见礼之后,就匆匆的下藏书馆了。 王冲一天的时间非常的紧张,不但要跟着书院老师学史、学文章,更要跟随陈谨学习数学,跟着许商学习音乐,还要跟着家里的六位先生学习六艺课业,不仅仅如此,云姬长卿只要有空还要对他们进行言传身教。 至于剑术,骑术,射箭这样武术课程更是被严格教导,真正算起来,王冲以往只用学习国文日子,比现在轻松多了。 不过呢,王冲这家伙年纪轻轻就已经显露出了强大的自控能力,虽然每天从天不亮一直忙到天黑,却乐此不疲,每位授课老师王冲的先生都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天圣九年,夏六月,已满一岁的姬书麟也开始牙牙学语,虽然口齿不清,也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 但对于姬长卿而言,这一声:“爹”!无异于鸿蒙圣音。 姬书麟是妻子李吟梅的命,也是姬长卿的延续。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自从姬长卿成为父亲后,他越来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去为子孙后代计。 陈谨喜欢抱着小书麟,到摇篮中吹笛子,小书麟正是对什么事物都好奇的时候,每每拿着什么东西,都要尝尝味道。 小书麟认识世界的方式很简单,通过放在嘴里来认识,这是可以吃的,这是不可以吃的! 小孩子的世界总很单纯,陈盛泽也到了十六,陈汉平为其定了一门亲事。 对于父亲包办的婚姻,陈盛泽并不是很满意,只是碍于女方乃大儒董钲之女,陈盛泽反对不重要。 关键是陈盛泽娶了董女,仕途自然顺利。 陈汉平还在筹备陈盛泽的婚礼,就连陈谨也不得回到家中,帮衬父兄。 一转眼,陈盛泽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 姬长卿望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回想当初初见陈盛泽时,他带着弟弟坐在花园,正在筹划着如何赶走自己。 幼年的陈盛泽很可爱,现在的陈盛泽也长成了一个沉稳而儒雅的君子,若不是陈汉平商贾的出身,想必陈盛泽早就成为大宋的官吏了。 “大郎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 李吟梅知道姬长卿与陈氏兄弟的师生情谊,非同寻常。 明面上姬长卿只教了陈盛泽一两年,但只要有空陈盛泽都会来看望姬长卿,甚至某些时候姬长卿对陈盛泽超乎了一般的师生情谊,既是朋友,又超过了朋友。 陈盛泽与姬长卿之间,可谓无话不谈。 天圣九年十一月,一场大雪落下来,繁忙的人类的活动,终于开始放缓,陈府已经张灯结彩,哲园已经进入了冬眠环节。 姬长卿为陈盛泽的新婚准备了六份厚礼,陈盛泽对姬长卿送得礼物很喜欢。 姬长卿即没有送玉佩,也没有送其他的俗物,而是送了他自己设计喜被、喜床、书柜、茶具、书籍。 礼物虽轻,可每一件都姬长卿亲自设计的。 临近年关,陈氏、哲园是最温馨的时候,不仅姬长卿闲来下来,就连整个哲园、陈府等着过年狂欢的奴婢,奴婢们已经开始装点陈氏了。 居住在书院山居里的许商似乎在感悟姬长卿新作的乐曲,此时正值关键,对于空山鸟语、文王操另有了感悟。 许商认为乐曲是可以沟通天地、历代圣贤的,他需要一个干净的心,去感悟乐曲中真谛。 因此他常常将自己置于一个人,孤独的环境之中,许商是一个孤僻且骄傲的人,宁愿一人待在清冷的山居里,也不愿意踏进热闹的梓州府。 姬长卿不懂他们的追求,但他还是尊重许商。 许商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而姬长卿是一个灵魂孤独的人。 他们虽然在灵魂、曲乐上,有交集、有合作,但许商认为俗世使得姬长卿的乐曲开始走向庸俗。 甚至许商每每看到姬长卿,都要骂上一顿。 第138章 济民 天圣十年,姬长卿新收了一位明叫李春祯的学生。 李春祯,成都府人,名医李药侍之子。 之所以会收李春祯为学生,完全是因为一次意外,一次姬长卿在成都府视察酒楼产业时,偶遇李药侍在酒楼用餐。 李药侍正在与友人交谈,似乎在谈论着李药侍用药的时候,发现一块带字的龙骨。 龙骨有镇惊安神,平肝潜阳,收敛固涩的作用,常用治疗神志异常、咳嗽气喘、泻痢、女子疾病,小儿惊痫发热等。 中药中的龙骨,被认为是古代哺乳动物之鹿类、象类、三趾马、犀类等等的骨骼化石。 早在魏晋之前,就有龙骨入药的记载,姬长卿听到他们谈及龙骨,心中不免好奇,便凑了上去。 姬长卿上前躬身行礼:“在下梓州姬长卿,表字丹文,方才听闻几位提起龙骨文字一事,心中不免好奇,不知可否容在下一观?” 李药侍、刘伥起身回礼:“某李药侍,表字辛夷,这位是某的好友刘伥,表字伯栗,这厢有礼了~” 李药侍、刘伥、姬长卿三人相互见过礼后,各自入座,等相互介绍,攀谈了几句。 李药侍这才将放置刘伥面前的龙骨,递到姬长卿的面前。 姬长卿双手郑重的接过龙骨,细细打量,这一块兽的肩胛骨,由于年代久远,上面有许多痕迹、裂纹。 姬长卿邹着眉头,频频点头。 李药侍见状,连忙和刘伥交换了眼神:“丹文,可是了解其中缘由?” 姬长卿笑道:“不瞒辛夷、伯栗兄,我曾经也见过这龙骨,不过我见过的那块与这块不同。” “哦——丹文可愿与我等详细说说。” “这龙骨上的文字乃是先秦,上古时期至商周时代的占卜卦辞,我并不善此文,但先祖父对此文颇有研究,此文名曰:‘甲骨文’常刻于龟甲、兽骨之上。” “甲骨文?” “这倒是很贴合~” “祖父将华夏的文字起源划分甲骨文、金文演变而为大篆、小篆、隶书,至东汉、魏、晋的草书、楷书、行书诸体。” “敢问丹文,这金文……” “金文即刻在金属、青铜器物上的文字。” “我华夏书法乃汉族独创的表现艺术,被誉为:无言的诗,无行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等。” “妙啊!妙啊!丹文大才!” “丹文既认得此字,可知道这龙骨上刻的文字是何意?” 姬长卿端详着兽骨,摇了摇头道:“我认得些许,其余的恐怕实在为难我了。” “不过从商人好鬼,逢事便占卜的特点,大致能推测一二。” 随后姬长卿为二人对甲骨上的文字,做了简单的释义,大致为“王十五年,狩x,获x,命巫卜,天xx……” 其意是:王在十五年,狩猎于某地,获得了某种猎物,于是命巫师占卜,上天启示王如何?此后便是占卜的卦辞、注释。 刘伥本就是一位收藏器物的爱好者,尤其是在姬长卿解释甲骨文,更对这块甲骨爱不释手。 也是从那时起,李药侍时常带来一些甲骨让姬长卿看,刘伥不会夺人所爱,只是拓下帖子,回家翻阅典籍,慢慢研究。 李药侍是成都府有名的名医,难免会在话题中提及医药等专业知识,姬长卿虽不懂中医,但大致也能听懂一点,时常还能给李药侍提出一些新颖的观点,引得李药侍耳目一新。 如此一来二去,李药侍遂让自己的二子跟随姬长卿学习学问,奉姬长卿为师。 医学一直被古代当作“仁政”来看待。宋代是华夏医学发展承上启下的一个时代,活字印刷术助推了医药书籍的大量刊印,“不为良相,当为良医”,健康卫生常识作为显现仁政爱民的国民教育被官方推广,还设立了安济坊、施药局等医疗福利机构,为贫困群体免费治病。 宋代道教被奉为国教,自古医道不分家,宋朝皇帝推崇编写本草和药方,宋太祖时编有《开宝本草》,宋仁宗时又编写了《嘉佑本草》。除了国家出面组织编写的药物典籍之外,宋朝政府还成立专门的医书编辑出版机构——校正医书局,在北宋时期进行了五次大规模的校修医书活动,完成了对华夏宋以前几乎所有医学典籍的校勘整理工作。 宋仁宗时期编写的《庆历善救方》,就是因为地方上巫医盛行,人们得病不吃药,宋朝政府特地编撰的,篇幅小、内容精,让地方官加以推广,展现了宋代政府打击巫医、推广医学的决心。 早在北宋天圣五年时,宋仁宗命翰林医官王惟一督造针灸铜人,成功铸成两尊针灸铜人,即为宋天圣铜人。 宋天圣铜人第一次为针灸带来了腧穴定位的统一标准,推动针灸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朱纯嘏所着的《痘疹定论》中记载:北宋真宗年间,当时的宰相王旦一连生了几个子女,都死于天花。他老年时又得了一子名为王素,为防王素再遭天花,于是召集天下名医商议防治方法。峨眉山上的一位名医通过将毒性减弱的人痘痘苗通过鼻腔粘膜为王素接种,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有关人痘接种的记载。 人痘接种术发展到明朝成为了主流的防治天花的方法,而北宋的名医为消灭天花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朱纯嘏所着的《痘疹定论》中记载:北宋真宗年间,当时的宰相王旦一连生了几个子女,都死于天花。他老年时又得了一子名为王素,为防王素再遭天花,于是召集天下名医商议防治方法。峨眉山上的一位名医通过将毒性减弱的人痘痘苗通过鼻腔粘膜为王素接种,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有关人痘接种的记载。 李药侍行医多年,也深知寻常百姓患病,几乎只有苦熬等死。 他常怀治病救人,不问出身,不求富贵的理念,时常下乡为百姓们医治,不收诊金,可这并不能改变百姓有病治不起,患病不敢医的局面。 以至于哪怕是成都府的百姓,生病了也只是拜拜神佛,抓一把香灰,用水冲服。 姬长卿与李药侍交谈,提及此事,又了解到原来在此时的医学已经采取了分科制,即:大方脉科、小方脉科、眼科、风科、正骨科、疮肿兼折疡科、产科、口齿咽喉科、针灸科、金镞兼书禁科九科,甚至比唐代多出一倍以上。 第139章 实验与年号 李春祯是一位质朴纯真的少年。 他与他父亲李药侍一样,心怀济世救民之心,虽势单力薄,但初心不改,对生命常怀感恩。 姬长卿在李春祯这位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尤其是他那纯真无邪的眼神,这不仅让回忆起了自己在他这般年纪,每天过着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 李春祯身穿希望书院的一袭青衫,腰佩麒麟望月牌,初来梓州府求学时,很是拘谨,不愿与其他学生交谈,每次下课后,姬长卿都会问他近况,是否还能跟上学业。 希望书院的其他学子,见他与陈谨、王冲一样,时常出入夫子的格物楼很是羡慕。 格物楼中,是整个希望书院最重要的地方,除了少数对理科感兴趣,并取得出入资格的学子们外,时常都有护卫巡逻检查。 格物楼许多学子在入学的时候,也曾参观过,不过都是走马观花,并未有人能够知晓格物楼中存在关键。 陈谨时常要做实验,因而常身穿一袭白褂出入格物楼。 希望书院的学子们都知道,只有夫子亲传弟子,才能出入格物楼。 至于格物楼到底是干嘛的? 有的人说,里面放着的是种子;有的人说,放得是各种各样的器物,不知什么用途?有人说,曾看见陈谨在格物楼中与明思道长炼丹。 李春祯守父亲李药侍的影响,对医药很感兴趣,因此在姬长卿的指点下,开始从培育、制药、解剖等课程学起。 解剖课或许对于李春祯而言冲击太大了,也亏得他也曾见过许多血腥场面,只是脸色苍白的听完第一堂解剖课,三日不敢见肉。 姬长卿希望李春祯能够从解剖动物开始,慢慢一点点的积累生物学知识。 陈谨最近对“遗传学”很感兴趣,因而他与李春祯正在做着着名的“豌豆杂交实验”。 李春祯还从未接触到这么好玩的东西,完全没有想到做学问竟然丝毫不枯燥。 李春祯、陈谨二人成立了一个生物实验小组,二人对带皱、无纹的豌豆进行编号,并进行了对照实验。 李春祯也穿着白褂,帮陈谨对每个豌豆进行观察记录。 “甲一号,开紫花,实验时间为67天。” “甲二号,开紫花,实验时间为79天。” “甲三号,开白花,实验时间为62天。” …… “以上是甲一百个样品的实验观察结果,可初步定性为:甲实验品中八十七个样品开紫花,十三个开白花。” “李二郎,你那边如何?” “我这边,有四十七颗为紫花,其余皆是白花。” 陈谨笔下飞快的在实验报告中填写数据,随后开始用计算自己的结果,等得出具体数据后,他又用有数学模型检验自己的数据结果。 最终得出结论:“经过偏离曲线模型计算,本次实验数据有效,偏离率在百分之十点四左右,实验有效,经过甲乙丙三组对照实验,可得出以下实验结论:生物的繁殖的过程中,会将自己的遗传特性,遗传给子代,受个体遗传特质的不同,这个遗传特质会变现为‘隐性’、‘显性’……” 填完这份实验报告,随即陈谨又开始撰写整篇实验论文,李春祯虽然从一旁也帮忙了不少,不过对于陈谨撰写的论文,李春祯只感觉到新奇。 希望书院内部有专门供学子们发表文章的刊物,只有投稿被刊登,都会发予适当的奖金和表彰。 由于希望书院的学子们大多只对文科感兴趣,因而书院内有名为《半月谈》、《探索》一文一理两种刊物。 其中《半月谈》深受希望学子们的喜爱,更是刊登了不少当世名人的诗词歌赋。 《探索》除了姬长卿每每会翻阅以外,就只有陈盛泽、杨夭夭、王冲几人回感兴趣以外,基本上无人问津。 主要是,其中发表的论文太过深奥,其中列举的数据,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无异于天书。 陈谨是《探索》科学月刊的第一主笔,他先后在《探索》上发表过十几篇论文,其中涵盖了物理、化学、数学、机械等五大科。 姬长卿也在这本科学月刊上发表过历史、地理、天文等论文,虽说有学生曾表示不理解,但姬长卿又曾在《半月谈》上发表过几篇寓言、学习笔记,这才让学生们放下来,不至于跳学。 姬长卿一时之间无法改变人们的观念,只能一遍又一遍去影响人们注重自然理工知识,而不是一味的追求科举功名利禄。 春正月辛亥,诏诸路转运判官员外郎以上,遇郊听任子弟。丙辰,长宁节,百官初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辛未,减畿内民租。 二月癸巳,诏复郡县职田。 三月甲寅,奉安太祖、太宗、真宗御容于会圣宫。 夏四月戊寅,诏以陇州论平民五人为劫盗抵死,主者虽更赦,并从重罚。乙巳,阅大乐。 五月乙丑,录系囚。 六月庚辰,宋绶上《皇太后仪制》。 秋七月丙午朔,契丹使来告其主隆绪殂,遣使祭奠吊慰,及贺宗真立。 九月癸亥,祠西太一宫,赐道左耕者茶帛。 冬十月丙戌,诏公卿大夫励名节。乙未,诏常参官已授外任,毋得奏举选人。辛丑,罢益、梓、广南路转运判官。 闰月戊辰,翰林侍读学士孙奭请老,命知兖州,曲宴太清楼送之。 十一月丁亥,驰两川矾禁。己丑,祈雪于会灵观。丁酉,出知杂御史曹修古,御史郭劝、杨偕,推直官段少连。十二月甲寅,诏吏部铨选人父母年八十以上者,权注近官。辛酉,大风三日。是岁,契丹主及其国母遣使来致遗留物及谢吊祭。南平王李德政遣人谢加恩。龟兹、沙州来贡。女真晏端等百八十四人内附。 这一年,大宋的心腹大患辽国之主耶律隆绪去世,朝廷派人前往奠祭吊慰,并祝贺耶律宗真即位。 而太后刘娥的居住的宫殿也莫名起了大火,是年十一月改年号为:明道。 而和平日久的大宋,即将迎来新的时代。 第140章 西北边患疏 姬长卿的每一项计划,并不会全部成功,只在梓州府待久了。 西夏那边的渗透计划已经开始四年多了,至今还未进入西夏官场,只能在民间、商贾之间传递信息。 西北边疆越发不稳,近来年,党项首领李继迁与北宋闹翻,选择对抗,其后,党项人占领河西走廊,几乎断绝了宋朝和西域各国的贸易通道。 坐拥在丝绸之路上的党项人,在西域四处征讨、壮大自己,那怕是朝中有不少人认识西北党项做大,可碍于北方契丹人,北宋朝廷也对西夏党项人采取绥靖政策。 宋朝太憋屈了! 姬长卿有时候,即觉得它空有繁荣的经济、人口实力,却畏畏缩缩,面对契丹人、党项人完全没有前唐的霸气。 与文弱的士大夫共天下,就是这种结果。 王冲一直跟随姬长卿治学,每当心中有疑惑时,总会想姬长卿询求答案。 或许是跟在姬长卿身边久,王冲也感受到了姬长卿这几天心情不佳,时常抚琴,琴声带有悲凉、凄厉之音。 “老师,您在想什么呢?” 王冲见姬长卿时常翻阅西北边情,不免有些疑惑。 “伯忌,为师近来翻阅西北边情,自天圣四年开始,西北的党项人已经渐渐在麟延路起数十场摩擦,甚至多次越境劫掠我大宋百姓,朝中诸公对此视而不见。 可怜我边疆百姓,我泱泱华夏被小小异族轻视! 在这样下去,我担心党项人做大,终有一天会效仿安史之事,虽不能深入中原,但自立为王,频起战火是会有的。” 王冲闻言,也是低头长叹。 “老师,您说得对,可是我等人微言轻,又能做些什么呢?” 姬长卿叹了一口气道:“你我既为大宋臣民,虽不是卿臣,然上书提醒诸公,让朝廷知道彼辈的狼子野心也是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王冲问道:“老师,您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去书给范通判,请他帮忙递书于上,或不能引起朝廷的重视,但终归是尽力了。” 王冲眉头紧锁,顿时有些幽怨,明明老师才学、能力皆天下少有的,可却不能入仕为官,报效朝廷。 朝中反倒是让吕夷简这种小人当政,出入中枢,指点江山。 姬长卿写一篇长达五千字的书信给范仲淹,大致内容为,西北近十年来的局势,以及西北李德明在西北大势征伐,强征回鹘的一些事情。 如今李德明死了,李德明之子李元昊也是一个狼子野心之辈,尚在髫龄时,就对对父亲的睦宋政策,特别是同宋朝的经济贸易,不能理解。有一次李德明遣使臣到宋用马匹换取物品,因得到的东西不合他的心意,盛怒之下把使臣斩首。李元昊对父亲的这种举动十分不满,对诫父亲说:“我们从军的人原来本事从事鞍马的,现在用不急需品交换已经不是上策,现在将使臣杀掉了,有谁肯被我们使用呢?”李德明见年仅十余岁的独子就有这种见识,十分器重。 青少年时期的李元昊,长了一副圆圆的面孔,炯炯的目光下,鹰勾鼻子耸起,刚毅中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中等身材,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平素喜穿白色长袖衣,头戴黑色冠帽,身佩弓矢。常常带了百余骑兵出行,自乘骏马,前有两名旗手开道,后有侍卫步卒张青色伞盖相随,从骑杂沓,耀武扬威。元昊幼读兵书,对当时流行的《野战歌》、《太乙金鉴诀》一类兵书,更是手不释卷,专心研读,精于其蕴。他颇具文才,精通汉、藏语言文字。又懂佛学。尤倾心于治国安邦的法律着作,善于思索、谋划,对事物往往有独到的见解。这些都造就了李元昊成为文有韬略、武有谋勇的英才。[4] 在宋朝边将中,对李元昊的外貌、器度、见识有种种不同的传说。边帅曹玮驻守陕西沿边,早想一睹李元昊风采,派人四出打探他的行踪。听说李元昊常到沿边榷市行走,几次等候,以期会面,但总不能见到。后来派人暗中偷画了李元昊的图影,曹玮见其状貌不由惊叹:“真英雄也!”并且预见到他后日必为宋朝边患。 宋真宗大中祥符三年(九月,李德明被辽封为西夏王以后,即动用数万民夫在延州西北的敖子山上,修建宫室,绵亘20余里,极其豪华壮丽。有一次他从夏州出巡到敖子山行宫时,“大辇方舆卤薄仪卫”(即仪仗队),俨然和宋朝皇帝相仿。 大中祥符九年,李德明“僭帝制”,追谥其父李继迁为“应运法天神智仁孝至道广德光孝皇帝”,“庙号武宗”。 大中祥符十年夏天,有人向李德明报告说,在怀远镇北的温泉山上看见了龙,李德明以为祥瑞之兆,派官员去怀远祭祀,其实是作迁都怀远的打算。他借别人之口向他提出迁都的理由:“西平土俗淳厚,然地居四塞,我可以往,彼可以来。不若怀远,西北有贺兰之固,黄河绕其东南,西平为其障蔽,形势利便,洵万世之业也。况屡现休征,神人允协,急宜卜筑新都,以承天命。”迁都的理由是十分充足合理的,又加上天命所归,就没有人敢反对。于是李德明派大臣贺承珍到怀远负责兴建都城事宜。改怀远镇为兴州,正式定都。 宋仁宗天圣六年五月,李德明派李元昊攻甘州。甘州回鹘可汗夜落纥出逃,甘州首战成功。李元昊攻取甘州之后,又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出奇兵突袭西凉。隶属于甘州回鹘的沙州回鹘分部瓜州王曹贤顺归附李德明,又重返瓜州。这时李元昊被立为太子,李元昊生母卫慕氏立为后。 天圣七年,李德明又向辽朝为元昊请婚,辽兴宗封宗室女为兴平公主,嫁给元昊。 这一桩桩,一件件更是对朝廷的蔑视。 姬长卿在信中言:“党项者,疯而不可以常理论,狂而倒纲纪,是必反之。” “元昊者,窥窃河西已久,如恶狼涎肉。河西之地,盛产军马,塞上膏腴,不容有失,失之则北复故土休矣~” 范仲淹在收到姬长卿书信后,细细阅读后,对西夏李德明、李元昊的种种悖逆之举,横加斥责,遂也对姬长卿的担忧上了心。 将姬长卿的这篇《西北边患疏》其中的大意,抄录了一些,递了上去。 第141章 明道元年 《西北边患疏》虽然被递上中枢了,可中书门下的吕夷简却认为,这只是范希文和蜀中文人的一面之词而已,再者顾及北边契丹国主新丧,此时不宜大动干戈。 但姬长卿却不认为,此时应该趁党项人、契丹都自顾不暇,应该出兵收回西域、控制河西走廊。 范希文无法左右朝中宰相枢臣的想法,姬长卿也没有上书朝廷的权力。 朝中就此事,展开了议论,甚至引得御史弹劾吕夷简勾结党项,卖国求荣。 ‘党争’又再一次出现在北宋的朝廷,最终刘娥出面,对双方都作出了惩罚,各自发俸一年,这才将此事压了下来。 春季,蔚蓝的天空中点缀朵朵白云,阳光明媚,城内城外一派悠闲,明媚的春日暖阳中,一条条道路,一所所庭院间落下点点树荫,鸟儿飞在河床上的画舫间,古老的城市里行人来去,酒楼茶肆当中响着艺人、妓子的弹唱声调,清茶的香气与好友们汇聚交谈的声音混在一起,化为点缀这季节图卷的一部分。 梓州城近年来,因为日益繁茂的商贾往来,已经隐隐有比肩成都府的趋势。 城中的热闹与位于郊外的桃园无关,桃园中院子里有烹煮的茶香,桃树的落荫,飘落凋零的花瓣,落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又是明明暗暗地渲染得斑驳,也是在这样的庭院间,少年的声音在响着。 “……孟子有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圣人所言,固是至理,然而自古以来,一时多助者,却未必为得道失道者、寡助者,亦往往自视为得道之人,究竟何谓大道……孔子有云,乡愿,德之贼也,由此句可知……” 少年身材不高,面容看来还显得稚气,年纪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一身素色长衫,头上纶巾潇洒,看起来倒是如同成熟的小大人一般。 实际上此时一般人家的少年在十五岁时未有太多世面可见,总还是闭门读书,准备科举,又或是十满口文辞,指点江山,相携狎妓的,那也是寻常的。 陈忱已经是一个仪态翩翩的少年。 陈忱已经是姬长卿的学生,少年在十三四岁长得最快,以往都姬长卿见到他时,还是活泼的孩子模样,只在最近这一二年间,倒是显得成熟起来。 当然,十五岁的少年,再成熟也有限,但主要是心中有了些想法,不再如往日一般玩闹度日,便也自觉“长大”起来,他样貌本就清秀,这时候一身小书生的模样,倒也显得有几分书卷气。 这时候他站在那儿说话,一边说,一边想着,组织言辞,自然是为了回答院落中长辈的问题。 树荫之中,明思老道与姬长卿正下完一局棋,随口问了几句,他便针对“儒道之辩”做了一番论述。 院落一旁,也有一名两岁贪玩好奇的孩子,他正是姬书麟,一旁看着的是李吟梅,跟她的婢女丝丝,和李吟梅的陪嫁过来的刘嬷嬷。 “儒道之辩”起源于春秋战国,道家强调物性,追求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通过探索外物,取道之恒常,以补足自我。 儒家强调人性,追求治国齐家,明心见性,通过探索自我,发掘能动性,以改造外物。 道家之道,在于遗世独立,效法自然,观四季兴替,觉风云变幻,以天心渡人心。 儒家之理,在于经世而治,洗练红尘,受人间烟火,承匹夫之责,以人心定天心。 儒道之别,在于立足点与作用点的颠倒,犹如太极阴阳鱼间的互相追逐循环。 儒道之同,在于人心占据着绝对的地位,最终求于人心的圆融,始终充满着人情味。 这涉及到儒者与道者的信仰,谈及信仰,东西方也有本质的差别,神话代表了外物的伟力与未知,是人心弱小时探索外物过程中的必然产物,故道家更注重神话,儒家则倾向于子不语怪力乱神。西方国家同样发展出神话体系,但更多是神明牧养人类的情节,但东方更多是人与神对抗,由人成神的故事,因为道家思想决定外物最终是要补足于人心的,但西方思想中人心与外物间缺乏这种内在的联系。 及此,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会经历几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混沌期产生的神人思想,第二阶段是物质文明日渐丰富,解决生存需求的世界观形成期,该阶段主要关注物质文明,第三阶段由物质文明跨越精神文明,开始注重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 儒道实质是第三阶段的产物,更适合在物质文明丰富的盛世中绽放,华夏历史中恰恰缺少了第二阶段的支撑,面对西方侵略才没有反抗之力,其精神文明也如同空中楼阁。 明思老道落子,截杀姬长卿的黑子大龙,姬长卿起子防守反击。 这个辩题是明思老道提起的,用来考究陈忱学问的,只是没有想到姬长卿这么护短,竟然接过话题,从老子、孔子,庄子、荀孟谈起。 一个曰“道法自然”,一个回“天行有常”,一来一回之中,着实让陈忱、王冲、李吟梅几人听得高深莫测。 下到中盘,二人端起茶盏,喝了茶,开始正是论道。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国者,天下之利用也;人主者,天下之利埶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也,积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索为匹夫不可得也,齐愍、宋献是也。故人主天下之利埶也,然而不能自安也,安之者必将道也。 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三者明主之所谨择也,仁人之所务白也。絜国以呼礼义,而无以害之,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也。” “夫治国如道,寻阴阳,察天道,知变化,故国昌而不害民。” “道者乃万物之理,然君王守道而不行兵法、刑德,虽国得知,然势守弱待毙,犹如蒙目寻路。” 二人的辩论,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停下来下来。 …… 明思老道笑道:“你们的老师,别的不说,每次与他论道,他总是会气死老道。老道几十年的养气道行,差一点就被他破了。” “你父亲既是长卿的好友,你又在他这里求学,学业可还跟得上?” “回老仙长,跟得上,只是一些问题还不甚明白。” 第142章 少年初成 明道元年,太后刘娥已经开始将部分权力交还给赵祯,赵祯相比此前的稚嫩、叛逆,此时已经被调教成一个合格的君主。 大宋一片祥和,可是姬长卿知道一个仁君是无法让大宋强大,不被外族欺凌的。 姬长卿时常抚琴,姬书麟岁两岁也开始知道父亲抑郁不得知,李吟梅常劝谏姬长卿要宽心。 姬长卿只当自己瞎操心,与其苦闷自己,不如好好陪伴妻儿,教导学生。 希望书院,今岁也出了几个人才,他们科举高中,虽没有东华唱名,可也陆续开始为官。 与王冲同年的学子,或被放任为县官,或出入高门显耀之家,开始为自己奔走。 姬长卿召王冲过府,郑重其事的对王冲道:“伯忌,跟随我求学有多久了?” 王冲怔了一下,随即恭敬的回答道:“回老师,学生跟随夫子治学已四年七月有余了。” 姬长卿点点头,对王冲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老师,学生跟您治学,食之甘密,不敢言辛苦。” “伯忌,与你同期的学子都入仕了,你可曾想过入仕?” 王冲惶恐,连忙跪拜:“老师,学生跟您求学尚短,数不如子绶,诸学虽粗浅涉及,可并不能领会先贤的智慧,王学博大精深,学生仍需要老师提点教导。” 姬长卿却摇了摇头:“刘继、李通等人皆为一县长官,这些年你在我身边也待够了,求学的心,我都看在眼里,你心中仍抱有大志,不因困于我这里,需知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报效国家,造福万民,岂能儿女情长。 我已为你写好书信,你可凭此书信,到范通判治下,磨炼本领,好为将来做打算。” 姬长卿将王冲搀扶起来,王冲僵硬着身子,泪水已经开始打转。 “伯忌,还记得当年求学的初心吗?” 王冲斩钉截铁道:“学生记得,昔日年少轻狂,曾立志匡扶社稷,改善民生,当以苍生万民为念!” 姬长卿微微笑道:“以苍生万民为念是很难的,但我希望伯忌能够秉持初心,矢志不移,成就功业,不愧当日之初心,今日之誓言。” 姬长卿将王冲塞到王冲手里,又对王冲嘱咐道:“我已希文商量好了,你且委屈一下,到陈州府为一刀笔吏,一则以你的才学,必定高中,唯有不通政务之短,权当积累经验,二来,希文是一个品行端正,无私方正的君子,你可向他学习一二,必有所得,我与希文约定好,为期一至二年,等你熟悉政务后,可自行到东京参加科举。” 王冲听到老师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随即郑重的行了大礼。 姬长卿见状,连忙摆手道:“不必如此,你去到陈州,希文自会安排,等约期一到,随你自行安排。” 姬长卿与王冲嘱咐了许多,七日后,王冲收拾好行礼,一箱的书籍,带着姬长卿写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叮嘱、三百贯的交钞,出发奔赴陈州。 王冲本不用到陈州为小吏,可可高中,可姬长卿认为既然要为官,自然要在官场,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提前实习,熟悉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再者,明年范仲淹势必升迁,介时可凭借着这一层关系,来日托他照抚一二。 陈盛泽自取了郭氏女,梓州到没人再意他的商贾之子的出身,也获得了东京科举的资格。 只不过,陈盛泽还在东京府等待科举。 此时的科举虽然已经很完善了,可在科举的时间,却还没有稳定下来。 后世所谓的三年大比,要等到英宗时代才会形成制度。 仁宗朝开科年份没有规律,从天圣二年开科以后,有三次是间隔二年,有六次是间隔三年。 这种开科间隔长且没有规律的状态对读书应试的考生来说极为不便,这种状况迟早是要改变的。 有一次,仁宗正好请侍臣讲解《周礼》,而《周礼》里面有“三年大比,大考州里,以赞乡大夫废兴”这一句,仁宗就说,古代选拨人才是三年一次,现在四五年才开科一次,让有才华的人无法获得重用,是对人才的浪费,于是下令有关官员进行讨论,讨论的结果是建议每两年举行一次科举考试。 仁宗接受了这一建议,于是下诏,每隔一年举行一次科举,并且将进士和诸科的录取人数减少一半。这次开科间隔时间的改革确实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对科举制度的进一步完善具有积极的意义。 王冲走了,姬长卿身边的弟子还剩下陈谨、陈忱、李春祯、杨夭夭四人。 姬书麟还小,姬长卿现在教育他,也只是从发音、纠正习惯开始,至于启蒙要视情况而定,李吟梅想明年便为他启蒙,可姬长卿却想让他多玩一年,且过一段时间的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李吟梅只为姬长卿诞下一子,有关于纳妾之事,也被姬长卿拖到岳父将李吟竹嫁了。 最终此事才不了了之。 李吟梅的闺中密友,除却刘青青外,大多数都已经婚配,嫁为人妇。 小书麟很可爱,李吟梅虽再想为姬长卿生几个孩子,但姬长卿不想让妻子这么辛苦,与妻子商量后,等明年小书麟懂事些了,在为他生个妹妹,或者弟弟。 小书麟很喜欢与夭夭玩,每次夭夭来哲园,都要为他带些好玩的东西,故而他最终喜欢夭夭。 夭夭的爷爷,于天圣九年去世了,葬礼按照桃伯生前的意思,葬在夭夭父母旁边,是由陈谨一手操办的,陈谨这小子明明对夭夭有爱慕之心,偏偏扭捏的很。 如今夭夭已是梓州最大的丝绸商,蜀中第一女商人,偏偏他们两个都不互相点破。 小书麟对于出门充满了欢喜,抓着马车窗户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珠看外面的世界。 夭夭带着小书麟到书院的实验楼去,听说陈谨最近搞出一批高强度的钢材,用于打造手术器械,夭夭很想知道这批钢材的价值。 第143章 图强 无聊的太平盛世! 这是姬长卿对北宋仁宗之治的评价。 国家的兴盛与衰弱,很多时候与个人无关,为了能让希望书院的学子们了解到这理论,姬长卿采用了六项数制评价法。 即人口基数,经济增长值,军事实力值,税收,恩格尔系数,军费支出规模。 天圣八年,大宋人口六百八十多万户,经济增长值大约在3.4%-3.7%左右,军事实力值大约在70%左右,税收在八百万贯,恩格尔系数87左右,军费支出约一百二十多万贯。 从六项数值指标来看,大宋百姓生存的条件依旧恶劣,且税收不合理负担太重。 军费开支过于庞大,军费支出虽然大,但宋军的战斗力依旧低下,甚至缕缕被外族欺辱。 就连高丽、交趾,都时常侵扰大宋,而大宋的武人又不敢轻易冒进,打赢无赏,打输却有罚。 这样的太平盛世,只是士大夫权贵地主阶级的太平盛世,不是大宋百姓的太平盛世。 百姓尚在温饱线下,欧阳修等人却争日宴饮,饮酒赋诗,听曲放逐风流。 姬长卿不喜欢欧阳永叔,哪怕他写信致书给自己,他也是出于客套简单回了几句。 欧阳修与范希文是好友,受范希文此前上疏陈言西北边患是奏章,欧阳修得以知晓民间竟然还有如此大才。 范希文称为:贤野。 是以欧阳修问了通信方式,与之开始有信件往来,正如姬长卿此前给范希文的信中写到,野心勃勃的李元昊却不会甘于一个国公之位,今岁夏季李元昊果然放弃李姓,自称嵬名氏。以避父讳为名改宋明道年号为显道,并开始使用西夏自己的年号。 大举修建的他宫殿,立文武班,规定官民服饰,定兵制,立军名,创造自己的民族文字(西夏文),并颁布秃发令。 派大军攻取吐蕃的瓜州、沙州、肃州三个战略要地。这样,元昊已拥有夏、银、绥、宥、静、灵、会、胜、甘、凉、瓜、沙、肃数州之地。 大宋朝堂为之一震,就连范仲淹也是被姬长卿远超常人的眼光和谋略震惊了。 西夏这只疯狗,终于开始厮牙分裂河西走廊了。 陈忱还是傻乎乎的追问:“老师,您早就算到今天党项人的举动了吗?” 姬长卿哈哈一笑:“谁告诉你,我能算到党项人的?” “可是他们说,老师善意,通数术,自然能掐会算,推演天机也是可以的……” 姬长卿看着傻傻的陈忱,微微摇头道:“世界的命运是变化莫测的,你永远也无法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的?” “有关于党项人的一切,我早就对你们说过,是想一个长期游移在边界,不受节制,钱粮均不依仗朝廷的藩镇,怎么会听朝廷的呢?” “那何为朝中的人不加干涉呢?” “一则成本太高了,二则西北若发生战事,那战胜和军功又与士大夫们有何干系呢?三则,我再告诉你一句话,永远不会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句话让陈忱醍醐灌顶。 姬长卿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倘若自己有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就完美了。 只可惜,李吟梅的第二胎依旧是男孩,生于冬天,又恰逢放阳升温,遂取名:“姬书阳”。 李吟梅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她的运气总是好过身边的朋友,如今姬长卿是岳父也致仕了。 李府从前热闹的府门,也变得极为冷清。 李吟梅今早就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颗很大的珠子,想了好久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夫君根本就不会往身上装这些东西,他装交子都麻烦。 等晚上,姬长卿回到哲园,姬长卿拿着这颗珠子挠着脑袋去找刚刚从李冰祠考察回来的夫君,姬长卿看了一眼珠子,就笑道:“娘子想来是忘了,这是我们成亲五周年我送你的,后来遗失了,如今失而复得,着是可喜可贺!”。 等回答夫人的问题,姬长卿又开始忙着撰写自己的文章,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回趟家,结果还有干不完的事情。 近十年来,姬长卿撰写了不少文章,写编撰了不少书籍。 姬书阳的百日宴,较为盛大,学子们恭贺,亲朋好友前来祝贺,酒宴过后,李吟梅笑吟吟的被昔日密友妇人们簇拥着去了后宅,杨廷贤和苏洵,刘伥,将姬长卿留了下来,一家人坐在水榭边上喝茶谈天。 “丹文,当今兵患四起,我某想投笔从戎,效仿班固之事,你觉得如何?” “季偲在我认为,我朝虽重文轻武,但这个世界依旧还是那个武力为尊的世界。大宋文人对武人多方压制,其实是出于一种恐惧的心理,因为恐惧所以才会将武人鄙薄到极致,有一个道理其实谁都明白,嘴巴再硬也硬不过钢刀。 其实你只要仔细看看史书就会发现,凡是好的将军,其实都是文武兼资之辈,这样的人最难控制,本朝太祖出身连连征战,起于微末,简拔于草莽,天命加身,杯酒释兵权,从此奠定了大宋重文轻武的政治格局,对国家的伤害也是有目共睹的,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国防,不管他如何的繁华鼎盛,敌人一来还是会将这一切变成过眼云烟。 我朝忌惮武人的苦果终于显露了,我朝虽无内忧,但必定会被战力强劲的野蛮人欺辱,当钢刀遇上的风骨、风流,显然刀剑更好教化彼辈。” 苏洵叹息一声道:“丹文因何有这样的见解?辽国已经日渐衰败,党项人成不了气候,其余皆是蕞尔小国,大宋在这样的环境里应该稳如泰山才是。” 姬长卿叹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大宋如果不利用现在的时机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图强,一旦等到更加凶恶的敌人到来,又或是北方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霸主,那灭亡也就指日可待了。” “正如六国之亡不在秦,而在六国!倘若六国不贿赂秦国,而是自强,何以一统天下,灭国毁其宗庙?” 第144章 范仲淹与王冲 王冲来到陈州府已有月余,通判范仲淹果然如老师所说,是一位品德方正的君子。 作一名刀笔吏倒是不难,起草公文,王冲也是经过学习的,朝廷的邸报他长年关注。 范通判平常不苟言笑,但时常亲自走访民间,查访冤情,查看农桑。 王冲跟随范仲淹不过月余,已经被他的情操深深感染了。 盛夏蛙鸣,群星璀璨,王冲还在油灯下处理公文,今月处理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王某与钱某的耕地纠纷,王冲认为王某对其有所有权,哪怕钱某陈述王某荒置,钱某依旧要归还其耕地。 按照大宋律,侵占他人田地者,罚钱千钱,仗二十,流放三十里。 钱某家中尚有幼儿,需要养育,范仲淹判仗二十,服徭役抵罪。 王冲已经处理完文书,至于罚没的千钱,通判令从他的俸禄中支取贴补。 王冲跟随姬长卿也学习过《法学》、《法论》,但姬长卿往往强调,法律因在严格执行下,讲究合乎人情。 如今范仲淹以自身实践,来为王冲讲述现实的课堂,这着实让王冲收获颇多,受益匪浅。 王冲一直处理公文到深夜,范仲淹也是刚刚下值,发现王冲的班房还点着油灯。 “伯忌,还没下值?” 王冲见来人是范仲淹,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范仲淹摆手阻止。 “通判,下官一会儿就好。” “伯忌,且继续,不必管我。” 范仲淹微微点头,随即示意王冲继续,他坐在一旁拿起一本书,便看来起来。 王冲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头默默处理手头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王冲终于处理手中的公文,范仲淹看书正入迷,全然不顾王冲。 王冲也不敢冒味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等候。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范仲淹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注意到王冲在就在一旁等候了。 “伯忌为何提醒我呢?” “通判求知若渴,废寝忘食,下官不好打扰。” 言罢,范仲淹对着王冲问道:“伯忌现在也下值了,且与到我府中用饭,我有事想请教你?” “不敢当……” 王冲一直秉持着谦虚、谨慎,不敢有半点失礼,生怕丢了脸面,污了老师的名声。 范仲淹将王冲带到了范宅,与别的官吏不同,范仲淹的宅子小而简陋,家中没有精致的景园,也没有美丽的仆从,一个负责洒扫的仆从、书童,一个上年纪从本地聘请做饭的老嬷嬷。 这就是范仲淹的居住的地方,这就是名动天下,一府最高刑事长官的住所。 范仲淹崇尚廉洁,不仅不在意自己生活过的如何,而且他俸禄大部分都用于购买书籍,贴补家境贫寒的下属。 王冲刚到陈州,身上尚有百贯足够他租一间好房子了,可在看见自己的长官都如此廉洁,他也不在讲究什么,索性也租了一间小宅子。 自己有空便下厨,每空就将就点。 范仲淹知道王冲下值这么晚,想着他一定没有时间吃饭,所以便拉着他到家中吃饭。 用过饭食后,范仲淹与王冲到书房叙话。 “伯忌,近来可曾习惯?有什么难处?” “到让通判费心了,刚来的时候,下官毫无经验,时常给您添麻烦了。” 范仲淹哈哈一笑:“伯忌,现在下值了,不必以官职相称,此时你我也只是长辈与晚辈而已。” “伯忌,日前你恩师来信,与我叙述朝堂弊病,你是如何看待此事呢?” 王冲沉默了片刻,随即回答道:“恩师与范伯父,都是学识渊博,熟知民生国事,胸怀天下的人,晚辈不知该如何说起……” 范仲淹随即笑道:“你恩师,日前来信言大宋武备荒废,空有虚名,如今西北边事隐隐不稳,交趾、高丽等小国缕缕冒犯我大宋威严,实乃可恶!你认为若我朝边疆战火再起,当如何处之,方不堕我大宋的威仪,彰显仁义?” 王冲吸了口气,知道这是范仲淹想考察自己,但还是不敢放松,沉思过了一遍脑子,随即答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我朝自有天命,又广据中原万里,富庶之地,外有百万兵甲,内有贤明君臣,法度严明,唯奖罚不公也! 若欲平动乱,扬我国威,使四夷臣服,尚需奖罚分明,使其有功必赏,有过必惩,需论出身、权势,有功兵卒得迁奖誉,有错将帅处于军法,国必强之!” 王冲的回答倒是中规中矩,虽无精彩之处,可也算老诚谋事。 王冲从不一个夸夸其谈的人,他更是一个实干,低头做事的干才。 这也难怪丹文,会将王冲举荐到这里来磨砺一番。 范仲淹与王冲交谈了一番,便已知王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明白了王冲的短处。 范仲淹随即不再与他交谈国事,反而开始闲谈,聊聊家常。 “伯忌,听你丹文言,他门下共有六个弟子,不知是那个六个呢?他们又都有什么才能呢?” “恩师的弟子之中,唯陈氏兄弟,跟随恩师求学最久,也学得夫子许多学问,梓州常赞曰陈氏双英,其兄陈盛泽,字伯川,善文科,精于治典,谋略,虽未曾拜师,可伯川始终以师礼,侍奉吾师,而吾师亦曾以弟子待之。” “其弟陈谨,年十五,尚未及冠,极善数道,精于理科,善机械,化物力造福众生,曾一年间撰文十数,篇篇都得恩师赞誉,造省力水车,改良农种,使一亩之田可增产百斤……” “杨氏女,年芳十四,虽为一女子,却学得恩师经营管理之道,学成后,曾在区区一年之内,成为梓州最大布商,赚取万贯家财……” “李春祯,医者之子,恩师曰:良医良相治国济世,殊途同归,李春祯可为良医,济世救人,造福苍生!” 第145章 刘伥作客石桥庄 石桥庄子,经过几年的修建,终于有了大户人家的规模,靠着老丈人们帮忙,到省去了许多麻烦。 姬长卿现在是‘士籍’按照礼制,倒也不算违规。 此处庄园,是姬长卿的得意之作,比哲园更加气派,调楼颇有有唐代庭院的风貌。 庭院之中有廊桥,姬长卿很喜欢在廊桥上,看着池塘中鲤鱼嬉戏。 刘伥如今作客与石桥庄子,与姬长卿在廊桥对弈了半个时辰,刘伥破有兴致,想看看姬府的菜圃与菜窖。 姬家的菜圃不算大,也就一亩多的样子,刘伥想不通姬长卿到底想干什么? 想姬长卿这种颇有才敢,又对天下有深刻认识的人,竟然会甘于平凡,拘于这梓州之地。 儿女情长在他年纪,似乎很不合适,明明胸有韬略,宰辅之才,却时常亲躬农桑。 农事、律法、天文、地理、水利,似乎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东西,像姬长卿这种人,刘伥翻阅史书,也只有墨子、周公可以来形容他。 “咚咚咚……”的钟声响起。 刘伥看向阁楼上,那巨大的钟楼,据说那是姬长卿和他弟子陈谨设计的计时钟,精度比漏壶还精准。 刘伥站在田间里眼看着石桥庄忙碌的庄户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说说笑笑的扛着锄头等农具穿过石桥,回到自己家中,从飘香的烟火中,刘伥闻到了肉味,刘伥久久无言,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伯栗,且与我回家,该进用晚食了。”刘伥禁不住摇头道:“丹文之贤,真是让人钦佩啊!虽无官爵,却能过钟鸣鼎食,晚些进食无妨,某如今游性正浓,丹文可以继续带某四处看看,区区一座菜圃就让某神魂颠倒,却不知丹文的其他本事会让某如何震惊。” 姬长卿指着石桥上回来的庄户道:“已经到了吃饭时间,这天下事有什么事情能大的过吃饭呢?” “大宋的百姓尚在饥寒,我观丹文这里的庄户不仅衣食无忧,且还有余钱佐些酒肉,这着实让我难以置信啊!” 刘伥长长叹气道。 姬长卿苦笑道:“伯栗且不急一时,石桥庄就在这里,跑不了,况且家中还有人等着呢,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凡事都大不过衣食饱腹,我石桥庄不止有农田,还有许多作坊,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完的,你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再去慢慢看,这些东西要看完也不是一两的事情。” 刘伥左右瞅瞅,发现他身边的幼子面露期盼之色,就苦笑道:“也罢,先吃饭吧,不知丹文家的饭菜可否丰盛。” 姬长卿家的饭菜,是蜀中有名美食,就连李药侍、苏洵夫妻二人吃过后,都念念不忘。 等饭食端上桌来,刘伥又被狠狠震惊了一番,倒不是饭食多丰盛,只是简单五六个菜,可味道、模样却让刘伥的幼子刘迹眼馋不已。 六道菜中,三道肉食,一汤一鸡,甚是让刘伥感慨不已。 “丹文,平常的饭食都是这样的吗?” “伯栗见笑了,平常饭食只有三菜,今日伯栗来了,庄户们听说了,还特意送来了一只杀好的雉,今日也算托了伯栗的到来,等明日我再让送些酒,当做还礼。” 姬长卿的话,刘伥却听出了,他与庄户们不仅相处融洽,而且还颇受庄户们的尊敬。 这也难怪,姬长卿每每出行,都会有人上前行礼问好。 与大宋所有庄主、佃户都不一样,姬长卿即不靠放印子钱发家,又不靠收租渡日。 而且石桥庄甚至还成了梓州最幸福的庄子,这里佃户也不比他处,他们为人友善,甚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刘伥既觉得怪异,又觉得震撼不已,百看不厌。 姬长卿抱着小书阳,端起他的碗中的羊乳滴在手背上,觉得不烫了,才开始喂小书阳喝奶,姬长卿一口一口慢慢的喂食。 小书麟面前的饭菜就非常的丰盛,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喜欢吃的就是包子,每顿饭没有包子吃就会发脾气。 姬长卿虽然不会惯着他,但每次他的母亲,都会让人准备好小个的小笼包,佐些酱油端给他。 小书麟还不能很好运用筷子,只是用筷子叉着包子,慢慢吃凉再吃。 小书麟以前被烫起过水泡,可这依旧挡不住他对包子的热爱,如今吃亏多了,也懂了一些进食技巧。 刘伥在见到姬长卿这一副慈父的模样,刚想开口劝说什么,可一想起,在教育孩子、启蒙上姬长卿是蜀中有名的蒙学夫子,随即不再过问。 李吟梅知道姬长卿要招待客人,等姬长卿喂完小半碗羊奶,随即让婢女丝丝将小书阳抱到后宅去。 姬长卿见刘伥笑而不语,连忙尴尬笑道:“让伯栗见笑了——” 刘伥哈哈一笑:“哪里哪里……” 姬长卿在打量这两个孩子,指指霍光跟云音道:“长子书麟,幼子书阳!” 两个孩子还小,刘伥稍微夸赞了一下,就重新那目光放在外边的庄园。 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姬长卿与刘伥用完饭食,便让刘迹、姬书麟二人自己去玩耍了。 刘伥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丹文贤能!为何不入朝为官,施展抱负,一展才华,建立功业?” 姬长卿摇了摇头:“我不擅心计,又是海外归化之人,就算为官,一不懂大宋朝廷、人脉,恐难有作为,二是难以获得朝中信任,如今朝廷选才自有制度,朝中尚有能臣忠君之臣,何以用我?信我?” 赵家皇帝多疑心病,又是软骨头,姬长卿觉得跟着这样的老板,虽然好贪污、窃权,但这决计不是他想要的。 从宋朝的官服就可以看出,赵家皇帝的情况。 赵匡胤生平最忌讳别人在他附近说悄悄话,由于赵匡胤皇位来历不正,毕竟是得罪了前朝旧主柴荣,而且还逼迫7岁的小皇帝禅位,因此赵匡胤心中还是有些芥蒂。当上皇帝之后,赵匡胤每每上朝之时,最烦别人窃窃私语。 老赵的心中,这些官员私底下说的什么会让他颇为反感,甚至赵匡义觉得,这些官员是否对自己不忠诚?即使杯酒释兵权之后,赵匡胤还是很害怕。思来想去,赵匡胤为了解决这一顽疾,便将官员的帽翅拉长。 赵匡胤将大臣帽翅拉长到一尺,(一尺在宋朝约等于33厘米),如果是宰相,以及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帽翅长度则是达到了惊人的40厘米。而之所以赵匡胤会有这样的举动,因为就是加长帽翅之后,官员们便不能窃窃私语,只能面对面的进行说话,也就减少了耳语相交的频率。 朝堂上几百位大臣前呼后拥,其中一两对说了悄悄话,或许就会导致赵匡胤的不耐烦。但是身为皇帝,他又不可能出面严厉制止他们,但是将帽翅长度拉长之后,官员们不可能会在大堂之上,面对面的进行说话,那可是蔑视天子威严,是要被治大罪的! 加长帽翅之后,赵匡胤心满意足,那些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悄悄话了。毕竟赵匡胤此举就是要警告大臣们,今后老实点。说白了还是赵匡胤的私心作祟,他总是害怕别人会对他有所不利。 毕竟得位不正! 第146章 仁宗时代 刘伥在石桥庄看到许多新奇事物。 这不仅是大宋没有的,更是史书中没有的,最终刘伥只能感慨“姬长卿无愧于圣贤苗裔”堪称贤矣!能矣! 刘伥认为,若是朝中能用姬长卿领政治理国事,天下大治,圣人之道必定能当显于世。 刘伥起身准备返回时,与姬长卿闲谈了许久,二人酩酊大醉。 刘伥终是让幼子刘迹拜在了姬长卿门下,从此姬长卿门下弟子中又多了一人。 姬长卿最大的敌人就是孤独! 没有能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也没有能够真正理解他对大宋,华夏这个民族的担忧。 或许距离徽宗还远,但姬长卿知道,在宋朝现行的制度下,百姓贫困乏弱,虽不掀起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可他们依旧过得乃是千年前的日子。 士大夫不仅想掠走他们的土地,甚至还想让他们的子子孙孙奴役他们的子子孙孙。 小书阳还小,总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玩一会,然后再吃。 面对小书阳愉快,且无忧无虑的日子,小书麟总是以委屈的眼神看着父亲。 姬长卿也很无奈,在儿子们教育上,他要尊重李吟梅的意见,不管她的教育理念如何落后。 现下的她,在儿子们面前有很重的权威,为了家庭和睦,姬长卿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儿子。 等过几年,姬长卿在好好犒劳他。 “弟弟总是睡觉!是个懒虫!” 姬书麟不满的道,他有些羡慕,姬书阳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像他有无数的书要读,字要写。 姬长卿解掉姬书麟身上的棉衣,两颗用珍珠做的扣子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厚厚的棉衣的下摆大开着,这孩子的身上也汗津津的,看样子,刚才在外面没少胡闹。 “阳儿还小,等他长得跟你一样大了,你学过什么东西,他也要经历一遍的。” 云琅把乳娘端来的热羊奶递给了姬书麟。 “父亲,昨母亲来了,言你要东京,是真的吗?” 姬长卿皱眉道:“是的,我打算去东京府,去办点事,快的话,一年就完成了,慢的话,可能需要两三年才能完成。” 姬书麟闻言,很不高兴,堵着嘴道:“能不能不去啊?” 姬长卿哈哈大笑,只是摸了摸小书麟的头:“有些事,非做不可,为你,为了小书阳,为了华夏万千子民,我们有时候必须要牺牲一些,好在现在的代价小点,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也能承受的起。” 小书麟听得一只半解,不是很明白父亲要去东京府做什么,他只想父亲继续陪伴着他和母亲。 明道元年春二月癸卯,吕夷简上《三朝宝训》。丙午,诏仕广南者毋过两任,以防贪黩。庚戌,以张士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戊午,录故宰臣孙,并试将作监主簿。甲子,诏员外郎以上致仕者,录其子校书郎,三丞以上斋郎。丁卯,以真宗顺容李氏为宸妃,是日妃薨。 三月戊子,颁《天圣编敕》。戊戌,以江、淮旱,遣使与长吏录系囚,流以下减一等,杖笞释之。己亥,除婺、秀州丁身钱。 夏四月丙午,录系囚。戊午,知棣州王涉坐冒请官地为职田,配广南牢城。 五月癸酉,遣使点检河北城池器甲,密访官吏能否。壬午,废杭、秀二州盐场。 秋七月丙申,诏诸路转运使举国子监讲官。丁酉,王曙罢。太白昼见,弥月乃灭。 八月辛丑,以晏殊为枢密副使。丙午,晏殊参知政事。甲寅,以杨崇勋为枢密副使。辛酉,授唃厮啰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壬戌,大内火,延八殿。癸亥,移御延福宫。甲子,以吕夷简为修内使。乙丑,诏群臣直言阙失。丁卯,大赦。 九月庚寅,重作受命宝。丙申,皇太后出金银器易左藏缗钱二十万,以助修内。 冬十月庚子,黄白气五贯紫微垣。丁巳,诏汉阳军发廪粟以振饥民。 十一月甲戌,以修内成,恭谢天地于天安殿,谒太庙,大赦,改元,百官进秩,优赏诸军。是日还宫。己卯,冬至,率百官贺皇太后于文德殿,御天安殿受朝。壬辰,延州言夏王赵德明卒。癸巳,以德明子元昊为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十二月壬寅,以杨崇勋为枢密使。戊午,诏获劫盗者奏裁,毋擅杀。壬戌,西北有苍白气亘天。是岁,京东、淮南、江东饥。 二年春正月己卯,诏发运使以上供米百万斛振江、淮饥民,遣使督视。 二月戊戌,含誉星见东北方。庚子,诏江、淮民饥死者,官为之葬祭。乙巳,皇太后服衮衣、仪天冠飨太庙,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是日,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元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丁未,祀先农于东郊,躬耕籍田,大赦。百官上尊号曰睿圣文武体天法道仁明孝德皇帝。 三月庚午,加恩百官。丁亥,祈雨于会灵观、上清宫、景德开宝寺。庚寅,以皇太后不豫,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乾兴以来贬死者复官,谪者内徙。甲午,皇太后崩,遗诏尊皇太妃为皇太后。吕夷简为山陵使。 夏四月丙申朔,出大行皇太后遗留物赐近臣。壬寅,追尊宸妃李氏为皇太后,至是帝始知为宸妃所生。甲辰,以大行皇太后山陵五使并兼追尊皇太后园陵使。戊申,听政于崇政殿西厢。己酉,罢乾元节上寿。壬子,诏臣僚、宗戚、命妇毋得以进献祈恩泽,及缘亲戚通表章。罢创修寺观。帝始亲政,裁抑侥幸,中外大悦。癸丑,召还宋绶、范仲淹。丙辰,内侍江德明等并坐交通请谒黜。己未,吕夷简、张耆、夏竦、陈尧佐、范雍、赵稹、晏殊皆罢。以张士逊为昭文馆大学士,李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王随参知政事,李谘为枢密副使,王德用签书枢密院事。壬戌,御紫宸殿,以张士逊为山陵使兼园陵使。癸亥,上大行太后谥曰庄献明肃,追尊宸妃李氏为皇太后,谥曰庄懿。 五月戊辰,诏礼部贡举。癸酉,诏中外勿辄言皇太后垂帘日事。乙亥,罢群牧制置使。丙子,命宰臣张士逊撰《谢太庙》及《躬耕籍田记》。检讨宋祁言,皇太后谒庙非后世法,乃止撰《籍田记》。戊寅,录系囚。 六月甲午朔,日有食之。壬寅,录周世宗及高季兴、李煜、孟昶、刘继元、刘鋹后。癸卯,命审刑、大理详定配隶刑名。戊午,减天下岁贡物。 秋七月丁丑,诏知耀州富平县事张龟年增秩再任,以其治行风告天下。戊子,诏以蝗旱,去尊号“睿圣文武”四字,以告天地宗庙,仍令中外直言阙政。 八月甲午朔,契丹使来吊慰祭奠。壬寅,作奉慈庙。甲辰,诏中外毋避庄献明肃太后父讳。丁巳,置端明殿学士。 九月甲戌,幸洪福院,临庄懿太后梓宫。丙子、壬午,临如之。 冬十月癸巳朔,太白犯南斗。甲午,禁登州民采金。丁酉,祔葬庄献明肃皇太后、庄懿皇太后于永定陵。甲辰,诏以两川岁贡绫锦罗绮纱,以三之二易为纟由绢,供军须。己酉,祔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神主于奉慈庙。癸丑,下德音,降东、西京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缘二太后陵应奉民户,免租赋科役有差。丙辰,赠周王佑为皇太子。戊午,张士逊、杨崇勋罢,以吕夷简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王曙为枢密使,王德用为枢密副使,宋绶参知政事,蔡齐为枢密副使。 十一月癸亥朔,薛奎罢。诏增宗室奉。太白犯南斗。乙丑,追册美人张氏为皇后。甲戌,赠寇准为中书令。十二月丙申,复置提点刑狱。丁酉,诏诸路转运使、副,岁遍历所部,仍令州军具所至月日以闻。甲辰,以京东饥,出内藏绢二十万代其民岁输。乙巳,诏修周庙。丁未,诏台官非中丞、知杂保荐者勿任。戊申,出宫人二百。乙卯,废皇后郭氏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居长宁宫。御史中丞孔道辅率谏官、御史,大呼殿门请对,诏宰相告以皇后当废状。丙辰,出道辅及谏官范仲淹,仍诏台谏自今毋相率请对。丁巳,诏明年改元。禁边臣增置堡砦。是岁,畿内、京东西、河北、河东、陕西蝗,淮南、江东、两川饥,遣使安抚,除民租。注辇国来贡。 景佑元年春正月甲子,发江、淮漕米振京东饥民。丙寅,诏开封府界诸县作糜粥以济饥民,诸灾伤州军亦如之。戊辰,诏三司铸景佑元宝钱。甲戌,诏执政大臣议兵农可更制者以闻。诏募民掘蝗种,给菽米。癸未,诏礼部所试举人十取其二,进士三举、诸科五举尝经殿试,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六举年六十,及曾经先朝御试者,皆以名闻。甲申,淮南饥,出内藏绢二十万代其民岁输。丁亥,置崇政殿说书。庚寅,诏停淮南上供一年。 二月乙未,罢书判拔萃科。辛丑,诏礼部贡院:诸科举人七举者,不限年,并许特奏名。甲辰,权减江、淮漕米二百万石。戊申,诏麟、府州振蕃、汉饥民。 三月壬午,免诸路灾伤州军今年夏税。癸未,诏解州畦户逋盐蠲其半。是月,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七百八十三人。 夏四月丁酉,开封府判官庞籍言,尚美人遣内侍称教旨免工人市租。帝为杖内侍,仍诏有司自今宫中传命,毋得辄受。癸丑,诏置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里行。 五月辛酉,出布十万端,易钱籴河北军储。丁卯,禁民间织锦刺绣为服饰。西川岁织锦上供亦罢之。癸酉,诏台谏未曾历郡守者与郡。壬午,录系囚。是月,契丹主宗真之母还政于子,出居庆陵。 六月壬辰,交州民六百余人内附。庚子,免畿内被灾民税之半。己酉,策制举、武举人。乙卯,诏州县官非理科决罪人至死者,并奏听裁。 闰月甲子,泗州淮、汴溢。己巳,常州无锡县大风发屋。乙亥,毁天下无额寺院。壬午,罢造玳瑁、龟筒器。 秋七月丙申,赐寿州下蔡县被溺之家钱有差。己亥,枢密使王曙加同平章事。辛丑,诏文武提刑毋得互相荐论。壬子,诏转运使与长吏,举所部官专领常平仓粟。甲寅,河决澶州横陇埽。 八月庚申,薛奎卒。壬戌,有星孛于张、翼。癸亥,王曙卒。甲子,月犯南斗。戊辰,帝不豫。庚午,以王曾为枢密使。辛未,以星变,大赦,避正殿,减常膳,辅臣奏事延和殿阁。壬申,诏净妃郭氏出居于外,美人尚氏入道,杨氏安置别宅。 明景二年,发生两件让天下震惊不已的事,一是代君摄政十一年之久的刘后病逝,宋仁宗亲自执政的时代来临。刘后在天圣、明道朝的影响力是深远的,因为她有“武后”之心,导致朝廷内外对她都感到惶恐,其中也包括宋仁宗。 因此,在她去世后,宋仁宗为了摆脱刘后势力残留下来的影响,立即将“提拔”的目光放在那些因为“直言还政”而导致得罪刘后的“谏臣”,一是为了洗去刘后的影响,二是正式树立自己的政治团队,虚心纳谏。 二是明道二年被宋仁宗重新重用的官员大多数都是在刘后“临朝称制”之时,保持理性且正确态度的人。其中李迪、张士逊、范仲淹、刘沆、曹修这几人都是“重用派”的代表,李迪在不久后又重任“中书门下平章事”,而在天圣年间要求刘娥还政的范仲淹被拜为“右司谏”,刘沆与曹修这两个与刘后闹得最僵的言官,也被宋仁宗放在言官团队的高层位置,目的便是放出“重用直言者”的鼓励信号。 天下迎来了仁宗时代,意气风发的仁宗正准备开启他的施政。 而姬长卿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赴京,去那繁华的东京府瞧瞧,布置即将到来的‘庆历新政’。 第148章 人伦悲剧 ps:第五卷·梦华东京 曹丹姝近来心情烦闷,因家中为她许下的婚事,临近了,李家以儿子李植身体不适为由安排年幼的弟弟迎亲,这让曹母曹夫人非常不满。 曹丹姝被母亲念得烦了,索性自己换了男装,扮作弟弟曹景修模样。 大相国寺这边热闹的很,天下杂耍班子,走江湖的卖艺人都来这里讨生活,曹丹姝索性来到这边散散心。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乐子,未曾想今日在佛门清净之地,能听到这般有情意的乐曲。 曹丹姝准备上前请教,没想到竟是刚刚在桥边遇到的那人。 曹丹姝微微摇头,拱手上前道:“兄台又面了!在下曹修,字子敬,敢问兄台尊姓?” 姬长卿见这人气度不凡,在汴京城能够随意出入皇家寺院,想必也是高门大户,王公贵族之家,虽小心答道:“曹兄客气了,在下姬长卿,表字丹文,曹兄唤我表字即可。” 曹丹姝先是一怔,而后又拱手笑道:“原来是丹文兄,见过丹文兄。” 姬长卿还礼:“子敬兄客气了……” “方才听闻,丹文琴音,如闻仙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丹文一曲甚是余音绕梁啊!” 姬长卿见曹丹姝没有作做,反而显得很随意,随即放下心,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 皇城外内,一面繁华热闹,一庄严肃穆,汴京外城灯火通明,皇城内却不敢点多余的蜡烛。 通政殿年满二十四岁的的赵祯意气风发,虽一脸疲倦,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岁,处处压着自己母亲太后终于撒手人寰了,赵祯苦熬这么多年,终于接过了国家权柄,亲掌国家神器,自然乐在其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接过权力的第一件事,赵祯本来打算清理太后一系的旧臣,可与事与愿违的是,赵祯发现没有了刘娥,这些大臣依旧不听话。 哪怕是自己想换掉一个三司使,也迎来了满朝沸腾。 更有人上书,细数太后刘氏宗亲种种不法事,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让他焦头难额,头疼不已。 亲掌政权,开始治理国家后,赵祯发现自己对国家大事,根本就插不上手,甚至他自己都感觉,还不如太后领政时期,因为那样至少不用面对这些烦人的大臣。 稍有错误,就会被御史们弹劾有失威仪,不合祖宗家法,不符圣人教诲。 朝中有烦人的御史还不够,还倚老卖老想插手国事的皇室长辈。 赵祯治理国家后,这才发现当一个君王很困难,尤其是急于证明自己的赵祯,觉得当好一个唐太宗一样君王更难。 赵祯身穿孝服,批阅奏章到夜幕降临,正欲活动手腕,却听闻宦官来报,言端王求见。 赵祯不好驳了皇叔的面子,特意命人将皇叔赵元俨请了进来。 赵元俨宋太宗第八子,太宗时期封周王。据《宋史》记载:八大王“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事母王德妃孝,妃每有疾,躬侍药,晨夕盥洁焚香以祷,至忧念不食。母丧,哀戚过人。”生母染病,他朝夕净手焚香祷祝神灵保佑,亲躬侍药,忧念母病而不食。宋仁宗即位后,刘太后临朝专政。赵元俨唯恐刘太后猜忌,深思沉晦,闭门与外人隔绝,自称谬语有阳狂病(神经病),不能上朝议事。 赵元俨进入殿内,本欲行礼,奈何赵祯连忙起身搀扶道:“皇叔不必多礼,皇叔乃朕之长辈,在朝野又颇有贤名,朕此前早已下了旨意,皇叔年迈,特免去了繁琐俗礼,许见君不必参拜。” 赵元俨虽然没有混迹朝堂,但一生经历过多次风浪的他,对政治的敏感程度,自不下于朝堂的晏殊那种明哲保身的老狐狸。 “官家厚爱,老臣虽是皇亲,但依旧是官家的臣子,天下岂有臣子见君不行礼的?” 闻言,赵祯只是连连苦笑摇头,等赵元俨客套完后,赵祯这才问起:“皇叔今日前来一定是有事吧!” 赵元俨闻言,叹了一口气,虽杵着拐杖道:“老臣近来听闻,官家勤政爱民,打算延长为太后守孝的孝期?” 赵祯闻言皱着眉,问道:“皇叔可是有什么不妥?” “官家孝顺,这本是好事,只可惜就连官家的生母也没有这待遇,反而让养母享了这份孝心……” 赵祯闻言,连忙意识到不对,问道:“皇叔,这话是何意?” “官家乃李宸妃所生,而官家生母李宸妃死于非命。” 赵元俨的这番话,着实震惊到了赵祯,赵祯脸色急变:“端王!可是戏言……” 上天给这个大宋的至高无上的君王,开了一个残酷而无情的玩笑,这让赵祯连续几日废朝。 赵祯的生母和养母并不是一人,生母的确是李氏,而养母则是刘氏,刘氏是宋真宗的皇后,掌管后宫,而李氏只是刘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地位卑微。 李氏天生丽质,长相出众,宋真宗见李氏面容姣好,便将她收入后宫,地位不知提升了多少倍。更加巧合的是,李氏没多久就生下了龙子,取名赵桢,生下龙子可是妃嫔的荣耀,可惜的是李氏只是刘氏身边的一个丫鬟,不配抚养这个皇子。 经过刘氏的一番劝说,宋真宗同意刘氏抚养这个孩子,而李氏则彻底地远离了这个孩子,此后更是难见一面。 赵桢自从长大记事以来就陪伴在刘皇后身边,刘皇后对他极好,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赵桢也一声声地叫她“母后”,把刘氏当做自己的生母,朝中大臣知道赵桢将来极有可能是要当皇帝的人,但却没有一人敢出面告诉赵桢真正的身世。 宋真宗薨逝,刘太后带着年纪小小的赵桢登上皇位,此时的刘氏权力更加巨大,几乎就是前唐的“武瞾”,朝中的人更加不敢对赵桢的身世“胡说八道”,因此这个秘密一直被雪藏。 赵祯也知道端王赵元俨不可能凭空想出一个故事来编排自己,况且朝中也有了诸多“风言风语”,经过身边亲信的调查,宋仁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甚至还得知是刘氏杀害了赵桢的生母李宸妃,闻言大怒的赵桢立马调动京中兵马围住刘氏一族。 第149章 神人姬郎 ps:第五卷·梦华东京 东京府刘家,曾经显赫的刘家,被当今官家派兵包围,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后死了,刘家倒了。 曾经的政敌纷纷弹劾其刘家,依仗权事,侵占民田,贪赃枉法。 赵祯本来念及刘氏是自己的母家,一直并未严惩,如何刘氏非自己生母的事被桶了出来,赵祯不再顾及其他,反而将为能为生母尽孝的遗憾迁移到刘家身上。 汴京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姬长卿因刘家之事,被困于客栈之中,如今街上多了许多兵卒,不仅是他,就连许多大宋百姓都不敢轻易出门,以免被兵丁勒索。 姬长卿一行十几人,很难不引起官府的注意,若不是姬长卿身穿儒衫,又户籍、路引查验无误,恐怕早就被抓进大牢了。 好在这场风波只持续了几天,朝廷最终决定开棺验尸,以正人心。 事实出乎意料,李氏的身体保存得完好如初,竟然没有半点时间的痕迹,原来当初刘氏用水银封住了李氏的尸首,可能刘太后也是想到了会有今天的情况才做了如此安排,希望赵桢不要误解自己。 赵祯了解前因后果后,对刘氏也不怨恨,毕竟刘氏含辛茹苦抚养自己多年,还帮自己登上了九五之尊之位,身为养母刘氏是尽责的。随后赵祯拟诏:封生母李氏为庄懿皇太后,养母刘氏为庄献明肃皇太后,同入祖庙接受供奉,享受皇家香火。 “狸猫换太子”事件,最终还是落下了帷幕。 姬长卿一行人,总于能出门了。 姬长卿托人打听到,陈盛泽居住在旧曹门边上,如今的他正在闭门读书,偶尔在文会上扬名,为仕途打些基础。 寻到旧曹门,姬长卿轻扣柴门。 “谁啊?” 说话的是陈墨,是陈盛泽的长随书童,另外还有一个护卫陈铜。 陈墨推开门,却发现是姬长卿和他的两个护卫。 “呀!是公子的先生啊!” “公子,是姬先生!” 陈盛泽闻言,也不管手中的书如何,急奔着到门口,一看却是那个自己无比尊敬的恩师。 陈盛泽泪水涌出,心中感慨万千,最终这才意思到,自己失礼了,连忙行礼道:“学生陈盛泽见过夫子——” 姬长卿连忙扶起陈盛泽,笑道:“泽哥,近来还好吧?” 陈盛泽连忙点头答道:“夫子快快近来,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进来叙话。” 陈盛泽将姬长卿请到家中,姬长卿不由打量起了周围,两间房舍,一间后搭起的灶房。 姬长卿皱着眉头,却听见陈盛泽笑道:“让夫子见笑了,京城贵,大不易,当初父亲与夫子给我路费完全够了,可路上来时,见了许多可怜的人,于是便多买了些干粮送给他们。 等到汴京时,这才发现身上只剩下不到八十贯钱,索性与房主讨价还价一番,暂时居住了这个地方。” 姬长卿一言不发,没有批评陈盛泽,也没有夸奖陈盛泽。 “大郎,我且会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你安心备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不知道,近期我在这里开间铺子,以后你有困难,尽管去找我就行。” 姬长卿、陈盛泽师徒异乡重逢,话茬子一下便被打开了。 陈盛泽在汴京也居住了一年,对于汴京还是比较熟悉,对于朝中的一些人和事也都有自己的见解。 二人交换了一些看法,随即又命人去樊楼买来酒席,一边吃席一边说话。 “去岁,吕夷简上《三朝宝训》。又诏,诏仕广南者毋过两任,以防贪黩。,以张士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录故宰臣孙,并试将作监主簿。诏员外郎以上致仕者,录其子校书郎,三丞以上斋郎。 官家生母病逝,江、淮旱,遣使与长吏录系囚,流以下减一等,杖笞释之。知棣州王涉坐冒请官地为职田,发配广南牢城。 八月,以晏相为枢密副使。使晏相为参知政事。甲寅,以杨崇勋为枢密副使。后大内失火,延八殿,官家以吕夷简为修内使,诏群臣直言阙失,此后大赦。 后又罢免吕夷简、张耆、夏竦、陈尧佐、范雍、赵稹、晏相的官职。以张士逊为昭文馆大学士,封内弟李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王随参知政事,李谘为枢密副使,王德用签书枢密院事,张士逊现为山陵使兼园陵使。” 姬长卿沉吟了许久,又问道:“如今范通判可在汴京?韩琦在哪?” “可是被调为开封府推官,赐五品官服。右迁为度支判官,授太常博士的韩琦?” “正是此人!” “韩稚圭尚在汴京梁门。” 姬长卿不再谈及政治,反而沉默思考,等饭菜凉了后,方才对陈盛泽道:“泽哥,我已有打算,你且安心备考吧!等你高中皇榜时,介时我们自会再见,在此期间,你不必在去应酬……” 姬长卿一连嘱咐了许多话,等到下人再将饭菜热好送来时,二人已经聊到了深夜。 姬长卿临走时,还为陈盛泽留下了二十两银子,希望能改善他的生活。 此后,陈盛泽也正如姬长卿所吩咐那样,只管备考,那怕听闻姬长卿在汴河樊楼上大展身手,作诗《冬夜读书示子聿》、《襄邑道中》二诗,大显文名时,陈盛泽也按下躁动的心,依旧闭门苦读。 姬长卿自樊楼上作了两首好诗,便不断有士子文人请教,更有达官贵人相请。 实乃姬长卿这个名字,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他风度仪表非凡,惹得不少女子魂牵梦绕。 只可惜姬长卿曾对樊楼的潘娘子说,他已有家室,不方便留宿樊楼过夜。 天下男子之中,竟然还姬长卿这种面对貌美才色双绝的佳人而不心动的,实在难得。 更加之姬长卿抚琴与潘娘子萧瑟和鸣,同谱了一曲动人且让人垂泪不止的曲子。 这一段段精彩绝伦的佳话,更是成为了汴京城中,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佳话。 汴京女子言:“得见姬郎,幸生此间,神人仪表,雅正君子。” 第147章 梦华开封 明道二年,初秋起风。 姬长卿身披着裘衣,深刻的感受到北方的寒冷早知道就不来开封府了。 姬长卿一个南方人,很难经受得北方的寒秋,一股凉意从牙缝里渗入皮肉里,那感觉…… 姬长卿一行十七人,皆配有马匹,一行十七人中,有十六个是个中好手。 屋舍如林,檐角交叠,夜色里,城市房舍间的灯点聚成廷伸的流火,在这夏末秋初的夜里,纵横交错地勾勒出汴京城的景象。 吃饭的时间早已过了,纵然色已深,汴京城中的喧嚣并没有丝毫要减退的迹象,经过了近百年传承至今的汴京城,是天下中心不折不扣的心脏要冲,汇集天下商客,通达宇内四方。 往来商贾,赴京赶考的士子,巡逻的军士、衙役,身穿绿服的官吏,道士、和尚,各地番邦使者,姬长卿甚至还看到了阿拉伯人。 每日里通过这里通达南北的旅人商客多不胜数,每一年或几年一例的科举汇集天下才子英杰,在这里,也聚集了整片天下权力最大的一批官员,环绕在帝王御座之下,主宰着这天下的运转。 进入开封府后,姬长卿觉得凉意消了大半。 自隋唐以来,商业渐渐发达,取消了宵禁,城市基本是不娄的,即便到了凌晨最静寂的时候,都有一大片的灯火在中心点亮,而此时正值尾伏,炎热的天气令得城市众人更不会早睡。 道路边、小院里、青楼间、茶肆中,人们或宁静或喧闹地点缀其间,燥热之中,却也是一片繁华却安宁的景象。 姬长卿看着肆意挥毫泼墨文人士子,又看饮酒唱词的佳人,这里的繁华似乎像极了人间乐土。 但开封府还有许多身穿补丁衣物的市民,这两极分化严重,姬长卿能从他们眼神里看到畏惧与羡慕。 姬长卿叹了一口气,随即命随行的长随护卫,去打听一下大相国寺在哪个位置。 大相国寺,原名为建国寺,位于河南开封府,北齐天保六年,在此创“建国寺”,后遭水火两灾而毁,已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唐初,为歙州司马郑景住宅。长安元年慧云和尚募银建寺。延和元年,睿宗敕令改名为相国寺,并赐“大相国寺”匾,习称相国寺。昭宗大顺年间被火焚毁,后重修。 宋太祖建隆三年五月,又遭火灾,后又重建。至道元年开始大规模扩建,咸平四年完工。 大相国寺蕴含着厚重的文化和许多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即有过皇家寺院的辉煌,也有过文化寺院的风采,还有过市井寺院的繁荣。历史上,这里不仅是佛事圣地,同时也是朝廷盛典之处,达官贵人荟萃的场所,商贾云集的市场和举行灯会、庙会等文化娱乐活动的民间乐园。 护卫很快便打听到了,大相国寺在汴京城的南面,姬长卿遂带着护卫从南门进入,穿过朱雀门,渡过桥州,望去桥下宽阔的汴河。 姬长卿不仅想起那首着名的诗:“与君别。相思一夜梅花发。梅花发。凄凉南浦,断桥斜月。盈盈微步凌波袜。东风笑倚天涯阔。天涯阔。一声羌管,暮云愁绝。” 这首词的作者是北宋末年的房舜卿,身平不详。 姬长卿的一首好词倒是让,默默从一旁走过,身穿华服青年的赞叹不已。 “好一句‘东风笑倚天涯阔,天涯阔,一声羌管,暮云愁绝。’啊!我朝自晏相公以后,还鲜少见兄台这般有才华的人。 只是这写的不是离别时的凄恻,也不是别君的思念,而是刚刚作别、乍然离去时的旅途情怀。 兄台词赋并不正面写这种渐行渐远渐浓的离愁,也不突出他对那位“盈盈微步”的佳人的眷恋,而是把一夜间怒放的梅花推在前景地位进行反复咏叹,这样兄台行旅中的那种难言的惆怅反而更加在丰富、充分地表现出来。大好年华,天下一副太平、万象更新之象,何故兄台拘泥于故土呢?更何况兄台还如此有文采……” 姬长卿微微还礼,看向说话的此人,只见此人眉似柳黛,目似星月,虽长一副娇弱女像,可却俊美眼神中投露着坚毅。 果然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兄台妙赞了,这首诗并不是在下所作,而是在下途中听闻而来,所以……” 这贵公子连连点头:“可惜可惜!” 言尽转身便走了,独留下姬长卿只能继续带着护卫先寻了一个客栈落脚。 第二天,姬长卿在护卫秦侠的带领下,来到大相国寺外。 此行前来,姬长卿是来送空闻老僧,写给大相国主持空觉一封信的。 空闻修行佛法有成,自觉得功德圆满,准备于明年坐化涅盘,证得果位。 空闻年纪大了,近年来虽没有患什么重大疾病,可是始终是苦熬香火。 空觉道了声佛号,随即便命人将姬长卿请到偏房,等他招待完贵客,再来于姬长卿叙话。 姬长卿自不会为难空觉,当即便自顾自的在大相国寺的偏院参观起来。 寻到了一处僧侣的禅房,姬长卿见到房中摆有一把古琴,看上去似有些年头了,心中技痒,不免上手拨弄了几弦。 琴音古沉音长,指尖乐音绕轻柔。 “果然好琴!” 这一下由于伯牙遇子期,高山奏响流水。 姬长卿净手拭汉,以示敬意,弹指间,便使得一首“不染”。 琴音哀而不伤,悲而不鸣,似乎在述说着遗憾,又满是知足。 所闻生命,所闻尽是情感,人、琴、琴音,三者在此时此刻,达成共鸣。 人有遗憾,琴有悲伤,琴音又是追问。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但愿洗去浮华,掸去一身尘灰,再与你一壶清酒,话一世沉醉;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 古有风雨和鸣共谱高山流水,今天姬长卿抚琴,虽无异象,但今天的寺庙格外安静,就连烟火气也清淡了不少。 一曲过后,姬长卿意犹未尽,而姬长卿又再一次看到那名少年贵公子。 第150章 大宋文坛 姬长卿新晋出名,凭借赋诗演乐一举成名。 然姬长卿虽扬名于开封府,可在天下文人汇聚的汴京城中,只是多了一个颇有才气的文人而已。 相比于大宋文坛欧阳修等人而言,姬长卿却远远不够看,再者诗文不过小道,陶冶性情闲余取乐,并非是能靠着几首诗词就能奠定在文坛之中的地位。 早在北宋天圣八年春围时,都城汴京,尚书省内,三年一次的进士科礼部试即将进行。 试场四周帷幕高挂,正前方的香案上,灯烛通明,香烟漫绕。 等候多时的举子们手提饮料、饭食,经由胥吏一一唱名,搜检衣物后有序入场。 不多时,考生全然落座,帷幕垂放,试题出示。 这一年的赋诗题目,叫做《司空掌舆地图赋》。知举官则是早年既以神童闻名的御史中丞晏殊。 依照试场规则,如举子对考题有所疑义,可请教于主考官。 陆续有举子起身请示又一一归座,晏殊却眉心微蹙,轻轻摇头。 此时,又一位举子来至其座前:“敢问知举官,司空一职,周朝及两汉均有设置,然职责却不尽相同,本次赋题是写周代司空还是汉代司空?” 晏殊凝视着眼前这位身形瘦削却面色沉稳的年轻人,不禁颔首微笑:“今日所有考生,惟你一人真正认清题目,考题所指正是汉代司空。” 待到尚书省放榜,这位青年举子果不出晏殊所望,被擢为省试第一。 而在此之前,他已连获广文馆选试第一、国子监解试第一,紧跟其后的金鸾殿试虽未夺魁,但也名列前茅,进士之荣就此纳入囊中。 这位给晏殊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举子,并非等闲之士,而是后来领袖北宋文坛长达三十年的欧阳修。 一位日后的文坛领袖在科考之战中一路开挂,貌似不足为奇。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已是欧阳修第三次参加进士考了。 至于前两次其因何铩羽而归,那就要从头说起了。 在唐宋八大家中,欧阳修的童年命苦程度,可谓仅次于韩愈。 其四岁丧父,家无余资,跟随寡母寄居叔父家以赖生计。 因家境窘迫无力聘请塾师,又买不起纸墨笔砚,母亲便带他在河边以荻草为笔,借沙盘做纸,日夕勤学苦练。 这便是后世广为流传的“画荻教子”之故事。 而欧阳修也不负其母所望,自小聪明颖慧,悟性极高。日常四处借书抄诵,往往书未抄毕,已能成诵,以致小小年纪便已下笔老成,诗赋文章,不见稚嫩之气。 某日,其叔父读到欧阳修的日常习作,大喜过望,对其母预言道:“嫂无以家贫子幼为念,此奇儿也,不惟起家以大吾门,他日必名重当世。” 欧阳修是个奇才,将来不仅能重振门庭,而且一定会名扬当世,劝慰嫂子勿以家贫子幼为愁。 大约十岁时,一件对欧阳修日后的文学创作风格和未来人生遭际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以一种极为日常的形式发生了。 欧阳修幼年生活的随州,城南有一户李姓大户人家,家中藏书甚丰。欧阳修与李家的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常在一起嬉戏玩耍。 一次,几个玩伴又在李家院落间追逐打闹,欧阳修无意间在墙角壁柜中拉出一个装满旧书的破筐,发现有部残缺不全的《昌黎先生文集》杂驳其中。 欧阳修随手翻阅,旋即被韩愈雄辩滔滔、汪洋浩瀚的文风与气势所吸引,于是便向李家借阅了这部“书页脱落颠倒无次序”的旧书,从此倾心沉醉于韩愈古文,为将来引领北宋文坛改革预埋下一颗蓄势待发的茁壮火种。 然虽欧阳修一心慕习韩愈作品,奈何韩愈倡导的古文运动在晚唐既告衰落,在欧阳修的成长时代,骈文早已全面复辟。 所以,欧阳修的科考之路,与韩愈有着惊人之相似。都因文风平实古朴,不被骈文风行的时代所接纳,导致科场屡番受挫。 两次落榜后,急于获取功名以改变生活状况的欧阳修,不得不违心习作骈文,迎合考场风气。 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懂得在科场上投其所好后,第三次参试,欧阳修终如文首所述,轻轻松松取得进士资格,就此开启了官场从政之路。 那么家境苦寒,上有老母,且三次科考才终于取到仕途入场券的欧阳修,行走官场是否会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之举呢? 事实恰恰相反。 欧阳修不仅继承了韩愈的为文之道,也同样被韩愈豪迈果敢、无所畏惧的人格所引领,宦海沉浮数十载,其始终保持着刚直不屈、一以贯之的勇者姿态。 明道二年,此时远在西京洛阳,新上任的西京留守王曙正在官衙内与一众部下商讨政务,各项事宜一一梳理完毕后,王曙离席欲去。 一众府僚们见领导转身,姿态瞬间放松,伸腰抻臂间嬉笑互议晚间往何处饮酒游乐。 此时,一只脚已跨出房门的王曙骤然转身,面色沉郁,如炬似电的目光将座中部下一一扫过后,厉声发问:“你们日日如此纵酒享乐,难道不知寇准公晚年是如何招致灾祸的吗?!” 寇准乃是王曙岳父,虽为一代名相,然晚年生活奢靡,豪饮无度,因此被弹劾贬官,流落而死。 众人听罢,唯唯不敢作声。 场面陷入尴尬之际,一位年轻官员霍然起身,朗声应道:“依属下之见,寇准公晚年遭难,并非因此得罪。” 众人心中立时稍安:呵,还好有大才子在,救场有望! 然年轻人接下来却话锋一转,口吐利剑:“其招致灾祸的真正原因,不在杯酒,而在年老不知身退也!” 此语一出,字字化作滚滚炸雷,不仅劈在了一众僚属的头上,更劈在了王曙心口。 此时王曙已七十一岁,亦属高龄在位一句话同时得罪了上司领导两人。 姬长卿在文会上大显名头,本应趁势打铁,可考虑到自己在文章建树上,还欠缺了许多东西。 所以姬长卿命人买下一间书铺,在开封府交割好商契,以护卫周祁之名,对书铺翻修打点。 汴京城果然物价高,一间三十个平方的三层阁楼书铺,竟要五十贯钱,好在书铺老板并无背景,要不然姬长卿还真的买不下来。 买下书铺,姬长卿将书店的名字改为“三味书屋”,在活字印刷术没有普及的北宋,他早就定制了一套铅活字。 拿出这些年与妻子李吟梅,一起花费三年编撰的《文王易释》,陈谨师徒三人编撰的《数学治国策》。 姬长卿习惯了现代汉语,虽然这些年也读了不少古文,可他古文底子却却不如书香门第的妻子李吟梅。 印刷书籍并不是难事,如今有了铅活字,姬长卿相信,一个月便可印刷出千本。 只是该如何推广这两本书呢? 姬长卿一时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范仲淹这位笔友。 第151章 笔友范希文 拜访范仲淹,姬长卿最为重视,还特意翻阅了本朝和《礼记》。 按照礼节,拜访范仲淹必须提前下好拜贴,在拜贴中写明拜访事由,约好时间等。 《礼记·曲礼上》记载:“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因为,人际交往是相互的、对等的,所以从礼的视角来看,礼尚往来才是合乎礼的要求的,同时从现实效果的角度而言,礼尚往来也是可以产生巨大的情感回报的。这种“礼尚往来”的原则主要是在身份相同或相近的主宾之间实行。 《仪礼》有《士相见礼》一篇专门讲述入仕的士初次去见职位相近的士的礼节及贵族之间交往的杂仪。这些士人的相见礼仪,对民间交往礼仪有较大影响。 在传统社会,由于沟通不便,拜访无法提前预约,一般都是登门拜访。根据周礼,客人第一次登门拜访时需要带特定礼物,称为“贽”。一般士人之间互相拜访以雉(野鸡)为贽;若是下大夫之间拜会要执雁为贽。后世则演化出各种形式的见面礼。主人应在再三推辞之后笑纳见面礼。客人走后,主人一定要将那份礼物送回去作为回访,否则就会失礼。这是主宾第一次见面的礼仪规定。尽管这种程式化的士相见礼未必能在后世完全通行,但其中所体现的互相谦让、互相尊重的精神却在后来的宾客之礼中得到传承。 姬长卿作为“文王周公圣贤”之后,在礼仪方面一直都极为注重,不想因为自己而失了先祖的名声。 周人好礼乐,姬长卿在礼乐方面,也在不断学习进步,如今对于礼乐方面,也算半个内行。 范希文如今官拜四品,按照礼制正属士大夫的范围,以士大夫之礼,拜访范仲淹即显得庄重,又不至于失礼。 明道二年,冬十月十四,宜出行访友,是日,汴京微雪,微风相伴。 姬长卿身穿一袭素色长袄青衫,头带小冠,覆履系带,去掉玉佩,手持一卷书盒,身旁两位长随护卫皆是提前沐浴更衣过的,一人手提雁,一人手提文风四宝,皆是较好的笔墨纸砚。 寻到积文巷,范仲淹早早便带着弟子王冲在巷头迎接。 姬长卿有些惊讶,不过在看到王冲后,倒也明白了。 范仲淹见姬长卿果然如王冲所说,依照古礼前来,他即感到荣幸,又感觉到高兴。 姬长卿快速踱步上前,范仲淹也加快脚步上前,两人见面,并未说话,只是互相打量着对方。 待打量好对方后,范仲淹、姬长卿随即一笑:“丹文果然是年轻俊杰也!” 姬长卿也连连笑道:“希文兄,方正君子,儒雅随和!” “邠州范希文见过丹文贤弟——”范仲淹行礼行得很真挚,一来这是他们两人第一相见,二来范仲淹对于姬长卿依古礼拜访自己,认可自己是士人很是感激。 姬长卿见状,连忙还礼:“梓州姬长卿,表字丹文,见过希文先生!” “丹文,你我虽此前并未相见,可却互有书信,在信中引为知己,何以今日得见如此生份?” “希文先生乃儒林文坛大家,我不过幸晋之人,凭借着几首不入眼的诗歌粗文,才在有些许文名,今日前来拜访希文先生,也是厚颜登门请教的,怎么好失礼于先生。” “丹文,何需妄自菲薄,你本就有才学,只是此前并未好好整理,彰显于世,如今苦心整理,也该让世人瞧瞧丹文的才学了,我虽痴长丹文十几岁,可在我看来丹文与乃是好友、知己的关系,非是晚辈与长辈的关系。” “再者,丹文在见闻、谋划上,不知高出范某多少?昔日的《西北兵患书》至今如雷音贯耳,振聋发聩!” “若谈请教,该是范某,向丹文请教才是!” 王冲眼见两人相互寒嘘推诿,又见雪花飘落在二人衣物上,随即提醒到:“恩师、先生,此地不是叙旧的地方,眼下正值寒冬,小心风寒,不如请到里面叙话吧!学生也好为恩师、先生奉茶伺候。” 也多亏王冲提醒,姬长卿这才想起来,自己虽然衣服穿的厚,可范仲淹为官清廉,一年的俸禄,十之六七都用来买出,救济他人了。 为了这次迎接自己,他还特意翻出了这一件没有补丁的夏衣,可如今却是冬天啊! 姬长卿见状,连忙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范希文身上,范希文欲躲,可王冲却帮着姬长卿按住了范希文。 “这是内子,亲自逢制的披肩,希文身子单薄,在丹文心中,敬重希文先生如师如兄,希文若还认我这个贤弟,就请披上吧!” 姬长卿的话说得很重,范希文准备取还袍子的手,一下子便怔住了。 范仲淹终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保护好袍子。 这是冬天很冷,但范仲淹的身上,脸上却渲染了温柔,范希文感慨:风雪虽是无情,披挂在我身,但有丹文送我的暖春袍,这个冬天也不在寒冷。 姬长卿与范仲淹二人,在这晚上彻夜长谈,两人或谈论国家大事,或谈论教书育人,或谈论理想抱负。 范仲淹心怀天下,心中以大宋子民,苍生福祉为已任,姬长卿很佩服他的这个的伟大理想。 但姬长卿又为他的前景感到担忧,他心中容不下污垢,这是理想主义文人的通病。 人人都称管仲贤,可为何管仲贤明会被传颂这么久呢? 管仲的贤能,不仅在于他能治理好齐国,辅佐齐侯九合诸侯,更在于他能藏污纳垢,容忍小人,只要他们不损害国家、君王的利益,管仲可以不管不问。 自皇帝制建立以后,皇帝为了行驶自己的权力,与官僚、士大夫、地主相互联合,共同压迫农民、商人、工人等弱小阶级。 它们通过官僚制度、礼法制度、科举制度,来层层削弱万千百姓的实力,生怕他们又来一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152章 着书与废后 范仲淹自收到姬长卿的稿子后,每下值便翻阅他的稿子,他已经答应姬长卿,会为他的这两篇书稿作序。 姬长卿对于易的理解,颇为新奇,此前还为有人对“易”解析的如此透析。 这本《文王易释》不下于后人对易经的注释研究,这也难怪他的弟子王冲说:“夫子好易,而精易,虽不卜卦,却深知易理,乃当世易学大家。” 姬长卿的《文王易释》从先天八卦讲起,到连山、归藏、周易三者的发展,以及文王、孔子对易的不同注解诠释,而《文王易释》在前者的基础上,引入“变易,不易,简易”三种不同的变化运动形态。 变易:就是指事物是在不断运动变化的,世界上没有决绝对静止不变的事物,在人事上同样如此,这个世界没有恒常的,一切都是无常的。 不易:就是事物不管怎么变,都有其内在的变化规律,这种规律就是道所刻画的,不论是自然界还是社会界,都有着其内在的一套运行逻辑,大道无为,大道无言,万事万物最大的不变的规律就是变化本身,也就是最大的不易是变易。 不易,也就是指其内在规律的客观实在性。 简易,世界上任何复杂的事情都是简单事情的叠加,不论多么繁复的规律,多么繁复的结构,多么繁复的理论,真心解析出来,都是一个个极简规律的综合,无论是做学问还是为人处世,到了顶端都是平常平淡自然了。 如果一个学问,概念繁复,壁垒森严,那么一定逐渐僵化,并且绝对是人为故意堆砌的结果,大智慧的人几句话就把其中的真东西讲完了。 真正的学问不复杂,不论是易学还是学问体系,核心的就那么几点,其余的复杂的主要就是看细节了。有心把其中搞复杂的,绝对是智慧壁垒的,简易的另一重意思,是智慧到了一定高度,看什么都是“吾道一以贯之”。 为了让人更清楚的理解这个状态,姬长卿还配上“太极混元图”,用太极来表示宇宙物质世界的一切物质和事物均是由阴阳或正反两方面的相对物质组成的。 正所谓:‘无阴则无所谓阳,无上则无所谓下,无左则无所谓右,无善则无所谓恶’,一切事物均在对立中作用而成就,在对立矛盾中相互作用,在相互作用中发展、壮大、盛衰、灭绝,在不断的相互作用中形成事物的生息往复,无限循环。 这《文王易释》的总纲,其次是姬长卿对于各个卦象的理解,及对应的现象的注解,从乾卦到未济卦以及所对的现象,对国家、个人的启示。 这篇《文王易释》范仲淹每每读完,都有所收获,乃至他在当值时的都要随身携带。 文彦博,字宽夫,号伊叟。汾州介休人。天圣五年,文彦博进士及第,任殿中侍御史。 文彦博每路过见范仲淹府衙门前,都见他只要一有空,便会看一本书,于是很是好奇,上前问道:“希文看的是什么书?何以如此手不释卷?” 范仲淹笑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写的书,他准备刊印成书,请我帮忙审阅一番。” 文彦博闻言,又是一惊:“哦,能让希文兄如此痴迷,想来定有什么独到之处,不知可否让某一观?” “到也没有什么?只是宽夫看完记得还我,我还没有看完!” 言罢,文彦博苦笑,看范仲淹如此舍不得,文彦博对其中的论述更加好奇了。 接过书,文彦博先是看到书名:“文王易释?” 文彦博从书名,便已判断出书的内容,耐住心中的疑惑,继续阅览下去,却发现作者署名是两个? 似乎另一个人的名字,像极了一个女子? 文彦博抬头,正欲发问,却发现范仲淹已经在起草文稿了,不好打扰,只能带着疑惑,继续阅读下去。 “昔伏羲氏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九九之数,以合六驳之变,而八卦虽得,却未道也!后者制卦,出连山、归藏易理,及至文王拘于羑里,作周易,孔子注释,韦编三绝。 今我思之,易之博大精深,乃圣学之根也,道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文彦博也不知看了许久,直到他下意识的去端茶盏,却发现手空了好久,这才放下书本。 赞叹道:“希文,此书可否借我一阅,待明日还你!” 范仲淹闻言,却是苦笑道:“宽夫,你我先前有约在先,何故出尔反尔。” 文彦博闻言,连忙拱手道歉道:“希文,怪我怪我,看到太入迷了……” 文彦博被这番精妙,自成体系,逻辑严谨的论述深深吸引,就连回到家中,都久久挂怀。 次日一早,文彦博便来到范仲淹府衙前,前来找到他求书一观。 奈何范仲淹就是不肯,直到庞籍、刘沆、韩琦等人听闻,范仲淹,这才将书稿拿出来给众人一观。 明道二年,冬十月二十日,范仲淹沐修,特邀姬长卿过府一叙,来到积文巷,范仲淹告知姬长卿,文彦博、庞籍、刘沆等人,也想为这本书作序题字。 姬长卿心中感到意外,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既然能得到当朝名人的青睐,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冬十一月,朝廷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至于御史台沸腾,堵在宫门,直言上书。 赵祯为了彻底擦除刘太后留下的“残影”,将曾依赖刘娥的大臣一一清除,唯独留下了宰相吕夷简。关于吕夷简的去留,赵祯和郭皇后争论了一番,赵祯说此人赤胆忠诚,毕竟吕夷简曾竭力支持李氏(赵祯生母)以皇后之礼下葬。 郭皇后摇摇头说:“这正说明吕夷简是曲意逢迎之人”。 赵祯寻思这话好像也对,于是唯一的“漏网之鱼”吕夷简也被罢免。 阎文应听到了官家与皇后俩人的对话,就将此告诉了好友吕夷简,吕夷简便对郭皇后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后来,刘涣回忆往昔,说他当年恳请刘太后把政权还给皇上,结果差点命丧黄泉,还好吕夷简出手相救。赵祯觉得错怪了吕夷简,又让其官复原职。 后来,有个尚美人特别受宠,她的父亲沾她的光被升官,这事在京城传开了,成了当时的热门话题。尚美人品德不佳,她深知皇上很反感郭皇后,就故意在赵祯面前对郭皇后说三道四。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次被郭皇后亲耳听见,郭皇后咬牙切齿,对着尚美人就是一巴掌,谁知半路上杀出来个劝架的赵祯,郭皇后使出了十成的气力,再加上速度之快,赵祯被打的晕头转向,皮肤也被划破,两条血痕触目惊心。 赵祯怒气冲天,但生性文雅的他并未反击,只是带着尚美人离开了,赵祯废后的想法也由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赵祯还在恼火,尚美人趁机煽风点火,阎文应也来掺和,他说:“寻常老百姓家,妻子尚不能欺辱丈夫,您堂堂天子,怎么能受皇后欺凌,真是不得了。” 赵祯沉默不语,阎文应继续“点火”说:“官家颈部的血痕还在,请您给出指示,这应该要怎么处理”。这话一出,赵祯终于爆发了,他叫来吕夷简。 郭皇后的老冤家吕夷简来了,他把郭皇后说得一无是处,还提议废了她。赵祯气归气,一听到废后还是吓了一跳,说:“郭皇后是可恨,但废后的事需要大臣们共同商议”。 吕夷简说:“古人也有废后,你看看汉时的光武帝,他的郭皇后只是发了几句牢骚就被废了。咱这郭皇后倒好,连皇上都打”。 阎文应又在一旁应和说:“郭皇后都进宫九年了,也没个孩子,确实该废。” 在这些人的轮番怂恿下,赵祯决计废后。 第153章 出了名就跑 赵祯企图废后,御史们自不会答应,不仅因为郭皇后并无大错,更因为想促成废后的有吕夷简。 赵祯初摄国政,对于政治斗争还很稚嫩,哪怕被吕夷简当枪使了,也不会承认。 大宋的朝堂不会容许一个不懂政治斗争慢慢成长,当仁宗赵祯成为一个懂得驾驭臣子,合格的君王的时候,介时士大夫们已经将占据了整个朝堂。 姬长卿不会朝政,政治斗争是极其残酷的,他在没有垄断大宋的经济、文化话语权之前,他只会让学生弟子们在权力中心之外,慢慢成长。 明道二冬十一月中,姬长卿以铅活字印刷出版了人生第一版书《文王易释》,由范仲淹、文彦博、庞籍、刘沆等人作序,在汴京城内发售。 韩琦于明道元年起复为太子中允,改授太常丞、直集贤院,今年六月,授监左藏库。 范仲淹盛名已久,文彦博、庞籍更是当世学问出众的人,他们几人都争着为此书作序,韩琦也很好奇这本书到底有何精彩的地方。 这本书很奇怪,作者竟然有两人,姬明蔺、姬礼隽这两人为何没有听过,待韩琦继续往下看去,却看到范仲淹亲自撰写的序言。 讲述了姬明蔺、姬礼隽二人的生平事迹,及前唐隐士高人姬明蔺对学问的追求,乃至万里西夷之地,亦不畏艰难,横渡大漠求之。 其后是庞籍乃当朝殿中侍御史,德高望重,尽也为这本书籍作序,可想而知这本书一定有独到之处。 汴京在京在士大夫大多追捧这本书,不仅因为它乃范希文、庞清风亲自作序的,就连文彦博近来也痴迷翻阅不断。 《文王易释》之中,提到一个人们此前忽略的问题,那就是凡事物、个人都会经历:潜藏、萌发、成长、强盛、衰败、灭亡六个阶段。 如今大宋正值成长阶段,按照《文王易释》的意思,万事万物都会有这刘六个周期,大宋如今正处成长阶段,此后会迎来成熟强盛、衰败和灭亡。 虽然书中并未揭示这个周期有多长,但依照书中的论断,衰败、灭亡是迟早的事。 韩琦端重寡言,不好嬉弄,年幼时本就好读书,用了十天,就将这本书看了一遍。 “昔文王拘而演易,周公辅功有德,退而传易,今文王、周公之后,更兼易理,开辟此学,使易理大张,无愧贤人矣!” 贤者贤矣!这是许多人读过《文王易释》的想法,一时间人们纷纷前来请教姬长卿有关易理的学问。 人们本以为姬长卿会是一个学问深厚的读书人,未曾想到他竟是一个年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俊杰。 的确,姬长卿在易学上见解上,超过大多数当朝才子俊杰,但他实在太年轻,以至于庞籍在见过他后留下:“读书非年长,明识博广”的评价。 文彦博希望他能够,戒骄戒躁,苦研学问,精于治学,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学问大家。 姬长卿出完风头,也开始沉寂下来,待发表完第二本《数学治国策》后,就出走汴京,开始游历中原。 打完枪后就干净利落的撤退,姬长卿深知在等这样下去,势必会被各种大儒找上门讨教,所以趁着现在,隐退淡出人们的视线是最好的选择。 此次能够成功,完全是出自姬长卿引用了部分周敦颐的《太极图书》的缘故,也胜在唯物辩证法、逻辑上。 古人治学,往往讲究将学问高深化、伦理化,而缺乏的科学逻辑性。 如果有人邀姬长卿去讲学、辩论,他势必不是真正的学问大儒的对手。 离开汴京,姬长卿北上游历了一番洛阳古都,人们常说,“一部洛阳文化史,半部中华文明史!”行走在河洛大地,不经意用脚踢起一块砖头瓦片,都有可能代表着一段历史,蕴藏有一个美丽的传说。难怪司马光曾由衷地感叹:“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在洛阳游历祭拜了先秦遗址,随后又参观了东都洛阳几个名校,拜访了几个大儒,而后又顺道西去,来到了熊耳山,在熊耳山以一樽清酒祭奠始祖黄帝。 后去了凤翔府,在凤翔府得知,官家下旨册封姬长卿为:秘书郎、殿中侍讲,以备咨询。 原本赵祯是打算诏见姬长卿,打算听他讲读一番《易经》的,只可惜姬长卿已经不知所踪。 此事也只能作罢!另外郭皇后被废,如今已经出了家,入了道。 群臣正准备为劝赵祯另立一个德才兼备的皇后。 借道秦凤路、利州路,明道三年春三月,姬长卿终于入蜀,顺道路过眉州苏洵家。 苏洵已不比从前那般放荡,已为人父,又为母守孝,自此开始发奋读书。 姬长卿在见到他时,苏洵已开始蓄须,身披孝服,结庐于史氏墓旁。 “明允,何故如此沧桑?” 苏洵再见到好友姬长卿,已是笑不出来,只能感慨道:“丹文,四年未见,已是名动天下,兄痴长几岁,若不在奋发,怎敢再见丹文。” 姬长卿随即释然:“明允,明允,今朝堪破劫难,如今只待他日!” “若他朝明允成为一代宗师,长卿远在千里,当遥贺明允名扬天下!” 二人在苏母坟前,同食同住了七日,畅聊了七天,姬长卿还为苏母史氏披孝了七日,苏洵很是感激,临别时还让长子给姬长卿行了大礼。 姬长卿看着白皙可爱的苏景先,不免心生疼爱,叹了口气道:“明允,景先生的可爱,只是身体孱弱,好生照料才是,我有一友,当成都府名医,若是有任何事情,只管只会一声!” 姬长卿说得很委婉,但苏洵还是听出了姬长卿话中的意思:“丹文~” 这一次苏洵一个坚强的大男人,都忍不住垂泪了。 说真的苏洵的朋友之中,还未有人像姬长卿这般,既不顾身份礼节,亲自为他母亲披孝,又不顾草庐条件简陋,于他同甘共苦,朋友说是做到他这种,这让苏洵也下定了决心与他结为异姓兄弟。 姬长卿又在苏家待了几日,每日必不费其神的教导苏景先。 苏景先也喜欢的叫他:叔父叔父! 叫得姬长卿心都快化了。 第154章 汴京春闱(上) 明道二年,二月初二,,朝廷礼部奏请上谕,于三月开科取士,为国选才,上曰:可。 遂在三月初三,举办春闱大考。 此次在汴京备考的学子们,无不欢呼雀跃,王冲、陈盛泽也是这次春闱大考的学子之一。 依照恩师留下的安排,这次陈盛泽准备考入殿试,在殿试的中策论中引起朝中士大夫们的青睐。 也多亏了夫子与范仲淹交情匪浅,不然的话,陈盛泽还要花费精力去投卷,找座师,指点文章。 范仲淹对姬长卿这两位学生,很是看好,王冲的文章四平八稳,除了修辞用句有些稚嫩外,其他倒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陈盛泽胜在用典,引经据典的角度非常新颖,但也犯了一定错误,用典太多,难保考官会认为陈盛泽故意为之。 但范仲淹每每指点这两位后辈,都极为耐心,不仅当面指出二人的错误,还分析二人该如何行文,才不至于偏离考官评卷的标准。 恩师离开了汴京,可“三味书屋”不仅是一间书铺这么简单,它还经营的同时,还会姬长卿传递来自民间、商贾之间的消息。 多亏于前段时间,独家发售《文王易释》、《数学治国策》二书,三味书屋近来也许多文人墨客前来印刷诗文书稿,陈盛泽、王冲自可从这里获得第一手资料,用于分析在汴京城的同期学子的水平。 在这届学子当中,陈盛泽、王冲都知道,汴京城中不乏才华横溢之辈。 但这并未打击到陈盛泽、王冲,仕途政坛,看的不是文采,而是入选,切合题意,考官青睐。 陈谨、王冲虽不能贿赂考官,但在有了范仲淹的指导,他们二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朝廷已经放出消息,大考在即,哪怕在怎么浪荡的才子,也收起了心思,不再流连于樊楼、勾栏瓦舍,收起珠花,翻阅圣人经典。 科举无望的,或许正在走某位高官的门路,希望能投入他们的门下。 当朝之中,唯吕夷简,吕坦夫最为炙热,且位高权重。 吕夷简,字坦夫,淮南寿州人,名相吕蒙正之侄,光禄寺丞吕蒙亨之子,咸平年间进士及第。 真宗咸平三年,吕夷简考中进士,初补绛州军事推官。历任通州通判、滨州知州、礼部员外郎、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吕夷简才识卓优、清慎勤政,当时便有“廉能”之誉。知滨州时,他上疏请免掉农具税,真宗为之颁行天下。在礼部员外郎任上,他批评真宗建筑宫观是劳民伤财,请罢除冬天河运木石。真宗称赞他“有为国爱民之心”,数次委以大任。他曾出使契丹议和划界,返朝后升任知制诰之职,成为真宗的近臣。 真宗末年,他升为龙图阁直学士迁刑部郎中,权知开封府。真宗把他的名字写在屏风上,朝野盛传吕夷简将要获拜为相。 乾兴元年,真宗崩。年幼的仁宗即位,刘太后临朝称制。吕夷简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正式拜相。刘太后性格刚愎,又不明习国政,但朝政非经她批准不可。吕夷简一方面要细心处理国家大事,一方面还要小心翼翼地约束太后的放纵和独断专行。在这种情况下,吕夷简本着公忠报国之心,殚心竭虑地处理万千事务。小事他照顾太后的颜面,大事则寸步不让,有时惹得太后非常恼怒。 遇到这种情况,吕夷简总是详细剖白,再三陈述自己的意见,迫使太后接受正确意见。例如:真宗附庙大典,刘太后提出要把真宗活着时用的全部东西供在太庙;同时用银罩覆盖真宗神位。并说不这样做就是对真宗不敬。吕夷简说,对真宗最好的怀念是辅助幼主治理好天下,浪费和铺张不是先帝所希望的,终于制止了太后的做法。 又如,明道元年,仁宗的生母、嫔妃李氏病逝,太后未公开治丧。吕夷简朝令时提出此事,太后惊急地说:“宰相也管宫中事吗?”刘太后忙让仁宗皇帝退朝后,并独自召见吕夷简。吕夷简针锋相对地说:“太后不为日后保全刘家着想吗?”一句话震住了太后,后来才下诏以皇后礼下葬李氏。 荆王的儿子一直养在宫中,太后很喜欢他,长大了也不放他出宫。大臣们多次请求,太后推说让他给仁宗陪读。吕夷简说:“圣上应该亲近儒臣,方能便于圣德的养成。”太后没办法,只好放他出宫。在吕夷简努力下,仁宗初年政治清平,社会安定。 明道二年,太后崩逝,仁宗亲政。吕夷简向他提出八条规劝,即: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宋仁宗皆虚心接受。 宋仁宗郭皇后素不满吕夷简,在仁宗面前挑拨他与吕夷简的关系,吕夷简被短期罢相,旋即复任。 吕夷简如今位居宰相,群臣自然巴结。 与陈盛泽一同赴京赶考的陈盛仁,自知自己不是科举的料,于是准备拉上陈盛泽一起去投吕相。 “伯川,你有才学在身,可难保考官不会刁难于你,再者文采出众如柳七先生都数次不中,你我何必在浪费时间呢?不如走走吕相的路子,吕相自是不会委屈了你我,若是侥幸能得,吕相青睐,只要吕相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他日富贵荣华自是少不了的” 陈盛泽看着满面红光的陈盛仁,不由摇头:“兄长,太想当然了,且不说吕相何等身份,就连在京的官吏们,要想见吕相一面何其艰难,更何况你我二人,只是一介白身呢?” 陈盛仁闻言,以为陈盛泽有些意动,连忙道:“泽弟有所不知,近来我同一位好友吃酒,他言他有门路,可以打通门房,见到吕府的管家,只要……” 陈盛泽看着陈盛仁忽然压低声音,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随即明白了他此行目地。 陈盛泽装作不知:“只要什么?” 陈盛仁闻言,将头伸到了陈盛泽的耳边:“只是使些银子,打通人事,你我自是可以见到吕相。” 陈盛泽呵呵一笑:“兄长,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有银钱的人吗?” 陈盛仁脸色随即拉了下来,正欲霍出脸面。 却听见陈盛泽对这书童陈墨道:“兄长,小弟还要温书,就不作陪了,陈墨送客——” 第155章 汴京春闱(中) 陈盛仁出了陈盛泽的住处,拂袖骂道:“呸!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子,真当自己是进士了!” 对于陈盛仁的恼羞成怒,陈盛泽也不在意,自从父亲将声音做大,成为梓州有名的富商那天起,陈氏族人这些就连永远不知足狼。 这七年来,父亲为陈氏修起漂亮的族学,为陈氏修缮宗祠,铺路搭桥、救济贫困的族人,为陈氏购置祭田,修建房舍,该做的父亲都做了。 甚至陈氏好几子侄辈学子,都塞入了夫子的希望书院,陈盛泽认为自己这一脉已经为陈氏付出太多了。 而反观陈氏大事小事都来找父亲,就比如家中某某要取亲、嫁女,需要父亲帮衬,出资筹备婚礼、嫁妆。 而父亲也碍于自己,不想与陈氏闹得太僵,能帮忙的也尽量帮忙,这也导致陈氏越发贪得无厌。 陈汉平自不会让儿子陈盛泽管这些琐事,可陈盛泽也并非不知道,只是碍于父亲的情面,一直隐忍。 如今陈盛仁明显是想让自己当冤大头,陈盛泽不想再看见这种丑恶的嘴脸,于是索性将话说难堪了。 这贪得无厌的陈氏,不要也罢! 陈盛泽强压了心中的怒火,随即又继续拾起书本,一边通读,一边批注笔记。 这是陈盛泽从夫子那里学了的,夫子本是就一个喜好藏书的人,每到收藏到珍品孤本,自是要大体通读一遍,而后又慢慢回味,并用白纸批注,记录心得。 多年来,陈盛泽凭借此法,学问日益精进增长,泰山说桃君先生此法,读书学问增进之法,深得圣人之性。 夫子对学生从来都是采取放羊式的教育方法,只要不养成恶习,心性不坏,夫子大多不会管学生私底下学什么,只要不翻阅被列为禁书的书籍,诸子百家、中外典籍,夫子的随笔,也任君挑选。 在所以弟子学生中,夫子言:“二郎深得其真学,最接近真理;王伯忌得其实,唯躬身实践方得源头;杨氏得其法,能学而用之;伯川,各得其半,他朝未必焉能不盖其师?” 新晋的弟子,据弟弟来信道,李春祯、陈忱二人将会在医学、法学上深入研究,如今李春祯已经开始尝试绘制生物、动物样图,用的是西夷的投射技法,正在磨炼素描绘画。 素描是夫子专门从西夷学来的绘画技法,传说古希腊的学者大师,无一不精通素描画技,他们常用素描技法描绘观察的事物,用作实验绘图记录。 陈盛泽也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但只能用于简单物体结构图,像复杂人物、立体,则没有涉及。 在夫子那里求学,是陈盛泽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只是后来随即越发长大,陈盛泽开始准备科举,就很少去夫子那里了。 陈盛泽很曾想拜入夫子门下,与弟弟一起听从夫子的教诲,可十岁那年,自从与弟弟、夫子在郊外,见到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的百姓后,他就立志要让大宋百姓不再过着朝食不保,寒冷无衣的日子。 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很难,夫子说,不依靠国家的力量,哪怕是花费数代,也可能看不到一丁点起色!唯有整合力量,调用资源,受到国家大力支持,才有可能推让“生产力”一点点的发展,当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引发质变,介时大宋、华夏!将会迎来一个历史新阶段。 陈盛泽曾翻阅过被此后列为“禁书”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两书,虽只是一个大纲,但陈盛泽至今仍然记得那无比震撼的一句话:“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陈盛泽深深被这两篇文章,惊为天人,起初只觉得荒唐,甚至是不可能,后来慢慢又觉得,这才是人类追求一生的最高理想。 陈盛泽曾问过姬长卿:“什么是马-克思主义?” 姬长卿面色潮红,眼神无比坚定的对他说道:“那是全人类的希望,华夏的希望,也是他最神圣的理想、使命,自来到这个世界,他虽然也曾动摇过这个理想,但现在他无比坚信,这可能是华夏民族最后的出路,当它可以面向这个世界时,有人相信他,并坚信它时,它就在大地上燃起一片片希望的火炬。” 陈盛泽虽还想再追问,但姬长卿却认为还不是时候,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只让他等到合适的机会,姬长卿将慢慢的告诉,为什么说这是全人类最伟大的思想。 陈盛泽不知看了多长时间的书,知道自己爬在书桌上,睡着了,在梦中又梦见与夫子谈起“马-克思主义”的事情。 陈盛泽醒来时,发现已过酉时,摇晃着脑袋,拍了拍,用疼痛暂时驱离瞌睡。 陈盛泽提笔在纸上写道:“马-克思……唯物辩证法……” 陈盛泽觉得夫子此生最大学问便是这两个,只可惜它好像不太适合现在。 “也不知道夫子所说时机是什么时候呢?” 明道三年,春二月十七,姬长卿终于回到了梓州府。 在外奔波了半年多,如今在汴京也安插下暗子,只等庆历年“庆历新政”的开始,介时他将在朝堂之外推动整个朝堂的残酷斗争。 让大宋官员,让士大夫彼此两败俱伤,总好过让地主阶级的代言人占据朝堂,开启无休止的兼并游戏。 范仲淹说“一家苦,总好过万家哭”,姬长卿深以为然。 士大夫所依仗的不过是土地,姬长卿启动“棉吃人”计划,将大宋的土地价格推到最高,以此来增加地主阶级们的土地兼并成本。 通过货币、金融手段,姬长卿一步一步的收取地主阶级的经济依仗,通过扶持“资本”,使“资本主义”罪恶之花,盛开在地主阶级的尸体上。 “资本是一头吃人的野兽!而它将会吃掉我和士大夫们血肉,成长为一个黑暗且强大的巨兽!” “在此之中,它又诞生一个全新的阶级,他们将成为这头巨兽的驯兽师,屠杀者!” 第156章 汴京春闱(下) 明道三年,春三月。 浩浩荡荡的春闱大考开始了,这一次参加汴京春闱的足足有上千人,其中只录取百人左右。 能参加这次春闱的人,大多都是有才名、饱读诗书的士子。 京试是为国取士的盛事,按照说法,是三至二年一次。 但这样的规矩并不一定,有时候皇帝觉得缺人,又或者是文坛兴盛,宋朝一代,两年、一年一次也不为怪。 特别是在官家之后,无论成功失败,将来都需要大批有用的人才,最近几年,取士也就变得频繁起来。 虽然吏部方面已经被各种闲官冗员弄得颇为头疼,但对于皇帝来说,真正能用的人才,是无论如何都不嫌多的。 由于春闱日近,进京的考生其实在年前就已经聚集起来。 自过年到现在,各种文会频繁,学人们参与聚会,寻求崭露头角的机会,又或是到各处官员、文豪府上投送行卷,以期获得大员青睐,已是惯例。 事实上,虽然后世的各种重要考试,为了避免徇私舞弊,不让阅卷者看见考生姓名已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其实在宋朝以前,这类考试都是不糊名的。 宋真宗虽然荒唐,没干什么好事,可他对于科举制的完善,还是有贡献,自糊名制、誊录制的出现,考官们能做的已经很少了。 唐朝一代,考生的名字对于阅卷的大员来说,全都明明白白,考试考生的名字对于阅卷的大员来说,全都明明白白,考试更多检验的,是学生在考场之外有没有名气,有没有为官的功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考验对方的人际、背景,但以此选官,也是有一定理由的。 陈盛泽在汴京也参加过几次文会,在文会博得了些许名声,诗词虽然不是他擅长的,可凭借着这几次文会到给人留下“务实”、“干才”的名声。 加之陈盛泽受范仲淹指点文章这事,当朝的官吏们也略有耳闻,范仲淹曾对庞籍举荐过姬长卿的学生、弟子。 王冲、陈盛泽也被庞籍、文彦博等人考校过学问,学识扎实,文章也作得好,就连官家也曾遗憾未能得见姬长卿此人。 当今官家正值意气风发之时,虽然郭皇后一时让官家对范仲淹等御史言官不待见,但在为国取才上,官家也想为大宋取得几名实干之才。 鸡鸣拂晓,天刚刚蒙亮,陈盛泽就在陈墨的伺候下,备好了考试的笔墨、干粮、茶水。 今日是春闱大比,陈盛泽不敢大意,早早便起来温书,准备考试的物品,一直等天亮,才在陈墨、林肃坚两人的护卫下来到贡院。 王冲在就早贡院门口了,王冲见了陈盛泽先行一礼,而后才关心的问道:“伯川师兄,可都准备好了,没有什么遗漏的物品?” 陈盛泽看着王冲,笑道:“伯忌,勿忧,我也不是第一次参加科举了,倒是你干粮可都准备好了?待会进入贡院,落锁以后,无论发现什么事情,礼部的官员都不会打开院门的。” 王冲微微点头:“范公上月,便反复叮嘱过了,承蒙范公垂爱,三日前便为准备好了干粮,如此大恩,冲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陈盛泽闻言点头附和:“范公乃我朝方正君子,夫子昔年就曾说过,范公不是施惠贪图报恩之人,如果你我高中,自当以范公为榜样,不求辅国建功,但求报效君王,造福一方,如此也无愧于范公、郭师,夫子的教诲!” 正当王冲、陈盛泽说话之际,一旁走过来几人,陈盛泽看去正是同为蜀人的刘志贤,与文会上认识的宋航、张士彦等人。 几人纷纷相互见礼,又互相询问此次科举,大约等待四柱香的时间,贡院的大门,这才打开。 随后是礼部的官员,出面宣读官家、礼部的诏书,然后又交代了一些规矩。 又花了半个时辰,在门前检查是否携带夹杂,陈盛泽、王冲等人这才领到自己的对牌。 陈盛泽被分到戊寅,王冲被分到了己子,二人相隔好十人,倒也没什么。 进入贡院以后,按照自己领到的对牌,在房门外又被核查了对牌、户籍,这才进入到房间之中。 陈盛泽分到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进入房间后陈盛泽立刻将考篮中的笔墨放到书案上,倒水研磨。 等到锣鸣鼓响,陈盛泽这才看到了本次春闱的试题。 宋代科举又分进士科以及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法、明经各个专科,以选拔专业人才;此外还有“不限前资,见任职官、黄衣草泽悉许应诏”的特别考试,叫做“制科”。其中以进士科最为重要,录取的人数也最多。 宋代科举的科目虽然屡经变革,但有四个科目差不多是必考的:诗赋,经义,论,策。殿试通常都是试策。 各个科目各有其功能,用宋人的话来说,“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 虽说科举制度的设计目的,是识别、发现优秀的治国人才,“网罗天下之英隽”,但也需要以试诗赋考查应试者的文学才情与审美能力,以试经义考查对经典义理的理解与阐释,以试论考查应试者的学识与见解,以试策考查解决时务的识见与才干。 宋人轻诗赋而重经义、策论,如司马光极力反对以诗赋取士:“国家设官分职,以待贤能,大者道德器识以弼谐教化,其次明察惠和以拊循州县,其次方略勇果以扞御外侮,小者刑狱钱谷以供给役使,岂可专取文艺之人,欲以备百官、济万事邪?” 诗赋题目在宋代科举考试中的地位逐渐下降,经义与策论的重要性则得到强化。 从答题形式上看,试经义、试论、试策都极为考究学问写作分析能力,写作类型都是以议论文为主,目的当然是为了测试考生对于经典、史事、时务的见解。 考试时,主考官会在试场前面挂出一块帘幕,“出示题目于厅额,题中有疑难处,听士人就帘外上请,主文于帘中详答之讫,则各就位作文”。一般考三场或四场。 具体来说,试经义是出题者从儒家经书中截取一句话,请考生阐述其蕴含的义理。明清时试经义演变成考八股文,从外在的文体形式到内在的思想都严重僵化,但在宋代,人们崇尚“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考生可以自由解经、传注、质疑古说、阐发新见,“借他题目说自家道理”,甚至不乏“全不顾经文,务自立说,心粗胆大,敢为新奇诡异之论”者。 十道明律的题陈盛泽、王冲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往在姬长卿的习题课业中也会夹杂许多律法时政。 “一子欺嫂,盗牛买钱……” 陈盛泽引用了大宋律对于欺母、偷盗的律法条文,便阐述自己了判处理由,而后又检阅作答有无忌讳,这才放心誊录。 陈盛泽下笔越发顺畅,字迹也很工整,试卷作答虽要誊录,但字迹也阅卷官们考察的内容。 第157章 空闻圆寂 汴京的春闱大考一共举行了三天,陈盛泽在贡院住了三天,三天里,吃睡都在贡院里。 当陈盛泽从贡院出来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回到自己的住处,陈盛泽第一时间给父亲、妻子、夫子去了封信。 夫子在汴京留下有产业,通过这个产业,陈盛泽可以传递书信。 明道三年,春三月,姬长卿收到家中消息,空闻大师即将圆寂,姬长卿与空闻老僧曾下过几盘棋,辩过经。 如今空闻即将圆寂,他不得不提前离开苏府,回到梓州。 刚回到梓州,姬长卿并未先回家,而是来到寺庙,前来见空闻最后一面。 姬长卿未曾想到,昔日在一起论道、下棋的空闻会如此枯槁。 再见到空闻时,他已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空闻在僧众的帮助下,沐浴更衣,换了身僧袍,盘坐在禅房。 明思老道情绪很低落,见到姬长卿只说了一句:“空闻老和尚在等你,你去见他吧……” 姬长卿点点头,朝明思老道行了礼,整理了一番衣冠。 姬长卿在僧侣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了禅房。 空闻低吟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还未恭喜长卿居士名扬天下,老僧初见居士时,便觉得居士与佛有缘。” 姬长卿叹了口气:“空闻大师,还有何未了之事?” 空闻闻言,笑了笑,又合十道:“昔日,老僧与居士曾论‘佛’与‘法’,居士言,佛是慈悲心,法是戒律行佛心,意有所指,老僧也因此有所得,但近年来也佛法有了新的思考,想与居士在论一论如何?” 姬长卿盘膝而坐,向空闻老僧道:“好!” “佛无上正等正觉者,敢问居士此言可认可?” “在在下看来,佛教本是佛陀的智慧产物,佛法是人类生存的智慧,佛教存在的本意,并不是要人们去追求外在的神秘力量,而是追求自己心中的自性,找回自己那颗清净无污染的心。何其自性,本自清净。” “阿弥陀佛,居士真乃当世智者,简单几句,便可以看出居士对佛法的理解,不在老僧之下。” “居士曾言,修行佛法是修行佛的智慧,重在践行善和慈悲,只要是修善心,行慈悲事,就算不学佛法,也自有佛行,敢问居士,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大多都是受法良民,何以要立佛像,修佛法呢?” 姬长卿顿了一下,眉头紧蹙:“立佛像是为了敬佛,敬慈悲心,也是为了告诉世人,此间仍然佛,也为了让僧众有修行的目标。” “阿弥陀佛,居士错了,就算是没有佛像,世间仍有佛法,也有向佛之人。” “佛法是大智慧大觉悟,它教导世人该如何摆脱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会、恩爱别,求不得,依佛法而行,可以绝思虑,去缠缚,得自在;可以使众生离苦得乐,转迷为悟,超凡入圣;可以成等正觉,到达涅盘彼岸。以世间人的观点来看,三藏十二部经教才是佛法。然而人人皆有佛性,因此每个人的自心本性无不具足一切清净“法性”,故说学佛之人应该反求自心,切莫心外求法。” 姬长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佛法本如此,然空闻大师当知人活世间,当有所求,有所欲。所者,求而不得,才会珍惜遗憾;有所欲,才知节欲,悲痛欢乐,才是人生,能经历者才是人生,人人如此,人在经历不断成长,不断学习,人终会成长!” “阿弥陀佛!居士通达人性,及近我佛……” 姬长卿辩论了一个时常,空闻这才缓缓合十,缓缓闭眼。 姬长卿起身,朝着空闻郑重的行了个佛礼,转身离开时,又看向了闭目慈祥的空闻。 等姬长卿出来,明思老道道了声道号,看着姬长卿一脸悲伤,连忙笑道:“长卿,不必介怀,人终有一死,空闻道友得证佛法,修行圆满,我等自当为他贺!” “皮肉俗相,终是要舍去的!” 被明思老道宽慰了几句,姬长卿却知道明思老道才是真正悲伤、伤感的那个人。 回想起来,他与空闻‘相识相杀’近三十年了,自己的悲痛又怎么比得过他呢? 空闻老僧此前早就交代好了后事,姬长卿一直在寺院见证到空闻被火化,这才离去。 回到家中,妻子李吟梅见姬长卿回来,本来很欢喜,可看到姬长卿情绪低落,又不好表达,只是亲自为丈夫脱去外衣,放好洗澡水。 两个孩子,小书麟、小书阳则是不懂这些,一把扑入姬长卿的怀中。 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姬长卿宠溺的抚摸了他们额头,又捏了捏小书阳稚嫩的小脸。 “爹爹!我的礼物呢?” “叠!”小书阳发音还不是很标准,姬长卿一把抱起小书麟,而后又亲了小书麟的脸颊。 “在周伯那里,稍后你自己看吧!” 小书麟闻言,连忙挣脱父亲拥抱,姬长卿生怕有个意外,连忙将小书麟放下,小书麟极速快跑,去翻自己的礼物。 小书阳则是张开双手,像姬长卿索要拥抱,姬长卿哈哈一笑:“还是书阳乖,不像他没良心的哥哥。” 李吟梅见到姬长卿终于脸上有了微笑,随即也符合道:“书麟一向是个泼皮无赖,夫君不再时,他一向胆大妄为,就差将整个哲园掀翻了。” “也亏得丝丝看得紧,这才不至于让他到处闯祸。” 姬长卿闻言,随即想到了一件事:“丝丝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夫君记差了,丝丝已有二十二了。” “娘子,丝丝也该嫁人了,耽误了她这么多年……” 李吟梅闻言,也是点头:“夫君有所不知,此事我早有打算,只是丝丝说想陪伴在我身边伺候,我也狠不下心来,这才一直没有为她安排嫁人一事。” “夫人,丝丝正值青春,不能再耽搁了,且不说一个人能几个二十双华,单单就这主仆情分,该尽的本分,我们也不能因为情谊而束缚人家。” 李吟梅思考,随即答应了下来:“好夫君有心了,此事我会安排的,定为他仔细寻觅一个良人。” “嫁妆多备一些,些许财物表达不了我们对她感谢,她与主仆多年,情深义重,你亲自送她出嫁,自无不可!” 李吟梅惊讶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咱们没那么多的礼仪,日子是自己过的,情谊皆在心中,何须在意他人。” 李吟梅满脸皆是幸福,挽着姬长卿的胳膊笑道:“前生我不知修了多少福分,才遇到夫君这般良人。” 姬长卿哈哈一把拉过李吟梅紧紧抱住李吟梅道:“娘子,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158章 小说的启发 空闻老僧被火化了,寺庙僧众派沙弥来报,说是烧出了舍利,寺庙不敢自专藏私,将一枚佛骨舍利送给姬长卿。 对于佛骨舍利,以前姬长卿是好奇的,但如今这枚佛骨舍利乃是自己好友所化。 虽然佛骨舍利在世人看来是大吉的宝物,但姬长卿真不想要这枚佛骨舍利。 与妻子李吟梅商量后,决定将佛骨舍利安置在希望书院,为此姬长卿还特意在图书馆后院,修了一座佛塔,用于供奉佛骨舍利。 空闻老僧烧出佛骨舍利一事,很快便在梓州府传开了,这也为寺庙带来的旺盛的香火。 就连图书馆后院的佛塔也有许多学生前来参拜,姬长卿并不赞成学生们前去参拜,出于敬畏也好,出于有所求也好。 他希望学生弟子们能够学会依靠自己,而不是向神佛祈愿。 于是为了规劝学生,姬长卿在佛塔旁立起了一块碑,上刻姬长卿最喜欢的一首歌词。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此歌名为《好了歌》,出自曹雪芹的《石头记》一书。 希望书院的学生自见到夫子立了这块《好了歌》石碑,自此也不再热衷于参拜佛骨。 梓州文人也有不少人听闻,甚至就连梓州学政、郭允厚等人都曾来参观过这块石碑。 郭允厚久久站立在石碑面前,不由感叹道:“世人皆是追求功名利禄的凡夫俗子,这首好了歌道尽了世事沧桑,任他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 《好了歌》本就是曹雪芹先生用于批判封建社会的,它以轻快的节奏,朴实的语言刻画出封建社会世态炎凉、道德沦丧、腐朽堕落的悲凉之景,暗示了贾薛王史四大家族的衰败,表达了作者对封建社会的批判和对现实的失望。 对于曹雪芹先生,姬长卿自不敢盗用他文名,在石碑上也篆刻了曹雪芹的姓名,并注明了出处。 梓州府的文人,凡是懂点诗词的,皆在传颂《好了歌》,更有人登门造访,向姬长卿询问曹雪芹的身世。 姬长卿隐去了曹雪芹先生的年代,只告知来人曹雪芹先生的平生经历与遗作。 有人向姬长卿求《石头记》一观,可《石头记》一书,姬长卿也没有原文,只记得个大概。 求《石头记》一观之事,倒让姬长卿生出了想写小说的想法,相比于诗词,小说、评书等传播群体更广泛些,再者自己也可以在小说之中夹杂许多私货。 想到此处,姬长卿开始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石头记》,姬长卿隐约记得《石头记》第一回为: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此开卷第一回也。 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 当此,则自欲将以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红楼梦》(又名《石头记》)是清代作家曹雪芹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被誉为我国古典四大名着之首,一般认为前80回是曹雪芹所着,后40回作者为无名氏,整理者为程伟元、高鹗。 该小说通行本共120回,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兴衰为背景,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恋爱和婚姻悲剧为主线,刻画了以金陵十二钗为代表的闺阁佳人的人生百态,展现了真正的人性美和悲剧美,描绘出18世纪华夏封建社会的方方面面,以及封建专制下新兴资本主义民主思想的萌动。 该小说对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和行将崩溃的封建制度作了有力的批判,通过对贵族叛逆者的歌颂,表达了新的朦胧的理想,小说堪称华夏古代小说中的经典。 复原《石头记》是一个旁大的工程,并没有打算一两年内,能够将整本书复原出来。 考虑到后四十回,并非作者本意,姬长卿在想要不要保留后四十回。 若是修改,姬长卿又无曹雪芹先生的那般笔力,只怕为凤体插了鸡尾,破坏了整本书的艺术水平。 想到此处姬长卿还是决定保留后四十回的章节,先起草能记住的章回,等日后慢慢再填补。 姬长卿提笔便书写前二十章名,剩下的只隐约记得一些。 受到了启发,姬长卿决定自己也开本小说,在小说中穿插自己的私货,希望能给予后人一些启蒙。 书名暂时定为《理想国度》,故事背景就定为靖康之难,不过在靖康之难中,姬长卿准备让草根出身的主角发现一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卷’——《红色理想提纲》,在这本秘卷之中,主角大受启发,在荆楚南路开启浩浩荡荡的起义,准备掀翻这个腐朽的封建王朝制度。 可强大的封建王朝为了扑灭起义,不惜勾结外族,残害自己的同胞,出卖自己的民族,最终在“江南士绅”、“昏君赵垢”的势力的联合下,主角起义失败,而“南国”也在异族的铁蹄下被灭国,甚至被倔墓,将其头骨做成饮酒的酒樽。 姬长卿希望这本书,能够为当世,甚至后世的通知者,留下警告,统治者当以民族、苍生为念,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皇位,出卖自己的民族和国家。 第159章 大宋词宗柳七郎 明道三年,春三月二十,经过近一个月阅卷,春闱大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马车穿过城市,驶过东华门附近的时候,天上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在东华门前的文人士子早就将这个东华门围得水泄不通,而在一旁等待捉婿的商贾、官吏也罢了架势,进去一旁的酒馆茶水铺里休息,附近的街道边上尽是因为大雨而变得脚步匆忙的行人,商铺支起篷布,书生们打着雨伞依旧张望着黄榜上自己的名字,陪同的家眷也紧张不已的等到消息。 曹景修也对这一届新科举人很感兴趣,他虽也避在檐下,可却派着家仆在榜下抄录排名。 东华门附近居住在附近的妇人追逐着在雨里啊啊奔跑的孩子。 路边河畔的柳树带着新出的枝芽,在雨中也变得愈发翠绿起来。 樊楼距离东华门这边算不得远,由于上午出门早,抵达之时,辰时才过去不久,按照夫子和玄玉儿测时法现在才是九点左右。 这个时间段里,青楼之中尚不到营业的时间,柳永也正是挑选了这个时间过来,以免打搅对方的生意。 与樊楼齐清玉之间的碰面,其实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可言。彼此之间还算不得非常密切的朋友,表演之前见个面,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走一趟。抵达樊楼之中时,因为在楼中过夜,上午才起来的一批客人还在陆续离去,只是到得此时,人已经不多,稀稀疏疏的由披了衣衫的女子送出来,有的则因为下雨,在大厅之中稍待,等着楼中小厮拿了雨伞出来。 柳永叫人通传后,倒是在樊楼大厅的门口处,发现了意外的熟人。 那是一名身材颀长、样貌俊逸的男子,从里面出来之后,便坐在接近门边的位置上看雨。 或许是因为刚刚起床,气质还有些慵懒,陪同他出来的女子样貌气质都很文静,柳永以前见过一次,也是楼中的才女之一。 互相看见之后,柳永便过去拱手打了招呼。 “柳大家。” “耆卿先生!” “陆孟英?” 眼见是大名鼎鼎的柳永,坐在那儿的陆丰城便连忙站起来拱手行礼。 事实上陆丰城昔年曾在汴京诗会上见过柳永,世人皆知柳永的才学,也知道柳永因为那首《鹤冲天》的词,被列为“永不录用”的事。 柳永是大宋词坛的最耀眼的明星,哪怕是当朝卿相也无不以传阅柳永的词为荣。 柳永,字景庄,别号柳三变、柳七,本出身于官宦世家,祖父柳崇,世居河东,曾为沙县县丞,在州郡颇有威信。父亲柳宜,出仕南唐,为监察御史;南唐灭亡后,柳宜供职北宋,任雷泽县令,不久,改为费县县令、濮州任城令。柳永即出生于其父任所。 淳化元年,柳宜入东京上书,授全州通判,柳永随父赴任。淳化五年,柳宜以赞善大夫调往扬州,柳永随往,习作《劝学文》。 至道三年,柳宜屡迁至国子博士,命其弟携画像前往故里崇安,以慰家母思念,柳永随叔归乡。 咸平元年,柳永居家乡,游览名胜中峰寺,作诗《题中峰寺》。柳永读到《眉峰碧》,甚爱此词,将它题写在墙壁上,反复琢磨。咸平四年,柳永尝试为词,作《巫山一段云·六六真游洞》,歌颂家乡风景武夷山,有“飘飘凌云之意”。 咸平五年,柳永计划进京参加礼部考试,由钱塘入杭州,因迷恋湖山美好、都市繁华,遂滞留杭州,沉醉于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之中。咸平六年,孙何知杭州,门禁甚严,柳永作《望海潮·东南形胜》,前往拜谒。此词一出,即广为传诵,柳永亦因此名噪一时。 景德元年秋,孙何还京太常礼院,柳永做《玉蝴蝶·渐觉芳郊明媚》,追忆陪孙何游乐情事。 景德年间,柳永离开杭州,沿汴河到苏州,作《双声子·晚天萧索》;不久入扬州,作《临江仙·鸣珂碎撼都门晓》,追忆旧游,度过了青年时期的一段放浪生活。 大中祥符元年,柳永进入京师汴京。时北宋承平日久,都城繁华极盛:元宵,皇帝与民同乐;清明,郊外踏青;端午,龙舟竞渡;汴京风情,纸迷金醉。柳永凌云辞赋,将帝都的“承平气象,形容曲尽”。 大中祥符二年,春闱在即,柳永踌躇满志,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及试,真宗有诏,“属辞浮糜”皆受到严厉谴责,柳永初试落第。愤慨之下作《鹤冲天·黄金榜上》,发泄对科举的牢骚和不满,但对中举出仕并未完全绝望。不久之后,柳永作词《如鱼水·帝里疏散》,对此次应试的不利,柳永已不再介怀,对试举仍抱希望。 大中祥符八年,柳永第二次参加礼部考试,再度落第。同时,与相好歌女虫娘关系出现裂痕,柳永作词《征部乐·雅欢幽会》,抒发失意兼失恋的苦闷情绪。 天禧二年,长兄柳三复进士及第,柳永第三次落榜。 柳七先生常出入勾栏瓦肆,茶坊酒楼,和“狂朋怪侣”朝欢暮宴,对酒流连。 如今在汴京再遇柳七先生,即感到意外,又不免有些激动。 激动之下陆丰城脱口问道:“柳大家怎来了汴京,也不知会在下,也好让在下为先生接风洗尘。” 柳永连连摇头,随即笑道:“孟英,多年未见,近来可好?” 陆丰城拱手道:“多谢柳大家关怀,家中一切都好,只是近些年来,虚度光阴,一眨眼与柳大家已有多年未见,如今又见先生真乃幸事,不如今日由我做东,为先生奉上几杯酒水可否?” 柳永摆手拒绝:“孟英莫要破费了,今日前来是有事,见一位故人的,过些日子就走。” 陆丰城闻言,面露遗憾,看着柳永手里拿了一卷书画,随即便关切的问道:“柳大家可是新填了一首好词,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观,先一饱眼福?” 柳永摇头笑道:“这非我写的词,乃是蜀中听来的一首歌,今日得空,想送给清玉,看她能否将其弹唱出来。” 陆丰城闻言,更是惊奇了:“不知是何人写的佳作,竟能入得了先生的眼?” 柳永笑道:“作这首歌的人,据说是一位前朝的隐士,他生性高洁,出生高门显耀之家,自小便养在金玉之中,可惜家逢巨变,从前的显耀门庭却变成了破瓦烂房,这位曹雪芹先生,在心灰意冷之下便以自己为题材,写了一本旷世之作,只可惜原书已失,只留下这首好了歌。” “好了歌?” 第160章 进士及第 陈盛泽今日刚刚看完自己的排名,名列一甲八十四名,见此排名,他知道已经拿到了殿试的入场券。 王冲的排名比他稍微高些,名列一甲第六十七名,二人都拿到了殿试资格。 王冲喜极而泣,这样排名,虽不是状元、探花,但总算没有辜负恩师与范公的教导。 陈盛泽、王冲在好友们簇拥下,被拉到樊楼庆贺,几位好友同年早就在樊楼订好了位置。 来到樊楼,今日恰逢樊楼的清玉大家出了新曲,众人一边饮酒,一边畅想未来抱负。 张士彦饶有兴致的点了首《登科后》,在李莲莲清丽的歌声中,众人饮酒都显得畅快了些。 王冲满面红光,对众人道:“如今我等也算不负众望,不知张兄对接下来可有何展望?” 张士彦豪迈饮了杯酒:“不瞒伯忌、伯川,某的名次虽不入二位,但也曾想过,此次科举中第,若是侥幸被任一方父母,定不负皇恩,施展心中抱负,三年后,定能有所作为!” “仲翰必能随愿,我等在此祝贺张兄前程似锦,官拜士卿!” “好!为仲翰贺!” “来来,我们满饮此杯,祝贺我等高中!” “伯忌、伯川,听闻你两乃同门,不知是哪位夫子门下?” 一同科举的人中,刘志贤、高荣、宋航三人,并未高中,只能等回到家中在苦读几年,再来汴京。 刘志贤自知侥幸过府试已是侥幸,到汴京参加春闱,本就是来博博运气的,故而他开口向王冲问到。 王冲的才学是他们之中最高,而陈盛泽学识扎实,虽前次落榜了,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也做足充足的准备。 同为蜀人,刘志贤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名师,竟然能教出他们两个。 宋航此前早就托人打听了落榜的原因,“文章华丽浮躁,尚需打磨雕琢”这是来自阅卷官对自己的评价。 宋航还打听到,阅卷官对王冲、陈盛泽的答卷很满意,认为这是自科举以来,选出难得良才,就算是放在地方为官,也很快便能主政。 对于王冲、陈盛泽,甚至庞侍中认为王冲、陈盛泽乃干才,具宰相之才,他日必成大器。 宋航来前曾向同为蜀人刘志贤打听师门,可他也不知,因此刘志贤这才有此一问。 王冲朝陈盛泽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家师姓姬,日前曾在汴京来拜访过范公。” 宋航闻言,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可是被官家下旨封为秘书郎,侍讲,《文王易释》一书,被无数大学士追捧的姬先生?” “正是家师!” “听闻庞公、范公,都曾言文王易释自成一家,其言其论,解释深得易理,可称当世易学大家。未曾想伯忌、伯川竟出自姬先生的门下~” 刘志贤闻言苦笑着摇头:“姬先生在我蜀中也颇有名声,听闻先生乃西夷游学归来的学者,不仅见识广博,所学颇杂,为人生性潇洒,不羁于世俗,其门下有陈氏双杰,其兄勤学好问,幼年时就被称作奇才,其弟陈谨更是有神童之称,算学举世无双,莫不是伯川?” 高荣闻言,也是一惊:“未曾问过伯川,家中可情况,原来与我们同饮的陈兄竟藏得如此之深,当罚当罚!” 陈盛泽苦笑,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解释道:“高兄、宋兄,有所不知,非我刻意隐瞒,在汴京之中,比我才名高的人大有人在,我也不好意思说,恐惹人耻笑,堕了夫子的名声。” 陈盛泽说得也在理,若是在蜀中,他或许还有些才名,可比起汴京、江南等文风鼎盛之地,他这点名声还真就不够看的。 宋航、刘志贤皆在心中有了计较,准备等此事了后,再向陈盛泽询问一些事情。 汴京城中,一场场别开生面的庆祝进行正酣。樊楼灯火通明、觥筹交错间,一声琴音响起,终是笑声高昂的酒客,也被这声琴音吸引。 “是清玉大家!” “清玉大家今日要演新曲?” “什么今日清玉要演新曲……” 宋航也不由听到了这股躁动,随即开窗侧耳倾听。 “诸位!今日樊楼的头牌娘子,清玉大家有新曲,你我还在饮酒干嘛?” 闻言,高荣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惊得起身,连忙朝门外走去。 陈盛泽、王冲两人疑惑的向刘志贤问道:“刘兄,这清玉大家是何许人也,竟引得如此冬动静?” 刘志贤闻言,先是惊奇,而后又释然,为王冲二人解释道:“伯忌不知也就罢了,怎么伯川也会不知?” 陈盛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知。 “哎!看来伯川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这位清玉大家,乃樊楼当今最红的清倌人,美丽动人,又善音律,弹得一手绝妙好琵琶,昔年柳三变,曾在樊楼赋诗填词,清玉大家便将柳三变的词唱了出来,也由此清玉大家一举名动汴京,成为汴京最红头牌娘子,自出名以后,除了达官显贵、王公贵族外,显有人能见到清玉大家一面,更别说听清玉弹奏了。” 刘志贤为二人解释完,也坐不住了,随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陈盛泽与王冲也是相伴而行,他们虽不是好色轻薄之徒,可受姬长卿的熏陶,也喜欢音律。 喜庆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隔着珠帘的董清玉,珠帘之中,焚香的气息袅袅飞散,同时也有空灵优美的琴音作为伴奏,抚琴的女子身段优美,样貌明丽。与董清玉的柳永,坐一旁在茶杯里斟上了茶,水波中叶子舒展开,任热气浮动出来。 一曲琴音,婉转低漾,似朦胧的江南,又似飘逸的青烟缓缓升腾。 “世人只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第161章 青春总是懵懂 姬长卿的财力已经垄断整个梓州府,但他目标并不是做一个富可敌国的商贾,而是左右整个大宋经济、文化。 政治是暴力的,当统治者觉得你会威胁他的权力统治者,他会丝毫不犹豫的破坏规则。 在这场博弈当中,姬长卿一直秉持潜移默化的去影响大宋,企图改变这个民族命运多舛的奇怪轮回。 姬长卿的产业涉及粮食、布匹、丝绸、餐饮等行业,如今陈谨发明的棉纺纱机,使得梓州生产布匹效率提高了十倍。 靠着棉纺纱机,姬长卿、陈汉平已经垄断了整个棉布市场,在梓州棉布取代丝绸已经成为不可逆的趋势,就连种桑养蚕的商户也也开始改种棉花。 而杨夭夭像一个逆行者一样,开始对蚕丝产业进行升级改造,一场“工业革命”。 机械生产提高了生产效率,从前纺织靠的是人工,一个熟练的女工可以纺织三四匹布,现在引入机械生产,一月可以生产十七匹。 这是人力不具备的优势,但机械纺织技术还不成熟,杨夭夭正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陈谨近来与杨夭夭打得火热。 二人一个出技术,一个出经营资金,可谓是天作之合。 陈汉平向姬长卿提过,还是尽早定下亲事,一来杨夭夭与陈谨师出同门,二来杨夭夭唯一的亲人桃伯已经过世,现在就剩下姬长卿这个师长可以为她做主。 姬长卿也认为是时候了,不过在此之前姬长卿需要问一下夭夭的意见。 不得不说,年芳十五的杨夭夭正是青春美丽的时候,再加上其姬长卿学生弟子的身份,可以说是梓州城少有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未婚少女,引得无数梓州城的纨绔少年的爱慕追求。 早有不少达官贵人托人向姬长卿提亲,然而姬长卿都以听从杨夭夭自己意愿为由拒绝,却并不禁止别人追求杨夭夭,虽然梓州才俊犹如过江之鲫,但是眼高于顶的杨夭夭却决心扑在事业上,一个也看不上,一直单身到现在,本性喜爱青春少女的李诵文喜欢上杨夭夭也是顺理成章。 十五岁的女子未嫁虽然在后世乃是正常的事情,然而在大宋,有少女十五岁未嫁,却是凤毛麟角,简直比后世的大龄剩女还要稀罕,为此,可是愁坏了妻子李吟梅。 毕竟杨夭夭也是她最喜爱的,李吟梅自是想看到弟弟能娶杨夭夭这般优秀女子,可弟弟李诵文是什么样子,她又怎会不知道。 自从杨夭夭成为梓州最大的丝绸商后杨夭夭就只听师父的话,师娘李吟梅的话根本没有半点约束力,而姬长卿对杨夭夭的婚姻大事同样也是顺其自然。 如今小舅子李诵文竟然也对杨夭夭展开追求,这不禁让姬长卿感到头疼,就连陈谨也显得有些紧张 “我向来提倡恋爱自由,双方自愿,如果夭夭愿意,作为师父自然也乐见其成,如果夭夭不愿,诵文也不能以强势逼迫!” 姬长卿眉头一挑道。 李诵文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只要姐夫答应,我自会与夭夭细说的。” 李诵文似乎势在必得,可当他去找杨夭夭提及此事后,杨夭夭立即命人将李诵文的礼物退还给了李诵文。 李诵文还想再找杨夭夭,可杨夭夭却躲进了实验楼中,实验楼是希望书院的重地,非有凭证、弟子令牌不得进入。 就连身为小舅子的李诵文都不能进入,实验楼的守楼护卫,是姬长卿精心从庄户子弟中挑选培养的。 虽武艺不比江湖侠客、精兵悍卒,可也能打得过梓州城许多人。 姬长卿再知道了杨夭夭的态度后,可不管李诵文如何拼闹。 哪怕妻子李吟梅与之分说,姬长卿只道:“夭夭既然不愿意,我便不会强求她,哪怕我是她的师父,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将来我们若是有女儿了,我也会让女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李吟梅叹了口气,转头便劝弟弟另娶,丈夫一旦打定主意,李吟梅便知道此事不可能成全,再者弟弟李诵文素来被父母惯坏了,实在并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姬长卿找到陈谨,准备与谈谈,这小子真是个闷葫芦,如今杨夭夭拒绝了李诵文,八成也是喜欢他的。 陈谨来到桃园,师父每到炎夏都会到桃园小住避暑。 再见到师父,和一旁默默练字的小书麟、小书阳,陈谨悄悄上前,蒙住小书麟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小书麟嘟啷着嘴,想了想便道:“你是李家哥哥?” 陈谨哈哈一笑:“不对!” “那是大郎哥哥……” “好啊!小书麟,别得都猜过了,就是不猜我是谁!哼!” 小书麟闻言,也是笑道:“陈二哥哥,前些日子说是要教我数学,可书麟左等右等,也不见陈二哥哥。” 陈谨随即脸色一红,便解释道:“抱歉抱歉,小书麟,近来太忙给忘了。” 小书麟笑了,随即又朝陈谨的身边看了看,故作疑惑问道:“咦——杨姐姐呢?” 陈谨脸色又一红,摸了摸小书麟的头道:“你杨姐姐有事没来。” 小书麟悄悄示意陈谨蹲下,陈谨见状也极为配合他,蹲下附耳给他:“陈二哥哥,前些日子小舅舅来过,父亲没有答应他,你可以放心了。” 陈谨闻言随即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道:“干得好!不枉我给你做这么多的玩具。” 姬长卿轻咳了一声,瞧见二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将陈谨喊道书房里去。 陈谨闻言低声应了声是,便随着师父走到书房门口,陈谨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发条青蛙,送给了小书麟,小书阳见到那里肯干,连忙放下笔,抱住陈谨道:“陈哥哥,陈哥哥,我也要。” 陈谨苦笑着摇了摇头,便又掏出一个发条人偶,送给了小书阳。 等哄完两个小的,这才进到书房。 姬长卿端坐在正坐,陈谨随意便落在右手边。 “子慎,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师父,再过三个月就满十七了。” “嗯,时间过得真快啊!昔日我曾见你时,你不过才五六岁,如今已经满十七了,真是时光飞逝啊!” 陈谨连连点头,直接问道:“师父,您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父亲曾向我提过,向为你提亲娶一个媳妇,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陈谨听闻此事后,脸一下子就红了,姬长卿知道他脾气,但凡只要遇到这种事情,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发烫。 陈谨沉默了,姬长卿继续道:“我打算为了向刘知州提亲,你觉得如何?” 陈谨一下便怔住了,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可又憋了回去。 姬长卿见状哈哈大笑道:“谨儿谨儿,你还是这么不禁逗,为师开玩笑的。” 陈谨闻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师父……” “其实这么多年,你心中喜欢谁,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们个人情感上的事,为师也不好插手,可看着你这闷葫芦,就这样一直拖着,为师与你父亲也心急如焚啊!索性与父亲商量后,我也看不下去了!” “今天,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夭夭,你若喜欢,你自己去问问,你若不喜欢也干脆点,我好为她找一个良人!” 陈谨耳朵都红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姬长卿见状连忙又加紧步伐,逼问道:“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我……” 姬长卿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不喜欢了,算了算了,我去媒人给夭夭说一门亲事吧!” 姬长卿故作起身,出门准备去寻找媒人,陈谨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拉住姬长卿的衣袖道:“师父!我喜欢……” 姬长卿闻言,依旧不满意:“谨儿刚刚是你在说话,难道有蚊子了?” 陈谨吸口气,仿佛下定决心道:“师父!我喜欢夭夭!” 姬长卿闻言,连连点头:“看吧!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偏偏你如此扭捏。” “出来吧!” 陈谨心中一紧,这才看到一个也色笑脸通红的杨夭夭被师娘李吟梅一把推进了书房。 二人极为尴尬,她低下头,光润的带笑的脸突然敛住了笑惫,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手也不自觉的开始把玩裙角。 第162章 郊外祭祀大典 姬长卿认为陈谨与杨夭夭婚事当定在杨夭夭成年之后。 不过可以先定亲,然后在等成年之后完婚。 三月二十一,姬长卿在准备祭祀,这是亲自定下来的祭祀时间,虽然在这个大宋他并没有什么亲人,但立得衣冠冢还是要有一个像模像样祭祀典礼才行。 依照礼制,姬长卿可以以士大夫之礼祭祀亡考。 《礼记·祭统》强调“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祭祀是人在精神上维系和延续与神灵和祖先关系的宗教礼仪形式,有表达归宗、认同和领受自身来源及其传统教化的精神意义。祭祀祖先,即是表明某人认同自己作为某祖先的后代,继承和领受着祖先的血脉、事业和教化,从而明确自己生活的历史基础,并承担着把祖先的传统发扬光大,并不断创新,以致光宗耀祖的责任。祖先作为生活形式、事功业绩和文化传统的开创者和积累者,乃是我们生活基础的一部分。 《礼记·祭法》曰:天下有王,分地建国,置都立邑,设庙祧坛墠而祭之,乃为亲疏多少之数。是故:王立七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曰祖考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去墠曰鬼。诸侯立五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皆月祭之;显考庙,祖考庙,享尝乃止。去祖为坛,去坛为墠。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去墠为鬼。大夫立三庙二坛,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享尝乃止。显考祖考无庙,有祷焉,为坛祭之。去坛为鬼。适士二庙一坛,曰考庙,曰王考庙,享尝乃止。皇考无庙,有祷焉,为坛祭之。去坛为鬼。官师一庙,曰考庙。王考无庙而祭之,去王考曰鬼。庶士庶人无庙,死曰鬼。 祭祀准备的三牲、祭品,姬长卿已经让官家周勤去筹备了,也不用太好,只要能体现自己的心意即可。 姬长卿这边在准备祭祀先考,而大宋皇帝赵祯也在太庙祭祀祖先,比臣子们祭礼更加复杂,礼部官员上报的祭祀典礼需耗费三百万钱之多,几乎是北贡钱的十倍有余。 依照祖制,大宋祭典前一个月,要对各个重要环节“次第按试习仪”,演练活动排得满满当当,“殆无虚日”。祭典前十日,所有的执事及陪祀官员和宗室成员要分别到尚书省和太庙“受誓戒”,以免举行大礼时出错。 《宋史·礼志》记载:“宋之祀天者凡四:孟春祈谷,孟夏大雩,皆于圜丘或别立坛;季秋大飨明堂;惟冬至之郊,则三岁一举,合祭天地焉。”其中,为隆重的就是三年一次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在南郊或明堂举行的祭天典礼了。 祭典前夜,卤簿、仪仗、军兵于御路两旁分列,点上火盆、大烛,使太庙至郊坛之间“辉映如昼”。 宰执亲王、贵家巨室等皆不远千里,不惮重费,数月之前就预定好位置,观看这三年一次的盛况美景。于是,二十里间,“列幕栉比”,不仅珠翠锦綉绚烂,虽寸地不容闲。还引来“歌舞游遨,工艺百物,辐辏争售,通宵骈阗”。 祭典当天,皇帝乘玉辂,从以金、象、革、木四辂,以驯象前导,千官百司,法驾仪仗,锦綉杂沓,“声容文物,不可尽述”。 今年是赵祯亲政的第二年,赵祯想通过隆重的祭祀典礼,晓谕大宋臣民,他不再是那个“傀儡皇帝”。 礼部官员考虑到官家的想法,因为也特地命人在郊外筑起了一座天坛。 天坛至地高三丈二尺四寸,通七十二级,分四层。上广七丈,共十二阶,分三十六龛。午阶阔一丈,供天子升降,其余各阔五尺。皇帝登祭坛时,“天步所临,皆借以黄罗,谓之‘黄道’”。 专门有人手持大金盒,将其中的冰片、龙脑“迎前撒之”。 赵祯作为皇帝先后祭拜昊天位、皇地只、祖宗位,然后进行奠玉,祭酒,读册,亚、终献,赐胙,送神,望燎等繁复的程序,祭典才算告一段落。 第二天黎明,登上大安辇,举行“登门肆赦”,赦免犯人以表示上天恩泽,届时也是“教坊排立,奏念致语口号”;“诸军队伍亦次第鼓吹振作。千乘万骑如云奔潮涌,四方万姓如鳞次蚁聚”,声势亦不亚于祭祀日。 每次祭典都要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从太庙到青城排列的仪仗就有六千八百八十九人。 皇帝所乘的玉辂爲青饰,下有各类祗应人三百二十一人。其他四辂,分别以黄、红、浅色、黑色装饰,辂下各有一百五十六人,其冠服顔色并依辂色,十分醒目齐整。此外还有六军仪仗官兵二千二百三十二人,鼓吹五百八十三人,导驾乐人三百三十人等。 如此排场,花费极为可观。 宋太宗至道末年,朝廷年总收入是“缗钱二千二百二十四万五千八百”,但“三岁一亲祀郊丘,计缗钱常五百余万”,花费约占全年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二,以至于不得不“大半以金银、绫绮、絁紬平其直给之”。 真宗景德年间,郊祀费用增至七百余万,再加上泰山封禅、汾阴祀后土所花费的八百余万,使朝廷财政不堪重负。 隆重祭祀典礼在就在二月的时候就开始筹备了,依照礼部上报的流程,赵祯将在祭祀完宗庙后,亲自在崇政殿举行殿试。 此次殿试,赵祯选取了一甲百人参与,由他亲自出题并决定决定状元、榜眼、探花。 赵祯身穿厚重的礼服,那怕在郊外站了几个时辰,依旧不觉得疲惫。 太后刘娥死了,朝中大臣虽还认为自己不足执掌国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于执掌大权带来激情。 赵祯从郊外回到皇宫后,换了常服,端坐在高位上,他目光如炬,一眼便扫向殿中的大臣,此时宰相、诸位大学士、御史大夫等重臣皆躬身行礼。 赵祯在默默看向王随、陈尧佐、章得象、晏殊、杜衍、贾昌朝、陈执中、文彦博、宋庠、庞籍、梁适、刘沆、韩琦、曾公亮、富弼,不由连连点头,当看向吕夷简时,不由停了几秒。 一旁亲侍张茂则,连忙站出一个身子,高声喝道:“陛下亲至——宣诸为新晋学子入殿”。 赵祯被张茂则的声音唤醒了过来,连忙对殿下的大臣说道:“诸位爱卿免礼。” “谢陛下——” 第163章 殿试 陈盛泽俯身进殿,目光余角扫向地面,始终盯着地上,待进入殿中,陈盛泽等一干学子皆是躬身行礼。 随后有礼部的官员请示赵祯,赵祯将置于书案上的试题交给亲侍官,亲侍官开始用大宋官话正声高诵:“门下制曰:惟天辅德。所以司牧黔黎,惟后守邦,所以奉承绪业,稽三代传归之典,寔百王善继之规,洪惟先皇帝绍二圣之丕图。膺三灵之眷命,仁临区宇,泽浸昆虫,诞扬清静之风,聿致和平之治,焦劳虔巩,二纪于兹,今朕主国恐失德智,令诸臣工,明礼晓谕,选拔良才,辅国兴邦,始制御前,亲拔学子,但凡有才学者,赐进士官身,享见官不拜之权,制题曰:兵农钱粮,以备策问……” 陈盛泽位于靠后的位置,饶是亲侍官声音高昂,陈盛泽也只大概听到了这次的题目。 等亲侍官诵读完诏书,礼部官员会抄录题目,将题目在大殿中供士子重新核实。 陈盛泽看到了题目,向礼官行了一礼,便入座,开始研磨答题。 这次题目是策问,题目《兵农钱粮》,陈盛泽沉思了一会,便在心中有了腹稿。 昔年,他与夫子、老师曾谈论这个话题,夫子姬长卿认为大宋其实并不穷,税赋也高,只是随着天下太平,荫官的不断增加,加之兵员不断冗杂,财政支出没有计划,这才导致朝廷的财政压力逐渐增加,针对这个问题,姬长卿给出的解决办法是减低农业税、人丁税,改增田亩税,即将田亩税的比例分等级提高。 商税将设置一个起征点,譬如低于十贯经营的小商收取低税,而高于十贯的商贾征收三十税五、三十税七的高税,如此即保护了小商小贩,又增加国家的税收。 老师郭允厚认为,大宋的钱粮自有定数,如果要想增加国家税收,首要认为便是劝农劝桑,重视农业抑制商业,官府朝廷要带头节俭,避免浪费,如此一来国家的财政收入自然会随着政治良好的环境不断增加。 陈盛泽自游学赴京以来,也见识到大宋北地与南方不同,北地百姓苦于税收沉重,往往每到收税之时,百姓都要向士绅借粮缴税。 北地不仅有沉重的税赋,还有面临兵患,这些年来西北边疆、西南、契丹人时常犯边,这也导致了边境不断加派,甚至开始征缴兵役,以至于军费开支越来越大。 想到此处陈盛泽提笔便写道《精兵钱粮拟陈策》:‘昔孟子见梁惠王。惠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孔孟曰仁,乃国之本也,始德泽民,则民安,务其农桑。 今来京中,自蜀而入北地,则岁甚登,谷甚多,而民且相率卖其田。 至征粮之日,则村民毕出,谓之人市。 问其长吏,则曰,一县之鬻于军营而请印者,岁近千人,其逃亡或自尽者,又不知凡几也。何以故?则有谷而无田也。所获非所输也,所求非所出也。夫农者,事田事桑也!非从天降也,??人则既停矣。,海舶则既撤矣,谷粮在民间者已日消日耗,而况山僻之邦,商贾之所绝迹,虽尽鞭挞之力以求之,亦安所得哉!故谷日贱而民日穷,民日穷而赋日诎。逋欠则年多一年,人丁则岁减一岁,率此而不变,将不知其所终矣。且银何自始哉?古之为富者,菽粟而已。为其交易也,不得已而以钱权之。然自三代以至于唐,所取于民者,粟帛而已。自杨炎两税之法行,始改而征钱,而未有银也。《汉志》言秦币二等,而银锡之属施于器饰,不为币……” 陈盛泽停停写写,随后又觉得将这篇稿子不能交上去,得意于这次灵感爆发,陈盛泽又重新整理一番思路。 随后又从头写起,这一次陈盛泽并没有在写那些有的没的,关键是要删去不符合官家心意的部分。 《精兵粮粮陈拟策》主要讲了一个大原则,那就是推行仁政,减低苛捐杂税,裁剪兵员,训练精兵,财政支出有计划,度支使必须在每年年初计划好一整年的财政计划,备准备一笔甚至是多笔用于赈灾的资金,同时助力农业发展,推广新的农业生产技术与种子,实现增产增收,整顿吏治,针对怠政、懒政、昏聩的官吏,已经及时清理出官场。 王冲不同于陈盛泽,他的思路很清晰,在稿纸上写了洋洋洒洒的三千字,随后又端坐检查了一番,这才将自己的文章誊录在答卷上。 与礼部发起的春闱大考不同,殿试是由赵祯钦点的几位阅卷官和他自己亲自阅卷,当场便可以给出成绩,所以不需要小吏誊录。 礼部负责维持简单的官员,走到陈盛泽、王冲二人身边时,不由多停留,看了几眼,随后默默将陈盛泽、王冲二人记在心中。 王冲的《农桑税赋策》主要讲的是,在江南富庶之地理清税赋,兴修水利河道,以降低江南运来的钱粮损耗;朝廷应提倡节俭,摆免不必要的财政支出;针对如何增加税收,王冲还提出了整顿盐务、清理积政,设立在沿海地区设立市舶司,负责管理贸易事务,征收税收,同时官府可以市舶司,出台政策,促进海洋贸易。 赵祯也注意到了巡查的考官,每路过王冲、陈盛泽时,都不由停顿一段时间。 赵祯朝张茂则不可察的示意了一下,随后张茂则微微颔首,表示收到了命令。 第164章 反击 姬长卿在梓州新开了一家银行,用于服务梓州的商户,按照当前梓州商业发展,商户们手中拥有大量铜钱货币以至于市面的铜钱价格攀升。 这不利于自己的商业布局,于是开始着上干预梓州的货币发展,以纸币取代金属货币这是大势所趋,也是梓州府发展新阶段。 自朝廷开始引发的交子以来,官府似乎并不打算收回交子,而梓州府的商人也碍于对官府不信任,在一边使用交子的同时,一边攒着铜钱货币。 如今梓州市面上已经出了伪钞,这就说明有人已经嗅到了交子带来利益。 设立银行不止是为了加强交子回流,更是为了稳定梓州的商业环境,没有官身,姬长卿能做的事情很少,一边既要照顾官府的政令律法,一边又在暗中慢慢掌控整个子梓州的货币。 虽然以姬长卿的财力完全可以左右之整个子梓州府市场,可市面不断涌现出的劣质山寨商品,也给奇云商行带来了许多麻烦。 新一任的梓州知州可不比前任刘知州那般,此人油盐不进,一心为了士大夫利益,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与程氏联手打压陈氏、奇云商行。 新任知州傅瑄以“桑蚕乃农本”为由,下令宣布梓州府内禁止种植棉花,即刻起凡梓州境内,铲除棉花,恢复桑田种植。 好在现在的奇云商行已不比从前,姬长卿在成都府还有大片棉花田,可以将生产线转移到成都府。 而“复桑蚕令”也导致棉花价格暴跌,蚕丝价格暴涨,姬长卿前后损失了近二十万贯,不过好在杨夭夭的蚕丝生意也由此水涨船高,程氏还向杨夭夭提出一笔价值五十万钱的蚕丝订单。 五十万,这几乎是程氏二十年的积累,当然杨夭夭也知道程氏与师父的过节,在程氏的蚕丝订单上涨了近两倍的价格。 也就程氏需要付出两倍,也就是百万钱才能吃下这笔订单,程氏为了翻身,复兴昔日程氏的辉煌,不惜变卖祖产,筹措资金。 既然程氏与知州联手向打压自己,姬长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心慈手软。 杨夭夭如今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女商人,哪怕是在蜀中也有着锦绣巴清之美称。 “这一次奇云商行的危机实在是凶险至极,不过也不必担心,我已有办法”姬长卿正色道。 众人顿时正襟危坐,奇云商行危机实在是太过于惊险,如今程氏不甘被陈氏、奇云商行取代,与官府联合,共同打压两家商行,姬长卿特意在奇云商行召开了一次会议,并各个分区的负责人聚在了一起。 “主家请放心,我等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棉花转移到了成都府,并开始在蜀中各州购置田地,种植棉花,另外江南的棉花也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此次官府下令,我们不好违背官府的政令,授人于把柄,但程氏既然想给我们找点事,那我们也该反击了,要不然真当我是没有脾气吗” “主家放心,这一次,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让旗下的不知名的店铺掌柜,去找程氏磋谈了,想来不会有问题的。”大掌柜白忠拱手行礼道。 “除了暗中收购程氏产业外,我等是否该将程氏手中的盐铁引收购回来?” 姬长卿摇摇头道:“程氏手中的盐铁引并不能转让,且事关盐铁,朝廷未必会同意我们插手盐铁。此时还不是涉及盐铁,毕竟太过引入注目,况且知州那边若是得知,一定会严查我们,一旦在盐铁一事查出什么,又或者他想污蔑我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依老朽之见,主家我等当做两手准备,一者可向通判、转运使状告知州贪赃枉法、滋事扰民,二者就算不成,也可以由此警告他一番。” 姬长卿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拒绝,此事他才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某部小说的大反派,也仿佛成为暗中阻挠朝廷改革的大反派。 不过这个新上任的傅瑄的确太烦人,自己不过是推行棉花,却引来他以“棉花并农物”,下令铲除。 自从自己的岳家卸任,归隐以后程氏就开始极力的笼络整个梓州官场,梓州官员,大大小小的都在此前的棉花取代蚕丝中损失不少,自然也想出一口气。 棉花虽然工艺不比蚕丝复杂,可它的经济收益却没有蚕丝的高,一直以来蚕丝生意都是梓州钱、杜、程三家说了算。 如今钱家、杜家都被姬长卿、陈汉平两家收购了,程氏此前在蚕丝方面所占的市场份额不比钱、杜,如今两家已到,难免程氏不想独占整个蚕丝生意。 此前姬长卿一直觉得程氏只是想侵占部分利益,然后一步步做大,如今看来,程氏更想兼并自己的奇云商行,一举成为梓州府最大的家族。 也怪自己这些年,一直与程氏在暗中处处争斗,始终没有下杀手。 五年前,姬长卿的造纸生意与程氏分庭抗礼时,程氏就开始不断使绊子,若不是姬长卿处理得及时,只怕自己的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姬长卿沉默了许久,这才道:“这些年来,程氏一直我奇云商行处处较劲,如今也是时候,该了解此事了,传我命令,奇云商行即刻向梓州、成都蚕丝商,收购大批量丝绸,数量就五万斤生丝,程氏一有动静即可报我。” 白忠闻言,连连附和道:“主家英明,借此机会我等即可将蚕丝的价格抬高,加大程氏投入,使其手中无钱可用,无钱可调。” 姬长卿笑道:“这只是一点,今年蚕丝价格抬高,程氏势必会看到丝绸生意大有利润,扩大丝绸生产,等到明年,梓州大部分蚕丝一定会增多,而梓州人口有限,能穿得起丝绸有又几人,丝绸的价格一定会暴跌,介时知州、程氏会自食恶果,而梓州丝绸商们也势必心生怨言,民生沸腾,这可不是小事!” 白忠、苏麦、刘叔新等一众管事负责人,皆是眼前一亮。 姬长卿想到此处又再次郑重的警告所有人:“关于‘蚕桑令’和程氏一事,我自有安排,你们当中任何人在没有我的命令时,记得只需做好自己事即可,至于其他不必管,若是有人感违背我朝律法,损害我奇云商行利益,休怪我无情!” 第165章 烧尾宴 陈盛泽被钦点为殿试第十名,王冲被钦点为殿试探花郎,如今整个汴京城无不在打听探花郎的身份,更有当朝高官向王冲提出想结亲的请求,不过王冲以家境贫寒,尚有老母需要奉养为由婉拒了。 陈盛泽真为王冲感到高兴,作为夫子弟子,王冲取得探花郎的成绩这着实让陈盛泽感到高兴。 身为探花的王冲,被邀请赴各种宴会,王冲不善长诗词歌赋,好在王冲也跟随夫子学了些乐曲。 殿试出成绩后,这一天,对于大宋这个繁华的国家来说,是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 新一科进士榜出来了,大宋新一届的官员必将从这一科科士子中取出,就是不知道这一批进士中能否几个干吏。 在宴会上,达官贵族之会备上一条“黄河鲤鱼”红烧,所以此次宴会又被称为‘烧尾宴’。 烧尾宴,即士子登科或官位升迁而举行的宴会,盛行于唐代,是古代欢庆宴的典型代表,足堪与“满汉全席”相媲美。 “烧尾宴”是唐代着名的宴会之一,“烧尾宴”的风习,是从唐中宗景龙时期开始的,玄宗开元中停止,仅仅流行二十年光景。 据史料记载,唐中宗时,韦巨源于景龙年间官拜尚书令,便在自己的家中设“烧尾宴”请唐中宗。 所谓“烧尾宴”,据《封氏闻见录》云,士人初登第或升了官级,同僚、朋友及亲友前来祝贺,主人要准备丰盛的酒馔和乐舞款待来宾,名为烧尾,并把这类筵宴成为“烧尾宴”。 “烧尾”据相传,说法不一:一说是人之地位骤然变化,如同猛虎变人一般,尾巴尚在,故需将其烧掉;新羊初入羊群,会因受羊群干犯而不得安宁,只有火烧新羊之尾,它才会安定下来,人从平民进到士大夫阶层,如同新羊出入羊群一样,一时难以适应新环境,故需为之“烧尾”;三说是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变成龙。次三说都有升迁更新之意,故次宴取名“烧尾宴”。 “烧尾”还有一种意思,即特指朝官荣升,宴请皇帝以谢上恩。《辩物小志》云:唐自中宗朝,大臣初拜官,例献食于天下,名曰“烧尾”。‘烧尾’,取其“神龙烧尾,直上青云之欹意”。 该含义出自“鱼跃龙门”的传说。龙门位于今陕西韩城县与山西省河津县之间形似门阙,相传为夏禹治水时开凿。 每年春季,黄河鲤鱼溯水而上,欲游过龙门,然而龙门水急,鱼屡屡被冲击下去。当鲤鱼经多次逆游仍不能过龙门时,将游进改为跳跃,迎惊涛,劈骇浪,一跃上龙门。此时,鲤鱼必遭雷电袭击,尾巴被烧掉,从而,变为真龙。 可见,“烧尾”之含义颇深。 唐代的“烧尾宴”有两种:一种是庆贺登第或荣升,另一种朝官晋升时设宴敬献皇帝。这两种宴会均与地位由低及高的突变有关,体现了追名逐利的意识,该宴设于室内,故重食重功利而轻游乐。 宋承唐制,虽烧尾宴由皇家、王公大臣、民间自发三种,凡是能参加皇室举办的烧尾宴之人,皆是殿试前二十的士子进士。 而王公大臣自行举办烧尾宴时,会请颇有才名,或是官员子弟共同赴会。 汴京之中,大户人家以及皇族宫廷,往往也有各种奢华饮宴,有这样那样的热闹节目,通宵达旦。 只在这天上午,各种喜庆的气氛已经在汴京城里洋溢起来,及至傍晚时分,灯火渐渐亮起,一辆辆青楼花车在锣鼓喧天中沿主街道撤花巡行,便象征着这个晚上的喜庆正式开始。 一名名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公子书生丫鬟姐,将这个含蓄却又醇厚的盛大文会,点缀得充满了书香与文墨气息。 皇宫之中,照惯例张灯结彩了,但那些喜庆的气氛,并未有传至宫外来。 后宫之中,公主、后妃、宫女们也已经准备为官家的喜宴,这等宴席与聚会通常由皇后主持,官家每次也会过来。 但今日至入夜以后,官家还没有过来,几名文臣在宴会赋诗祝贺,喜庆气氛,一如往日般的令人沉醉。 只在偶尔间,会有某些消息灵通的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那沉默的皇宫正殿的方向,随后收回目光,看着宴会中央的活动,笑着鼓起掌来,几句吉祥话儿。 郭皇后今年没有出席这场宴会,大家都知道官家对当今皇后十分不喜,甚至群臣之首的吕夷简暗中也有推波助澜。 各宫娘娘、妃嫔也在私下走动,后宫之事,群臣或许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范仲淹不这么认为,郭皇后并无大错,官家却执意休妻,这对遵守君子之道范仲淹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只是近来因为春闱之事,范仲淹一直没有好好规劝官家,以至于后宫再掀波折。 王冲位列探花,此次烧尾宴免不了被诸位大臣考校学问,宋人好诗词,尤其自晏相之后,烧尾宴上每每都要考校学子诗词。 官家亲临,与殿试场上的不同,这次官家笑意不减,还特意出题与状元、榜眼、探花郎一起同乐。 状元、榜眼的诗才皆朝过王冲,王冲虽然不善诗词,但是还是做了首应景的诗。 官家赵祯看着自己亲取的状元郎、榜眼郎、探花郎,心中豪情万丈,以至于宴会上多饮了几杯。 赵祯微微熏醉,不由玩心大起:“听闻朕的探花郎前日刚刚拒绝了石卿的求亲,不知探花郎可是有喜欢的女子,若是有朕当成人之美,为探花郎下旨赐婚。” 王冲连忙俯身礼拜:“臣王冲,谢过陛下,只是臣近些年来,只一心跟随师长求学,加之臣家境贫寒,唯非师长照顾,只怕焉有臣今日,因此臣不敢误佳人。” 赵祯呵呵一笑:“探花郎何必自扰,先帝曾诗言: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你已学有所成,不正映照了先帝的诗中所言的‘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卿若有顾忌,待朕亲自为你赐婚,这不又有了颜如玉了吗?” 闻言石介连忙附和道:“陛下圣明,此举定能成为后世传颂的佳话,激励无数学子发奋读书,振兴文教。” 第166章 空中花园的故事 北宋的自由氛围,让深深地陈盛泽感觉到,为何夫子会说:“当今文人士大夫的天堂”,不仅奸相吕夷简不仅没有被清算,更有整日宴饮取乐的欧阳修能位居一州高官。 或许在夫子心中,也只有范仲淹才是大宋真正的君子忠臣,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士大夫之间吹嘘罢了。 官家赵祯自取士以后,似乎越发对现有的官员不满,认为他们过于保守昏聩,对自己掣肘颇多。 以至于春闱过后,官家命众臣商议改年号一事。 范仲淹在朝堂上依旧据理力争,许多朝臣都认为范希文刚过刚直了,官家正值壮年,想有一番作为的时候,可范希文却不顾官家的颜面,当场指出官家的过错。 也好在官家赵祯心胸气量还行,要不然定会又将范希文贬出汴京。 陈盛泽以名列第十的名次被授将仕郎、濮州观察推官,王冲被授将作监丞、通判同州。 在赴任之前,王冲需要在汴京完婚,陈盛泽已经去信,邀请姬长卿来汴京参加王冲的婚礼。 只是一去一来需要两个月,王冲考虑到老母年迈,便请师长代亡父行事。 石介家虽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之家,可在汴京、大宋也算是清流,颇有名声的官员。 姬长卿收到信后,实在未曾想到自己的两个学生,竟会取得殿试第十、第三名的好成绩,更没有料到官家赵祯竟会亲自赐婚。 此事不可怠慢,姬长卿决定与妻子李吟梅一同收拾行礼,共同赴京,见证王冲的大婚。 至于两个孩子,还是带上吧,免得两个孩子没人照顾,无法无天。 小书阳到还好,可小书麟简直就是一个捣蛋鬼,才刚刚入学启蒙,就差点将希望蒙学馆变成了垃圾场。 一会乱玩墨水,以至于整个学馆学生素色的校服,变成了黑色的,更是为了捅燕巢,将瓦都捅掉了。 搞得蒙学馆到了现在一下雨,就成了东海龙王水淹过的陈塘关。 姬长卿教子,从不打骂孩子,只是罚孩子抄书面壁反省,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解除禁令。 小书麟最烦抄书练字,偏偏他们的母亲最好书法,也是梓州有名书法女大家。 就连姬长卿的稿子,也时常需要李吟梅帮忙誊录,才能拿得出手。 姬长卿这些年来,也练字帖,但总归太过匠气,缺泛灵性,不像李吟梅那般灵动飘逸,又兼具大家气象。 是以李吟梅在梓州有着:“女飞白”的美称。 自从与妻子李吟梅成婚以来,姬长卿还是很少带妻子出去游玩,姬长卿一直忙于书院、奇云商行的事,到不曾有机会带妻子好好浪漫旅游过。 趁着此次大好机会,姬长卿决心补偿李吟梅,书院的事宜暂时交给陈谨他们几个师兄弟帮忙打理,至于奇云商行,完全可以放手交给杨夭夭管理。 蜀中巴青可不是叫着玩的,程氏已经将自己家产陆续变卖,今年蚕丝爆涨已成定局,为了一举重振开始走下坡路的程氏,程氏已不惜一切代价。 让姬长卿、杨夭夭师徒二人笑谈不久的是,程氏这些年亏空无数,以至于梓州城中有谣言说,程氏已开始变卖家中儿媳带过去的嫁妆,偏偏在这种时候越是讲究排场,宴饮不仅没少,反而出手越发阔绰,为州里捐了五万钱,用于修桥、助学。 就连程氏公子在群玉苑,为博佳人一笑,豪掷百金,听说自那次以后,程氏公子就被约束于家中读书。 至于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尔。 姬长卿这一次带了五两马车前行,一辆马车放得是行礼、干粮等,一辆马车拉了此次进京准备的一些货物,还有一车是李吟梅亲自准备的贺礼。 陈谨这些年,在研究物理机械上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经他改良过的马车,不仅运货量大,方便运输的同时,马匹受力也小了很多。 乘坐人的马车更是加了减震设计、抗击打设计,增加了防御性、机动性。 姬长卿此行带了十八个护卫,虽说排场太大了,目标也大了,这几年得益于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一路上姬长卿并未遇到太多了匪徒。 只是有几个小山贼,不过也没有给姬长卿带来太大的损失。 姬长卿出了蜀中,就有些后悔,带上两个孩子,小书麟还好,可小书阳却有些晕车,情愿与姬长卿一起骑马,都不愿意乘坐马车。 就当磨炼骑术吧! 姬长卿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带着小书阳,一边骑马走走停停,走走停停。 好在王冲将婚期定在了八月,要不然姬长卿还真不一定能到。 出了蜀地,妻子李吟梅也很高兴,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又向姬长卿问了许多。 比如汴京是什么样子的?比如汴京樊楼的饭食好不好吃? 这些问题,姬长卿也充满了耐心是回答:“夫人啊!汴京虽然繁华,可它却不是我见过最繁华,最漂亮的城市,昔年我曾见过比汴京还繁华十倍的城市,只是它们又都在一场大火之中被焚毁了。” 李吟梅对姬长卿提到的繁华都市很感兴趣:“比汴京还繁华?那是什么样的呢?” 姬长卿将小书麟这个泼皮小子抱在怀里,妻子李吟梅抱着小书阳,几人围在篝火边,一边烤火,一边说着话。 见两个孩子都想这个故事,姬长卿笑了笑,便开始为妻子、孩子们讲述道:“相传在古巴比伦王国,有一座美丽的花园,它是以独特的建造技术修建而成的,从远方看去是悬在天空的,故而又称空中花园、悬园,传说空中花园是公元前6世纪,也就是我华夏还是春秋战国时期,由巴比伦王国的尼布甲尼撒二世在巴比伦城为其患思乡病的王妃安美依迪丝修建的。 尼布甲尼撒在成为巴比伦王之后便爱上了美丽的米底公主安美依迪丝,并最终如愿以偿地迎娶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可是,在婚后不久,忧愁就不知不觉地爬上了王妃的眉梢。 因为她的家乡米底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山林茂密,花草丛生;而尼布甲尼撒所在的巴比伦却是常年不雨的不毛之地。 在花园国度长大的王妃想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那美丽的花草之国,可能再也无法嬉戏于绿色丘陵之间,不由得愁眉不展,竟然害起了思乡病。 看见心爱的妻子每日郁郁寡欢,形容日渐消瘦,尼布甲尼撒也不禁愁从心生。 他决定为美丽的王妃修建一座花园,这座花园必须比米底任何一座花园都要瑰丽、美好,让她虽然人在巴比伦却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家乡一样。 为博美人一笑,尼布甲尼撒不惜用巨资与人力营造了使古希腊人震惊的被称为奇迹的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遗迹,由四段缓坡的台地构成,并以独创的方式蓄水,用以灌溉花木。尼布甲尼撒召集了几万名能工巧匠,用人力堆了一座小山丘,再在上面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修建了许多亭台楼阁。它建于皇宫的中央,是一个四角锥体的建设,堆起纵横各400米、高15米的土丘,每层平台就是一个花园。为了防止上层水分的渗漏,用拱顶石柱支撑着,在台阶上铺上石板、芦草、沥青、硬砖还有铅板;同时土层也很厚,足以使大树扎根。虽然最上方的平台只有60平方米左右,但高度却达到105米,大概相当于30层楼的高度,因此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座小山丘。 尼布甲尼撒还在花园的最上面建造了大型水槽,通过水管,随时供给植物适量的水分。有时候,也用喷水器降下人造雨。在花园的低洼部分,建有许多房间,从窗户里可以看到成串滴落的水帘。即使在炎炎盛夏,也能感觉到非常的凉爽。因此,长年平坦干旱只能生长若干耐旱灌木的土地上,出现了令人惊叹的绿洲。 空中花园显然远不及尼布甲尼撒二世的宫殿,或者是巴比塔的壮大与宽广,但是它的美丽、优雅,以及难以抗拒的魅力,却是其他建筑所望尘莫及的。” “夫君,这位西夷国王倒是与周幽王一样荒淫,也难怪他会亡国。” 姬长卿哈哈笑了一声,不再多言,而是抱着两个孩子回到帐篷睡觉去了。 吩咐妻子几句,姬长卿又去安慰,巡视一下护卫们,与他们聊了一阵子,才回到帐篷中歇息。 第167章 忠言逆耳 姬长卿拖家带口,行进了两个月,这才到汴京城,只是刚入汴京便听说范希文又触怒官家赵祯,被放逐出京。 范仲淹与众人商议,打算早朝之后,将百官留下,再次与宰相谏争。一行人刚走到待漏院,朝廷诏书下达,外放范仲淹为睦州知州,孔道辅等人也或贬或罚,无一幸免。河阳签判富弼上书仁宗,建议诏还范仲淹入京,以开言路,但未得批复。 没想到大宋朝堂风云变化。 姬长卿才刚刚入京,范仲淹已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汴京了。 王冲闻知不顾前程,毅然决然与陈盛泽登门慰问。 冬日阳光初现,并未驱散范仲淹的灰心。 不过两个仕途正望的年轻人不顾后果,登门慰问倒是范仲淹心中一暖。 范仲淹命老仆将王冲、陈盛泽请到书房说话,虽说是书房,可不过是支了一个书案和几箱书而已。 王冲恭敬地向范仲淹行礼,范仲淹到不在意这些虚礼:“伯忌,你不该来的……” 王冲皱眉:“范先生,学生……” “官家一定是被小人蒙蔽了,明日学生求见官家,劝官家收回成命。” 范仲淹摆手道:“伯忌不必如此!你圣眷正隆,若是因范某而触怒官家,这会令范某寝食难安啊!” 陈盛泽准备说话,却被范仲淹打断:“伯川,丹文先生到哪里了?” 陈盛泽想了想便答道:“范先生,夫子十日前曾来信,言已至河南府,想来这几天就到了,不如范先生在留几天吧,等夫子到开封府,一定会想办法让官家回心转意的。” 范仲淹摇了摇头:“不必,范某触怒官家,有碍于官家威信,范某被贬出京城也是应该。” 陈盛泽还想在劝劝范仲淹,可范仲淹心中主意已定,纵使王冲、陈盛泽二人再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伯忌、伯川,非是范某恋权,而是想再劝劝官家切勿因一时喜好而冲动行事,官家年轻,有雄心壮志,锐意进取是好事,可也容易被情绪左右,你等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了,一切言行当多思虑,切不可向今日这般啊!” 陈盛泽、王冲皆是不以为意。 范仲淹见状,只能苦笑:“你们能看我,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只是你们一个是即将为政一方的官吏,一个也是即将为人丈夫的,万事当以国事百姓、家人着想。” “范先生,我们二人的才学文章,我等是知道的,若无范先生这些时日的苦心指点,断不可能高中的。” 范仲淹笑道:“伯忌、伯川,你本就有真才实学,就算没有我范某,也终会有一日一展抱负的机会的。” “只可惜,那天与夫子畅聊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我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未解,丹文真不愧先贤遗脉啊!贤者贤矣~” “伯忌,我曾记得你曾言,丹文先生曾有一卷隐士大儒遗作,名曰传习录,你时常带在身边,日夜研读,不知你可否将此书,借我一观,让我一览前朝大儒的旷世之作?” 王冲跟随范仲淹处理政务,也不少时日了,也知道范先生爱书如命,好学求知,今日登门,本就是打算将此书送与范仲淹。 王冲将怀中的书卷取出,恭敬地递给范仲淹。 “先生说笑了,冲今日登门,本就打算将书送予先生,说来也是惭愧,自从恩师将此书送给我后,我虽每日研读,可却始终无法领会阳明公的学问精髓,恩师虽讲解过一些,可学生愚钝,尚不能将此书研习透彻。” 范仲淹接过书本:“丹文也曾与说过,他言阳明公之学,在于破世人心中之贼,非身经历阳明公之经历,只能悟三四。” 王冲连连点头,陈盛泽嘴角上扬,心中暗道:“想不到夫子竟将传习录送给王冲,若是夫子将四楼锁的马-克思思想提纲给王冲,那不知王冲又将会成为一个怎样王冲?” 范仲淹接过书,这本《传习录》许是真的被王冲翻阅太多了,书角都有些翻烂了。 “王阳明公门人徐爱,序曰:门人有私录阳明先生之言者,先生闻之,谓之曰:“圣贤教人如医用药,皆因病立方,酌其虚实、温凉、阴阳、内外而时时加减之,要在去病,初无定说。若拘执一方,鲜不杀人矣。今某与诸君不过各就偏薮,箴切砥砺,但能改化,即吾言已为赘疣。 若遂守为成训,他日误己误人,某人之罪过可复追赎乎?” 爱既备录先生之教,同门之友有以是相规者。 爱因谓之曰:“如子之言,即又拘执一方,复失先生之意矣。孔子谓子贡,尝曰‘予欲无言’,他日则曰‘吾与回言终日’,又何言之不一邪?盖子贡专求圣人于言语之间,故孔子以无言警之,使之实体诸心,以求自得;颜子于孔子之言,默识心通无不在己,故与之言终日,若决江河而之海也。故孔子于子贡之‘无言’不为少,于颜子之‘终日言’不为多,各当其可而已。 今备录先生之语,固非先生之所欲,使吾侪常在先生之门,亦何事于此,惟或有时而去侧,同门之友又皆离群索居。 当是之时,仪刑既远而规切无闻,如爱之驽劣,非得先生之言时时对余警发之,其不摧堕废者几希矣。吾侪于先生之言,苟徒入耳出口,不体诸身,则爱之录此,实先生之罪人矣;使能得之言意之表,而诚诸践履之实,则斯录也,固先生终日言之之心也,可少乎哉?” 录成,因复识此于首篇以告同志。门人徐爱序。” 范仲淹读着读着,竟忍不住将文章念了出来,王冲、陈盛泽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为范仲淹挑开灯芯,让烛光更亮些。 范仲淹读书很慢,每每读到精彩之处,都要起身游走、手舞足蹈。 “妙啊妙啊!” “好一个‘吾子洞见时弊如此矣,亦将何以救之乎?然则鄙人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尽,复何言哉?复何言哉?若“诚意”之说,自是圣门教人用功第一义,但近世学者乃作第二义’,这不正是我朝文人也有的通病吗? 真是令人惊醒,振聋发聩啊!” 第168章 送别 隆冬十月,汴京初见小雪。 姬长卿携妻儿、弟子王冲、陈盛泽于汴京城外送别范仲淹,此次一别,姬长卿有太多话与范仲淹想说,姬长卿鲜少出门,而范仲淹又一直为生民奔走。 姬长卿备了些许暖酒,在汴京城外的亭中为范仲淹践行。 “希文兄,此去山高水长,望一切保重,长卿相信要不几年,希文一定会被官家重用,再次返回汴京的。” 范仲淹笑了笑:“可惜范某才刚刚与丹文见面,如今又要分别,真是遗憾啊!” 姬长卿却很是洒脱:“希文兄,相知何必远求,近在此尺也是陌路人,你我即相互引为知己,又何必在乎距离呢?” 范仲淹点头道:“还是丹文知我,近日我阅了丹文抄录的《传习录》恨不得再与丹文畅谈,只可惜范某冒犯龙威,此后只能再写书信交流了。” 姬长卿敬了一杯范仲淹酒水,范仲淹一饮而尽:“时辰也不早了,丹文我们就此别过吧!” 李吟梅却趁机将此前准备好的礼物递上:“范先生,您是当朝大儒,夫君多次提起您名字,对您钦佩不已,妾身没有准备什么,只有一床棉被奉上,希望能不再受寒,愿范先生此后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丹文,这便是弟妹吧?” “是的,这是内人李吟梅,这是我的长子姬书麟、姬书阳,快来见过范伯父。” 小书麟虽然野,但礼仪方面,却一直做得很好,小书阳学着哥哥,朝范仲淹恭敬深深拜了一礼:“见过范家伯伯——” 范仲淹见了姬长卿的一双灵童,心中的阴云也被驱散了许多:“好一双麟儿,丹文真不愧为蒙学大家,教得一双灵性天成好孩子,范某身无长物,只有几卷书,便姑且送给孩子们当做见面礼吧!” 小书麟听闻是书,便有些拒绝,可看着父亲,又不好拒绝,只能收下范仲淹送的书。 范仲淹笑道:“说来,范某真是托弟妹的福,前有丹文赠予的寒袍,今又有弟妹增送的驱寒之物,贤惠如弟妹啊,丹文有妻如此,难怪你此前在汴京城中,时常思念弟妹,真让人羡慕啊——” 李吟梅脸上红晕渲染,不免有些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姬长卿,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闲话说够了,范仲淹终是带着一辆装满书卷的马车,一床棉被,驾车离开了。 姬长卿看着范仲淹远去的背影,便忍不住抚琴弹奏了一曲:“长亭外,古道边,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范仲淹终是没有听到姬长卿的歌声,反而藏在一旁马车之中的曹丹姝听到了。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曹丹姝久久回味,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掉转车头打道回府。 昔日曹丹姝天性不羁,世俗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曹丹姝偏认为女子有才一样可以有一番作为,于是不甘于闺房女红的她,便乔装打扮,拜入范仲淹所执掌应天书院,范仲淹自从主持教务后,勤勉督学、以身示教、创导时事政论,每当谈论天下大事,辄奋不顾身、慷慨陈词,当时士大夫矫正世风、严以律己、崇尚品德的节操,即由范仲淹倡导开始,书院学风亦为之焕然一新。 在应天府书院求学那段日子,曹丹姝学到了许多,也极为敬佩范希文品行才学,后来随着逐渐长大懂事了,曹丹姝也离开了应天府书院,回到了家中。 本不甘女儿身的曹丹姝,也想过自己虽是女子,为何就不能向祖上那样上战场,杀敌报国,保卫国家,又或者考取功名,一展才学。 可世俗总是对女子有太多偏见,就连曹母也认为女子就当安分守己,治家教育子女,繁衍子嗣即可。 曹丹姝不敢忤逆母亲,也要顾及曹家的名声,因此只能苦了自己,成全曹家,随了母亲的心意。 曹丹姝很早就定了亲事,未来的夫婿是门当户对的李家公子,只是她并不多喜欢,因为那位李公子,整天念叨着修道成仙,其他的根本漠不关心。曹家祖上那是非常显赫的世家,曹丹姝的祖父更是大宋的开国名将,可以说曹家在整个大宋,那是最有名望的大家。 如今曹丹姝即将嫁到李家,从前生性洒脱、活泼天真的曹丹姝从此便被她埋到了心中。 姬长卿回到汴京的消息,被皇城司得知,并上报给了赵祯。 赵祯早就想见一见这位‘文王遗脉’了,庞籍作为老臣,曾不仅一次向赵祯推荐此人,范仲淹这种方正君子更是认为此人胸有韬略,对许多事情都有超脱常人见解。 此前本欲召见姬长卿,可他那时已经出京云游了,赵祯虽没有觉得什么,可当自己看重的韩琦将此人书呈上阅览后,赵祯便觉得此人的才学或许如前唐的孔颖达一般。 只是赵祯心中又觉得,此前召见姬长卿‘拒旨’,难免不是读书人为了自抬身价的故意之举。 况且自己作为大宋皇帝,应当在臣子心中树立威严,但倘若此人真有才学,若是失去了,又难免会给国家造成损失。 赵祯思虑再三,终还是决定维护自己的威严,况且自己作为皇帝,岂可再三次召见一个白身,惹得天下人耻笑。 姬长卿回到汴京城,没有去陈盛泽那里,也没有去王冲那里,而是来到了“三味书屋”。 三味书屋,是姬长卿布置的一个暗桩,如今姬长卿对它完全是放养的状态,此次来到京城,姬长卿自要好好管理,推动它的发展。 汴京的物价不算太高,虽高过梓州,但最贵的还是房价和土地。 姬长卿此次带了许多白银,除了要为弟子王冲购置房屋产业外,还要再买下几个铺子,用于后续布置棉布、香水、香皂等产业。 这几年,虽有东京府的商人不惜千里,到梓州府进货购买香水,供达官贵人哄抢,可也只是区区几百瓶而已。 只是汴京高官多如牛毛,贵族势力错综复杂,若是贸然出售香水、香皂,只怕会引来更加贪婪的豺狼。 第169章 曹氏 曹丹姝回到曹府,此时的曹府已经张登结彩,到处张贴喜字,披挂红色。 曹丹姝的心中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她多么想自己能通通快快苦一场,撒泼也好,打滚也好,只要自己闹一番,母亲一定会改变主意。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在世家大族中,礼仪、名声、脸面才是他们真正看重的。 母亲虽然宠爱自己,可她绝不会为自己,而去毁掉曹家在汴京城中的名声。 况且自己还有弟弟要照顾,若曹家名声毁了,恐怕本来就衰弱的曹家,更会加剧倾颓之势。 曹佾知道姐姐近来心情不好,于是从樊楼为姐姐带了,她最喜欢的蜜饯果子,没想到在樊楼,听闻最近最火热的《好了歌》,曹佾觉得这首歌儿作者也姓曹,想必姐姐也会喜欢,于是便命抄录小来,准备送给姐姐品鉴。 “姐姐,近来好些了吗?”曹佾在曹丹姝的闺房门轻扣,关心的问道。 曹丹姝整理衣服,便喊道:“景休啊!近来吧!” 曹佾进入房间,对着曹丹姝行了一礼笑道:“姐姐,小弟今日在樊楼给你带了些蜜饯,你快尝尝。” 曹丹姝接过曹佾手中的蜜饯果子,随即笑道:“景休有心了,好多未尝杜大的蜜饯了,今日托了景休的福。” 曹佾看着曹丹姝笑容,还是察觉到姐姐语气中的低落:“姐姐今日不是出门送范先生吗?为何会这么早回来?” “范先生有故人送,姐姐没有贸然打扰,只是远远看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曹佾微微点头:“听闻范先生与蜀地的一位学者有旧,这位蜀中的学者,还是当今探花郎的恩师。” “是的!此前我也曾有幸见过这位先生。” “哦~那这位先生,可如人们所说的那样‘丰神俊逸、潇洒出尘’,姐姐你可不知道,据说这位先生,不仅风度出众,而且善于音律,弹得一首好琴,一首曲子,竟惹得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姐,难以忘怀,可惜我曾目睹着实遗憾。” 曹丹姝听着曹佾轻浮的话语,笑颜如春:“若是我未曾见过,倒也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了。” “如此说来,姐姐听过这位‘神人姬郎’的曲子?怎样?如何如何?是否如市井传言?” 曹丹姝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如此也难怪范先生与此人交好了,甚至满朝诸公也对其称赞。” “姐姐,你看我若是请这位‘神人’一会如何?” 曹丹姝摇了摇头:“恐怕不妥,一来我曹氏乃武家出身,若是宴请这位先生,只怕会让觉得我曹氏别有用心,二来这位先生曾拒绝了多为位达官显贵的宴请,你若宴请他,只怕也会被拒绝。” 曹丹姝虽还未成婚,但曹家子弟族人之中,就连曹佾本人也极为佩服长姐曹丹姝。 曹丹姝能文能武,对人处事不仅有礼有条,而且极富远见,曹父生前曾言:“若丹姝为男子,曹氏当兴”。 听闻姐姐的话,曹佾方才作罢,又转移话题道:“姐姐,今日我不止在樊楼为你带来蜜饯果子,还听了一曲了不得的歌儿。” “哦~可是那位大家又新作?” 曹佾故作神秘摇头道:“非也非也!” “说来也正是巧了,作这首歌儿的人,不是本朝人士,但也姓曹,他作的这首歌,据说乃是柳三变,亲自从一块石碑上抄来的,自从柳三变抄录此歌后,心情也变得豁达了,不再追求功名利禄,反而专心写词,游山玩水,放肆人间。” 曹丹姝惊奇道:“柳三变竟然改了性子……这是什么样的歌儿,竟然能让柳三变如此?” 大宋人好词好曲,但凡有新作佳文,总是要命乐师演奏一番。 曹佾将《好了歌》奉上,曹丹姝接过歌词,便开始踱步端详。 等姐姐读完,曹佾又笑道:“姐姐这首歌,还是要演奏出来,别有一番风味。” 曹佾一挥手,便有人抱着琵琶进来,为二人开始弹唱演曲。 曹家作为汴京城中勋贵之家,自然有自己的乐曲班子,供其消遣取乐。 宋词可以说是一种音乐文学,它的产生和发展都与音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说起宋词,乐器就成了绕不开的一个命题。 琵琶是与宋词的演唱结合最多的乐器,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琵琶是宋代普及度最高的俗乐器,所谓的俗乐器,就是区别于以琴为代表的雅乐器,主要演奏场所为教坊、民间乐坊。 在宋朝,琵琶的普及度极高,几乎可以说的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对琵琶略知一二。 据记载,宋太宗赵光义曾作曲三百九十首交由教坊司演奏,其中有十五曲是琵琶独奏曲。可见,琵琶在宋代的认可度与流行度还是相当高的,这恰好契合的宋词演唱的需要,宋代作为一个市民社会,无论是经济还是艺术,都呈现出一种市民化的趋势。 宋词的传播需要借助一种被广泛使用的乐器,琵琶也就当仁不让了。 琵琶作为曲器的表现力张力大,既可以节奏明快,轻松,亦可以曲调悠扬舒缓,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就是最好的描述,也正是因为琵琶的这个特点,契合了宋词词风变迁的需要。从整体上看来,北宋流行的琵琶曲目节奏轻松欢快,而南宋的曲风与词风相适应,受到国运衰退的影响,整体上呈现出一种啴缓的态势。 一曲弹毕,曹丹姝回味无穷,半晌才叹道:“这位前朝的曹大家一定也是出身高贵,过惯了富贵风流的生活,只是后来遭逢巨变,见多了人心丑恶,也见了世态炎凉,这才作出了这首《好了歌》” “姐姐好才情,弟弟自愧不如,不愧为范先生的学生!只是听了这首曲子,便已经猜出作者的身世。” 曹丹姝笑的更加得意了,转过头便对弟弟说道:“景休,如此你也及冠了,我也将嫁为人妇,切不可向以前那般虚度了,家里的事,多帮衬帮衬母亲,切不可让她老人家再操心了。” 曹佾闻言,只是哽咽道:“姐姐……我……” 这一边曹家正在准备长女的婚事,而李府李植,还在书房之中,久久盯着书案上抄来了《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第170章 曹国舅 明道三年,冬十一月,宜婚嫁。 姬长卿在东京府为学生王冲在汴京郊外购置了一套三进的宅子,虽然王冲不会接受,但姬长卿与王冲商议后,暂时用这套房子当做婚房。 除了购置宅子外,姬长卿还在外城买下了几间商铺,一间用于发售日用百货、胭脂衣物。 香水、香皂姬长卿并未急着发售,而是让人拿到黑市上售买,以解决资金不足。 眼下虽然天下太平,可地方上却盗匪横生,携带大量现金出远门,不仅会吸引许多盗匪的注意,更关键的是地方官吏贪婪的程度比盗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长卿虽然养了许多好手、护卫,护卫、打手们也不可能为了保护姬长卿而牺牲自己。 人性都是自私的,哪怕是姬长卿,他也不敢说自己超脱了“人性”。 王冲的婚礼大多都是由石府筹备的,姬长卿只是出面为学生提亲,走完三书六聘。 石介是一个清廉好名的人,姬长卿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他也知道文人士大夫大多好名,但石介却是一个迂腐而又虚伪的人。 为了名声,当姬长卿为弟子送上三车聘礼时,石介还当场不够场合表示拒绝,差点让姬长卿下不来台。 姬长卿也顾及是学生的婚礼,况且因为王冲,自己也在天下士林之中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大宋的文官虚伪而又讲究,并不是人人都是范仲淹,或许是因为两个时代的差距吧! 姬长卿总是觉得石介这人明明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偏偏让家人过着清苦日子。 一个若是连家人都照顾不好,尚可以说是这个人没有本事,但一个明明可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却一直以“清流”标榜自己,以正值来强求家人跟他守住的名声,那么这个人一时可以瞒过世人,但总有一天他会暴露其虚伪的一面。 姬长卿心中的想法,自不会给学生、妻儿们说,况且凡事不以心迹论,而要以他行为和功绩评价。 王冲婚礼的筹备是要报予礼部,自然会有礼部官员参与观礼。 王冲最近的繁忙,倒是姬长卿收到曹国公府的一份邀请,请他参加曹国公府的长女大婚。 姬长卿还在思考要不要去。 “夫君,可是在想曹国公婚礼之事?”李吟梅看出了姬长卿的犹豫,故而开口问道。 姬长卿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汴京城中多有达官显贵想邀请我赴宴,我虽拒绝了许多人的宴请,可曹国公府的这份请帖,着实让我为难,此前尚可以婉拒,如今曹国公府盛情相邀,又两次派人来请,这是让我为难了。” 李吟梅笑道:“夫君怎用贱物来取笑自己,依妾身来看,夫君也该走动走动,一来为学生们打好关系,不至于让他们觉得夫君端着架子,二来如今伯忌、伯川已经是朝中公人,不好再拒绝了。” 姬长卿点点头:“这也是我忧虑的,看来曹国公府邀请,是必须要去了,只是该备什么礼物,才至于失了礼数呢?” 李吟梅笑道:“夫君勿忧,此事自我去准备,保证不至于失了礼数。” 姬长卿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让娘子去筹备吧,省得我在此苦恼。” 与妻子商议好,姬长卿顿时感觉松了口气。 等到曹国公府大婚之日,曹国公府张灯结彩,虽然是寒冬,却热闹的如同春日,且不说挂在树上当树叶用的红纱绫罗,仅仅是御赐的一朵直径一丈的硕大宫花,就足矣让婚礼的档次上升到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前院喧闹的厉害,门前的广场上停满了马车,不时地有达官贵人走进府邸恭贺曹府大婚,也有家奴搀扶着有了醉意的主人踉踉跄跄的从曹国公府出来。 曹国公府门牙见到是公子吩咐过的梓州学者姬长卿,连忙让人去请公子。 “梓州府姬氏贺曹府新喜,祝新人百年好合,喜结良缘,白头偕老,富贵吉祥,送喜饼百斤、琉璃镜一对,玉尺一双,赤金千金……” 曹佾在听闻姬长卿的贺礼后,连忙出门朝姬长卿夫妻二人行了一礼,姬长卿还礼。 “就闻姬先生大名,今日得见真是有幸,曹氏曹佾,字景休,谢过先生前来。” “曹公子客气了,令府大喜,按说长卿早该来拜访,只是最近一直未得空,今日前来已是失礼了。” 曹佾躬身一拜:“先生客气了,如此厚礼,曹氏怎敢怠慢,还请先生先入府中,吃些酒水,待晚些曹佾再与先生畅聊。” 姬长卿还礼道:“曹公子客气了,如今曹国公府大婚,能邀我来,已是如此姬某幸事,怎敢劳烦曹公子亲自迎接。” 二人话虽如此,可曹佾还是亲自将姬长卿请到府内,并自己为姬长卿安排了座位。 姬长卿坐在中间的位置,入座以后,曹佾又客套了一番,随后要自行告辞,前去迎接其他客人。 此时,曹国府,曹丹姝的闺房之中,再听到婢女禀报,汴京市井常说的“神人姬郎”已经来了,曹丹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命前院的人,好生伺候,不可怠慢了客人。” “是!” 姬长卿只有文名,没有官职,前面落坐的都是与曹府交好的勋贵,此后又是当场官吏,最后才是他们这些白身。 姬长卿能落坐中间的位置,可见曹国公对他重视。 “夫君,可曾与曹国公有旧?” “未曾。” “那曹国公府如此礼遇,曹公子又亲自相迎,这是何故?” 姬长卿也是遗憾,哪怕自己是当朝探花郎的恩师,可自己没有官职,又没有诗名,唯有能拿到出手的也只是曾在樊楼、席上抄过几首好词,安排曹家作为勋贵,不应该如此礼遇重视自己啊…… “许是曹公子喜好道学吧……” 这是姬长卿唯一能猜测到理由,毕竟曹佾的大名,姬长卿可是耳闻能详。 曹佾在民间传说之一,乃是八仙之一。 曹国舅,名佾,亦作景休,为八仙之一。《宋史》因他为曹皇后之长弟,故称国舅。 曹国舅乃北宋开国王曹彬之孙、吴王曹玘之子,曹氏祖上自曹彬之父曹芸以上世居在宁晋,曹芸的父亲及以上曹氏诸人死后均葬于其原籍宁晋县延白村曹氏祖茔,后世迁徙灵寿,遂灵寿成为籍里,但曹彬却让其第五子曹玘居住宁晋,守护宁晋县之曹氏祖坟,以示不忘根本之意。 曹玘后被仁宗封为吴王,曹玘之女应诏入宫被宋仁宗册封为皇后,而后曹皇后之长弟曹佾成为曹国舅。根据此历史记载,曹国舅为邢台宁晋人,曹皇后之弟。后世被尊奉为道教八仙之一。 曹国舅是道教八仙中地位最尊贵的人物,尽管地位很高,被封为国舅,而且天资聪明,但是他并不喜欢享受富贵的生活,不喜欢利用特权,而是喜好道教的修行。 曹国舅有一弟自恃为帝室的亲戚,逞强行恶,抢夺百姓的田地据为己有,而且不法的小人多出自其门。国舅自始至终竭力规劝他,都不能使其改过自新,最后竟被其视为仇人。国舅说:“天下之理,积善者昌,积恶者亡,这是不可更改的。我家行善事,累积阴功,才有今日之富贵。如今我弟积恶至极,虽然明里他能逃脱刑典的制裁,但暗里却难逃天法。如果一旦祸起,家破身亡,到那时想牵只黄狗出东门,都是不可能的,我即感到耻辱又害怕真的会发生此事。” 于是他散尽家财,周济贫苦之人。最后,他辞别家人和朋友,身着道服,隐迹于山岩,修心炼性。数年之后,他已达到心与道合、形随神化的境界。突然有一天,汉钟离和吕洞宾游至他修道之处,问他:“你闲居时修养什么。”国舅答:“其他的无所作为,只修道而已。”二仙问:“道在哪里?”国舅指着天。二仙问:“天又在哪里?”国舅指着心。钟离笑道:“心即天,天即道,你已经洞悟道之真义了。”于是授他《还真秘旨》,令他精心修道。不多久,他由汉钟离、吕洞宾引入仙班。曹国舅事迹见于《纯阳帝君神化妙通记》、《宋史》、《陔余从考》、《历代神仙史》、《神仙通鉴》等记载。 第171章 新婚与填词 曹丹姝终于还是被迎入了李府之中,只不过新郎李植与新婚之夜逃婚,遁入空门出家入道。 李植逃婚入道,这让曹丹姝一时间陷入舆论之中,更有人说曹氏女长相太过惊人,新郎李植也是在见了曹氏女后,这才生了逃婚入道的心思。 姬长卿与妻子李吟梅聊起这件事,倒也有自己的一番话见解。 “想必传出这话的,应该是李氏的人,李氏子出逃入道,本就让李氏陷入众矢之的。” 李吟梅对官宦人家的心思都有教清楚的认识,姬长卿倒是没有在意这些。 这些日子光是操持王冲的婚礼,都让他忙得不得了,那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况且还要布局生意场的事,更是让姬长卿忙得不可开交。 “……理论上来说,那种人多的勾栏瓦舍,有忙不过来的情况的,三四天的时间基本就能见效,目前不算是找人,但是按照请人的工钱来算,预计一家商铺顶多也就是两贯,目前有四家商铺,每天卖出六十只到八十只非常轻松。按照利润来说,一只肥皂有六文该是有的利,半月有余,投入也可以回本了……” 算盘的声音啪啪啪的响起在房间里,姬长卿口中不停,随意进行着计算:“倒是如果市场扩展太快,之前储备的不够,就怕供不应求了。所以在我看来暂时倒不用考虑再把目标继续扩大,但不管怎么样,新东西要打开销路,总还是没问题的。” 李吟梅在那边喝了口茶,挑了挑眉:“这几日我也见到了,只是本以为夫君到底有何妙法,却想不到还是这招请人当托,手法实在简单。” “呵呵,兵有奇正,用正不成的,才会出奇。本身是件简单事情,能把问题解决就行,何须考虑太多。”姬长卿笑了笑。 “这倒也是。”李吟梅点点头,“不过夫君这手法,到底算是正还是奇?” 陈盛泽在那边笑道:“夫子此法正,也奇。若单说手法,大概要算奇,不过在这里,没什么出奇的,该算是正了。” 他想了想:“夫子之前所说五十文一只,如何卖法?” “呵,五十文往上,那就没边的,卖的不止是香皂了。” 姬长卿笑了笑,“香皂、肥皂到底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只是我们此次虽还带来香水、口红、脂粉,可这些生意牵扯太大,不过操弄,近来在黑市中香水虽被炒到五贯之高,但我们在汴京的根基尚浅,没有依仗始终是寸步难行。” “夫子,听闻黑市中已经有人开始打听并收购我们的香水了,香水是否暂时,以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姬长卿沉思了一会儿,便道:“嗯,是该暂停了,如今汴京城中局势复杂,待伯忌大婚之后,我们在拜访曹氏。” “夫子,与曹氏合作会不会影响到后续的事情?” “无妨,虽然曹氏不比从前了,但曹氏也在汴京城中立足百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曹氏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 “夫子,何出此言?” 姬长卿神秘笑道:“哈哈哈,这你就不用管了,只需知道此后曹氏那边保持联系,不可疏远,也可过分亲密即可,很快你便知道为师的用意了。” “泽儿,如今你也快入朝为官了,也该了解一些事情了,此前我与你父亲商量了,等你到地方后,一切以小心行事为主,不必急于求成,地方上不仅有士绅大族,更有小吏小鬼暗中使绊子,若想要一番作为,还需在走访完地方民情,对政事熟悉以后再行事。” 陈盛泽躬身行礼应道:“是夫子!” 明道三年,冬十一月十九,清流名臣石介嫁女,本朝探花郎娶石氏女,真让许多人羡慕不已。 本朝大兴科举以来,还鲜有人能够得到官家赐婚,此次出席石府婚宴的宾客,更是不乏士林文人、当朝礼部、度支司的官员。 相反新郎这边,除了与王冲交好的几个同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庞籍这位老臣前辈。 庞籍一向喜欢提携后辈,姬长卿的学生陈盛泽、王冲,他曾考校过学问,虽还很稚嫩,假以时日这两人未必不能成为寇相那样能臣。 只可惜陈盛泽已经娶亲,而官家又亲自为当朝探花郎赐婚,但这并影响庞籍对这两位后辈的喜欢。 汴京郊外,辛园,王冲一行迎亲队伍,已经出发迎娶新娘了,姬长卿作为王冲的长辈,需要招待好宾客。 “丹文,近来可有新作?” 庞籍出席王冲这边,作为在场身份地位最高者,姬长卿需要作陪款待庞籍。 “庞公说笑了,姬某并不善长诗词,那又什么新作?” 庞籍笑道:“丹文,别人不知,可老夫却是知道你的,昔日丹文曾在席上连填三首好词,一举震惊在场众人,就连老夫也是被丹文的才学折服了,今日难得良辰美景,切不可因为藏拙而扫了大家的兴致。” 姬长卿闻言,只能躬手笑道:“既是庞公之命,长卿再推辞,就是长卿的不是了。” 陈盛泽也是符和道:“庞公竟然夫子应下了,不如由庞公出题,夫子应和如何?若是夫子填了一首好词,想必一定会传为佳话的!” 庞籍闻言,拍手称快:“哈哈哈,丹文,盛泽此言甚得我心,不知你意下如何?” 姬长卿指了指陈盛泽,无奈笑道:“盛泽盛泽,你这小子……”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出题了?” “请庞公出题,姬某尽力就是。” 庞籍抚须,想了片刻,便开口道:“今日是你学生大婚,既是学生,不如丹文就填首词祝贺他们新婚之喜如何?” 陈盛泽连忙拱手笑道:“庞公大才,此题应景又及时,说真的,我都有些羡慕伯忌了,昔年我成亲之时,也未曾见过夫子填词。” 庞籍哈哈大笑:“盛泽,若是可是觉得你夫子偏心?丹文你这作师父的,可不能偏心啊!今日一定要多填几首好词啊!” 姬长卿只能应和。 起身踱步思考,行了五步,便开始吟道:“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郎。先自少年心意,为惜殢人娇态,久俟愿成双。此夕于飞乐,共学燕归梁。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诉衷情处,些儿好语意难忘。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 第172章 家务琐事 王冲的婚礼在一声声祝贺中,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石氏是一个比较贤惠的人,在敬姬长卿、李吟梅酒后,便携带王冲一起给庞籍敬了一杯酒水。 姬长卿一直招待宾客到了深夜,这才乘车回到前院。 李吟梅早早就照顾两个孩子睡着了,回到卧房,李吟梅上前便为丈夫端了一碗醒酒汤。 姬长卿一饮而尽,便对着妻子道:“娘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李吟梅点头道:“夫君辛苦了,伯忌跟你求学多年,如今也已娶妻,为人丈夫,夫君万万不再外人面前训斥伯忌,给他留些颜面,不至于伤了师徒情分。” 姬长卿笑道:“娘子,这般想我,倒好像我是方正不阿的老学究一般。” 李吟梅啧笑了一声:“夫君昔日训斥刘继等人,可没有留什么颜面,还道‘学其皮毛,却沾沾自喜,无半点谦虚求学之心’,此话妾身见了也极为害怕。” 姬长卿呵呵笑道:“刘继等人,自以为从我这里学到真学,拥有了可以傲视天下的本事,须不知有些学问,不仅是我,就连整个大宋的学子无不再苦心治学。” “夫人,我那时训斥刘继等人,旨在告诫他们,做学问、做人处事,万万不可骄傲自满,须知道傲慢是最大的偏见,傲慢的人必自取灭亡。” 李吟梅只能称是。 一夜睡至天亮,待到妻子叫醒自己,姬长卿方才醒来,饮完早茶,这才开始洗漱穿戴。 今天依照礼仪,新妇要给长辈请安奉茶,虽说姬长卿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但石氏家教严格,不敢怠慢,早早便起来洗漱,反倒是他不好失礼。 穿戴好,姬长卿来到书房,此时王冲、石氏已经在书房等待了。 一入书房,姬长卿、李吟梅便端正坐在主位上,王冲、石氏依次为两位长辈奉茶。 “恩师,学生知道恩师一惯不喜茶汤,便自作主张换了茶水,还请恩师勿怪。” 姬长卿笑道:“如今你们夫妻二人刚刚成亲,怎么不好休息?伯忌也真是的,为师一向不喜欢这些俗礼。” 王冲尴尬笑了笑,石氏闻言,也在心中暗自觉得,丈夫的夫子,果然如他所说不同于常人。 “恩师勿怪夫君,都是妾身的主张。” “哈哈,伯忌,你小子啊!” 李吟梅也笑道:“伯忌好福气,娶了这么知书达礼的好妻子,日后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王冲点头拱手道:“是!师娘放心,王冲定不会怠慢歆儿。” “嗯!这才像话,伯忌也成亲了,此后也是朝中之人,我也不叮嘱你了,你们夫妻二人,此后当相敬如宾,凡事商量着来,若是实在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一切有我。” “学生谢过恩师,恩师对学生的恩情,学生此生此世无以为报……” 姬长卿摆摆手道:“好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此后你要只要好好为官,不让为师丢脸就行。” 李吟梅见状,知道接下来他们师徒二人还有话说,于是便拉着石歆道:“来,歆儿,作为长辈也没什么送你的,只要这对玉簪,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且送给歆儿,当做纪念吧!” 李吟梅将玉簪钗在石歆儿的发髻上,与丈夫们说了一声,便带着石歆去熟悉宅院。 等妇人们走后,姬长卿对着王冲道:“冲儿,这处宅子是为师为你购置的,虽不在城中,可也胜在清幽,若你将来调回京中,也好有个落脚之处,也不至于让外家轻视了你。” 王冲起身,走到中央,郑重的向姬长卿行了一礼:“恩师……” 姬长卿连忙起身搀扶道:“伯忌,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祖宗、陛下,连为师你也不要轻易下跪。” …… 书房之中,姬长卿与王冲还在交谈,而内宅之内,李吟梅已经命人将府中仆人全部唤至跟前训话。 李吟梅端坐主座,石歆在一旁。 “歆儿,这是杜满杜管家,目前府中的一切,皆由他代管,如今你们也大婚完了,不日我们也要返回了,按照礼制,伯忌还需观政学习一段时间,才会到地方为官,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里,辛院虽不在城中,可这里靠近内城,且当歇脚的地方吧,等此后你们站稳以后,再另换一处宅子就是。” “师娘言重了,能有一处栖身之所,已是托了师娘的福,怎敢再奢求其他。” 李吟梅道:“杜管家,这位是你们此后的主家,你们的身契我已经将给了王大娘子,此后你等好好服侍他们,切不可有轻视怠慢之心,否则~” 杜管家等一众奴仆闻言,连忙道:“小人等不敢!” “来,歆儿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李吟梅起身让出主位,寻了个借口,便走了,只留下一位亲信婢女帮忙。 杜管家等人见状,连忙朝着石歆见礼“我等见过大娘子!” 石歆儿,只是请应了一声,暗中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杜管家,如今府中有多少人?靠什么为生?” 杜管家不敢怠慢,连忙躬身答道:“回大娘子,府中共有潘账房一人,女侍丫鬟六人,小厮五人、护院四人,加上我,一共十七人,此前曾靠耕田收租为生。” 石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又问账房先生:“先生,府中的开支如何?” “回大娘子,府中靠着今秋收上来的租子,还有存粮五十担,白米十担,布百匹,昨日大娘子新婚,小人已经清点过了一番,有礼金三万钱,礼布四百匹,首饰、珠宝已另行登册,请大娘子过目。” 李吟梅的亲信婢女丝丝,接过账房递上账册,石歆简单翻阅后:“嗯,潘先生辛苦了,赏钱三百钱,今日我也是刚刚接过管家,倒不好太过为难大家,只要你们好好做事,只不会亏待了你们,昨日大婚,你们也都辛苦了,传我令每人赐百钱,布一匹。杜管家操持家务有功,即日起便是我王府的管家了……” 在后堂喝茶的李吟梅听到石歆的这一番安排,也是连连点头。 同为女人,李吟梅自然知道身在后宅,管理好家中的事也是很不容易的,况且现在王府才刚刚立起来。 一切都极为复杂,李吟梅之所以派亲信婢女帮忙,一是怕石歆压不住下人,被下人蒙蔽,二来也是想帮石歆夫妻二人,尽快安定下来。 汴京城不比其他地方,王冲又贵为当朝探花郎,若是因为家中小事,很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 总之,在汴京城之中,一切都小心谨慎为好。 第173章 闲来手谈论战事 姬长卿搬出了辛院,王冲夫妻两人刚刚成婚,姬长卿与李吟梅住在辛院多有不便,二人虽是师徒,可年纪相差不大,若是待久了,恐传出许多谣言。 姬长卿作为一个男人,很多事情并没有妻子考虑得周到,譬如光给弟子购置宅院,却忘了王冲靠着自己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似乎有点勉强。 于是妻子李吟梅又将名下的一间铺子赠予王冲,算作贴补家用。 搬离辛院,姬长卿夫妻二人暂时落脚于陈盛泽的住处,他也在汴京待不长了,礼部已经下了公文,命他年后赴任,到任上主持春耕。 两个弟子之中,姬长卿就不担心的反而是陈盛泽,因为他最早跟随自己求学,也随自己学了许多,况且于治家、经营之事上也从小受到熏陶。 近来姬长卿喜欢翻阅兵法,从《孙子兵法》到《吴子》、《六韬》、《司马法》,华夏并不非不善长战争,而正因为我们有着长期的战争史,对战争的破坏,有着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对战争的反思,因此在兵法之中又曰:“上兵伐谋”。 闲来无事,姬长卿与学生陈盛泽摆开棋盘,下上一局。 姬长卿执黑,陈盛泽执白,第一手落子小飞守角,是围棋中常用的托角定式。 姬长卿落子天元,这让陈盛泽也不仅惊讶:“夫子,落子中元是否太过冒险?” 姬长卿道:“落子中元虽然危险,可也有吞吐天下之象,偏居一隅就算可以享受一时的和平,可终是龟缩一方,时间长了,怕只会让人沉迷一时的繁华,而忘了背后的危险。” 开局下天元,被认为是一种效率不高的招法。在ai时代,这个看法被验证了。开局走天元,比走星位,胜率要掉6%左右,似乎掉得也不如以前想象的多。正常应对,稳扎稳打即可。 陈盛泽缓缓点头,在心中打起了十二小心,夫子的棋力不可不高,夫子初与人下棋时,棋力尚在初学,可夫子随着与明思、空闻老僧下棋越发的频繁,夫子的棋力在二位大师的调教下,棋力也越发的高。 明思老道棋风攻防兼备,棋路大开大合,空闻老僧棋风好争斗,善于细处慢慢布局,精于防守。而夫子吸收了二人的棋风,又拘泥于规则。 陈盛泽落子小心翼翼,而姬长卿似乎并不在意,依旧下棋从中盘杀出,直奔西北边角。 棋下至中盘,陈盛泽已经开始抓脑挠腮了,棋也越下越慢。 “夫子,位居中央,本就是四战之地,处于劣势,学问有不些不明白,夫子是如何打破这种局面的?” “伯川,当我布局天元时,我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此局无论输赢,只要我步步稳进,不计较一子得失,眼观全局,精心谋划,就算是输,可也在和局之间。” “而你,在见我落子之时,便处处小心,生恐中我的陷阱,以至于他太过计较得失,而忽略了,你只有步步紧逼,我焉有不败之理?” 事实正如姬长卿所说,陈盛泽执白以1、3两着占据角部,然后再以5着占据天元。这就是说以一手在“三三”占角,其次在星位取势,随后于天元以中部势力为中心,使整个局势保持均衡之意。但从目前来看,开始布局就在天元必然会失去实利。 至第二十五手时,白棋的布局即使在今天看来也颇有新意,而黑棋的姬长卿着法却本本分分、朴实无华。从这个角度看来,本局确实是新布局与旧布局、冒险与小心翼翼的对决。 经历了开局短暂平静之后,双方终于在右边开始了短兵相接的较量。 右边双方简单试探后都保持了克制,白六十五手活角双方两分。 右边黑棋先手定型后将战火蔓延到了左下,黑七十八手断吃白一棋子,获得不少实利,并使这一带获得安定。另一方面,白在七十九手位补,也暂时保住了中央的地盘。 黑八十手打入吹响了左边战斗的号角,棋盘上的战斗以顺时针的顺序依次开展着,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双方在左边大打出手,至黑百手,局部白棋亏损,但白强行脱先抢到了先手。白一百零五手是当前唯一的大场,之后白可以伺机在主位打入,这样就产生了以后对黑棋进攻的机会。 双方在第一百四十手时,白棋失误,黑棋抓住机会,最终扭转了形势,奠定了全局。 陈盛泽掷子,表示认输,姬长卿微微点头。 此局对二人来说,看似下棋,实则却是以十九路棋盘,纵论天下。 “夫子,如今的形势,我大宋正如此局,若是大宋能向夫子一样,那么收回燕云,驱逐契丹蛮夷,兴复大宋未必不可。” 陈盛泽很是激动,姬长卿笑了笑:“伯川你还是太过理想了,确是如此。”他伸手将白子再聚拢起,“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不仅是战阵的事,还有更多的国力民生、政治文化的综合因素,且不说我大宋文恬武嬉,国内税赋高于契丹人,就连最基本军力也不过契丹,战阵之事太过复杂,要得到如此的理想状态确实不可能,不过,这只是见事之法,并非从一开始就能如此精确的计算。也并非你我在方寸之中就能推演的,将领的优劣,军粮后勤,军心战力,朝中的士大夫是怎样想的?以及上位者都会影响战争的走势。 从国力来看,此时我大宋尚不具备收回燕云的条件,冒然出兵,只会损伤国力,破坏现有的稳定。” “那夫子,我们当真不能做什么吗?” “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还记得玄玉儿曾记计算过的一支军队数据吗?” “记得一些,谨弟曾计算过,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一人一月至少需要粮两担,十万人就需二十万担粮,按照我朝律法一人需要配三至四名民夫,一个民夫从屯粮处背二十斤粮食运往1百里外的前线。每天吃两斤,前行四十里,到达地点后剩十斤。那么,两万人的军队要保证供应,至少需要十万名民夫负责转运粮食。而这还需要抽出一半左右的士兵保护粮站、粮道及战略支点,真正能投入到战场冲锋陷阵的士兵不足一万名。” “所以啊!伯川,解决军粮,运输难题,这将会摆在收回燕云之路上,最大的难题。” 第174章 摊边闲谈 闲来无事,姬长卿带着小书麟到汴京城中闲逛。 来到汴京城也有两个多月了,近段时间以来,他与曹佾相处甚欢,曹佾作为曹国公府公子,完全没有一点勋贵子弟的顽固样子,更没有自视身份。 不过与曹佾交好,并意味着两人在生意之事可以合作,曹国公府作为汴京城有名勋贵上流,自然不会从事贵族瞧不上的商贾之事。 大宋虽不禁商,但人们对商贾的偏见仍然存在。 小书麟很好奇天下闻名的大相国寺是什么样子的,小书麟还是第一次跟随父亲出游这么远。 小书阳还小,不方便带在身边,由他母亲带着。 小书麟被父亲牵着手,来到大相国寺的雅间,宋代相比前代还多了很多的娱乐形式,尤其是“勾栏瓦舍”的出现算是开创了华夏特色剧院的时代。 勾栏和瓦舍(瓦子)是宋代的特色表演场地,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娱乐项目。我们今天能想到的很多表演可以说是一应俱全,比如:说唱、歌舞、杂剧、南戏、傀儡戏、器乐、百戏、相扑、驯兽、魔术、杂技、奕棋等。而且这些大的门类里面还有一大堆的小门类,就说唱而言,里面就包含小说、讲史、杂扮、吟叫等等。 比如说讲史、时评,在宋代时期的瓦子里面,经常出现的内容就包含三国演义的雏形,当时流传的故事就已经有了刮骨疗毒,过五关斩六将等。所以水浒传里面的李逵就有一个情节是在瓦舍听戏,听别人讲到关云长刮骨疗毒那一段大喊了一声:“正是这个好男子。” 勾栏和瓦舍(瓦子)是宋代的特色表演场地,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娱乐项目。我们今天能想到的很多表演可以说是一应俱全,比如:说唱、歌舞、杂剧、南戏、傀儡戏、器乐、百戏、相扑、驯兽、魔术、杂技、奕棋等。而且这些大的门类里面还有一大堆的小门类,就说唱而言,里面就包含小说、讲史、杂扮、吟叫等等。 宋代的市民文化的巨大发展让华夏的语言艺术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话文言文开始大规模盛行,之前在唐以前,华夏的官方“雅言”经常是各地所公认的唯一通用语言,毕竟是官方认证的,而且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不懂雅言是要被鄙视的。但是到了宋朝时期,由于白话文大量应用于勾栏瓦舍的唱戏和说书之中,所以白话成了全国通用,也为后来明清时期的白话大流行打下了基础。毕竟文言文一旦复杂起来,那可比天书还复杂。 当时的勾栏瓦舍杂剧中还逐渐演变出一种新的艺术形式——传奇剧。比如《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就是当时最有名的传奇剧,而我们知道,这玩意最终的发展结果就是后世的经典——《西游记》,当时宋代的老百姓对于这个故事是耳熟能详,而且当时已经有了九九八十一难和孙悟空的雏形,可见我国的艺术从来都是一脉相承而到达巅峰,不是半路出家的。 小书麟这个年纪正值人闲狗厌的年纪,姬长卿被他折磨的烦了,索性带他来大相国寺看些杂耍戏法。 大相国寺号称汴京民间艺人的地方,大宋最繁华的艺术街,大相国寺这边也有着许多小商贩,这让小书麟很是开心。 “父亲父亲,我要这个,我要糖葫芦。” 姬长卿看着活泼好动的小书麟,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便从怀中掏钱付账。 汴京虽是天子脚下,可治安也不好,姬长卿不敢单独带小书麟出来,此次出来游玩,还带来三名护卫好手。 小书麟精力到底还是有限,逛累了,于是便要父亲抱着,姬长卿将小书麟抱在怀里,来到一处小摊前。 “老板来一碗馄饨,三碗胡饼肉汤。” 护卫坐在姬长卿身边,目光不由紧盯着对面的几人,姬长卿朝护卫们目光看去,却是一个面容清朗、身着华贵的贵公子。 贵公子身旁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小厮,看样子出身很是不凡。 年轻公子拱手朝姬长卿笑道:“敢问可是姬长卿姬丹文?” 姬长卿微微一怔,点点头,拱手还礼:“正是在下,敢问公子?” 贵公子笑道:“真……真是幸事,今日出门竟然得遇丹文先生,久闻先生大名,赵益早就对丹文先生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未曾想到先生竟然如此年轻,果真是年轻有为啊!” 姬长卿有些诧异,对这位贵公子细细打量:“赵公子客气了,姬某才学浅薄,当不得公子夸赞。” “丹文先生客气了,听闻朝中大臣对先生推崇备至,可谓是少年出名,想必一定有真才实学,赵某也曾有些读过先生的《文王易释》,真乃别出心裁、奇思妙想啊!” 小书麟见到有父亲的仰慕者,极为炫耀对贵公子说道:“你是父亲的粉丝吗?” 贵公子一怔,笑问道:“粉丝这是何意?” 姬长卿连忙拉住小书麟:“赵公子见谅,这是我的长子姬书麟,他被她母亲惯坏了,一向口无遮拦。” 赵公子也并不觉得被冒犯到,反倒是觉得小书麟可爱:“无妨!还不至于与一个孩子置气。” 姬长卿拱手谢过,赵公子也在心中有了大致的揣测,这“粉丝”应该是仰慕者的意思。 “先生,在下今日得见先生,本不该打扰先生,父子团聚,但自从看过先生的书后,在下心中一直有一问,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先生教我。” “赵公子勤学好问,求知之心当为读书人的榜样,赵公子心中有惑,长卿自当为公子解惑,不敢藏私。” 姬长卿经过简单的交流,已经在心中对这位赵公子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也不敢怠慢,当下在心中打起十二精神,小心应答。 “先生在《数学治国策》中言:数学乃万学之基,敢问先生这数术不过小道,何以言万学之基?岂不闻圣人之学,乃学问大道?” 姬长卿想了想,叹了口气:“孔圣人提倡有教学问,学无止境,昔年为求学,曾师从苌弘、师矿、老聃、郯子等,未曾有过学问、门第之见,何以赵兄有此偏见,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做学问其实不必看重何门何派,只要能造福百姓、兴盛国家,就算是兵家、法家,也应该学习一些。 况且,圣人教学,曾教习弟子们君子六艺,今之众人德行尚不如颜子,言行亦不如子夏,谋国邦交更不如端木,何以弃古人先贤六艺,穷经皓首,却不能使国家兴盛。 我曾听闻:专研学问不能钻进书本故纸堆,还是亲身躬行,反思己身,亲尝百事,百事自通。若天下学子只顾研究前人学问,恐怕这才是入了歧途。” “可这又与数术治国有何关系呢?” “赵公子想必也成长于富贵之家,身边又有名师大儒教导,他们于学问,不止高于长卿不知多少倍,可他们高高在上,就不食人间烟火,又远离俗世太久,以至于忘了,国家、生民,诸事皆离不开数学。 赋诗钱粮,百姓衣食,官吏俸禄,士卒马匹,修建水利,振兴农事,征辟徭役,就连寻常的小商小贩、百姓那个不懂计算,心中有得失,今日少赚几文,明天少赚几文,一月就是百文上下,而这百文却是一家三口的十日口粮。” ” 第175章 北宋的经济制度 赵益贵公子对升斗小民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姬长卿只能继续举例:“赵益公子,可曾听过‘升斗小民’这个词?” 赵益被姬长卿一番言论吸引了,因此态度转而便为躬谦:“未曾听闻,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姬长卿摆手,叹息道:“指教倒谈不上,只不过为了更具体的论证我的观点,我会从百姓、官吏、贵族、国家四个层面论证姬某的观点。” “升斗小民即指每天现买现吃,没有多余粮食的人家。用于形容收入微薄、贫困的百姓。目前大宋天下约摸八成都是这个状态。” 赵益邹着眉道:“天下百姓生活的如此艰辛吗?” 姬长卿点了头:“大宋百姓十之八九都是这样,自我官家即位已来,广修德政,天下承平,可与百姓而言,天下的税赋任然太重了,譬如五口之家,耕田十亩,产粮约2000斛,约可两税过后,每亩征一斗,约20斗。” “20斗?这不是很少吗?这不是朝廷的仁政吗?” “虽只有20斗,可地方上还有其他税收需要缴纳,丁钱和徭役,以及名目繁多的田赋和附加税,主要的有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香盐钱、曲引钱、市例钱等等。 征收下来2000斛,只余下四百至五百斛,甚至个别只有不到四百斛,而一人一年就要吃上百斛,节省一点九十斛,也勉强能活。” 赵益闻言,只是静静沉思,深锁眉头。 “这还只是先帝之前的大概估算,自澶渊之耻后,百姓的税赋中,又需要多缴纳一斗,如此算下来,百姓已经处于饥饿之中了。 此外官府为弥补粮食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向农民征收的一种赋税,名曰“耗米”。在实际征收中,官府普遍多收。每纳米一石,要附加耗米4-5斗,甚至1-2石。正耗之外,还有“明会耗”、“州用耗”等名目。 如此层层计算,百姓就算是将产量提高一倍、两倍,也不过是处于饥饿与饿不死的状态之中。” 闻言赵益脸色越发苍白,姬长卿并未停止列举:“赵公子认为此中还缺少什么?” 赵益闻言,只是低头沉思,方才开口道:“是什么?” “是人口,天下的人口可不会不增长的,一家五口或许起初只有五人,可十五年后,五口之家,会变成十口。人口会随着时间不断增长,可土地不会变,五口人十亩田尚能养活,可十口之家呢?” 赵益脸色越发难看,姬长卿列举的数字已经可以让他看见,一个个骨瘦嶙峋、苍白无力、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成群结队,像极了一堆干草,只有一点火星,就能引发席卷整个天下的大火。 至道年间,朝廷岁收谷万余担,钱465万余贯,绢162万余匹,妯缝27.3万余匹,丝线141万余两,茶49万余斤,箭杆87万只,黄蜡30万余斤。 按照朝廷礼制,正一品官,月领禄米150石,俸钱12万文,外加每年绫20匹,罗1匹,绵50两;从九品官,月禄米5石,俸钱8000文,外加每年绵12两。除以上俸禄外,还有各种补贴,名目繁多,计有茶酒钱、厨料钱、薪炭钱、马料钱,等等。官员家中役使的仆人衣食及工钱也由从公中支取。 支出却占尽整个国库的十之六七,以此为基础,导入人口增长、税赋增长,一千万贯左右,而官员俸禄、各地军费、宗室支出占据财政的十之八九左右,这将会导致‘国无结余,而靡费者众。’的困境。 此后,若是遇上战事、灾情、突发情况,几乎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从以上数字,我们便可得出,随着时间的发展,官员人数不断增多,朝廷奉养的士兵不断增多,朝廷财政支出的不断增加,将面临者国无结余,入不敷出,民无钱可用的局面。” ………… 赵益走了,脸上写满沮丧,面色也极为阴沉。 姬长卿的数据罗列的很精准,只要翻一翻过去的史料,便可得知,他倒是显得很轻松,只是游玩的兴致没了。 付完账,姬长卿带着姬书麟又给小书阳、李吟梅带了些礼物,方才返回住处。 北宋的财政问题一直都有,纵观整个历史,还未曾有过如此高效收割社会财富的制度。北宋能与唐代比较的财政总数主要是载入《会计录》的三司(户部)财政,而内藏、朝廷财赋“非昔三司所领,则不入会计”。 北宋人对本朝超迈唐代的财政能力和国家治理效果颇为自得,称宋太宗朝岁入缗钱已“两倍于唐室矣”,两税收入“租增唐七倍”,加上夏税,“无虑十倍”,又称北宋财用“十倍于汉,五倍于唐”。程颐说北宋“有超越古今者五事”,第一事即“百年无内乱”。 宋人称北宋前期盛时已是“所入之财比于唐代之盛时一再倍”,且北宋财政收入总体上不断增长,熙宁元丰后“比治平以前数倍”,蔡京变法后“比熙宁又再倍矣”。北宋能与唐代比较的财政总数主要是载入《会计录》的三司(户部)财政,而内藏、朝廷财赋“非昔三司所领,则不入会计”,全国财政的实际总量会更高。北宋经过一系列制度建设,有效地保障了中央财政征调,改变了“唐中叶以降,藩镇擅命,征赋多不入于公家”的状况。 宋人称北宋前期盛时已是“所入之财比于唐代之盛时一再倍”,且北宋财政收入总体上不断增长,熙宁元丰后“比治平以前数倍”,蔡京变法后“比熙宁又再倍矣”。 北宋财政增长首先来自于较唐朝更加严密的财政征调制度。北宋前期三司统领财政,“国家用调责之三司,三司责之转运使,转运使责之州,州责之县,县责之民”,形成“三司统发运,发运统诸路,一路之漕臣统诸州,上下相维之势”。元丰改制后户部总领全国财政,分左、右曹,左曹统领转运司、州、县的“经赋”系统。熙宁变法设立朝廷财政的同时建立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司农寺—常平司—常平给纳官管理系统,专门负责朝廷财政的征管,朝廷财政“付司农寺系帐,三司不问出入”,甚至“虽天子不可得而用”。元丰改制后户部右曹取代司农寺负责朝廷财赋,仍保持计司之外的独立地位。严密的制度设计保障了国家财政的征调。 北宋财政超过汉唐更来自于工商业税源的开拓。首先是财政思想的变化。北宋虽然立足农本的“食租衣税”仍是“政治正确”,但这一幌子下的财政思想已然焕新。宋人深知募兵制下“三边有百万待哺之卒,计天下二税上供之外,能足其食乎?”必须开拓工商业财源,因而用农本来解释为何向工商取利,称“岁入不可阙,既不取之于山泽及商贾,须取之于农。以其害农,孰若取之于商贾?” “取之于豪强、商贾,以助国家之经费,而毋专仰给于百姓之赋税,是崇本抑末之意,乃经国之远图也”。利用商贾“助国家之经费”,使“大商富贾为国贸迁”的途径是官商共利分利,“欲十分之利皆归于公,至其亏少,十不得三,不若与商共之,常得其五也”。 北宋的经济制度设计极为巧妙,不仅能高效的收敛天下之财供国用,还能让百姓不至于因为饥饿、贫困而发动大规模起义。 以至于民贫而兵弱,外事多辱,割地求和、纳钱多。 用钱来换天下之财富,换取和平,也难怪‘区区三十万’就让真宗选择躺平了。 第176章 商谈 景佑元年,春。 除夕将至了,京城里热闹与繁华的喜庆气氛在持续。 三味书屋在年关之前,复杂各种做事的人大抵有一阵忙碌,对于这一年的总结,账目的收拢,对于新一年的展望与过去的反思,都是来年的事情了。 总之,忙忙碌碌之后,商铺客栈也好,朝廷也罢,进入了稍微悠闲的空窗期,哪怕是赵祯半月未朝这样的大事情,陡然掀起的波澜也在消退。 年关时节,人们更原因将之压在心里,有什么问题待到开春时再说。 总之,不管说什么,当今官家总得来说还是不错的,也行是因为看了那本《数学治国策》,官家还特意召见了三司的官员,三司的官吏或许未曾预料到官家会关心财政,所以在被训斥了一番后,整个三司的人已经连续加班,整理账册近一个月。 三司的人被其他同僚嘲笑,本以为是什么小事,可官家一连罢免了好几个尸位素餐的侍郎。 甚至一向宽厚的官家,下旨剥夺了他们为官的权力。 右相府中,初时的忙碌也正在收敛起来,吕夷简在官家下旨罢免三司侍郎那天几乎吓得连续三日睡不好,但不久之后,便也恢复过来,他毕竟是见过无数风浪的人。 吕夷简这一生经历的打击,也远不止一件两件,但此时年事已高,这次的刺激之后,大部分政务也只能暂时的放下——如果不说官家想要清算自己,绝不会在这里时候动手,范希文已经远离汴京,他不插手其实也是没有太多问题的,于是在这几天里,他就趁着过年的气氛,稍稍安静下来,静静等待官家的下一步动作。 陈盛泽被借调到三司整理往年账册,毕竟在殿试中,陈盛泽的一篇文章,也让官家私下说过:“此人多加磨炼,或可入三司听用。” 姬长卿在汴京闲来无聊,常与曹佾等人与他说些闲话,除了休息,大多数时间他还是会拿着一本书在看,有时候拿着毛笔,在一旁批注。 相对于繁忙的正事,作为一个学问大家,他批注这些东西,也算是闲暇里消遣的一种,因此只要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大家倒也不怎么说他。 几日以来,朝堂之中的御史已经嗅到官家对三司的人很不满,汴京城中也为着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先是王素上书弹劾三司的文彦博,碌碌无为,账册不清,然后引起了朝堂之上的大讨论。 最终的定性是,文彦博苦心孤诣、忍辱负重,当然其中的错处是有的,但不该上纲上线。任谁被摆在那个位置,恐怕都做不出更好的决定来。 三司,即盐铁、度支、户部合称,以重臣一人专判其事。 北宋置,四方贡赋朝廷不预,一归三司,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号曰计省,掌邦国财用大计,有使、副使、判官、三部使、三部副使、三部判官等。 文彦博作为三司使,度支司作为大宋最高的财政机构,账册不清、年年财政稍有节余,这难免被人盯上。 官家赵祯在处置度支司的判官、侍郎后,下旨减免宫中不必要的开支,朝中百官一度符和,高呼善政。 宫中开始减免开支,难免后宫之中有些妃嫔有意见,可事关国政,赵祯绝不容许后宫之中再出一个“刘娥”。 姬长卿作客曹府,与曹佾聊起往事。 “丹文,听闻你善长卜算,不知可否为我卜算一番?” 姬长卿笑道:“卜算,不过是前途迷惘之人,想看清自己未来才信的,景休贵为国公公子,怎也会相信这些?” “不瞒丹文,我本不信鬼神卦算的,只是我曹国公府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或许在我这一代,曹国公府不会有什么,可若我百年之后,不得不为子孙计?” 姬长卿哈哈笑道:“我本以为以景休的性子、地位身份,势必不会操心这些俗事,没有到景休也会担心后人?” 曹佾苦笑着摇头:“丹文误会了,我曹曹佾也过一介凡人,怎会没有欲望。” 姬长卿见曹佾神情庄重,便收敛了笑容,对曹佾道:“既是景休询问,我自当为解惑,只是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入他人之耳,毕竟卜筮之术实非正道,也容易招人忌惮。” “自当如此,丹文放心,我曹佾发誓,今日之事,只入你我之耳,若有第三人得知,曹某必将万劫不复,遭受天谴。” 姬长卿见曹佾发誓了,随即在曹佾耳边轻声道:“家有梧桐,必有大喜。” 曹佾闻言,眉头紧锁,连忙问道:“丹文,可是戏言?” 姬长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哈哈笑道:“好了,好了,刚刚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今日除了找你喝茶外,还有些事情与景休商谈。” “何事?” “想必景休是知道的,我在蜀中有些薄产,靠着几间铺子贩卖一些小玩意,倒也可以维持开办的书院,前次来得匆忙,只匆匆浏览东京风华,未能尽性,此次也因学生成婚,为他购置了些产业,但也上不得台面。” “这次来找景休,是一物要送与景休,景休且雅正,你我再慢慢商量。” 姬长卿将怀中准备好了香水,放到桌面上,曹佾拿起香水瓶,仔细端详。 曹佾顿了顿,惊叹道:“这不是在汴京城中有价无市的‘奇云香水’吗?丹文送这么重的礼物……” “不瞒景休,这奇云香水乃姬某从西夷学的技法,加以改进,独创的物件,而奇云商行也是姬某的产业。” 曹佾闻言,更是大惊:“想不到丹文竟是奇云商行的东主!” 温暖的书房里,姬长卿缓缓地说出自己计划与目地,那一边,躲在偏房的曹丹姝却是面如春风,目光之中,闪过了无比复杂的神色。 “我打算与景休合作,将汴京城、开封整个香水和其他商品,交由曹府发售,盈利后四六分成,你看如何?” “三七分成?这……不好吧?” “景休可是误会了,我说的是我七你三。” 曹佾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姬长卿道:“我就知道,丹文精于数算,怎会吃亏!只是你拿七成,我曹府只拿三成,未免有些太少了吧!” “那就四六,毕竟从蜀地运至汴京也需要成本,且沿途风险太高。” 第177章 江湖、朝堂 与曹佾敲定合作事宜,最后由曹府出人帮助协运,护卫香水、香皂。 运输线太长,这会导致成本上升,但香水制作的工艺事关重大,姬长卿不敢冒险,毕竟这么年来,人们已经认可“奇云香水”。 这也奇云商行自己的品牌,至于其他肥皂、香皂等物品,姬长卿已经将制作技术交给了曹佾。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安排了。 与曹佾谈完合作,姬长卿这边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景佑元年除夕刚过,他便带着妻儿匆匆返回蜀中。 王冲、陈盛泽佩剑穿戴整齐,亲自相送,二人本想挽留夫子多住几日,可陈汉平来信说,两个孩子的婚礼已经筹备好了,就等他回来完礼。 姬长卿看着陈盛泽腰间佩剑,很是感慨万千:“想我赠送盛泽君诫时,盛泽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如今泽儿也已入仕为官了,真是时光飞逝啊~” 陈盛泽有些哽咽:“夫子……” “好了好了,我只是回到蜀中而已,反倒是你,到了地方为官,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安顿好后,便将妻子接过去,争取早日诞了子嗣,我还想教你们的子女读书呢?” 王冲连连点头道:“有恩师教导,冲必定争取多生几个,好让他们孝顺恩师。” 姬长卿敞怀大笑,随即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汹尽红尘,俗事几多骄,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陈盛泽躬身行礼拜道:“夫子好才情!” 一曲《笑傲江湖》,一曲江湖梦。 今日分别,不知几人的前途在何方,姬长卿歌声悠扬,又透露着无比洒脱。 回到马车上,妻子李吟梅有些责怪道:“夫君真是才华横溢,临别时还谱曲填词,只是妾身人老珠黄,竟不入夫君之眼,未能有幸得夫君赠词。” 姬长卿尴尬一笑:“当着孩子的面,夫人怎么好这样?” 小书麟拉着姬长卿的衣袖道:“是的是的,母亲说的是,父亲写过许多词,怎么不写一首词送母亲呢?” 小书阳看热闹不嫌事大,佯装为母亲出气,打姬长卿一拳:“父亲坏……父亲坏,不准欺负母亲……” 姬长卿拉过李吟梅,把李吟梅紧紧抱在怀里:“梅儿,你我夫妻一体,心意相通,这些年,实在是辛苦夫人了。” 李吟梅把头靠在姬长卿怀中:“夫君知道就好。” 姬长卿看着怀中越发美丽的李吟梅,又抱紧了一分:“夫人,我能活下来,全靠许多人的帮助,想我姬长卿何德何能,竟还娶得你这么一位贤妻,实在是祖宗庇佑。” 李吟梅轻嗯了一声,心里满是幸福。 “夫君,能嫁你,真好!” 姬长卿、李吟梅夫妻恩爱有加,就连随行的护卫们,也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妻儿,马步加快,只想赶紧回到家中,与妻儿团聚。 另一边曹丹姝心情低落,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婚姻的嫁给一位一心想修仙的李植。 如今开封府人人不在传,她相貌极丑,竟然新婚之夜吓跑夫君。 李曹两家已经闹得极僵,曹丹姝拿到休书后,也不再想这些,也完全不管开封府的人如何议论她。 只是每日读书、耕种养蚕纺织,全当解闷。 曹府虽然没落了,可还是开封数一数二的勋贵之家,李氏也出于想缓和关系的缘故,于是出面为曹丹姝辟谣,说:“曹氏女性慈俭,重稼穑,常于禁苑种谷、亲蚕,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女子。” 对于外界如何议论,曹丹姝自然不会在意,只是自郭皇后被废后,官家赵祯竟然又起想立陈氏皇商之女为后,可惜大臣们极力反对。 赵祯内心极为不舍,他虽是高高在上的大宋皇帝,可从小被刘娥管束着,导致他很向往自由。 赵祯从小便喜欢望着宫墙,幻想宫外精彩绝伦的世界,可惜他出宫最远不过是郊外的皇家寺院、道观斋戒祈福。 在见到了那个走遍世界,自由浪漫的陈灵春便心动了。 她关系他,从未像臣子那般对他,与他分享外面的精彩趣事,还时不时给赵祯带来昔日寻到小物件。 也正是在这关心之中,赵祯便不断生出想要和这个姑娘永远在一起,想要给这个姑娘皇后的位置。 可是陈灵春出身不高,大臣极力反对她做皇后,赵祯想着如果给陈灵春一个妃子的位置,把她困在皇宫,会扼杀了陈灵春自由自在的性格。 她自由灵动的云雀,本该翱翔天地,自由自在,不该生活在这高墙充满权欲的宫墙之内。 最后选择了放陈灵春出宫去。这里还是有点佩服官家的,明明很喜欢,明明舍不得,但还是把陈灵春送出宫了。 可后宫之位空悬,大臣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开始劝谏官家立后,如今朝廷分为三派,一派劝官家立苗氏为后,一派劝官家立尚美人与杨美人其中一人为后,而另一派保持中立,没有表明支持任何人。 朝廷永远都是一场斗争的地方,陈盛泽在三司观政,都感觉到朝中争斗是如此荒诞。 但他始终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言论,只是低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整理手头上的公文。 天亮的时候韩琦出了皇宫,今日并非上朝的日子,沿着熙熙攘攘的跃马桥一路步行回家,韩家的宅子就在皇城边上,如果上朝走几步路也就到了,倒是去开封府坐衙反倒需要穿过半个开封城才行,不管去那里,韩琦都没有前呼后拥的习惯。 韩琦如今在代处开封府处政事,虽还没有明发的公文,可胜在官家信任,简在帝心。 虽是闭目养神,可韩琦却在心中盘算。 如今朝中的形势,吕夷简备受冷落,大势已去,可朝中除了吕夷简,还有一个颇为棘手的夏竦。 夏竦此人虽然喜弄权术,贪念权势,但他能力的确出众,且是有真才实学在身的。 他虽以父荫入仕,初为润州丹阳县主簿,但凭借过人的才干,一路平步青云,在真宗景德四年时,就登贤良方正,又以能直言极谏科闻名,先后历任秘书丞、直集贤院、右正言、东京留守推官。 天圣元年,宋官家赵祯即位,升夏竦为户部郎中,历任寿州、安州、洪州三州知州事。 夏竦知洪州时,“洪俗尚鬼,多巫觋惑民”。夏竦了解情况后,加以取缔,将洪州巫师一千九百余户勒令改归农业及攻习针灸方脉,收缴到的神像、符箓、神仗、魂巾、魄帽、钟、角、刀、笏、沙罗一万一千余件,全部焚毁掉,并上疏要求下令严禁,以革妖风。 天圣元年十一月,官家赵祯看了夏竦的奏疏后下诏“更立重法,自江浙以南悉禁绝之”。据宋人《独醒杂志》记载:夏英公帅江西日,时豫章大疫,公命医制药分给居民。医请曰:“药虽付之,恐亦虚设。”公曰:“何故?”医曰:“江西之俗,尚鬼信巫,每有疾病,未尝亲药饵也。”公曰:“如此则居死于非命者多矣,不可以不禁止。”遂下令捕为巫者杖之,其着闻者黥隶他州。一岁,部内共治一千九百余家。江西自此淫巫遂息。使契丹,表作“对偶精绝”。 天圣三年,夏竦“起复知制诰,为景灵宫判官、判集贤院”,官家赵祯命他奉使契丹。夏竦因为父死于契丹入侵,不愿拜见契丹国主,上表说:“父殁王事,身丁母忧。义不戴天,难下穹庐之拜;礼当枕块,忍闻夷乐之声。”坚决推辞不肯前去。他这个表被当时认为是“四六(骈文)对偶精绝”。 这可比年迈垂老的吕夷简难对付多了。 第五卷完,第六卷预告:文豪群华。 第178章 蛋炒蛋 景佑元年春四月,行了近一个月,姬长卿终于回到了蜀中。 回到哲园,姬长卿带着两个孩子洗个澡,这才开始准备饭食,护卫们回家心切,李吟梅已经发了三贯钱安稳人心,且放护卫们回家休息一月,再回府中听用。 临行前,李吟梅还让管家周伯为每一位成家的护卫发了布匹、米粮、首饰,没成家的则是多了发些银钱奖励。 大家都累了,姬长卿沐浴完,两个孩子也顾不上吃饭,睡着了。 姬长卿看着满脸疲惫的妻子,见她还在忙碌,很是心疼。 “梅儿,且休息休息吧!家中的事有我,你先去梳洗,解解乏,睡一觉,府中的事暂且交给周伯,不忙这会儿。” 李吟梅道:“夫君,如今家中的事物繁杂,如果不上心,恐下人们没了规矩。” 姬长卿则是不已为意:“夫人,家中没有太多的规矩,一切你我过得舒心即可,对于其他的事情,且让他们自行处置。” 李吟梅知道夫君一向不喜欢以规矩、礼仪,只能听从姬长卿的话,让丝丝伺候着,回到后宅梳洗。 许是太疲惫了,在浴桶中李吟梅竟然睡了过去,丝丝也累了,姬长卿让她下去休息。 他则是细心的为妻子擦拭身体,二人成婚也近六年来了,可姬长卿还是觉得妻子的容貌白看不厌。 等李吟梅察觉异样时,姬长卿已经将妻子抱出了浴桶。 “夫君……” 姬长卿看着娇红欲滴的悄脸,坏坏的笑道:“夫人,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李吟梅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日头,低着头道:“夫君,圣人训,不可白日宣……” 姬长卿轻笑道:“圣人还管人家夫妻之事?” 李吟梅闻言,脸更加红了:“夫君……” 姬长卿取过一件薄衫,为妻子穿上,随后抱着李吟梅,轻放到床上:“夫人,且放心,今天都累了,就算想做什么,怕也有心无力了,且待为夫修养罢兵几天,我们来日方长。” 李吟梅娇拳轻拍姬长卿的胸膛:“夫君,就会欺负妾身。” 姬长卿抱着李吟梅,缓缓抚摸着她纤腰,呼吸渐渐平稳深沉,李吟梅也睡意袭来,眼皮子下沉。 一觉醒来深夜,小书阳已经在瞪着双眼,爬到姬长卿的头上了。 姬长卿被小书阳弄醒了,见妻子还在睡觉,他缓缓轻起,抱起小书阳。 “阳儿饿了吗?” “饿!” “母亲还在睡觉,我们不打扰她,我们去吃点东西好吗?” 小书阳点头,已经开始吸吮手指了。 管家周伯在就吩咐了,主人累了,万一起来想必要吃东西,因此早早就命人将饭菜备好。 哲园的厨娘是姬长卿一手培养的,这个时代的饭菜太过单调,因此一有空就到厨房亲自下厨,或者指点厨娘。 姬长卿有些晕车,虽说马车有减震系统,可这个时代官道,可不比后世的油柏高速,晕车是常事,若不是偶尔骑马、步行,指不定要折在半道了。 厨娘杜大娘心细细腻,知道主家可能路途劳累,因此特意为主家泡两碗参汤。 洗干净的小书阳还是很可爱的,姬长卿带着小书阳到厨房寻吃的时候,厨娘家小女孩也在坐在火炉边打盹。 姬长卿见了对杜大娘道:“杜大娘辛苦了,你且下去休息吧,娘子醒来自我给准备吃食,你看四娘的头发都快燎没了。” “主家见谅,那丫头贱,头发没了还能长,可若是伺候不好主家,那才是罪过。” “主家给我等吃食,又不曾打骂过下人,也是奴婢修了福,积了德,这才有幸能跟着主家这样的好人家。” 姬长卿打断了杜大娘的絮叨:“行了行了,今天你且下去吧!若是周伯怪罪,自然有我在。” 杜大娘不再说话,而是恭敬的施了一礼,便抱着四娘下去睡觉了,临行前,姬长卿还让杜大娘拿了一些糕点去。 杜大娘只忙谢道:“谢谢主家,谢谢主家!” 没了杜大娘,姬长卿往火炤里添了些柴,放些猪油,切少许葱花,打上四个鸡蛋,将鸡蛋调散,等油烧热,倒入鸡蛋。 一边倒入鸡蛋,同时另一只手拿锅铲,快速在锅里转圈,把鸡蛋炒散。能多快就多块,看见我风一般的锅铲了吗?这么做的目的,就是阻止鸡蛋结成块,把鸡蛋炒碎,炒出鸡蛋花。之前说油温要低,也是这个目的,因为油温高了,鸡蛋一下锅就会成熟结块,那就炒不碎了。 倒入米饭的时机很重要,因为鸡蛋的香味,是随着炒制,越来越浓的。所以,太早倒入米饭,鸡蛋就不够香。判断什么时候倒米饭,最好的方法就是看颜色,等到鸡蛋颜色从浅黄,变成深黄、土黄的时候,就可以倒入米饭了,这时候的鸡蛋就特别香。而如果再继续炒,鸡蛋虽然会更香,但会焦掉,口感就不好了。 米饭倒进去以后,难免还有些结块成坨。首要的就是用锅铲去碾压饭坨,全部碾碎,这个需要点耐心,不可偷懒。 饭坨很多,要碾很久,就要注意控制火候,以免饭炒糊了。 炒散后就可以加调料了,一小勺盐就足够了,撒入葱花。 靠着饭的热气,将葱花的香味逼出去。 姬长卿炒蛋炒饭最是熟悉,小时候奶奶经常炒,他每每能将碗里的吃得干干净净。 小书阳也能熟练地用筷子,香气扑鼻的蛋炒饭饭对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小书阳几乎是把脑袋钻进碗里,吃的热火朝天。 小书麟不知何时来了,看着大小书阳吃的香,也流着口水在一边看,姬长卿笑了笑,也给小书麟盛了一碗。 姬长卿、姬书麟、姬书阳三人围在火边,一边扒拉着碗里蛋炒饭,一边又给两个孩子盛了一碗肉汤。 李吟梅也来了,笑呵呵为了姬长卿盛了一大碗浇了肉汤的放在面前。 姬长卿抬头见到李吟梅满脸幸福李吟梅,也是笑着问道:“娘子,饿了?” 李吟梅笑道:“你们父子三人吃得如此开心,怎不叫醒我呢?” “我看娘子还在昏睡,不好打扰,便自己带阳儿来寻吃食了,早些时候见小四娘睡在灶边,头发都被燎了,于心不忍,索性便杜大娘带着四娘下去休息了。” 第179章 景先侄儿病危 景佑三四年,夏五月,休息了三年,姬长卿一家终于调养了好身体,出远门实在分险太大,哪怕姬长卿和妻子李吟梅都缓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这三年中,姬长卿远离朝政,远离尘嚣,避居书院、桃园,以教书育人为乐。 倒是陈盛泽来信,言他已被朝廷提拔为州牧,升入州府为官,或许再有几年,被提拔为京官也不一定。 王冲来信说,他在地方上干得有很好,造福一方,也颇有清名。 苏洵匆匆带着长子苏景先,前来梓州府寻姬长卿。 姬长卿未曾想到在见到苏景先时,这个抱着自己大腿的孩子,已经病危了,姬他也很着急,赶紧命弟子李春祯将父亲李济民请来。 在此之前,苏景先已经脸色苍白、身体浮肿,完全没有初见他时的可爱、白嫩。 苏洵在房门口等着,一边来回奔走,一边口口念叨着:“贤弟啊!为兄悔不该听你的,如今悔之晚矣啊!” 姬长卿一边安慰,一边询问道:“兄长勿忧,景先到底是如何患病的?” 苏洵心情烦躁,有些不耐烦道:“贤弟,现在问这些做甚,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救治景先吧!” 姬长卿点头道:“兄长放心,我已派弟子去成都府请名医李药侍,府中的医者虽医术不如李药侍,但他们也用药稳定了侄儿的病情,现在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只能等春祯将他父亲带来了。只是此去成都府,最快也需要两天,在等等吧!” “兄长且与我说说,景先是如此得病的,以及患病后的经过,我或许能在再想想办法。” 苏洵闻言,只能无奈叹息:“只从贤弟与我说过那件事情后,我和你嫂嫂便不敢怠慢,时时好生看管,这几年有个风寒脑热,便赶紧寻医问药,倒也相安无事。” “说来也怪我,见天气回暖了,便闲着无事带景先,去湖边游玩,未曾想到,景先在湖边戏水,回来便受寒了,我本以为是风寒,吃几副药就好,可景先的病情一直反复,直到第六日,我这才意识到不对,便又请了几个医者来诊治,可他们却说,景先的寒气入肺,他们无能为力,于是我便赶紧带他来你这了。” 姬长卿闻言,又问道:“景先在湖边戏水时,可发生了什么意外?” 苏洵停顿,想了想又补充道:“景先在戏水时,与他人打赌,憋气潜水,为了争一时之气,险些被水呛死。” 姬长卿在得知这些情况后,眉头紧锁,便对着一旁的陈谨道:“谨儿,快去拿听诊器来,还有你与春祯实验的青霉素可进行过临床实验了吗?” 陈谨见师父问起,又看师父神情肃穆,连忙答道:“老师,青霉素的第二阶段实验已经完成,动物实验结果还好,只是还有些不稳定。” 姬长卿叹了口气道:“行,你先去将听诊器拿过,然后回到实验室,即刻开始第三阶段的临床实验。” 苏洵他虽然不太明白姬长卿师徒二人说的是什么,但眼下也只能先看看再说, 当然,眼神之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焦虑的神色,陈谨将听诊器取来,姬长卿让苏洵将景先扶着坐起,用听诊器开始听取苏景先的心跳。 心跳音有些杂乱,不过还好,心脏没有太大问题,在确认心脏无碍后,姬长卿又听取肺音。 肺部有气短,有明显的湿性啰音,随后姬长卿又让苏洵换了几个姿势,随着体位、姿势的变化,湿性啰音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姬长卿叹了口气道:“坏了,是肺部积水,若是不将肺部的积水排出,处理感染、消炎,恐怕这样发展下去,只会变成肺积水、肺炎。” 苏洵闻言脸色极为苍白,怔怔问道:“贤弟,可能治?” 姬长卿面露难色,他沉吟许久,这才道出实情:“明允,我也不瞒你,此病是由景先呛水,积于肺部,能治是能治,但是……” 苏洵闻言心中一纠,问道:“但是什么?” “若想好治好,恐怕得先做肺部穿刺,将肺部积水放出来。” “肺部穿刺?” “那我儿还能活吗?” 苏洵有些情绪崩溃,肺部穿刺,他此前从未听过,且不说如何骇然听闻,单单就姬长卿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是差点昏厥过去。 “明允,若是换作以前,或许这不是什么问题,但眼下我们并未有太多手术器械,条件简陋,又无药物,又无绝对的把握,所以……” 苏洵瘫坐在地上,陈谨眼疾手快,一把扶着苏洵,李吟梅见状连忙命人搬来椅子,轻轻扶着苏洵落坐。 苏洵泪眼婆娑,目无光芒:“丹文——还有其他办法吗?” 姬长卿叹息道:“明允,我并未医者,对于医术远不如药侍兄,或许等他来,还有其他办法……” 肺积水或许在他的那个时代不算什么,只要做个引流手术,术后注意感染,输点抗生素就行。 可在这个时代,却是极其困难的。 在后世的医学应用上,针对肺积水这种疾病,中医的治疗效果还是有一定的优势。 治疗肺积水的办法,中医根据患者不同的症状进行具有针对性的开放,合理组合,靶向用药,一人一方,使治疗效果更加确切。 肺积水的治疗中药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取得了很好的疗效,及时早期发现肺积水,及时治疗。 纯中药,无任何化学成分,患者不用担心会有副作用,中医辩证治疗,做到一人一方,辨证治疗,治愈效率高,治疗效果更佳。 但姬长卿也不知道,李春祯到底能不能治疗这种疾病。 苏洵已经陷入两难境地,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那怕是姬长卿、李吟梅等送来晚饭,劝他吃些东西,他也无动于衷。 现在只能等李春祯来看看了。 次日中午,李春祯终于到了,等他看过后,连连皱眉摇头叹息,只能先为苏景先施针、缓解一下病痛,又用些药稳定了病情。 姬长卿、苏洵将李春祯请到偏房,苏洵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可在李春祯那里,他也并没有更好的治疗手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希望也不大。 苏洵见状,也下定了决心,对姬长卿、李春祯道:“药侍先生,丹文此前曾言,若是将肺部积水排出,在用药可否有一线生机?” “肺部积水排出?” 李春祯闻言,眉头也是紧锁,陷入了沉思。 第180章 外科医学发展史 李药侍、姬长卿、苏洵、陈谨、李春祯五人就治疗方案展开激烈讨论。 李药侍就穿刺手术,询问了许多细节,而姬长卿则是为李药侍介绍外科手术的难度,而李春祯与陈谨负责为长辈们提供技术支持。 “外科手术早在三国便得到应用,名医华佗精通内、外、妇、儿、针灸各科,对外科尤为擅长,发明了“麻沸散”来辅助外科手术,被祖父称为“外科圣手”、“外科鼻祖”。 祖父在考察西夷医学时,曾听过西夷人的西医学可以追溯到希腊时期的希波克拉底。 古代西医认为,身体作为自然力的反映,应该包含四种元素属性,就是:热、冷、干、湿,它们分别代表了火、空气、土壤以及水。 说人类的生命依赖四种体液,血、黏液、黑胆汁和黄胆汁,其中血实在四种体液中占据主导地位的。 古代西夷人生病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多为祈祷。 第二则是利用动植物治病,据记载,古罗马医学典籍,就曾记录了540种植物、180多种动物、100种矿石用于治疗疾病。 第三则是放血治疗,这种方法在古西方史上非常着名,理论体系来自古希腊医圣西波克拉底的四体液学,竟然还出现了针对不同疾病,放血部位也不同的疗法。着名华盛顿总统就是死于放血疗法。 第四则是巫术,拿着法器来回嘟囔着专业术语,有时还撒个圣水,拍拍打打,突然大吼一声吓你一跳。 除此之外,还有熏蒸、灌肠、灼烧、苦修等等方法。 但西夷医过于崇信巫蛊之术,因此不可取,相反古埃及的是同时代中最先进的医学体系之一,其内容包括非侵入性的外科手术、骨折处理,以及药典等。 其治病的方法有咒语和草药,针对不同的病都有其特定的咒语。一些药物在祖父今天看来也有可取之处,如通便用的蓖麻油,加快愈合用的柳树皮,这些经过我们研究发现,柳树皮中含有特殊成分,能够抑制伤口发炎。除此之外古埃及人还掌握大量人体解剖的知识,并了解人体器官的功能,大概与其制作木乃伊有关。 此事结合,我华夏的华佗事迹,将医学分为内科与外科,内科即不需要通过手术治疗,就能完成治疗,而科则是需要通过手术介入的方式,才能达到治疗效果。” 李药侍大为震惊:“丹文,这外科手术你们可曾应用过?如何研习?” “外科手术起初我们只是在动物身上实验应用,随着西夷发生大规模的疫病,族人也病死了许多,其余不乏选修医学的,他们病死之后,立下遗嘱,让后人以躯体从事解剖研究,用了他们无私奉献,我们绘制了大量详细的解剖图,并于三十年前,开始运用在寻常治疗中。 据说我族在外科手术上已经能够换心而不死,甚至在开腹手术上,已经相当成熟。” 李药侍闻言苍白被吓出冷汗:“如此……如此……骇人听闻,我本以为华佗开肚洗肠之事,本事坊间奇闻,未曾想到世上还真有此事。” “没错,若是我没有经历过外科手术,或许我也会认为,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可若是细细想来,人体不就是一台复杂精密的仪器吗?心肺肝肾就像是一台机器上的部件,若是某一个失灵或者坏掉了,那坏掉了,则引起整个身体的变化,可既然是机器,坏掉了换一个部件不就好了。” “五脏六腑?机器部件?” “这……是否有悖于纲常?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 李药侍到底还是局限于这个时代的世俗观念,这也是姬长卿担心的,毕竟哪怕是他那个年代虽然外科手术极为发达,但老一辈人还是秉持着“能不动手术就不动手术,身体器官还是自己的好”。 “药侍兄本是医者,佛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师兄等医者眼中,或许有悖寻常,可只要患者康复,救人性命,以治病救人为己念,这才是医者的最大的纲常。” 李药侍闻言也是一怔,挣扎了许久这才下定决心,起身整理衣着,朝着姬长卿施了一礼:“丹文一席话,真乃金玉良言啊!倒是李某着相了,救治病人为医者最大的纲常,此当为李某传世之言,春儿切记,汝之子孙当奉行此念。” 李春祯朝父亲李药侍、姬长卿先后躬身行礼,应道:“是父亲,孩儿谨记,当教后人禀奉此命。” 姬长卿起身回礼:“药侍兄客气了……” 二人已经达成了默契,在心中有了计较,为了不至于落人话柄,姬长卿又补充道:“其实早在先贤典籍中《黄帝内经》就记载有对血管闭塞性脉管炎足坏疽的截趾手术,如《灵枢》一篇中说:“发于足趾,名脱痈。其状赤黑,死不治;不赤黑,不死。不衰,急斩之,不则死矣。” 前隋的一位叫巢元方的宫廷医生,写了一本《诸病源候论》,在这本书里较真实的保留了隋代肠吻合术、大网膜血管结扎术、大纲膜坏死切除术等手术方法和步骤。 其中有一卷叫做“金疮断肠候”讲的是被金刃所伤以后,肠子断了,怎样缝合,怎样防止感染,有比较详细的描述。 书中曰:“凡始缝其疮,各有纵横,鸡舌隔角,横不相当。缝亦有法,当次阴阳,上下逆顺,急缓相望,阳者附阴,阴者附阳,腠理皮脉,复令复常,但亦不晓,略作一行”。从上述肠吻合以及具体手术操作、术后护理等方面来看,的确已有了规范的连续缝合法。 在血管结扎和大网膜切除以及腹部外伤引起大网膜部分坏死,往往因此而引起腹腔弥漫性化脓性感染,最终造成严重的后果。《诸病源候论》里说,如果进行大网膜伤损坏死部分的切除术,必须首先用丝线结扎坏死部位的血管,然后在结扎后,观察血管结扎后的大网膜紫变坏死的情况,以决定手术切除大网膜的部位。切除术完成后就关闭腹腔,但同时强调“勿闭其口”,并用消毒药膏留置引流,以防止腹腔或伤口感染。这在当时具有很高的水平,也证实了我中医确实能够进行腹部外科手术。” 李药侍也自幼习医,经姬长卿这么一提起,也是连连点头附和:“看来前人早就在外科一道上有所发展,只是我等后人不孝,未能将前人的传承发扬,致使救人神术失传。” 苏洵也是连连点头:“想不到前人已取得如此成果,可奈何我等未承其术,只能于只言片语中感慨前人之高明。” 第181章 缪误与误差 李药侍决定在苏景先治疗上检验所谓的外科手术。 在手术之前,还必须要做些准备,外科手术工具、解剖知识储备、临床手术学习,然后才能培养一名外科医生。 再厉害的外科医生也是从零基础开始的,哪怕他们有多么厉害的头衔,有多么高超的技术,有多么先进的科研。 可在学医从医这条路,任何一位现在厉害啊害的名医都是从曾经一片空白的小白磨炼而来,他们也曾无力过,窘迫过,悲惨过。 知识积累李春祯和陈谨已经在着手研究了,二人从“人体解剖图”开始,慢慢从五脏六腑学习,同时在二人学习过程中,由于李春祯经常要用生猪解剖,希望书院的学子也因此常食猪肉。 猪肉是贱肉,这不仅是因为它是下等人吃的,更是因为猪肉不洁,且极难处理,寻常人家有肉吃,自是没有太多调料去处理猪肉的异味。 而上位者以吃羊肉、马肉为荣。 猪和人的身体器官非常接近是因为猪与人都是哺乳动物。哺乳动物在基因上有很大部分的相似,人与哺乳动物之间的相似性高于95%,但是不完全一样,在基因相似性上,黑猩猩与人是最接近的。 眼下并无黑猩猩,且猪的生理结构和人相近,猪和人都属于哺乳动物,在基因上有很大部分的相似,虽不完全一样,但用于解剖熟悉肺部结构完全可以。 姬长卿对医学并没有太深的理解,所以解剖实验由李春祯、陈谨二人协助完成。 配上二人制作的虎克显微镜,也足以颠覆李药侍的认知。 “真是奇载怪载!想不到所谓的肺主呼吸之气,竟然是这样的,前人真乃贤矣圣矣!通过这个…” 陈谨提醒道:“显微镜!” “显微镜,呼吸竟然是由肺的小气泡完全,且在肺部之中也能完成血液循环。” “是的父亲,也难怪张介宾在《类经图翼·经络》引华元化之言日:肺“虚如蜂窠,下无透窍,吸之则满,呼之则虚。一呼一吸,消息自然,司清浊之运化。” 可见肺的呼吸运动在人体生命活动中至关重要。它不仅关系到体内外的气体交换,还涉及人体之气的生成,气血的运行,以及津液的输布代谢等。若肺的呼吸功能异常,可变生多种病理变化。” 李药侍大为震惊的同时,也不仅在心中猜想,恐怕前人对人体研究早就在私下进行了,毕竟此前在战乱之中,最容易或许第一手研究资料。 李药侍在对肺部解剖的同时,也在不断对比李春祯画的人体解剖图,不愧于有着数十年临床经验的医者,他还指出了解剖图的错误。 “祯儿,你怎可如此粗心大意,此图肺部上少左支气管,快快补全。” “须知道,此图事关人命,万万不可大意,若差之毫厘,便会致人丧命。” 李春祯红着脸,低着头应声道:“是父亲,孩儿知错了。” 一头猪的样本也不浪费,李药侍也顺着解剖图,对整个结构,一一剖析。 一边剖析,一边还为两个助手解析道:“心乃五脏六腑之大主,君主之官,精神之所舍也。其藏坚固,邪弗能容也,容则心伤,心伤则神去也,神去则死矣。故诸邪之在于心者,皆在于心之包络。” “心之合脉也,其荣色也,其主肾也。肺之合皮也,其荣毛也,其主心也。肝之合筋也,其荣爪也,其主肺也。脾之合肉也,其荣唇也,其主肝也。肾之合骨也,其荣发也,其主脾也。是故多食咸,则脉凝泣而变色;多食苦,则皮槁而毛拔;多食辛,则筋急而爪枯;多食酸,则肉胝(月刍)而唇揭;多食甘,则骨痛而发落,此五味之所伤也。故心欲苦,肺欲辛,肝欲酸,脾欲甘,肾欲咸,此五味之所合也。 五脏之气,故色见青如草兹者死,黄如枳实者死,黑如(火台)者死,赤如衃血者死,白如枯骨者死,此五色之见死也。青如翠羽者生,赤如鸡冠者生,黄如蟹腹者生,白如豕膏者生,黑如乌羽者生,此五色之见生也。生于心,如以缟裹朱。生于肺,如以缟裹红。生于肝,如以缟裹绀。生于脾,如以缟裹栝楼实。生于肾,如以缟裹紫。此五脏所生之外荣也。 色味当五脏,白当肺、辛,赤当心、苦,青当肝、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故白当皮,赤当脉,青当筋,黄当肉,黑当骨。 诸脉者,皆属于目;诸髓者,皆属于脑;诸筋者,皆属于节;诸血者,皆属于心;诸气者,皆属于肺,此四肢八溪之朝夕也。故人卧血归于肝,肝受血而能视,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摄。卧出而风吹之,血凝于肤者为痹,凝于脉者为泣,凝于足者为厥。此三者,血行而不得反其空,故为痹厥也。人有大谷十二分,小溪三百五十四名,少十二俞,此皆卫气所留止,邪气之所客也,针石缘而去之。 诊病之始,五决为纪。欲知其始,先建其母。所谓五决者,五脉也。 是以头痛巅疾,下虚上实,过在足少阴巨阳,甚则入肾。徇蒙招尤,目冥耳聋,下实上虚,过在足少阳厥阴,甚则入肝。腹满(月真)胀,支膈胠胁、下厥上冒,过在足太阴阳明。咳嗽上气,厥在胸中,过在手阳明太阴。心烦头痛,病在膈中,过在手巨阳少阴。 夫脉之小大,滑涩浮沉,可以指别。五脏之象,可以类推。五脏相音,可以意识。五色微诊,可以目察。能合脉色,可以万全。 赤脉之至也,喘而坚。诊曰:有积气在中,时害于食名曰心痹。得之外疾,思虑而心虚,故邪从之。白脉之至也,喘而浮。上虚下实,惊,有积气在胸中,喘而虚。名曰肺痹。寒热,得之醉而使内也。青脉之至也。长而左右弹。有积气在心下,肢胠。名曰肝痹。得之寒湿,与疝同法。腰痛足清头痛。黄脉之至也,大而虚。有积气在腹中,有厥气,名曰厥疝。女子同法,得之疾使四肢,汗出当风。黑脉之至也,上坚而大。有积气在小腹与阴,名曰肾痹。得之沐浴,清水而卧。 凡相五色之奇脉,面黄目青,面黄目赤,面黄目白,面黄目黑者,皆不死也。面青目赤,面赤目白,面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皆死也。” 李药侍似乎回到了从前学医时光,竟然一口气将整篇文章背诵了出来。 李春祯本不愿意打断父亲的兴致,但还是开口道:“父亲,或许心主神明是错的……” 李春祯声音很小,但李药侍还听见了,手中的手术刀也停下来。 “不可胡言!你难道是说为父错了,还是无数前人所言,皆是错的!” 李药侍隐约有些动怒,陈谨连忙转移话题道:“叔父、春祯,我们还是先完成实验吧,要不然样本浪费了。” 第182章 麻沸散 李春祯不敢反驳父亲,毕竟从小父亲李药侍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蜀中赫赫有名的医者,在医道上具有绝对权威。 也多亏陈谨提醒,李药侍只能专注于当下的解剖研究,一个时辰后,李药侍脱去白大褂、口罩,开始净手收拾手术工具。 不得不说,陈谨和李春祯设计手术工具,无比顺手,李药侍使其来,犹如自己的手指延伸一般。 如今也积累了,相当的解剖经验,只需要找两三头病猪验证,李药侍就可以开始实施手术。 患有肺部病猪,姬长卿倒是准备好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麻醉的药物。 姬长卿来找李药侍商量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春祯正在埋头聆听父亲的教诲。 姬长卿从陈谨那里得知缘由,这才笑着上前打李药侍道:“药侍兄,春祯或许并没有说错,心主神明这个说法,或许有待商榷。” 李药侍抬手打断道:“丹文你并非医者,或许你在教授学问上超过李某,但在医道上,我李某和历代医者的看法还是一致的,心主神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姬长卿笑道:“药侍兄,或许是前人有误也不一定。” 李药侍脸色随即陡然剧变:“丹文,你竟然你说前人有误,有何依据?” “药侍兄,有没有想过,人或许心脏受损能存活片刻,可一旦大脑,则全无半点生存的可能,我师兄曾遇到过这么一件事,话说一日一男子前来问诊,言其丧失此前全部记忆,自从记忆忘却后,其脾气、秉性、甚至口味也不同以往,师兄为其切脉发现心脉偏弱,其余脾胃虚寒,后为其调治脾胃、安神,三月后,又为其复诊,发现此前的症状已好转,脉象也趋于正常,然其心智已发生了变化。 师兄百思不得其解,一年后师兄再见此人,此人已经恢复以往记忆,师兄问其缘由,经过不断排除,师兄将目光定在,此前他曾头部遭受重创,后又再次遭受撞击。 为了验证这个结果,师兄寻了十几个同样头部受伤的人,发现他们或多或少,口味都发生了变化。 最终师兄解剖大脑,发生在人体之中,最复杂的便是大脑,大脑不仅能控制身体、器官,更是记忆、视觉、听觉、味觉、嗅觉等主宰,并且大脑一但受到打击,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同为面瘫、身瘫、中风的患者,在治疗上以强脑、疏通血气为主,治愈、康复者多。” 李药侍知道姬长卿说的不会有假,可碍于固有认知,他还是为众人介绍道:“《素问·灵兰秘典论》曰:‘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 ‘心主血脉’,心主血,血行脉中,脉是血液运行的通道,心有推动血液在脉管中运行以滋养全身的功能,这不正是由心气的作用来实现的。心气的盛衰可以从血脉的改变反映出来。若心气充足、血脉充盈,则脉搏和缓有力;若心气不足、心血亏少,则脉细弱或节律不整;若心血瘀阻则脉涩不畅或结代等。 “心主血脉”,血气行脉中,脉是血液运行的通道,心有推动血液在脉管中运行以营养全身的功能,这种功能是由心气的作用来实现的。心气的盛衰可以从血脉的改变反映出来。若心气充足、血脉充盈,则脉搏和缓有力;若心气不足,则神智困倦。此之谓心所藏之神也。” 姬长卿与李药侍各执一词,相互不断举例论证自己的观点,争论也一时间,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姬长卿只能保留意见,这才将话引到正题上:“药侍兄,竟然我们谁无法说服对方,只有等时机合适,再论证自己的观点,今天我来找兄台,是有事要与药侍兄商量的。” “何事?” “此前忘了,话说外科手术需要麻醉,不知可有药物能让人昏睡,不知痛觉?” 李药侍也是一怔,这才想起来,哪怕是外科圣手,能开膛破肚的华佗,不也是靠着麻沸散,让人昏睡,让患者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治疗的吗? “可惜,我们并无麻药,此前我师兄,倒是复原出麻沸散,不过因为西医夷人大肆焚书,捕杀我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 李药侍叹息,怒骂道:“这该死的蛮夷之辈,竟敢焚毁我华夏医学典籍,真是该死!可恨!” 麻醉是必须麻醉的,麻醉能够保障手术手术中他的安全,为手术创造条件,为术后的健康恢复打下基础。进行麻醉之后,患者会处于放松的状态,医生做起手术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如果不进行麻醉,不仅患者需要忍受更大痛苦,更何况一旦疼痛超过人体难以忍受的界限,体内就会分泌类似于茶酚胺一类的物质,可能会诱发心肌梗死。 对于如何麻醉,李药侍只能一一从具有静心镇神、助眠的药物,慢慢实验,只可惜效果不是很明显。 李春祯又想到,若是用针灸降低疼痛辅以药物,或许效果很好些。 只可惜,小的痛觉没有了,可是在大的痛觉刺激下,人依旧会醒来。 《后汉书·华佗传》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 趁着李药侍试麻药的这段时间,姬长卿也在翻阅后世的资料,他曾记得后世为了复原麻沸散的配方,曾有人研究过,应是曼陀罗花,也叫洋金花,风茄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南天星,共六味药组成;另一说由羊踯躅,茉莉花根,当归,菖蒲组成。 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苏景先的病情已经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姬长卿把配方交给李药侍,让他根据配方实验一番。 而姬长卿则是亲自带着陈谨去提取麻药的主要成分,虽不知道是那种药中成分含有,但从具有麻醉、镇静效果的中成药中提取实验,还是有很大把握能成功的。 第183章 大宋的第一场外科手术 景佑三年,夏五月乙亥,梓州府,夏日燥热,暑气蒸腾。 经过五天的准备,李药侍已经调制出“麻沸散”,虽麻醉效果没有传说中的好,但也能够让人陷入昏迷,减轻疼痛。 为了避免手术感染,姬长卿还特意在希望书院的实验室中搭了一个手术室,并做好了全面消毒。 消炎药也经过实验,做好皮试,没有过敏反应,苏洵也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景先。 “爹爹,药好难喝。” 苏洵见到脸色苍白的苏景先,很是不舍安慰苏景先道:“景先乖,喝了药,过几天病就好了,等病好了,爹爹给你带糖葫芦、好吃的。” 苏景先此脸色苍白,瘦弱的身子在咳嗽中,显得更加单薄。 喂了些调养身子的药,苏景先去的身体稍微恢复了,苏洵一直在安慰苏景先,直到他睡去。 等苏景先睡去,李春祯帮苏景先脱去衣物,全面消杀。 这个时代的细菌感染极其难以治疗,因此全面消杀是必须的,为了降低手术风险,除了必要的消杀,就连负责主刀的李药侍也必须提前沐浴,全面消杀。 手指甲、头发、口罩、手术服、手术器具也必须用沸水,明火、高度酒精做好消毒。 待一切准备就绪,此日一早李春祯将服用麻济汤的苏景先,推入手术室。 手术室除了李春祯、李药侍、陈谨、姬长卿外人,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 李药侍先用针灸刺激苏景先,待确认无反应后,又用针灸封锁血液运行,将苏景先四肢固定,盖上手术布,李药侍看向一旁负责计时的陈谨。 “子慎,准备计时,麻醉只有两株香时间,现在开始手术!” 随着李药侍一声令下,陈谨开始计时,李春祯开始递上手术刀。 李药侍早就在苏景先肺部画好了标线,接过锋利的手术刀,一刀划破皮肤、肌肉层,李药侍已经能够清晰的看见血管、骨膜。 李春祯又接过手术刀,递上穿刺引流针,李药侍手有些颤抖,姬长卿注意到这一幕,并未出言打断,手术中一切以主刀医生的判断为主。 李药侍还是第一次在人体做手术,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如何激动,只要这一次手术成功,可想而知大宋的医学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 李药侍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激动,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李春祯点头示意。 “准备穿刺引流!” 姬长卿将放好的盆递上,李药侍在是胸腔积液,一般穿刺部位首选肩胛线第7、8肋间或8、9肋间。 李药侍咬牙用力,将引流针刺破隔膜,随后又立刻将引流管接到盆中。 盆中先是流出血水,而后才有粉白的积液。 排了一会儿,但积液慢慢变成血水:“止血消毒,准备缝合!” 李春祯将提前过滤、消毒好的汤药递上,冲洗伤口,冲洗完伤口,引流管又将积液吸出,李药侍接过羊肠线,开始缝合伤口。 留好观察口,手术到这一步已经完成大半,接下来是留在手术观察室观察等待。 用时一柱香,这次手术很顺利,就是不知道术后效果如何? 李药侍要陪同苏景先待在观察室,以免发生意外。 是日夜里,苏景先还是发高烧了,李药侍给苏景先用了止疼,抗炎的汤药,效果不是很好,只能又在半个小时换用陈谨发明的消炎药。 消炎药的效果好过李药侍的汤剂,刚服下消炎药,两炷香内竟然有退热的迹象。 且发红的伤口,也渐渐变得正常,脉象也趋于正常了。 第二天,又服用一服止疼汤剂,配上消炎药,苏景先的哭声已经开始让苏洵揪心不已。 若不是苏景先的哭声响彻整个实验楼,苏洵红着眼眸都要打人了。 到了第三天,伤口没有发炎感染的迹象,开始服用一些止咳化痰的药,吃了些流食,苏景先在李春祯的哄骗下终于睡着了。 第四天复诊,肺部音已经趋于正常。 五日后,拆除引流管缝合,又消了一次毒,换药包好伤口,苏洵终于得见长子苏景先。 天见可怜,苏景先苍白的脸,已经恢复红润。 苏洵郑重的向李氏父子行礼道谢:“药侍兄救我儿性命,此恩此德,苏某无以为报,只能在此拜谢先生的大恩了。” 李药侍见状,连忙扶起苏洵道:“明允,太客气了,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苏洵红着眼,有些哽泣道:“先生高义,然救我儿之命,无异于在造之恩。” 李药侍拱手道:“明允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此次手术,对于我也是收益匪浅,不必道谢,说真的,在手术中,我还真怕有个意外!” 苏洵闻言,也是叹息点头,说真的,这样的手术,若是搁在以前,他还真是害怕不矣,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放手一搏,听天由命。 “好在苍天保佑,祖宗庇佑,我儿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饶是苏景先渡过了危险期,姬长卿也不敢大意,在没有足够为医疗卫生条件的情况下,一般人受伤后伤口感染,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但在即便没有青霉素的时代,类似南丁格尔医疗队的良好护理仍然可以将伤口感染的可能降低在百分之二以下。 当然,已经感染了的,就算刮除创口,再有良好的护理,也不在此例,他仍将面临极高致死率的威胁,只能利用此时中药的治疗方式以及本身的身体素质硬抗过去。 苏景先他仍然会发烧,此后可能会陷入昏迷,但眼下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在眼下,他仍然可以做一些事情,至少将患病被掏空的身子,慢慢将养起来,提高抵抗力。 “明允,我为你和景儿准备了参汤,虽不宜服多,但用来调养身体最好了,你也操劳了许多时日了,且饮些参汤,养养脾胃,免得景儿好了,你又倒下了。” 苏洵郑重的点了点,没有说话,而是接过姬长卿端来的汤,苏洵尝了一口,便知道是弟妹李吟梅亲自熬的。 “有劳弟妹了!” 姬长卿哈哈一笑,不免有些好奇问道:“明允是如何知晓是内人亲自熬煮的呢?” 苏洵微微笑道:“丹文兄厨艺非凡,虽说色味香具备,可此汤中却放了蜜枣,有滋补养气之效,如此细心体贴,唯有弟妹,才能想得如此周到。” 第184章 《秦强论》与《六国论》 苏景先的身体逐渐恢复中,苏洵也放心了,近来妻子程氏来信询问,程氏还有孕在身,将近产期,苏洵索性拜托姬长卿帮忙照顾,他且先行回去告知妻子情况。 姬长卿向苏洵表达收苏景先为徒的想法,苏洵也极为爽快的同意了。 趁着苏洵还未离开前,姬长卿举办了收徒仪式,苏洵亲自见证后,匆匆忙忙便返回了眉山。 景佑元年,夏五月,吕夷简被罢相,大宋官家赵祯任李迪为相。 年初时被废的郭后出居瑶华宫,而尚、杨二美人越发得宠。但赵祯不久一场大病,数日不省人事。朝臣们私下议论,认为都是二美人“每夕侍上寝”的缘故。内侍阎文应不断劝说赵祯,赵祯不耐烦的略一点头,阎文应就把二美人送出了后宫。 次日,传出诏旨:尚美人出为道士,杨美人安置别宅。九月,曹彬的孙女立为皇后。 赵祯后来颇思郭氏,派密使召她入宫,郭氏表示:若再受诏,必须百官立班受册。阎文应一向在赵祯面前说郭氏的坏话,担心郭氏入宫对己不利。恰巧郭氏得病,赵祯让他带医生前去治病,郭氏不久暴卒,人们都怀疑是阎文应下的毒手。郭氏和二美人最终都是后妃制度的受害者。 赵祯亲政当年,改变太后垂帘以来单日上朝的惯例,恢复每日上朝问政的祖宗旧制。对百官章奏,无论大事小事,赵祯都亲自批览,以致吕夷简也劝他抓大放小,不要每事躬亲。 但一年以后,赵祯主要兴趣转移到修订新乐和校勘图书上去了。前者的主要成果是制定了景佑新乐,编纂了《乐书》和《景佑广乐记》。后者的主要成果是三馆秘阁完成了四库书的校勘,共计二万余卷。 其余的精力,赵祯则投入了大内后宫。于是,关于赵祯日居深宫好近女色的传言不仅流布道路,也在一些朝臣的上疏里委婉的出现。谏官滕宗谅形容赵祯“临朝则多羸形倦色,决事如不挂圣怀”,赵祯怒不可遏,以言宫闱事不实,将他贬官出朝。 景佑二年,宰相吕夷简也编了一部中书行政法规,名为《中书总例》,惶惶四百十九册。他得意的声称“让一个庸夫拿着这书,也可以做宰相”。作为一个能臣,他是颇想大权独揽,有所作为的。这年年初,宰相李迪的姻亲范讽被御史庞籍参劾,李迪将庞籍迁官以为袒护。不料庞籍要求追查,吕夷简抓住契机穷追不舍,使得政敌李迪因庇护姻亲而罢相出朝,自己当上了首相。 代替李迪为相的是王曾,他在上一年重入政府任枢密使。王曾在天圣间任相七年,吕夷简作为参知政事曾是他的副手,对王曾相当尊重,王曾因而力荐他为相。吕夷简在王曾罢相后连任五年宰相,在赵祯亲政初虽一度罢相出朝,但不久依然回朝做他的首相。也许为了报答提携之恩,也为了排挤李迪,吕夷简力请他回朝但任枢密使。 范仲淹与王曾相处很好,这年也被召入朝担任天章阁待制,依旧直言无隐。他认为郭皇后之死与阎文应有关,就上疏揭发,阎文应终于贬逐岭南,死在路上。事关郭皇后之死,吕夷简有点别扭,就递话过来:“待制乃是侍从,不是口舌之任。”言外之意让他闭嘴。范仲淹反击道:“向皇帝进言,正是侍从所应做的!”吕夷简就让他去权知开封府,指望以事繁任重让仲淹无暇议论朝政,也希望他在繁忙的公务中犯错误,好有将他调离出京的把柄。岂料范仲淹到任仅一个月,就使素称难治的开封府“肃然称治”,以至当地人称赞他“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忧有希文”(仲淹字希文)。 范仲淹对幸进之徒奔竞于吕夷简门下深为不满,绘制了一幅《百官图》进献给赵祯,指明近年升迁的官员中,哪些是正常迁转,哪些有宰相私心,还提醒赵祯说:“进退近臣,不宜全委宰相。”他还援引汉成帝过分信任张禹,导致王莽专政的历史教训,锋芒直指吕夷简道:“恐怕今日朝廷也有张禹破坏陛下家法!”夷简听说大怒,在赵祯面前逐一辩驳,指控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将他贬知饶州。吕夷简还让赵祯在朝堂张贴所谓的“朋党碑”,界饬百官越职言事。 吕夷简一手遮天、穷治朋党的做法,引起正直之士的强烈不满。秘书丞、集贤校理余靖上书赵祯,请求追改贬黜范仲淹的诏命。馆阁校勘尹洙自愿要求列明范仲淹的“朋党”,不愿再在京师呆下去。欧阳修也在馆阁校勘的任上,他致信右司谏高若讷,批评他身为言官,不敢说话,有何脸面见士大夫。高若讷把信交给了赵祯,于是欧阳修与余靖、尹洙都被贬官出朝。另一个馆阁校勘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记这一事件,四贤指范仲淹、余靖、尹洙和欧阳修,一不肖指高若讷,一时洛阳纸贵,争相传抄,公道人心在范仲淹这边。而赵祯在这场风波中,听任吕夷简为所欲为,与亲政之初广求直言的做法大相径庭。 王曾这时还是宰相,范仲淹曾当面批评他:“誉扬人才,是宰相的责任。您的盛德,唯独这一方面还有欠缺。”王曾回答说:“倘若当政者,恩欲归己,怨将归谁?”范仲淹深为叹服。王曾与吕夷简并相以后,见他独断专行,许多问题上政见分歧,搞不到一块儿,矛盾再也无法掩盖。 赵祯问王曾有什么不满,他便把所听到的吕夷简招权市恩、收受贿赂的传闻说了出来。赵祯问夷简,他就与王曾在赵祯面前对质。王曾的话难免有点过头,受贿之类指控又难以立即坐实。执政中,参知政事宋绶倒向吕夷简,枢密副使蔡齐则敬重王曾,宰执分为两派经常在赵祯面前争吵个不停。 景佑三年,姬长卿着《秦强论》,在文中列举“秦之所以强六国者,盖因秦文用贤用能,不耻出身,不问品行,用才用能以图强国。六国倍出贤才,然不能举才,惠文王失卫鞅、楚王失张仪,而秦得之,以厚礼公卿侍之,故秦强之!” 秦偏居一隅,地处蛮荒,历代秦君以奋强秦国,东出为目标,因此他们不在乎他们的出身,也不在乎他们品德,只要能强大秦国,这才是到了秦昭襄王时,六国弱,而秦国强,六国以贿赂秦国,而以求自保。 《秦强论》在士林之中,广为流传,甚至苏洵也做一篇《六国论》附和。 两篇文章一出,那些认为,大宋与辽国签订合约,送岁币保太平,是“高智商”的聪明做法,也一时间不敢再露头。 大宋的士大夫中,有人说北宋每年送给辽国的岁币只相当于北宋收入的一小部分,却能换来长期的和平,实在是太划算了。 可苏洵、姬长卿皆认为这根本就是掩耳盗铃,且不说契丹人贪婪根本就无法满足,更何况眼下朝廷的财政收入并不宽裕,钱虽不少,但都用在了养官和养兵上,所谓“三冗”。 其次,朝廷能和辽国保持多年和平,不是因为岁币的原因,而是因为辽国内部也有许多问题,他们自身内部势力正在腐朽,战力也在不断衰弱,到了后期甚至没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了。 第三,朝廷送岁币带来的政治影响远远大于经济损失,这就好比是向天下人宣告,朝廷就是个花钱买太平的软弱的角色,这样的朝廷毫无疑问正在失去了号召力。 第185章 征辟 景佑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苏轼降生于眉州眉山苏氏。 苏洵发奋虽晚,但是很用功,因此对二子给予厚望,并为其取名为“轼”原意为车前的扶手,取其默默无闻却扶危救困,不可或缺之意。 姬长卿接到了苏洵的书信,很是感慨万千:“终于等到了。” 为了祝贺苏洵喜得麟儿,姬长卿命人准备厚礼,给苏轼送去了一把玉笔。 苏洵收到玉笔很是喜欢,便让妻子程氏缝制了一个小荷包,将玉笔系在小苏轼的手上。 景佑四年,八月,甲戌,出内藏库绢三十万,下河北路市籴军储。 越州水,赐被溺民家钱有差。 甲午,诏:“天下常平仓钱谷,自今三司及转运司无得借支。” 九月,丙寅,三司言:“东头供奉官钱逊奏信州铅山产石碌,可烹炼为铜。今池、饶、江三州钱监并阙铜铸钱,请遣逊与本路转运使试验以闻。”从之。 丁卯,御迩英阁读《唐书》。以后读真宗所撰《正说》及进讲《春秋》,俱于迩英阁。 冬,十月,癸巳,翰林学士李淑请班其父枢密直学士若谷下,诏从淑请。 乙未,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言:“开封府进士章仲昌,臣乡里疏属,实无艺业,近闻讼诉发解不公事,请牒归其家。”从之。时锁厅应举人特多,开封府投牒者至数百,国子监及诸州不在焉。及山榜,而宰相陈尧佐之子博古为解元,参知政事韩亿子孙四人皆无落者,故嘲谤群起。然殿中侍御史萧定谟与直集贤院韩琦、吴育、王拱辰实司试事,非有所私也。 是月,辽主驻石宝冈。 十一月,己亥朔,准布贡于辽。 辛亥,辽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萧惠为南院枢密使。 己未,出内藏库r绵五十万,下河北、陕西路市籴军储。 庚申,辽封皇子洪基为梁王。 癸亥,罢癸、莱买金场。 十二月,壬申,给真定府、潞州学田各五顷。仍诏自今须籓镇乃许立学,它州勿听。 甲申,忻、代、并三州言地震,坏庐舍,覆压人畜,忻州尤甚,吏民死者万九千七百馀人。自是河东地震连年不止,或地裂泉涌,或火出如黑沙状,一日四五震,民皆露处。乙酉,命侍御史程戡往并、忻州体量安抚。 右司谏韩琦上疏曰:“乡者兴国寺双阁灾,延及开先祖殿,不逾数刻,但有遗烬。复闻仰观垂象,或失经行。今北道数郡,继以地震。此女谒用事,臣下专政之应也。又震在北,或者上天孜孜遣告,俾思边塞之为患乎?望自今严饬守臣,密修兵备,审择才谋之帅,悉去懦弱之士,明军法以整骄怠之卒,丰廪实以增储偫之具。” 旬馀,琦复上疏曰:“近闻大庆殿及诸处各建道场,及分遣中使遍诣名山福地,以致请祷,是未达寅畏之深旨也。臣窃以为祈祷之法,必彻乐减膳,修德理刑,下诏以求谠言,侧身而避正殿,是以天意悦穆,转为福应。愿陛下法而行之。且大庆殿者,国之路寝,朝之法宫,陛下非行大礼、被法服,则未尝临御,臣下非大朝会,则不能一至于庭,岂容僧道继日累月喧杂于上,非所以正法度而尊威神也!望今后凡有道场设醮之类,并于别所安置。” 给徐州学田五顷。 庚寅,以龙图阁学士张逸为枢密直学士,知益州。逸凡四至蜀,谙其民风。会岁旱,逸使作堰,壅江水溉民田,自出公租减价以赈。民初饥,多杀耕牛食之,犯者皆配关中。逸奏:“民杀牛以活将死之命,与盗杀者异;若不禁之,又将废穑事。今岁小稔,请一切放还,复其业。”报可。 壬辰,徙知饶州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军乾德县令,帝谕执政令移近故也。 先是京师地震,直史馆叶清臣上疏言:“顷仲淹、余靖等以言事被黜,天下齰舌不敢议朝政,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善应来集。”书奏数日,仲淹等皆得近徙。 仲淹既徙润州,谗者恐其复用,遽诬以事。语入,帝怒,亟命置之岭南。参知政事程琳辨其不然,仲淹讫得免。自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而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琳独为帝开说,帝意解,乃已。 辽以杨佶为忠顺军节度使。 赵元昊既悉有夏、银、绥、静、宥、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而洪、定、威、怀、龙皆即归堡镇伪号州,仍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是岁,始大补伪官,以嵬名守全、张陟、杨廓、徐敏宗、张文显辈主谋议,钟鼎臣典文书,成逋克、成赏都辈主兵马,野利仁荣主蕃学。置十八监军司,委酋豪分统其众。自河北至卧啰娘山七万人,以备辽人;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馀万。而苦战倚山讹,山讹者,横山羌,夏兵柔脆,不及也。选豪族善弓马五千人迭直,伪号六班直,月给米二石。铁骑三千,分十部。发兵以银牌召酋长,面受约束。创十六司于兴州,以总众务。 春,正月,辛丑,辽主如混同江。 癸卯,赵元昊请遣人供佛五台山,乞令使臣引护,并给馆券;从之。元昊实欲窥河东道故也。 同知礼院宋祁上疏曰:“去年火焚兴国寺浮屠,延燔艺祖神御殿,已而盗坏宗庙扣器者再,则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灾异之发,远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随方辄应,类无虚岁。而罪己之问不形于诏书,思患之谋不留于询逮,逾时越月,群下默然。间者但引缁黄,晨斋夕呗,修不经之细祝,塞可惧之大变,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诚至愚,窃恐销伏之间未得为计也。伏望陛下普诏百执,各贡所怀,留神省阅。” 甲辰,雷。麟、府州及陕西大雨雹。 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限半月内实封进纳。 西夏人的叛乱,一时之间,朝廷统治者局促不安,与此同时范仲淹又上书官家赵祯,请官家赵祯反思已错,下诏问贤。 范仲淹在《谏贤问策治乱书》中言,大宋有今的局面,大多都是百官贪念权势,沉迷享乐,浮于人事的缘故,若是朝中百官能够称职,忠于职守,那么早就注意到西夏党项人的狼子野心,也不至于自欺欺人,麻痹自己。 “昔圣贤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择其不善者而改之,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党项窃居河西,根据未足,尚可破之,陛下当诚心正意,求贤问策,必得国辅……” 范仲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向赵祯推荐人才,终于在景佑四年,年末下旨求贤,并征辟梓州学者姬长卿为侍讲,为皇子讲学授课。 第186章 经筵 姬长卿收到了朝廷的征辟,为表示敬贤礼士,梓州知州大小官员,皆亲自陪同天子使臣传达征辟诏书。 说实在的,姬长卿实在不想接受这份征辟诏书,赵家皇帝,一贯软弱且立场不坚。 换一句话就是“臣等本欲战死报国,奈何陛下先降啊!” 忠如岳飞,下场又如何?力缆狂澜如王安石又如何? 公忠体国如范仲淹,下场也不过死在赴任的途中,爱大宋这个国家可以,但忠于赵家皇帝,绝没有好下场。 不过受到征辟,姬长卿也不应征,更何况此时大宋西北处于动乱,自己可以为了平定西北而出仕,当然西北事关大宋最后一块养马之地,为了后续的北伐、收回燕云,河西走廊绝不可失。 妻子李吟梅很担心姬长卿,生怕夫君被派往前线。 姬长卿对此宽慰妻子道:“书院的事我已请明允帮忙照看,他也应下了,书院大小事由子慎打点,若是遇到无法处理的事,可请明允处置。我离开后,府中的一切由娘子帮衬,若是遇到困难,尽管写信给我。” 李吟梅为姬长卿梳发,钗上发冠满脸不舍,不过她也知道,丈夫一直心系天下。 “夫君只管去,府中的杂事,一切都有我,再者生意上还有夭夭帮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姬长卿点点头,起身抱住李吟梅道:“娘子,这些年嫁给我,一直辛苦你了……” 李吟梅摇头,把头埋在姬长卿的胸膛道:“夫君,嫁给你,妾身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幸福,妾身深知夫君是要做大事的人,万万不可因为儿女情长,误了国家大事,一切以国事为重。” 姬长卿叹了一口气,又用了几分力气:“娘子曾怪我一直为写半句诗词给你,其实早在送别希文兄之时,我就有一篇,只是一直为曾开口,如今我们夫妻临别,我便厚着脸写予你吧!” 李吟梅红着脸,在书案上为夫君研磨。 姬长卿看着美丽贤惠的妻子,缓缓便吟道:“试说途中景,方知别后心。行人日暮少,风雪乱山深。” 李吟梅很满意,亲自誊录好后,又望着意气风发夫君,从心中不仅满溢出幸福。 两人闺房叙话,不足外人道尔。 景佑四年冬,姬长卿除夕都没有过,随着朝廷天使赴京,面见大宋天子。 景佑五年,春。 大宋朝廷之中,还有官员认为,党项人不足为惧,只要官家斥责诏书一到,党项人自然会上书谢罪。 可事实上,李元昊于郊外祭祀天地,僭越使用天子之礼,正式向天下人宣布他与大宋并非藩属君臣,而是邦国兄弟。 大宋的藩属党项政权首领李元昊脱宋自立,自称皇帝,去宋封号,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建国号“大夏”,史称“西夏”。 西北形势越发严峻,朝廷终于认为不宜出兵,朝中一时之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必须出兵镇压,警示天下,一派认为只要通过谈判,满足党项人的诉求,许以钱财货物,使其深感皇恩,党项人必定会自去封号。 姬长卿在开封府驿站一直静观朝中形势的变化,在收集整理近几年所有有关于“西夏”的情报后,这才递上文书,请见大宋皇帝。 三月的大宋都城还处在春风初至,农田中不断有农夫牵牛犁地,此前姬长卿很不明白,为何大宋的农夫这么勤快,许是后世见惯悠闲不必为衣食担忧的农民。 后来姬长卿也才想明白,大宋生产力落后,耕牛犁地是需要训练的,大宋农夫之所以在三月初就开始犁地。 一者是想为了让牛习惯犁地,二者乘着寒意未退,把地里虫卵翻到地面,或许可以冻死害虫。 大宋的农夫还是很勤快的,那怕口中的粮食,大半口粮都要被官府征收去,但他们本着勤快一点,多产一点粮食,今年能吃饱一些。 在开府郊外的田间,姬长卿经常听到的言论“又要打仗了,该死西蛮子!”、“朝廷又要加税了”、“征兵”之类的言论。 姬长卿不是一个战争狂人,他相反更喜欢看着种子种下,慢慢成长。 四月时,他喜欢踏青,采些野菜,让妻儿、学生们尝尝。 五月梅落,姬长卿会摘些梅子酿酒存起来,送些自酿的梅酒给书院的老师。 谁又喜欢打仗呢? 只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大宋文盛武弱的时代,陈列在华夏周边的野心家,都想欺辱这个善良民族。 毕竟他们能够生产世界最华丽的丝绸,他们拥有世界上最精美的艺术陶瓷,更有丰富而浩瀚的诗词。 他们勤劳而富有,他们生产世界最多的粮食,这些都是他们觊觎的。 递上文书三日后。 大宋皇帝终于有了回信,并派出亲信宦官,召见姬长卿为其经筵讲课。 在经筵之前,姬长卿还经历过漫长严格的的礼仪培训,譬如坐姿、授课礼节、用词忌讳等等。 汉唐以来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 宋代始称经筵,置讲官以翰林学士或其他官员充任或兼任。宋代以每年二月至端午节、八月至冬至节为讲期,逢单日入侍,轮流讲读。 宋代制度:每年二月至五月,八月至冬至,每逢单日举行经筵,由讲官轮流入侍讲读,名曰春讲、秋讲。 根据传统习惯,皇帝为皇太子时即应就读,受傅于翰林院诸学士,称为东宫出阁讲学。登极之后,除继续就读而外,他还要出席另一种形式的讲学,即所谓经筵。经筵于春秋两季气候温和之时举行,每月三次。每次经筵,所有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内阁大学士和有爵位的朝臣勋戚都要一体参加,还有给事中,御史多人也在听讲的行列中出现。 经筵举行的时间一般在早朝之后,皇帝在大汉将军20人的保卫下首先驾到。在这文质彬彬的场合中,大汉将军也免除甲胄而穿上袍服,但仍携带金瓜等等必不可少的武器。皇帝在文华殿面南坐定,传谕百官进入,行札如仪。至此,鸿肿寺官员将书案一张摆在御座之前,专供圣鉴;另一张摆设在数步之外,为讲官所用。 参加听讲的官员鱼贯而入,分列书案左右经筵和其他所有的仪式一样,必有其目视耳听的对称均衡。先一日用楷书恭缮的讲义此时已经陈列于案几之上。在赞礼官呼唱之下,两员身穿红袍的讲官和两员身穿蓝袍的展书官出列。他们都是翰林院中的优秀人员。讲官面对皇帝,展书官在书案两侧东西对立。接着是讲官叩头,叩头毕,左边的展书官膝行接近书案,打开御用书本讲义,用铜尺压平。此时左边的讲书官也已经趋前,站在中央的位置上,开始演讲。讲完后,书本盖覆如前,讲官及展书官退列原位,以便右边的同僚履行任务。左边讲官所讲授的是“四书”,右边讲官所讲授的则为历史。此种节目,历时大半天只有讲官可以口讲指划,其他全部人员都要凝神静听,即在皇帝亦不能例外。如果当今天子偶然失去了庄重的仪态,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之上,讲官就会停止讲授而朗诵:“为人君者,可不敬哉?”这样的责难不断重复,决无宽贷,一直到这个为人君者突然发现自己的不当而加以改正,恢复端坐的形态为止。 这种繁文缛节乃是当日国家中一种重要制度。经筵的着眼点在发挥经传的精义,指出历史的鉴戒,但仍然经常归结到现实,以期古为今用。称职的讲官务必完成这一任务,如果只据章句敷衍塞责或以佞辞逢迎恭维,无疑均属失职,过去好几个讲官就曾因此而被罢免。 姬长卿是翰林学士院的经筵侍讲官,这本是一个闲的无聊的清贵官,毕竟皇帝根本不想听课。 只要皇帝不听课,姬长卿基本无事可做,而赵祯最讨厌的就是听课,所以姬长卿的清闲程度就可想而知。 只是出于礼节,大宋皇帝是每月召见一次或者几次侍讲官。 但此次不同,姬长卿递上的文书,让赵祯不得不引起重视。 给官家讲课,不同于常人,凡事给官家讲课,必须报由礼部,选定讲题,审核讲义,待礼部审核无合圣人言论后,才会同意。 第187章 宋与西夏的战争史 姬长卿按照礼部教授的礼仪,一步一步缓缓步行,趋势前行,手持笏板,身穿绿色官服,神色肃穆的站立在文集殿中。 姬长卿目不斜视,直视自己的脚尖等待着官家前来。 姬长卿心中百味杂陈,遥想自己一介白身竟然能穿上这身绿服,真是造化弄人啊! 自己本想待在梓州,就这样教书育人,了此残生,未曾想到西夏党项人的叛乱,竟然让得以面见大宋最高统治者。 官家赵祯还在与大臣们商讨朝政,姬长卿等得百无聊赖,索性在脑海中思考着,如何应对等会的问答。 现如今,大宋西北边疆不稳,赵家皇帝恐怕并不想出兵,但碍于西夏党项人叛乱的影响,不出兵又不行,于是这才想到自己前些上书过的《西北边患疏》。 纵观历史上北宋对西夏的过程,自李元昊脱宋自立,自称皇帝,建立西夏之后,西夏李元昊希望宋政府承认这一事实,可是堂堂的大宋朝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藩属自立,便出兵讨伐西夏,兴师问罪,如此一来大宋与西夏之间的战争就不可避免。 双方征战近百年,爆发了许多场战争,直至北宋被金朝所灭,西夏获得生机,得以蚕食宋朝西北领土,宋夏战争才得以结束。 宋夏之间的战争中,有八大大规模的战争,八场战争中宋朝三胜五负。 一、三川口之战:宝元年间,西夏建国后的第二年,李元昊为了逼迫宋朝承认西夏的地位,便开始对宋朝边境大举进攻。夏军在三川口全歼刘平、石元孙部,主将刘平、石元孙被俘。后来西夏集兵于延州城下,准备攻城,延州危在旦夕。由于宋将许德怀偷袭元昊得手,西夏军队才被迫撤离宋朝境内,延州之围才得以缓解。三川口之战中,虽然宋朝成功抵御西夏军队的入侵,但是损失太多,而且宋朝甘陕青宁边境的防御也处于被动地位。三川口之战为西夏的生存与发展奠定了军事基础。 二、好水川之战:康定二年,李元昊率兵10万从折姜南下,直抵好水川地区。李元昊为发挥骑兵优势,采用设伏围歼的战法,将主力埋伏于好水川口,遣一部兵力至怀远城(今宁夏西吉县偏城)一带诱宋军入伏。韩琦闻夏军来攻,命环庆路副都部署任福率兵数万,出夏军之后,伺机破敌。二月十四日,宋军阵未成列,即遭夏骑冲击。激战多时,宋军混乱,企图据险抵抗。夏军阵中忽树两丈余大旗,挥左左伏起,挥右右伏起,居高临下,左右夹击,宋军死伤甚众。夏军获胜后,闻宋环庆、秦凤路派兵来援,遂回师。 三、定川寨之战:庆历二年,西夏于延州之战、好水川之战获胜后,气势愈盛,频频攻掠大宋西北边地。大宋被迫完全采取守势。李元昊派遣10万大军兵分两路大规模进攻宋朝。一路从刘燔堡(今宁夏隆德)出击,一路从彭阳城(今宁夏固原东南部)出发向渭州发动攻击。此战,宋将葛怀敏与部将曹英,李知和、赵珣、王保、王文、刘贺等16将被杀,丧师9400余人。李元昊获胜后,挥师南下,连破数寨,直抵渭州,在纵横600里地区,焚民舍、毁城寨,所到之处,宋军皆壁垒自守。十月初,元昊得知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范仲淹率军来援,又受陕西诸路20万屯兵的牵制,未再深入,大掠而还。此战是宋仁宗时爆发的宋夏战争的第三场战事,最后以宋败夏胜收场。 四、大顺城之战:宋英宗治平年间,西夏毅宗李谅祚亲率步骑数万围攻大顺城、柔远等城寨。宋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蔡挺得知西夏军即将来攻,集边民于诸城堡,坚壁清野,令诸军扼守要地,严加戒备,毋轻出战。西夏军攻大顺城,渡池壕者多伤。西夏毅宗李谅祚近前督战,中弩退走,继而率军转攻柔远寨。张玉率勇士3000,夜袭其营。西夏军惊溃,退守金汤城。不久,西夏军复围大顺城。宋遣使诘责,停其岁赐银帛,并罢互市。时西夏欠收,李谅祚恐失岁赐,复与宋议和。宋军于大顺城击退西夏军进攻的一次作战。 灵州之战:宋神宗即位后,夏惠宗废止蕃仪,复行汉礼,遭到梁太后、国相梁乙埋等人的反对。梁乙埋发动政变,杀李清,囚秉常。诸酋领拥兵自重,国内大乱。五月,西夏统军禹藏花麻因与梁乙埋固有嫌隙,致书宋熙河路经略司,请宋发兵攻夏,自率全族内应。环庆经略使俞充、鄜延经略副使种谔相继上书神宗,建议乘西夏内乱,大举攻夏。宋神宗纳俞充等人建议,决计发兵,下诏诸路备战,拟以宦臣、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李宪为帅。大宋发30万大军,五路出师,大举进攻西夏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等地区的作战。此战,宋五路大军无主帅,缺乏统一指挥,长途奔袭,粮饷不继,以致失败;西夏军采用纵其深入、先疲后击方略,大败宋军。此战,由于宋主将乏谋,不谙军事,五路大军不相统制,各自为战,缺乏统一指挥。加之长途征战,粮道被断,招致惨败。西夏料敌用兵,采取了纵敌深入,待其师老兵疲而击的正确方略,决战致胜。 永乐城之战:元丰五年,西夏国王秉常听闻宋欲在夏、银、宥三州交界之处筑永乐城屯兵戍守,甚感威胁,遂遣军三十万,前往攻取。新建城墙浸水后被夏军擂垮,宋军饥疲不能拒,夏军终攻破永乐城,宋将徐禧、李舜举、高永能死难,稷为乱兵所杀。宋军一万多士卒阵亡,得免者十无一二。只有曲珍、王湛、李浦、吕整裸跣逃脱。永乐城一战,西夏军队大获全胜,宋朝想灭掉西夏的梦想已成泡影。 平夏城之战:平夏城之战是北宋与西夏展开的决战性战役,从熙宁变法开始,宋廷重新调动陕西前沿的人事任命。吕惠卿这个新党强硬派成员当上郦延路经略使,而孙路继承王安礼任河东路经略使一职。武将王文郁取替范纯粹成为熙河路经略使,而章楶则出任泾原路经略使。 年初,宋朝在好水川地区修筑城防,号平夏城,这个坚固的要塞仿佛一把铁钉嵌入西夏的国土中。西夏随即做出了反应,派遣四十万大军攻打平夏城,以此作为进攻北宋的跳板,可他们没有想到,在这之后的十三天里,小小的平夏城仿佛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将好水川变成了西夏人的死亡之地。西夏人将平夏城重重围困,并采用了攻城战车等先进武器,却在宋军的顽强抵抗下无法前进一步。西夏人尸骨成山,伤亡惨重,宋军采用轻骑兵突袭战术,在西夏人最疲软的时候突然发动攻击,一举打掉西夏军的指挥部,西夏四十万大军顷刻崩溃,宋军乘胜追杀,大破西夏军,此战后,西夏军被迫求和,宋朝的西部边境暂时平静了一段时间。 北宋与西夏历经数次大战,可北宋在对西夏的战争上,难以取得实质性进展,哪怕收复了许多失地,可在司马光旧党势力主政后,就果断放弃了王安石变法所取的全部成果,其中包括已收复的西北疆土。 直到宋徽宗时期,童贯以种师道、刘仲武为将,分率鄜延、环庆两路兵马出肖关,进击横山。西夏军大败,野战精锐被歼灭殆尽,横山更是被宋军全数夺取。大宋攻克西夏横山之地,西夏失去屏障面临亡国之危,西夏崇宗向宋朝表示臣服。 早在范仲淹、韩琦、李宪和章楶们埋下了种子,终于在徽宗朝时由童贯摘下了果实。宋朝的横山攻略取得了完美成功。 党项人的国力是辽宋夏三国中最弱的,可之所以北宋无法平定西夏人‘独立’,规根到底还是大宋的制度上出现问题。 姬长卿想到这里,又想起了范文正和王荆川二人的变法,他们都是试图推动变法,革除大宋的弊病,可结果还是失败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推动变法,而且变法一旦触及赵祯的皇位,他绝不会在推动变法。 就在姬长卿叹息后,一声高喝,将他唤醒过来。 “陛下至——” 姬长卿连忙行礼,参拜。 “姬卿免礼!” 第188章 诏对(上) 姬长卿起身,这才发现坐在主位上的人,正是那日在小摊边遇到的那位神秘贵公子。 虽然心中吃惊,但还是表露出来。 赵祯见姬长卿没有表现吃惊的神情,心中虽然暗暗失望,但还是开口问道:“今日由姬卿讲授,不知卿何以教朕?” 姬长卿微微皱眉:“微臣才疏学浅,本不该由微臣为陛下讲学,然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臣才学尚不如大学士,治国理政亦不如诸公,唯有易数可供陛下取舍,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赵祯闻言不仅想起了,那日与姬长卿相遇时的场景,点头称道:“善!” “昔孔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囊,又曰:‘《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幽赞而达乎数,明数而达乎德,有仁〔存〕者而义行之耳。赞而不达于数,则其为之巫;数而不达于德,则其为之史。史巫之筮,乡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途而殊归者也。’ 韦编三绝而手不释卷。而后为《易》注彖辞、象辞、十翼,是以奠定后世儒之学基。 学《易》,首要便知道何为《易》?” 赵祯沉思少许,便答道:“易者,义理也。” 姬长卿摇了摇头,缓缓道:“易,源于上古,伏羲氏画八卦,经神农氏、有熊氏至于先祖,文王拘羑里演易,做卦辞;周公做爻辞,传至孔子,其大道极高明而中庸,广大悉备,包罗万象。 易中,有人道、天道、地道、君道、臣道等等。 若以易道为法则,可知往察来,知天、知地、知人、知事、知为、知性、知命、知生死存亡,趋利避害,人无大错。 易道的盛行当在殷商末世,周德兴盛之时,行于文王与武王朝。 是以卦辞、爻辞中,皆有警戒畏惧之意,又教育人道,应居安思危,知进退之机,防患未然,如此人能平安,化险为夷。 安逸懈怠,沉迷享乐,必遭倾覆。 故知明行贤者,应学易道,遵易道之规律,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臣民合其心。 进退修业,顺应时势,进退居安,知命而为。” 赵祯起身,整理着装,对着一起陪同经筳众臣说道:“善,大善,先生讲真好啊!” 姬长卿起身朝赵祯行了一礼,表示不敢,等赵祯回座,方才又道:“易经中有诸多地方晦涩难懂,陛下若有不解之处,微臣愿尽力解答。” 一旁身穿红服的留须韩琦闻言,连忙出身朝姬长卿拱手一礼,问道:“侍讲所讲之易经,在下心中确有不解之处,何为易?何为经?还望侍讲赐教。” 姬长卿看着韩琦,他与韩琦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前几次见得匆忙,他并未与韩琦好好交谈过,如今韩琦在官家赵祯面前突然发问,这虽然出人意外,但姬长卿并不是不能回答。 姬长卿点点头,对韩琦解释道:“易,即天地万物之体象,经,即常道常理;易经即为天地万物之常道。 圣人作易,幽赞神明之德而筮法,观阴阳四季进退而立卦,发挥阴柔之性而生爻,以奇偶之数象征天地阴阳,遵循天道和顺于道德而形成义理,穷尽事物的本性,以知晓天命。 上古之时,伏羲氏为天下共主,为教化百姓,掌握农时,促进生产,仰观天地,俯察地理,观鸟兽纹理,与地域之适与,取万物之象,近取法象与人。凤鸟至,河图出,圣人则之,始作八卦,以此通天地之德,类比万物之性。 圣人作易,是为了顺应天万物的性命法则,以阴阳立天道,刚柔立地道,仁义立人道,兼并天地人三才。” 姬长卿的经筳讲了近半个时辰,期间韩琦、曾公亮、富弼等人争先恐后的相互提问。 好在姬长卿这十年来,一直都在苦研易学,无论是谁提问,他都能回答上一二。 等经筳进行至结尾,赵祯对着身旁的亲信宦官吩咐道:“来人,为丹文先生奉茶!” 姬长卿、韩琦一众臣子们都知道,接下来才是官家赵祯的最终目的。 等宦官奉上茶水,赵祯这才正声问道:“今日朕闻先生讲学,真是收获颇多啊!昔日范卿曾言,丹文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多次向朕举荐先生,朕今日才知先生的才学真是令人钦佩啊!” 姬长卿连忙行礼,称不敢。 赵祯摆手道:“先生不必过谦,范卿曾对朕说过,先生的才学见识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早在数年来前,先生就与范卿言,西北边患之事,只是当时并未引起重视,如今党项贼子果然起兵,自封国号,践踏礼法,实在狂悖,朕悔之晚矣,如之奈何?” 姬长卿行礼参拜请罪:“陛下,臣有罪!” 本来赵祯是打算听听姬长卿对西夏人看法和建议,可奈何姬长卿不按套路出牌,自主请罪,着实让他有惊讶。 “卿何罪之有?” “启禀陛下,臣昔日年少无知,不知朝廷威严,私下议论朝政,此臣之罪也,请陛下降罪!” 赵祯闻言,很是大度的摆手道:“原来是此事啊!爱卿放心,我朝未有因言获罪之人,无论爱卿说了什么,断不会因此获罪。” 其实赵祯、姬长卿看似一番君臣相宜,二人皆是通过刚刚举动,试探了对方底细。 姬长卿知道赵祯想听他最真实的想法,无论形势的好坏,哪怕是结论多么不好,他都想知道。 “臣谢过陛下,陛下方才既然问起西北边事,臣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万死以报陛下之隆恩。 只是在此之前,臣要与陛下讲清楚,造成今日西北边患之祸,还请陛下耐住心思,且免去臣的大不敬、妄言之罪。” “准!卿但说无妨,朕还不至于听不得真话。” “造成今日西北边祸,党项人叛乱自立的,还要从党项人的来历说起,话说早在汉朝时,羌人大量内迁至河陇及关中一带。 此时的党项族过着不知稼穑、草木记岁的原始游牧部落生活。他们以部落为划分单位,以姓氏作为部落名称,逐渐形成了着名的党项八部,其中以拓跋氏最为强盛。 前唐时,经过两次内迁,党项逐渐集中到西北一带,仍以分散的部落为主。 前唐朝廷多在党项民族聚集地设立羁縻州进行管理,有功的党项部落酋长被任命为州刺史或其它官职。 自唐末黄巢起义时,唐王传檄全国勤王,党项族宥州刺史拓跋思恭出兵,前唐僖宗赐拓跋思恭为“定难军节度使”,后被封为夏国公,赐姓李。至此,党项拓跋氏集团有了领地,辖境包括夏、银、绥(今绥德)、宥、静等五州之地,握有兵权,成为名副其实的藩镇。” 第189章 诏对(中) “到了十国乱战,不管中原是何人当政,赵氏皆“俯首称臣“,用以换来该地的统治地位和大量的赏赐。在这段时期,赵氏十分谨慎地处理着与后唐、后晋、后汉等沙陀关系,既然不敢得罪他们,又时常趋炎附势,反复无常,考虑到中原混战,各方势力皆无法抽身对付赵氏,赵氏因此得以喘息。 自我朝太祖皇帝时,太祖神文圣武,心怀天下,旨在收复燕云,无暇兼顾,因此为安抚西北特许“许之世袭“。赵氏经过两百多年建设,占领了西北平夏地区富饶之地,以河西走廊地区为核心的肥美牧场,凭借此地,平夏部党项势力逐步膨胀起来。 夏州节度使赵德继捧接受太祖册封后,情况有所变化。赵德继捧因不能解决家族内部矛盾,就在太平兴国七年,亲率族人入京朝见太祖,自愿献出银、夏、绥、宥四州八县地方,但赵德继捧的族弟银州蕃落使赵德继迁不肯入京,伪称出葬乳母,率数十人,逃到了夏州东北三百里的地斤泽集结武装,进行袭扰我朝边境。 雍熙二年,赵德继迁会同族弟赵德继冲诱杀我大将曹光实,并占据银州,攻破会州,与我大宋闹翻,不尊王命;又向辽国“请降“,被契丹人封为夏国王。至道二年,赵德继迁截夺我军粮草四十万,又出大军包围灵武城。 太宗大怒,派五路军击夏,皆败北。至先帝即位,为休养生息,许其夏、绥、银、宥、静给赵德继迁,这更加助长了党项人的气焰,使其认为我朝文弱,武备松弛。 咸平五年,赵德继迁率诸部落攻陷我朝重镇灵州,改名西平府,后又攻取西北重镇凉州,截断我朝与西域的商道,截断西域向我朝的入贡,同时禁止西域诸部向我朝卖马,这严重影响了我朝的军力。 臣在西北关外时,曾听闻党项人与吐蕃会盟时,赵德继迁遭吐蕃人暗算,被劲弩射伤,后伤重而死,这也算赵德继迁自食恶果,天命庇佑我朝。 然自赵德德明承袭后,其狼子野心更甚,手段更加毒辣,自倾力向河西走廊发展,南击吐蕃,西攻回鹘,大大拓展党项羌族的生存空间,赵德德明认为西平府地居四塞之地,不利于防守,不如怀远形势有利。 派遣大臣贺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黄河建城,营造城阙宫殿及宗社籍田,定都于此,名为兴州。他明里虽仍向我、契丹称臣,对内则完全是无视朝廷陛下,僭越礼法,废除我朝历法,一副帝王气派。在安稳内部后,伺机向西发展。 仅仅数年间,西攻吐蕃和回鹘,夺取西凉府、甘州、瓜州、沙州等地,其势力范围扩展至玉门关及整个河西走廊。 如今赵德德明之子赵元昊继夏国公位,开始积极准备脱离我朝。弃汉姓,废汉礼,自称嵬名氏,复蛮夷习俗,着胡服。 贼子赵元昊更是在第二年以避父讳为名改陛下之明道年号为显道,并开始使用自己的年号。 在其后几年内他建宫殿,立文武班,规定官民服饰,定兵制,立军名,创造自己的文字,更下令并颁布秃发令,欲彻底将其境内华夏衣冠断绝。 并派大军攻取吐蕃的瓜州、沙州、肃州三个战略要地。这样,元昊已拥有夏、银、绥、宥、静、灵、会、胜、甘、凉、瓜、沙、肃数州之地。 如今贼子势成,陛下欲平定西北边乱,震慑宵小,还以天下太平,使西北边民不再遭受党项时机已失,若陛下决意出兵,当以此为思量,统筹全局,不动则已,动则当用雷霆之势,诛灭不仁,拨乱反正。臣些许薄见,此皆出于陛下决断也!” 姬长卿一番慷慨陈词,让无数人不仅心中暗自叫好,更重要的是,他并非给赵祯出主意,教大宋最高统治者如何处理西夏党项人,而是摆正自己的态度,给予赵祯参考意见。 赵祯目光火热,脑海中仿佛不断浮现自己从一个旁观者,浏览了一遍党项人的发展史。 对党项人的发家史,有了清楚的认识,赵祯频频点头,对着盐铁使章衡问道:“章卿,府库还多少钱粮?” 闻言,众人已经知道官家赵祯的态度了,章衡是不赞成出兵讨伐党项贼子的。 但既然是官家赵祯问起,他也不敢怠慢,也忙起身回话道:“回禀官家,臣承旨较近天下财赋,相参耗登。嘉佑四年入八千六百九十八万七千九百六十四,出八千三百九十万又五千七百四十四,余三百又八万两千两二十。” 赵祯听闻,眉头不由皱起:“怎么才剩这么点。” 章衡躬身行礼答道:“回禀官家,去岁江南多雨,山东又有蝗灾,各地官员皆上报出现不同的灾情,官家仁慈下旨减免宫中用度,这才略有结余。” 赵祯面色阴沉,又问道:“府库的钱粮可能应对西北之事?” 章衡闻言,只能躬身深深一礼道:“官家,若要出兵西北,臣以为不可,一来夏收将近,若误了夏收,恐今年府库空虚,二来出兵乃大事,征集钱粮,征召民夫,调拨粮草,派何人出征?何人主持西北战事?此事都需从计议。万万不可因为意气用事而误国事啊!” 赵祯听到“误国”二字,极为刺耳,当下便强忍着不悦,起身而走,也并并未在言及出兵之事。 韩琦不发一言,低头沉思,,姬长卿只能摇头,无奈叹息,二人正欲离开大殿,却赵祯的亲信被张茂则拦了下来。 姬长卿、韩琦皆是不敢怠慢,跟随着张茂则来到偏殿,此时的赵祯脸色极为难看。 “贼子欺我太甚,竟然跨越边界,杀我百姓,洗劫边境,朕势报此仇!” 赵祯一边对着二人说道,一边将手中的折子递给韩琦。 姬长卿默默在一旁看着,便知道韩琦深得赵祯的信任,这才将心中的不快,在韩琦面前表露出来。 而韩琦接过折子,阅览奏折上的内容,方才劝慰道:“官家勿要动怒,些许蛮夷之辈,只会烧杀抢掠,不懂治国理政,如此长久不了。” 第190章 诏对(下) 偏殿之中,韩琦与赵祯在交谈朝中政事,姬长卿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他不是赵祯的亲信,也并非正经的科举出身。 赵祯话锋一转问道:“丹文先生,对西北颇有见解,朕观先生方才有所顾忌,眼下并无外人,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姬长卿拱手行礼:“微臣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国事,一切皆官家和满朝臣工在,那里轮到微臣妄言。” 赵祯见姬长卿仍有推脱,便命人搬来椅子,屏退伺候的宦官。 姬长卿心中已然知道,赵祯今天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看来是不会满足的。 “先生,朕是真心请教,还请先生赐教。” 姬长卿叹了一口气:“官家,非微臣不愿陛下解惑,而是微臣闲云野鹤惯了,实在不习惯朝堂。然微臣昔日游离关外,蒙官家圣恩,这才得以回归故土,今又幸得官家提拔,微臣岂能不思报恩。” “先生……” “微臣不敢欺瞒官家,此前赴京途中,微臣已拟定奏折,若能为官家解边患之虑,臣不甚欢喜。” 姬长卿从怀中取出早就拟定的“方略”,赵祯闻言,随即面色一喜,张茂则也及时的接过奏折,恭递给赵祯。 赵祯取过奏折,开始翻阅,只见开篇立论便深深吸引了他,不由细细品读,待阅到精妙之处时,又询问道:“姬卿真乃大才,朕之子房啊!” “只是朕有些不明白,这关闭榷场,查封青盐是为何?” “官家有所不知,我朝的盐产至是解州,世人也称之为“解州盐”,此外就是蜀盐、海盐等,盐铁是关国朝岁入,我朝虽地大物博,但在大宋当属青盐品质最高、价廉,国人也是喜爱。 这青盐,又称“青白盐”,因颜色有青、白两种,故得名,青盐的质量更好一些,而且价格非常的便宜,青盐售价仅仅是解州盐十分之一! 青盐产地不是别处,正是西北青州,党项人虽以牧羊为生,可党项人也需要我朝的丝绸布匹、茶叶粮食等货物,盐事关民生,党项人靠着边境榷场,与我朝商贾互通有无,甚至仅青盐交易,就占据党项人收入的六七成。 党项人凭借着青盐,久而久之,将其盐业贸易也从边境慢慢深入到了中原腹地,早在太祖之时,就有人察觉,如此下去青盐势必打击我朝盐务,因此先帝也曾颁发诏令禁止青白盐贸易活动,直赵继迁又归附我大宋,这才互市。 太宗更是颁布了严苛的禁言,‘绝其青盐不入汉界,禁其粮食不及藩夷’,并颁布命令“自陕以西,敢有私市戎人青白盐者,皆抵死。”可惜效果不佳……” “既然效果不佳,先生为何还要禁盐呢?” “回官家,太宗之所以禁盐不佳,是没有考虑到,只是禁止了青白盐的流入,并没有及时用解州盐补上“缺口”,导致盐价飞涨“关陇民无盐以食”; 此后,党项族人因为这一“禁盐令”下出现了粮食短缺的情况,让党项族原本一盘散沙的部落都团结在反宋的赵继迁周围; 最后,由于不能贸易,党项各部落就开始不断骚扰西北边境抢夺粮食,让宋朝军队疲于奔命,边防压力骤增。 如今党项贼子作乱,官家可以此为谋划,命人多产国中之盐,降低盐价,替代青盐,并关闭榷场,封锁边境,如此官家可不费刀兵,致使党项人大乱无暇出兵。” 在姬长卿的奏折陈述中,主要分为四条,一、加大北宋解州盐等本地品牌食盐的供应量,降低食盐售价,满足百姓的日常需求 二、在禁止汉人贩卖青盐的同时,放宽党项族人贩卖青盐条件,在动摇西夏经济“支柱产业”的同时借此拉拢人心。 三、全面禁止边境粮食、茶叶、布匹、铁器等生活必需品贸易,让西夏境内物质奇缺,影响国内百姓日常生活。 四、重振武备,加强边防,建设坚城固守,等待时机,大军奇袭,用雷霆之势,扫灭西夏贼子。 西夏境内生活着党项、汉、吐蕃、回鹘等民族,民族势力错综复杂,各自拥有武装族兵,哪怕是党项族李元昊也只是平衡各方势力。 西夏的食物原料由肉乳、粮食、蔬果和盐等调味品组成,主副食烹饪方法多种多样,饮食器具种类众多,丝毫不亚于中原内地,材质以陶瓷为主。 西夏的宫廷饮食已相当精美,强调安全可靠。 中期以后,官僚贵族的饮食生活奢侈铺张,普通百姓的饮食比较简单,农民以粮食为主,蔬菜为辅,肉食较少;牧民则以肉乳为主,粮食为辅。 姬长卿计策着实让赵祯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这是当下成本最低的方略。 赵祯询问了许多细节,姬长卿一一为赵祯解惑,只是对重振武备赵祯仍不太重视。 毕竟在赵家皇帝心中,武人是一切动乱的根源,武人重新壮大势必会从来一次“黄袍加身”。 对于这此事,姬长卿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最后说道:“官家,此三条方略,皆需要强大的武备,若是党项贼子不顾后果,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似乎没放在心上,只是命人准备酒席,赐宴给姬长卿,宫中的宴饮极为重视礼仪,只是简单吃了,便出了宫门。 出宫后,姬长卿回到住处,便又起草了一份辞呈。 赵祯以为姬长卿在跟自己置气,因此又将姬长卿招入宫中婉言相劝,可他本就不太喜欢朝廷森严的礼法规矩,与其他日恶了官家,得罪同僚,不如回乡,教书育人,为国培养贤才。 赵祯没有同意,而是升了姬长卿的官职,提拨为五品翰林院学士。 姬长卿依旧上书辞官,这让赵祯很是恼火,庞籍、文彦博也登门劝谏,可第三封辞呈又递了上去。 说实在的,第一次姬长卿递上辞呈时,赵祯以为姬长卿在跟自己置气,还跟后宫的皇后曹丹姝谈论此事。 可曹丹姝却是知道,姬长卿是真的无心官场,也不打击赵祯,也不为姬长卿辩解什么。 直到第二封、第三封辞呈递上,赵祯不得不有些慌了。 说真的,姬长卿是真的有才学,且长于谋略,对国政方阵常有让人耳目一新的理解,赵祯只是翻阅递上的《西北治安策》便觉得此人胸有韬略。 “可惜……心胸狭隘” 第191章 蝶恋花 姬长卿辞官的事,一时间让汴京城多了些许谈资,有人说姬长卿沽名钓誉、博取文名;有人说他胸无大志、在官家面前露了怯。 不管何种说法,官家赵祯决定诏姬长卿入宫谈谈,在劝他一番。 嘉佑五年,夏五月,姬长卿身穿一袭绿袍,又再一次被官家诏入皇帝。 姬长卿这一次并未向上次那般恪守礼仪,而是饶有兴趣的观赏起了皇宫内城。 朱墙青瓦,调梁画栋,兽檐高柱,内城的一切无不彰显皇家风范,然而姬长卿却是叹息。 为姬长卿引路的张茂则不由出声提醒,姬长卿这才收回心神,跟随张茂则来到后宫。 此时的赵祯身穿一袭常服,正在湖边观赏风景,见姬长卿来了,便笑道:“丹文来了,请坐。” 赵祯一点架子都没有,反倒是显得很亲民,姬长卿行过礼,方才落坐在亭台中的石椅上。 与其他臣子不同,姬长卿没有时刻准意礼节,反倒是显得随即自然。 赵祯见状,又命人准备茶点:“丹文,可真的想辞官归隐?” 姬长卿点头:“官家见谅,微臣近段时间在朝堂并不自由,像臣这种乡野之人,能得到官家垂青,本应鞠躬尽瘁,报效官家知遇之恩才是,只是臣实在难以适应,生怕触犯朝廷礼法。” “丹文,今日并无他人,朕诏你前来,是想与说些话,不必在意繁文缛节。” 姬长卿躬身行礼:“臣一介白身,薄才寡德,能得官家赏识,这已是天恩,再者臣的一切都是官家赏赐的,能有幸面见官家,这对臣来说,已是万幸,臣不敢奢求其他,若能为官家排忧解难,这无愧先父教诲。” “既然如此,丹文更应该留下才是,朕已经安排妥当,你初入朝堂,资历尚浅,只能等你立下功劳,朕只有计较。” “非臣不愿报效朝廷,而是官家若开此口,恐怕麻烦也会接踵而至,且不说朝廷岁入年年入不敷出,单单就朝中老臣也会不服,此举势必折损官家英明,非臣之所愿。” 赵祯有些生气,冷冷问道:“卿当真要走?” 姬长卿怔住了,如果回答太多坚决,恐怕会恶了赵祯。 姬长卿叹了口气,随即缓缓念道:“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赵祯闻言,久久无语,一言不发,他已深知姬长卿去意已绝,只可惜此人身怀大才,却不能为自己所用。 “丹文先生,朕也不在多言,望先生再好好考虑一番。” 姬长卿微微点头,方才又转言道:“臣深受官家厚爱,无以为报,今日便将先祖、先父毕生心血,献于官家,望能给官家些许帮助,也算臣的一番心意。” 赵祯心情很复杂,没有及时翻阅姬长卿双手奉上的书,而是喝了口茶汤。 张茂则替赵祯接过书稿,二人一番交谈,聊些家常、趣事,赵祯这才不经意提到:“丹文,你的方略,朕已交由诸位臣工议过,来日即将施行,不知你可有什么补充?” 姬长卿想了想,又郑重的对赵祯道:“臣还一些粗鄙之言,望官家勿怪。” “卿可放心,今日你我君臣只是闲谈,卿可畅所欲言。” “查禁青盐,此举事关百姓民生,若无充足准备,可缓缓施行,再者党项人青盐事关党项贼子财政,一定要警惕党项贼子,狗急跳墙,不计后果,党项贼首非以常理论之,此人发疯起来,难以想象。” 赵祯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旁晚,夕阳落下,赵祯留姬长卿在皇宫用了一顿饭,这才将其放回住处。 又过了六七日后,姬长卿的辞呈终于得到批复,官家赵祯还特意下旨,赐其翰林文渊阁学士衔,允其通过官驿回归故里。 遥想姬长卿年近三十,竟然已经得到了,许多老臣归隐还乡时才有的待遇,一时间朝堂内外无不称诵官家仁德贤明。 赵祯无愧于“宋仁宗”之名,于此同时,赵祯还提拔了许多老臣,并诏回范仲淹,担任天章阁待制、出知永兴军。七月,升为龙图阁直学士,与韩琦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担任安抚使夏竦的副手。八月,范仲淹请知延州,到任后,更改军队旧制,分部训练,轮流御敌;同时修筑青涧城和鄜城,作为军事基地,节省边境开支。仁宗诏命这支军队为康定军。 其次姬长卿之所以辞官,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如今的大宋党争灾起,若久留汴京,以自己的政治经验,轻而易举便会被人抓住辫子,介时要么选择一党,要么被贬出京。 政治斗争比任何战争都难以预料,它是无烟的战争,败者除了一无所有外,甚至还有可能留下污名。 早在景佑元年,姬长卿就察觉到,大宋的政治环境开始恶化,虽明里臣子不敢结党,但私下因为利益,他们已经形成天然的政治联盟, 也好在范仲淹被调任苏州知州,辟所居南园之地,在那里兴建郡学。 苏州发生水灾,范仲淹命令民众疏通五条河渠,兴修水利,导引太湖水流入大海。 次年,因治水有功,范仲淹被调回京师,判国子监,很快又转升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 范仲淹在京城大力整顿官僚机构,剔除弊政,开封府“肃然称治”,时称“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事有希文”。 景佑三年,范仲淹因不满宰相吕夷简把持朝政,培植党羽,任用亲信,向仁宗皇帝进献《百官图》,对宰相用人制度提出尖锐批评,劝说皇帝制定制度、亲自掌握官吏升迁之事。 吕夷简不甘示弱,反讥范仲淹迂腐,诬蔑范仲淹“越职言事、勾结朋党、离间君臣”。范仲淹便连上四章,论斥吕夷简狡诈,因言辞激烈,遂被罢黜,改知饶州。侍御史韩渎曲意迎合,列写范仲淹同党的姓名,奏请仁宗在朝廷张榜公示。 范吕之争,牵连甚广。秘书丞余靖上书请求修改诏命;太子中允尹洙上疏自讼和范仲淹是师友关系,愿一起降官贬黜;馆阁校勘欧阳修责备高若讷身为谏官,对范仲淹被贬之事一言不发,蔡襄亦作《四贤一不肖》诗,攻击高若讷,皆牵连遭贬。朝臣畏惧宰相势力,莫敢置言。范仲淹被贬出京,竟无人敢送别,只有独龙图阁直学士李紘、集贤校理王质出郊饯行。 景佑四年,吕夷简被免除宰相之职,士大夫们接连不断地替范仲淹辩白,双方互相辩驳,朋党争论四起。仁宗诏宰相张士逊问计,下诏禁止互结朋党。 因范仲淹多次因谏被贬谪,梅尧臣作文《灵乌赋》力劝范仲淹少说话、少管闲事、自己逍遥就行。范仲淹回作《灵乌赋》,强调自己“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尽显为民请命的凛然大节。 第192章 武弱大宋 宝元元年,姬长卿收沈括为徒,并赠“荆泽”剑,是为陈谨之后,精心培养的理科学子。 同年赵祯下旨削赵元昊官爵,夺国姓,关闭榷场互市,宋夏战事一触即发。 于此同时宋祁改担任盐铁句院,知制诰,升迁为天章阁侍制,判太常礼院,至国子监。在西北边境战事财政都吃紧的情况下,他写下了关于“三冗三费“的上疏。 宝元元年春正月甲辰,雷。丙辰,以地震及雷发不时,诏转运使、提举刑狱按所部官吏。除并、代、忻州压死民家去年秋粮。 二月壬申,诏复日御前殿。甲午,安化蛮寇宜、融州。 三月戊戌朔,王随、陈尧佐、韩亿、石中立罢,以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章得象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王鬷、李若谷并参知政事,王博文、陈执中同知枢密院事。己亥,发邵、澧、潭三州驻泊兵讨安化州蛮。是月,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七百二十四人。 夏四月癸酉,王博文卒。乙亥,以张观同知枢密院事。壬辰,除宜、融州夏税。 五月乙巳,录系囚。 六月戊寅,罢举童子。己卯,建州大水,坏民庐舍,赐死伤家钱有差,其无主者,官葬祭之。甲申,诏天下诸州月上雨雪状。 秋七月壬戌,策制举人。癸亥,策武举人。 八月丁卯,复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庚辰,荧惑犯南斗。 九月戊申,诏应祀事,己受誓戒而失虔恭者,毋以赦原。赐宜、融州讨蛮兵缗钱。 冬十月丙寅,诏戒百官朋党。 十一月甲辰,诏广西钤辖进兵讨安化蛮。乙巳,诏宜、融州民尝从军役者,免今夏税,运粮者免其半。戊申,朝飨景灵宫。己酉,飨太庙及奉慈庙。庚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元。百官上尊号曰宝元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皇帝。乙卯,复奏举县令法。王曾薨。十二月癸亥朔,加恩百官。甲子,京师地震。丙寅,鄜延路言赵元昊反。甲戌,禁边人与元昊互市。己卯,奉宁军节度使、知永兴军夏竦兼泾原、秦凤路安抚使,振武军节度使、知延州范雍兼鄜延、环庆路安抚使。是岁,达州大水,黎州蛮来贡。 二年春正月己酉,王随卒。辛亥,安化蛮平。癸丑,赵元昊表请称帝、改元。 三月丁未,铸皇宋通宝钱。乙卯,阅试卫士。戊午,赐陕西缘边军士缗钱。 夏四月癸亥,授唃厮啰二子瞎毡、磨毡角团练使。乙丑,放宫女二百七十人。壬申,免昭州运粮死蛮寇者家徭二年、赋租一年。丁亥,募河东、陕西民入粟实边。 五月癸巳,诏近臣举方略材武之士各二人。己亥,禁皇族及诸命妇、女冠、尼等非时入内。癸卯,命近臣同三司议节省浮费。丙午,遣使体量安抚陕西、河东。己酉,录系囚。壬子,王德用罢,以夏守赟知枢密院事。 六月壬戌,诏省浮费,自乘舆服御及宫掖所须,宜从简约,若吏兵禄赐,毋概行裁减。戊辰,诏诸致仕官尝犯赃者,毋推恩子孙。丁丑,益州火,焚庐舍三千余区。壬午,削赵元昊官爵,除属籍。 秋七月丁巳,诏宗室遇南郊及乾元节恩,许官一子,余五岁授官。戊午,以夏竦知泾州兼泾原、秦凤路沿边经略安抚使、泾原路马步军都总管,范雍兼鄜延、环庆路沿边经略安抚使、鄜延路马步军都总管。八月丁卯,以筚篥城唃厮波补本族军主。甲戌,皇子生。丙子,降三京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辛巳,命辅臣报祠高禖。 九月壬寅,诏河北转运使兼都大制置营田屯田事。乙卯,出内库银四万两易粟,振益、梓、利、夔路饥民。 十月庚午,赐麟、府州及川、陕军士缗钱。甲申,诏两川饥民出剑门关者勿禁。 十一月戊子朔,出内库珠,易缗钱三十万籴边储。丁酉,盛度、程琳罢,出御史中丞孔道辅。壬寅,以王鬷知枢密院事,宋庠参知政事。十二月庚申,诏审刑院、大理寺、刑部毋通宾客。壬申,诏:“御史阙员,朕自择举。”是岁,曹、濮、单州蝗。 这一次宋夏战争爆发了数年,自从大宋施行禁边以来,西夏人就如同疯狗一般,疯狂攻击大宋边关,好在范仲淹采取“严守待时”,这才不至于让西夏人攻破边境。 可西夏人地产贫瘠,没了榷场,西夏人的物资在不断消耗,渐渐见底,西夏百姓开始以草为食,甚至内部开始出现于宋人议和声音,在此情况之下,李元昊率兵10万从折姜南下,直抵好水川地区。 李元昊为发挥骑兵优势,采用设伏围歼的战法,将主力埋伏于好水川口,遣一部兵力至怀远城一带诱宋军入伏。韩琦闻夏军来攻,自以为时机已到,贪功冒进,命环庆路副都部署任福率兵数万,出夏军之后,伺机破敌。 二月十四日,宋军阵未成列,即遭夏骑冲击。激战多时,宋军混乱,企图据险抵抗。夏军阵中忽树两丈余大旗,挥左左伏起,挥右右伏起,居高临下,左右夹击,宋军死伤甚众。夏军获胜后,闻宋环庆、秦凤路派兵来援,遂回师。 此战,宋军死伤甚众,任福、桑怿等战死。 宋将朱观、武英部进至姚家川,亦陷入夏军重围中。自辰时交战到午时,宋军溃败,宋军将士战死余人。任福身负重伤,小校刘进劝他突围,任福大声喊道:“吾为大将,兵败,以死报国耳!”,遂手自扼咽喉自杀死。 其子任怀亮战死,桑怿、刘肃、武英、王珪、赵津、耿傅均战死。其中王珪为行营都监,率4500人自羊牧隆城来援,被夏军击败。此役宋军几乎全军覆灭,仅朱观所部千人逃脱。 好水川之战失败之后,西夏首领李元昊踌躇满志,有声称“朕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之语。 而宋军退兵中途,阵亡将士的父兄妻子几千人,持故衣纸钱为烈士招魂,噩耗传到东京,“关右震动,仁宗为之旰食”。 宋仁宗怒贬户部尚书、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和韩琦、范仲淹。宰相吕夷简连连惊呼“一战不及一战,可骇也!” 当地民间流行一首《边地谣》“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 李元昊对宋朝的战争,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给西夏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如由于战争爆发,宋朝停止了对西夏大宗银、绢、钱的“岁赐”;关闭了边境榷场,禁止西夏所产青白盐入境,使西夏不仅失去了直接的经济实惠,境内的粮食、绢帛、布匹、茶叶及其他生活日用品奇缺,物价昂贵,“国中为‘十不如’之谣以怨之”。 连年战争使西夏民穷财尽,人怨沸腾,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加剧,境内部族人纷纷起而反抗,或逃奔宋朝。 西夏兵力到战后已处于“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的境地,元昊再发动战争是十分困难的。同时元昊也认识到战胜地广人众的宋朝绝非易事。 宋朝在战略上的优势是西夏望尘莫及的。 姬长卿看到手中的邸报,终是知道大宋在对外战争上,已经尽显疲弱,很快广西侬智高之乱即将掀起,而西夏人也将求和。 在此恶劣的形势下,赵祯又再一次下诏,起复姬长卿,诏其入京,已备咨询。 第193章 红袍 大宋在对外战争上,不可能取得优势,这是由于宋朝特殊政治制度、历史背景决定的。 哪怕是在王安石变法之后,宋军的实力因为变法而得到提高,可在宋朝文人士大夫心中,战争就意味着不确定因素、风险的增加,相比于每年赔点钱,大宋士大夫们更喜欢降低这种风险。 宋朝不同于其他历史封建王朝,不仅没有遏制土地的吞并,而且使其社会的发展达到了顶峰。 一方面,宋朝的土地制度实际上是对大地主土地所有制的肯定和保护,促进了租佃制的发展,提高了农业效率。 另一方面,宋朝“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与前代相比,加速了封建社会对于土地所有权竞争与垄断机制的运行速度 因为采取了“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农业的发展为商品经济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产品,地主占有土地数量的增加,使地主获得的地租增加,刺激了地主阶级的消费需求,也会促进商品经济的发展,因此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客观上也刺激了商品经济的繁荣。 宋朝不抑土地兼并,姬长卿也从中获利不少,自天圣元年开始,他就兼并了梓州府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姬长卿在这场土地兼并的竞争中,占据先进优势,又赢得许多破产农户的民心。 姬长卿的土地兼并,看似残忍,但相比于落后剥削农户,他的兼并更接近于一种新型的土地流转,将风险转移到更有抗风险能力的自己身上。 农户以土地为原始股,加入姬长卿名下的农庄,随后他会出资建设水利,购置种子、农具、耕牛,农户只要投入人力管理,三方到年底分红。 姬长卿分三成,农庄分一至两成,其余归农户,因为应用大宋最先进的生产种植技术,加之有技术指导,所以农户能提高生产,在缴纳税赋后,仍可以饱腹,甚至还可以通过养殖增加收入。 十年光景,梓州石桥庄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户不仅多产粮食,有衣服穿,甚至还可以供家中的孩子读书。 希望蒙学,每年都会拿出十个名额,供庄户子弟读书,改变命运。 苏洵说:“这是大宋未来之希望!” 这也是前所未有、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自从苏景先拜入姬长卿门下后,每年春季,他都会带着妻儿在桃园居住一段时日。 苏洵如今也在发奋读书,准备考取功名,为子孙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姬长卿真不想管朝廷的事,毕竟希望书院的一切,才是他真正谋划。 沉淀了十年,希望书院最初的学子,已经在仕途上崭露头角,甚至世人称“蜀中学在梓州”。 梓州知州更是为姬长卿请名,赐了牌匾、牌坊,以表彰希望书院的教化之功。 姬长卿为躲避朝廷征召,干脆携带孩子们,和苏洵钻入深山避世隐居。 苏洵很不懂姬长卿,世人皆以入仕,拜相封侯为荣,可姬长卿却单单避之不及。 若是朝廷黑暗,君王昏聩,避世隐居还好,可如今官家仁爱百姓,有进取建立功业之志,这正是作为之时,苏洵很不明白姬丹文到底在怕什么? “丹文,深得官家信赖,为何躲避荒野,避世不出?” 姬长卿闻言,只是叹气:“红袍尽染苍生血,白衣麻桑洗吾心。非是我不愿报效朝廷,而是自我朝开国之初始,大宋便已注定了武力不彰,外贼逞凶,非人力可逆! 道家有言:顺势而为,逆势而行,只会让三代积累的局面恶化,一发不可收拾。 再者,官家圣明,朝中诸公也算得称职,我无功名,未立寸功,人微言轻,就算入朝,臣工未必能信服得到重用,我志不在此,惟愿躬身田园,教书育人,了此残生。” “今有一言,可表我志,望明允品鉴!” 苏洵抚手摇扇:“请!”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此为好了歌注,也是曹雪芹先生,当年病榻之中所注,看尽了繁华,最终还是……” 姬长卿一番唏嘘,让苏洵也是一番感慨不已,两人只是默默端着茶盏,共同祭奠了这位曹先生。 与大人们不同,相反姬书麟、姬书阳、苏轼、苏辙四个孩子上山逐狗,爬树捣蛋,好不快乐。 人间的事,还与他们太远。 姬书麟虽然十二岁,可调皮捣蛋的性子却依旧没有改变,每当李吟梅想让夫君出面管教管教时,姬长卿只是问他学业可否完成。 完成了学业,姬长卿便不会约束他,没有则是加倍处罚。 对外孩子而言,好奇探索是天性,孩子总是在探索和犯错之中,不断成长的。 姬长卿很喜欢苏轼,这小子真不愧是“苏轼”,学东西很快,记性也很好。 相反,记性不好的姬书麟,总是被罚背书、写字。 苏洵也很喜欢姬书麟,毕竟每次苏洵来都会带礼物,而且有苏洵伯伯在,父亲也不会罚自己。 以至于每次苏洵来,姬书麟都能快乐好一阵子,所以姬书麟总是能给苏洵带来纯真且未在两个孩子体会的慈父感。 姬书麟活泼好动,姬书阳好静喜欢听故事,苏轼好学且聪慧,苏辙沉稳、喜欢跟在几个兄长们后面。 苏辙年纪最小,可却比他的三个兄长,最像兄长。苏辙,字子由,一字同叔,晚号颍滨遗老,眉州眉山人,北宋文学家、宰相。 苏辙与父亲苏洵、兄长苏轼齐名,合称“三苏”。 苏辙生平学问深受其父兄影响,以散文着称,擅长政论和史论,苏轼称其散文“汪洋澹泊,有一唱三叹之声,而其秀杰之气终不可没”。其诗力图追步苏轼,风格淳朴无华,文采少逊。苏辙亦善书,其书法潇洒自如,工整有序。 第194章 枢密院使 天子使者在梓州府寻了两日,又命梓州知州在山里寻了几日,终不见姬长卿的踪迹,只能回京复命。 使者回去禀报赵祯后,只是叹息,还是曹丹姝深知似姬长卿这种大才,一般不喜朝堂争斗,只是宽慰道:“官家勿忧,似丹文这般人物,一向不愿在俗世中混迹,当初太宗也无法挽留陈抟老祖吗?” 赵祯深感后悔,自关闭西北边贸榷场以来,党项人内部问题不断,本以为稳操胜券,却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正如姬长卿所说,党项人不顾国中动乱,发动一切攻击边疆。 如今战火波及到凤翔路,这不是赵祯想最看到的结局。 赵祯从右手边拿起姬长卿赠送的《大国策》细细品读,这本书已经被赵祯翻阅了很多次,可他还是不明白书中所言“兵乃政之延伸”“未有战先曰制”“大国者,政、经济、民、武、文之合也” 虽然赵祯也多次请教学士、大臣,可他们对此都有不同的理解,且都认为君王应该从“仁义、礼法、祖制”上效法先王,才能达到所谓“国泰民安”。 赵祯自认为自己奉行的“仁政”,乃是听从了圣人的教诲,可为何国家还是随意被人欺凌。 赵祯非常的失望,他原本以为经过自己施政,还民生息以来,大宋军队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长足的进步,此时就算和蛮族的军队战斗也不应该有这样沉重的损失,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军队。 他本身就不是意志坚强之辈,在姬长卿的建言献策之下,党项人应该逐步走向衰弱,大宋军队完全可以以逸待劳,慢慢蚕食收复河西走廊,边军实在是不应该给自己交上来这样的一份答卷,这一战几乎将他已经生起的雄心壮志差点给打没了。 赵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陈执中的身上,想听听他怎么说。 陈执中,字昭誉,以父恕任,为秘书省正字,累迁卫尉寺丞、知梧州。上《复古要道》三篇,真宗异而召之。帝属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储者,执中进《演要》三篇,以蚤定天下根本为说。翌日,帝以他疏示辅臣,皆赞曰“善”。帝指其袖中曰:“又有善于此者。”出之,乃《演要》也。因召对便殿,劳问久之,擢右正言。逾月,遂立皇太子。明年,坐考御试进士卷差谬,贬卫尉寺丞、监岳州酒务。稍复殿中丞、通判抚州,复右正言。 曹利用婿卢士伦除福建运使,惮远不行,利用为请,乃改京东。执中尝劾奏之,利用挟私忿,出执中知汉阳军。及利用得罪,乃召为群牧判官、权三司盐铁判官、知谏院、提举诸司库务,以尚书工部员外郎兼御史知杂、同判流内铨,迁三司户部副使。 明道中,安抚京东,进天章阁待制。使还,知应天府,徙江宁府、扬州,再迁工部郎中,改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元昊寇延州,手诏咨访辅臣攻守方略,执中既上对,退,复奏疏曰:“元昊乘中国久不用兵,窃发西垂,以游兵困劲卒、甘言悦守臣,一旦连犯亭障,延安几至不保。此盖范雍纳诡说,失于戒严;刘平轻躁,丧其所部。上下纷攘,远近震骇。自金明李士彬族破,而并边篱落皆大坏。塞门、金明相距二百里,宜列修三城,城屯兵千人,益募弓箭手。寇大至则退保,小至则出斗。 选阁门祗候以上为寨主、都监,以诸司使为卢关一路都巡检,以兵二千属之,使为三砦之援。熟羌居汉地久者,委边臣拊存之;反覆者,破逐之。至于新拊黠羌,如泾原康奴、灭臧、大虫族,久居内地,常有叛心,不肆剪除,恐终为患。今军须之出,民已愁叹,复欲遍修城池如河北之制,及夏须成,使神运之犹恐不能,民力其堪此乎?” 陕西地险,非如河北,惟泾州、镇戎军势稍平易,若不责外守而劳内营,非策之上也。宜修并边城池,其次如延州之鄜、同,环庆之邠、宁,不过五七处,量为营葺,则科率减、民力苏矣。今贼势方张,宜静守以骄其志,蓄锐以挫其锋,增土兵以备守御,省骑卒以减转饷。然后徐议荡平,改张节度,更须主张,将臣横议不入,则忠臣尽节而捐躯矣。” 宰辅陈执中是位贤相,他曾在梧州任知府16年,政绩斐然,声誉卓着,对梧州情意殊深,对国事更有卓识。他在梧州任职期间,真宗年事已高,且染病在身,“大臣莫敢言建储者”。他上奏《复古要道》3篇和《演要》3篇,“以蚤(早)定天下根本为说,真宗异而召之”。在朝廷上,真宗要陈执中从衣袖里拿出《复古要道》,让群臣提意见,大家都齐声赞好。真宗又指陈执中衣袖笑问:“你还有更精彩的在里头么?”执中又从袖间拿出《演要》,辅臣们读后也齐声赞好。原来陈执中远在遥远苍梧,心忧其君,心怀天下,上奏劝其及早确立太子,以定天下大计,稳定民心。此谏说出公卿大臣想说又不敢说的心里话,又欣然纳谏,皆大欢喜。因此这位苍梧知府在朝廷上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陈执中后来果然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回望陈执中的人生轨迹,自授官开始,进天章阁待制,知应天府,徙江宁府、扬州,再迁工部郎中,改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又以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改尚书工部侍郎、陕西同经略安抚招讨使。 逾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兼枢密使。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逾月复官。迁吏部、观文殿大学士。久之,拜集庆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以吏部尚书复拜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镇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逾年辞节,改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封英国公,徙河南府,又徙曹州,皆不赴。过都,以疾赐告,就第拜司徒、岐国公致仕。 陈执中确实是个好官。陈执中现为宰相。“身居宝马三公位”的陈执中虽为一品大官,权倾朝野,但他从不以官高自恃,更不以权谋私,而是处处严于律己,为官清廉。 由于陈执中为人正直,勤于政务,所以深得赵祯的垂青。对此,有些人心怀不满,攻击陈执中呆板固执,处事太死板,说他不是当宰相的料。对此,陈执中嗤之以鼻,仍不改初衷。一次,一个谏官对赵祯说:“陛下之所以看重陈执中,是不是因为他曾在先皇面前请求立陛下为太子?其实,他不说太子也是非陛下莫属,他有什么功劳可称道的呢?” 赵祯道:“并不是为了太子的缘故,而是陈执中为相,坚持以国家为重,从不以权谋一己之私,从不做欺骗瞒哄的事,所以我才这样信任他。”这个谏官听皇上这么说,就无言以对了 陈执中为相,确实是于公于私都是如此磊落光明。他决不允许以私害公,不允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在他的亲朋中存在。陈执中的一个女婿找他想为自己安排一个好差使,就遭到了陈执中的拒绝。他说:“官职是国家的,并不是个人居室抽匣中的东西可以随便取用。你虽是我的女婿,但也不能把官职作为私人财物那样轻易拿取呀!” “陈卿,如今西北形势严峻,可有何建议?” 陈执中闻言,躬身行礼参拜,赵祯看着陈执中行礼一丝不苟,心中的郁闷减少了不少。 “臣添为枢密使,本应尽职尽责以报官家之信赖,然贼子元昊不顾黎民苍生,倒行逆施,丧心病狂扣我边关,实乃大罪,官家仁厚,念及国事民生艰难,不愿兴兵讨伐,大动干戈,谁知元昊贼子欺人太甚,竟率军来犯,冒犯天威,依臣鄙见当调集永兴军、太原府驰援,加固城防边关,以防敌人再次突袭。” 第195章 王安石 沈括不知父亲为何会将自己送到梓州求学,不过在桃君先生门下,他日子比在家中闭门苦读还快乐。 在这里有博学宽厚,不羁礼法的师长,有奇才妙思的子慎师兄,有明天沉迷研究医道的子景师兄,有乐于助人、笑容满面的子轨师兄,更有三个调皮捣蛋的小伙伴们。 师父已经开始留须了,明明师父有一张俊脸,苏师伯说,师父二十年来容颜不改,沈括很是好奇昔日师父年少时的容貌。 毕竟在蜀中师父有着“美桃君”、“神仙郎”的美称,据八卦的苏轼的弟弟说,昔年爱慕师长,可是不远千里从汴梁而来,只为求见师父一面。 不过沈括并没有太过时间,与苏轼弟弟一起八卦,师父为他定制的学业非常多,其中包含了“岐山学派”的土木、水利、农学、法学、物理学、化学、数学、生物、地理、机械、兵法军事等等。 除开必修的数学、国学、武课,他甚至还跟随师父考察蜀中乡野、名川。 有时候师父会在都江堰边,为他们几人亲自讲解,先秦时期李冰夫子,是如何设计都江堰,以及他们夫子的设计思路,甚至这样设计的好坏。 希望书院现有学子五百人,童学子三百人,可谓是文风鼎盛,甚至常有外来学子从外地,慕名而来,前来求取旁听。 师父说:“圣人曰:有教无类,因此只是让这些学子,自行选课,只要不打扰夫子们和其他学子们听课即可。” 希望书院一向提倡:“实践出真知,学在亲躬行”,对于本书院学子,一律都不允许带书童、侍从,与学习无关的事物。 本院学子,自师父亲传弟子开始,人人皆以效仿古君子,佩剑素衣为荣,就连师父在书院之中,也时常佩剑着素服。 蜀人以入希望书院为荣,书院学子以得师父亲收为弟子为荣,可自从收沈括为徒后,师父鲜少收徒,就连王公大臣子弟也不收。 除陈盛泽、陈谨、王冲、杨夭夭、陈忱、陈恪、陈祁、李春祯、苏景先外,师父最后收的一个弟子,便是自己。 苏轼、苏辙虽很受师父喜爱,每次讲学也不避苏轼、苏辙,可师父却没有收他们为徒,而是交由苏师伯自行培养。 师父已经婉拒了朝廷征召,可他还是关注西北战事,沈括也曾旁听过师父与几位朋友的闲聊,他似乎对战事并不忧心,反而对朝中大臣们对西北战事的态度,极为上心。 这让沈括很是不解,而师父却给解释道:“战争!看是刀兵将士的厮杀,实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冲突,大宋以农耕立过,无论是文化、经济、政治制度皆不是党项这个游牧民族可以比拟的,我们可以输一次十次,但党项人不能一次乃至二三次,战败势必会动摇其贼首的根基,须知游牧民族以强为尊,而我们战败了,无非再积累力量,等待时机吧了! 但凡事有阴则有阳,有利则有弊,我大宋虽根基雄厚,却是坏在了朝中的臣工们身上。 西夷人曾有一句话,我虽不太赞成,但也一直谨记,如今也转述给你,望你能早日看透其本质,不必再被这些腐蚀。 政治,是权力与利益的游戏,在这场游戏之中,政治家没有国家,也没有立场,一切只为权力与利益,只有筹码足够,哪怕是出卖国家利益也是可以的!” 沈括初闻这句话,还不知道师父真正的用意,当司马光废除熙宁变法,放弃好不容易收回的失地时,他这才明白为何师父会一再劝谏他,不要入仕为官。 环州城外又爆发了一次大规模战争,在春雨中,惨烈、而又波澜不惊。 相隔千里外的汴梁城里,还无人知道西北战事的结果,这些天的时间里,京城的局势一波三折,犹如火烧,正在剧烈的变化。 朝堂仍未作出给环州增兵的决定,虽已派出了种家军北上,但此前三川口之战、好水川的战败,大家有目共睹。 普通百姓或许没有概念,但是在众多读书人乃至于官员之中,每日里都有着大量的议论。环州府仍未沦陷,因此这样的议论,便愈发激烈。 好水川之败,宋朝再度失败。赵祯闻知后震怒,贬韩琦、范仲淹。 范仲淹等人被贬谪以后,西夏又开始商议攻宋大计。 李元昊谋臣张元向景宗皇帝献计。张元认为,宋朝的精兵良将全部都聚集在宋夏边境地区,而宋朝关中地区的军事力量却十分薄弱,如果西夏大军牵制宋朝边境地区的军队,使宋朝无暇估计关中地区,然后即可派一支劲旅乘机直捣关中平原,攻占长安。元昊采纳了张元的建议,派遣10万大军兵分两路大规模进攻宋朝。一路从刘燔堡出击,一路从彭阳城出发向渭州发动攻击。 宋将王沿闻知急忙派葛怀敏等人率军增援刘燔堡,宋军在定川寨陷入西夏军队的重围,宋军大败,葛怀敏等15员将领战死,宋军九千余人近全军覆灭。但西夏另一路遇到宋朝原州知州景泰的顽强阻击,西夏士兵全军覆灭。西夏景宗李元昊直捣关中的美梦就此破灭。 北宋与西夏之间发生了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等三次大规模战役,都以宋军失败而告终。 虽宋在屡败之余扬言要重整决战,但实际上想与西夏握手言和。西夏虽屡胜但均系惨胜,但所掠夺所获却抵偿不住战争中的消耗,与先前依照和约及通过宋夏民间贸易所的的物资相比,实在是得不偿失。 此外,由于西夏景宗元昊好大喜功,四处征战,国库空空如也、民间贸易中断后,西夏物价上涨,百姓十分困苦,四处怨声载道以及西夏与辽出现矛盾等各种原因,使西夏不得不与宋和谈,因此,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五年六月,元昊派遣西夏皇族李文贵前往宋朝京城东京议和,赵祯表示愿意接受西夏议和建议,并将谈判的全权交给太师庞籍。 姬长卿很不看好这次议和。但赵祯脾气就那样,况且战争也需要缓和了,仅仅是爆发了几年,朝廷的赋税已经收的很高了。 在这样下去,只怕百姓们,又要返回到真宗时期了。 姬长卿正在找到一位客人,他由姬长卿亲自招待的,自收了沈括为徒后,他很少接待陌生客人,但这次不同,他是既然范仲淹之后,能够力缆狂澜的改革家——王安石。 第196章 一个固执的人 姬长卿将王安石请至桃园书房,王安石很是惶恐,对于桃君先生,他还是极为钦佩的。 世人皆传,桃君先生能知五百年兴亡事,对于大宋与西夏的战争他早在天圣年间便预料到,甚至还给朝中上了折子,只是那时的他名声远远没有现在的显赫。 士林文坛之中,常有人说欧阳修乃文坛盟主,范希文乃士林高山,桃君姬丹文乃神鬼之才,可比管乐之贤。 只可惜,桃君先生志不在仕途,唯好教书育才,他所培养的弟子学生,近来颇受朝中称赞,虽免不免招惹忌惮。 但从仕不过五六年,便已经升入为一府府君实在难以想象,这位桃君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安石也是怀着敬仰和试试的心态,递上了拜贴,准备拜谒桃君先生。 没想到一向桃君竟然答应了,还亲自将自己的请到了桃园书房。 桃园园中,有着许多粗壮的老树,西北角有一座青石坟,没有杂草,想这就是桃君先生为其祖父设立的衣冠冢了。 桃园之中,有几把竹制的躺椅,躺椅上趟着的是正在晒太阳的陈谨、李春祯,他们两人难得悠闲,自从两人先后成家生子后,便难得有时间到桃园躲清闲。 因为陈谨数学好、手工好所以时常被师娘、自己娘子、孩子们缠着算账、制作玩具,辅导作业等等。 刚开始陈谨还很乐意帮忙,可时间长了,他总算明白,为何师父会总喜欢到书院、到桃园躲清闲了。 李春祯近期出诊太多,以至于家都顾不上,因此家中娘子正在闹别扭。 三师徒,难得想到一块了。 不过陈谨是累了,李春祯也睡着了,见王安石进来后,陈谨慵懒地朝着王安石拱了拱手道:“介甫兄,请进,不必多礼,来到桃园,没有这些俗礼,只有我等几个清闲的闲人。” 王安石端正身子,依旧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的行着礼,搞得陈谨很是无奈,只能叹气道:“果然如恩师所说,介甫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 王安石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既觉得惊奇,同时又不免在心中猜测,难道桃君先生早就知道了我吗? 还是说他已经推算出了什么? 王安石不敢怠慢,陈谨却是为他介绍道:“我叫陈谨,表字子慎,这位是我的师弟李春祯,表字仲济。” 王安石行礼,点头道:“见过子慎兄,久闻小算圣、神仲医之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陈谨精通数学,近五年来,在蜀中先后发表多篇算学着作,更与其师合着有《数学治国策》等多篇文章,就连官家也曾预览过,甚将一度曾多次命人将刊印,传送天下。 陈谨也因此得名“小算圣”之名,而这睡着的李春祯虽只是蜀中略有名气,可王安石在蜀中游学时,不止一次听闻这位的大名,百姓们常说“神仲医有神医之术,可开膛破肚救人性命”。 虽然传极为慌缪,但王安石也曾看过被救治过的百姓,的确是被开膛破肚过的。 陈谨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为王安石指了指书房的位置:“师父,已经在书房中等你了。” 王安石拱手谢过,随后陈谨便不再多说,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一般。 王安石连忙朝陈谨指向书房走去,一边激动难平,一边整理自己的着装。 来到书房门前,王安石轻叩房门,里面却是传说一道声音:“请进!” 王安石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衣着,推门礼拜,正声道:“后学末进临川王安石,见过桃君先生。” 姬长卿只是笑道:“介甫,不必多礼,到了我这里不讲这些俗礼,请坐。” 王安石抬头,这才发现久赋盛名姬长卿既然是一位面容俊郎的年轻人,若不是他的胡须很长,王安石甚至以为他不过二十几岁。 姬长卿笑道:“介甫可是觉得我太年轻了,有些不敢相信?” 王安石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敢!先生驻颜有术……” “介甫啊!你来蜀中游学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曾有什么收获?” “学生学识浅薄,不敢在先生卖弄。” 姬长卿看出王安石的拘束,为了让他放开,便出言宽慰道:“哈哈哈!介甫,介甫!我没有出门多年,对外面也很陌生了,不如你就当与我闲聊,我这里没有太多约束,你只管直言便是,出这个了门,我就权当没有听过。” 王安石没有答话,而是沉默不语。 姬长卿还是第一次与这位拗相公见面,虽然在史书上早就听过王安石“拗相公”的名号,可与王安石打交道,还是让姬长卿觉得有些别扭。 “拗相公”即宋时人们对王安石的戏称。因为王安石极为固执,不允许任何人反对他,一心想把他的政策实施到底。这是他个性上的缺点,他无法接受忠言,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别人反对他反而增强了他要实施新法的决心。由于变法期间出现了用人不当、天灾人祸等问题,因此给人民带来了很大的灾难。很多人因此深恨王安石,称呼家里的猪为“拗相公”。 王安石被人家称他是“拗相公”就是说他的为人、作文,所持观点每每与人不同,而且有其独到之处。他的散文笔意雄健峭拔,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仁宋时上万言书,主张变法,未被采纳,待神宗即位又上《本朝百年无事札子》,力陈各项弊端,要求变法,力图通过整军理财以求新法实行。使许多平民百姓得到好处。他主张推行的青苗、均输、市易、免役、农田、水利等新法,抑制了大官僚大地主和豪强们的特权,使既得利益者受到损害。由于保守派的强烈反对,使新政推行受到阻碍,以致二次被罢相,退居金陵。新政的所以失败,主要是政治上阻力深重,同时新政本身也由于先天不足。再加上他性格固执以及用人失当,有些人乘机发财,不是改革而是在弄权,这是种种错综复杂的因素造成,这些都也是他始料所未及的,结果仍然使老百姓受害。 他的《答司马谏议书》是在神宗熙宁三年作者收到司马光第二封信的回信,表述了自己的政治主张,驳斥了对方的责难,批判了士大夫因循守旧、苟且偷安,不恤国事的保守思想。并且不顾众人的反对,言简意赅,立场鲜明,理足气盛,体现了王安石劲悍的文风。也许是他固执己见,不接受别人的劝告,因此人家便称其为“拗相公”的由来也未可知?这封信与司马光给王安石洋洋洒洒三千言的长信同是历代传诵的名家书信。神宗卒,他认为知音巳去,怏怏不知所终,隔了一年他自己也就逝世了。 他实在是个“儒家中的改革派,官场中的读书人”! 这是站在文学角度上对他的评价。 王安石一向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立志改革大宋的弊病,可奈何他的政治手段过于强硬,哪怕是改革变法中出现许许多多的问题,他依旧选择继续变法,哪怕遭至百姓记恨。 他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在大宋姬长卿还认识一个与他一样固执的人,他们两人先后变法都失败了,而且未能改变大宋朝堂,甚至引发了新党、旧党派系之争。 第197章 民趋安,天道也 姬长卿与王安石在书房闲聊,王安石也被姬长卿留在桃园小住。 在桃园小住的这段时间内,王安石终于放开了,与仰慕已久的桃君先生畅谈学问、国家。 当谈及大宋现状时,王安石认为大宋国势已经出现了颓势,他满怀抱负,准备再科举之后,大展宏图,改变大宋武力不彰、百姓积弱的颓势。 而姬长卿却对此并不看好。 “介甫可曾研究过我朝税制?” “桃君先生,学生也曾思考过,只是在先生面前,不敢妄谈。” “介甫,你我既是闲聊,无须顾忌身份,我虽在蜀中略有薄名,但与你等真心为国、心怀大志,想要一番作为的实干家面前,却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在我看来,你与希文先生才是大宋管乐、鲍叔牙,而我只是苟延残喘,龟缩一地的山野村夫。 须知怀才当躬行,言者无功不在书。” “先生……” 姬长卿自然知道王安石想要劝谏自己出仕,却是摆手打断了王安石,并让王安石阐述自己对大宋税制的理解、看法。 “先生询问,学生便不敢隐瞒,只是学生学识浅薄,望先生指正。” “昔我朝太祖高皇帝,文成武德,承天顺命,太祖皇帝鉴于五代十国时期藩镇割据、君弱臣强的教训,采取先相赵普提出的“稍夺其权,制其钱粮,收其精兵”的方针,削弱了州郡长官的事权,收缴了武将和州郡的兵权、财权,以强国权。 我朝之前的历代朝廷尽管有关市之征收、盐铁之榷,但一般来说,这些赋税在整个赋税仍以农税、丁赋为主。 自太祖高皇帝英明,又设专卖收入、商税、矿税等收缴国仓,设置三司使,管理财赋,宰相不管财政之意。 可惜时至今日,我朝的税制复杂而混乱。各地赋税不仅正税税率不一,征收办法各异,而且税收日益繁重,苛杂百出。更有当地官吏将假借税制之名,盘剥百姓。 学生以为,当今税赋扰民而使民不得生息,官家仁德,勤政爱民,自即位以来,虽数次罢免宫中采买,缩减用度,然百姓仍苦于贪官污吏盘剥。 每至夏、秋税时,百姓常卖田借贷以应官府征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此时的王安石还是一个心怀理想的,他至游学以来,也见过许多地方官吏盘剥百姓,只是他一介白身,终是想为百姓做些什么,可在满朝诸公充耳不闻的形势下,他只能默默在心中下定决心,自己要改变一切,使天下百姓在不用缴纳这些苛捐杂税。 人是渺小的,现实是很残酷的,大宋的官员虽还算清廉,可大宋的税收制度,却没让百姓少交一文钱。 逃税轻鞭笞缉捕入狱,重则家产充公发配充军。 士大夫们有税赋优惠,就算是逃税,地方官吏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姬长卿长长叹了一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宋的百姓实在太苦了,昔日我曾游历过宋辽边境,那里的百姓不堪困苦,沉重的税赋,使得不少百姓。” 王安石闻言随即怒斥道:“这些百姓怎么如此无君无父,背弃祖宗!” 姬长卿摇了摇头:“介甫有所不知,此地百姓并无选择,若是大宋没有这些沉重的赋税,他又怎肯背弃祖宗世代生存的祖地呢? 此中原因,我了解过,此事还要从头说起,此地地处处于我朝和辽国之间的边境地带。 你或许会奇怪,一般来看,两国之间的边境地带都是最容易受到战争冲击,或者说最易受到战乱之苦之地,为何这两个县不但没有受到战乱之苦,或两国士兵的双向侵略,反受到双方争夺民心呢? 这主要跟我朝和辽国的方略有关,不过若追溯源头,倒是要追到五代时期,五代之时战乱频仍,诸侯更替的速度也特别快,导致了割据势力和政权纷纷并立于世,当时汉贼石敬瑭给辽国割让燕云地区的时候,这容城县和归义县就在其中。 到了周世宗时,军事势力强大了,就把容城县的南部和归义县的南部都给收了回来,还专门设立了一个雄州,以管理这两个县。 自我朝始,这一问题就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但是我朝初心没有更改,而是继续实施旧策,也以雄州统管容城县和归义县作为和辽国对峙的方式。 既然我朝如此作为,那么辽国方面自然也不示弱,照着我朝的做,他们在拒马河的北边,即容城县和归义县的另外一部分,也设立容城和归义。 这样以来,在拒马河的两边就出现了两个容城县和两个归义县。 辽人对拒马河北岸的容城县和归义县有实际控制权,而我朝对拒马河南岸的容城县和归义县具有实际控制权。 但是对外喊的时候,双方都对容城县和归义县的老百姓说他们才是全部容城县和归义县的统治者。 这样以来,这两个地方的老百姓一时间反而变得异常重要,因为我朝和辽人都在争取此地的民心。 及至檀渊之盟后,定下了以拒马河为界限,拒马河之北属于辽人,拒马河之南则属于我大宋。 因此以来,拒马河两边的地区便成了缓冲区,这两个地方的老百姓被称为“两属户”,即同时要向我大宋和辽人缴纳税赋,同时要为两国服徭役。后来,我朝方面还对自己管辖内的容城县、归义县老百姓做出更为苛刻的限制,比如禁止和辽人通婚,比如不准私自离开本州界。辽人方面也有限制,跟我朝大同小异。 但相比于辽人而言,我朝税赋比辽人更加沉重,百姓们两相比较之下,加之我朝一直迟迟未收回燕云,故而才大举迁徙至辽境的荒唐事。” 王安石闻言,脸色极为沉重,只是重重感叹道:“真是耻辱啊!” 姬长卿对此也很无奈,赵家皇帝的耻辱此后还有很多,只怕说出来,会让王安石、范仲淹等人,气得当场想自杀,又复活指着赵颉这些败家子骂。 “民趋安,士趋名,商趋利,此天道也,介甫不必介怀,若是等到我朝革除旧弊,废除苛捐杂税,百姓自然会回归,沐浴王德。” 第198章 农之大事 姬长卿与王安石小谈了十日,王安石受益匪浅,原以为自己对大宋已经有了一个较深的认识。 可每当与桃君先生谈论,自己对大宋的认知又涮新了一次。 或许正如桃君先生所说,这个大宋已病如膏肓了吧…… 可自己的心中还是想改变这一切,大宋这个畸形的国家,他热爱它! 大宋啊!大宋…… 王安石长长的叹息,朝着桃园深深地行了一礼,随后他带着自己理想、带着自己的抱负踏上了前往拯救这个国家的艰难之路。 他对自己的前途是迷茫的,对大宋的未来也充满了担忧,可他依旧踏上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充满了绝望,但他还想尽自己的本分。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他对自己理想的践行,更是对的桃君先生的回答。 可惜,王安石决得像桃君先生这种大才,决定隐世…… 王安石走了,姬长卿对此只是感慨万千,哪怕他熟知历史,在大宋考察了十几年,可他对于大宋的统治者们依旧冷眼旁观。 他们选择从百姓身上盘剥,从百姓身上拿走了财富、自己,甚至是一切,可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只是代价降临,需要偿还的那一天,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却也跟随他们一起偿还。 人是社会群体,在这个群体之中,没人能独善其身,包括姬长卿自己也是。 所以姬长卿还在等,根据希望书院数据显示,如今的希望书院已有在读学子四百八十九人,出仕为官的也近二十四人。 量变到质变,是一个需要漫长时间积累的过程,姬长卿一直潜藏在时间,慢慢加速,推动着量变的过程。 蜀中已尽是‘陈氏织机’,蜀中每年生产的棉布已经渐渐开始辐射整个大宋,江南也开始出现棉布,甚至嗅觉灵敏的江南商贾们,已经开始在广南东路种植棉花,以抗击棉布对丝绸市场的冲击。 陈谨来找师父汇报,见姬长卿还在起草文稿,索性在一旁慢慢翻阅起自己的实验数据。 等姬长卿放下笔,便对着陈谨问道:“子慎,久等了——” “师父严重了,弟子来找师父没别事,只是想向您汇报一声,您的‘稻种’计划已经有了新结果。” 姬长卿对农业很重视,毕竟华夏作为农业大国,必须要有足够的粮食来供应这个国家的百姓。 姬长卿连忙起身接过陈谨递上的实验报告,在十几年前,姬长卿就一直在安排“农业增产”,无论这些年来商业竞争激烈,以至于现金、资金不够,他都未曾不敢停掉这个项目,这些年来,水稻稻种的改良实验虽然总是停滞不前,可水稻的产量却是从两百八十斤,提高到了三百四十七斤左右。 近些年来,蜀中因为普及“占城稻”和“天圣五改稻”,粮食的产量已经提高了近两成。 可稻种也在不断退化,引入新品种,攻克杂交水稻技术依旧还是遥不可及的梦。 每年光是从天下路府县、周边国家收集稻种,奇云商行都需要花费十万钱。 姬长卿名下的五百亩水田,甚至沦为了实验田,希望书院中一直开设都有农科,可学子似乎对农科不敢兴趣,除去资助的田力、姜生农户两个子弟外,其余的学子只对科举和物理感兴趣。 姬长卿深知要想改变此时人们想法,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对于学子们并未强求,只是农科课的五个学分必须要的,否则留级,不允科考。 从田力所交上来《水稻品种退化实验报告》来看,他对水稻品品种退化的原因已经有较为接近后世的结论,只是实验方法还是太过于落后了,需要再改进、再细化些。 据姬长卿所知,水稻是自花授粉作物,品种遗传性比较稳定,但一个优良品种经过多年推广种植后,由于外界与人为因素影响,其优良整齐的群体会发生变化,从而使品种由纯变杂,品种由优变劣,抗逆性降低,产量下降,其主要混杂原因如下: 1、机械混杂。在水稻浸种催芽、播种、移栽、收获、脱粒、晒种、贮藏、运输等一系列生产流通过程中,人为疏忽,没有认真执行操作规程,都容易造成品种间甚至种间的混杂。其次前作和杂草种子的自然脱落,或者施用混有作物和杂草种子的未经充分腐熟的有机肥料都可造成机械混杂,直接降低了品种的纯度,影响到品种生长整齐度和丰产性。 2、生物学混杂。一般情况下,水稻的自然杂交率一般在4%左右,因此水稻优良品种多年种植不进行提纯复壮,由于与其它品种进行的自然杂交等自然因素都可使优良品种下代植株性状发生分离,杂株增多,品种退化。 3、环境条件不良与栽培管理不当。一个水稻优良品种的优良性状都是在一定的自然环境和栽培条件下形成的,即良种与良法要配套,良种才能充分发挥其增产潜力。如果不能保证一定的环境条件,优良品种由于自然选择使品种产生适应性变异,适应性强的个体往往丰产性较低,年复一年,适应性强的个体增加,就会导致品种逐步退化、变劣。 但此时运输、条件都靠人力,不存在这些因素,唯有田间管理太过粗糙了。 姬长卿让陈谨把田力、姜生找来,与他们交流了现在的实验,并让陈谨、沈括负责帮忙改进实验工具。 为了表示对两位学生的支持,姬长卿从书院的管理经费中批了三万钱给田力、姜生,更为促成实验,特批了农业温室大棚的修建。 “子苗、子育,农粮大事,事关国计民生,你们二人且放心大胆的去做,一切由我为你们兜底,此次若成,稻种便命名为田姜稻,为师亲自命人你们造像刻石,立于农学堂。” 姬长卿的话,让两个学生热血沸腾不已,当即便向姬长卿立下军令状:“夫子放心,我二人本就庄户子弟,幸得夫子垂青,教我等识字读书,又传授我等秘术,弟子自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以报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