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祖总在魅惑人心[重生]》 第1页 《二世祖总在魅惑人心[重生]》作者:大叽叽女孩【完结+番外】 文案: 燕千绪被数十好友背叛,沦为『男娼』,丢尽燕家颜面,一代丞相娇子屈辱而死。 梦回少年,燕千绪决意復仇,不择手段,哪怕以色侍人、委身人下,斡旋无数君臣将相枕边,要一个只听他话的傀儡。 后来: 燕千绪表示他好像玩大了……瑟瑟发抖+没事儿我还能挺住.jpg 再后来: 燕千绪翻船了…… 又名《众生皆是我傀儡》《辜负的就是你,有本事打我啊》 这是一个美貌病弱心机受想要復仇却走上了富国强兵路线的在线翻船的故事,求收藏~~~ 接档文:《民国渣受交际花》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千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貌病弱心机受在线翻船 第1章 丞相府大宴,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一小厮蹲在角门处嗑瓜子,吐的满地瓜皮。 忽地,远处敲锣打鼓一阵器乐声传来,小厮勐的站起来,扒在墙角窥视,待见那高头大马的燕家长子燕千明意气风发款款骑马而至,身后万千赏赐,眉头瞬间紧皱,暗暗道『坏了』! 小厮转身便跑,那马上少年鹰目平淡掠过其身,并不放在心上。 那小厮跑的飞快,冲撞不少行人也不停下,连滚带爬的去了安常巷,径直到二楼雅间,要找燕二公子——燕千绪。 小厮沖入雅间,奢豪之所内奢豪之物一眼望不尽,倒是一头撞倒了美姬手中酒壶,『啪』的一声摔碎,炸的雅间里一众少爷公子们一时全收了声音,纷纷看向小厮。 距离燕千绪最近的王家公子王弟围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指着小厮对燕千绪说:「燕二爷,你堂堂丞相府嫡子,用这等莽撞之奴,有失身份啊,若是没有合适的人,我弟围送你几个,不收钱。」说罢,众人皆是大笑。 坐在燕千绪右边的是赵家嫡子赵虔向来安静,文文雅雅,只有喝酒时痛快,此时已然醉了几分,手放在桌上燕千绪那刚放下酒杯的手上,说:「阿绪要你那几个破东西干什么?我这里也有的是。」 小厮冲撞了众位公子少爷,被焦急蒙了的头脑都瞬间清醒不少,但小厮也不怕什么,他可是丞相最宠爱的儿子燕二公子的小厮,从小一块儿长大不说,这众位公子爷哪个能有自家公子爷身份尊贵?地位超然?! 一个也无!他怕个什么东西?! 小厮拍了拍自己的裤腿站起来,高傲的和他主子一样,几乎是用鼻孔看人:「见过各位爷。」他随意的做了礼数,就对二爷说,「二爷,大少爷今晚领回数十车赏赐,现下府内正是热闹,您真的不回去一同庆贺?相爷特意吩咐过的,二爷您……」 「你闭嘴!」伴随着这声怒喝的,是燕千绪的笑声,他站起来,手里还提着酒杯,走到床边,坐在窗台上,晃着双腿,一双黑眸勾魂夺魄般难掩媚色,他喝酒,酒水洒落,沿着脖颈滚落到衣襟里面,留下一行水痕,「我为何要回去?偏不!爷我也有事,大事,你回去,要是父亲找我,就说我忙。」 小厮看见自家二爷显然已经醉了,犹豫片刻,低声说:「二爷莫要喝醉了,大爷现在正是风光,瞧见了定是要斥责二爷。」 少年大笑,声脆轻妙,说话很是抑扬顿挫仿佛唱歌似的好听:「哦?他还能打我一顿不成?我又不是还七岁,他敢?」 「好了好了,七树你回去,你们爷有我们看着,还能丢了不成?去去去。」有人说。 小厮七树没有办法,见二爷当真不理自己,虽然在笑,但是绝对是在生气,生气的二爷最不好哄了,骄纵过甚,谁说话就和谁对着干,明明年已十七,只比燕大爷小一个月,却不仅模样还如小时那般过于姝丽,心性也一直没有长大,成日和些二世祖混在一起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不思前途。 不过燕二爷这般人物,思与不思都无防碍,谁不知道大沅国三大家族之首就是他爹呢? 从小便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的燕家二子就算是个空有皮相的纨绔,他所拥有的东西也是寻常人家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的。 小厮并不担心,见二爷当真没有需要自己的意思,这才退下,也找个地方吃酒去。 雅间房门一闭,坐在窗台上的少年就刚好喝空了酒,笑说要去方便,出了雅间便到一楼院子里坐在石凳上发呆。 赵家公子赵虔从窗口一看就能看见院子里那道纤瘦柔软的背影,他长久的看着,一副痴人模样,被王弟围凑上来打断,说:「你瞧什么呢瞧?阿绪心里不舒服,让他静一静呗,一个庶长子风光到他头上去了,谁能咽的下这口气?!而且……你别用刚才那种眼神看他,他会骂你噁心的……」王弟围意味深长的说。 「不过阿绪实在是比之女子也过尤甚之,倒不是侮辱阿绪是个女人,阿绪一点儿也不似女子,但那身段,那眼神,啧啧,尤其是喝醉后那腰,那声音,是个男的都把持不了。」王弟围此人生的黑,但英武不凡,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靠着家里关系,随随便便挂职了个武官,现下经常带着一堆侍卫骑马巡城,意气风发的紧,说话倒不似一般将士直来直往,满嘴都是世家官腔饶舌。
第2页 赵虔冷淡的说:「你才是慎言,他是燕丞相最宠爱的儿子,燕赵王三家,燕家最大。」 「哟,我竟是不知赵兄何时如此胆小了,上回阿绪和你我去乐坊找乐子,睡在歌姬大腿上,你事后把那歌姬腿都打残了,可是霸气的很啊!」 「那歌姬不检点,拉着他手摸双腿间去,纵是打死也是活该。」赵虔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一丝被人逼问的紧迫也无。 「哈哈哈笑话!我们去的可是乐坊!叫的都是可以□□的歌姬,人家光明正大的接客,那是她正该做的,你倒说她不检点!」黑炭似的王弟围笑起来,一口大白牙随之露出,却俊气不已,他干脆拍了拍赵虔的肩膀,说,「我真是替赵兄感到可悲啊,纵使断袖在我国还是个下九流的勾当,都藏着掖着的做,但赵兄这连藏掖的功夫都没有,赵兄这辈子恐怕都碰不了阿绪衣服下的一寸肌肤,也就悄悄摸摸小手,搂一下小腰,然后他踹你滚开,你二话不说还是得滚,生怕惹他不悦,哎……」 赵虔略长的睫毛微微下搭,而后眼尾余光瞥向王弟围,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个个的缓缓捏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但既然赵兄问了,我也就提一下,当然了,也是为了阿绪好,阿绪曾向我隐晦说过他至今未曾来过初丨精……」 「这我也知道,阿绪与你我二人最好,自然有事都事瞒不住的。」 王弟围笑了笑,摇摇头,一口喝掉杯中酒,幽幽说:「那就让咱们阿绪好好享受一次身体上的愉快,来消解他大哥给他的犯愁岂不美哉?」 「重点。」赵虔停止掰动指关节,声线微微提高,明显是心动了。 「我听说男子也同女子一般,有一好去处,若是被找到,细细的伺候,能教人□□啊……」 说罢,王弟围笑呵呵的走了,留下赵虔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心如擂鼓,万分激盪。 于是,当燕千绪生完闷气回来,被好友拉着继续喝酒,燕千绪来者不拒,他喝到后来干脆靠在赵兄怀里,把赵兄当个椅子,还是软的,晕晕乎乎之际,燕千绪听到耳边有人问他要不要来点舒服的事情,刺激的事情。 燕千绪一笑,脸颊有一个酒窝,顿时将那惊艷化了几分可爱:「好啊……来,让我痛快,什么都好!」 「此话当真?」赵虔声音温柔,他捏着燕千绪的手,这手养的细长白嫩,软的像是没有骨头。 醉酒的燕千绪,一如既往还是众位公子爷的中心,他没发现在场所有公子爷都安静下来,看着赵虔一点点解开他衣带…… 燕千绪倒是情绪上头,眼里缀着泪,想起自己的秘密,委屈至极了的说:「该死!我为何不行?!我不行……还是不行……爹爹要是知道,定会厌弃我了,我……」 燕千绪性情骄纵,人前打死不哭,至于背后怎么过活别人更是不知道了,他今日仿佛是因为大哥回来,彻底失去节制,脆弱不堪一面暴露无遗,他像是自卑至极又强行站在光鲜亮丽处,累的连哭都不敢哭,只敢委婉和好友吐露一二伪装过的真相。 「不、不会的,你爹不要你了,我要你啊……」 「是啊、是啊。」 「谁人敢欺负你,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眼见所有人都开始失控,保持着一丝清明的王弟围悄悄退出,叫来自己的随从立即赶去燕相府,让随从大声告诉宴会上所有人,燕二爷正被以赵家嫡子为首的总共九个世家子弟欺辱糟践! 之后便坐等老燕相带着所有人过来看热闹的王弟围搬了个凳子坐在隔壁,透过密孔窥见隔壁房间一室混乱,他看见漂亮的燕二爷被其他九个人围着;但很快赵虔大怒,打死两个世家弟子,不许任何人碰,然后把燕二爷放在桌子上,一身血的亲吻燕二爷…… 又过了一会儿,他见赵虔终于进入正题,单独弄了燕二爷个乱七八糟,其他醉酒之人亦是纷纷互相乱来,场面简直是『惊世骇俗』! 正是精彩时候,王弟围见燕相和燕家长子终于是推门而入! 王弟围在这边露出个笑来,怜悯的笑,因为他知道,从此刻起,隔壁那群人,全都得完蛋! 第2章 燕千绪在门被打开,那冷风扑面而来时,浑身一颤,顿时清醒了个透彻,他面色苍白,大脑一片空白,一直愣着,直到被大哥一把从桌子上拽下来,才突然崩溃的大叫推开大哥,匆忙裹上衣物,赤脚跑了出去,但他跑不动,双腿被赵虔捏的青痛,那不该被造访之地更是让他脚一着地便跪坐在地上,一头磕在桌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房间,是熟悉的床榻,灰白色的床幔,还有床幔外面闪闪烁烁的橘色烛光…… 燕千绪很安静,他突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记忆没有消失,只是折磨一般让他慢慢回忆起来,他想起自己的放纵,想起自己好友们的手在他身上游离的触感,想起自己被挚友赵虔破了那不该动的地方,想起那种巨大与炙热,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的些许快意,还有他父亲和大哥一同推门而入,看见他委身人下的模样…… ——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燕千绪一下子坐起来,他不敢叫下人进来,拖着不知道被谁洗了个干净的身子走到铜镜面前,他脱下衣衫,宽松的衣袍唰的落下,叠在他脚边。
第3页 镜子里的少年身形柔和,仿佛是天生比所有人少一对肋骨,于是腰肢纤细的盈盈一握,他长发落在身上,如同漆黑的蛛网抓住了一只美味的食物,可食物并不完整,上面青紫交错着属于别人的痕迹。 燕千绪颤抖着咬着下唇,缓缓坐在自己白色的睡袍上,青丝顿时铺散开来,蜿蜒的落在燕千绪脚边。 他呆坐了许久,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发现起身,他依旧是没有叫下人进来帮自己穿衣戴帽,自己胡乱整理一番便悄悄忍着浑身的疼出去——就算他再无颜面对父亲,也总还是必须面对的,他要解释,不然父亲会怎么想他?! 燕二公子生平最敬重父亲,最在乎父亲,最生怕父亲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而这次之事恐怕不会是撒娇便能过去的,不过燕二爷也有一套说辞,他不能怕,怕就代表自己有错,他没有错,他是受害者,所以见到父亲的时候一定要镇定,说自己是醉了,说自己是被强迫的,说都是赵虔那个王八蛋整自己! 总之,他没有错! 燕二爷平日多骄横,但又生的玉人一般,便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可以接受,起不了怨愤,他尚且知晓自己做什么都有人护着,所以肆无忌惮的很,连太子都敢欺负。 可今天不行,燕二爷楚楚可怜着,恍恍惚惚眼里满是惊恐和害怕,他一不造作,这么乖巧着,又是另一幅惹人怜爱的气场,若是叫某个赵姓之人瞧见,定是要嘘寒问暖一番再发发疯,砍了惹燕二爷这般委屈之人的。 奈何这赵姓之人正是罪魁祸首,燕二爷连他名字都不想提。 他从自己的院落穿去父亲院子里时,一路躲避下人,但后来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瑟缩,凭什么在下人面前还要小心翼翼?于是便又梗着脖子大胆起来,迅速去了父亲的院里书房,站在书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拼命组织语言,想要得到安慰,想要得到父亲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信号,想要知道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并无改变…… 可还没等燕千绪鼓起勇气,他便听到里头有对话声,一人是他父亲燕相,一人是他大哥燕千明。 燕千明声音越发雄浑且中气十足,有着震盪人心的气魄,像是不需要辅助以任何语气便能教人俯首不敢与之对视:「爹,现在各位大人都在等高楼里等您,您不去不好。」 「不过是过来看看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他们该知道,总不至于给他们好脸色!而且他们此次来可是一个都没有带上他们那些公子,赔罪就该有赔罪的姿态,就算不把整个人带过来,带一只胳膊一只腿或者一根手指头一个『命根子』也好啊!」燕相怒气冲天,摔了茶杯,「我养了十七年,十七年啊!就这么一文不值了!你叫我如何甘心!」 本来还以为父亲是为自己出气才会如此暴躁,可当燕千绪听见后面一截话,顿时心里有些奇怪,却也不知诡异在何处。 「就算脏了,那也是儿子的二弟,是爹的嫡子。」燕千明冷淡的说。 燕相却笑了笑:「我燕相的儿子,堂堂燕家二子,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去听听!说什么名门男丨娼!名声如此不堪,还有市井小人画了画册传阅,现在恐怕是举国皆知我们燕家出了这么一个被玩烂的东西。」燕相笑声里藏着锋芒,「好的很啊,有人要让本相难堪,这法子好极了。」 「那爹,现在怎么办?」燕千明似乎没有燕相那么气愤,「让绪弟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不、不是避风头,送走,等风头过得猴年马月去?我还有三子律儿,虽然比不上绪儿那般姝色,但也够用。」 燕千绪愣了愣,不知道爹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该听到的话,深究不得,问不得,更不能让爹发现他知道。 他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干脆又跑回自己的院子,谁知刚一进去,反身合上门就有声音从身后传来,燕千绪知道是谁,于是他能听见自己几乎咬牙切齿挤出的两个字:「赵、虔。」 「嗯……」赵虔应道,「是我,我来看看你。」 燕千绪转过去,看着赵虔,赵虔一副抱歉的模样,可燕千绪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不等赵虔说出此行想说的话,就举起旁边高脚凳上的花瓶砸了过去,『砰』的一下子在赵虔头上爆开:「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赵虔躲也不躲一下,顿时头破血流,鲜血从右眼流下,在那下颚上,汇聚成珠,他如此惨状,却还能微笑,笑的温柔落寞:「我只是担心阿绪你啊……」 燕千绪摇头,被赵虔这模样吓到了,害怕的后退,一下子便退无可退的撞在墙上:「你、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 第3章 燕千绪和赵虔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燕千绪五岁时,赵虔小朋友文文弱弱,看起来好欺负极了,嚣张的小霸王燕千绪带领自己的一众跟班欺负赵虔了两三次就倍感无趣,转而欺负别人去了,这赵虔便屁颠屁颠跟在燕千绪身后,从最后面的位置,爬到身边,进而达成十几年友谊的成就。 赵虔对燕千绪来说,是个越发重要的存在,开始虽然微不足道,可等熟悉赵虔的好后,他便一点儿也离不开了,燕千绪总是由着性子来闹事儿,没有赵虔总是事后帮忙善后,也不知道得得罪多少人。 小到考试作弊,大到逛窑子,没有一件事儿不是赵虔帮忙掩盖。
第4页 这么好的朋友,燕千绪自然单纯的纳为至交,他被养的毫无心机与城府,好便是好,恶便是恶,喜欢就是喜欢,所以赵虔是他的好友,燕千绪就什么都和他说,不管是对大哥燕千明的讨厌,还是小弟燕千律的轻蔑,都说,毫无秘密。 他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骄纵又没有戒心,于是落了个如此下场,还对作恶之人感到被欺骗的痛苦和害怕。 可是……凭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不是别的谁? 「为什么是我?」于是崩溃的燕千绪问对他步步紧逼的赵虔。 赵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走到燕千绪身边去,直到他可以嗅到燕千绪身上的淡香,然后拥抱住脆弱的捂住脸的燕千绪,伸手拍了拍燕千绪的后背,仿佛哄小孩似的,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燕千绪听不进去,他颤抖的手从满是泪水的脸上挪开,紧紧捏住赵虔的衣襟:「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我?我是受害者啊,我喝醉了!我没有被所有人进过,我不是男娼!」 「那些狗杂种们怕自己也被牵连进这桩丑事,所以把过错都推到阿绪你身上了,当然,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阿绪没有错,阿绪也很干净,只有我碰过,只有我进去了,你只有我……」说着,赵虔笑,温文尔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说什么清风明月。 「不!你也没有!我不知道!」燕千绪否认,但他知道,否认代表不了什么,很多人都看见了,尤其是爹爹,大约是亲眼看见赵虔那玩意从他身体里退出,那般清晰明白。 「而且昨日死了几个人,分别是府尹的大公子和两个学士家的公子,也都算到阿绪你头上了。」赵虔仿佛是嫌燕千绪还不够悲惨,把被扭曲的事实摆在燕千绪面前,看着燕千绪那勾魂夺魄的眼里渐渐失去神采,笑容越大,「可是没关系,阿绪,我会带你走,我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你跟我走,我赵虔今生今世待你好,不然不得好死!」 这世间,名节太过重要,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燕千绪怕死,于是做不了那些被辱没后为了自证清白或者羞愤自杀的事情,他也不敢逃跑,但想明白一点儿事情,他水光潋滟的眼睛睁开,仰头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赵虔,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合,他声音软哝,却又冷冷淡淡:「赵虔,我要你今生今世做什么?我要你去死,好不好?」 「好,你陪我,我便死。」赵虔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匕首直接被他递给燕千绪,随后捏着燕千绪的手就捅向自己,那匕首一下子刺入衣物,插在胸口上方一点,并迅速晕出一大团血花…… 这过程发生的太快,几乎是还未等燕千绪反应,他脸上便溅了几滴血点…… 燕千绪顿时松开手,一把推开赵虔:「你这个疯子,你害我一次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吗?」 「我没有……我不是害你,我心悦你。」赵虔摊手无奈又真情的道。 「我讨厌你。」燕千绪一面惨笑一面擦泪,说,「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你滚!」 可赵虔没滚,赵虔是被燕相发现,带着人轰出去的,顺带让人打断了一条胳膊,然后送回赵大人家里去的。 期间燕千绪和爹爹见面了,他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想到爹爹之前和大哥密谈时说的话,又心里直冒冷气,可燕相和他说话时,却又好似并不如之前那么冷酷,他爹爹老泪纵横,就是一个迫不得已痛心疾首的老人,抱着燕千绪说:「绪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宽宽心,去彭城的避暑山庄散散心,等时机成熟,爹爹再叫你回来,乖。」 燕千绪信了,连连点头,当夜便坐马车和一个老僕离开今都,一路上的颠簸还未出城外十里便被一群强盗半路拦截,一刀捅死了老僕,然后用黑布往燕千绪头上一照便掳走了。 燕千绪吓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被人像个牲口似的搬来搬去,最后大约是到了目的地,一下子又被人摔在地上,他从小锦衣玉食养四体不勤,这么一摔,他都能听见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啊!」他痛唿。 谁知搬运他的强盗却是说起浑话:「操,到底是一夜成名的燕二公子,声音叫起来酥我一身骨头。」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燕丞相的儿子!我……」 「我们知道啊。」那强盗笑了笑,也不把他头上黑色的头套摘掉,就把一跟草绳拴在了他脖子上,「就是知道,才做的,拿人钱财,□□,小少爷,到了下面,好好投胎吧,别怪我们,要怪啊,就怪你自己……啧,真是可惜这一身嫩肉,能掐出水来似的。」 燕千绪无法回答了,他只能听到,却看不到,说不了,他一下子被吊起来,胸口便开始窒息,疼的他浑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眼前一篇漆黑,忽然好似能听见有人闯进来说什么『该死!谁让你们动手的!』。 说话人的声音由近极远,熟悉的很,但分辨不清,燕千绪脑袋无法思考,像是溺水,有无数海水灌入其中,把他冻住,冷的像是一具尸体…… 艷尸。 …… 「二爷,二爷,您快醒醒,相爷说大少爷不日便要回来了,您老这么躺着,不准备准备?」侍女小桃笑嘻嘻的推了推把书本盖在脸上,睡在院子里的燕二公子,「二爷真是的,人家赵公子和王公子都派人催了三四道了,说是去马场骑马去哩,二爷您不老想学吗?快起来了啊!」
第5页 话音刚落,被小桃推了几小下的燕千绪一下子坐起来,书本从脸上掉下,落在地上,一面大口大口喘息,一面像是惊吓过度般推开小桃,眸色漆黑一片,尽是惊恐害怕。 小桃姑娘被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一声:「二爷……你怎么了?」 小桃姑娘抬头,看见坐在藤椅上的少年恍惚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看向明媚的阳光,任由阳光刺的他眼里滚出两行清泪。 「二爷?」小桃姑娘小心翼翼起来。 燕二公子则回头,眨了眨眼,茫然的问说:「小桃,你说,今天是什么时日?」 第4章 大沅国,天赐山水秀丽,土地肥沃,沅国人自两百年前便建国于此,开国便是盛世,立于中原一霸,四面小国,俯首称臣,年年纳贡,年年朝拜,天下太平,百年无战事,然先帝驾崩的早,任命王、赵、燕三位大臣为顾命大臣,床前託孤,辅佐公子韬即位。 三十年来君弱而臣强,三臣分沅,以燕相最为虎狼,众人皆知,而这三家却似乎关系不错。 三月一,初春,有一队鲜衣怒马的公子爷们从城外回来,皆少年,意气风发,说说笑笑。 领头之人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剑眉星目,豪气沖天,一笑,一口白牙滋出,不羁的很,一路上各回各家,等到只剩他与另一个书生气颇浓的儒雅少年时,驻马说道:「赵兄,那你我也在此分别?各自回去好生休息,晚上安常巷见?」 安常巷并非一胡同,而是酒馆之名,身处烟花之地,名气最大,姑娘们最漂亮,后来老闆买下整条街重建,是为皇宫贵族往来商客最为喜欢去的地方。 被问话的赵虔眼睛狭长,嘴角天生微微上翘,仿佛是个天生的大善人,温柔可欺,这少年喜爱白色,但白衣不吉利,便热衷青白色翠竹花纹的衣裳,腰间始终挂着把画了桃花的摺扇,如今骑着骏马,威风凛凛,倒像是年轻的儒侠,不像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赵虔点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说:「我得先去看看阿绪,不知他怎地三日不回消息,是不是害了病,连最喜欢的马场也不去了,王弟围你晚上先和他们喝酒,阿绪若无事,我会带他过去。」 王弟围手上拿着蛇皮鞭子,花纹甚是漂亮,他把玩了一下鞭子后面缀着的红色穗子,嘆了口气,似乎当真很遗憾一般的笑着摇了摇头:「阿绪那人一生病就娇气暴躁的很,还不爱吃药,你劝他,他还能给你脸上挠几道印子出来并且叫你『滚』,我是害怕了,赵兄你多保重。」 赵虔听到王弟围如此说起燕家二公子燕千绪,似乎那张牙舞爪的可爱样子都浮现于眼前,他也笑,却不无奈,甚至颇为期待:「哪里有弟围兄说的那般恐怖了?他力气小的很。」 「是是是,反正你和阿绪最是要好了,快去看看他吧,我听说是他大哥燕千明在陇西剿匪大获全胜,皇帝封了赏,这几日就要回来,怕是这件事让他不高兴了?」 赵虔略思索,点点头,拉了拉缰绳让马右掉头,脚后跟轻轻一踢马肚子,便让通体漆黑的骏马小跑起来,他一边离开一边说:「那我先去了。」 王弟围用拿着鞭子的手挥了挥,待看不见赵虔那一身浅色身影时,王弟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啧啧道:「还真是上心啊……」 这边,赵虔约莫过了几个街口便到了主街上的相爷府。 这燕相,一国之相,宅院占了两条街,僕人如云,戒备森严,光这一个门,便站了二十来个强壮仆丁,僕人们认识赵家公子,有人上前牵马,有人去里面通报,还有人根在赵虔身边随行,问说:「赵大公子可是来见二公子的?」 「嗯,怎么?」赵虔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潇洒不已,看了一眼僕人,声音冷淡。 「那赵大公子可来的不是时候,这几日二爷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饭也吃的少,往日最听老爷的话了,可这回老爷过去也没有用,说是等过几天自己调整好了就出来,所以现在是谁也不见的。真是不知道是谁惹的二爷这么不痛快,老爷最疼二爷,要是知道,定是不能轻饶!」 相府中人也会看碟下菜的,二爷从小便受尽相爷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寻天下最好的丹药养身子,寻南国最好的鲛膏涂抹身体,寻山珍海味日日送去,有专人打理那头绸缎般的青丝,有专人教授言行举止。由此可见相爷重视之心非同一般,于是僕人们无人敢怠慢,张嘴便也是一嘴的担忧。 「哦?竟是有这等事?」赵虔回想了一下,始终记不清有什么事情能让向来开朗的燕千绪有这种举动,能影响燕千绪心情的,无非是他大哥和爹,其他人燕千绪皆是不放在眼里的,不是不配就是懒得计较。 赵虔脚步不停,直接轻车熟路的去了燕千绪的东厢房,燕千绪虽然大了,却并没有独立一个院子,反而一直和燕相在一个内院,倒是比燕千绪小两岁的弟弟都有了自己的院落。 进了内院后,外仆不得入内,便是两个清秀的小丫头跟在赵虔身边,一人端着水灵灵的荔枝,还都是剥好了壳的,另一个丫头端着细软的蟹粥,眼巴巴的看着赵虔,希望赵虔能让二爷打开门,然后吃点东西。 赵虔敲了敲门,规律的三下,那手骨节分明的很,手中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阿绪、阿绪是我,赵虔,开门啊。」
第6页 里头良久没有声音,赵虔抿唇,随后又说:「阿绪,你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他说的平淡。 屋里的人抱着被子坐在暗红色的床铺上,一身薄透的白色睡袍,长发散的到处都是,双眼红肿,透过纱质屏风看着外面的大门,依旧没有开腔,于是他那漂亮的泛红眼睛便倒影出门被踹开的画面,他微微一抖,抓紧了被子。 赵虔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带来一阵风,风的味道很凉,捲起屋内清淡的檀香。 「阿绪!」赵虔没想过会看见这样的燕千绪,他一走进去,就看见屋内点着蜡烛,明明是白天,却关了窗,染着烛,奇怪不已,而烛光下的燕千绪像个死了的精緻娃娃,若不是还眨了眨眼,赵虔心都要停止了! 赵虔连忙坐过去,坐在床边,双手捏住燕千绪纤瘦的双臂,那双臂其实只是看着细,摸上去却很是舒服,一把软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和我说,我帮你解决,不要这样吓我!」 燕千绪看着赵虔,好像在辨别赵虔脸上的表情是否是装出来的,有点漠然却也有着害怕。 赵虔心细如髮,他太擅长于观察燕二爷,于是心下顿时冷了半截,怀疑是自己的心思被这人发现,捏着燕千绪的手都松了松,却没有彻底放开:「阿绪,你怎么了?」 这回问话,赵虔语气不再明显焦急,温柔了不少,无害极了。 「我……做了个噩梦。」燕千绪垂下眼睫,睫毛浓密卷长,烛光更是跳跃其上,像是点缀着橘色星光。 赵虔顿时松了口气,问:「何梦?」 「梦见有人害我,我太害怕了,寝食难安。」 「这……梦里的事情,大抵都相反,说不定是好事,阿绪你说与我听听,我帮你看看,解梦之法,我也是略懂一二。」赵虔听只是梦惹的祸,便觉得无大碍,他的阿绪可能只是梦魇了,毕竟阿绪其实蛮胆小的。 「我梦见自己在安常巷被人害了。」燕千绪声音微颤,一面说一面扣了扣被子上的绣花,「梦见有人灌醉了我,分开我的腿,然后用他那下贱的脏东西,进了我……」燕千绪没说完。 赵虔听懂了,表情渐冷,彻底松开燕千绪的双臂,看着燕千绪如此厌恶恐惧的表情,那藏在心里十年的情愫僵硬的泛苦,但却还是不忘诱导:「我记得阿绪也并不是没见过有人玩男子,当时阿绪也并无厌恶之色,现在做梦可能是一种暗示,暗示阿绪你可能会想要尝试……所以不必如此惊慌失措。」 「是么?」燕千绪笑了一下,却皮笑肉不笑,「梦里,有很多人,很多人都在等那个人上完,他们上,然后大门开了,全城的人都看见我被一群人围着,满屋糜乱,再后来……我被人吊死了,从脚开始发凉……」 这梦确确实实可以说是噩梦了,赵虔心疼,又狐疑燕千绪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于是一边将燕千绪搂着,按在怀里,拍了拍后背,一边安慰:「好了,只是梦而已,忘掉就好了,有我在,你便不会有事。」 燕千绪脸埋在赵虔怀里,忍着想要逃走的冲动,说:「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忘不掉……」 「哦?是不是记得是谁欺辱的你?是谁?」赵虔实在不得不在乎,他在乎的不得了,到底是谁居然能够让阿绪梦见,并且做他十年来未敢做的事! 燕千绪顿了顿,似乎对那疼痛记忆犹深,于是深唿吸了好几下,方缓缓念了一个字:「你。」 第5章 ——这是老天怜他,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该躲还是该迎面而上? 相爷府里向来安静,规矩大的地方自然人人恪守本分,那些不规矩的不是被撵出去,就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侍女艾草在二爷卧房窗口驻足良久,侧耳倾听,待听到需要知道的事情后,艾草悄悄提着裙子下了台阶,自花园走去相爷的书房,在外面敲门三下后便被叫唤进去。 艾草不敢直视相爷,一进去便跪在地上,好在地毯软和,所以这么一跪,倒是很舒服的。 「艾草,你来了?」相爷坐在贵妃榻上看书,说话的声音一点点,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从那浅色的唇瓣里出来,绕过侍女面前的矮桌,到了侍女耳朵里。 侍女艾草点点头,回话说:「老爷,打听清楚了,二爷那是梦魇了,说是梦恐怖的很,连赵公子都没什么法子……」艾草有些话不敢说的太清楚,说话毕竟还是门艺术,要是表露出自己知道的太多,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哦?绪儿就是被本相宠坏了,一个梦罢了,竟是出不来。」燕相摇了摇头,也没有深问,「你去,让赵家那个赵虔今天留着陪陪绪儿,在府内的客房也收拾一下,当然了,如果他们晚上要出去也随他们。」 艾草刚要领命走,却又被叫住,这回她没注意,看着燕相从榻上起来,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顶着一颗留着长鬍鬚的脑袋,然眼神却是极为锐利,一面放下书,一面裹了裹衣袍,好像很冷的样子:「本相收到线报,绪儿他大哥恐怕是今晚就到家了,不出去也好,给他大哥接风洗尘一番,也是好事。」 艾草又是点头,下去吩咐其他人打扫客房,顺便还要吩咐大公子北院的婆子们把每个角落的灰都重新擦一遍,最后亲自回去二爷门外,敲门说:「二爷,老爷让奴婢过来,有话告知二爷。」
第7页 这一声响,让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的两人分开了,燕千绪可没什么力气喊话,于是赵虔代劳,说:「进来。」 艾草一进去,就看见赵公子站起来,那一副长身玉立翩翩公子的模样,可不知道羞煞多少女子心了,可就这么个公子爷,硬是十分自然的又蹲下去,衣摆落在地上也毫不在意,一面拿起脚踏上绣了珠子的鞋子捏在手心,一面拍了拍床边的位置,小声对燕千绪说:「过来,穿鞋。」 艾草总也不解,按照常理,断不可能有哪个被人伺候的公子哥去心甘情愿的服侍另一个人的。 哪怕是对长辈,也做不到为其穿鞋的地步。 可赵公子偏偏和二爷这么着许久了,一个『爷乐意』,一个『随便你』,浑然不在乎谁人眼光,搞到现在大家当真是习以为常了。 燕二公子的双足或许得称之为真正的玉足,哪怕是大家闺秀都没有这么好看的一双脚,白的剔透,里头青青的管子和圆润趾头尖的粉色都无不恰到好处,是一件适合被人放在手心把玩欣赏并藏起来的东西。 艾草恍惚的看着,被赵虔那冰冷的眸子撇了一眼,才瞬间回神过来,唯唯诺诺的说:「老爷、老爷邀请赵公子留宿府中,陪陪二爷,说是客房都是好的,赵公子住多久都可以,今晚也可以一起参加为大公子接风洗尘。」 赵虔帮燕千绪穿好鞋袜,又去拿了一套很显腰身的白底水红纹色的衣裳,穿衣之时燕千绪躲了几下不可避免的碰触,好歹是穿上厚,赵虔才回艾草说:「谢相国大人,那赵虔便叨扰了。」 「不要。」燕千绪用完了赵虔,穿好衣裳便像是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迳自坐在小桌面前,捻了颗汁水饱满的葡萄,离赵虔远远儿的,语气似乎是为难的,说,「赵虔,你回去吧,我与你说了那么多,就是不想最近看见你。」 要是谁敢这么和赵家大公子这么说话,那么肯定是要交恶了,可燕千绪说什么,在赵虔耳朵里都分外顺耳,但他苦笑了一下:「那何时想见我呢?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燕千绪这辈子都不想要见到赵虔了,可这话说出口,这人便更不会走,因此燕千绪想了想,说:「不会很久,等我不怕了,赵兄便还是我赵兄。」 赵虔得了这么一句暧昧的话,一下子好打发的很,走前把从郊外偶然寻得的琥珀送给燕二爷,燕二爷收下放在桌子上,等赵虔离开,便把那琥珀赏了艾草,说:「我晚上哪儿也不去,就在屋子里,大哥回来便回来,问我就说病了,不能给他接风。」 「对了,把窗户都打开吧,怪闷的。」 艾草听话的开了窗,退下,离开前发现二爷心情好了很多,于是立马又跑去相爷那里报告去了。 燕千绪从不管府里势力制衡等琐碎的事情,他有这个府最大的靠山,所以什么都不用明白,什么都不用操心,便能得到其他公子永远都不会有的东西。 他从出声便地位超凡,自然也看不见底下人的不甘与围绕在身边的黑暗。 燕千绪只觉大松一口气,以为只要再不喝酒,再不与赵虔那个对自己有龌龊心思的人接触,那么便万事大吉了。 上辈子,他爹爹背地里那么冷漠,也是可以理解,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丢了燕家的脸,在寻常人家哪怕是打死都不为过的。 而且只要没有赵虔那件事,他也不会被爹爹厌恶,不会不明不白的被人吊死,哪怕代价是疏远那群二世祖,在家里和大哥得经常见面了,也无所谓,见了面,不说话不就好了? 燕千绪决意要忘掉上辈子的恐怖,避开这场劫难,所以今晚至关重要,他哪儿也不去,就在屋子里呆着!看谁还能害的了他! 一旦下了决定,并且曙光仿佛就在眼前,燕二公子便觉得当真是饿了,还没叫人去小厨房做点饭菜,相爷那边就派人重新送了热粥过来,把之前的都撤掉了。 燕千绪捧着粥,到底是不怨父亲的,只是委屈,然而这委屈谁都不能说,谁也不会懂,便只好强迫自己放下,日后收敛收敛,不再胡来。 这边下定决心要与那些二世祖们划清界限,那边刚离开相府的赵公子却一路想了许多,忽而豁然开朗,却又不敢相信,于是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患得患失的毫无世家公子之态,最后竟是自言自语的说:「或许……可以此为转机。」 而远在三十公里开外的临时驻扎营里,有众位将士围在一圈吃烤乳羊。 羊肉是从山民手中买来的,整只烤,加了调料便瞬间香气扑鼻,令人唇齿生津。 有大鬍子的副官首先扯了只羊腿下来,笑呵呵的递给哪怕是坐在地上也气势不凡的年轻都尉,说:「都尉来个腿,先随便吃点,再过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到今都了,晚上相国府怕是要大宴宾客,到时候全是酒水,没空吃东西,现在填填,以免饿得慌。」 年轻的都尉一双漆黑的眼,吊眼梢,眉目英挺,唇薄色淡,不怒自威,婉拒说:「不必了,我不吃羊肉,你们随意便是,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这回要不是燕都尉你的计策,那些个亡命之徒不知道得杀我们多少弟兄才能镇压下去,你得吃最好的地方,不然就是不给我们这些老头子面子!」 燕千明不喜欢这些官场逢迎,拒绝的彻底:「家中有人对羊膻味敏感,一闻便吐,我回去沐浴后或可去味,但若是吃了,嘴里便散不去,还是不妥。」
第8页 那大鬍子顿时和几位老将笑的不成样子,爽朗又痛快,打趣说:「燕公子你也说了,身上能去味儿就行了,嘴巴里的味儿怕什么?你是要和那位家中人靠多近说话啊?莫不是要伸舌头的那种?」 燕千明眸色一暗,教人看不清喜怒,幽幽说:「家弟怎是能伸舌头的?副官慎言……」 第6章 当军队从城门入,先回皇宫復命,得了赏后,燕千明才带着一车车的赏赐和两个皇帝赠予的两个侍女朝主街之上占了两条街的相爷府前行。 年轻的都尉身着战甲,手持□□,□□上缀着染满鲜血的红缨,于是倒也分不清楚哪点儿写着罪恶。 都尉行的缓慢,马蹄声却是又重又干脆,看似十分稳重,丝毫没有归心似箭。 相爷府早早便置办了酒席,整个街口门庭若市,停满了华贵马车和轿子,管家先生一口一个大人的邀请所有人入内就席,但看到大少爷的身影后那声音便颓然拔高了一大截,朝里面吼道:「大公子回来了!」 于是相爷府里唿唿啦啦一堆人都跟着骨瘦如柴却眼里满是精明的相爷出来,齐声道贺,齐声祝福,笑笑闹闹又拥簇着那战甲未脱的大公子进内,说要今夜不醉不归! 说笑归说笑,但大公子却有自己的主意,且向来我行我素不会轻易改变,喝了几杯后便对诸位大人告辞,说是换一身衣裳再过来,而且皇帝赏的东西也要亲自打点,不然是为不恭。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没人敢拦着,相爷高兴,摆摆手让这个出去了小半年的庶长子下去,脸上笑意未曾断过,说:「也好,换了衣裳后再好好和你叔伯们喝一杯,大家都是为了庆祝你剿匪得胜归来,可不许随意推辞啊。」 燕家大公子举止之间自有一番豪气,鞠躬之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堆奉承相爷有此英雄少年的同僚叽叽喳喳。 燕千明,燕相酒后与一煮酒女一夜迷情诞下的儿子,比正妻楚仙硬是早了一个月来到人间。 按照常理,这名门贵胄出了个庶长子,实在是家风不严,可奈何燕相身体一直不好,子嗣艰难,于是干脆对外说是正妻生了一对双子,虽然这谎言实在编的没什么诚意,随便哪个有心人稍微打听打听便能知道真像,可谁让相爷如此认定,那便有如指鹿为马,哪怕众所皆知也装作不知,更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燕千明是表面的嫡子,于是该有的东西一应具有,再加上天性好强,时常有惊人之语,便被相爷重点培养,像是当真要让此子延续燕家的风光! 这被所有人看好,甚至深以为必须让小辈好好结交的燕家大公子沐浴的时候十分细緻,先是让下人往偌大的浴池里加入安神的香油,随后用凉水沖洗,再用皂角将每一处打理干净,去浴池里泡到似有睡意便毫不犹豫的起来,让水流瞬间从他那精壮结实的身体轮廓滚下,砸在水面惊起一束束的水花。 有从小服侍大公子长大的老僕跪在一旁,毕恭毕敬,一面奉上崭新的衣裳,一面问话说:「大爷带回来的金银珠宝可是充入府库还是照旧送到二爷的私库里面?」 身材极好的燕家大公子穿衣迅速,不假人手,本面无表情,却在听到老僕说起某人,便神色微动,道:「照旧。」 「那大爷带回来的两个侍女是怎么处置呢?」皇帝赐侍女,侍女必美人,其意应当是送给年轻的还未结亲的少年都尉暖床,是比一般婢女高级一点的存在,但和名正言顺娶回来的还是差多了。 燕千明冷淡,仿佛对陪床这等事毫无兴趣:「送给爹吧,不然就打发去厨房干活。」这话说的,和在前院里对皇帝所赐之物倍加重视的表现完全相反,「对了,我不在这些时日,绪儿如何了?」 老僕在燕千明身边十年,见多了东西,知道站在哪儿对自己最有利,也知道有些事情哪怕再诡异,也要假装看不见听不到:「二爷在公子走后更常出去了,每每玩至半夜才回来,但身边跟着的人多,倒也无碍,还有赵家公子日日送回,一次不落。就是今日二爷瞧着有些古怪,听说是梦魇了,出不来,怕的很,相爷让赵家公子去陪着说了说话就好了,但是今晚又打发人说是不舒服,就不到前厅给大爷您接风了。」 燕家大公子顿时轻笑:「又是那赵虔,真是狗皮膏药一样还黏上瘾了。」 老僕没说话。 「我说过让他不要和那个姓赵的再来往了,他倒是『听话』。」燕千明将箭袖整理了一下,言语之间满是压抑的不愉,「还是以前好,绪儿就是被那帮子二世祖带坏了……」 老僕想了想,说:「那大爷现在是要去二爷那里?」 「自然。」燕家大公子将一个旧荷包揣进胸口,大步走向内院厢房,他背挺的笔直,肩宽胯窄,灯光影影绰绰摇曳在他身上,渲染着莫名教人心生畏惧的背影,「他不见我,我便去见他,一样的。」 老僕听罢,总觉得能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小时候的燕千明牵着小可爱燕千绪,两人都摇头晃脑的,五短身材,萌煞众人,燕千绪仗着自己小,指使大哥去给自己捉鸟玩,燕千明立马猴子似的爬上树,但没有捉到,一个脚滑从树上摔下来骨折了,吓的燕千绪小朋友什么都不要了,也因为愧疚不敢见大哥,眼见就要疏远燕千明了。 于是燕千明没等骨折的手臂好就又上了树,抓了十几只鸟,要求和,燕千绪小朋友扭捏不要,大公子当即脸色一白,把十几只鸟串成血煳煳的项鍊硬要给弟弟戴上,弟弟若是挣扎便发火,其状可怕的很,把燕千绪吓的一愣一愣,不敢再动,强行和好。
第9页 当然了,老僕还记得大公子给二爷戴上血煳煳的项鍊后,才笑着开心问:【绪儿,哥哥待你好不好?】竟很自豪。 而吓坏了的二爷微微点了点头,第二天就扑到相爷怀里哭诉了一番,相爷作势要打大公子几板子,粉嘟嘟的燕千绪小朋友又心软了,此事才过去。 第7章 燕千绪在屋子里看小人书。 书是让小厮从先生的百宝箱里偷来的,书面三个大字《十八宝》,是先生从许家公子那儿没收的,那堂课先生发了好大一通火,对着一众公子哥吹鬍子瞪眼然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倒下了。 燕千绪好奇那是本什么书,竟是这么有能耐的把先生给气成这样,私下里对小厮东土使了个颜色,小厮乘乱把先生专门用来锁东西的百宝箱给撬了,囫囵扒拉了一堆东西回来献给燕二爷。 二爷今年冬月才满十七岁,今年是上学堂的最后一年,此后便不必再去了,得去宫里谋个差事或者领个闲官学习些事情,亦或者玩耍到二十及冠娶亲生子。 大沅国法定成婚年纪男子二十,女子十六,但其实遵循的人并不多,若是此前便两家都谈妥了,直接成婚也没有人多事。 燕千绪重生之前从未想过以后,他只看见眼前,觉着自己的人生已然是暗淡无光,便紧紧抓着爹爹这么唯一的屏障,生怕被大哥这个怪人给彻底夺走。 毕竟……他不举,无法传宗接代…… 燕千绪趴在床榻上,床榻柔软,床铺面料皆是由宫中赏赐的南绢由最好的秀女耗时三年制得,他眼睛落在书上,却思绪不知道飘到多远的地方去了,连房门被轻轻推开也不知道。 来人脚步轻,身影被烛光拉长,落在身后,待看见晃着细白的小腿趴在床榻上的人后,来者眸底都被烛光照亮了,他凑近去,缓缓走到床边,弯腰去看燕千绪正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结果就发现小人书上一对男子的颠鸾倒凤! 燕千绪被阴影笼罩,顿时回神,一抬眼便是大哥那张轮廓极度俊美的脸,每一分都像是被天神之手亲自雕刻,于是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势不可挡,光是站在此处便气势迫人。 「大哥!」燕千绪本能的吓了一跳,连忙退到床里边去,但又在片刻后强行冷静镇定,打死也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畏惧,便一条腿蜷着,一条腿竖着,手搭在膝盖上面,靠着墙坐,冷淡的说,「大哥你擅自进入我房内,难道不知道敲门吗?」 燕大公子没有回话,反而是拿起方才千绪看的书,粗略的翻阅了一遍,问:「小绪,你看这种东西……谁允许了?」 ——什么叫做这种东西?! ——而且什么叫做『允许』? 「我看什么,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过问谁不成?!就是爹都由着我,那么谁能有资格管我?」燕千绪仰着头看他的大哥,视线不由自主的从大哥颀长结实充满男子气概的身体划过,最后落回自己的脚趾头上,反正是不会和大哥对视的。 「……」燕大公子似乎无话,于是燕千绪就看见大哥翻了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画对他说,「自然是没有人敢管你,但是小绪你知道你看的是什么吗?」 这时候燕千绪抬眸才发现,书上两个小人都平胸,都有下方之物什,正一个被另一个抱着,行那云雨…… 燕千绪眼睛都瞪大了,明明前面几页还都是男女之事,这后头他也就没细看,毕竟看脸也分不出那圆脸长发的小人是男是女。 「我自然知道。」燕千绪接过书本就要合起来,「不过是断袖,大哥连这些都不明白吗?现在很多贵人背地里都喜欢搞男人,嘴上说着那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把门关上做的也是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燕千绪从没向谁承认过自己错了,他是没有错的,就算错,也是下人的错,或者别人谁没有教好,如今对着视之为死敌的大哥,燕千绪就更不会示弱了,好像自己若是示弱,便会被大哥生吞活剥,从此万劫不復。 「大哥是想知道绪儿是否看懂了这些,若是不明白,大哥可以给你一幅幅的解释给你听,只要你喜欢。」燕千明倒是大度,任由弟弟如何的冷嘲热讽也是浑不在意,而是干脆的坐下来,又打开那本书,翻到画了许多道具的那一页,对弟弟说,「这里头皆是玉器,用的冷玉也有,暖玉也有,做成男子下方之物的形状,惟妙惟肖,然后用玉器来回进入五谷轮迴之所……」 燕千绪根本看了一眼就懒得看,神色厌恶的藏也藏不住。 偏大哥依旧还要用手锢着燕千绪那较之平常男子柔软过分的腰肢,使其逃也逃不得的继续介绍说:「这边画的珠串则多为珍珠制成,每一颗价值连城,且由大到小,从小的塞入,大的封口,再欣赏小官人吞吐之景……」 「够了!」燕千绪听的面红耳赤,伸手就把那书给打掉,然后一脚踹到床下去,随后伸手就去掰大哥锢着自己腰的手,嘴里骂道,「下流!」 燕千明手上用力,捏的燕千绪生疼,并欺身将燕千绪压在床榻上,笑意全无:「是么?绪儿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行了!我没空和你在这里掰扯,放开!」燕千绪双手撑在大哥肩上,对两人此时如此近的距离感到别扭,「你快出去,外头尽是要讨好你的官老爷们,还不快出去陪着?我困了,要睡了。」
第10页 燕家大公子盯着燕千绪一张一合的唇,渐渐压下去,一点点凑近,逼近到燕千绪浑身紧绷的屏住唿吸时,才听见大哥低低的说道:「就算困,哥哥回来了,你也该陪着高兴,知道吗?」 燕千明说话时,那气息直撒在千绪的粉白的面上,在燕千绪心中大乱,以为要发生点儿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时,大哥抽身离开了,转而站起来从屏风上取下下午才穿过一会儿的衣裳,要亲手给燕千绪穿戴。 燕千绪浑浑噩噩,不知道是自己经过上辈子那回磨难后变得敏感了,还是大哥当真对自己有不该有的心思…… 他不知道…… 可若是有倒好了。 燕千绪心想,若是大哥当真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只要自己稍微假意顺从,让爹爹瞧见大哥对自己做的混帐事情,那么大哥便是不被赶出相爷府,也得被废了下边儿的东西! 这样,大哥便是和自己一样,当个身患隐疾的废人……真好。 然而想归想,做却做不得,燕千绪没那么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让自己涉险,他怕重蹈覆辙,也怕自己根本来不及让爹爹看见,就被大哥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所以还是不要招惹这个控制狂好,免得惹祸上身,然后就再也摆脱不了。 大哥到底还是和赵虔不一样的。 赵虔听他的话,大哥不会,赵虔能好好商量,上辈子赵虔跟疯子一般无二的状态也应该是被逼急了才出现的,平常的赵虔非常善解人意,若不是醉酒,恐怕也不会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大哥不一样,很不一样,这个从小就喜欢摆布自己的人能眼也不眨的捏坏他下边儿的人,本性便爱见血,惹不起的…… 至于捏坏燕千绪那玩意儿时,两人不过十岁。 十岁那年燕千绪房里有了个大姑娘,是爹爹送给他,让他长大了可以从这姐姐身上『学习』知识,大户人家大都如此,有从小养的雏儿,有大了后长辈送下去的大丫头,都是教导少爷们人事的。 一般教导这方面知识的丫头都还是很乐意的,能够比一般丫头地位高,又因为是公子的第一个女人,便能让公子对自己有不一般的感情,日后纵使不能有个名分,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或者出府找个老实男人嫁了。 十岁的燕千绪房里那个大姑娘叫青鸢,十六岁的年纪,含苞待放,胸脯特别大,走路时便摇摇晃晃,好像是不堪重负。 千绪小朋友被晃的晕晕乎乎,总想要知道那有多软,倒是没生出什么情爱,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用那软绵绵的东西当枕头得多舒服,便和大哥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哥当即就叫来青鸢,当着千绪小朋友的面就抓住青鸢的一只胸脯,抓的青鸢痛唿,大哥放开后就对千绪说:【瞧见了吗?我光是碰一下她就疼了,你若是枕上去她得死。】 千绪还没有反应过来,青鸢便连忙插话:【不会的,若是二爷,青鸢哪里会疼?青鸢日后还要服侍二爷的,二爷尽可随意些,哪怕是现下想要做什么,也是没有关系的,青鸢早晚都是二爷的……】 此话一出,千绪面颊绯红,眼睛都不知道落哪儿去,燕千明脸上顿时浮现出不悦,说:【小绪你莫非也想要长大后对她这种女人做些什么不成?】 燕千绪连忙摇头,可是那红扑扑的脸却让人看上去十分不可信,于是大哥顿时脸色恐怖,伸手隔着裤子就去使劲捏千绪的下边儿,说:【那小绪还是永远不要长大的好!】随后便是燕千绪的惨叫。 虽然后来燕千绪让宫里的太医瞧过,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可是燕千绪到了该来冲动的年纪,却始终没有动静,眼见着周围的狐朋狗友一个个有了相好,可以互相吹嘘自己多厉害,他除了一言不发就是撒谎,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燕千绪不觉得自己哪里发育的不好,所以自己出现了问题,也肯定是小时候被大哥搞坏的! 大哥夺走了他很多东西,还不放过他,假装多关心自己似的成天来他这边晃悠,对他的朋友指手画脚横眉冷对,对他喜欢的东西看不顺眼,嘴上说着为了他好,实际上……谁知道呢? 眨眼间,燕千绪又被人穿好衣裳,准备拉出去见人了。 他不耐烦,挣开燕千明的手,就说:「行了,我自己走。」 大哥重新捏着弟弟的手臂,进而牵着手,说:「不,还是牵着,免得你半路跑出去。」 燕千绪才不会偷跑!他都打定主意最近在家躲劫了,出去岂不是找死? 然而这些事情是无法和大哥说的,他自己能搞定,说了指不定还会被当成傻子,说梦话,要不然就是被当成妖精沉塘。 前院里的酒席吃到一半,主角燕千明终于是拉着一个一出场便惊艷众人的少年出来了,两人牵着手,一个脸上有浅笑,另一个一脸不高兴,冷淡的让人莫名兴致勃勃。 原本凑在燕相身边的人立即又去邀请燕千明这年少有为的公子哥喝酒,燕千明来者不拒,偶尔让身边被他强硬牵着的燕千绪也喝几杯,其余全部自己挡了。 有喝醉了的大臣看着那轮流敬酒的两人,顿时笑了,对着正在吃小菜的燕相打趣说:「相爷你那两个公子这和成亲似的,等会儿莫不是要送入洞房啊!哈哈哈!」这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气量小的就直接拍案而起觉得被侮辱了。 然相爷驻筷,抬了抬眼皮,也笑说:「那等会儿咱们就去闹洞房去!」
第11页 一直坐在相爷身边,从燕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出来后就被冷落了的三公子燕千律低着头,听到相爷和另一个大臣的对话后,轻蔑的『嗤』了一声,声音不大,被掩盖在觥筹交错的喧譁里…… 第8章 安常巷里九个大官们的公子爷喝的烂醉,说起马场里面的比试时,一个比一个不服气,拉扯着要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好好的重新分个胜负! 然而这个酒局到底是少了个人,于是众位公子引以为首的两位爷都不太尽兴,身边有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提不起兴趣,天才刚擦黑就要散场了。 这些公子哥平日里最是听王弟围的话,因着王弟围最有主意,再加上赵家的赵虔懒得出风头,很多事情都是王弟围提议,最爱玩闹的燕千绪表示有意思,赵虔点头,一件事儿便成了。 此时赵虔要回去,被王弟围拉住,说:「本来阿绪都不在,你要是走了,这个局就更没意思了,说好了回来要一醉方休的,你倒好,阿绪不仅没带出来,自己也要跑,是不是知道阿绪他大哥回来了,要过去帮阿绪撑腰?」 赵虔摇头:「他最近不想见我,去了也无用。」 「哦?」王弟围眼睛微微一亮,好像是觉得有点儿意思了,让周围人一块儿起闹非要赵虔说个清楚,「这可是奇了怪了,阿绪和你好的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就是,平时燕二爷那可是依赖咱们虔爷的很,是你招惹他了?」 「不不不,肯定不是,应当是燕家大哥回来了,据说那燕千明对燕二爷管的很严,估计是不让二爷和我们一块儿玩了。」 「那也不对!燕二爷最是讨厌他大哥了,他大哥说什么,他必定是要反着来。」 众说纷纭,赵虔也不说真相,笑了笑,摆摆手:「我也不知,不过他大概过段时日就好了,我还是先走了,家里有事。」 赵虔的父亲赵将军是个暴脾气,养了个儿子倒是彬彬有礼,仗剑书生的模样。 赵将军没有打过仗,但是平过内乱,当时杀光了反臣一家,出来时提着反臣的脑袋,满身是血,笑的还很高兴,这事儿传遍了今都圈内,没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不怕赵将军的。 因为赵将军府上本身就有皇室血脉,祖上曾娶过公主进门,所以也是有爵位的,赵将军如今权势滔天,平乱一次后更是不得了,直接被皇帝封为异姓王爷,名头大了去了。 赵虔只要是提起父亲,这帮子二世祖便没声儿了:「是真的有事儿,父王说月末陛下寿辰,各国来贺,得提前准备准备,我要帮忙去。」 说完,众人更是拦不得,随后酒局皆是意兴阑珊,草草散场了。 最后一个走的是王弟围。 王弟围看着一桌子狼藉,将腿翘在桌子上,哼了哼小曲,嘆了口气,站起来便出门。 他的随从三四个皆在外面等着,见王弟围出来了,急忙围上去,说:「大公子,咱们这是回去?」 王弟围毫无醉意,踩着下人的背便上了马,然后摸了摸马鬃,说:「你们回去,我到处逛逛,别跟着了。」 话音一落,王弟围『驾』字便出口,丢下随从们慢悠悠的朝着热闹街市走去,好似没有目的地,却又再某个街口突然拐进小道子里,去了相爷府的后院,对着守在后院角门的小子说:「叫你们三爷过来,就说他相好的来了。」 那小子不满十岁,梳着孩童的丸子头,见这个黑煳煳的大哥哥又来了,十分熟练的站起来鞠躬,得了块碎银子后立马高兴的跑去前院叫人,显然是这么做过多回,习惯的很。 守角门的小子名二蛋,是相爷七姨娘弟弟的儿子,关系远了去了,也没得到什么富贵,沾了点儿浅薄的光住在相府这角落,平日里就和府上其他下人的儿子混在一块儿玩耍。 二蛋悄悄跑去前院,左右寻找三爷,不一会儿就瞧见坐在席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三爷。 他跑过去,扯了扯三爷的袖子,三爷本不耐烦,震袖一甩,扇了二蛋一脸袖子,但看见是二蛋来找自己后,燕千律一下子就明白了,眼珠子动了动,瞬间便换上一个无奈的笑容,对相爷说:「爹,我酒洒在衣服上了,先回去换一身再过来。」 相爷摆摆手,看也没有看这个儿子,视线一直放在璀璨夺目的燕千绪身上,说:「嗯,去吧。」 燕千律笑容尴尬的挂着,默默退下,避过众人去了后院,脚步快的连二蛋都追不上,不多时便到了角门附近,一出去就看见靠在墙边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王弟围。 这角门位置偏僻,几乎不会有人过来,再加上有二蛋守在里面通风报信,燕千律也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那双明明很是清澈的眼睛瞬间布满狰狞,冲过去揪着王弟围的衣襟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我当是谁,你不是说要在大哥回来之前可以让燕千绪那个该死的贱人身败名裂吗?!我看你也就是个废物!」 王弟围眼睛幽幽的看着燕千律,伸手捏住对方的手,轻轻用力就让燕千律疼的松开,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裳,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很是委屈一般:「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们燕二爷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和我们来往了,我都准备好了局让他进,他偏偏缩在府里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12页 「哎,可惜了我准备的香料和药粉,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暂时都用不上了。」王弟围伸手重新抓住燕千律的手,把玩,「那香料只要是闻了的人都会气血下涌,不发泄个痛快不会舒服。药粉就更厉害了,原本是给女子用的,只需要稍微那么一点点,就能水流成河,放荡的估计十个男人都不能满足……」 燕千律看着王弟围,这个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甚至愿意除掉燕千绪的人,心里满是自得,他听到王弟围这么说,眼前一亮,立马又温柔了起来,搂住王弟围的脖子,凑上去亲了对方一口,说:「真的吗?!你带在身上了没有!」 王弟围从怀里拿出两包东西,说:「当然带着,本来以为今晚你二哥能去酒局,到时候就给他用了,谁知道他躲过一劫,可是想了想觉得今晚在你大哥的酒席上闹出丑闻估计更有意思,就来找你了。」 王弟围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着燕千律,好像是深情的不管不顾了。 燕千律接过那两包东西,笑容越发的大了,他今晚定是要让燕千绪那个自命清高的贱人知道厉害!后果他没想,但是只要能让燕千绪被爹爹厌弃,厌弃的连大哥都护不了,那么他就痛快! 「你做的很好,王哥你回去吧,这两个东西交给我,我自己来处理,过几天如果有了好消息我再通知你,到时候会给你好处的。」 燕千律用身体做过交易,而王弟围对他着迷的很,于是燕千律便觉得自己套牢了这个足够有分量的人物。 「好啊,小律,我等你来找我,记得来的时候把自己洗干净。」王弟围说着浑话。 燕千律得了『武器』自然不在意被随意轻薄,让王弟围掐了几把屁股肉后,他迫不及待的回了相府,王弟围看着离开的燕千律,方才装出的痴迷瞬间消失,反倒露出了个鄙夷的笑来,嘴里是轻蔑的自言自语:「真是……蠢货呵。」 另一边,燕千律得了药粉就立马去了一趟小厨房。 相府总共有三个厨房,一个大的,是专门为府上所有主子们准备食物的,一个是专门给府里下人准备伙食的厨房,最后一个小厨房在内院,为燕千绪单独所有。 瞧啊,不过一个二公子,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些,懂得撒娇,知道如何讨爹爹欢心而已,就笼络了一堆人,从小拥有着他和大哥都不会有的东西,活的怕是比宫里的皇帝都要精緻。 大哥那么厉害的人,也不知道是被燕千绪施了什么妖术给迷惑了,完全不在乎这些不公平,甚至还变本加厉的得了好东西都送过去! 而他呢,他这个燕丞相的三公子却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活了这么久,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努力。 他哪点比燕千绪那个空有皮囊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差?! 他要毁了他…… 亲手。 燕千律找到了小厨房专门给二哥准备补药汤的伙计,那伙计见是三爷,连忙行礼,问说:「三爷您过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别脏了你的鞋,地上都是害没打扫的柴屑呢。」 「哪里,我就是来看看二哥的药汤好了没有,爹爹让二哥常年喝这个补身子,日日不落,今天哪怕是办酒席也不能耽误,不然我可得告诉父亲你们不尽责啊。」 「不不,小的哪里敢啊!」那伙计不停的鞠躬,不停的道歉,「药汤马上就好了,等会儿久能送到二爷屋里温着,马上就好。」 「是么?」燕千律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捻起帕子打开陶罐的盖子,凑过去看了看,另一只手在陶罐口晃了晃,仿佛是在闻味道,「嗯,的确是好了,不过不用送到屋里温着,直接送到酒席上吧,毕竟天色不早了,早点喝了晚上也不至于睡不着。」 「嗳!」伙计点点头,等二爷离开了,才摸了摸后脑勺,奇怪三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二爷了。 而出去了的燕千律拍了拍手心残留的粉末,笑的一脸期待,他希望这虎狼之药的药粉最好见效极快,这样他说不定久能在酒席上,和众位达官贵人们还有爹爹大哥一起看着燕千绪像个盪丨妇一样发情! 哦,对了,还有香料,也干脆洒在二哥身上吧,让与二哥接触的人都有反应,然后这么一拍即合的干脆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云云雨雨之事,免得二哥没人帮忙,饥渴致死。 ——啊,我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弟弟呢。 燕千律一面朝前院走去,一面这么开心的想。 第9章 曾经,燕千绪也很奇怪,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便指着坐在一边儿的大哥和弟弟,抬头问咳嗽不止的爹爹,说:【爹爹,大哥和弟弟为什么不吃这个东西?】 燕千绪看了看手中水蓝色陶瓷小碗里面的汤药,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倒映着迷人的光色,那是连迷茫都仿佛在魅惑别人的孩子。 燕相那时候还不是很瘦,不如现在瘦的脱了人形,是很年轻俊美的,轮廓也清爽,笑起来时带着潇洒和狼一般的锐气。 那时候燕相搂着燕千绪,让二子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着接过小碗,亲自给这样迷人的孩子一点点餵食熬的难闻的补药,那补药颜色很深,和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里面,熬的粘稠了,燕千绪不乐意喝,便会兑在糖水里稀释,这样挖起一勺子,放在燕千绪唇边,燕千绪才会乖乖喝下去,随后舔了舔嘴角,很开心的样子。
第13页 【啊……因为明儿与律儿不是乖孩子,而且小绪身体不好,总是容易生病,爹爹心疼,所以你每天都要喝,这样才能补身体,快快的长大,然后帮爹爹做非常重要事情啊。】燕相的声音很温柔,好像在府里的时候便总是这么温柔,但对待下人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副面孔,是一丝错误也不能容忍的暴君。 汤药端上桌的时候,燕千律已经有些累了。 他撑着自己的侧脸,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抬头看主位坐着的爹爹,忽然觉得记忆里对自己温柔有强大的爹爹变了一个模样,陌生而可怕…… 虽然他极力让自己理解爹爹的苦衷,可那种被彻底放弃的感觉还是如同坠入冰水里一样恐怖,让他窒息…… 「二爷凉一点儿后再喝吧,喝过后这里还有蜜饯,得少吃点,不然夜里又该睡不着了。」端补药上来的下人是燕千绪常用的下人,因着燕千绪对下人很好,所以平常总能说几句话,提个醒或者打个趣。 可是这些在他出了那档子事情后就都会消失的。 这个府上的下人没有一个对他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主动再凑上来,所以啊……虚伪! 不仅这个府上的人虚伪,来做客的人也都挂着假笑,明明很不甘心大哥出风头,嫉妒大哥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得了重赏,却还是有一大把的老头子以免贬低自家不成器的子孙一面赞赏大哥,全部都只是因为燕家势大罢了。 燕千绪一直都明白这些的,从前甚至引以为傲。 他可是燕相最疼爱的二公子,是名气大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京都圈内哪怕是皇亲国戚见了都要让三分的燕二爷啊…… 带给他如此殊荣的爹爹在发现自己『没有用』了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呢。 为什么呢? 燕千绪没有看破,不然也不会从重生后到现在,被那该死的燕千明拉出来才看见爹爹的。 他理解他,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很难过,只等今晚过去,慢慢恢復。 是的,时间能让他淡忘一切的,时间总是如此的,就算有些实在忘不了的,未来也总是能找机会让自己心里痛快! 没错了,是该这样。 燕千绪伸手端起那碗用精緻小碗盛装的补药,药汤上飘了一点不知名的碎末,他吹了吹,用白色的汤匙刮开后轻轻挖了一勺,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么古怪,但他习惯了。 燕千绪慢吞吞的喝光,等把小汤碗放下的时候,燕千绪意外的看见三弟朝自己这边走来,笑的很是灿烂。 「二哥,你别吃蜜饯了,那东西太腻了,不如吃我这个,最近一品楼里才出的糖饴,一小颗一小颗的,很是精巧,一经发出便被不少姑娘小姐买回去了,我想二哥也是喜欢的,所以送给二哥。」 燕千律眯着眼睛笑,抿着唇,真诚的很,但燕千绪不喜欢,他知道三弟对自己向来没有好感,若是突然对自己那么好,定是另有图谋。 至于图的什么,燕千绪懒得知道。 「是么?我又不是姑娘小姐,你知道知道我喜欢的?」燕千绪拿了一颗放在指尖捏了捏,对着烛光转动,看着糖饴透明的色泽,最终还是丢回三弟手心,「我还是喜欢蜜饯一点,谢三弟好心了。」 燕千律好像也不在意,突然伸手拍了拍二哥的肩头,说:「哎呀,这里好像有脏东西,我帮二哥拍开。」这动作很快,燕千绪完全没有来得及想是不是该躲开就被拍了几下,他下意识的超旁边躲,没躲过,然而燕千律又很快的扯开,「二哥怕什么,我不过是帮帮忙而已,既然二哥这么不待见小弟,小弟还是回去算了,免得在这里碍了二哥的眼,到时候在大哥面前说上那么一两句,我可就要遭殃了。」 很多时候,说话是有学问的。 这些冷嘲热讽,这些不经意间的挤兑,犹如内院小妾们的争风吃醋,上不得台面,燕千绪不屑于学习,他是不必讨好谁的,出了爹爹,没有人值得他放下身段迎合些什么。 待看着燕千律这个古怪的小弟走了后,燕千绪冲刺你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被人碰过的地方,怎么着都觉得不舒服,干脆还是回屋算了…… 其实只要大哥不在他身边,就没什么老头子自讨没趣的往他这里凑。 燕千绪站起来,趁着大哥被一众大官们缠住,走到爹爹身边去,微微弯了腰,行了个礼,小声的说:「爹,绪儿有些倦了,先回房去好么?」 燕相放下酒杯,酒杯再桌面磕出清脆的声响,一如那双丝毫没有醉意的狭长眼眸让人忽然一惊。 燕千绪很难放下芥蒂和爹爹对视,垂下睫毛。 燕相却看着燕千绪,不经意间的打量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满是欣赏。 那视线从燕千绪乌黑柔亮的青丝开始着点,慢慢朝下,来到那像是像初生小动物一样干净白嫩的脸蛋,来到那轻轻颤抖般的眼睫,最后是那弱柳扶风般的身姿,每一处都无不是被他找人精心保养过的。 还没有十七岁,便是任何男人女子都比不得的惑人了! 这样的千绪,是他未来的保障,是他的命。 「绪儿,该好好休息的,你大哥不对,知道你不舒服还硬拉你出来,爹一会儿帮你教训他。」燕相说着,伸手牵起燕千绪的手,捏着那细细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触感是冰凉柔软,「爹爹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大好,错过了和你朋友们去马场的机会,过几日爹爹亲自带你去,就算还学不会也给你买匹马回来放着,好不好?」
第14页 燕千绪先是突然高兴,抬起头来笑,但又立马收敛,十分规矩的说:「多谢爹爹。」 「谢什么,本相的绪儿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不然爹爹坐到这个位置也算白坐了。」燕相也笑。 …… 燕千绪喜欢骑马,但是却好像天生和那些高大的骏马不太对付,只要上去,不管怎么弄,马儿都不走,要不然就是跑的太快把燕千绪摔下来。 去年生辰的时候,燕千绪就摔断了胳膊,然而喜爱之情不减半分,用大哥的话那叫『贼心不死』。 这『小贼』早就相中了一批赤色马,有黑色的花纹,看上去十分具有马王的气势,心心念念的想要据为己有,然而自己不会骑,买来也是叫人笑话,便从来不提要马的事情。 今年或许能够得偿所愿的燕千绪一下子将对爹爹的畏惧减少大半,再者回到房内后更是感觉自己被人陷害身败名裂的危机也早早过去,摊在榻上便将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蹭了蹭,踢掉鞋子就对外头守着的下人喊:「打水来,爷要就寝。」 外头守着的数个小丫头顿时忙活起来,可半天也没有人进来,燕千绪等着等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眨烟间就觉得房内烛光昏暗了好多——应是有几只蜡烛灭了。 他抬头起来,找水喝,下床的时候一下子腿软倒地,崴了脚,疼的他瞬间清醒起来。 「来人……」燕千绪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散了气后发出来的,软绵绵,而说完话后嗓子发痒,不想咳嗽,却又干又痒,身体有些发热…… 「是……染了风寒?」他自言自语,不以为意,皱着眉头便用尽力气跛着脚坐到八仙桌边儿连喝了三四杯茶水,却还觉得不够。 正是这个时候,烧水的丫头小子们才抬水进来,进来的是五个贴身丫头和两个强壮的抬水桶的小子。 大家看上去没有什么慌张的表情,燕千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耽误时间,便也不吭声,一边让他们服侍着脱了衣裳,一边伸手摸了摸浴桶里面的水。 「太烫了……换一桶,换凉水。」 燕二爷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的,可是有丫头犹犹豫豫的皱眉,说:「二爷,这才入春,怎能洗凉水?对身子也不好啊。」 燕千绪摆摆手,说:「换吧,今日不知怎的,热的很,想用凉水降降温。」 众位下人无法,只能又把浴桶搬出去,把好不容易烧好的热水倒掉大半,再加入干净的井水,这才方把二爷伺候进去泡着,发出舒服的喟嘆。 往常这个时候,会有手法很好的丫鬟兰心给他揉肩捏背的,可今日兰心却没空来。 燕千绪撩了撩眼皮子,没多说什么,府上的这些丫头小子怕大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又总不能为了自己这边的丫鬟和奴才被打断手赶出去的事情总向爹爹告状,那会显得他很无能,连自己这边的奴才都护不住。 大哥离开的太久,燕千绪悠哉了一段时间,又遭遇了那种事情,忽然要他适应又被人强制管控的生活,他还真没办法摆脱。 他的大哥,恐怕是脑袋有毛病,明明知道他不愿意与其往来,也做出一副好大哥的样子,处处管着他,就好像自己是他的所有物那样,从穿的,到吃的,再到用的,每一样,每一个细节,都要经过大哥的同意。 小时候,燕千绪尚且看在对方是大哥的份上姑且那么一听,如今不。 这燕千明何德何能?! 凭什么?! 他燕千绪不过就晚出来一个月,就得成为另一个人的掌中物不成?! 而且,大哥害的他如今身体残缺,要是大哥能自宫谢罪,燕千绪或许愿意与其和好,嗯,他应该是会愿意的。 凉水让燕千绪发胀的头脑渐渐恢復清晰,他伸手舀水浇在手臂上,仰着头看天花板,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手开始不自觉的往下爬…… 他身体的控制权开始属于本能,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燕千绪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在做着奇怪的事情,嘴里也发出让他惊恐的颤音:「哈唔……」 …… 燕家三公子焦急的藏在中院花园假山后头,透过树枝的遮掩,眼看着自己今天花了大功夫得来的药粉来不及发挥作用就要让燕千绪躲过一劫,他恨的一口牙都快要咬碎。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在燕千律的想像里,燕千绪这个公认的美人得在众人面前脱了衣裳,骚的要命的扑倒某个人,然后恳求对方把那些能止痒的傢伙放进他身体里才对。 要让全部人都看见燕千绪的丑态,要让大哥也知道燕千绪不过是个骚货,而最最重要的就是要让爹看清楚,他疼爱的二公子是怎么给他丢人的! 可是现在都不行了,燕千绪居然喝完了加了料的药汤就回去洗澡,自己放在燕千绪身上的香也估计没几个人闻到,今晚这么好的时机,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燕千律不甘心。 他盼着燕千绪倒台很久了,好不容易勾搭上王弟围,好不容易笼络的王弟围肯为了自己卖命,不惜得罪燕千明,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平常时候燕千绪可没那么容易被人近身,大哥回来后就更别想在燕千绪身上做小动作——他不甘心! 更何况明天若是有心人随便一问,知道今天自己跑去小厨房看了看补药的事情,那么他怕是没扳倒燕千绪,自己被大哥给盯上了。
第15页 反之便不一样。 若燕千绪这边闹出大动静,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只会在燕千绪身上,燕千绪光是处理那些烂摊子都来不及,短时间内谁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燕家三公子冒着极大的危险,孤注一掷,不再努力一下,明天他就真的死定了! 因此当他看见燕千绪房外的丫头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时,燕千律咬了咬牙,转身跑回前院,找到大哥,对一身酒气但似乎并没有醉的大哥说:「大哥,我看二哥回去的时候似乎有点不舒服,但二哥向来不喜欢让爹爹知道他软弱,所以我只好和大哥说了。」 背光的大哥垂着眼皮看他,那种居高临下的不重视让燕千律心慌,但只要时涉及到燕二爷,这大哥哪怕是明知有问题也会过去勘探一番的。 果然,燕三爷就听大哥声音低沉的道:「知道了,你在这里陪着,我去去就回。」 「嗳,好!」 燕千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看着大哥去往内院。当然了,他刚才悄悄在大哥的袖子上抹了一把香,那香味很淡,可闻一点都十分有效,比如说他自己,现在都已经有反应了呢。 燕千律在这里做着自己一箭双鵰的美梦,那边燕家长子来到了内院,脚步无声,简直就像是勐然出现,吓的众位守在外头的丫头小子一个哆嗦。 众人刚要行礼,燕千明摆了摆手让免了,颦眉:「阿绪在沐浴?」喝了酒后立即泡澡会头晕,之前有发生过晕在浴池里差点儿溺死人的事情。 资歷最老的丫头站出来,细声细语的回答说:「回大爷的话,二爷的确是累了,一回来就要沐浴,但是不要热水,非要凉水。」 凉水倒是无碍,可燕千明不放心,在他心里,二弟纵然是骄纵,也是可爱的,是不听话的,也是乖巧的,这样的弟弟若是病了,会很麻烦,麻烦在会有很多弟弟所谓的好友前来探访,其中有个名叫赵虔的尤为让人不舒服。 但也会很黏人,因为病了,便病的嗓子说不出话来;病的浑身没有力气,动弹不得;病的连唿吸都是滚烫的,眼睛更是湿哒哒的,像个适合圈养的小动物,被拔光了牙齿,捏碎了四肢,于是若要活命便要可怜兮兮的不再抗拒主人的疼爱,还要适时舔舔主人的手指头,蹭一蹭主人的手心,表示自己很乖。 燕千明或许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想二弟,那么的着魔,时时刻刻,从未间断,又或许他自己隐约知道,却又不敢弄的太明白。 但是当他推开门,走入阿绪的房间,走向只点了几根蜡烛,昏暗的卧房,准备绕过屏风,去看那浴桶中的弟弟是否还好,去看这个总是让他无法控制情绪,有时恨不得掐死他,有时候又心疼的弟弟,结果却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顿住脚步。 燕千明将自己有意无意的藏在屏风后面,而他准备探望的二弟不着寸缕跪在昂贵的红木圈椅上,上身则趴在八仙桌上,那如同刚从海里捞出的海妖一般珍珠色的身体上挂着染上橘红光色的水珠。 水珠从燕千绪线条漂亮的身体滚动,最惑人的那一颗在诱人犯罪,让人的目光顺着它滚动的痕迹,从少年后背的那条颈椎线落入下面的阴影里去…… 燕千明无法不屏住唿吸,生怕搅扰了什么梦。 他那双总是冷漠到吓人的黑色瞳孔倒影了一场艷丽风景,风景里的主人是这样一个魅惑人心而浑然不知的傢伙,用那十分适合弹琴写字的手抓了好几颗桌上剥好壳的荔枝…… 燕千明看见那白嫩嫩的荔枝被挤压的稀烂,果肉碎的到处都是,果核也从手指缝里挤出,落在地上。 看见荔枝的汁水喷溅的到处都是,如同某种糟糕的液体作为点缀。 燕千明还听见少年崩溃又不知所措的抽泣,也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非常响亮。 ——『咕隆』。 第10章 燕千明在前去剿匪前,去过燕相书房一趟。 他对这位瘦骨嶙峋的父亲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父子俩有一点十分相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影响,并且为此魔怔,才会变得如此古怪。 父亲对绪儿过度保护到几乎要将其养废的程度,而他认为绪儿没了自己就无法存活,他得永远守着这样太容易被人觊觎的弟弟。 永远,直到他死,或绪儿死掉。 书房里,他发现父亲在抽菸,那是一种奇怪的味道,脸上也有奇怪的放松表情。 父亲一边抽一边精神振奋,笑的十分痛快肆意,对他说:【千明,你说魏国如何?】 燕千明不是那些平头百姓,也不是那些纸醉金迷沉醉在幻想中的眼光短浅之辈,他看的很清楚,从懂事时便知道了,大沅国根本不是大家口中的大国强国,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里面爬满了蛀虫。 【魏国,我国以东,边界模煳,与我国北边的胡人年年交战,兵强马壮,去年一役魏国能腾出十万兵马杀了胡人七万余人,魏国大胜。】燕千明回忆着说。 【是啊,魏国大胜。】燕相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仰头,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烟雾寥寥上升,在半空中化为虚无,【与我大沅比,孰强?】 燕千明虽不清楚国内各个地方兵力,但是光边界驻守兵马的人数就少的可怜,国内多年没有操练精锐,一派祥和像块儿肥肉,而周围四国都是恶狼。
第16页 【儿子不知。】他保守的说。 【当然是魏国强,二十年前的魏国就想着要吃掉大沅国了,国君曹笑励精图治,野心勃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某天魏国和其他国达成某种微妙的和平,我们大沅便完了。】燕相说的轻松,好像战争与死人还有一个国家的灭亡都不过是掌中玩物,【不过魏国国君曹笑有个权倾朝野的国舅,这国舅是个安于享乐的,和我们每一个大沅国的子民一样,不主战,只要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便能得到他的承诺。】 燕千明当时并不知道父亲有什么想说的,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燕千明冷淡的问,【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想先去与绪儿道别。】 燕相又抽了一口烟,烟杆子在桌旁敲了敲,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只是那魏国民风开放,魏国国舅爷府上尽是美貌男子侍候,那些美貌男子下头都得是切了球的,为的是不会互相乱搞,每日还要餵食汤药,以养颜美容,会塞以玉器,以供国舅随时玩弄……】 【那国舅看过绪儿的画像,很是满意,约着十七岁时干干净净送过去,娶做夫人,有生之年便保大沅国不受任何敌国侵犯。】 【到时候我想派你送绪儿过去,你是为父最信任的孩子,是左膀右臂,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现在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千明你知道,有时候为了成就一番伟业,亲手埋葬一些亲人也未尝不可,千明,你要记住,成大事,灭人慾。】 …… 燕千绪正在用自己最讨厌的方式取悦自己。 他叫的很好听,但这不是他本意。 他胡乱用手琢磨自己,依旧不得要领,正是疯狂崩溃着,于是也听不见外面谁人的动静,只是在被人突然拦腰抱起,摔倒床上,盖在被子里,一双雾色朦胧的眼看见大哥的脸时,脑袋瞬间炸了似的,那浅色的唇瓣微微颤抖,一个音节都几乎发不出来。 「你……」燕千绪声音满是惊恐,眼睛瞪的很大,像是遭遇勐兽的幼鹿。 「嘘,安静。」燕千明伸手捂住弟弟的嘴,较长睫毛下是一大片阴影,遮住了大半晦暗不明的禁忌之念。 燕千绪皮肤滚烫,燕千明伸手碰触到上面后,便觉有唿吸洒在自己手心。 而燕千绪被一只有着习武老茧的手触碰,触碰之处有微弱的电流蹿过,带来让他眩晕的被掌控感。 燕千绪一时被吓住,挣扎不了,更可怕的是安静下来后他竟是听见有一堆人的脚步声朝自己的房间过来,随后便是他的房门被推开,三弟燕千律对醉酒了的众人说话道:「平日里大哥最喜欢来二哥这边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好东西藏在此处,刚才大哥也过来了,要找大哥的就自己进去吧,我可不去了。」 燕千绪虽然在听,却似乎理解不了那些话的含义,只是一面本能的害怕,一面又开始被药物控制,颜色白皙的小腿从被子里伸出,把被子夹住,可悲的开始堕落…… 燕千明伸手按住弟弟的腿,说:「别动,别发出声音,我去让他们走,一会儿再回来。」 说着,燕千绪便感觉到大哥的手要从自己脸上离开,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下贱的去求这只手的主人帮帮自己,还伸手咬住自己的指头,藏进被子里,不愿意让自己更加被大哥瞧不起。 ——虽然,他刚才已经是将脸丢尽了。 燕千明说话还是非常管用的,他若是严肃起来,不比燕相震慑之力差,一出门,便看向几个出了名不正经的官爷正好推门而入。 嘴里还嚷嚷着:「燕大爷,你这小子喝着喝着跑二弟这边躲着干什么呢?莫不是在二爷房里藏了个黄花大闺女不成?」 燕千明没有和众人说笑的意思,他沉着脸,堵在门口,看了一眼燕千律,说:「不好意思,绪儿有些病了,还请诸位大人到前院去,这里说到底也是燕相的内院,就算是醉酒了,也一步都不该踏进来,你说是么?三弟。」 燕千律被盯的浑身发寒,笑容僵在脸上,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人酒便立马醒了大半,连连作揖告退说:「啊,是了是了,方才和燕都尉喝的太多,竟是差点儿失了分寸,来此不妥不妥。」 「那就由三弟带各位大人回去,家父还在前院呢,若是要先行告退也要和家父说一声不是么?」燕千明身高比这些点头哈腰的大人们高了一大截,说话的声音很慢,没有一丝温度。 燕千律方才只顾着要越多的人闯进去看看大哥和二哥搅和在一起的画面,还等了等,算准了时间才拉着这些喝的醉醺醺的大人过来,谁想大哥竟是毫无反应?!还是说燕千绪根本就没有出现那些反应? 燕千律不相信,按理说自己得到的药不会有问题,自己也是亲眼看见燕千绪喝下去的,他也让大哥身上有□□粉,那么问题绝对不是出现在自己这边,问题出现在哪儿?!! 他如果就这么走了,若是燕千绪不追究那还好,一追究自己今晚这么多的反常绝对会暴露自己。 燕千律顿时害怕了,他走在最前面带领众位没用的『废物』官员出去,一边绞尽脑汁的想明天该如何应对,一边恐惧大哥和爹爹的厌恶。 他……他该去找王弟围吧! 王弟围应该会帮他的! 而且自己也是被他害的才会今晚做出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说到底都是王弟围那个蠢货的错!
第17页 燕千律这边冷静不下来,送各位大人回去时便乘机找了自己的小厮,让小厮跑去找王弟围,叫王弟围滚过来想对策,毕竟如果自己栽了,王弟围也别想独善其身! 另一边,燕千明打发了守在附近的侍女守卫,让他们到院外守着,随后回头看了看房内,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不远处的小厨房,从里面不知道拿了什么復回到燕二爷的房内,将房门锁死。 燕千绪从模煳的视线看见大哥竟是又回来了,一边喘气一边挣扎着坐起来,戒备的笑着,说:「大哥这是来看我的笑话还是又来说教的?!」 「都不是。」燕千明坐在床边,伸手捏住燕千绪的脚踝,便将人拉到身边。 「啊……唔,你、你干什么?!」燕千绪声音没什么严厉之色,反而媚态不已,显得好像是欲拒还迎。 「大哥帮你。」大哥简短的说着,一手按住燕千绪的腰背,按的燕千绪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上一直拿着的东西便凑到燕千绪那一直想要狠狠抓挠的地方,试探,「绪儿不必担心,有大哥在,别怕。」 燕千绪惊忙回头,便看见一根浅绿细长的黄瓜在他身后造次:「滚!别、别……我不要!」 「你要的,不然你想死么?」燕千明知道弟弟是被下药了,一眼就看得出来,而且药性如此强烈,不排解不行。 「我……不要死,大哥……我不想死……为什么是我?」燕千绪浑身都在抖,「有人害我……有人害我!」 大哥伸手干脆将人抱紧怀里,一手搂着,一手用黄瓜帮忙。 「嗯,绪儿乖,大哥知道,今晚过后大哥帮你报仇。」 此时,燕千绪已然是听不见了,他抓着大哥的衣襟,迷乱着尽失理智,喘的舌尖微露,任人摆布,哪怕是燕千明缓缓低头下去,亲吻他的唇,他也是没有抗拒了,反而张开了唇齿,让某个柔软的东西入侵到深处,像是在吸食生命…… 第11章 做了多久呢? 燕千绪不记得,可他知道自己那应当是废物的东西昨夜倒是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能够吐出一点儿清汤寡水来。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没想什么东西,太累了……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差点儿又要身败名裂,知道自己大哥昨天用那该死的黄瓜对自己做了什么,知道有什么人在自己背后捣鬼就是了。 「兰心……」 燕千绪嗓子有些沙哑,轻轻叫了一声,外头的侍女立马走进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说:「天啊,二爷您可算是醒了,今天大爷发了好大一通火,把小厨房的人全部赶出去了。」 燕千绪被扶着做起来,腰酸背痛的紧,抽气着,问:「那……爹爹呢?」 大丫头兰心想了想,摇摇头,说:「老爷好像不过问这件事,而且现在大爷可厉害了,老爷似乎都管不了的。」 可不是么,现在出息的很,出将入相也是迟早的事情。 燕千绪让贴身大丫头兰心伺候自己洗脸,然后打桶水来擦身子,说是昨夜做了噩梦,又出了身汗,兰心不疑有他,叫唤下人弄了热水,之后又扶着燕二爷沐浴。 兰心伺候燕二爷有段时间了,因为按摩的手法很是得二爷的心,便留在身边一直用着。 平常,兰心会在二爷沐浴的时候净手,用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茧子的手揉捏二爷漂亮的肩头。 可今日不行,兰心昨天晚上就不敢对二爷做太亲密的事情,这二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把他当儿子养的大哥,不让任何人碰,好像碰一下,就是玷污…… 「二爷这里……是被虫子蛰了?」兰心恍惚间发现二爷身上有好多颜色很浅的痕迹,唯独脖子上的颜色最深,深的发紫,「那些下人也真是,屋里该驱虫了也不知道!回头我就训斥他们去,二爷今天便出门待会儿,晚上屋里的东西就一定全都换了。」 燕千绪听着兰心的话,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确是有很多红斑似的吻痕,看着吓人,他放在水下的手捏成拳头,指甲都掐进手心,说:「是啊,很大一只虫子。」 这『虫子』昨夜对他做的,燕千绪一点儿也不想想起来,尤其是自己那糟糕的回应,那些示弱的求饶和那一声声『大哥,慢一点……』。 「啊……烦死了。」燕千绪扶额,不过好在那大虫子还知道帮自己清理干净,不然今天一大早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可怎么说?兰心就算再单纯没有那些意识,也不可能不会对他腿上各种粘液无视的吧? 燕千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庆幸还是该发疯。 庆幸自己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发疯自己到底还是着了道,被人害的在大哥面前彻底没了尊严。 或许大哥还会用昨夜的事情对自己进行威胁…… 至于威胁什么……燕千绪不敢想。 毕竟大哥对自己做的,怎么都不像是正常大哥该做的,明明就不对,大哥却好像理所当然的亲吻自己,用那东西帮自己疏解……这算什么?! 燕千绪从不曾把大哥归为『喜欢自己』的那一类,因为大哥是个控制狂,大哥只是习惯把自己当作属于他的东西,不管自己愿不愿意。 不过……那个吻又怎么解释? 燕千绪记得他们接吻了,而且到现在他都感觉喉咙里有被顶丨弄的错觉,和他下边那不可描述的地方一样奇怪……
第18页 「算了,既然府里不太平,我出去的。」燕千绪在府里宅了数日,为的就是等昨夜大劫过去,而劫数似乎并没有彻底过去,他也不愿意在房间里呆着了,免得只要看见那张床就会想起一些可怕的事和那样陌生的自己…… 兰心伺候燕千绪出门时,帮忙在腰上挂了个玉坠子,燕千绪平日还是很注意打扮的,见了这坠子陌生,不用想都知道是大哥此次回来又硬塞到他这边的。 「送你了。」燕千绪摘下那坠子,放到兰心手里,说,「拿去送人或者买糖都行,若是还不喜欢,丢河里餵鱼吧。」 兰心一下子笑了,说:「那就谢二爷了!」 燕二爷平日里就大方,光是逛那些楚馆歌楼,一天的花销就得十两银子,而一个银子就相当于一个中等茶楼一个月的收入。 今日出门燕千绪浑浑噩噩的,就是想要逃离相爷府,出了门便把身边的小跟班和打手全部打发了,一面揉着腰一面漫无目的的走着,下意识便到了常去的酒楼,酒楼白日生意不比晚上,此时又不是饭点,便更显冷清。 燕千绪走进去,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上了一壶好酒就自己一个人喝,喝的一杯接一杯,好像不把自己灌醉就不罢休似的。 这时,他面前坐了个姑娘,燕千绪侧头看,那姑娘明眸皓齿,笑的十分可爱:「哟,二爷,这可是巧了,多少天没来看我了,可儿想死你了!」 燕千绪眯着眼看她,笑的很浅淡:「是么?我以为你比较想赵虔。」 「怎么会,你们好久没过来找我煮酒了,最近的桃花酿味道别提有多好了,怎么都不来试试?」张可儿是这个酒楼的头牌,这酒楼晚上会有很多煮酒女过来,招了客人愿意去房里的,便到楼上房里办事,不愿意去房里的,就在外头陪着说话,和窑子里的姑娘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自己有选择的权力,得的钱也能自己支配。 张可儿认识的人上到军机处那些老头子,下到街边卖油条的老鳏夫,可以说是非常之广,但听说至今仍然只是卖酒陪聊,没有丢过身子。 ——是个有手段且聪明的姑娘。 「不过二爷……」张可儿伸手将燕千绪正准备举杯的手按下,笑着说,「二爷你这里……很显眼哦。」她指了指侧颈的位置。 燕千绪点点头:「我知道,被虫子咬的。」 「哈哈,才不是,要我说,二爷你这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吧,成天也不和那些公子们一块儿出来了,不和可儿说说是哪家姑娘吗?可儿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制住这么狂野的小妖精呢。」张可儿和燕千绪这群公子爷们很是熟悉,日常说话便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只做一般朋友说话,于是这般对话并不失礼。 燕千绪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聊说:「哦?你怎么知道是个狂野的小妖精呢?」 「不然呢?二爷您这性子就是太软了,看着冷淡,实际上比谁都好把握,稍微有点儿手段的姑娘就能让你死心塌地了,但若是赵公子恐怕就没那么好煳弄,赵公子出了名的厌恶别人不经过允许随便碰他,所以也就不会出现身上有吻痕……这种事情。」 「也就是说我在你们心里都是个好煳弄的?」燕千绪总觉得不爽快。 张可儿捂嘴笑:「可儿说了,二爷可莫要生气,只是拿我来说吧,向来是喜欢二爷的,二爷生的好,和您站在一块儿,我黯淡的都没了颜色,但哪怕没了颜色,我都喜欢和二爷说笑。」 「这和与其他客人说话不太一样,他们慕我颜色,我看他们性情挑拣着好话说,时间一长,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争先恐后的为我去做了,但二爷太不容易讨好了,连稍微接近一点,就被人赶走了,所以就是好煳弄,也算不得什么。」张可儿在燕千绪面前坦率的很,因为她知道燕二爷喜欢单纯并且没有心机的爽快人。 燕千绪听了这么一通话,似乎有什么记到心里头去了,却又说不上来,问说:「可我又不喜欢那个狂野的妖精,在我看来,他就是个虫子,避之不及,我……怕他的很。」燕千绪或许是憋的太久,找到机会,便不吐不快,说着心里话,苦笑不已。 张可儿一愣,没想到的说:「这……没想到二爷惹的是个不能惹的,还甩不掉的?不过这也很好办吧,二爷,对你来说真的很简单,她如此倾慕你,你就算是假意逢迎然后告诉她你想慢慢来不就好了?她会听话的。如果还不行,二爷就找个比她更兇巴巴的母夜叉吧,让她们斗去,你在旁边看着也是一场好戏。」 燕千绪和张可儿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是好像又说的通。 燕千绪细细琢磨了一下:他大哥对自己,着实不对劲,有把柄了后,估计会更加得寸进尺的管着自己,而赵虔那人上辈子发疯的时候也是很吓人的,自己暂时甩开了赵虔,可赵虔明显又不是害自己的始作俑者。 兇手另有其人,而他又实在不愿意让大哥帮自己报仇,所以也就是说,没发疯的赵虔可以帮自己,这是赵虔上辈子欠他的。 而赵虔是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若是敢,大哥正好也在,让他们撕扯去,他可以很安全。 说到底,一个词:制衡。 「可儿真是聪明呢,最近我身上发生太多事了,没有头绪,好在有你。」燕二爷这回真开心了,一副很好哄的样子,天然率性,伸手就给人倒酒,人面桃花的模样煞是动人。
第19页 张可儿脸一红,接过酒杯,细声细气的说:「二爷日后多点可儿就是,谢什么,一些浅薄的话罢了。」 第12章 赵将军府上近来门庭若市,全是为了月底给皇帝准备寿宴而跑腿的官员。 燕千绪来到将军府,忽然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主动来找赵虔,找到门口。 而且昨日自己才那么一通崩溃拒绝见赵虔,今日就自己送上门,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很没面子。 燕二爷从不低头求人,他也不会,方才在酒楼听张姑娘一席话,凭藉着酒劲儿沖了过来,现在却是突然有些胆怯,不知道见面了说什么,怎么说,是要把自己被害的事情说个干干净净,就像自己的梦一样,还是保留一点? 可梦和真正被那个什么,是两回事,赵虔他是认识多年,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赵虔是个温文尔雅的傢伙,可到头来能疯的比谁都厉害,所以他犹豫,不像从前什么都敢和赵虔说,并把赵虔当知己…… 外头有守门的门子眼睛贼亮,一眼瞅见了站在远处踯躅不前的燕二爷,这可是稀客! 门子生怕燕二爷跑了,叫人盯紧后,拔腿就往府里跑,跑去公子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喊:「公子!公子!外头二爷来了!」 赵虔正在写字,每日的十篇大字这是必备功课,听闻这话,手一抖,一个字毁了,那么整篇都要不得,可他完全没在意,丢下笔便出门,看着那笑的跟见到亲妈似的门子,说:「可是阿绪?」 「是是是,正是,燕二公子!」门子是个人精,知道自家公子和燕二公子之间交情比其他人深厚,再加上这燕二公子可是丞相最最疼爱的孩子,第一回 登门,可不得是件大事? 赵虔这日不打算出门,穿的常服,长发半落,越发风雅俊气,贵不可言,本是斯斯文文的人,突然露出笑来,温和如春风拂面。 「快,随我去迎他。」赵虔一边说话一边走,哪里想得出燕千绪来找自己是干什么的,也没时间想,只剩下高兴。 因此燕千绪还在犹豫的时候,从那有着威武石狮子大门里头就快步出来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步伐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他这里来,甩后头门子十米远,站定在燕千绪身前时,带来一阵暖风:「阿绪!」 燕千绪没什么表情,看着这样跑来的赵虔,只觉得自己从前大约是真的瞎了,才会没发现赵虔对自己这般不同。 「嗯……」他垂眸,盯着自己脚尖。 赵虔其实心里还美着呢,连一贯自持的冷静也抛掷脑后,可他下一秒看见燕千绪脖子上那颜色极深的吻痕时,那笑容便直接凝固在脸上,一把捏住燕千绪的手臂:「阿绪,你……」 「啊!疼!」燕千绪手上也都是被捏握的红痕,赵虔撩开袖子就看了个完全。 燕千绪连忙用袖子遮住,不悦的说:「你干什么呢,别动我袖子。」 赵虔被甩开了手,僵硬了半天,仿佛是深唿吸了好几回,终于是冷静下来,对燕千绪说:「阿绪,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个事情?」他指的什么,燕千绪明白。 然而燕二爷抿了抿唇,终究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不敢一个人去办事,也不会,若是不要大哥帮忙,也不要赵虔帮,那么自己岂不是永远活在那恶人的阴影里,一刻不把那人逮出来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他上辈子死去的怨恨和这辈子又被糟践的身体。 他好好的燕二爷,凭什么要被人陷害至此?! 燕千绪心里翻涌着让他几乎要反胃的恐惧和愤怒,再眨眼看向赵虔的时候,右眼便滚下一串泪珠子来,声音颤抖着,说:「赵虔……我好害怕……」 …… 昨日赶走赵虔的时候,燕千绪是真害怕赵虔,总觉得赵虔恐怕也是主谋,恨他更畏惧他,所以三分真情七分假意的说着谎话,让赵虔走。 今日,他主动找来,被赵虔拉进房间里后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赵虔说:「阿绪,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 燕千绪被盯的恼羞成怒,推开赵虔坐到一旁的圈椅上,拿起那精緻的茶杯就摔在赵虔身上,骂道:「你也要辱我?!」 「我怎么敢?」赵虔被打了也没反应,只连忙走过去,蹲在燕千绪面前,去看燕千绪垂下的眼睛,忽而抱住燕千绪的双腿,将头埋在燕千绪大腿上,「我怎么可能敢呢……我只是担心你……我担心你。」 燕千绪可不信,虽然这回赵虔还没有和自己摊牌,可事实就是赵虔逼急了什么都敢干。 他现在要利用的就是赵虔还没有和自己摊牌,没有摊牌就会无条件的帮自己做事,不会求回报,多好。 「你、你要是担心我,就不要再啰嗦,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兄弟,帮不帮我?」燕二爷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声音趋于冷淡,毫无感情,「你若是不帮我,下回我就要死了。」 「帮!」赵虔答应的很快,瞬间的就抬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直直的看着燕千绪,隐忍而危险,「可阿绪,你不说清楚,我如何帮你?你要告诉我,你身上这些……」他伸手去碰燕千绪脖颈,燕千绪反射性后倾都躲不了,被他整只手掌捏住了脖子,拇指的指腹则在那吻痕上来回抚摸,「是谁弄的?」 燕千绪被捏的喘不过气,双手握住赵虔的手臂,只感受到毛骨悚然,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便只能继续下去。
第20页 他露出一副犹豫且难以启齿的模样,说:「说了你又能怎么样?我只要你找出下药在我身上的人就好了,做这件事的人,和在我身上留下这些东西的人,不是一个……」 赵虔本生的周正,相貌堂堂,很是正气浩然的翩翩少年,此时阴沉着脸,倒一下子比那些凶神恶煞的莽汉更让人寒颤。 「那就都说,我想要知道。」 「就是知道了,我怕你做蠢事,你对我好,帮我很多,我不想你掺和太深,我、我自己看着办就是,而且赵虔你也奈何不了他,他比你……更位高权重,你只是赵将军的儿子,什么都没有……」燕千绪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想要稍微激将一下。 谁知道这番话仿佛是戳中了赵虔的痛处,赵虔手一下子松开禁锢,笑的怎么看怎么不正常:「阿绪,我不会永远这么无能的,只是现在而已,你信我!」 「……」其实赵虔有没有能力不是很重要,毕竟身份在这里,只要是赵将军独子,那么大哥也不能奈何赵虔什么,「我信你。」他敷衍的哄了一句。 赵虔得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连自己都不能安心,那神情就如同突然被人剥了皮,□□裸的全是血肉展示在心爱的人面前,他从未感觉过如此惶恐,但这惶恐被他藏着,竭力掩饰。 「那你说,告诉我,你不说我得死不瞑目了。」赵虔扯着一个浅笑。 燕千绪察觉得到赵虔情绪波动很大,他本意就是想要赵虔和大哥对立起来,这样自己才能坐山观虎斗,两个麻烦都能解决,所以他本来就是要告诉赵虔的,要告诉这个上辈子害的他身败名裂的赵虔,告诉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喜爱自己的赵虔,告诉这个表里不一的赵虔: 「是大哥!」 「……?」赵虔一时愣住,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瞳孔一点点紧缩,「燕千明?!」 「嗯……」燕千绪仔细留意着赵虔的表情。 赵虔渐渐正色,没有多问一句,哪怕他脑袋里满是阿绪被燕千明压在床上,被分开腿,被弄的乱七八糟,叫的声嘶力竭的凌乱画面,他站起来,拥抱住燕千绪,说:「好,我知道了,阿绪,你莫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被拥在怀里的燕千绪脸埋在赵虔的胸膛上,漂亮的眼睛还湿漉漉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那是个有些担忧的开心表情。 像极了初生的小恶魔,在试探人心…… 第13章 「我跟你说王弟围,别以为你没有直接参与就可以拍拍屁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如果被抓到,我就告诉大家你才是主谋!我只是被你利用!」这是个很吵的声音。 「只要我这么说,没有人会怀疑的,毕竟我可是他弟弟,兄弟是不会互相陷害的,我可是很尊敬他的啊!」这个声音的主人说着说着,崩溃的揪住正在听戏的人的衣领,对那小戏台子上的戏子们不耐烦的说,「够了,都下去,没看见我和王公子有话要说吗?!」 戏班子的班主不敢得罪这些二世祖,连连点头,带着戏子们道了后台去,这么个小小的戏班原本就被王弟围给包场,现在周围又再没有别的什么无关人士,燕三爷就更不得了了:「我问你,现在该怎么办,你就一直听戏?!」 王弟围今日休沐,懒散的很,一手撑着脸,一手捏着燕三爷的手腕,说:「三爷别这么急躁啊……」他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坐上来,哥哥给你好好的细细的说道说道。」 燕千律这人很是没有主见,唯一致死都不会改变的,就是想要将燕千绪这个夺走所有人目光的傢伙给踩死。 他在这边泼妇似的撒泼,实际上心虚又害怕,怕大哥对自己下手,怕大哥查到一切的主使都是自己后,那么就完蛋了,还害怕爹爹知道了一切后把自己抛弃,明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燕千律心里厌恶,可还是坐了上去,仿佛多忍辱负重般,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说个法子说来,你不知道现在大哥在府里做了什么,他把昨天有嫌疑下药的下人都赶了出去,送到最低贱的奴隶贩子手里,基本都是活不了了……」 王弟围看着燕千律,伸手摸了摸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巴,随后干脆又捂住燕千律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让王弟围不会太过厌恶,毕竟遮住了眉眼的燕千律和燕家那个宝贝蛋燕二爷很像,都有着很柔软的唇,有着好看挺翘的鼻子…… 「你干嘛遮住我眼睛?!」燕千律不解,一把拍开王弟围古铜色肤色的手,皱着眉说,「我发现你很奇怪,每回都喜欢遮住我眼睛,都什么怪癖?」 王弟围摊手,说:「不可以吗?只是觉得你蒙着眼睛的时候更好看一点,哦,对了,脱光了更好看。」后半句王弟围是咬着燕千律的耳朵说的,声音直接窜进燕千律耳窝里面,瞬间酥酥麻麻。 「你脑袋他妈的都长在下面了吗?」燕千律骂起人来毫不含煳,说话非常难听,厌恶也丝毫不掩饰。 燕三爷高高在上的样子和燕家宝贝蛋那高傲又矜持还很调皮的模样相去甚远,前者像是廉价的娼丨妓自视甚高的挥霍仅有资产,后者被人抱在怀里,坐在别人臂弯上,玩闹间决定着其他人和自己的距离,像是还没有长大。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的燕三公子,不就是燕千明在查嘛,你给他几个替罪的过去,让他泄愤就好了,不过我有件事情很好奇。」王弟围双手搂着燕千律的腰,轻易解开了燕千律的腰带,摸进去,「你真的让燕千绪吃了那些药?」说着,王弟围亲了亲燕千律的胸口,用眼尾瞥着燕千律。
第21页 燕千律被摸的很不自在,但是见王弟围不管自己怎么作,都一副爱惨了自己的样子,便又有种奇妙的情绪,好像是施捨又是自得:「那是当然,我亲手放进去的,还能有假?本来是想要大哥和燕千绪搞到一块儿去,谁知道大哥竟是完全没有反应,当时天太黑了,也看不清楚大哥的表情,但是听声音是没有问题的。」 「那可不一定。」王弟围手已经渐渐摸到了燕千律后腰下边的肉团上去,捏来捏去,跟捏面团没什么区别,「你大哥肯定是发现燕千绪的情况了,说不定还亲自上阵来了一发,只不过你太笨了,根本没胆子闯进去看,就这么错过了一次绝佳机会……」 「你、你是在指责我?」燕千律气愤不已,一巴掌就拍在王弟围那英俊的脸上,打的嘴角都磕破了,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腰被掐的快要断掉,「你、你放手!」 王弟围被打的侧过脸低下头去,垂下的眼皮遮住了浓厚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能抓着燕千律的脑袋往桌子上撞去。 不过他没有,王公子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一边松开燕千律的腰用拇指擦拭掉嘴角的血,一边说:「我哪里是指责你呢,燕三爷做什么都不会错,就算错了,不是还有我吗?」 燕千律哼了一声,坐到旁边去,其实心里也开始直犯嘀咕,主要昨天太慌张了,大哥从里面出来后,每一句话都像是圣旨,完全不敢违背,就灰熘熘的带着那群被他坑过去的大人们离开,至于『冲进去一看究竟』这个想法,根本不曾有过。 大哥在家里,是除了爹爹最有话语权的人,因为燕千绪似乎是只会享乐,爹爹也不让他做事,就那么宠着他,所以大哥实际上才握着府内的一切权力,其中包括让谁生,让谁死…… 「那王公子就说说吧,现在怎么办?虽然说可以找个人顶罪,可是嫁祸什么的……还是收买……」他也不清楚,他现在没有精力思考了,满脑子都是大哥那双冷淡的没有温度的眼神。 王弟围喝了口茶水,没有燕千律那么着急,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缓缓说:「这个你可以不用管,交给我就是了,你回去后就一如既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谎话自然不需要我帮你编了,然后等这个事情过去,你还想不想继续拉燕二爷那个宝贝蛋下马呢?」 「当然要!我……可是大哥还没走……」燕千律犹豫,他想等到大哥再次出去的时候动手,不然只要大哥在,自己不管是家里还是外头都没有机会。 大哥虽然和燕千绪的关系不好,可是他知道大哥在乎燕千绪,那两人从小就黏在一起,就连燕千绪小时候生病嗓子疼吃不了饭,大哥都要自己嚼碎了餵过去,噁心的很。 「怕什么啊!」王弟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说,「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在外头总守着燕千绪的忠诚的狗最近被燕千绪嫌弃赶走了,燕千明这边就更不必说,你大哥绝对昨天对咱们的燕二爷做了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也会被排斥,这样你最讨厌的燕二爷身边空位很多啊,十分好钻的,只要你愿意。」 「是……这样吗?」燕千律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又紧张又有些警惕,「你怎么知道的?你好像也很希望燕千绪消失吧?」 「当然啊,为了我最爱的燕三爷啊。」王弟围感嘆的说,声音很好听,仿佛就是对着情人低语。 「切。」燕千律被捧的很高,心里高兴,准备走了的时候说,「反正你看着办吧,别把我暴露了。」 「知道知道,就定在月末吧,四国来贺我王寿诞的时候,那天是个好日子,我已经有计划了,保准让燕相不得不丢掉燕千绪,而对你百般的好。」王弟围说。 燕千律点头,嘱咐说:「要是还搞砸了,你以后休想再碰我一下。」 说完,燕千律转身就走,王弟围看着那人消失了个彻底后,脸上笑容更大了,摸了摸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这贱人,哈哈,完全不知道没了燕千绪去当那魏国舅的性丨奴,被送过去的就是他啊,还是被我玩烂了的……」 一旁的心腹打手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打搅公子,告诉他刚才燕二爷去了赵公子府上,并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另一边没有从赵将军府上出来的燕千绪目送被赵将军叫走的赵虔,坐在人家书桌面前就开始无聊的看那些写了一半的大字。 字体非常有气势,处处锋芒毕露,和赵虔给人的温和印象很不一样,都说字如其人,到了赵虔这边却仿佛有待商榷。 燕千绪的字也很好看,工整秀气,每一笔都慢慢的落,写完一篇后看着十分漂亮。 燕千绪翻着翻着,就看见脚边有一沓写完了的大字,他百无聊赖的蹲下去翻来看,却发现这边小腿长度那么高的纸上除了最上面几张掩饰的,其他全部写着自己的名字。 ——燕千绪燕千绪燕千绪…… 「这个疯子。」燕千绪忙松手,总觉得像是碰到什么沾上就甩不掉的可怕东西,如此评价道。 第14章 赵将军今年又娶了个小妾,名叫红摇,是米铺掌柜的独女,今年刚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就被赵将军娶进门,前几日才从角门抬进来,和赵将军颠鸾倒凤好几日,至今没有人见那红摇出来过。 赵将军的后院女人不少,从早年的糟糠到现在的小妾,还有些去外头玩过的头牌,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多个,如今年近半百,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和髮妻所生,于是自然是严之又严,倾其所有的要将自己所有会的教给他,包括如何玩女人。
第22页 ——赵将军需要赵虔这个唯一的嫡子来传宗接代。 「来了?」赵虔走进去时,赵将军坐在正堂,腿上坐着新纳的小妾,他手掌放在小妾的屁股上,小妾嘻嘻哈哈的红着脸倒在赵将军怀里,像赵将军女儿似的那样年轻小巧。 红摇看见有个年轻俊美的少年进来,羞的连忙想要躲开赵将军的手,赵将军没放,反而拍了拍红摇的屁股,说:「躲什么?这是我儿子。」 那红摇身娇体软,嘴唇上还有着些许破损,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怯怯的看着府上唯一的公子,说:「大爷……」 赵将军哈哈大笑,又掐了掐红摇的腰肢,在赵虔面前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一面把玩小妾,一面和嫡子说话:「我听说燕二狗家的宝贝疙瘩来找你了?」 赵将军在自家府里对那燕相就直叫燕二狗,在外自然不会这样,当着面,那么多人,哪怕再不对付也会笑脸相迎和和气气,说不定还能一起逛窑子,可在他府里,燕相就是燕二狗,全因燕相燕有为原本便排行老二。 「是的,父亲。」赵虔不动声色的站定在正堂中央,低眉顺眼,却站姿毫不示弱,一派凛然。 「你们小辈小时候玩闹在一起便玩,为父不说什么,可是现在大了,那燕家老大都出去领了职务,干了票大的回来,你呢?就没想过要做点儿什么?」赵将军嘴上说着正经事,手上不敢正经活,摸着小妾身子。 赵虔似乎很是习惯,并不在意,回答父亲的话:「那儿子便也去找事去,不管去哪儿,也定是比那燕千明强。」 这话说的平淡,可赵将军硬是听出一点儿咬牙切齿:「好!这才是我的儿!」 「对了,你过来帮为父瞧瞧这次你红姨有没有孕子相?」赵将军此人行事荒唐,但心狠手辣,位高权重,也就没有人敢置喙什么,他伸手捏着红摇的脸,顺便解开小妾衣裳,露出上边给儿子看,完全不忌讳什么,「不过虔儿若是喜欢,爹就送你,一个女人罢了,也没什么。」 为了子嗣,赵将军真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只不过他很是不解自己儿子为什么就是对着那些女人硬不起来。 若是老赵家到了他这边就彻底绝种,等百年之后见了老祖宗们赵将军觉得自己能被骂死。 赵虔听了赵将军的话,抬眼看了看这小姨娘,身上各种暧昧痕迹,皮肤极白,被赵将军这么一顿操作吓坏了,突然就开始抿唇哭起来。 赵虔眼里没有人任何波动,就像是打量一件物品,毫无兴趣:「这儿子怎么懂呢?不过胸这么大,就算生再多也餵得过来吧。」 「若是父亲没有别的事情,儿子还要回去,阿绪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儿子帮忙,所以想和父亲讨点禁卫使使。」赵虔本不想来,每回父亲纳了小妾就要找他过去一同看看,看着就让人噁心,这点,没人知道。 「哦?我儿可是要帮那燕家老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能否说与我听听?」赵将军一边笑一边又安慰小妾,见小妾哭个不停,也不耐烦,眼神危险的瞪过去,小妾瞬间哽住哭声,半点儿委屈也不敢再泄出来。 「父亲不必知道的,不过就是和父亲打个招唿,说不定会用到。」 「不必知道那便不必知道吧,我猜想你也是要帮那燕家老二做些擦屁股的活计,要不就是帮着老二整燕千明,无非都围着那个燕千绪转。」赵将军说起这些来,倒是突然挺高兴的,「你随便做,最好是让燕二狗那个老傢伙气个半死,到时候那燕二狗哪怕是跑过来兴师问罪,为父我只说不知便是,而且你们年轻气盛的,谁还没犯个错误?」 赵将军说到这里,也开始期待了,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帮我跟那个燕家小二爷问好,就说叔叔这边不用过来见了,长的细胳膊细腿的,摔一跤估计就死了,那我可赔不起。」 赵虔能听见父亲言语间的轻蔑,那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渐渐紧握,脸上却依旧浅笑,装的好一幅父慈子孝图。 待赵虔离开,又被啃了啃脖子的小妾红摇与余光瞧过去,只瞧见对方光芒里的影子,眼里恍然埋了一粒心动的种子。 而这边赵虔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推门进去就看见自己想要见的人不在屋里,再出门叫来院子里打扫的僕人,说:「那屋里的人呢?」 僕人卑躬屈膝,说:「大爷,那公子刚走没一会儿,好像是府里派人找来了,所以走了。」 赵虔摆手,让僕人下去,僕人又说:「大爷,那公子说给您留了话在桌上。」 赵虔这才一心情稍缓,走去桌旁,一眼便看见纸上一行工整秀气的小字:我这些日子恐怕又出不来了,你来找我好么? ——当然好啊。 赵虔坐下,拿起那张纸看了半天,最后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总觉得和自己写的味道不同,仿佛更香些,然而光闻也是不够的,又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将那纸张盖在脸上。 稍许,赵虔勐的站起来,走去将门从里面锁上,然后復坐回椅子上,从裤子里掏出那甚是可观的东西,用那写了一行漂亮字的纸裹起来,开始动。 「阿绪……哈唔……」 赵虔低沉的嗓音感嘆着,低吼着,不知多久才终于闷哼出声,脏了一纸的秽物。 但他笑着,心满意足的又将那纸折好,夹进某本常看的圣贤书里,以备后用。
第23页 做完这一切后,赵虔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脚尖不小心碰到放在桌旁那沓子写好了的纸,那纸没有整整齐齐的放着,反而边角折起,也不知道是有人翻看过还是他刚才不小心踢的。 赵虔蹲下来,幽幽的看着这沓子纸,随便翻,便能翻到自己写满燕千绪名字的纸张,再往下还有一些写了别的东西的纸,若是他的阿绪看见了这些,倒好了。 赵虔露出个笑容,修长的指尖划过纸上的每一个字,上面分明写着他如何如何和阿绪两情相悦,然后怎么上阿绪的细节,每一个步骤都是他幻想了千万遍的,每一次撞击都在他脑海里上演了千万遍,阿绪是如何哭着求饶的,又是怎么摇摆身子渴望更多的,他也都想好了,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和他两情相悦的燕千绪。 赵虔这么多年不敢暴露半分,现在却是被燕千明和阿绪的事情搅乱了分寸,分外希望就这么暴露算了,阿绪这么依赖他,现下也因为燕千明的事情离不开自己,那就算是软磨硬泡也能一亲芳泽了吧? 他要尽快得到阿绪才行,要让阿绪身上留着自己的痕迹,要用自己的味道覆盖住别的野男人的味道,这是他应得的! 守了十几年的东西,他愣是不敢碰一下,生怕被厌恶,被排斥,如今却硬生生便宜了那个变态,赵虔几乎要悔死,也嫉妒的发狂,虽然他其实是没有资格叫别人变态的。 「燕千明……呵呵……真是没有想到啊。」赵虔摸着纸上阿绪的名字,低头亲吻着,像是怜爱本人那样,眼里都是病态的温柔,「阿绪别怕,我帮你让他消失,好不好?你会奖励我吗?」 「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 「真乖呢……」赵虔又是低头一吻,如同他的名字那样虔诚。 第15章 燕千绪从前一直很厌恶自己的行踪随时随地被大哥掌控这一点。 小时候他没在意,也没有察觉,还觉得大哥好厉害,可自从大哥害了他变成废人,大哥对他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无比难受,他希望大哥离自己远一点!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可有的人,似乎永远听不懂别人说的话,活在自我的世界里。 「我回来了,老爷呢?」燕千绪是被自己的小厮叫回来的,那小厮从小和他一块儿混,混的油嘴滑舌八面玲珑,只要是大哥不在,那便天天和他一块儿说大哥坏话,大哥只要回来了,那是比谁都狗腿子的攀附上去,帮着大哥找自己事儿。 然而燕千绪对那小厮东土有感情,再不成器,也就打骂一顿,罚些例银罢了。 那小厮屁颠屁颠跟在二爷身后,笑着说:「二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之前大爷发现你出去了,看着像是不大高兴呢,哦,老爷去了宫里,说是晚上宫里摆宴,皇上有要事和几位大人说,所以得晚些回来。」 燕千绪进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皱眉:「那也就是说现在家里就大哥一个人了?」 小厮东土倒是对主子说的这句话没有想太多,若是心气儿高的,大约要觉得主子不把他们这些下人也当人看,可实际上主子只是从小观念如此,没考虑太多脱口而出而已,主子是个好人。 「哪儿能啊,三爷也从外头回来了,现下都在花厅坐着呢。」花厅其实就是个三面没墙的地方,可以直观的看见外头院子里的桃花,其实还种了不少牡丹,可现下还未到开的季节。 燕千绪听了东土的话,有些别扭,他是打算让大哥和自己关系好些,哪怕装也要装出自己愿意和他好的感觉,可若是燕千律在场,他便不自在,好像自己多年塑造的不畏强权的形象就在这个自己讨厌的弟弟面前坍塌。 虽然他是不必在乎燕千律是怎么想他的,可是光是想到燕千律心里会轻视自己,燕二爷便不痛快。 从大门到花厅,距离不算短,时间足够让燕千绪想出一个对策,比如自己如何面对昨夜『帮』了自己的大哥,如何让大哥稍微感觉到自己态度的转变又不至于太突兀,还有就是如果大哥现在就已经把害自己的人抓了出来,自己便当真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燕二爷讨厌这样,欠谁都行,唯独大哥不可以! 他总有一天是要让大哥也知道失去下边儿反应的痛苦,欠了大哥人情他便下不了手,虽然这个报復计划从几年前就开始形成了至今未能实现。 「二爷您想什么呢?」东土发现二爷神情凝重,以为二爷只是厌恶大爷罢了,嘆了口气说,「二爷,您就别摆出这么为难的表情了,大爷看了也难受,我听府里下人说,昨夜有人要害您,所以大爷今天整顿了一天府里人事,该打的打,该赶出去的全部赶出去了,对您是实实在在的心疼,您又何必……」 燕千绪瞥了一眼东土,小声的『切』了一声,说:「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他下面不行的事情,也就两个至交知道,赵虔嘴巴严的很,绝对不会说出去,王弟围更是讲义气,也不会出卖他,他当时痛苦的不行,不找人分担便能委屈的要死了,于是才和他们说。 「是是是,小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您总那么明目张胆的挤兑大爷,大爷要是哪天觉得忍不下去了,那您……」东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说完便是对自己主子的不敬,可也的确是一种隐患。 燕千绪从未考虑过这一点,突然听到,便觉浑身犹如被冷水浸泡,无力又窒息。
第24页 本来便怕了大哥的所作所为了,若是大哥当真对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在乎,那么自己这些年的不尊重和打骂指不定就是大哥针对自己的理由! 燕千绪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不是大哥的对手,大哥若是想要赶自己出府,还不给自己一点儿家产都容易的很,更何况大哥说不定会喜欢把自己留在身边折磨自己呢。 燕千绪顿悟了,后怕了,一面思索一面咬着拇指的手指甲,忧心忡忡,想着自己现在委曲求全还不算太晚,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着爹爹就无所畏惧,有时候爹不会保他,爹更喜欢有用的人…… 那么要和大哥假意和好到底该怎么做?! 燕二爷毫无头绪,大哥和赵虔不一样,赵虔是喜欢他的,喜欢的上辈子能发疯,所以只要不刺激到赵虔,他让赵虔做什么,赵虔都会答应,或许叫赵虔去死也会欣然接受。 大哥的话…… 燕千绪很久没有了解过大哥喜欢什么了,也不喜欢和大哥单独呆在一起,看见就烦,尤其是看见大哥现在英武不凡的样子就糟心。 已经决定暂时丢掉面子找大哥和好的燕二爷依旧毫无头绪,可现在他已经到达了花厅外头,花厅里坐着的两个人也自然看见了他。 燕千绪原本下意识的就要低头,避开大哥的眼神,可下一秒就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与其对视,而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后又移到他颈间有着吻痕的地方…… 燕千绪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夜大哥和自己做的荒唐事,抿了抿唇,后说:「大哥,你找我?」 燕千明眸色微动,仿佛是察觉到弟弟言语间的柔和,没有往日的针锋相对,于是也是一怔,随后不动声色的将情绪收敛,指了指右边的桌位,说:「小绪,昨夜大哥回来,没有好好和你用饭,今日算是家宴,父亲临时不在,那么就由大哥来主持,因此叫你回来,希望没有打搅你与赵家那小子。」 「没有,不打搅……」燕千绪坐到大哥右边位置,十分乖巧。 若是从前,燕二爷肯定是要和大哥对着干的,也绝对不愿意和大哥坐这么近,会白大哥一眼,然后空一个位置坐下,而哪怕是爹爹在场也不会说燕千绪什么,顶多笑笑,摇摇头,溺爱的说绪儿又闹脾气了。 燕千律更是在旁边坐如针毡,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古怪要整自己,或者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那该死的王弟围根本没有帮他! 三人各有心思,这场家宴便进行的比平日更安静些。 当天色渐晚,有奴僕提着漂亮的花灯挂在花厅附近,花灯点缀了无数桃色花瓣,灯下的红穗子随风扬起,燕千绪多看了一眼,那花灯的光亮便在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摇晃,好似闪烁的群星。 有橘色的光辉打在燕二爷身上,他穿着浅色,戴红腰带,配滴翠坠子,发如墨,唇如染血,竟是比外头的风景更醉人三分。 燕千明心间一动,波涛骇浪乍起,满脑子都是昨夜之事,是小绪搂着自己亲吻的画面…… 燕千明深唿吸了一下,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说起昨夜的事情:「昨夜害你之人已经找到,是小厨房的监工,趁着厨子不备,放进去了一些东西,他亲口承认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没说便咬舌自尽了。」 燕千绪距离那些死人的事情很遥远,听了也没有感受到一个生命离开的惨烈与血腥,倒是茫然和不悦更多,茫然自己对那监工没有不好的地方啊,不悦大哥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完全不让赵虔掺和进来和大哥打擂台。 「是么?谢谢大哥。」燕千绪装出感动的样子,露出个笑脸给大哥,「真的很谢谢大哥,今天我也想过了,大哥总是对我如此好,绪儿再不懂事也该明白继续这样和大哥闹别扭不对,从今往后大哥叫我做什么,绪儿都听话,不然绪儿就太对不起大哥了。」 燕二爷实在想不到委婉和好的法子,只好直白的说出来,说完还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哥,生怕对方不信。 燕千明则是完全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捏着酒杯的手都紧了紧,随后捏着燕千绪那柔软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手,说:「如此甚好。」 一旁的燕千律实在看不下去了,本来还高兴自己没有被抓到,现在却被这两个人的和好气的饭都吃不下去,匆匆告辞离开。 等饭桌上只剩下燕千绪和大哥两人,大哥屏退左右,说:「其实主谋尚未抓到,方才那么说不过是说给燕千律听的,有人送了个替死鬼过来酒以为能蒙蔽过去,也太小看我了。」 燕千绪『欸』了一声,他就说自己和那监工没有过节来着:「那大哥以为是三弟?」 「他不过也是个棋子,那个帮他送替死鬼的,才是最后大哥要挖出来的。」燕千明说着,看向弟弟,总觉得许久没有和弟弟这么平静的交谈了,心中颇为感念,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其恢復到从前的关系,而从前的他和小绪亲昵的仿若一人,同吃同睡夜里还能抱着弟弟撒尿去。 「小绪……」大哥薄唇轻轻张合,拍了拍自己腿上,「上来。」 燕千绪没想到自己一求和等待自己的就是这种事情:「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样不妥。」他可不是以前那个总往大哥身上爬要抱抱的小孩,他都能娶亲了!
第25页 「有何不妥?」燕千明声音平淡。 燕二爷心里纠结的要命,最后还是屈服了,现在他没资格拒绝,所以随便吧。 骨架稍小的少年僵硬的坐过去,双手圈着这个他又怕又恨的人,被这人拥入怀里,亲吻发顶,耳边是大哥低沉温柔的感慨:「欢迎回来我的小绪,大哥爱你。」 燕二爷耳朵都被大哥嗓音里的磁性震的发痒,喉咙都紧了紧,他本从不撒谎,也开始笑着回应:「绪儿也爱大哥。」 漂亮的人若是学会甜蜜的谎言,那便成了神。 第16章 未来会怎么样,燕二爷现在没心思想。 他就瞅着自己不小心顺回来的小黄瓜陷入了沉思。 屋里点着上好的油灯,铺着锦绣桌布的桌上点着蜡烛,烛光下那还青黄色的小黄瓜羞答答的被燕二爷用手指拨动了一下,在二爷手底下滚来滚去。 「昨日……」燕千绪轻轻吐出两个字,后头的话咽进肚子里,死活出不来。 「我真是魔怔了。」 他轻笑,干脆的站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顺手就把那根细细的小黄瓜给丢在漆黑的院子里,睡在外间的大丫头被惊醒,连忙披着衣服想要问二爷有什么吩咐,就听二爷说:「兰心你睡你的,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兰心『嗳』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就又睡回去了,但也不忘嘱咐:「二爷您自己小心点儿啊,叫上外头的小子跟上。」 燕千绪才没有叫谁跟着自己呢。 他近来心事颇多,烦扰的很,谁跟着都没用,得他自己想,光是他和大哥一番腻歪过后,回自己院子里时从小厨房顺了一根黄瓜这件事他就想不通。 燕二爷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回到房里手里就拽着那根小黄瓜,还是刚用水洗过,上头缀着水珠子,顺着他那秀气的手往下流。 燕千绪心里烦,因为若非要深究,他也知道自己是想干什么,可是他怎么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一根黄瓜给弄成变态呢?! 燕千绪的确是不觉得那些断袖有什么可恶的,毕竟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一旦他被这样对待了,就是天大的坏事!他一个堂堂燕家二公子,居然是个喜欢玩屁股的,简直比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不举还要糟糕! 那样的低人一等,那样的被人笑话,让人轻蔑,被人当成女人…… 燕二爷心气儿高,死也不愿意成为那种人,可是…… 虽然他不太记得昨天的感受了——因为脑袋全是乱的——但他当真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前头那块儿像是死了的肉当真是被刺激的有了感觉。 燕千绪胡乱走在院子里头,漂亮的脸上因为羞耻而红霞满布,他长发松松的用缎带绑在后头,身上穿着轻薄的亵衣,披着鹅蛋黄色的外衣,偶有髮丝从那白莹如玉尖耳朵处滑下来,温柔的像是轻纱,若有人见着此景,许是得认为是那画上的妖精活了。 这头燕千绪心烦意乱的踩着院子里干净的石头路,再往前头就是后进院子里的靠近后街的下人住处。 正要回头,却听大半夜的还有人说话,燕二爷正是无聊,听见一男一女说话,还以为逮着府里下人私通,府里若是没有主人家同意就私自在一起的,严重的话会两个人都赶出去。 主子对自己拥有的所有奴僕不仅有生杀买卖之权,婚嫁也自然是有的,大多数时候,若是有得力的奴才看上某个丫头,向主子请求保媒,那主子只要一点头,不管那姑娘有无中意之人都要嫁,除非死了或者私奔,然而死了是要连累家人的,私奔被逮回来会被打死,所以只能笑着和被指的人成亲,抹掉过去一切。 「老爷要你去找那商人要东西,你怎地空手回来了?你难道不知老爷要是没有用的了,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那姑娘声音悲戚,燕千绪听着耳熟。 男声很快回答:「不是我不想,是那商人着实刁难,说我给的赏银少了,可我哪里敢偷一个子儿?!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现下交不了差,眼瞧着老爷的烟都要尽了,若是得不到,我可就真的要死了,翠儿,你就再帮帮我,就这一回,就十个银子,你一个月例银而已,不然我死了,你就再没有夏哥哥了。」 燕千绪靠在圆拱形门洞旁边听那一墙之隔的对话,听到那男的理直气壮要钱,就觉得不对劲,若真是爹爹要的东西,就算见不得人,要偷偷摸摸的叫这个姓夏的下人去拿,那商人还敢收银子?收了银子还嫌不够? 一听就是瞎编的。 在大沅国,燕相门口守门的走出去,都比一般官员还要威风,这真不是开玩笑。 「你上回也这么说,你肯定又是去赌了对不对?!」被叫做翠儿的姑娘哭起来,声音小的很,生怕惊扰了人。 男声顿时急忙辩解:「没有没有,我戒了,真的,这回真的是那商人不地道,我都说了是帮咱相爷拿货,可拿商人就是不给,我能有什么法子,你再信我一次啊,不过十个银子,你给我吧,何必哭哭啼啼呢?」 姑娘没办法,从荷包里掏出一章小小的银票,说:「你都多少回了,叫我信你,你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老爷的器重,能去拿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再搞砸了,不然我再也帮不了你,你也不是我夏哥哥了。」 姓夏的得了钱,声音都愉快几分,搂着姑娘就是一个亲嘴,让姑娘一惊,又羞又气:「你干什么!我是老爷的房里人,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就活不了了!」
第26页 姓夏的则很不以为意:「没事儿,这里就我俩,我这不是高兴么。」 透明人燕二爷就这么在墙角听了好一会儿的打情骂俏,觉得煞是有意思,他还是第一回 碰见偷情的。 这偷情的人他也算是知道了,翠儿是爹爹房里人,原本是收拾起居的,后来爬上床,但没有抬位份,还是顶着个丫头的身份□□,顶多算半个主子。 一般这种身份挺尴尬的,得有了个一儿半女才能出息,奈何燕千绪的爹本身身体就不好,现在更是抽大烟抽坏了,要想生出个庶子来比登天都难。 燕千绪也不打搅这两人,明日告诉爹爹就行了,于是也就按原路回去,但回去的路上对那夏三儿说的商人挺感兴趣的,也很在意,若是那夏三儿没有说谎,那商人可不就是胆大包天,连大沅国的相爷都敢欺负么? 虽然在燕千绪看来,一定是夏三儿又去赌坊了。 燕千绪回到屋里时,外间的兰心已经睡着了,唿噜都打着呢,虽然很小声,但燕千绪是个浅眠的人,也睡不着,便坐在床头翻出书来读。 书上的字硬邦邦的,没有一点儿感情,燕千绪读不进去,脑袋不知为何总想着方才听到的事情,乍一看虽然是偷情,可他们说的事儿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爹爹抽的大烟,难道和其他地方的大烟还不一样了不成?要这么隐秘的购入…… 而且爹爹若是没有烟抽的确会很暴躁,燕千绪早年见过两次,每一次都只能在房外头听见房里爹爹摔碎东西发泄的声音。 燕千绪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亲昵的洒下一片阴影落在眼睑上,显得燕二爷脸蛋又小又精緻,他咬了咬拇指的手指甲,轻轻的咬,没有啃出什么难看的豁口,更像是奶猫咬东西咬着玩似的。 ——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爹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是不是和上辈子爹爹说自己没用了有关系? 燕千绪知道大哥和爹爹总会在书房说话,就像上辈子那样,所以自己不能让大哥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得叫上赵虔那个傻子才行。 赵虔身边得用的人多,自己身边全是大哥的奸细,就连东土那混帐东西都成天吃里爬外还总对自己笑嘻嘻。 ——那得找个藉口让赵虔陪自己去,有问题他挡着,没问题再自己上…… 燕千绪死过一次,怕死的很,惜命的很,于是万分小心,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在还没有一点儿力量的时候,能藉助别人的力量也是一种能力啊,他和赵虔之间没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都是赵虔应该做的,赵虔上辈子欠他的。 而爹爹的秘密当然也是不能让赵虔知道。 「就说好奇商人们都是买卖什么赚钱的好了……」燕千绪随便找了个准备忽悠赵虔的藉口,虽然他好像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让赵虔听话呢。 第17章 第二日燕千绪起的早,站在镜子前头让侍女更衣时,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吻痕,似乎是觉得蛮碍眼的,就让人换了个领子高些的衣裳穿,然而还是挡不住。 兰心最懂二爷了,笑着让二爷等等,随后就拿了涂脸上的白沫子过来,燕千绪从没关心过这个,只知道统一叫做『粉』。 「二爷别动,我给你抹了这个就看不到了。」兰心说着就用手指头扣了一小点儿出来。 燕千绪连忙后退,捏着兰心的手说:「这什么啊?我可不用女人的东西。」 兰心摇头:「这是铅华,咱们府里分发的都是好东西,外头人都还用不到呢,我这盒是后院三姨娘送的,精贵着,我都捨不得,专门用来涂在脸上,让人看起来白白净净光泽好呢。二爷本身就跟个大米似的晒不黑,白白嫩嫩的,用了绝对没有人看得出来,怕什么?」 燕二爷嫌弃的很,但总觉得顶着脖子上的东西出去乱晃很是不雅,哪怕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啃的——其实都看得出来——那他心里也虚的慌。 「那好吧,你少用点,不然瞧着像涂了面粉一样,我可不想被某些口无遮拦的人打趣。」燕二爷微微扬起下颚,一面让兰心这大丫头帮自己涂,一面无语的笑了笑,说,「你方才那大米比我是不是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兰心心思细,察觉到二爷今天神清气爽,很是恢復了些许纨绔娇纵的模样,也开心,她是不大喜欢二爷难过的,那样把自己锁在屋里头折磨自己,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也不笑,不闹,可怜可疼的很:「兰心不是没上过学嘛,二爷倒是学识好,那您说得拿什么比您?」 燕二爷『切』了一声,伸手敲了敲兰心的额头:「用鱼肚、粉珠、月辉、这些才配,懂了么?」 兰心这会子已经帮二爷把脖子上的吻痕遮盖住了,这铅华涂抹到细腻的皮肤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涂过东西,她捂唇笑:「二爷您也不害臊。」 燕二爷在自己屋里害个什么臊啊?更何况还是熟人,于是很是傲气的拿起白玉骨的摺扇,一边儿往外走一边说:「爷就不。」 大门一开,外头暖阳便顿时从缝里争先恐后的挤入,直直落在燕千绪面若桃花的脸蛋上,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衣,腰带上封着浅蓝色的绳子,绳上打着漂亮的结,结下是金色的配饰,这样一如神仙入尘世的模样,叫在外头等了小半天的燕千明看到。 燕千明站在内院的空地上,本来视线落在矮丛上那蔫兮兮的小黄瓜上,不知道想着什么,听到弟弟房里偶尔传出的笑声,也是毫无表情,仿佛天生便少带来了七情六慾来这世上,然而当他耳朵微动,听到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时,燕千明一副身心便都专注于门里的人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绪儿染上红尘。
第27页 这样的弟弟,实在不能见外人,燕千明始终有种怀璧其罪的感觉让他想要将他的小绪藏在府内,永远不出去才好。 「大哥……?」燕千绪脸上的笑都差点没了,但好歹是想起自己现在和大哥正假装兄友弟恭,便紧绷着表情,把惊吓表演成惊喜,「你怎地在这里?」 燕千明向来起来很早,闻鸡起舞这个词大约就是说他。 「等你一块儿用膳。」 燕千明还没有和燕千绪和好的时候,就已经会强硬的让人给二爷穿好衣服,再扛出来一块儿用膳,燕二爷大多数时候为了不被扛出来那么丢脸,都会勉为其难的过去吃几口就跑,现在情况不同了,燕二爷听着自己的心跳漫步走过去,对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大哥歪了歪头,说:「那一块儿过去吧,大哥要是饿着了,我可担待不起。」 燕千明点点头,正要走,就被燕千绪拉住小指头:「大哥小时候总牵我呢,不记得了?」这燕二爷有点儿开窍了,知道大哥想要回到过去,那么就满足他,兄弟之间虽然界限模煳,却总也有个度,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记得。」燕千明眸底一软,嘴角有轻微翘起的弧度,「绪儿小时候手小,只牵大哥一两个指头,都记得。」 ——啊,好像真的很好哄呢。 燕千绪心下稍安,但也在后头看着大哥侧颜时眼神掠过一抹狐疑,他可不相信大哥这个变态能总是对自己这么温和有礼的,不过等会儿自己试试也就知道了。 用餐时,燕相终于也在了,和他最近宠爱的两个小妾一块坐在一张桌子上,小辈们则坐在另一张桌上,说的都是月末皇帝寿辰的事情,燕千绪不在意这件事,于是没有掺和,但三弟燕千律好像很想要找些事儿来做,积极的表达他对此事的兴趣。 其实四十大寿没什么,每隔个十年不都有一次大寿吗? 而且皇帝那人无趣的很,燕千绪见过几面,一副老实人面相,成天乐呵呵的只会说『燕相说的对』『王大人有劳了』『寡人听你们的』这些没有主见的话。 一个和蔼可亲的胖皇帝,似乎还完全不理国政,沉迷酒色温软之中,在燕千绪眼里,要不是有爹爹和其他几个大人撑着,估计大沅国就完了。 「此次不同以往,四国使臣皆会来今都参加盛宴,尤其是魏国舅会亲自来,还带了贵客。」燕相很乐意在吃饭的时候说些事情,他们还家里头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只是男人们说话的时候,小妾是不能插嘴的。 「什么贵客?爹,您瞧我能帮上忙吗?也该领正经事情了,我可没有二哥那些本事,随便一些忙就行。」燕千律说。 燕二爷听这话就不舒服,什么叫做『没有他的本事』,谁都知道他可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也从来不做事情,读书也读的一般,要非说一个本事,那爹有权有势、大哥有权有势、自己长得好看算吗? 三弟是成心噁心他。 燕千绪其实不喜欢和这个成天像个吃不到糖的三弟计较,可这三弟是害自己的嫌疑人,他只要想到这里就不想放过他:「三弟还小呢,既然这么看得起二哥,那么二哥也该当个榜样,爹爹看绪儿能帮上忙么?陪贵客们游玩今都怎么样?这我拿手。」燕二爷此时故意表现出『我就是个二世祖可爹爹还是更喜欢我』的态度,又嚣张,又招人。 「好好好,爹的绪儿主动开口,这活就交给你,不用太费心,陪那魏国舅看看风土人情就是极好的。」燕相也笑,顺便看了一眼筷子突然顿住的燕千明。 「那魏国舅虽然相貌不扬,但很是有趣,说是得了高卢人的马戏团,有珍稀宝贝和表演要呈现给皇上,到时候绪儿或可提前得见啊。」燕相怕燕千绪不理解,还解释道,「那高卢国和魏国近来走动颇多,高卢人生的恶鬼一般,红髮碧眼,绪儿可不要害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还真能吃人?」 「那倒不是,只不过他们的马戏和我们的不一样,说是搜罗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人来表演杂耍,并不是在马背上表演。我听说其中有双头恶鬼和一个狼孩最为出名,那狼孩从小和狼一块儿长大,这个是要生吃人肉的呵呵。」 「这有什么?」燕千绪也不觉得稀奇,人吃人的事情多了去了,闹饥荒的时候还有『易子而食』的事情频频发生。 「对了,好像四皇子也要跟随梁国使臣回来一趟,四皇子在梁国做质子十年,也要好生安顿,等陛下寿诞过了,又得跟着回梁国去,真是辛苦了啊……」这话是燕相突然感嘆着说的,说的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好像一个皇子还没有方才的马戏团重要。 燕千绪也是第一次知道沅国居然还有质子在别国手里,这真是奇了。 而那质子在梁国呆了十年之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若四五岁过去,现在也不知道是梁国人还是沅国人;若是十一二岁定了性后过去,那才真是辛苦,日日思家…… 燕二爷想,那三皇子也才二十岁呢,所以四皇子肯定没多大,在『屋檐』下长大,估计是个畏畏缩缩的人吧。 正胡乱想着呢,外头燕二爷的小厮东土跑上前来说话:「二爷,赵公子来了,正在正堂等候。」 东土没敢凑到二爷耳边说悄悄话,只站在一旁回话,声音不大不小的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第28页 燕相说:「不知赵小公子用过早膳没有,没有不如邀请一块儿用膳?」 东土连忙回话:「小的问过,赵公子说用过了,只是和二爷约了出门,说要二爷慢慢来,他不急。」 「正好我也用完了,爹我先过去!」燕千绪其实没吃什么,喝了几口粥,拿了一个精緻的蟹肉饼就站起来要走。 燕千明皱了皱眉,捏住弟弟的手腕,说:「坐下,要么自己把粥喝完,要么大哥餵你。」 这是燕千明常说的话,燕千绪现在知道自己不能抗拒甩脸子走人,便乖乖坐下来,说:「好吧,我自己来。」 这两兄弟亲昵过头,燕千律看了看爹一眼,发现爹似乎也不在意这种过度亲密,气的把包子当某人咬,一口下去,却烫着舌头。 燕千明见绪儿乖乖吃饭了,摆了摆手,旁边的侍女就递上漱口的茶和擦嘴与手的热帕,他做完这些后才用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说:「你慢慢来,大哥可以先帮你招待赵虔。」 燕千绪睫毛都颤动了一下,没有阻止。 他做这么多可不就是想要他们两个互相斗么? 「嗯,谢谢大哥。」他仰头对大哥笑,挺期待这两人见面,会说些什么,还是说会打起来? 不可能吧,都是有身份的公子爷呢,燕千绪漫不经心的想。 第18章 燕千明这个人,小时候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对脆弱美丽的弟弟,也是不例外,还更加严重些。 这点很不好,他自己知道,于是随着年岁增长很是收敛改善了一番,瞧着成了个冷面冷情的威严人物,可实际上本质还是那么粗暴,以至于不能忍受这样一个一见就没安好心的人杵在弟弟身边。 赵虔,赵家独子,好一个金疙瘩,但也似乎是没有养废,成天捣鼓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把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不用在正道。 燕千明从来都将燕千绪视为自己私有的弱小生物,他好不容易养大,带的能蹦能跳,抱着长大的弟弟,就是被这个赵虔带坏了。 这表里严重不一的燕家长子对自己的过错没有认知,也极少反省,更不怪罪小绪,所有的仇恨就集中到了那些撺掇小绪成天出去野的人身上。 那些人,无不是个酒囊饭袋,煳涂虫,把好学乖巧的小绪拉扯的和他离了心,好像是和他有了天大的仇恨,可明明他爱小绪,比谁都深刻。 至于之前帮小绪解决药效的事情,燕千明是有些恍惚的,但他爱小绪,而且又是大哥,所以他想这样没有问题,也只有他才能这么对小绪做,其他人若是敢碰一下,那就不是简单的一个『死』字可以解脱。 燕千明也从不觉得自己对小绪做的小绪不喜欢,只不过他一步步的靠近,一点点的打破底线,最终感觉只要不是把自己下头那玩意儿插到小绪后头,就算不得造孽,只是表达自己疼爱小绪的一种方式。 经歷昨夜,燕千明像是彻底顿悟的无情僧,发现了加深感情的另一种方式,他觉着那样很舒服,舒服的要忘了许多事。 「赵公子,找小绪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燕千明在外很少说话,一开口就言简意赅,可对待小绪相关的问题,他就控制不住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越是藏着,他就越是要知道,他要掌控燕千绪的一切,帮小绪做正确的决定,不然就强行干预。 赵虔今日来时想过会和燕千明打照面,所以对着镜子硬是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假笑。 他怕自己露出破绽,让燕千明这个人面兽心的混帐知晓自己和阿绪通过有无,从而让阿绪陷入更可怕的境地,那他就要疯了! 赵虔一直不敢仔细问阿绪被侵丨犯的细节,但却下意识的认为阿绪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燕千明,虽然说阿绪不是女子,不用在乎什么落红贞洁,可对赵虔来说是一样的。 在赵虔心里,他守了这么多年都不敢惊扰,只敢借朋友之名行亲密举措的阿绪是最最纯洁的处丨子,因为前头不得用,后面没人敢破,所以哪怕是拥抱阿绪闻闻那肉体的香气都让他醉生梦死,然后靠着那一点儿可怜的幻想赖以生存。 他幻想着自己有一日和阿绪两情相悦,那时候他带着阿绪体会恋人间该做的事情,他的阿绪会害羞,会不知所措,会期待并乖乖的自己分开腿,一面长久的将第一次记在心里,一面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望着他,用生涩的反应和断断续续的哼声,和他甜成一团。 燕千明打碎了他惦记了多年的东西,破坏了他想要得到的美好,让赵虔这个几乎要活在幻觉里的疯子不顾一切杀人。 可他不能,他若是没处理好,自己没了,谁来保护他的阿绪呢? 赵虔回答说:「的确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以自行等,燕大哥不必在此作陪。」 两人一来一往说过了来回,好像就没有什么能说的了,突然一块儿沉默起来,一个指头点着侧桌,一个转着玉佩,气压极低,教附近伺候的僕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出祸事。 造成这一幕的燕二爷则还在用膳,既然大家都叫他慢慢来,他也就不客气了,并一面喝粥一面期待那两个仇人弄出些事情,好让他看一场热闹。 最近热闹都是他主演的,实在不得开心,在抓出想要自己身败名裂的幕后之人前看场前戏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29页 由于燕相昨夜睡的晚了,用了稍许蛋羹就让两个小妾同自己回去,于是饭厅里就剩了燕千绪和燕千律。 见没有外人,燕千律便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二哥,他总是记得王弟围同他说的话,相信燕千绪确确实实被大哥干了! 因此他现在就如同个老饕盯着燕千绪活活的要盯出个洞,想找到那些暧昧的痕迹来满足他灰暗的快丨感。 然而燕千绪走路并不叉腿,身上看着也没有吻痕一类的东西,面容焕发,漂亮的一点儿也不像被糟蹋的样子。 燕千律心想肯定是大哥那玩意儿太小,所以才会如此不济事。 而一旦燕千绪也同他一样是个脏了的身子,燕千律就舒服很多,他甚至连恨都淡了一点,揪着这点儿共同的骯脏窃笑,好似燕千绪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更小了,小到只剩燕千绪那副惹人惊艷的皮囊了。 燕千绪知道自己被看着,但是他以为燕千律是在乎之前自己抢了他活计的事情,所以盯便盯着罢,反正也不会少块儿肉,再来他也自觉自己该做出点儿事业,好让爹爹也对自己刮目相看。 ——就从月末的那场皇帝寿辰开始! 决心默默发展一下自己势力的燕二爷又嚼了点清爽的果肉,朝后头一看就有僕人凑上前,递上温茶和热帕,燕千绪用过后便离开,和这位心怀鬼胎的三弟没有什么话题。 三弟燕千律其实还是心有不甘,略有遗憾的看着燕二爷的背影,心想大哥那宽肩腿长的健美体魄怎么就没有一个铁杵似的玩意儿,把燕千绪这个常年被众人捧着的娇气公子给捅残废呢? 真是可惜了那些顶好的药…… 无论燕千律在这边思索什么,那都与事实背离了一大截。燕二爷此时也没去正堂,独自出了门,到了门口才让下人回去找赵虔说他在前头路口的拐弯处等着。 他这样先斩后奏的出门主要是不想让大哥跟着,如果是赵虔的话肯定是能很好的帮他拒绝,以免他破坏自己在大哥那边『和好』形象。 不多时赵虔果然独自来了。 赵虔总偏爱和燕千绪穿同色的衣裳,只要偶尔撞了颜色,便更要亲亲密密的挨在一起,欺骗自己他俩是一对。 今日赵虔也着白衫,边角是浅蓝色的祥云绣纹,他配了个金镶玉的玉坠子,也拿了扇子,一眼瞧见阿绪白生生、仙气十足的站在那头等自己,便心动——这很正常,每回见着阿绪,他的心总要动上一动,不然就像是死了,没什么活力。 「阿绪!」赵虔自以为自己的心思还藏的很好,阿绪没有发现,可以如同救星英雄般在阿绪心里渐渐占据一隅,「怎的在外头等我?日头高了,晒人的很。」 虽是初春,日光并不灼眼,但阿绪皮肤薄,总晒着便会不自觉的晒伤,等到了晚上才知道痛楚。 「没什么,只是大哥也在,我不想过去。」燕二爷越发能分饰俩角了,「不过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在屋里该如何打发时间。」 赵虔抿唇笑,是有些心疼了。 「对了,咱们去四儿街吧,我想过去看看新鲜。」燕千绪没有在赵虔面前再做出一副委屈痛苦的可怜样,他不适合总苦大仇深,那样太难受了,更何况他今天要办正事,得去看看那个四儿街的佟掌柜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做起爹爹的菸草买卖了? 而这样大方活泼的阿绪在赵虔眼里又是更惹他心痛,他觉着他的阿绪是在强颜欢笑,于是也不问缘由,低低的『嗯』了一声,带着需要他保护的阿绪去那商贾之街熘达,琢磨今日要买点儿什么好玩意儿哄阿绪开心。 赵虔越发的一股脑扑到燕二爷身上,燕二爷却自重生后别有一番打算,赵虔觉着关系好像是近了,实际上远了不止一点,待他发觉,或许得是以后的以后,那时候,恐怕就不止那么一两个混帐陷入燕二爷的温柔陷阱,为博欢心,肝脑涂地了。 第19章 大沅国的都城今都很是有种盛世之相,周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建国之初国师算卦便算的这里,说是能够福泽延绵。 今都最出名的胡同除了安常巷那一熘的声色之所和淘换古董珍品的窑洞胡同最后就是这商客往来最为繁密的四儿街。 传说这里曾有个乳名叫做四儿的书生,当了大官衣锦还乡后就飘了,非要人把胡同名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众人无不可,第二日就竖起十几道牌坊,标着四儿街三个大字。 今都统共八个主要街道,三个有名的,三个下九流的,还有两个被达官贵人们包圆划成住处,于是去那片地方随便过去熘达吐口吐沫都能喷到几个当官的。 往日燕二爷极少来这片转悠,一来没什么意思,二来人太多,挤得慌。 所以燕二爷这回相当于初次来四儿街亮相,同他笼络在身边的赵虔一併走进去,瞬间让四周人闪开一条道子供他们通过。 寻常百姓们尤其是住在皇城脚下的百姓似乎天生就能识颜断色,远远的瞧见一对白衣壁人同来,气势非凡,下意识的便要远离,生怕碰脏人家衣袖,惹来麻烦。 只不过那走在前头稍矮点儿的少年着实貌美,漂亮的分外清晰,好似天生就描眉画眼,有着浓丽惑人之感。 路人看着就挪不开眼,不一会儿燕二爷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围观了……
第30页 然而燕二爷习惯如此,他也能忽视掉那些或羡艷或嫉恨的视线,统统的不放在心上,径直走去一家名叫高闲居的大粮铺,对身后寸步不离的赵虔说:「进去看看?」 赵虔从不拒绝燕二爷,连上几节小台阶都习惯伸手揽着燕二爷的肩臂,半搂在怀里,生怕这人跌一跤。 燕千绪从前对肢体碰触浑不在意,如今却十分敏感,无论是因为这个人是赵虔还是因为别的谁,他已经是反射型的抗拒,却又能在瞬间压制下去,表现得如平常一般随意。 「这粮铺倒是生意好。」燕千绪走进去后就快了一步离开赵虔臂弯里头,拿着扇子抵在那精緻的下颚上,眨了眨那有着浓秀睫毛的眼睛,说,「比其他地方人都多……」 这都是废话,燕千绪也是看见什么说什么,然而一旁的掌柜是毫不嫌弃这两个非富即贵的公子爷的,说什么没水平的话都无所谓,只要有钱,在这儿诗兴大发写一首烂诗,掌柜都能鼓掌称好。 「哎哟,这二位爷,可是来进货的?」掌柜的知道这两人不像是买卖人,或许是新奇过来玩的,又或者是随意看看,但是这掌柜决意不放过任何一个发展大客户的机会,腆着脸上去凑话。 「或许吧,就是随便看看,觉得这米还分多种价钱卖,好奇。」燕千绪过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莫说柴米油盐,就是蔬菜你摆他面前他都认不得,只是吃过,「您是……」 「哦,小的是这里掌柜,佟易。」佟掌柜搓了搓手,一双眯眯眼小的很过分,在那圆盘脸上占据极有限的地盘,嘴又大的像驴,笑起来却又和善的很,不会让人不快。 燕千绪找的就是这个人,昨儿在院子里偷听到的地点和名字,原以为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还叫上了赵虔,谁知道竟是意外的简单。 找到人了,燕二爷就琢磨打发走赵虔,以免这人什么都跟着自己,还要想办法知道这佟掌柜是不是真的有卖菸草,明面看着没有,私底下说不定做了这行当买卖也不一定。 燕千绪从来都不笨,他只是很少把心思花在思考上,爱玩闹,所有人又由着他闹,宠得没什么本事。 「赵虔,我在这里和掌柜的说话,你去帮我买一品楼的点心,要那花样子的,好不好?」燕千绪回头仰视赵虔的眼,看着对方瞳孔里满满都是自己,他有一丝微妙的快意,但稍纵即逝。 赵虔微笑答应了,出去时干脆的带着自己的随从一块儿走,只留下一个随从守在门口看着燕千绪。 赵虔此时是昏了头,却也不是傻了,知道阿绪是故意支开自己,那他听话的被支开就好,这没什么,只要能让阿绪开心。 这头燕千绪说想见识见识仓库里头有多少存粮,掌柜直接带路,让二掌柜守在前头,自己陪着燕千绪到后院去。 后院杂乱,没什么可欣赏的山水,也没人守着,走在长廊上时,燕千绪忽然正色说:「佟掌柜,爷我今日是见那混帐下人拿不回上头要的东西,所以过来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情。」 这美人模样的贵公子一下子严肃起来,佟掌柜心里都凉了大半截:「这、这位爷,小的实在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府上,可否提点一二?」佟掌柜一脸无辜,然而生意人的表象是不能信的,这类人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燕千绪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装腔作势着说:「那夏三儿可是说您这掌柜的嫌钱不够,不肯给货,正再和别人哭穷呢,我无意间听到,来探个虚实,若是果真如此,那佟掌柜,您的跑腿费也真是不得了呢。」燕千绪笑,用那扇子轻轻拍了拍佟掌柜的脸。 佟掌柜被这顿话唬的脸色青青白白,好像一下子明白燕千绪是谁了,连连作揖,告罪说:「小的实在不知竟有这等事!那夏三儿诬赖小的,小人绝无收半分铜钱,从开始运货到现在,实实在在的是知道这东西是燕相要的,所以从魏国到这边的车马费也都自己掏了腰包,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燕千绪心中一动,对『魏国』二字上了心,但还是不知晓那菸草到底和其他菸草有什么不同:「这就奇了怪了,且不说那夏三儿次次都说给了你打赏,而且每回数量……似乎也不够啊。」 佟掌柜都快哭了,左右见着没人,对这个知道菸草事情的公子说了个底儿掉:「那一定是夏三儿抽了一部分,要不然就是他拿出去卖了,我看过相爷要的菸草,那都是和外面不一样的,味道极重,瘾也极大,我是从来不抽的,公子明察啊!」 「说来说去,你们各执一词,这叫我如何是好?」燕二爷假意为难,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带我去你放菸草的地方,我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斤两,你莫告诉夏三儿我来过,这样他又来取货回去,好当场对质,与佟掌柜又无关。」 佟掌柜自然说好,他运送菸草给燕相府已有十年了,从未出过事情,一朝来了个知根知底的贵公子,佟掌柜不疑有他,为了自证清白连忙带着公子去自己藏菸草的隔间看。 燕千绪从粮铺出来时手里偷偷拽了一小撮菸草,侧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等自己的赵虔,赵虔一个世子大白天捧着盒糕点站在外头晒太阳,又因生的温润俊美,惹来不少大姑娘的爱慕,然而这被抛了无数媚眼的赵世子心里冷清的很,及至见道燕千绪出来,就跟千树万树同时开花一般气场为之一变,说笑:「我的小二爷,你可等死我了。」
第31页 燕千绪也明白了赵虔这是故意不跟着自己进去呢,于是也笑,脸上酒窝都仿佛盛满了美酒,一出来便灌醉众人:「你这语气,是要讨糖吃还是怎地?」 「糖就不必了,阿绪你高兴就好。」赵虔说。 燕千绪甩了甩扇子,走到前头,不说话了,心里的确是高兴且激动的,他从未瞒着爹爹干过任何事情,这还是头一回,而且掌柜的也绝对不会告诉夏三儿自己来过,就算想说,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简直是完美的行动。 不过得等他找人识出这菸草究竟有何不同后,才能真正算做事毕。 燕千绪这头有了进展,由于身上踹了东西,不敢回去,便拉着赵虔走常去的楚馆吃饭去。 那楚馆是安常巷里的,陪吃陪聊□□的姑娘大把,燕千绪没遭事儿前就爱和一帮子二世祖们来这里消遣,他倒也没有对这里产生阴影,找了个包厢和赵虔单独吃饭。 老妈子也是长久没见燕二爷,荷包都想的疼,一朝得见,心花怒放,招唿了十个漂亮丫头要塞进他们包厢。 然而赵虔不要,全打发了,燕千绪也静静看着赵虔把姑娘们轰走,心想这赵虔不会和这里有仇吧,一来这里就要干坏事不成? 燕二爷心里其实知道上辈子是有人陷害他和赵虔胡搞的,可赵虔打心眼里想和他胡搞,这就和别人下药不下药没有直接关系,指不定赵虔什么时候又受刺激,破罐破摔要拉着自己私奔呢? 燕二爷不愿意撕破他和赵虔之间薄薄的那层暧昧,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尚且还能用着对方,一旦戳破,自己反倒不好让他帮忙做事,因此再不济燕千绪也想让自己在这段关系成为主导地位! 他才不愿再受任何人摆布,永远也不要! 正当两人面对面似乎有什么话要酝酿着说一说的时候,隔壁房间突然发出巨响,像是有人被推撞在墙上,吓了燕千绪一跳。 但接下来隔壁的骚话隐隐传来,就不止是惊吓而是有趣了。 「我靠你个驴玩意儿,我今天来不是想干这个的!」 「可我想干你,我亲爱的燕三爷啊……」 赵虔只见燕千绪眼睛都亮了,非常可爱的趴到墙边附耳听,脸上是不知因为什么浮现的红晕,赵虔鬼迷心窍的走过去,双臂把贴着墙的燕千绪困在双臂间,盯着这人白皙的耳尖,喉结滚动…… 燕千绪余光能见着赵虔这要忍不下去的样子,没办法,干脆伸手抵在赵虔唇上,似笑非笑的低声说话:「安静,别吵我听戏。」 赵世子只觉从燕千绪摸到的地方蹿了火苗出来,让他浑身开始发烫,更何况燕二爷身上是有种肉体的芬芳能让人迷醉,他被迷了多年,非但没有一点儿免疫,还仿若中毒,无药可救。 「欸……哦。」他被打断绮念,不过没放开燕二爷,依旧是从后头半压半搂着对方,假意一起听戏。 隔壁房间造的动静儿跟打仗一样,燕千绪听着三弟□□了,却也感受到压着自己的人……有了反应。 燕千绪略微垂了垂那浓密的睫毛,唇瓣微抿,忽而缓慢的回身,轻飘飘的伸手环住赵虔的肩臂,垫脚凑到人耳边幽幽委屈的说:「赵兄,你那儿顶着我了,疼……」 第20章 燕家人的性子,大约都是有点儿独的。 燕相曾经是极爱他的正室的,怀孕的时候,燕相很是有些不让对方下床,成天恨不能抱着走路的意思,可这人死了后也就过去了,燕相又有了新的喜欢,对那新人也是百般的好,掏心掏肺的样子,似乎是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新鲜劲儿过去,又来个新欢,这新欢一层层的往上摞,燕相自己一身轻松,也不觉得对不起谁,自己高兴舒服也就够了,管那些在后院日日盼着自己的人做什么呢? 燕家大公子继承了这个『优点』,对自己的东西,疼爱到骨子里,然而他比燕相好的是比较专一,专一到甫一出生就对其他人没有兴趣,成日逮着软乎乎的弟弟折腾,一面煞有介事的在看见弟弟不听话时下狠手教训,一面又恨不能把弟弟缩小了揣兜里,好时时拽着捏着,生怕别人窥了去。 燕家大爷这点儿偏执的管教是出了名的,他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个日渐长大的弟弟,看不到其他人,于是也未曾生出过其他心思,比如出去玩姑娘,或者在屋里头找大丫头上炕,他不想那些,也甚少自渎,好像只是想着这个让他操心的弟弟就足够消磨日日夜夜的时光,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自私的很强硬。 燕家二爷这边自然也是一样他也习惯于找寻属于自己的东西,那让他有满足感,于是囤积着不少漂亮石头,收集许多脉络漂亮的叶子,然后就是朋友,每收集一个狐朋狗友,燕二爷总有种又自由了一点的错觉,然而燕二爷的感情是很有限的,他总不能同谁都好,因此只挑了两个最好的放在左右,满足的不行。 燕三爷这人拥有的不多不少,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大概不会太计较,可偏生前头有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二哥,这下那性子里的独就扭曲了,硬是觉得自己被低看一等,要把属于自己的都夺过来! 燕家人在某些方面一样的先考虑自己,其他人的感受那是其次,更何况是仇人呢? 所以燕二爷燕千绪在笑着对赵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从不想自己这句话让对方心里波动多大,能产生多少涟漪和期待,那不是他的事情,他重生回来后,已经打算要正正经经的好好对自己,不愿意辜负这场多出来的人生。
第32页 而赵家公子是心慌意乱的,他单恋这个人多少年,他自己都不记得,隐隐有要疯魔的劲头,可忽然的得了阿绪这一句,赵虔便疑心阿绪懂自己,是同自己刻意暧昧,是含蓄的表白。 这一下子,赵虔脸上绯红,神色惊疑羞涩,一会儿惶恐,一会儿激动,正是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复杂精神状态,又听见他怀里头的阿绪说话:「赵兄,你这样待会儿可怎么出去啊……这么容易有反应,别是任谁在隔壁叫你都能起来吧。」 赵虔到底还是年轻,他和燕千绪同岁,痴长这么些年,心思全花在怎么挤兑燕千绪身边那些凑上来的狐狸精和男狐狸精,悄悄做的,默默做的,压抑着做的,本是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求,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任何不求回应的喜爱? 「不、不是。」赵虔平时也是个稳重的少年,好像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可此时他就是个慌慌张张的小子,平白长了一双极具威慑力的狭长眼睛,如今竟辜负了个透彻,里头铺满欢喜,欲丨望都得靠边儿站去,开始热泪盈眶,「只是……突然的,不知道怎么……」 燕千绪低着头,显得脸蛋巴掌大,颊边飞着霞红,唇瓣被咬了又咬呈现出一种娇艷欲滴的瑰丽色彩:「那你也离我远些……我怕这个,赵兄你知道的。」 这话燕千绪说的有些可怜,赵虔一下子感觉自己很不是人,那得是多混帐的禽兽才会在刚经歷了迷丨奸后的人面前做出一副想要强上的逼迫?! 赵虔总是不甘心,可也把自己和燕千明那禽兽区分开了的,他比燕千明对阿绪更好,这是他蹭很自得的地方,现在他却差点因为嫉妒要破坏掉! 这不行! 「抱歉……」赵虔松开燕千绪,捂着头,笑的有些惶惶然的小心,生怕自己让阿绪对自己印象不好,解释说,「我一时情难自已……」 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就又被燕千绪伸手捂住嘴巴,断了后头的半句话。 燕二爷捂住赵虔的嘴后,眼里是有些闪躲的水色,他一面收回手,一面轻轻慢慢的说:「我又没有怪罪你,只是赵虔,我……不可以……」 赵虔听到这里,已然是发觉了阿绪当真明白自己心意了,也清楚的听见阿绪的一句『不可以』,他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心疼的,他开始手足无措,对着这么一个心爱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少年,一眼不见就要思念的漂亮二爷,退步了。 「但这样子……可以。」燕二爷说着,牵起了赵虔的手指头,他有些习惯只牵人一两根手指,把人勾着,让人心动。 赵虔什么都没说了,反握住燕千绪的手,第一回 大大胆胆的握住,感受燕千绪手心的温软。 这是非常合适在琴弦上舞动的手,手背白皙,骨节分明,一节节的像是最秀气的细细竹节,唯独指甲一片水粉色,连带指尖也染了一层红,美的极具观赏性。 赵虔想这样牵着很多回了,但总也不敢,有很多『不能』束缚着他,于是偷偷摸摸的只敢在阿绪醉酒后碰一碰,做那鬼鬼祟祟的举动。 赵虔被打了一棒子又餵了个甜枣,满心里都是这些天阿绪暴露出来也喜爱自己的种种『迹象』。 他想阿绪前几日说做梦,梦到他们欢好,阿绪虽然害怕,但也哭着和自己说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暗示吗? 赵虔还想阿绪受到了燕千明的欺负,第一时间也是来找自己,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阿绪对自己的依赖吗? 他们竟是如此相爱,确又因为阿绪这般害怕不得见人,只能在这里牵牵小手,赵虔纵然不满也不满的有限,他愿意为阿绪的害怕埋单,而他们这样的关系也的确不能见人,那么哪怕是这样安静的牵手,他也知足了。 赵虔忽然不再觉得自己亏了,他对燕千明的恨意一面达到顶峰,一面又感觉自己和阿绪是苦尽甘来。 他拉着燕二爷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迷恋的,痴痴的,小心翼翼的。 而被吻的人没有把手抽回去,任由对方拉着,又贴在脸上厮磨。 燕千绪看着这样的赵虔,除了后怕,没有再多的感受了。 赵虔是莫名其妙的如此爱他——反正燕千绪真是从未看出苗头,突然被上了,才反应过来——他怕自己方才要是不这样假意迎合一番,赵虔能在暴露后不管不顾的要了自己。 燕二爷还发现赵虔当真很好打发,或许是太喜爱了,所以给一点点甜头,都像是遭受了多大的恩典,就差顶礼膜拜的跪下来谢恩。 隔壁房间里头的两人还在各种乱战,燕千绪听出来里头干人的是王弟围,被顶的乱叫的是他的三弟。 这两人明明没什么交集却能相干倒也有意思。 不过在确认隔壁的一对是谁后,燕千绪是没有继续偷听的打算。 他推了推赵虔,指了指桌上都快要凉了的饭菜,赵虔回神,也不放手的拉着燕千绪坐回去,开始殷切的给燕千绪夹菜。 燕千绪本身吃的少,但饿的快,这会儿也不是多想吃,可赵虔对他好像是初婚媳妇殷勤伺候着相公一样盼望着燕千绪多多的用一些,好显示自己的贤惠。 燕二爷被脑里的比喻逗乐了,嘴角抿起一抹笑。 赵虔看在眼里,又是心动又是心花怒放了一回,当真觉着自己有了家室一般,恨不能告知天下。
第33页 燕、赵二人离开楚馆的时候,两人又作好兄弟关系,好像在房间里的事情从未发生,而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个穿了暗紫色袍子的公子爷,他唤来这里的龟奴,靠在墙边笑着问:「燕二爷和赵世子走了?」 那龟奴低眉顺眼,回话说:「是。」 「那燕二爷是个什么表情?」王弟围漫不经心的扯了扯衣襟口子,一直看着龟奴的,好像很期待什么一样。 「啊?那个……燕二爷瞧着没什么,就是赵爷像是很高兴,小的看他下楼时差点儿踩空,还被燕二爷嘲笑了也没生气。」 王弟围闻言淡漠的『哦』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第21章 燕三爷燕千律打小总觉得家里下人都对自己不甚在意,所以顶敏感别人对自己的态度,若是让他受到祖宗一样的对待,那他就要满意的对那人产生好感,可这好感突然断了好几回,他就疑心这人究竟是好是坏。 如今他看王弟围就是这样,有种脱离了他掌控的危险,让他总觉着自己在王弟围好像突然只是个玩意儿了。 这是不应该的,明明当初也不是自己凑上去死乞白赖的要同他处,而是这人首先找来,说了好大一通心疼自己的话,好像自己的委屈他全部都明白,全部都懂了,所以为自己鸣不平。 燕千律在地上颤巍巍的动了动腿,已然是没什么知觉,王弟围那玩意儿生的就骇人,第一回 的时候他其实就不愿意,但是念着要用这人帮忙,所以半推半就,后来的每一回也是挺照顾自己的,可今天就有些不对了,燕千律发觉自己被摁在墙上动弹不得,既不敢大叫——怕引来别人——又不敢大骂身后的人,怕王弟围干的更狠。 他现在就像是废了一样,可能后头还出血了,可王弟围没看他,从前的嘘寒问暖一下子没了,跑出去叫来小二不知道问了些什么。 燕千律心里堵得慌,可又不能真正的翻脸,因着王弟围现在的确是看着很有实权,比二哥身边狗一样围着转的赵虔要有出息。 「狗娘养的王八蛋,你刚才干什么呢?!」燕千律虽然心里疑惑王弟围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却也搞不清楚,暂时也就同从前一样对他非打即骂,一副看不起对方的样子。 王弟围出门问了小二点儿问题,回来就有些神情不定,幽幽的看着燕千律一把将人拎起来,又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笑嘻嘻的滋着大白牙,很是爽朗帅气。 燕千律是不喜欢王弟围的,可喜欢被这么奉承讨好着,此时见王弟围和以前一样了,又放心下去,让王弟围伺候自己穿好衣物,做回桌边就开始恶狠狠的抱怨:「你刚才预收了好处,这回如果再不能把燕千绪拉到泥土里面让我踩两脚,我们就不必好了。」 「而且马上就要月末,燕千绪找父亲要了差事,肯定又要靠着他那煳弄人的皮相找几个冤大头成天和他要好。」燕千律没有那种奇妙的本事,可他二哥却邪了门了,不过就是好看些,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净是些气势不俗的男男女女围着他转,要星星给星星的架势真是让他恨极了。 王弟围听了这些总是要跟着点头附和,然后又问了燕家大爷处理下药之人的事情,待燕千律走了,他才懒洋洋的活动了一会儿颈脖子嗤笑了一下。 王弟围近日来没有太多事情可做,领着一班巡城的将士在各个衙门转悠一圈确定天下太平后就回了王家。 回去前路过一品楼,闻着从里头飘出来的糕点香气,鬼使神差的走进去买了一提,可走到王家门口瞧见几条恶狗乱吠,又干脆的把手里的糕点丢出去砸在那些狗身上。 叫的最厉害的狗乃是一条身上秃了毛的癞皮狗,被挑衅后顿时反过来朝着王弟围怒吼,王弟围看着它,眼神里是跟看燕千律差不多的神色,那癞皮狗试探了半天不敢贸然拼命,还像是被吓到,呜咽的叫着,夹着尾巴跑了。 王弟围走到王府门口,抬头就看见金光灿灿的匾额,门口不少家丁见着他也是恭恭敬敬的称唿:「围少爷来了!」 王弟围点点头,走进去,可没走几步就碰见迎面过来脸色不大好的王罗晋。 王罗晋是王大人的第十个儿子,王大人十八个儿子里,十六个都是个少年人模样,只有两个还在吃奶。 这王罗晋是个庶子,可这庶子见了王弟围也是要冷嘲热讽一回:「哟,最近可真是难得一见啊,我还以为哥哥你又不知道饿昏在哪儿去了,被尿了一头尿不好意思躲着我们兄弟哩。」 在外头,王弟围总是可以很体面的,可是在在王家小辈私下里王弟围就低贱的让人咬牙切齿了。 ——不过是个落魄大房的庶子罢了! 王大人是王家二老爷,名王如柳,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骨瘦如柴,然而精干万分,瞧着像是还有一百年的活头,眼睛炯炯有神。 二老爷王如柳年轻时候据说是个纨绔,然而因为大老爷更加荒唐所以就显得比较讨喜。 王家大老爷传闻是马上风死的,死后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庶长子,这庶子又是长子,身份非常丢王家的人,可总不能不管,于是王大人就将其过继到无儿无女的三老爷膝下,但暂不改名,还是叫王弟围。 王家总共就三位老爷,一个死的不光彩,一个中期发奋图强权势滔天,一个成日病歪歪的不见人,可谁知道王大人最疼那病歪歪的三弟,连带着也对三弟这过继过去的儿子好,多少好东西都有王弟围的一份,这也就遭了王大人那众多子嗣的嫉恨,可王弟围似乎不管怎么欺负都从来不告状,这也让王家正牌儿子们更加心安理得的欺负起来,直至今日。
第34页 不过如今他们也不大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所以只能捡那陈年烂芝麻的『好事』折磨王弟围。 那是王弟围还小的时候,大约七岁,得了王大人一句夸赞,半夜就被人拖到后巷子里群殴一顿,揍人的没听见哭喊,很是不得劲儿,于是一人撒了泡尿高高兴兴的走了,因为知晓王弟围是决计不会告状的,所以众人决定替王弟围解释给王大人听,说是王弟围自己饿昏在后巷子里被狗尿了。 ——他们也没发觉竟是无形之中把他们自己比做了狗。 王弟围听到十少爷说起这个事情,好像比十少爷还幸灾乐祸,也笑出声来,说:「哈哈,是啊,挺不好意思的,十弟就不要再取笑哥哥了啊。」 王弟围好像很大方,比谁都大方取笑自己的过去,十少爷这边见王弟围还是那么的没脸没皮噁心透顶,冷哼了一声出门。 王家没有分家,无数主子下人住在一起,复杂又规矩大,所以纵使私下公子爷们都不待见现在越来越有出息的王弟围,可下人们却不会有样学样得罪王弟围。 王弟围回到潮汐院去见三老爷,三老爷王如雪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大丫头腿上和王大人下棋。 王弟围进去后发现王大人这个在外威风凛凛的王大人跪坐在地毯上,对面执棋之人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那常年不见人的三老爷闭着眼睛缓缓说着下一个棋子落在哪里,那小姑娘就立马听话的动一下,看样子是下了好一会儿了。 王弟围对这两个长辈的相处模式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外人见了恐怕是要大吃一惊的。 见王弟围来了,那躺在雪白大腿上的王如雪撑着身子起来,坐在床边,身子的确像是弱不禁风,看上去像个高高瘦瘦的小白脸,然而眼皮一撩,那内敛的气势便硬是压着王大人都矮了三分,眸子里不时流露出阴狠的光色,说起话来却云淡风轻,是个大好人一样。 现在这大好人看着王弟围,问说:「上回在我这里拿了药,你用到那燕家宝贝蛋身上去了没有?」 三老爷王如雪年纪比王大人小上许多,比之王弟围也不过只大十岁。 「用了,交给燕家老三,可没闹起来。」王弟围低眉顺眼的,好像很自责。 「啧,便宜那老菸鬼了。」王大人也在这里愁眉苦脸,「那老菸鬼就等着把那宝贝蛋送给魏国舅,魏国舅用葵毒控了他十几年,这回他怕是要脱身了。」 「那可不一定……这条线还深着呢,挖不出来就留着吧。」王如雪不着急,好戏慢慢的上演才有意思,他身体坏了这么多年,要是轻易让燕相那老贼被魏国舅弄死了,那才是可惜呢。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王如雪说话慢悠悠的,眼里有不少血丝,像是常年熬夜。 王大人二话不说的出去,在外间同王弟围私下聊了聊,说:「三弟算的仔细,你不要擅自行动。」 「是的,二老爷。」 「嗯,你最近像是又长高了些。」王大人摸了摸鬍子,很欣赏王弟围现在的英武听话,觉得当年三弟的眼光果然是没有错的,「你也不要着急,我和三弟会给你爹讨个公道的。皇帝是没几年好活的了,燕家捧的那个二皇子呵呵……」他笑了笑,颇具深意。 「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你也休息休息,趁着皇帝寿宴,和梁国来的那个小公主多走动一下。」王大人说的不是请求,是平静的命令,「那公主会喜欢你的。」 王弟围一如既往的答应:「好的,二老爷。」 王大人满意的拍了拍王弟围的肩膀,当真是对王弟围寄予厚望了,王弟围好像也很不在乎自己的事情,全身心都奉献给王家,然而回到房间里,枯坐半晌后,王弟围忽然冒出个奇怪的疑问:那公主不知道长得有没有燕千绪好…… 然而又平静且笃定的自问自答——不会的。 后来见了那公主,果然是一般般,连燕千绪的一根头髮丝都不如,燕千律好歹还算一个指甲盖呢。 第22章 三月二十,上午,从东边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长条的队伍,压着大大小小的笼子,笼子罩着厚重的灰布,间歇可听得里面传来嘶吼的兽声和锁链的声音。 队伍里头还有好些雪白的挤着胸部的红髮女人,各个高昂着脑袋,头上的羽毛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叫围观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路人瞪直了眼睛,看了个好大的热闹。 队伍中间是一辆未曾见过的奢豪马车。 行八匹马,挂着彩色的琉璃珠子,十分的大,好似能在里头塞满七八个大汉。 马车有彩色的玻璃窗,煞是罕见,待玻璃窗被里头的贵人推开便能看见里头当真塞满了人,但不是大汉,而是好些个眉眼如画娇娇滴滴的小公子,唯独做在中间的男人从眼角横了条刀疤下来,一直裂到嘴角,原本应当是个普通相貌,硬是因为这条刀疤变得骇人可怖。 然而再恐怖也是轮不到围观的百姓置喙,更何况当这些队伍进了皇宫后紧接着又有另一队入了城,正是梁国的使臣队伍,这队人马虽不比前头夸张,却有个怪事,乃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骑在马背上,牵马的则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那男孩穿着朴素,赤脚,风尘僕僕,低眉顺眼的垂着眼皮,麻木不仁的模样好似丢了灵魂。 梁国使臣队伍相比较之前魏国的,稍显逊色,然而这也没有得到多少围观百姓的在意,他们迫不及待的看着后头紧跟上来的队伍,乐此不疲的看着热闹,这是大沅国今都人的天性。
第35页 燕千绪一直站在城头看队伍的背面,瞧着人山人海的大街和身旁的赵虔说话:「那个公主倒是有意思,年纪不大,爱出风头。」他是随意感慨,他需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以免心里总在乎他查出来的菸草效用。 「可那男孩是谁?」燕千绪歪了歪头,认真想了一下,然而没有头绪,「用那样小的孩子来牵马,也不怕摔着。」他又是简单的感慨,可是一直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回话。 「你看够了没有?」燕千绪侧头看向赵虔,他发现这人很是有些得意忘形的势头,不过是前些日子为了煳弄一下,造成赵虔以为自己和他心意相通的假象,这赵虔就开始以一种微妙的身份开始粘着他了。 从前也是会在一块儿玩,也不会黏的这么紧密。 此刻赵虔的手是有意无意的碰着燕千绪的手,眼睛则长久的看着他,好像能看出一朵花。 「抱歉,我……」赵虔听见燕千绪的不悦声音,笑了笑,嘴上说着抱歉,却好像笃定燕千绪不会很生气,所以稍微捏了捏燕千绪的手指头,一边放开,一边解释,「我没控制住。」他是真的控制不了,控制不了的开始以阿绪的男人的身份自居。 一句简简单单的没控制住就能让燕二爷任由被吃豆腐? 燕千绪不理他了,很烦赵虔这样的小动作,然而他现在是『也喜欢赵虔』的,不能直白的表示反感:「大哥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没控制住……他会打我。」于是他把这个坏人自然的推给大哥。 说着,燕千绪也没等赵虔回话就自行走了,好像是避之不及的害怕态度。 赵虔看着阿绪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手指头还在无意识的搓揉指腹,仿佛是在回味方才摸到的触感…… 燕千绪在城头乱逛,一下去就被小厮东土求爷爷该奶奶的催促着,让他赶紧回府,和燕相一块儿进宫。 本来应当是明日才进宫的,可谁知道怎么改了时间,燕千绪也懒得和赵虔说一声,上轿子就回府,回府没片刻又换上另一座轿子,燕家父子四人一同进宫。 宫里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简直犹如过年那般喜庆。 然而皇宫的某处却冷冷清清,只一个惫懒的小太监领着那刚从马房出来的瘦弱男孩走在红色的长廊里。 长廊弯弯曲曲犹如剧毒的蝮蛇,男孩身在其肚,每一步都踩的鲜血淋漓。 小太监走的慢吞吞,并不对身后之人上心,其间碰见前去伺候使臣的另一位公公,还笑嘻嘻的停下来说话,言语之间好不羡慕。 那小太监说话时,男孩便也不动,站在小太监的身后,犹如隐形了的人一般,盯着自己的赤脚,像是块木头。 去伺候使臣的公公指了指男孩,问小太监:「宝公公哦,您这是什么差事?」 被叫做宝公公的小太监苦笑一下,惭愧的说:「哎,谁知道,反正陛下总是支使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还是喜欢在燕相那里做事,轻松着哩。」 两个太监互相说笑,旁人见了也不斥责,仿佛是习惯了。 宝公公最后终于好像想起来不能太过分,和另外一个公公道别后继续领路,穿过好几道宫门和花园,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把男孩送到御书房外,声音继续懒洋洋的说:「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呢,四殿下。」 这小太监并未低头,反而直勾勾的看着男孩的眼睛,笑容里的审视不言而喻。 男孩忽然明白了点儿什么,给这太监行了礼,站在那年久失修的书房门口,缓缓推开门,走进去,再轻轻将门关上。 男孩走进去,深入书房,绕过一个赝品屏风,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胖子坐在相比较他身材显得窄小的椅子上,在黑暗里坐着,静静的看着他。 胖子年纪不老,然而头髮花白,不笑的时候病容满面,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男孩一步步的走过去,走到三步之遥的地方,突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给胖子磕头,狠狠的一磕,没有起来,他沙哑的喊:「父皇,儿臣回来了。」 在那微弱可见的光线里,胖皇帝浑浊的眼滚落下两行泪,他捏着座椅手把,渐渐用力,好像竭力控制他无法承载的痛苦,胖皇帝对质于梁国十年的孩子,露出了隐藏了一辈子的兇狠笑容: 「回来就好,父王不行了,你其他兄弟都他娘被那些狗日的养废了,你要替我报仇!要替大沅国报仇!要守住祖宗的江山!要杀光他们!杀光!!!」 男孩依旧跪在那里,缓慢的直起身,手握成拳,那双漆黑的眼深深的看着皇帝,说:「儿臣明白,儿臣永生永世,不忘此命!如若放过一人,便不得好死!」 第23章 东宫的太子今岁二十, 长身玉立、脸圆而龅牙, 是个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看的大个子。 太子名唤秦昭, 身边时常跟着个阴阳怪气的老太监, 老太监说东, 太子便向东, 老太监说西,太子就朝西,和他父皇一样乐此不疲的听着话, 身份尊贵的有限,于是在某些人面前不由自主的卑躬屈膝, 还甚是自然。 太子这会子正在和太子妃说话,你侬我侬好不惬意,然而听闻相父进了宫, 顿时一蹦三尺高, 推开依偎在怀里的太子妃就走向后头要换衣裳,说:「相父既然来了,孤怎么能不陪着,那实在是太不孝了。」 老太监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慈眉善目的笑着,说:「太子实在有心, 燕相大人若是知晓, 定然也是极高兴的。」
第36页 太子不仅长得像个圆脸兔子, 行事作风也颇有些疯癫, 只要是关于燕相的事情, 那必定是耳朵都要竖起来。 东宫才修建没有两年,因着前太子也就是大皇子犯了事儿,所以太子的名头就落在了二皇子秦昭的身上,秦昭一朝得势,深知若是没有燕相便没有自己,早八百年前就将父皇忘在脑后,屁颠屁颠的讨好燕相,以求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 太子穿戴整齐后特意在镜子面前转了转,他视力天生的有些不好,但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是个秘密。 然而因为这个秘密,他看谁都仿佛雾里看花,每个人都长得好看,看自己也是十分的满意,觉着自己也算是风流倜傥的俊美人物。 太子感嘆了一下,美滋滋的出了门,风风火火的带领一堆宫人前去侍候燕相。 然在路过一个四通八达的岔口时,忽而瞧见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宝公公领着一个瘦小男孩与自己对面行来,太子看不太清楚,然而脸上笑容却是绽放的非常迅速,说话道:「宝公公,您后头这位是……」 宝公公没有直接回答,一如既往的抱怨起来:「哎,别提了,我这儿正忙着呢,还得赶紧送他去梁国公主的马房那边呢。」 太子心里猜想了一下,认为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人,倒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其实只是想和宝公公套个近乎,宝公公这人是个宝贝,是燕相一手提拔上来,送到皇帝身边的,那身份就同其他太监不同,明摆着的高人一等啊。 「那孤就不耽误公公差事,孤也去前头拜见相父了。」太子非要提一下燕相,好展示自己和燕相关系亲密,拉拢宝公公,宝公公抿唇一笑,点了点头,没有上钩。 这一段小小插曲实在算不得什么,太子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此刻他心里装的都是相父,生怕自己去的晚了,让相父觉着他没有孝心。 终于,太子到了魏国使臣暂住的椒棠院,这椒棠院在半个月前就打扫干净,如今魏国使臣一入住,瞬间便能收拾妥帖,太子进去时只见有几个行路匆匆的宫女在来回走动,右边的小院子里安安静静,左边却是热闹非凡,太子心中一喜,抬脚便走进去,只见里头是好些个官员在一堆堆一圈圈一团团的说话。 而最惹人注目的当然是燕相的嫡子们所在之地。 太子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偏喜欢挤过去,对着那好些时日没见面的燕家大公子燕千明拱了拱手,说:「哎呀,是燕都尉,都尉可还好啊?」 燕千明生的高大威武,在军中混迹时间极长,站在这群酒囊饭袋里头,十分显眼,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个样貌出众的燕二爷。 年轻的都尉冷冷淡淡的回答说:「好,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就是想念相父的紧,这些日子为了父皇的寿宴,燕相忙前忙后,实在是过于操劳,孤看在眼里,只恨没有本事帮忙,心里惭愧,惭愧的很吶。」太子这边委屈上了,然而话锋一转又对着燕二爷笑,「最近听闻二弟弟身子不适,现在可是大好了?」 燕千绪原本被大哥揽着,百无聊赖的站在一堆说奉承话的人中间发呆,骤然一个圆脸凑到眼前,下意识的就后倾了一下,他大哥手更是微微一紧,燕千绪便瞧着像是依偎在大哥怀里头。 燕千绪连忙不动声色的从大哥怀里头出来,生怕有人瞧见自己和大哥这样诡异的亲密,又要传些噁心的流言,纵然不是真的,燕千绪也不愿听到,他知道名声有多重要,一朝失去那真是跌入谷底万死不得翻身,他上辈子就是吃亏在这上头,所以哪怕在府里愿意和大哥虚与委蛇的亲密起来,在外面却是和任何男子都不愿意接触,女子就无所谓了。 「好了,只是偶发梦魇,忘掉就好了。」燕千绪敷衍的和太子说话,没说两句就想跑掉,不愿意同这些人呆在一块儿,没意思的很。 燕千绪等人和燕相进宫是来见魏国舅的,然而魏国舅作为魏国使臣,架子不是一般的大,这么久了,也只见了燕相一人,其他送礼的和燕千绪三兄弟则全部等在外头。 等的太久了,燕千绪便觉烦闷,不由自主的又开始想起父亲的菸草来。 那菸草是他半月前所得,拿去找人鑑定,竟是罕见的葵毒! 葵毒这个东西不是好的,和所有大烟一样,能上瘾,瘾头却是比大烟更厉害,戒不掉,不但戒不掉,一旦要是没有了葵毒每月续上,那简直能疯,严重者更是直接自杀。 燕千绪死活猜测不到爹爹是在哪里染上这么个玩意儿的,可也不敢问,他无法说清楚自己是如何知晓,更何况他心里有数,这个事情是爹爹的秘密,恐怕就如同他重生那般,是个见不得光的。 燕千绪如今越是开始认真过活,开始思索未来,就越觉得从前的自己简直浪费时间浪费大好资源,一点儿本事也没有,才落的被人随便欺辱的下场。 如今虽然是活了过来,可也不见得有多好,总还有阴影飘在他头顶,是不彻底掀开就不见天日的威胁。 那威胁想要他死,或者不是想要他死而是让燕家蒙羞,不管怎么样,他就好像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不知道被谁捏着,又会被谁吃掉。 燕二爷偶尔会感觉自己被淹没在深水里,正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左边一根浮木是赵虔那个疯子,右边一条小船是大哥那个暴君,他哪个都不想上,可又暂时丢弃不了,真是希望来个什么事儿让这两个人打起来,顾不上自己才好。
第37页 当然了,在此之前他必须把自己从某个棋局里抽身出来,以后再也不入局了,继续过他简单任性的生活。 燕二爷就盼着害自己的幕后黑手被揪出来,出来后一切就好办了,可大哥和赵虔那两人至今没有多余的线索查出来,害他一直悬在半空,已经渐渐没了耐心…… 他厌恶和大哥这样继续和好,大哥害了他,他却还要去哄着对方,任由大哥对自己做些连小孩子都觉得不应该做的事情。 他也不再喜欢赵虔,他看透了赵虔疯子的本质,虽然自认为暂时能把控住,可也只是暂时。 燕千绪自重生来,头等大事就是復仇,然而混了大半个月,结果是一事无成。 他不大高兴,连带这里的喧嚣都听着聒噪,像是几十只青蛙在此起彼伏的发请。 燕千明虽然一直在和其他大人客套说话,可总也分了一半的心思在弟弟身上,他见弟弟脸色不好,很是自然的捏着燕千绪的下巴抬起来,声音很平淡,:「怎么了?不舒服?」 燕千绪身体看着弱不禁风,教人生怕他害了病,实际上燕千绪身体一直很好,出了不举,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嗯……」他撒谎,「大哥,我想去旁的地方歇息,那魏国舅大约还会和爹爹聊上许久,见不见得我们也两说。」 燕千明试探着在燕千绪额头上用唇瓣挨了一下,惹的不少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所以表情甚是古怪。 「没有发热,那便去旁边歇息,若有事,我会和爹说。」燕家大公子端的是坦坦荡荡,燕二爷也只能装作『这没什么』的两三步离开此地,留下一个漂亮的影子供人欣赏。 …… 皇宫守卫情况十分的差劲,犹如一个筛子,只要是身份到了位,那便哪儿也能去得。 燕二爷就是其中一位,连后宫那种地方也能去,还能趴在王贵妃的腿上撒个娇。 王贵妃未进宫前,是王家的大爷的大姑娘,生的虎背熊腰又是个男孩的性格,所以在今都是出了名的风云人物,时常带领着一堆小小二世祖东边掏鸟蛋,西边打群架,成日和男孩子们厮混,混成了老大。 王贵妃比燕千绪大七岁,小时候感情非常要好,也正是因为王贵妃,燕千绪才和王弟围认识的。 王贵妃今年有了孕,正怀着,已经看得出肚子的形状,可手放上去,里头的小皇子还没有力气动弹,所以燕千绪把手放在那肚子上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到回应,还被王贵妃嘲笑。 王贵妃姐姐因为怀孕,吃的更多,也就显得更为壮实,揽着燕千绪这么个纤细的少年,若是用太子那破眼神瞧,绝对会以为是个大汉搂着小娇人。 『小娇人』燕二爷不住的嘆气,藏在王贵妃这里有好些事情想要说,可又不能说。 贵妃一面吃着荔枝,但又因为不能多吃怕上火,所以吃的慢条斯理,做一副秀气模样,说:「我的好弟弟,又有什么不如意了?你身边的那位小世子没能帮你摆平?」 燕千绪不乐意提赵虔,又是一声嘆气。 贵妃笑了笑,伸手拿了颗荔枝抵在燕二爷唇瓣上,说:「再嘆气,看我不堵住你的嘴!」 燕千绪最近见不得荔枝,连忙从贵妃腿上起来,那荔枝即刻掉在地上滚了好远一段路,落在来人的脚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弟围。 王弟围身着暗黄色的绸缎衣裳,行路带风,手上端着一个锦盒,看着脚边的荔枝,又看了看和贵妃坐在一块儿却比贵妃更像个宠妃样子的燕二爷,笑了笑,说:「阿绪,你也来看贵妃啊。」 燕千绪怔怔的看着王弟围,脑袋里全是王弟围那日在楚馆和三弟鬼混的声音,那种淫丨盪下丨贱粗俗不堪的话就是从王弟围那张形状单薄的唇里吐出来的。 他当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王弟围见面,还没有想好,所以前段时间王弟围和那群二世祖们的数次邀约他一回也没有去,在家里当大哥的乖二弟。 「嗯,父亲来宫里有事,我有些不舒服,就来贵妃这里蹭个休息的地方。」其实他到哪里都能休息,只不过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不来瞧瞧被关在宫中的贵妃对不起多年的交情。 王弟围点点头,一边走过来坐在两人的对面,一边说:「贵妃总是这样搂着阿绪,外人要是见了,都以为阿绪才是贵妃的亲弟弟了。」 贵妃美滋滋的捏了一把燕千绪的脸蛋,玩笑说:「人家都说要多和好看的人呆在一块儿,孩子出生后才漂亮,我当然要和阿绪抱紧点,才不要和你这个黑炭挨着。」 平心而论,王弟围不是黑炭,是极其健康的肤色,健康而充满男子汉的魄力,是个十分威武强大的形象,然而他苦笑,好像当真觉得自己不堪入目,点了点头,说:「很是这个理。」 燕千绪没和王弟围说话,视线落在对方抱着的锦盒上,又幽幽的滑到王弟围粗糙的手上,心不在焉,总想直接问王弟围和三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不像上辈子那样没心眼,别人说什么都信,所以知道自己是问也白问。 「贵妃,我是代替二爷来送东西的,二爷收了好些珍贵的玩意儿,但这个是您用得上的。」 贵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招了招手对王弟围说:「拿来我看看是什么。」 王弟围站起来,然而突然跌了一脚,摔的结结实实,锦盒更是直接甩开,里头的东西好巧不巧的落在燕千绪腿上!
第38页 燕千绪眼前一花,低头就看见腿上的玩意儿,他顿时就愣了,耳尖绯红。 这是个玉质极好的玩意儿,长比燕千绪手掌还长,粗比他手腕还粗,是个毫无杂色,勾勒了无数青筋细节的玉器。 然而这玉器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眼就能教人明白是用在何处。 燕千绪闹了个大红脸,碰也不敢碰一下,就这么僵硬着身子盯着那东西。 气氛一时是尴尬的,至少燕二爷恨不得现在就走了,可他腿上这东西至少还是要还给贵妃。 贵妃也是脸红的不行,拿着团扇半遮着脸蛋,骂王弟围说:「瞧你办的什么事儿,蠢货!」 王弟围摔的很惨的样子,似乎崴了脚,赔笑着走到燕千绪面前捧着那锦盒对燕千绪道歉:「真是抱歉了,麻烦阿绪能把东西放回来吗?」 燕千绪秀气的手指头瑟缩的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佯装淡定的拿起来,他的手和玉器放在一起,是比玉器更加漂亮的莹白,水润的很,指尖缀着粉色,一把握不住那东西,迅速的放回锦盒里去,然而天知道这个动作让他有多羞耻。 王弟围似乎看出燕二爷的羞涩,笑着大方道:「阿绪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一件死物罢了。」 燕千绪点点头,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是红的露馅,再装淡定别人也不信,索性说:「我不和你们呆在一块儿了,免得贵妃姐姐不好意思。」 说罢自顾自的走,留下王家姐弟相顾无言。 贵妃对王弟围这个异母弟弟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王弟围这些年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长大了,总之是不同她像往年那么亲近,藏着许多事情,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内里却面目全非,让她总有些无法适应的畏惧。 王弟围也当真把锦盒放下,随意说了些让贵妃保重身体的话便也离开了,离开时贵妃盯着王弟围行路正常的背影皱了皱眉,心想这人刚才不是摔崴脚了吗? …… 燕二爷心乱如麻,到处乱窜,好不容易『逃离』了后宫,也不知道坐到哪里的小亭子里,双手捂着脸,想要让冰凉的手给滚烫的脸『退烧』。 可他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的手方才拿过那种东西,于是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的立即放下手,无可奈何的检讨自己今日的失态。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检讨的,一切都要怪那些药物,当真是害死他了!害他看见荔枝就心慌,见着黄瓜就呆滞,见着那更逼真的物什就反应过度。 燕二爷坐在反省完毕,深觉自己丢人,既恨若大哥没有捏坏他的东西,他就不至于这样古怪,又恨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当真能被刺丨激后头产生反应。 他于是胡思乱想着自己说不定也能娶妻生子,然而洞房花烛夜自己得有人搞自己的后头,才能和妻子圆房。 可哪个妻子能接受夫君那个样子呢? 燕二爷越想越离谱,总感觉自己好像有个出路,可出路顶多只能让他自己见不得光的自娱自乐…… 等等! 燕千绪想通了,他总不能一直这样被自己身体吊的不上不下,既然自己前头并不是全然坏掉,说不定用后面刺激着刺激着就好了呢! 燕二爷心里一相通,便精神的听见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的响,这是激动的,他知道。 一个身着白桃色衣裳的少年这般面若桃花的坐在小亭子里半天,自然惹了不少路过的宫女太监好奇的悄悄观望,只见少年似乎是苦恼的很,然而片刻后便豁然开朗,露出个明媚的笑,眉眼具弯的样子是十足的惑人。 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像是突然多了些勾人肉丨欲的色彩,藏的很深,又不时冒出头来晃悠着教人心痒难耐。 燕千绪倒是习惯被人看着,然而当他站起来看向那些宫人,宫人们又都不大敢看他,他也不在乎,心情颇好的算计起自己的心事,是跃跃欲试的穷困妖精一样,开始惦记起那点儿可怜的肉沫。 另一边,燕相从魏国舅的正堂里出来,揣着瘦骨嶙峋的手臂,笑的别有深意寻找燕千绪。 然而他自然是找不到的。 「绪儿呢?」燕相漫步到燕千明面前,扫过旁边安静的三儿子,语气是有些不悦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到处乱跑,你允许的?」 燕相出来后,在院子里等待的其他大人便能陆续进去拜访远道而来的贵客魏国舅——有些是没有资格拜访的,顶多放下见面礼就只能灰熘熘的回去——燕相是空手而来的,看上去并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又或者燕相的见面礼是别的什么,并不是拿在手里的东西。 「小绪身体不适,我让他先去歇息了。」燕千明看着燕相浑浊的眼睛,面不改色的说,「父亲,接下来我们单独去拜见魏国舅也是可以的。」 燕相盯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儿子,对他如此的作为心知肚明,也不气恼,拍了拍燕千明的肩膀,说:「不必了,即是这样,那么总有机会的,不必急于一时。」 燕千明不说话了,燕千律更是不知道父亲和大哥在说什么事情,总觉得话里有话,然而燕千律听不明白。 「好,打道回府吧。」燕相随意的笑着,说,「但是缎越,为父已经答应魏国舅在寿宴期间让绪儿作陪,届时你送绪儿过去,也算是身为兄长应当做的,为父就不出面了。」 缎越是燕千明的字,但燕千明极少被人这么叫,大多数人都是叫他都尉,或者燕大公子还有燕大爷。
第39页 燕千律以为这是个好机会,他真是特别想要接受这个差事,他知道魏国舅是谁,也对魏国舅的为人心知肚明,更知道现在沅国正想要同魏国交好,所以才会讨好魏国舅,而他若是得了魏国舅的青眼,日后不管到了哪儿也比燕千绪更加有面子,更不用说魏国舅比王弟围高多少档次。 正巧燕千绪不在,因此他当真也壮着胆子开口,十分期待的看着爹爹,说:「爹,既然二哥不在,我也可以啊,要论给魏国舅介绍今都风貌,我比二哥好,二哥去的都是那些地方,魏国舅未必喜欢。」他自荐的同时还不忘告诉燕相燕千绪喜欢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好像自己多干净,是个好孩子一样。 燕相慈爱的看着燕千律,摸了摸燕千律的脑袋,一面走一面说:「嗯,怎么办啊,已经和魏国舅说好了,暂时还是不要变的好。」 燕相淡淡的说,后面跟着的燕家兄弟也就只能听着,一个十分不甘,另一个沉着脸,眸深如潭。 及至出了宫门,得知燕千绪还没有出宫,燕家大爷便主动留下来找人,可找了一圈也没有见着那个推说身体不舒服的弟弟,反而得知自己管辖内的兵和梁国驻扎在城外的一千兵马起了冲突,只能暂时放下寻找燕千绪,骑马前去城外平事。 城门口此时依旧热闹,络绎不绝的商人与进城买卖的百姓将城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年轻的都尉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眼里其实并未有他们的影子,而百姓见着有贵人骑马,纷纷也让了条路出来,生怕冲撞起来自己吃亏受伤。 燕千明今日身着束袖劲装,是个习武之人的打扮,长腿跨在马上,背嵴笔直,气势如虹的逆着人群前行。 站在城头上的赵世子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恍然见看见燕千明出城,那双狭长的眼里顿时染上些许邪气,他温和的笑了一下,摆摆手,招来一直守在旁边的下人,耳语片刻,捏着扇子的手敲打在城墙上,一下下,一声声,蔓延着无尽的兴奋与杀意…… 城外三里驻扎着守城将士,由于此次各国来朝,大沅国内部便也调兵护城,城外有一万精兵,城内守卫三万,并不是重兵把守,但又不能不妨,于是取的中间数暂做保护之用。 梁国那一千兵马在一万兵马面前算不了什么,然而对方乃是梁国公主带来的,用以一路上的保护公主安全与礼物,只因梁国与大沅国中间相隔一片无人区,很是荒凉,经常有匪出没,成群结队,神出鬼没,管他是哪里的皇家贵胄抢了东西就跑,但绝不伤人。 山匪势力颇大,再加上山高皇帝远,竟是无人能剿,与燕都尉之前剿灭的匪号不是一窝。 梁国带兵而来,但不会进城,驻扎在城外,等公主和使臣参加完寿宴才会离开,所以梁国之兵是不能动的,伤了一兵一卒都算是打那梁国使臣和公主的脸! 大沅国空守着一座巨大的躯壳,看着富丽堂皇好不热闹,内里却空虚至极,大厦倾危,正是要和周边四国交好,以求稳妥的时刻,如果当真是伤了梁国的兵卒,那么梁国若是有野心,定要找藉口出兵,届时大沅国根本无法迎战,只能再度割让城池。 这再割下去,惹来其他三国的不悦,指不定其他三国又要合谋密谈,如今的天下形势对大沅国来说简直就是如履薄冰,牵一髮而动全身,处处受困。 燕都尉自回国就领了这三万兵丁的监管之权,此时发生事故,眉宇间似乎也并未见任何苦恼,依旧冷淡平静,然而待他到了营地,看着那躺在地上死了的梁国兵丁,又看了看还气唿唿的坐在一旁的数十个本国兵丁,他利落的下马,走上前,冰冷的视线扫过鸦雀无声的营地,问:「谁干的?」 梁国将领是个既瘦又黑的矮个子,留着山羊鬍,穿着盔甲,站在对面营地里笑笑闹闹,看见对面营地来了人,这才一面笑一面走到沅国营地里面,只身进入,张嘴就是冷笑:「哟,终于来了个管事儿的?我们这好好的壮丁就被你们这群没教养的东西给弄死了,我不管他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你们尽管找我,可你们却杀了他,我需要一个交待,不然就是仗着你们大沅国『国力雄厚』欺负我们公主!欺负我们梁国之军!」 燕千明淡淡瞥了山羊鬍将领一眼,山羊鬍将领得意洋洋的几乎鼻孔朝天,然而下一秒就目瞪口呆! 只见燕千明伸手抽出他挂在腰间的长剑,手起刀落,眼也不眨的砍了十几个脑袋,一时间营地里血气膨胀开来,仿佛空气里都满是血雾。 燕千明身上溅血,然而由于颜色较深,看不太出来,他将不服的,请罪的,杀了个精光,头颅干脆滚在山羊鬍的脚边。 山羊鬍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及至燕千明处理了所有人,回身又将染满鲜血的长剑插回他的剑鞘里,山羊鬍耳边直接被宝剑入鞘的声音刺伤,笑容都消失了个彻底。 「是我们不对,将军可还有别的不满?」燕千明声音字字清晰,轻描淡写的犹如杀神在世。 山羊鬍脸色苍白,神色飘忽,仿佛是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纠缠不休。 然后山羊鬍最终还是露出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容,对燕千明说:「哎,何必这么大开杀戒呢,其实不过就是要个说法罢了,年轻人还是火气太大啊,不过既然这位兄弟如此破费,我方若是再纠缠,就是我们的不对了,都是一场误会,哈哈哈误会,那就算了吧。」
第40页 好一句误会,一条命换了几十条命。 军中尚且还有人不服,然而不服者敢怒不敢言,燕千明送走了那山羊鬍,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动作极其流畅潇洒,他在马上,众人在马下,他逆着光,影子被拉的很长,仿佛一个人就带来了一个世界的阴暗。 他看着这些或年轻或苍老的兵,说了一句话:「再惹事,军法处置。」 军法,比死更残酷。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需要知道理由,既然发生了,也不管对错,也管不起对错,只能直接解决,不然便无法结束。 燕千明心思缜密,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而他现在启程回去,准备把那到处乱跑又不太听话的二弟捉回去教育一番。 来时路程耗费时间最多,处理事件则花费不过一碗茶的功夫。 燕千明本意快马加鞭的回去,然而半路却突然拉了缰绳,转而朝路边树林骑去,而看他不走直路,埋伏在附近的十个身着黑衣的刺客一下子从山石后头现出原形,也骑马追了上去! 一时间树林里刀光剑影,燕千明没有兵器,但他也不躲,刀砍过来,他便直接用手接住,大刀从他虎口划开,顿时鲜血如柱的流下,他站在马上夺了大刀便算是有了武器,有了武器便从马上下来,站在原地等着将他围成一圈的刺客朝他扑去,而他,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屠丨杀。 正午时分,有顶着艷阳回城的年轻人慢吞吞的骑着马进城,马鞍上拴着一条麻绳,绳后拖着十具血肉模煳的尸体。 尸体被拖拉着,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血迹。 年轻人进城时忽然的仰头看了看,城头,城头上站着个熟人,那是他最疼爱的二弟的好友赵虔。 赵世子对一身血气的燕千明模煳的笑了笑。 燕千明并未回应什么,拉着那十具血人去了衙门,丢在门口,对守在门口的衙役简单吩咐了几句便朝着相爷府回去。 从城头上下来的世子爷领着自己的僕从走回将军府,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他脸上永远挂着的笑意落了层霜。 他微笑的抓起高脚桌上的金边荷花瓶砸在墙上,花瓶瞬间碎的乱七八糟,甚至有碎片反弹着回来划破了他的眼角! 他伸手用拇指擦过眼角的血丝,然后又用舌头舔过拇指上的血迹,垂下的眼睫遮住他阴郁病态的情绪。 赵虔嘆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呆坐许久,然而每时每刻脑海里仿佛都在迴响一个人委屈害怕的声音。 那人说: 「赵虔,你能帮我吗?」 「赵兄……他会打我……」 「我好害怕啊……」 赵虔突然抱住头,闭上眼,他想,自己还有机会保护他。 他想要证明自己能够保护阿绪,想要证明自己足够有力量让阿绪不再害怕。 他不要看见阿绪失望的眼神和转身离开的样子。 他要牵他的手,要亲吻阿绪那柔软的好似没有骨头的手,从手,一直吻到肩头的那颗痣上。 他要在阿绪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盖住属于别人的记号和味道。 赵虔光是想,便觉得幸福的快要死了。 一个体面而光鲜的世子,在这里微笑着想着一件『好事』,想的过于投入以至于他灵感大动,于是径直进入书房,扯了一张干净的纸,拿起笔便开始写作。 他看着是如此的认真,像是一个要成为当代大儒的旷世才子,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工整且笔锋凌厉的字体,每一个字的灵魂都在癫狂叫嚣着…… ——好想要他! 第24章 梁国公主换了一身男装, 穿着靛蓝色的外袍, 头戴玉色发冠, 她对着镜子笑, 立即露出两颗虎牙, 随后问身边的左侍郎大人:「本公子看起来怎么样?」 左侍郎是个木讷的中年男子, 看起来像是永远都睡不醒,对着公主说:「公主穿什么都好看。」 「废话,本公子是问你, 看得出来我是女人吗?」公主今年刚过十五,正是青涩好看的年纪。 左侍郎摇摇头, 只见他眼里的百日公主裹了胸,丝毫不见一点儿凸起,画了剑眉, 一双眼睛本来就肖似威武的梁王, 如今这么打扮,自然是翩翩少年郎一位,顶多声音略显秀气。 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大赖赖的叉着腿坐在椅子上,动作十分粗鲁随意,一面喝茶一面又问左侍郎:「父王总说沅国富庶繁华,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也就皇城所在的今都比较好, 其余之地皆是不值一提。」 左侍郎亦是点点头, 甚少说话。 「我瞧着沅国皇帝的寿宴一点儿都不像寿宴, 倒像是那三大家族的投奔择主之宴。」公主嘲笑着,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说,「那个王家人呢?有没有过来?」 左侍郎这回有话说:「来了,但谨遵公主命令,让他们回去了。」 「嗯。」公主喝了几口茶,其实喝不惯沅国这种淡淡的茶香味,她喜欢更浓烈的味道,最好是苦的喉咙发涩,「这几天他们请求见面都不见,就说我不舒服。」 「对了,既然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我带着沅国的四皇子出去熘达一圈好了,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国家到底长什么样子吧,啧啧,天见可怜啊……」公主换了衣裳就是打算出去玩的,理由也找的很好。 左侍郎管不住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公主,只能苦笑:「公主殿下,您可是忘记了王上说过的话?」
第41页 「怎么会忘呢?本公主知道,不过这和我出去玩并不冲突。」公主在梁国受宠至极,由于从小亲自被梁王带大,性子便和梁王相似,都是不容任何人质疑自己决定的主,「去,把秦昧给我叫过来,牵马。」公主眯着眼睛笑。 四皇子刚回到梁国使臣暂住的仪欢院,就被人拦住,架去正堂。 正堂还有不少收拾贺礼与打扫卫生的下人,所以当四皇子这个浑身灰扑扑且没有穿鞋子的瘦小男孩站在正堂上时,不少下人皱了皱眉头,十分担忧,担忧那刚打扫过的地方被弄脏了可怎么是好。 「哟,秦昧,四皇子,你刚一回国就跑哪儿去了?怎么没有和姐姐说呢?」公主一手撑着脸蛋,一手敲击着扶手,似乎对刁难这个瘦不拉几的冻猫崽仔一样的皇子十分感兴趣。 四皇子低着头,含着胸,仿佛永远这般卑微,但也卑微的有限:「有公公以为我是马房打杂的,让我去后面帮忙,才回来。」 公主顿时就笑了:「你怎么不和他们说你是沅国四皇子呢?你真是……愚不可及哎。不过你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吧,嗯,还是不说的好。」 「……」四皇子无动于衷的听着,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不说的好。」 「那怎么能行啊,你可是沅国皇子,就算是别人不相信,也要大胆的说出来,不能害怕,你总是这样畏畏缩缩,怎么像个皇子的样子呢?要我说,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艰苦的日子过惯了,这要是走出去别人说我们梁国欺负你一个质子,那怎么办啊?真是冤枉啊……」公主仿佛很委屈,皱着眉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四皇子眼睫很长,冷漠的垂着,落了一小片阴影在那苍白的脸上,声音毫无起伏的道:「不会的,秦昧是心甘情愿的侍奉公主,为公主当牛做马,报答梁国对秦昧的再造之恩。」 公主冷淡的眨了眨眼,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四皇子,沉默着,一点点的打量这个男孩。 大沅国的四皇子是在五岁的时候送到梁国的。 五岁,哪怕再早熟的孩子,也应当是个顽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所以公主料想这个四皇子也不会从那么小就开始伪装性格,一个一无所有的质子,能不能回到母国都两说,如今靠着梁国吃饭存活,应当是如此卑躬屈膝了…… 公主既觉得四皇子应当对梁国感恩戴德,又觉得这样的皇子懦弱的让她噁心,她若是得仰人鼻息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百日公主心里略微闪过这些感受,可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她站起来,甩了甩袖子,便大摇大摆的走出门,路过秦昧的时候声音懒散的道:「还是不要太委屈自己了,走,本公主给你买鞋子穿,就算没有钱也不能不穿鞋子啊,是不是?不然别人看见你这样,就算你说是你愿意这么艰苦的当个下人报答梁国,别国也要说我们欺负你。」 「……」四皇子微微弯腰,对着左侍郎道别,跟着公主出了门,他依旧牵马赤脚走在路上,依旧没有怨言的做着最下贱奴才做的事情,习惯的好像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从宫中的仪欢院出去,到皇宫大门口,很是有一段距离。 宫内不能随意骑马,但能坐轿子,楚非有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需要送达,不然即是杀头之罪。 但公主显然不想把沅国的规矩放在眼里,利落的上马,夹了夹马肚子就让秦昧牵着走。 一路上宫人们没有一个敢拦着,公主看在眼里,对沅国皇宫里的皇帝更是轻蔑了几分,一个管不住下人的皇帝,自然是管不住大臣,于是江山社稷更是空谈,既然是空谈,那不如交给他们梁国代管好了…… 公主无所谓的想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皇宫宫门口。 此时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候,时间稍晚,但由于公主并不觉得饿,所以也没有想找地方用餐,而是一扬马鞭子大笑着开始骑马,骏马嘶吼一声在繁华街道上横冲直撞起来,可公主大约并没有把沅国的百姓当人,所以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还甚是开心的逗后面一堆随从玩,让随从们跑步追随自己。 四皇子自然也在其中,但他没跑多久就落在后面,很后面,他虚脱的无力再抬腿一下,腹痛难忍,不多时,眼前一黑的晕过去,重重的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去扶。 除了……被碰瓷的燕二爷。 燕千绪是乘坐蓝顶小轿子出来的,他在宫里耽误了一会儿,再去椒棠院的时候,就发现爹爹他们都不在那里了。 不在也好,他正巧不方便同爹爹他们一块儿回去,他正琢磨着自己的终生大事,琢磨着是该去淘回来一个玉器,还是干脆用那黄绿色的东西来检验自己的玩意儿好坏。 玉器说实在的,燕千绪觉得太夸张了,他只是想刺激后头,哪里就非要用那种东西? 他又不是为了享受…… 燕二爷一本正经的思考,轿子就突然停下了,他差点儿没撞在轿子的木栏框上。 「怎么回事?」燕二爷感觉轿夫们驻轿了,他撩开帘布,一面听领头轿夫说话,一面便直接看见横在地上的『叫花子』,「撞到人了?」 「没有没有。」领头轿夫无奈的笑着说,「我们最是安份不过的了,从来没有撞到过人,是这孩子自己突然倒在地上,我们一时没能即刻停下,所以才不小心踩到……」轿夫的声音逐渐减小,他是知道燕家二爷的,虽然喜爱闹着玩,可最不喜欢下人仗着主子势力欺压百姓。
第42页 燕千绪自觉自己已经不算好人,他成日成日的期盼大哥倒霉,每天还会和狐朋狗友们挥金如土的去楚馆挥霍,去玩人博——即两个壮士在圈内打斗,不论生死,压输赢——会对熟悉的人破口大骂,任性妄为,然而对待百姓,燕千绪总很客气,他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怎么混都行,那都算是私下,而大方面上,燕千绪很在乎名声。 ——比上辈子还要在乎。 他此刻看着地上那小叫花子背上的两个脚印,十分怀疑这瘦骨嶙峋的叫花子被踩死了,就算不死也骨头都断了吧。 他皱了皱眉,忽而又觉得这小叫花子眼熟,但还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可能天下叫花子都长的差不多,他也就没有再为难自己,从轿子内出来后,他对领头轿夫道:「塞进去吧,带去医馆看看。」 轿夫是受了大爷的吩咐,对二爷那是万分小心,极不情愿的说:「那二爷您走着啊?」要是走疼的腿算谁的? 轿夫心里苦。 燕千绪摆摆手,很无所谓,说:「快点儿,别挡着道,塞进去,不然就算不是我们撞的,别人也认定是我们做了坏事。」 有时候人心非常奇怪,燕千绪明白的很,百姓们仿佛只要看见一个富家子弟和一场事故,就认定那富家子弟干了坏事,若是死了人,那一定也是富家子弟干的,最后富家子弟没有受到惩罚,找了另外的人砍头,那就更不得了了,舆论上便到处都传是富家子弟家里动了手脚。 轿夫三两下把男孩塞到轿子里,见里头还宽敞的很,连忙恳求二爷也进去,毕竟这里距离医馆还是有些远,哪里有让主子跟在后头跑的道理呢? 燕千绪懒得和轿夫在大街上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掰扯半天,从善如流的进去,和那瘦巴巴的小叫花子刚好坐满,两人都不重,所以轿夫也抬的没有负担。 燕二爷在轿子里的昏暗光线里瞅了瞅旁边的小叫花子,发觉是个瘦的脱了人形的小傢伙,穿着朴素,又因为刚好摔在小泥潭里所以看起来脏兮兮的,赤着脚,双手粗糙,五官也还没有长开一般,只有那睫毛颤啊颤的,然后突然睁开! 「欸,你醒了?你还好吗?」燕二爷对小叫花子笑,说话间微风吹入轿内,带来一阵淡香。 『小叫花子』还像是小孩子一般的黑色瞳仁又大又深邃,一下子被眼前少年放大的笑脸占据,愣了愣,一边脸红,一边吐出一口血…… 第25章 秦昧永远记得那天,他的母妃吊死在玄阳宫的横樑之上,那年,他五岁。 母妃是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女子,母家也并没有给她多少靠山,她从大宫女一直到妃子的地位,靠的只有皇帝的喜爱。 然而皇帝三宫六院,子嗣众多,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来这边一次,来了也不和母妃做什么床帏之事而是拉着母妃说话,说最近南边好像干旱了;说北边城池边界模煳,已经没有国界了;说国库空虚,大空,也不知道钱都到哪儿去了,皇帝一边说一边笑,好像当真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母妃却总是能说很多主意出来,说的头头是道,说的皇帝深思却又除了深思别无作为,便拉着母妃的手说:「委屈你了……」 母妃心软,完全不觉得自己委屈,反而亲亲皇帝胖乎乎的手,说:「哪里的话,只要陛下好好的,妾身高兴还来不及,谈何委屈呢?」 这两人在一起时,安安静静的,五岁的秦昧坐在一旁看着,恍惚觉得这样一坐就是一辈子,那该多好,就像平常百姓家一样,多好…… 但母妃还是死了,自己拿了白绫绕过房梁,一面掉眼泪一面看着被捂住嘴巴的秦昧,眼里全是不舍,不舍又不甘心,可踢开脚凳子的动作却非常利落,仿佛不带任何留恋,死的非常难看,只有那脚上的一双绣花鞋晃啊晃,晃到五岁的四皇子心里去,像是要踢碎他的心脏,让他永远记得这一刻。 秦昧生而聪慧,多智近妖,惯于藏拙,仿佛知道自己太显山露水不是好事,所以对任何人都保留着一分小心,是比其他皇子更诡谲内敛的低调,可他没想到,这还不够…… 及至母妃死了,皇帝把他送去梁国做人质,他才恍然明白一些事情,哪怕他是个傻子,也有人不会放过他,只因为他的身份如此,所以从出生就註定不去争取就是死。 死这个字,多简单啊,六个笔画,却每一笔都藏着血腥,让人闻之作呕,却又吐不出任何东西。 到了梁国,秦昧知道了一些在母国不曾知晓的内幕,比如梁国还差一个大峡谷两座城便能直面大沅国的皇城,知道梁国之君原本属意太子做质子,然而太子临走之前病了,燕相便做了主让他代兄出梁。 秦昧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仿佛过了几百年才终于回来了一趟,又好像当年被送走还是昨日的事情。 他躺在充满药香味的床上,不愿意睁眼,但有声音轻轻浅浅的在耳边聒噪,像是只百灵鸟的幼崽,他听见这幼崽不断的嘆气,好像很无聊,又忽然站起来去和大夫说话问他的情况,这幼崽永远不好好的安静下来,东跑西蹿,带来一阵阵不同于药香的凉意与好闻的甜味。 秦昧胸腔里仿佛是压着极重的一块儿玄铁,压的他唿吸困难,却又不至于死去,他喉管里还有这血腥味,所以当嗅到那股子甜味后,他几乎是有些上瘾,模模煳煳的上瘾……
第43页 于是他缓缓睁开眼,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向旁边,旁边摆着琳琅满目的小罐子和药膏,远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先生和一位活蹦乱跳的贵公子。 贵公子漂亮的分外清晰,是种浓丽的俊俏,身形修长,腰肢纤细,宽大的袖子里藏着白皙的手指头,拿着把玉骨做的扇子摇摇晃晃的转着,侧颜给人无语言说的精贵与遥不可及,此时这公子发现他醒了,一双仿佛含情脉脉的眼幽幽转了过来,笑着对大夫说:「哟,醒了,那我走了,药费划我帐上,待他好了一併到府里结帐就是。」 听到这声音,秦昧知道自己方才听见的声音大约就是这个公子了。 ——一只大号的漂亮百灵幼崽。 大夫连忙恭敬的送走燕二爷,再回来时又让秦昧喝了几副汤药,声音沉甸甸的说:「小伙子,你今岁多少啊?」 秦昧瘦的不成人形,然而眼睛很大,所以在那巴掌大的脸上有种一样的诡异感,并不好看。 「十五……」秦昧嗓音沙哑,回答的简短,他天生就是如此静默,静默的仿佛一潭死水,偶尔才活泛起来,然而一活泛,便能从死水里冒出怪物,突然的将水面搅得惊涛骇浪。 「这……」大夫皱着眉头,忽而又摇了摇头,说,「方才二爷说你大概七八岁,我瞧着就不对,你身量不足,骨头都没长开,长期的腹中无物,一味积郁于心,忧思过重,恐……」 秦昧打断大夫的话:「谢先生,秦昧知道,会想办法。」他说的还是很简短。 大夫见这个明明应当是少年的人却瘦弱成这个样子,内里也糟蹋的乱七八糟,有意要嘱咐些什么,然而见到对方眼神后,却又缄默不语了。 大夫明白自己就算说了,这少年也不定会听,说也白说,便只告知病情:「你胸骨压迫内脏,需要好生休养半月,这期间不要干重活,最好不要。」虽然大夫看出来这个少年大概是什么什么地方的下人。 「每日喝这几服药,等自觉胸口没有压迫之感后,便再来我这里复查一回。」大夫知道这小伙子大抵是不可能常住这里,于是把包好的十几復药放在床边。 秦昧点点头,忽而又问:「方才那位公子是送我来的?他……是谁?」秦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然而话已出口。 大夫这回抿唇笑了笑,说:「二爷说不告诉你,又不是他害的你,而且以后也不会见面。」 秦昧那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重新闭上眼睛,深觉自己方才是唐突了,的确,不会再见面,问了又能怎么样? 他这样一个快废了的人,是不值得也不配知道那人的名讳。 秦昧一面把自己的卑微挖出来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一面打从心里翻涌出一股子压制不了的不甘。 他并不是天生下贱,他凭什么不配?! 秦昧好在闭着眼睛,所以没有人察觉得到他不该有的野心,他拳头也藏在骯脏的衣服里面,捏的死紧,他感觉自己是被一个漂亮的小神仙看不起了,可他该习惯的,嗯……他该习惯的…… …… 燕千绪饿得半死回了相府,一回去就被小厮东土撞了个满怀,这东土成天没个规矩,这会儿也仗着燕千绪喜欢他,所以哭丧着脸瑟瑟发抖的说:「二爷救命啊,你快去看看吧,大爷受伤了!」 ——他受伤关我什么事? 燕二爷这句话堵在喉咙口,差点儿说出来,但他现在露出个担忧的表情,惶惶然的一副好弟弟模样,问说:「大哥怎么了?怎么回事?」那贼人怎么没快刀下去把大哥命根给结果了?!真是可恨! 「我怎么知道啊,但是外头好多人都说看见大爷拉了一串血人回来,丢在衙门要查什么东西,大爷自然是厉害的,可手上好长一道口子,御医说要是再深一点,那手就废了!」东土五官都皱在一起,好像被吓惨了,「大爷现在喝了药去二爷您屋里等你,也不休息,说二爷您乱跑,他看您要混到几时回来。」 燕千绪几乎都能想像得到大哥那冷冷淡淡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可能和爹爹说姨娘不检点的语气差不多,好像自己活该没有自由,但凡生出一点儿要出去的心思,那就是要偷人! 呵,他还偷定了! 燕二爷想起还被自己吊着的赵虔,心里莫名痛快了一些。 「那我去看看他,不过要是……」燕千绪后头的话省略了。 「是是是,东土知道,若是大爷发火打二爷屁股,东土立马去找老爷。」东土从小和二爷一块儿长大,真是他妈的奇了怪了,觉得大爷对二爷有时候像是兄弟,有时候像是夫妻,有时候又像是老子对待儿子,说不清楚的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大爷比老爷在乎二爷…… 老爷如今成日烟不离手,不大管事,府内所有事宜全权给了大爷看管,越发的懒散,也显出了老态龙钟之相。 「嗯,聪明。」燕千绪伸手拍了拍东土的脸颊,那手是温软的,拍上去没有一点儿疼痛之感,甚至还像是被人抚摸过去一般,是种暧昧的温柔,因为二爷实在没啥力气,小胳膊小腿,一捏就碎了一般。 燕千绪即将十七岁,这位据说比他大上半个时辰的兄长生辰也快来了,两个大人,可以娶亲的那种,然而弟弟还是总怕大哥。 怕不算什么,有的家族里头,三十好几的男人还成日哭哭啼啼的抱着母亲告状说老父亲打他呢。
第44页 所以怕真的算不得什么。 ——问题在于他被大哥害的不能人道,燕二爷怕什么时候自己再不听话,会被大哥掐死。 「大哥?」燕千绪走进自己的房间,绕过那价值连城的屏风,走到自己的床边,刚一开口就被大哥拉住手腕拽着跌到大哥身上。 燕千绪声音有些软乎乎,大抵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在大哥面前总是没什么底气。 「大哥你要睡觉么?」燕千绪被搂着,趴在大哥右侧,压在大哥的身上。 大哥没有说话,于是燕千绪有幸认真看这个人,瞧瞧,多人模狗样,走出去还能引得不少大姑娘爱慕,多英雄的人物,可惜是个暴力狂,脑子也不太正常。 燕千明睁开一线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弟弟,若有所感的用手掌压着燕千绪后脑,迫使燕千绪低下头来,以便他亲吻燕千绪的额头。 燕千绪可以感受到大哥唇瓣落在自己额头的触感,微凉…… 「小绪,你今天跑哪儿去了?」燕家大公子的声音很平静,可越是这样平静,便越是教人猜不出他心思,也就更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高兴。 燕千绪想了想,斟酌着说:「去王贵妃那儿坐了坐,碰见弟围兄了,后来在宫里乱转,去找你们你们又不在就自己坐轿子准备回府,路上碰见个小叫花子,他自己躺在路中央,可轿夫没剎住,踩了两脚,我没办法就把他送去医馆了,大哥……绪儿到现在还饿着呢。」他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一句才是主题,他知道自己若是这样撒娇,大哥便总能被煳弄过去,也就不至于想方设法的连他心里想什么都要挖出来。 「嗯,那就在屋子里摆一桌吧,父亲没胃口,就我们两个。」燕千明可能当真没把燕千律当弟弟,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关照三弟。 燕千明说完,却是没有放开小绪,他很享受和小绪这样拥抱着歇息,小绪身形小,看着瘦,然而拥抱起来才发现一身的肉,是软绵绵的触感,就和小时候一样,需要人时时刻刻的宠着,爱着,才会开心。 燕千明很高兴他的小绪回来了,不再叛逆,不再同他对着干。 燕千明还记得小时候的小绪非常可爱,以有个大哥为荣,不乐意大哥和别人玩,不然就要生气,那时他发了好多誓,发誓永远只爱小绪,永远的。 燕二爷早八百年就将小时候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唯独记得自己被打被捏坏下边儿的事情,所以当听见大哥说小时候大哥受伤自己会亲大哥受伤的地方时,他第一反应就是『骗人的』。 不过现在大哥说什么,他还是愿意配合,骗人也无所谓,便捏着大哥被包扎过的右手,说:「那大哥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可对不起我。」 燕千明看着他的小绪笑,一面笑一面垂眸亲吻自己手心,他的手不好看,上面有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有着粗糙的老茧,有药膏的味道,可他的小绪就这么温温柔柔的吻下去,吻在手心上,然后又牵着自己的手放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大哥,你还疼吗?」 燕千明心乱的很,他冷峻的脸上长久的面无表情,然而却忽然坐起来,捏着小绪的下巴使其仰起脸凑过来,他则低头下去,卷了一个缠绵的吻。 燕千绪慌的立即揪住自己衣裳,睫毛颤的乱七八糟,却没有推开,一面觉得噁心,一面难过自己像个玩意儿。 大哥按住小绪的腰,让这个吻深刻到难以忘怀的地步,一面听着自己的心跳,一面不愿深想,只一味的索取,最后在小绪耳边说:「走吧,用餐去。」 燕千绪却完全没有胃口,他有点反胃,感觉是有蛇在嘴里搅动,更何况这根本是不对的! 可燕千绪也记得自己那夜被下药时主动拉着大哥吻过,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燕千绪一直毛骨悚然的坐在桌边数米一般吃饭,食不知味,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什么时候害自己的人被揪出来,什么时候大哥才能放过自己,什么时候赵虔才会发作,和大哥同归于尽去! 燕二爷千宠百宠的长大,混了十七年,一朝重生才发现自己竟是身陷囹圄的如此彻底,要想脱离,难于登天,可再难也要做! 他要报仇!要好好的活!才不要被人吊死在不知名的地方,身败名裂的让人唾弃。 燕二爷心里转过好多事情,终于又给自己安慰好了,他安慰自己已经找到爹爹秘密,安慰自己还算是将大哥玩弄在手心,害自己的人也总会被他抓出来,所以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更好。 燕千绪这边吐了浊气,乖乖的吃了好些饭,大哥给他舀了鸡汤,他也能高高兴兴的接着,一面喝一面与大哥谈起五天后的寿宴。 这寿宴办的很大,沅国好像在燃烧余热一般将最后的虚华装腔作势的摆出来。 除了已经到了今都的梁国和魏国,北面的胡人也不日将至,南面的蟠龙国据说只派了个小小御史过来赴宴,可见轻蔑与试探之态。 燕千绪重生前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现在听了也琢磨出一点儿忧虑,可这忧虑并不能长久待在他心里,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大沅国的皇城——今都——依旧歌舞昇平,丝毫没有一点儿乱象。 「五日后的寿宴,小绪你一直跟着大哥,不要乱跑知道么?」燕千明用食很迅速,不如燕千绪斯斯文文,兴许是在军队里头染上了些粗犷做派。
第45页 燕千绪不解,他抬出爹爹的话,虽然现在爹爹不如以前在他心里高大了,可燕千绪对燕相还是很在乎,他坚信爹爹上辈子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才会那般说话,是不得已。 「可爹爹叫我带着魏国舅观览全程。」燕千绪私心也很像知道魏国舅是什么样的人,他自从知道爹爹染的毒瘾是从魏国来的后,就总疑心魏国舅,直觉的怀疑。 「那大可不必,魏国舅作风不好,哪怕在魏国也是出了名的,而且陛下有派专人伺候左右,绪儿你只管玩便是,不需要做伺候别人的事情。」大哥淡淡的说着,没有将实情道出,他不认为小绪该知道这些,他的小绪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哦。」燕千绪应了,可到时候谁又能管的住谁呢?他也不傻,有问题不会跑吗? 「魏国舅和高卢人弄来助兴的那些玩意儿,正巧在猎场的那片儿空地驻扎下来了,绪儿你若是好奇,大哥可以带你一起看看,但不要用手去碰,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总归不好。」燕千明知道高卢人带过来的那些怪人很是吸引了一批二世祖们围观,他想小绪应该也很好奇,所以才有这番话。 燕千绪点头,一副听话的模样,然而眸底是闪过一丝暗芒:「大哥,我叫上赵虔吧,最近我和好多人都疏远了,就赵虔还没有呢。」他把赵虔说的对自己多重要一样,「我觉得谁都好像能害我,但赵虔是不可能的,他和大哥一样,对我好。」 燕千明受伤的右手安静的放在腿上,左手拾筷,缓慢的重复道:「和我一样……」 「嗯,一样好呢。」燕二爷微笑着说。 ※※※※※※※※※※※※※※※※※※※※ 六千字,算是两章吧~哈哈~ 四皇子:今日看见一只大号百灵鸟幼崽……真漂亮。 小绪:啾啾啾??? 第26章 燕有为躺在温软的侧塌上,浑身没有力气,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思绪飘的很远,手脚都没有力气,然而却很舒服,是种全部都无所谓的舒服。 他身边跪着的是长期为他调配菸草量的丫头,名叫翠儿,翠儿是家生子,全家都在相府做事,又因为生的清秀可人,于是早早的上了燕有为的床,是半个主子。 翠儿手脚干净利落,从旁边捻好了菸草和制成膏状的褐色烟膏混合在一起放入烟锅子里头,随后拿起金脚蜡烛,右手将烟杆轻轻斜过去,一缕青色的烟雾便再度升起。 「老爷……」翠儿声音和她这个人一样干净,可听在燕相的耳朵里却飘渺又遥远,「又点好了。」 燕相半死不活的抬起手,翠儿便坐到燕相身边,让燕相枕着自己的大腿,扶着烟杆开始吞云吐雾。 燕相抽的很急,三两下的包了一大口吞入肺中,最后又从口鼻缓缓吐出,眼神迷离。 翠儿最初闻着这味道就很不喜欢,可时间长了便也觉得有些舒服,好像比别的菸草更加有感觉。 翠儿是不知道这菸草有什么秘密,只以为是相爷从魏国专供的东西,好东西,平常人抽不起的东西。 燕有为长久的在屋里不出门,身心都懒散了,忽而拽着翠儿的手,说:「我是不是两天没吃东西了?」 翠儿点点头,然而又想起燕相看不见自己的动作,所以小声回答:「是了,老爷从昨儿就滴水未进,今一早出门拜访魏国舅,回来后就开始抽菸,现下已经抽了两袋子了……」 燕有为笑了笑,说:「我总觉得自己不饿,除了舒服,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翠儿不说话,她知道老爷很多时候只是自言自语,自己说多了反而遭人嫌弃。 燕有为说罢,很是想要坐起来,可怎么都动不了,他甚至怀疑自己若是被人像是杀猪似的放血也会愉快的微笑。 他思绪慢的快要僵硬了,从前他很恐慌这样的自己,如今也恐慌不起来,堕落的彻底,一丝一毫想要逃离的念头都不再有了。 「翠儿,烟还有多少了?」燕有为如今能够思考的,除了烟,还是烟,「是不是快没了?」 翠儿看了看精緻箱子里的东西,说:「是的,老爷现在抽的厉害,从前半年收一回菸草,现在一个月就要重买,这回还不到一个月,就见底了。」 燕有为听着,抽菸的动作没有停,又吸了好几口,手一松,烟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翠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去看燕相,只见燕相微微睁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又好像醒着,分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可翠儿也不着急,小心翼翼的起身,给燕相盖了小毯子,收拾了一番屋子就出门,等几个时辰燕相自己就能精神起来,所以完全不必叫御医。 燕相整个人沉迷在飘渺的世界,恍惚间能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就昏昏沉沉的阖上眼进入梦里。 梦也光怪陆离,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候,那时他还年少,穷得叮噹响也成日乐乐呵呵,看上隔壁煮酒的姑娘,便叼着狗尾巴草前去调戏,被打的鼻青脸肿也分外开心。 ——穷开心。 那姑娘生的好看,倾国之色,看不上燕有为,却也觉得逗弄他有意思,所以总不彻底拒绝。 燕有为心里清楚的很,然而甘心被玩弄,并且抱着可笑的奢望。 燕有为后来有点儿出息了,长进了,买了个小官当,可自从当了官后却处处受限制,每个比他官大的都好像是他爹妈一样需要孝敬。
第46页 燕有为有心要辞官继续混日子,可眼见着煮酒姑娘只喜欢有权势的人谈笑,他就憋着一口气,忍着,开始四处找出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燕有为和个游走四方的商人搭上了线,那商人白白嫩嫩的,然而脸上有道刀疤,看上去便多了几分气势。 商人和燕有为引为知己,相见恨晚,又年岁相当,听闻燕有为的志向,商人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认识的人多,哪儿都认识的有人,各国更是多少朋友在做官,只要燕有为愿意,不出十年,定是出将入相! 燕有为一拍桌子,说了声『好』! 后来的事情燕有为梦里没能做个清楚,好像笼罩着一团雾,是那半空中吊着的云朵,正酝酿雨水,于是颜色漆黑。 等画面再清楚时,时间已然拨到了他风头最盛之时。 他做了丞相! 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捞了一笔银子照顾刀疤商人的生意,从那儿进了一大批劣质刀剑,高价买,反正沅国没战事。 商人则感恩涕零的送了他几大箱菸草,说『是好东西』,随后又一块儿喝酒抽菸,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他甚至都快要忘记邻家漂亮的煮酒姑娘。 商人更是放荡不已,拍了拍手让下人弄进好些个长得比女人还水灵的秀气少年,左拥右抱。 燕有为可不来这口,只见商人很疯的把几个少年弄的死去活来才心满意足的说了些玩笑,具体说的什么燕有为也梦的不清晰,但他看见自己点点头,和商人碰杯,又一块儿狼狈为奸的醉生梦死去了。 再后来的画面乱七八糟支离破碎,燕有为分辨不清,待想要细细的看时,却是突然醒来。 他睁开眼,自己倒在侧塌上,周身都洋溢着暖烘烘的气息,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他咧开嘴随便笑了笑,生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出房门,清晨的阳光落了他一身,把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凹陷的脸颊,青色的眼圈暴露无疑,他心旷神怡的清了清嗓子,叫来伺候自己的大丫头,让准备洗漱用品。 大丫头是个机灵的,眼瞅着燕相有精神,心情很好,就一面准备热帕子,一面开始汇报府里的事情,说:「老爷从昨儿回来就睡到现在,不过起来的稍微晚了一点,大爷和二爷前脚刚出门,您就醒了。」 燕相养尊处优二十来年,现下慢吞吞的擦了擦手,看着自己松弛的手背皮肤,漫不经心的问:「绪儿最近和千明的关系,很好?」 「那可不?!」大丫头笑着说,「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从大公子回来后,二爷就转了性子,也不出去玩,就搁屋里和大爷在一块儿,只偶尔与赵公子出门,可也不再晚归了,大爷管着二爷呢,底下人都说……」大丫头嘴上没个把门,说道不该说的东西,反应过来后便白了脸,突然噤声。 燕相好脾气的问:「怎么了?大家都说什么?」 大丫头一下子跪在地上,后悔的没把自己嘴给缝上。 燕相拍了拍大丫头的肩膀,说:「怕什么,不过是随便问问。」 大丫头见燕相虽然一派温和,然而眼神却是极锐利恐怖的,她不敢再瞒着,小声的说:「都说大爷跟管自己的婆姨一样……」 燕相顿时大笑,一般父亲大约是容忍不了这些的,可燕相总是对自己两个儿子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是在旁观一场大戏,戏的结局是他写好的,所以过程是什么都无所谓,全当个乐子。 「行了,你与我说他们今日去哪儿了?」燕相虽然笑,却也没有持续太久,他现在精神充沛,很是有要把事情都处理好的劲头。 「听二爷身边的兰心说,是去猎场空地开开眼界,那儿驻扎着好些笼子和帐子,白天夜里到处都是野兽的吼叫声,外头好多人都说是高卢人抓了妖怪呢!」 燕相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算计着时间,还有四天就是皇帝寿宴,寿宴要维持三天,举国欢庆,魏国舅至少也要在此停留七日…… 燕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觉得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好,让燕千明亲自把燕千绪送给魏国舅,明着是为了两国交好做出贡献,实则堵住魏国舅那张嘴,从此,他和魏国再无干系,他不是魏国藏在沅国的奸细,不再为他们办事,他们两不相欠,天下天平! 燕千明也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才是最好的东西,其他什么……都比不上。 可燕相似乎是被大烟毒害的思想都不怎么严谨,偏激而无法顾虑周全,他独断的认为自己掌控一切,并从不怀疑,殊不知很多时候,事无绝对,他最器重的孩子也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愿意无牵无挂。 …… 猎场在皇宫后山,那是很大一片空地,平日是达官贵人和二世祖们娱乐的地方,他们会在秋季举行比赛,不是什么正经比赛,然而却让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一展身手。 燕千绪作为不会骑马的二世祖,常年占据观众席最好的位置,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情,于是他经常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赛,而是在屋里睡大觉。 今日阳光正好,春风洋洋洒洒的带来桃花花瓣,把花瓣卷在少年们乌黑的发上。 燕千绪心情很好的走在最前头,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儒雅公子和一个英武不凡的冷面少爷,后头的气氛并不好,可燕千绪才懒怠中和,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留下后头两个人单独呆着,自己在一旁看戏。
第47页 「哟!大爷、二爷、世子爷你们来了!」仿佛一座山似的校尉一边擦汗一边笑眯眯的跑来,脸上的肉都颤抖着满脸乱跑,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我就说燕二爷最是热爱稀奇玩意儿,这回魏国舅与高卢人带来了好些从未见过的东西,都是献给陛下的,这些笼子里的就更不得了了,就怕二爷胆子小,冲撞了二爷……这……」 校尉是个小官,本来是内廷管杂物的,如今调配到这里,也算是变相升官,同时发财。 校尉生的人高马大,又壮实,横肉丛生,可又不令人讨厌,再加上很会说话,一时间便将问题提熘出来,以免自身责任。 燕千绪听了虽然觉得校尉像个泥鳅似的油腻腻的,但也不怪罪,说:「我若是胆子小,便不来这里了,更何况来之前爷我早有耳闻,不就是些长得妖怪似的东西,连人都不算,也就不怪罪冲撞与否了。」 校尉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回没自己什么事儿,点点头,说:「那,鸟山就自告奋勇为二爷领路了?」校尉字鸟山,也真不知道为他取字的先生是哪位,取自哪儿的典故或寓意,总之乍听上去吵闹的很。 「嗯,走着。」燕千绪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赵虔和大哥,那漂亮的眼珠子在大哥和赵虔身上都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牵起大哥的手,委婉的给了赵虔一个隐晦的抱歉眼神,拉着大哥说,「大哥走快些,你说我若是看上什么,你会买给我的。」高卢人说了,表演结束后,部分玩物可高价出售。 燕千明喜欢小绪主动亲昵自己,不管任何场合,他反正是问心无愧。 赵虔被冷落了,却也瞧见了阿绪对自己的抱歉眼神,因此也不怪阿绪,他知道阿绪是被迫与最讨厌的大哥如此亲近,他只心疼阿绪,也对自己昨日没能给阿绪一个好消息而自责。 非但没有好消息,他从父亲赵将军那里提出来的禁卫更是死的死伤的伤,还被抓了。 不过赵虔不但心那些禁卫会曝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即便丢到衙门审问也审不出什么玩意儿…… 赵虔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好一个翩翩公子模样,温润如玉,谁也瞧不出这人心肠算计了多少骯脏的事,落了多少人命在那修长的手里。 他深唿吸了片刻,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再放在阿绪与燕千明牵着的手上,追了上去,一如平常的玩笑说:「阿绪等等我啊,现在怎么同大哥和好,就不要我了,真真让人伤心。」 燕千绪瞥了他一眼,伸手夺了赵虔的扇子,转了个漂亮的花把势,最后按在赵虔的薄唇上:「闭上你的嘴,净说些混帐话,我哪里不和你好了?」 赵虔眼里只有燕千绪,但还懂得收敛,笑的分外温柔:「我这不是嫉妒么。」 燕千明虽然牵着弟弟的手,然而耳朵里蹿的都是弟弟和赵虔这世子的玩笑话,他大约是不高兴了,于是捏着燕千绪的手都在渐渐发紧。 燕千绪被捏的疼了,一下子瑟缩着惶恐的看着大哥,好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一样,声音仿若撒娇又像是委屈,对大哥说:「大哥……手疼。」 赵虔眸色都闪过一抹冷光,笑意却始终挂在脸上。 燕千明冷淡的『哦』了一下,却是没有放松力道,而是对前面带路的校尉说:「那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校尉才不知道身后三位贵人之间的风起云涌,还殷勤的介绍说:「从这里到右边,全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长的噁心,可公子爷们好像都挺喜欢的,围着笼子一边看一边作诗,热闹着呢。」 「那便不去人多的地方,想来放在外面摆的都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稀罕东西。」燕千明道。 校尉听了这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都尉不亏是都尉,见多识广啊,高卢人有一匹狼,一直放在最里面,不让见光,因为太危险了,所以还用镣铐锁了脖子与四肢。」 燕千绪现在规规矩矩的不和赵虔说话,连看都不看赵虔一眼了,问校尉说:「哦?不过是只狼,哪里值得如此对待了?」 校尉神秘兮兮的说:「因为是燕大爷在场,鸟山也就不阻了三位爷看稀奇的兴致,三位爷也是第一批看见他的客人,那狼见不得生人,受不得挑衅,所以最好进去以后不要说话,远远的看着就是,不然那狼发起疯来,又得许久才安静。」 三个人,其实也就燕千绪的兴致最好,他身边的两个人都在想着别的事情,而燕二爷这位始作俑者当然是心知肚明。 「那是自然。」燕千绪答应。 从这边一路走到最里处,燕千绪看了一路的奇形怪状的人,全部都被关在笼子里,麻木的缩在角落,有两个头的女子,有肚子上长了张人脸的男人,还有浑身是毛的小孩,甚至还有两条腿的狗和一只脚的鸡,有钱的二世祖们在笼子外面高高兴兴的评头论足,诗兴大发,笼子里面的生物眼神都是死的,却又死不了…… 燕千绪看着,忽然感觉不到任何兴味,反倒觉得悲哀。 这的确是好大一场热闹,扭曲的热闹。 燕二爷明明都有些反胃了,却硬是坚持撑着,他不想表现的太没用,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软心肠,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不该怕除了死之外的任何事! 终于,燕千绪等人来到了最隐秘的一个帐篷外头,校尉撩开帐子探头进去看了看,随后让开身,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小声说:「那狼崽子正在睡觉呢。」
第48页 燕千绪犹豫着进去,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像了一遍这只狼的独特之处,想着可能是有着一张血盆大口的怪物,想着或许长的很大,比自己都高,不过等他抬眼,看见那玄铁笼子里趴着睡觉的黑煳煳精瘦少年时,便愣了。 校尉好像很满意燕二爷的表情,解释说:「这是狼孩,高卢人游歷北边的时候在山崖上捡到的,据说当时这狼孩已经是头狼了,刚咬死老狼王,然而身受重伤,被高卢人逮个正着哈哈哈。」 「高卢人说这狼孩就是陛下寿宴表演的压轴,他们给这狼孩的肉里餵了药,所以一直在发情呢,旁边帐篷里关着的是条真正的母狼,狼孩得表演打死老虎才能得到他的第一次交丨配权。」 燕千绪皱了皱眉,几乎有些听不懂校尉在说什么,狼孩的意思应当是像狼一样的孩子,可是终究还是人啊,怎么可以和兽如此胡来?!这、这实在是噁心! ——燕二爷还是太单纯了。 他走过去,在距离笼子只有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期间大哥和赵虔一直跟在他身边护着,他则仔仔细细的看着那躺在地上的狼孩,只觉得狼孩和平常少年没有区别,除了身上脏兮兮,下头也因为餵了药而一直有反应以外…… 然而就在此时,趴在笼子里的狼孩突然耸了耸鼻尖,仿佛是嗅到什么味道,他瞬间睁开眼睛,油腻的黑髮下是一双充满野性的黑瞳,他四肢着地的爬到笼子边缘,双手捏着笼子的铁栏,直勾勾的盯着燕千绪,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低吼…… 「他……怎么了?」燕千绪被大哥搂着后退了好几步。 校尉则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这狼孩明显是闻到雌性味道才会如此躁动啊! ※※※※※※※※※※※※※※※※※※※※ 狼孩思维完全狼化,所以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小绪身上也的确一直有某种香味,但不是天生的~嘿嘿~ 第27章 这是一个大约十六岁的少年, 蓬头垢面, 吊梢眼, 高鼻樑, 薄嘴唇, 他身上没有任何衣物, 可能之前给他过衣袍然而被少年当作垫子压在身下,做成了窝。 少年头髮很长,中间夹杂着不少灰白的银丝, 一张嘴是森白的尖牙。 「高卢人从北边把他带回来,本意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恢復正常生活, 但是他恐怕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只吃生肉,热爱厮杀, 领地意识极强。」校尉干涩的说起狼孩的过去, 「听北边附近的人说,他们那边经常打仗,一旦打起来,就要到处逃难,有时候来不及带走小孩,小孩就会被山上下来的野狼吃掉, 或许有些小孩能够混入狼群, 被丧子的母狼收养, 但也活不到成年。」 「这是个奇蹟, 就像传说。」校尉说着, 眼睛却是不离开这燕二爷,他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大约是自己的幻觉,不然他怎么可能看见这只兇残的野兽舔舐一个人的手掌?! 就算这狼孩再没有经歷过□□,不懂得人和狼的不同,眼神差到了一定境界,也不至于搞混吧? 校尉已经将狼孩当作一只兇勐的野兽看待,因此认为狼孩的审美也应当是和其他狼一样,可谁知道他竟是看上了燕相家的二公子。 诚然,燕二爷生的好,细皮嫩肉面若桃花,放在人间都是顶绝色的,可身为狼,这算是跨物种吗? 校尉心里头复杂的胡思乱想,一面忧心这狼孩突然发疯咬住燕二爷的手,一面觉得狼孩此刻温顺的不像话,实在是诡异至极。 燕千绪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的,他也不屑知晓,但他摸了摸狼孩的脑袋,柔软的手从狼孩的头挪到下巴,抓了抓狼孩的脖颈,狼孩喉咙里都发出唿噜一般的声音,顺便高高扬起了脑袋,看上去:「好像一条狗。」燕二爷笑着说,他不害怕了。 校尉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他方才将这狼孩说的多么兇残,结果众人一见却是只温顺的『狗』,自然觉得没面,可这他可无法控制,只能讨好的说:「那是因为二爷和狼孩有缘。」 「他就没有名字吗?」燕千绪随意的问,他略带悲悯的眼神垂在狼孩的身上。 狼孩仰望他,下边儿的东西翘的老高,甚至在颤动着。 「没有,高卢人把他当野兽养了,放归丛林显然也不好,就养在马戏团里头,是他们的头牌,算来这还是狼孩的第一回 登场,之前他太过野性,无法驯服,又打又饿也不能让他听话,最近才用药控着,他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就总是撞铁栏,每天都撞,撞累了就没力气和高卢人对着干。」校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燕千绪睫毛很长,垂着时像是累了的黑色蝴蝶的翅膀,看上去是微末的忧郁着,让人远观犹如圣洁的神子在对苦难的人们落泪,燕二爷也的确觉得可悲,这里的一切都让人难过,而大家却对这些笼子里的人的不幸感到新奇愉快。 燕千绪想起自己上辈子的事情来,他遭遇大难,众叛亲离之际,满城风雨皆是笑谈他的不幸,他大约也一直是笼子里的怪物,只不过他自己心知肚明,而这个狼孩不知道,他就像个真正的动物,喜爱便是喜爱,痛恨便是痛恨,一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喜恶,不会骗人。 燕二爷自己学会了欺骗,却喜欢狼孩这样孩子似的眼神——当然只是在他看来是孩子一样的眼神,别人看来都是凶神恶煞的——他是直觉知道这个狼孩好像没什么可怕的,甚至渴望自己摸摸他,燕千绪就走上前去触碰了,结果也当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49页 他想了想,对校尉说:「没有名字多可怜啊,总是狼孩狼孩的叫也不成体统。」 「那不如二爷为他取一个?」校尉机灵的很,「狼孩如此的喜爱二爷,对其他人都敌视着哩,若是二爷给他取的,他定喜欢!」 校尉这话算是胡说了,一个野兽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名字代表自己呢? 狗尚且还算聪明,可狼……都是养不熟的,不然为什么会有个词叫做『白眼狼』呢? 以上校尉没说出口,他可不想打搅燕二爷的兴致,燕二爷多矜贵的人物啊,能在这里高兴一场,旁边两位款爷的打赏都能哗啦啦的流进他口袋里。 整个今都的人都知道,燕二爷的大哥是个疼弟弟的,弟弟在外头不高兴了,那惹了二爷不高兴的人就得倒霉,高兴了,钱便来了。 燕家大公子外出后,燕二爷身边的位置就换成赵世子了,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手段,是一样的残忍痛快。 「若是要取名字,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燕千绪说,「一般狗的名字,不是来福就是旺财……」 校尉嘴角又是一抽。 「可他是人啊……」燕二爷把手抽回,跑去大哥身边把被舔的湿哒哒的口水擦在大哥衣服上,擦的很仔细。 燕千明见状丝毫不生气,对弟弟这般不客气的可爱举动感到心情愉悦,于是干脆拉着燕千绪的手亲自擦,一面擦一面,说:「别再去碰了,脏。」 燕千绪没听进去,转着眼珠子,思索名字,想了半天,忽然说:「大哥,我想要他,买下他我慢慢想名字吧。」燕二爷突发奇想着,撒娇,捏着大哥的手指头,是一副娇儿状。 燕千明也认真思考这个请求,一旁的校尉却慌张起来,道:「这个可使不得,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的?」燕千绪冷声,看向校尉的眼神也是冷淡的。 「这……陛下寿诞之日,狼孩可是要表演的,等表演结束,再商讨买卖不迟啊。」校尉也只是提议,他可做不了主,他只是一个小小管事,哪里有权利拍板?! 「那就等吧。」燕千绪无所谓的说,「等买回来再给他取名字好了。」 「也好。」燕千明并不把狼孩当人,所以他由着弟弟任性。 这燕家两兄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没有赵世子插话的余地,及至众人参观完毕狼孩,出去,赵世子才慢悠悠的落在后面,打量那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他们年岁差不多,却一个站着,一个四肢着地。 赵虔冰冷的视线刮过狼孩身上,狼孩却不如之前安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有警告也有挑衅的意味。 赵虔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真的是一个畜牲吗?」 狼孩涎水掉的满地都是,后腿扭曲着在地上点了点,随后充满爆发力的冲上来,张嘴便冲着赵虔的喉管咬上去! 赵虔没有后退,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因为狼孩被笼子关着,所以这点儿威胁在他看来很可笑。 「嗯……果真是畜牲。」赵虔淡淡的总结着,像是个老饕留意一切靠近自己宝藏的不明物,「那么既然阿绪喜欢,就留下吧,当个宠物也不错。」 赵世子一边说,一边离开,他撩开帐子出去,外头的阳光斜了一角噼在狼孩的脸上,像是将狼孩分成两半,一半在光明里骯脏着,一半在黑暗中深藏。 狼孩的眼睛迎着阳光,没有半分要眯起来的趋势,所以瞳孔便收缩着,恍惚间竟是仿佛真正的狼一般,是一双诡异的竖瞳! 待帐子被放下,狼孩又完全被困在黑暗里,他弯下身子,用手腕内侧碰了碰自己下头的玩意儿,似乎也想去舔一舔,但那姿势很别扭,狼孩也就放弃了,他继续趴在衣袍上面睡觉,蜷缩成一团,头上痒的话还能用脚抓一抓。 高卢人是燕家兄弟和赵世子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来了的。 这高卢人身着异族服装,光鲜亮丽的很,披着红色的捲髮,高大且穿着紧身裤,勒出下边儿代表雄性的形状,用大沅国人的眼光看来,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然而高卢人天生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还非常引以为豪,以看见别人羞耻脸红为乐。 他到了这边后,先是让人给狼孩的笼子里塞进去一个半死的小羊羔,羊羔的伤口洒满了催情的药粉,然后又提出隔壁帐篷的母狼,想看看狼孩的疯狂野性是不是还非常棒,足不足以在四日后的举国之欢上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高卢人笑起来脸上皱纹便挤在一起,但他其实很年轻,只不过有些老相。 他每日都会来检查狼孩的状态,企图将狼孩惹的发疯,到时候放狼孩与老虎决斗,那将是无与伦比的美妙场面! 可今日,高卢人发觉狼孩状态不对劲,虽然药效依然很好,狼孩下头已经肿的快要炸掉了,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对母狼充满激动的情绪,反而吃完羊羔便继续趴在角落…… 高卢人叫来校尉,用夹生的中原话趾高气昂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我们团的支柱,马上就要表演了,你想要他第一次表演就失败吗?!」 「不,詹姆士大人,您是魏国舅带来的贵客,我怎么敢做任何伤害这些『小傢伙』的事情。」校尉很怕詹姆士,他也是头一回认识模样这么奇怪的人,白的吓人,眼睛也是奇怪的颜色,像鬼,「只不过狼孩对母狼兴趣不高了。」
第50页 校尉害怕得罪魏国舅,所以把刚才自己带燕二爷等人过来观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最后还加了一句:「狼孩可能更喜欢燕二爷身上的味道……」 詹姆士是知道这大沅国的燕相,和燕相家里美名远扬的二公子的——魏国舅和他可是好友。 于是詹姆士摸了摸下巴,笑出一脸皱纹,感慨道:「那燕二公子一定是比母狼还骚了哈哈哈……」 校尉一愣,犹犹豫豫的不敢作声,假装没有听到。 …… 燕千明不能总看着他的小绪,因此出了猎场便主张回府,让燕千绪回府用餐,不要乱跑,他需要去城外巡视,最近梁国兵丁和他们的兵丁关系势同水火,每日他若不看着点,军中定有异心。 但燕千明清楚,就算他每日去看,军心也早已溃散的不成样子,下头的千夫长死了兄弟,有人死了战友,有人死了同乡,偏生不能报仇,还要好吃好喝的哄着梁国之军,这股子气一日不散,便是隐患。 值此盛典,不能出事,燕千明看得长远,下头的人却看不到。 燕千绪答应的好好的,被燕千明送回府里,然而等燕千明一走,燕二爷就在小厮东土的掩护下又翻墙熘了。 翻墙的时候,他是踩着东土的背上去的,虽然旁边正好有颗老树,老树枝杈繁多,密密麻麻,然而燕二爷怕虫子,不愿意爬,只动作轻巧的跨上去,弄掉了自己的鞋子。 「二爷!你的鞋!」东土真是怕了二爷了,本来东土是站在大爷那边,非常没出息的成日打小报告,可当燕千绪小恶魔一般半真半假的威胁他,说要骗大爷他是个断袖,还非礼了自己时,东土就跪了,只好与二爷又站在同一边儿。 这是东土帮二爷爬墙的第十天,二爷脚生的秀气,胡乱蹬在墙上便落下来,他举着鞋子给二爷,二爷瞥了他一眼,说:「别给我,我腾不出手。」 「那我给二爷您扔过去?」东土能看见二爷双手都扶着墙头,一身藕荷的红,连颦眉都好看的要人老命,「虽说二爷您就是在外头和世子爷说说话,可也不能不穿鞋啊。」 燕千绪点点头,跨坐在墙头,等东土把两只鞋丢过墙,他才转而看向在另一边等他的赵虔,他抿着唇,脸上微红,言语之间是醉人的亲密:「赵兄,你接着我啊。」 赵虔双手送上,让燕千绪把两只脚都放在自己手心:「嗯,我接着阿绪呢。」 燕千绪这才缓缓松开,从墙头跳下,一路滑到赵虔怀里头去,被托着屁股,搂着腰,半浮于地面。 赵虔总也觉得阿绪这会儿像一句诗:一枝红杏出墙来。 『红杏』脚慢慢落在赵虔的脚面上,双手搂着赵虔的肩,仿佛很是害羞,说:「赵兄,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同爹爹一块儿吃午饭呢,你光看我,又不给我鞋子,真是浪费时间。」 赵虔浅笑着,道:「这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呢?叫我看阿绪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使得。」 「不吃不喝岂不是要成仙?」燕千绪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此刻夹杂委婉的情意,恨不能将人迷的死去活来,「你又乱讲。」 赵虔并不追究阿绪是从什么时候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的,也不管什么伦理道德了,他更不在乎世俗,完完全全的沉浸在『阿绪与自己相爱』的世界里,沉醉不醒。 「我哪里胡说了?」赵虔还是不放开燕千绪,看着燕千绪那大约很软的唇瓣,一点点的低头。 可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被燕千绪用手指抵住,眼神埋怨又害怕:「别这样……我不喜欢。」 赵虔是情不自禁,一时便忘记了阿绪害怕做这种事情,他的阿绪被燕千明那个变态折磨着,已然对任何接触都产生恐惧。 他既心疼又妒火丛生。 「我知晓赵兄你今日……不开心,可……大哥的确不喜欢我与你亲近,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让我叫上你一块儿去猎场的……我也不是故意不理你,是迫不得已。」燕千绪手指头从赵虔的唇瓣上撤开,余温尚存,使得赵虔舔了舔被碰过的地方。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绪你不必说了。」赵虔在笑,把燕千绪抱到一旁的台阶上坐着,捡回燕千绪的鞋子便蹲在燕千绪身前,握着那穿了白袜的脚跟,一面给燕千绪套上鞋子,一面说,「阿绪你再等等,我会让燕千明无法挟制你,他将不会成为你的噩梦,不会阻挡我们在一起。」 燕二爷看着蹲在面前的世子爷,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轻轻问:「是么?」 「是啊,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世子亲吻了一下燕千绪的小腿,哪怕隔着裤子,世子也仿佛很满足。 燕千绪缓缓眨了眨眼,眼里很干净,干净的没有任何感动与情意,不过当世子抬头与他对望时,燕千绪眼里就蓄满波动,他对世子说:「永远太久了,就现在吧……」 ——不会永远的,一个人的价值,总会有用完的时候。 世子不会知道燕千绪心里真正的想法:「好,阿绪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虔,你真好。」燕千绪伸手捏了捏赵虔的手指头,犹如奖赏赵虔的忠诚一般,暧昧道。 第28章 燕千绪和王弟围是在私塾里认识的。 他因为发热, 上学晚了好几个月, 所以到了学堂, 大傢伙竟是早已有了各自的小团体, 他一个被宠坏的小不点被先生领进去, 还是有些害羞的, 先生让他自己介绍一下,他便眼巴巴的看着先生,又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 声音软绵绵的,说【我是燕宝贝。】
第51页 燕千绪小朋友骄傲的说出自己在府里头被大哥和爹爹叫唤的乳名, 此话一出,班里十几个公子爷们一块儿笑出声,大家都还不大明白事, 所以也真诚的笑这个宝贝疙瘩名字羞人。 燕千绪毫不受影响, 抬出大哥:【大哥就在隔壁,我会告诉他你们不喜欢我这个名字。】 于是全场愣了。 尤其是坐在第一排被燕千绪小朋友漂亮眼珠子吸引的说不出话的王弟围。 王弟围和燕千绪一个小班,隔壁才是赵虔和燕千明的班。 班级教授的课程一样,然而又隔壁教的快些,这边明显慢很多。 燕千绪一来就和王弟围这个身份奇特的王家孩子混熟了,熟了之后王弟围把隔壁的赵虔介绍给燕千绪小朋友认识, 然后赵虔便和燕千绪好的不得了, 王弟围却被挤了出去。 孩子们之间, 也是拥有三角关系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 所有的三角关系,都总有一个人像是多余出来的,更何况多出来的这个人,一般都是将朋友介绍到一起的人,像个傻透了的红娘,又像个作茧自缚的虫。 外头的人看不清门道,以为这三人都很好,好的不得了,实际上只有当事者才感受得到被忽略的冷,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得大度,得假装无所谓,得开心,因为王弟围知道自己和燕千绪、赵虔这两个人不一样…… 他没资格要求拥有任何东西。 他是个身份低贱,被过继的王家庶子。 他能活着就应当千恩万谢,不该奢望其他。 可,人活着,若没有一点儿奢望,便不算是人,就连畜牲都奢望交丨配,奢望大鱼大肉呢。 所以他悄悄的念想某些奢望,一面站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发霉,一面看着远方的光不敢逾越一步。 长久如此,王弟围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他越是不敢靠近光,便越想用别的方式引起光的注意,然后逼他照亮自己,哪怕光暗淡下去了,那也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愉快。 没有人可以随便夺走他最后的快乐。 「公主难道还没有见过燕相吗?」王弟围在仪欢院和百无聊赖的公主下棋。 公主在宫里,穿着繁复漂亮的衣袍,然而举手投足依然没什么规矩,有些大大咧咧:「那个老头子,我见干什么?」 公主来前听过父皇的教导,知道王家主张与梁国交好,而燕相主张与魏国交好,梁魏争端多年,死伤无数,近段时间才休战,但来日必还会开战,公主不认为梁国会输,所以燕相那样没眼光的奴才,实在是不值得她在意。 「非也,燕相年轻时候还是非常俊逸非凡的。」王弟围抬手,落子,正巧卖了个破绽给公主。 公主眼珠子在棋盘上转了转,立马笑着落了一子,挑眉说:「你下的太糟糕了。沅国就没有什么别的好玩的地方吗?这几日我转遍了今都,除了马上蹴鞠有些意思,其余的都很无趣,和你们送来的四皇子一样。」 公主说话直白,王弟围也没有任何不满,还很惶恐内疚的说:「当年太子实在是病重了,所以送去四皇子作为人质,可实际上太子大好后,便应该将太子与四皇子交换回来,哎,是我们做的不对,想的不周到。」 公主手指头在桌面敲击着,敲出不规律的节奏,发现这个王弟围当真是个会说话的:「你们有这个心,那现在也不晚啊,正好也可以表达你们大沅国想要与我们梁国交好的决心。」 王弟围则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们虽然这么想,可陛下向来最听燕相的意见了,燕相与太子这些年来情同父子,恐怕……」 狗屁的情同父子,百日公主觉得这个沅国君主当真可笑,从上至下都是笑话,一个太子,未来之君,居然不孝敬自己的老子,反而在相爷那里当儿子,平白损了身份,没了威仪,是个没脑子的白痴! 百日公主才不管太子的处境,总归她瞧不上沅国,甚至觉得这里迟早会成为梁国的地界,整个沅国会成为梁国的郡县,国君便是梁国的郡守。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公主,就是来此贺寿,只要回国的时候没有将四皇子弄丢,那本公主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王公子何须如此自责呢?」百日公主说着,站起来,去拨弄了一下花瓶里的桃枝,也只有这个时候才露出一点儿小女儿的可爱,把鼻尖凑到花骨朵上头蹭蹭嗅嗅,「话说,我倒是听闻燕相的大公子武艺高强,前几日在城外给本公主带来的兵丁秀了一场刀法,十分利落,很是想要见上一见。」 王弟围笑,眼里是公主微红的脸颊,于是暗芒丛生,又稍纵即逝,他说:「那正巧了,我做东今夜邀请三五好友成一饭局,邀请燕家三位公子都到,公主以为如何?」 「你问我做什么?」公主抠了抠自己的手心,佯装淡然,「王公子你定便好,但本公主会着男装去,王公子不要暴露本公主的身份,这样更自在些。」 「公主想的如此周到,那弟围便着手去办了。」王弟围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虽然和王大人所希望的相去甚远,但只要他在中间稍微斡旋,那么今夜的好戏怕是会比寿宴之时更壮观了。 「去吧。」公主说着,又添了一句,「等等,叫上四皇子吧,他那个窝囊的样子,本公主实在看不得,好歹在梁国长大,竟是畏缩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回国,让他也乐乐。」公主是有私心的,她是想看看在一众锦衣玉食的废物二世祖当中,卑微的四皇子会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对待他们。
第52页 王弟围或许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对那个生而倒霉的四皇子没什么感觉,多一个便多一个,横竖他也没把四皇子放在眼里。 这边筹划了一个饭局,另一边偷丨情的两人刚好道别,一个翻墙回府,一个长久的望着相府内的苍天大树,活脱脱像个望夫石。 这望夫石好半天才动弹,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阿绪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是我太没用了……我该做的更好!」 「嗯,没错,我能做的更好!」 「把一切阻挡我们在一起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世子爷温柔的笑着,好像都能看见那样美好的未来。 第29章 燕千绪坐在桌边, 盯着桌上一道桂花鱼发呆。 桂花鱼本身很好看, 过油之后金灿灿的, 甚至还撒了上好的蜜浆, 整条鱼炸开的像一朵有颜色的玻璃花, 十分诱人食慾。 他的三弟坐在他的对面, 也低着头,做木然安静的样子,不时偷看上位的燕相, 然后又垂眸,视线落在素色的手帕上。 他们在等燕千明回来。 本不用等的, 可燕相发话了,那么就等吧,反正燕千绪是无所谓的, 他不饿, 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恍惚着防空脑袋,让自己稍微放松也未尝不可。 燕相却满意的看着燕千绪,看燕千绪线条优美的侧颜,看燕千绪卷翘程度恰到好处的浓密睫毛,再看那微张唇瓣里嫣红的舌, 看那半缩在袖子里柔软的手, 看那乌黑的长髮和一节被束缚的让人想要一手掌控的腰肢, 就连空气里都有着燕千绪身上淡淡的香气, 似乎是药香, 又似乎不是,暖烘烘的扑面而来,给人以缱绻慵懒的冲击。 燕相愿意在这个时候和燕千绪说说话,他问:「绪儿,最近和你大哥和好了?」 燕千绪思维慢了半拍,一双流光满目的黑眸凝望过去,弯着眉眼,说:「是的,绪儿之前不懂事,现下是长大了,知道大哥管着我,那都是为我好,我又有什么理由埋怨呢。」 燕千绪这些天很少和爹爹对视,这个他最在乎的父亲,忽然倒塌了一半的高大形象,成了个冷血无情的菸鬼,他当真是缓了许久才让自己能够如此平静正常的和爹爹说话。 燕相点点头,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具被燕千绪扯了一半下来,因此还裹着慈爱的表情,伸手拉过燕千绪的手,手掌摸了摸燕千绪皮肤光滑的手背,说:「是了,合该这样。」 燕相看着乖巧的燕千绪,一想到或许过几天这样一个漂亮的小东西就不在了,还是挺失落的,不过为了整个燕家,燕相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从一开始养着燕千绪,就是为了收穫,现在能发挥燕千绪最大的价值的时刻到来了,他没理由放弃。 而燕相也不担心燕千绪恨自己,恨这个东西只有在能报仇的时候才具有威胁性。 燕千绪也不会恨他,燕相笃定。 他养大的孩子,他最是清楚了,燕千绪是如此的软弱,优柔寡断,空有皮囊的软心肠,或许他这个老父亲在燕千绪面前痛哭一场,燕千绪还会心疼他,主动爬上魏国舅的床。 魏国舅老了,不如年轻时候野心勃勃,所以和他一样希望安于现状,不想打仗,起码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希望天下太平,一切都安稳,好让他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魏国舅年轻的时候便沉溺声色,如今年老,更是猖狂,燕相被这样一个人控制在手心当真是个非常痛苦的事情,可燕相戒不掉葵毒,每一回毒瘾发作,燕相都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弱点,他好不容易站在现在的位置,可不能因为一点毒瘾就被击倒! 燕相知道,如果自己倒下,那么王家那群疯子不会放过他,他当年让王家大老爷和三老爷死的死,残废的残废,如果他倒下,他可以想像王家那群睚眦必报的小人会像是秃鹫盯着濒死猎物那样,奸笑着看他腐烂,再一点点吃掉。 燕相的手里,有燕千绪这样一个无人能抗拒的诱人果实,换取魏国舅手里所有葵毒供应地,他要将这些地方牢牢的拽在手心,摆脱控制和魏国舅当年的合作关系。 他们之间的烂事儿应当永不见天日,不然爆出来,王家和赵家肯定会对此大做文章。 虽然燕相知道只要自己矢口否认是魏国舅一首送上丞相之位的傀儡就不会有大问题,可太麻烦了,他足够老,已经不耐烦做那些琐碎的事情,因此干脆一劳永逸,封住魏国舅的嘴! 当然了,以绪儿的姿色和身体,燕相觉得绪儿应当是能反过来像妲己迷纣王一般,把魏国舅控在床上…… 哦,自然,燕相对大儿子燕千明所说的那些『以绪儿换沅国太平』的话,都是狗屁。 但也差不多…… 燕相私心想,他太平了,沅国也就太平,所以应当是差不多的。 「听说今日你们一块儿去猎场了?」燕相捏了捏燕千绪的手腕,燕千绪的手腕上有被人牙齿轻轻啃啮过的痕迹,「这是怎么弄的?」 燕千绪笑了笑,说:「猎场笼子里有个狼孩,像个大狗狗,什么都舔,什么都咬,但是不疼。」他撒谎,手腕上的痕迹是赵虔咬的,赵虔跟一个没有人类思维的狼孩吃醋,拉着他的手在有限的亲密里弄出一堆玩法,也让他的手上落满了赵虔的痕迹。
第53页 「嗯……不要再去了,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病。」燕相很看不惯红毛鬼那种形象,听坊间传闻说,红毛鬼都是用小孩子来炼丹药吃才会长成那个样子,而且带来的怪物也很噁心,都是该一出生就淹死在池塘里的东西。 「知道了。」燕千绪没有听进去,但是也不打算反驳,他不再是对爹爹言听计从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想着治好自己的病,想着摆脱大哥和赵虔这两个变态,想着养一个『大狗』,或许时间一长,『大狗』就能变回人了,那也算是他的功德一件,不然多造孽啊。 燕千律自始自终看着爹爹捏着二哥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及至大哥燕千明回来,他才终于放松,一家子一块儿用餐,用餐时有王家的管家过来说王弟围今晚在楚馆做东,邀请了所有公子爷们到场一聚。 燕千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燕千律的表情,发现燕千律二话没说的答应了,就看向大哥。 大哥向来不爱参加这些二世祖的聚会,想来就乱,又乱又没有分寸,更不乐意燕千绪参加。 然而今日燕千明却是点头了,说晚上定会带着两个弟弟到场。 用过午餐,燕千明就拉着燕千绪睏觉,这是最近他每日必做『功课』之一。 燕千绪单独霸占大床这么些年,骤然有个人非要把他按在怀里,叫他一动也不能动,那简直就是酷刑!更何况大哥总爱和他接吻,好像这很正常一样,一次便是半个时辰…… 「大哥……唔……」燕千绪唿吸不畅,舌尖发麻,「不要了……」他手放在大哥的肩上,推拒。 燕千明一手压在燕千绪的身侧,一手捏着燕千绪的后脑,两人鼻尖相碰,唿吸交织,就连髮丝都纠缠不休。 燕二爷侧过头去,不太想继续,心里接受不了,而且这虽然刚开始很舒服,可时间一长就是煎熬,尤其当大哥浓烈的男子气息压制着他,让他时时刻刻的担心更加过分的接触。 「为什么不要?」燕千明声音低哑,沉着让人耳窝发麻的音色,「你小时候很喜欢。」 燕千绪完全不记得,就算小时候喜欢,那也是小时候,现在两个人都大了,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不过燕千绪没有说出口,他也不在乎大哥是如何想的了,就算是畸形的兄弟爱吧,无所谓,只要大哥能帮他与赵虔制衡着,那么什么都好说。 更何况只是亲吻而已…… 「大哥你太用力了,我这里疼。」燕千绪指了指自己的舌尖,又碰了碰喉结的地方,「而且太深了,这里好痒。」 燕千明眸色晦暗不明,良久,放过燕千绪,下床倒了杯水,含在口中渡过去。 燕千绪没法子,只能像个小鸟崽子接受大鸟的食物,并在吞咽不及之时,从嘴角溢出一行银丝…… 如此这番餵水好几回后,终于能闭上眼歇息时,燕千绪窝在大哥的怀里漫不经心的说起赵虔,他说:「赵虔说我们很奇怪,没有兄弟能做这种事的。」 燕千明闭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上扬,是颇具气势的疑惑。 「大哥你知道我和赵虔很好,我什么都和他说,赵虔知道我们和好,日日抵足而眠,知道大哥你帮我熬过药效,我是很感激大哥的,可赵虔却说大哥不好,让我小心。」燕千绪一派天真无邪的说着,光明正大的挑弄是非,「我告诉他说大哥和我乃是双生子啊,当然做什么都只是感情好,他非说大哥你心思不纯。」 燕千明听罢,心里有数,幽幽的说:「那就离他远一点。」 「不妥,赵虔也只是担心我,更何况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能随便散了呢,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大哥是真心疼我,我们从一个地方来,本就是一体的,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燕千绪的声音犹如梦中来,是能蛊惑众生的悦耳。 燕千明对这番话非常认同,然而依旧不贊成弟弟和赵虔的友情继续,他想他的绪儿还是太单纯了,所以看不出赵虔那个人的真面目:「是啊,绪儿不要再告诉别人我们的事情了,也不要听赵虔的话,他不懂。」 「嗯。」知道自己又给赵虔拉了一波仇恨的燕千绪打了个哈欠,愉悦的闭上眼睛歇息。 而燕家大公子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一体。 这两个字在他冷静到恐怖的思维里搅乱了无数的线,却又清晰的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燕千明对自己的身世的各种小道消息不甚在意,对燕相所说他与绪儿是双生这个答案则也接受着。 虽然他和绪儿长得不像,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和绪儿是从出生便在一起,就感觉无比幸福,或许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绪儿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 他们紧密的拥抱,像是同一个人。 换句话说,绪儿就是他的第二条生命了。 燕千明吐出一口浊气,浑身燥热,因为方才接吻而有反应的地方抵在燕千绪平静的坏东西那里。 一个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一个瑟缩着,仿佛只是一块儿死肉。 那死肉被大哥摸了摸,依旧没有反应,燕千明有些奇怪,好像是第一次发现弟弟这里的异样。 燕千绪则开始装睡,强制装睡,不然他怕自己会气的无法给大哥好脸色。 他怕自己会发疯,激动的发疯,揪着大哥的衣领质问他当年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第54页 不能人道这是件大事。 意味着无法有子嗣,无法传家,低人一等,甚至不算个真正的男人! 燕千绪之前不愿意让大哥知道自己这个秘密,可现在忽然变了想法,他觉得大哥是有些真正在乎自己的,那么若是知道他害的自己不能人道,指不定会很痛苦! 不过也可能会很欣慰,欣慰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娶妻生子,和他一块儿当老光棍。 燕千绪是不知道大哥有什么毛病的,反正大哥所有性能都正常,却偏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一直正正经经,连爹爹给他的陪房大丫头也从来不碰,燕千绪曾经一度怀疑大哥也是个有毛病的,所以才会害自己和他一样。 然而这个希望破灭的彻底,毕竟大哥那个大傢伙正好端端的在他小腹上烫他,硌着他,彰显存在。 相比之下他那软不拉几的东西还是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刺激后面就可以好起来,燕千绪弄了好几根黄瓜回来,都没能顺利塞进去,不是太大就是他心里没准备好,所以一气之下掰断丢在床底下。 装睡的燕千绪思绪飘的很远,当他发觉大哥的手指头在做他想用黄瓜做的事情时,他先是僵硬了一瞬,而后放松。 很奇怪,大哥弄和他自己弄,感觉很不一样。 燕千绪脸颊开始泛红,一面心猿意马的寻找感觉,一面学习。 当他发觉大哥按到某个地方,让他不自觉的哼出声,双腿痉挛着抖了抖时,他那死肉也终于不死了,活蹦乱跳的吐出一点点清汤寡水。 「唔!」燕千绪不知不觉的出了一身汗,喘息着睁眼,一双湿漉漉的双眼上是被打湿的簇状睫毛。 他睫毛颤动了几下,又重新闭上,对大哥做的事情不闻不问,仿若默许。 燕千明却很自然,他仿佛当真觉得自己对燕千绪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于是大哥低低的笑了笑,把手从不该进去的地方出来,寂静的空气里有轻轻的『咕唧』声发出。 燕千明把手拿出来后,就看着上面的水色一言不发。 那是非常修长的手,又大又仿佛掌控一切。 可食指与中指上落了一片湿意,甚至还有透明的水珠子从指缝流到手腕上。 燕千明轻易的想起弟弟中了春丨药的那夜,想起那夜燕千绪的双腿间也是粘腻而水多的。 他一直只对那夜的接吻在意,恍然想起这点,也是不解。 但他的绪儿似乎很舒服的样子,那么这点奇怪之处也可做忽略。 两人各有心事的午睡,睡没睡着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反正燕千绪心里激动万分,他想自己不需要再用黄瓜试探什么了,根本无需试探,他并不是有病!也没有不举,只是需要奇怪的方式来刺激而已! 所以他或许多锻鍊一下,让自己锻鍊到不需要刺激就能起来的地步就可以了! 燕千绪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有救了。 当然他未来的人生里是没有古怪的大哥和疯子一样的赵虔,他本来就是个正常人,自然要像所有正常人一样过三妻四妾的生活,顺便生十七八个孩子,人多热闹。 燕二爷思及此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服侍他更衣的大丫头兰心瞧见了,不明所以,问他:「二爷春风满面的,可是有什么好事?是不是看见猎场那边的稀奇东西了?听说很吓人啊!」 燕千绪抿唇笑,说:「是啊,很吓人,但是都被关在笼子里,那吓人的程度就大跌了。」 兰心总觉得二爷起床后有种奇怪的媚意,眼角含春,是个要吸食人精血的漂亮妖精。 然而她总不能说出口,说出口了二爷定是要生气。 「那还好,大家都说高卢人恐怕是专门把怪物带过来搅乱我们这边,都吓的睡不着觉哩。」兰心一边给燕千绪束髮一边把个小长命锁挂在燕千绪的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头。 那长命锁小巧精緻,燕千绪偶尔会带,偶尔又觉得累赘。 「二爷戴好,可别摘了,要是那些怪物跑出来,能保佑二爷不受伤害呢。」 燕千绪如今也很信神佛,他想起自己重生那天也是戴着这个小小的长命锁,所以说不定这东西正是使他能够重来的神器呢! 燕千绪把有着很多小铃铛的长命锁贴身放好,打定主意以后都不拿下来了。 兰心见二爷这么郑重,捂唇轻笑,说:「二爷不如把手环和脚环也戴上,是一套呢。」 迷信起来的燕二爷思索片刻,也不矫情:「嗯嗯,是这个道理。」 于是当燕千绪和大哥上了马车,早在里头等候的燕千明就听见弟弟身上细碎的银铃声,由于声响并不大,得凑很近才能听见,所以直教人觉着空灵而心痒,不会聒噪。 燕千明一眼就看得见弟弟衣袖里半遮半掩露出来的银色手环,手环缀着乱跑的银铃,和燕千绪那双秀气细腻的手相得益彰。 这的确是十分适合束缚起来的手腕,被禁锢起来的模样非常完美,完美的让人心动。 「看什么呢大哥?」燕千绪问。 大哥摇摇头,没有言语,只拉着燕千绪的手反覆看着,然后在燕千绪手心吻了吻,才缓缓道:「很好看。」 第30章 华灯初上, 街头突然热闹起来, 每个街角都有表演的手艺人, 手艺人的附近围成一个圈, 说书的使劲儿磨了磨嘴皮, 逗得周围大笑不止, 前仰后合。
第55页 有马车滑着滚轮从一旁路过,众人连忙退让,马车里的人则撩起帘布, 张望着一双教人过目不忘的桃花眼,好奇的看了看, 又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有人认得那辆马车,更认出车里的人,一个华服公子拽了拽好友, 疑惑的问:「今儿什么日子, 我瞧着好些个贵人的马车朝安常巷钻,那里又出了新人了?还是今夜是小秋雀的开丨苞?」 好友更是摸不着头脑,摇摇头说:「最近哪儿都热闹,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招唿邻国友邦的贵客吧,去安常巷招待也正常,反正关起门来谁也不认识谁。」 「那倒是。」华服公子皱着眉头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好像很认真的思索, 「而且魏国舅这一来, 南风盛行的厉害, 听说楚馆里头都出现小倌了, 那叫一个如花似玉。」 「哎,本来都藏着捏着,现在一个二个都不要脸出来卖了?」好友明显是个受不了断袖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要我说,那些小倌干脆割了下头当个太监算了,反正也是被人玩屁股的,同样是插,和女人没分别。」 华服公子锤了好友一下,笑了笑:「你给我闭嘴吧,一开口就得罪一票人。」 好友无所谓的耸耸肩,对此没什么感觉,他甚至还凑过去对华服公子说:「你听说了吗?刚才过去的燕家兄弟好像就是那种关系……」 华服公子惊悚,连忙捂住好友的嘴:「别乱说,你又从哪儿听来的?万万不可乱说!」 「哈,如果是真的,那才是……啧啧……」好友语焉不详的挑眉笑道,「反正如果是好看成那个模样的断袖,我也是得心动,莫说是弟弟,就是爹也给办了!」 夜,掩盖了一切纯洁,包容所有不堪,喧嚣的安常巷附近热闹非凡,人人暴露猥琐又可怕的欲望,甚至还引以为豪。 街上不少异域人,也跟着本地人出来寻找乐子,慢悠悠的往楚馆过去,脸上有着刀疤的中年人脚步虚浮,然而威仪尚存,他走在三四个异域人的中间,笑意盈盈的好似走在自己家里。 「哟,这个地方变得这么大了,记得当年我来逛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客人,现在在真是……不得了啊,沅国果然繁荣昌盛的紧。」 一旁红髮尖脸满脸皱纹的高卢人詹姆士说话了,笑着拍了拍刀疤脸的肩膀,热情又亲密:「魏国舅这就开始感慨了?您还没进去看看里头的风光呢。」 魏国舅摸了摸自己没毛的下巴笑起来时脸侧的刀疤被拉开,连着嘴角的刀疤看起来像是开了好大一条口子,让他整个人都狰狞而恐怖:「哈哈,是的是的,还是进去再说吧,哎,真是好久没来了,变化真大。」 楚馆里分为三个院落,每一个院落都代表不同的消费,魏国舅领着这些人进去,老妈妈顿时亮了眼,连声道:「哎哟喂!我们今儿是怎么了,接连的有这等贵客来,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老妈妈团着小碎步,妖娆且甩着肥臀就朝魏国舅等人凑过去,小帕子掩面轻笑,韵味十足:「快快请进,可是要个上好的包厢?有熟悉的姑娘吗?是听曲儿还是过夜啊?」 老妈妈说话很快:「还是说诸位大人是同方才王家公子一块儿的?那些个公子哥都在呢,就连燕大爷都来了,二爷、三爷,都是年轻的爱玩着呢。」 老妈妈太激动了,一口气把来这里的熟客漏了个底儿掉,很是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攀攀交情的意思。 谁知道这几位大人听了表情是微妙的,尤其那位刀疤脸的贵客。 「哦?这么热闹么?」魏国舅今日本来是想要过来随便玩玩,没有要久待的意思,听到某个名讳,倒是笑意都深了几许,他问,「那些公子爷们都来这里做什么呢?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但也熟识,弄个隔壁的包厢吧。」 老妈妈看人最准了,一眼就知道来的这一拨非富即贵,光是这个刀疤脸身边簇拥着的四五个异域人,那就不得了啊。 「是是是,这边请。」老妈妈喜气洋洋的一边儿亲自带路一边说,「哎,今儿个最热闹了,王家公子领了两个生面孔过来呢,燕二爷也带着燕大爷过来,叫了好些个姑娘陪酒,等会儿说是还要去看人博呢!」 『人博』不是沅国特有的打斗类赌丨博,据说今天有好些公子想自己下场对打,场地都清好了,虽说有些公子爷认为那是粗俗的,可还是爱看,多年前王家大老爷可是捧了不知道多少人出来,现如今各个儿的都入军做了大官,所以现在也有很多身手厉害的公子爷们下去,博个彩头。 沅国的皇城今都将所有的玩乐发挥到极致,连这种在魏国军中才会有的消遣都弄成了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实在是有意思。 魏国舅点点头:「知道了,本来也是有兴趣看一场,下点儿注,现在看来还真是来得巧了,能赶上公子们的场次。」 「是呢,大人您请。」说话间,老妈妈已经将魏国舅等人引入包厢内,顺便指了指右边的冷香房说,「这边是王公子他们的房间。」 「知道了,给我们每人叫两个水灵的姑娘过来。」说话的是一直抿唇笑的高卢人詹姆士,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块儿银子放在老妈妈手里,「去吧,没别的事儿就别过来,上点儿好酒好菜,然后人博开始过来叫一声。」 「嗳!」老妈妈喜笑颜开的拿了银子走,顺便体贴的关上门。
第56页 詹姆士一转身,就看见魏国舅笑眯眯的站在右墙边儿侧耳倾听。 当然了,这样听是听不到什么的,那边很吵,也尽是女子的娇笑和时不时的一阵闹笑。 「国舅爷,听多没意思,要我说,你要真是心痒,就把那几块儿地给燕相吧,把那『小母狼』换过来,横竖他也不知道怎么种,第二年也就死光了,他还是您手心里的蚂蚱。」詹姆士这话声音小,里头用于指代的称唿也很多。 魏国舅摇摇头,往日那番色令智昏的急色样倒是淡了几分,他搓了搓手,眸底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不能冒险,燕老鬼还有用。」 「哎,可惜了,那燕老鬼把自己儿子餵的骚的连狼孩都受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养了个名器出来。」詹姆士从懂事起就在魏国和高卢国两头跑,知道的某些暧昧词彙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魏国舅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坐在放了软垫的侧塌上,高深莫测的眯起眼睛,但笑不语。 第31章 两个时辰前, 四皇子秦昧穿着崭新的黑底金纹的衣袍跪在太子脚边, 声音轻轻小小的, 唤一句:「太子殿下福寿安康。」 太子视线模煳, 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让他看清楚了这位代自己远赴梁国为质的四弟。 太子爷悲悯的摇了摇头, 感动的好像立时能哭出来, 连忙弯腰附身下去,双手抬起给自己下跪的四弟的手,说:「四弟!你就是孤的四弟啊!」 周围众皇子各有表情, 他们好像是一场木偶戏的观众,把自己遥远的摆放在舞台的边缘, 看着台上这一幕兄弟相认的戏码,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上台配合。 「四弟,快快请起, 真是太久未见了, 你怎么生的如此瘦小,连七弟都比你高一个脑袋!」 太子爷说话总是显得很殷勤,然而谁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此感动,毕竟又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必要交好,皇帝寿诞一过, 这位可怜的四弟可是又要回梁国继续生活…… 或许说生活还有些不准确, 用『为奴』更好。 众位皇子心知肚明的几近残忍, 但没有一个人将真相撕开, 他们都很要脸。 「这, 秦昧笨拙,也不清楚为什么长不高,或许是因为母妃就很矮小的缘故。」四皇子穿着的新衣是梁国公主为他置办的,不是很合体,看上去就好像是个小孩子套上了大一码的衣裳,可以在里面穿梭。 「是了是了,孤记得贵妃,昔日贵妃和母后很是要好啊,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你如今也回来了,哥哥定是要带你好好玩一番,才能尽到地主之谊啊!」太子说话没有分寸,弄得好几个皇子窃窃私语之间笑意更深。 四皇子被太子揽着,直接走向御花园里头,一面和众位弟弟们高谈阔论,一面说起过几日皇帝的寿诞都要送些什么礼。 就连最小的皇子都说有一颗南边寻得的夜明珠要送给父皇,四皇子却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站在一群高傲的皇子中间低头,可怜的好似要卑微到尘土里。 这样的四皇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怜爱,甚至会让所有皇子觉得分外放心。 ——一个没有任何势力与能力,就连性格都如此懦弱的皇子,连让他们嘲笑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皇子们渐渐散了,找了各种藉口离开,只剩下太子领着四皇子回去梁国使臣暂居的仪欢院,一副好哥哥的姿态,说道:「那些个不成器的弟弟们真是不如四弟你让孤感到亲切,你这些年过的如何,我也一直从你给父亲的书信中得知一二,一直挂念着你啊。」 秦昧每月会书写家信,两封,一封交予梁国派送,一封秘密送走。 「多谢大哥挂念。」秦昧仰着那张尖瘦的小脸,甚是感动,伸手抹着眼角的泪花,真情实意的像个傻子,「大哥是秦昧回国后第一个如此待我之人,大哥日后若是有需要秦昧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秦昧能做到,决不食言!」 太子顿时咧开嘴,却说:「哪里的话,我对四弟你好,可不是要你这句话的。可四弟你既然开口了,哥哥我也就收下罢。」太子爷勉为其难着,一面嘆气一面笑得难看。 太子爷也不知道是长得像谁,总之是不像年轻时候的皇帝,也不像美貌的皇后,长得一言难尽,不丑,可偏偏总和模样俊俏的公子爷们站在一起,对比着对比着,便沦为丑人那一类而不自知。 太子爷亲亲热热的和四皇子联络了一番感情后就觉得累得慌,又认为自己完成了任务,所以也告辞,让四皇子需要什么直接派人去和他说,便离开了。 四皇子恭恭敬敬的行礼,恭送这位太子和太子身后的一堆太监宫女,孤零零的站在半月门洞边儿上,枯黄的头髮就这么从他肩头滑落,营养不良的教人感觉随便一脚就能把他踹死。 四皇子鞠躬行礼了许久才慢吞吞的起身,这副作态被梁国公主看见,简直觉得有点丢自己的脸。 不过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所以公主直接忽视,她只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想到了个有意思的主意,叫来自己的贴身宫女,在宫女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笑眯眯的摆手,让宫女去和四皇子下达自己的旨意。 那宫女名叫纸鸢,稳重成熟,人称纸鸢姑姑,是公主最看重的左右手,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公主说『不可以』的大宫女。
第57页 只不过纸鸢姑姑总是疼爱公主的,轻易不会拒绝公主的任何突发奇想。 因此纸鸢现在站在秦昧这个看上去像是七八岁孩童的可悲皇子面前,居高临下,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四殿下快去准备准备,同公主一起出门了。」 秦昧之前没有得到任何通知,骤然就被安排出门,却也没有疑问,只点了点头,逆来顺受的教人连火气都发不出来。 「好的。」四皇子温声询问,「是现在吗?」 「正是,不要让公主等太久了,新衣也让人摆放到你的房间,速速换上,天黑之前我们便要出去。」纸鸢姑姑冷着笑颜,冰凉的视线落在四皇子身上,也是个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的模样,「公主善良,见你总也融入不了这些公子中去,甚是着急,所以想了个法子让你可以放开大胆的结交朋友,可不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好心。」 秦昧深深瞳色被他浅色的睫毛遮掩,再一个鞠躬下去,说道:「定不负公主好意。」 这回大宫女笑了,满意的回去报信,而四皇子也回了自己屋里,一眼便能看见放在侧塌上的粉色襦裙…… …… 王弟围在楚馆长期有房间定着,带着男装的公主和穿女装的四皇子上楼时,他们已经来晚了。 房间里早早等着的有四五个公子,公子们并不知道今日王兄介绍的新朋友是梁国公主,但看见来的还有个『黄毛丫头』时,表情纷纷精彩无比。 一位外号黄鼠狼的尖嘴公子东倒西歪的笑起来,调侃王弟围说:「唷!这……楚馆什么时候可以让小姐随意出入了!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啊!王兄你这是不负责了!」 王弟围也笑,他虽然皮肤黑,然而黑的很匀称,是极健气的阳刚,回了一句:「你给我放尊重点,我就负责了,而且别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笑,别叫你的相好过来动手动脚,楚馆就是个好地方。」 这话不假,多少文人墨客来到这里,传出去的还都是美名,做的,也都是好诗。 楚馆虽然有妓,但也有卖艺不卖身的女子,那都是矜持的比大家闺秀还厉害,千金买不来一个笑脸的。 「好好好,王兄介绍介绍吧,这两位是……」 王弟围来前知道公主不愿意以真实身份来玩,所以也都编造了身份,虽然听起来就很假,但是不会有人不识趣拆台,二世祖们虽然是二世祖,但基本的眼色都看得懂。 「这位小公子是随梁国左侍郎过来的大人家的公子,你们叫他梁弟吧。这边的小姐是梁弟的远房表妹,是个小哑巴,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啊。」王弟围之所以说秦昧是个哑巴,主要因为秦昧声音沙哑难听,一张口便能暴露个彻底。 这一番介绍后,众人纷纷落座,不多时二世祖们中的另一个核心人物赵世子赵虔也来了,翩翩公子模样很是哄骗人。 等众人开了席面,纷纷喝起酒来,叫上三五个姑娘作陪,讲起最近听闻的新鲜事儿,燕家三兄弟终于是姗姗来迟。 然而迟到的人没有迟到的意识,也让人怪罪不起来,那燕家大公子浑然天成的霸气没人敢抱怨一句,燕家三公子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更因为和他们这拨人不熟悉,也没办法抱怨。 最后那燕二公子,如同谪仙一样的玻璃花一般的人物,没人好意思斥责,更何况现场两位人物是出了名的对二爷过度保护,谁敢砸场子去啊? 三人利落的入座,王弟围活跃着气氛,燕千绪被大哥拉着远离赵虔而坐,大哥身边便正巧是个生面孔的清秀公子,而燕千绪身边是个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 ——好像还有点眼熟。 ——等等,什么时候楚馆连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小丫头都能拉出来卖了? 二爷不太高兴,要说他的审美,不论男女,那都得是有大胸的才是好的。 男人就该如同大哥这样的身材,结实、强壮、宽肩窄臀,虽然他不喜欢大哥,但大哥的身材真的是羡煞他也。 女子,就该前凸后翘,如若一马平川,那他还不如看自己的身体呢!再来,燕千绪虽没有胸肌,但也不瘦,挤一挤胸口,估计沟都比身边这位小丫头深。 燕二爷难得腹诽片刻,愣愣的样子也是极可爱了,这副模样落在将自己放在夫君位置上的赵虔眼里,简直就是最醉人的美酒。 燕千明极少与这些二世祖混在一起,他是所有二世祖可望不可及的优秀存在,因此哪怕他什么都不说的坐在这里,都让其他二世祖收敛了不知道多少,没有往日的放荡。 燕千明身边的公主更是在匍一看见威武冷漠的燕家大公子,便愣了一张微红的脸,眼里满是雀跃,动作全是紧张,连说话都不似她原来嚣张了,小声矜持着:「燕大哥,初次见面,小弟对您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少年英雄。」 燕家大公子冷淡的给了身边男装公主一个眼神,看见其眼巴巴的想要碰杯喝酒,也无不可的碰了,但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 没有人和后来的燕家兄弟介绍生面孔,因此燕千绪也直接将身边的『黄毛丫头』当成楚馆里头的新人。 他见众人身边的姑娘都很好看,千娇百媚,自己身边这个却一马平川,蹙着两条漂亮的眉毛对身边的『黄毛丫头』说:「你……叫什么?」
第58页 『小丫头』不说话,低眉顺眼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偶尔抬起来,更是没有一点儿柔情似水的影子,只有他捕捉到的惊慌失措。 燕千绪才发觉自己有正常能力,因此对大姑娘可有好感了,不如以前那样羞涩畏惧,可身边这个『小丫头』实在让他没有办法产生一星半点儿的趣味,只将其当个妹妹,聊聊天。 他不喝酒,酒是个坏东西,总害他,毁他,因此燕二爷非万不得已,已经是滴酒不沾了。 「你怕我?」燕千绪无奈的笑,「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坏事,你太小了,而且……」燕二爷盯着秦昧紧紧相握的手,轻轻将其分开,放在自己手心。 他的手洁白如玉,秦昧的手粗糙骨节粗大,还很黑。 燕二爷替其担忧的说:「而且你糙成这个样子,除了我,大约是没有人愿意同你说话了。」虽然秦昧脸蛋与五官很耐看,但还没有长开。 「小丫头,你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被卖到这里的?」燕二爷嘆了口气,说,「听爷的劝,你要是不好好养着自己,以后是赚不到钱的,还不如趁早从良。」心情好的燕二爷很大方,「需要我帮忙赎了你吗?」 四皇子秦昧永远的心如止水在这一刻也碎的干干净净,他被一个姝丽近妖的昔日救命恩人捏着手,要赎了自己,饶是圣人也无法直视对方那双动人魅惑的眼。 秦昧那并不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嗫嚅着苍白的唇瓣,张了张,一面红了脸颊与耳尖,一面发出气音的用口型说道:「不必。」 燕千绪歪头,忽然发现这『小丫头』才不是怕自己,原来是害羞了。 于是颇『讨厌』的捏着秦昧的下巴,让其抬头看向自己,丝毫不在意身边大哥射过来的不满视线与对面赵虔的不悦,甚至还很享受将两人玩弄的团团转的感觉,调笑说:「说话的时候要看人的眼睛,知道吗?」 燕千绪是真把『黄毛丫头』当楚馆新人教导了,他凑过去,凑到『小丫头耳边』说话,唿吸都仿佛要害人心跳紊乱一般:「这样的孩子才乖。」 第32章 「燕大哥前段时间去剿匪去了?」面生的『梁公子』身体前倾着殷勤的询问, 「在哪儿啊?听说是全杀了?」 「燕大哥好结实啊, 比他们都高, 真的是一般大吗?」『梁公子』眨了眨眼睛, 比男子们更加翘的鼻子被烛光打上了暖色的高光, 「燕大哥还没有娶亲吗?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家里特皇亲国戚的那种你感觉如何?」 「燕大哥……」 燕千明耳边全是这位『梁公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不耐烦,但也不会不礼貌的转身就走。 燕千明很少参加这种聚会,他的绪儿也不该总和这些不上进的二世祖们混在一起, 他喝了一杯酒,屏蔽了所有声音, 余光却是一直放在身边的弟弟身上。 他有些后悔拉着燕千绪出来了,然而小绪最近也的确是乖巧懂事了,不奖励就是他这个作为大哥的不对。 大哥私心里还是喜欢让弟弟坐在腿上和自己一块儿看书下棋, 小绪书小时候读的不错, 后来就废了,棋艺却始终很好,仿佛是天生喜爱在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压别人一头的感觉。 当然,小绪是赢不过他的,他也不会放水,可看着小绪认认真真和自己对弈的样子, 燕千明会胸腔都充斥着饱满的情感, 那是他极少拥有的东西, 非常温馨让人温暖。 现在燕千明放下酒杯, 伸手把还在调戏『黄毛丫头』的弟弟的肩膀捏住, 一把拉入怀里,随后低头说道:「他不是这里的姑娘,绪儿不要唐突了。」 燕千明虽然没有被人介绍梁公子和黄毛丫头,可是光看众位看戏的表情就能察觉出来那黄毛丫头的身份不对。 「啊?」燕千绪被大哥一搂就几乎整个人依偎进去,他本身四体不勤,也没什么力气,偎在大哥怀里的模样比其他几个楼里姑娘都要动人。 燕千绪已经开始不介意在外头和大哥如此亲密了,和大哥之间的关系虽然也被传说的乱七八糟,但是燕千绪知道,只要后来大哥死了或者和赵虔同归于尽了,那么流言也就不攻自破,就算不破也会被后来的故事掩盖。 任何只要没有被证实的流言蜚语,都不足为惧。 他上辈子是太倒霉了,也太惨了,才会被人陷害着捉了个正着。 「大哥也不早告诉我!」燕千绪生气,伸手就敲了敲大哥的额头。 燕千明面色冷淡,眼神温和:「好,大哥错了。」 说罢,燕千绪推开大哥,顺便用眼尾扫了一眼赵虔,意味不明,却让赵虔喝酒的手都捏紧了酒杯,他颇不好意思的对着身边的『黄毛小姐』连连鞠躬道歉,是真诚的、不好意思的:「实在是想岔了,抱歉抱歉,多有得罪,姑娘若是不原谅我,千绪大概要羞愧死了。」 燕千绪说的都是真话,他虽然对楼里的姑娘轻佻,但来这里不都是为了说些暧昧话来开心吗? 可对待正经人家的小姐就不能如此,等等,大家闺秀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 燕二爷心情复杂,但礼数周到,这回再看身边瘦小的『黄毛丫头』也是脸红了一下,想起自己方才调侃对方的粗手,于心不忍的很,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他小心翼翼的瞧过去,『黄毛丫头』没有看他,只是微末的点了点头,权当接受道歉了。
第59页 这小插曲让燕二爷能出来玩一趟的心情都消失殆尽,他找了个藉口下楼,等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不错,时常靠在大哥肩上听众人天南海北的聊天,时而闭上眼睛从那线条性感的喉结里头哼出好听的小曲。 四皇子秦昧长久的低着头,不被众人关注,不被在乎,与同样备受冷落的燕三公子燕千律却又大有不同。 燕三爷总想凑到话题中去,他像是积极的想要成为中心,于是夸张的一面说话一面做起动作,是个让秦昧没什么好感的人。 秦昧脸上的温度渐渐平息,黑色的瞳孔里便渐渐清晰的倒影出坐在侧边的燕二爷那微微动来动去的腿…… 秦昧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只是看着瘦小,所以也知道身边的燕二爷在做什么。 ——他在用脚和另一个人勾搭。 桌子不大不小,一个圆桌,铺了花色雍奢的桌布。 能够正正好坐下八个人,坐不下的,便搂着姑娘们在一旁的侧塌躺着。 秦昧看向燕千绪的对面,发现那温润如玉般的世子爷正对着空酒杯发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也就是说身边这个人和世子关系非同一般了? 秦昧缓缓眨了眨眼,余光又瞧见燕大爷拉着燕千绪手的动作,一般男子哪里会动不动拉手呢? 所以燕千绪这个人大约是和很多人都有关系,暧昧关系吧…… 秦昧之前还未想过自己今夜接触的这些公子爷都是哪家的公子,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留下来的事情。 他必须得留下来。 在寿宴结束之后,必须留下来! 「欸,外面敲锣了,走!人博开始了!」突然有个公子兴奋的站起来,甩了甩衣袖道,「今儿我要上去把牛三那个混蛋给揍趴下!兄弟们压我准赢!」 这位公子生的也是『亭亭玉立』了,然而口气不小,估计也就仗着他口中的牛三也是个矮小瘦弱的贵公子。 「牛三那个混蛋上回和我抢人,末了还干了个半死送到我家里去,爹瞧见还以为是我做的,把我屁股给打的哟,今儿我不弄死他,爷我立时跳进河里游回家去!」 「欸欸,说话算话啊!」 「走走走!看热闹!」 二世祖们喝酒喝了个痛快,发现燕家大公子并没有像个威严的大家长管着他们,便渐渐放开了的浪,这会子黑压压一片人醉醺醺的出门,都要去中院里头最好的位置观看人博,燕千明牵着弟弟走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但弟弟却拉着他的手拽了拽,说:「大哥,我和那位妹妹说几句话,你先下去。」 燕千明那冷淡的眸子看了一眼落在最后的秦昧,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先下去,而是站在门口,双手抱臂的等着。 燕千绪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回身来到秦昧面前,比秦昧高了一个头,因此低头的时候,身后的青丝落的满肩都是,带来一阵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香气,暖烘烘的,十分好闻。 「来,这个送你。」燕千绪在补偿自己方才的失言,「涂在手上,多用些时候,手就不会太干燥了,你收着吧,不然我真的是晚上都睡不着觉。」 秦昧仰望这位燕二爷,发觉这人很奇怪,仿佛是轻易的能在惑人妖物与纯善赤子中切换,是能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人,又是个会到处捡可怜傢伙的人。 「谢谢。」秦昧牢记自己不能说话的事情,因此这两个字也轻飘飘的,没有发出来。 燕千绪却满意了,伸手揉了揉秦昧的头顶,说:「等会儿和哥哥坐一块儿吧,不过你最好别去看,都是些暴力的打斗,见血呢,女孩子看了会害怕。」 说完也没有等秦昧的回答,就自顾自的走出门去,准备找人给秦昧送回去。 秦昧站在一片狼藉的奢侈窝里,手上拽着一盒擦手的雪花膏——这应当是刚买的——远处是亮堂堂,人如流云的长廊,廊里的漂亮公子拉起他大哥的手走了,丝毫不知道这样三番四次给人温柔又三番四次的如潮水撤走是多折磨人的事情。 被这样吊在半空的秦昧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一会儿想起燕千绪的手好像很软,一会儿想起自己大仇未报,一会儿想到燕千绪在桌子地下和世子的勾当,一会儿又想到他依偎在燕家大公子怀里的模样。 「喂!走了,别耽误我看好戏!」打断他的是梁国公主,公主不知道怎么又返回来了,对着秦昧就是一副不耐烦的鄙视模样,「话说你怎么和燕二公子勾搭上的?他还让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公主身边跟着个贴身的僕人,她指着僕人说:「那你跟他回去吧,车在外头,我还要更晚一点再回去。」 秦昧没有拒绝的资格,目前为止。 「是。」因此他说。 公主点点头,又很兴奋的对僕人说:「对了,你回去对纸鸢说,我看见燕千明了!英武不凡!就是总有个粘着他的弟弟,可是他弟弟也不愧是今都第一的贵公子,生的真好看,燕家三公子就稍微逊色了,好像什么都不是最出众的。」 那僕人唯唯诺诺的听着,没有插话。 「父皇说过我看上什么都能带回去的,这回我知道我要什么了。」公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言语之间是毫不在意的娇纵与理所当然,「让纸鸢赶紧和左侍郎大人给父皇发八百里加急,告诉他我三个都要了!」
第60页 僕人对公主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没有反应,相比是听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三兄弟摆在一起肯定比罗瑶家那三只小老虎好看。」公主仿佛已经看见之后的画面,「燕千明日后要陪我练武,漂亮的就赔本公主午睡,最后一个……就打扫本公主的百兽园!」 僕人不是普通人,光是站姿便很有种禁卫的气势,大约是皇帝派到公主身边的。 「属下明白。」僕人一个鞠躬下去,领着穿了襦裙的四皇子便离开,走前众人在一楼大厅相遇。 燕二爷一行人、梁国公主一行、魏国舅一行,竟是除了四皇子,全部都去观看人博。 秦昧与众人背道而驰,喧嚣落于身后,一出楚馆便是漆黑的夜。 僕人对他做了个手势请秦昧上车,秦昧规规矩矩的上去,又回到了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这里没有某人的温声细语,没有某人撩拨别人的腿,也没有一双醉人的眼睛在一股子让人躁动的香气中蛊惑人心。 秦昧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冷漠的看着手中那精緻盒子装着的雪花膏,抬手便要将这个东西丢到窗外! 然而他没有,他紧紧的捏着那雪花膏,片刻后打开它,从中挖了一点涂在手背上。 滑腻的雪花膏在他手背化开,滋出一片冷香。 这味道不如那人身上好闻,不过不知为何,他也不讨厌,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生平第一回 醉了一般,在云里雾里中难过…… ——他没有认出我。 四皇子淡淡的想。 ——他好像很喜欢俊美强大的男人。 秦昧在黑暗里缓缓眨了眨眼,有一道幽幽的光划过…… 第33章 大沅国各地都盛行人博, 这是比在赌坊押大小更具有刺激性的游戏。 一个人头最低十个铜板, 最高上不封顶, 有人一夜暴富, 有人倾家荡产, 然而所有人依旧沉迷其中, 在血色与惨叫还有欢唿声中挥洒热情,管他什么沅国士兵越来越少呢。 能够进行人博的地方很多,只要想看, 划块儿空地便是『战场』,让两个打赤膊的男性在空地里面开始厮杀, 一边打一边有人在外面收银子记帐,直到空地上的一方认输或者被直接打死! 死局很少出现,可一旦出现, 胜利的那一方将身价百倍。 因此大多数有真才实学的武人不爱当兵, 直接往人博的场地一钻,再出来便是浑身金银。 他们认为沅国的军队里头都是混日子的地方,等老了打不动了再进去混个一两年饭吃就好。 至于打仗,这种事情太遥远了,谁也没有想过,他们还认为沅国强大着, 歷害着, 以至于根本无需出战。 燕千绪不是头一回来安常巷中庭的『人博场地』, 这是四面高楼, 中间铺满红毯的地方。 据说铺上红毯的原意是为了让血流到上面不至于太显眼。 燕二爷只喜欢看, 不喜欢下注,因为很多时候他不是个好赌徒,手气也背到家,逢赌必输,何苦自己找不痛快? 更何况燕千绪没有多少私房钱,说来惭愧,他每个月的零用花的很快,基本上前半个月就花的干干净净,只能从好友那里借来度日,或者干脆直接花好友的钱。 究其根本,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花在哪里,他对钱没有概念,之前只觉得是大哥剋扣他的零用才让自己如此不痛快,憋屈,可现在仔细一想,燕二爷就很心虚勉强的在心里承认是自己的错。 虽然大哥的确管着自己的支出,可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没有自己置办产业,没有其余的收入来源,就和三岁小童一样每日期待着例银,还没有存留之心,那不闹亏空就怪了! 燕千绪坐在人博正楼二楼上,轻易能够纵观全场,和他一桌的是大哥燕千明。 二楼的桌子基本上是两人一桌,矮桌,上面摆放着美酒与糕点水果打发时间,燕千绪晚上没用多少东西,却也不饿,视线扫过桌上水灵灵的荔枝后,更是没有食慾,仅微妙的看着。 燕千明则是拿起荔枝,双手顺着荔枝顶头的一道凹痕积压,荔枝的壳便『啵』的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 果肉多汁,燕千明却剥的干干净净,手上一点儿汁水都没有沾到,最后将光滑的荔枝肉餵到燕千绪唇边。 燕千绪看了一眼大哥,不明白这个人是完全忘记自己把这个玩意儿塞到某个地方去了,还是不在乎那个画面。 他缓缓张唇,舌尖在嫣红的唇间闪现,他一口咬下去,撕掉荔枝尖端的果肉,也让汁水从自己的嘴角流下,流了大哥一手。 燕千明丝毫不嫌弃,一本正经的从袖口拿了白色的帕子给弟弟擦嘴,剩下的果肉则自己一口吃掉,在嘴里囫囵一个来回,眨眼的功夫就吐出个果核。 这般亲密的兄弟,大约不少人都只闻未见,骤然看了,也不敢置喙什么。 毕竟,这是燕家的公子。 「欸!开始了!」有人小声激动道。 楼下挂满了红灯笼与油灯,照亮了整个『博斗场』,场中站着个花里胡哨的龟公,笑眯眯的敲了敲罗,阴阳怪气的大喊一声:「第一局,生死局,猪肉铺的伙计段宏与药铺的伙计桂三!买定离手啊!」 之后又是几声锣响,燕千绪看着楼下,只见猪肉脯的伙计长得五大三粗,大腿简直比他腰都腰粗了,扯了扯大哥的袖子,说:「大哥,我看那猪肉铺子的能赢。」
第61页 药铺的人就跟竹竿一样,怕是风一吹便立刻倒了。 燕家大公子还未说话,就听隔壁一拨的异域人中刀疤脸沉声笑了笑,侧头看过来,说:「这位小公子怕是第一回 来看,有些时候不能光看外表,看看细节才是制胜法宝。」 燕千绪瞧过去,就看见一个华服中年人,这人有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远看倒也很是儒雅沉稳,仿佛是个有钱的商人。 「哦?这位先生有何赐教?」燕千绪声音清清澈澈的,和那双被灯火铺上迷人光点的眼睛相得益彰,具是分外动人,他刚开了口,就被大哥揽着回头。 大哥对他说:「不要同生人说话。」 燕千绪一笑,不言语了,当真是乖的不得了。 燕千明却是侧头看过去,看见刀疤脸身上挂着的象徵身份的玉佩,眸色微沉,连带着搂着燕千绪肩膀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燕二爷不明所以,小声的说了句『疼』,大哥才懈了力气,转为拉着燕千绪的手,十指相扣的拉着,好像这样一个人,不好好的牵着,抱着,护着,便要被人抢走了…… 燕千明很讨厌这种感觉,他也本不是个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可是很多时候他控制不了,就好像他觉得小绪的手很温柔,想要这辈子就他们两个人,牵到老…… 燕千绪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大哥在想什么了,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多余的。 他只觉得大哥捏的他手指头很痛,他们相握的手心很烫,还有他没钱了…… 或许他可以找大哥要一点,然后不再乱花,而是找点儿什么生意入股,其他公子爷们也都是这样的,俗称钱生钱。 有钱人的钱堆放在一起,随便做点儿什么生意便能很容易又生出一堆钱,比穷人容易得多。 燕千绪想着现在距离大哥和自己二十岁分家也就不到三年了,就算分家后还是住在相府,那么资产也都是各管各,大哥可能不会愿意分给他太多东西,不然就不好把控自己了,不是么? 燕千绪这半路醒悟的脑袋里面没有多少经商之才,光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却连本钱都暂时拿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还有赵虔啊。 赵虔这个财大气粗的傢伙绝对愿意拿钱出来为他做事的,说不定还能帮忙跑腿。 虽然燕千绪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上辈子死亡的真相,并且越来越深入的了解到自己父亲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样正直,有一大团黑暗笼罩在整个大沅国的上空,但是他不着急。 他不需要着急,只要是害过他的,燕千绪会一个个报復回去! 现在大哥和赵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燕千绪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已经非常不待见对方了,他乐见其成,并且愿意在这两人彻底毁灭对方之前物尽其用。 「啊!桂三赢了!他打到猪肉铺的段宏!桂三获胜!」楼下的龟公突然大叫起来,整个四面楼的观众更是沸腾着,欢唿着,有人干脆扔钱下去,还有人甩掉手中盖了章子的赌票,崩溃的蹲下去。 而楼下那肉盾似的猪肉铺伙计已经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双眼望天,双臂不自然的扭曲着,失去意识。 被叫做桂三的伙计身上也都是血,但他站着,露出腼腆的笑,一瘸一拐的下去领赏。 坐在燕千绪隔壁桌的刀疤脸此时又侧头来和燕千绪说话:「瞧,听叔叔的,没错。」 燕千绪瞥了这人一眼,一副高贵冷艷又疏离的样子,落在刀疤脸魏国舅的眼里,当真是合该被关在屋子里弄到残废的可怜孩子。 因此魏国舅眼神里便压抑不住的流露出一些危险的情绪,教燕千绪顿时敏感的发觉,皱眉。 燕千绪身边不正常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他若是还不能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那他也不必重生,直接投胎算了。 「大哥,旁边那个老头好讨厌。」燕千绪声音淡淡的,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过分精緻的脸,只露出一双睫毛卷翘的眼睛在外头,凑到大哥的耳边说话,把气息落在大哥的耳窝里。 他在给大哥找麻烦了。 至于大哥接不接受,那是大哥的事情。 燕千明果然侧过头在弟弟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鼻尖都蹭过燕千绪的鼻尖,低声道:「不如家去吧,后面也无甚好看的。」 而燕千明大约是知道旁边的刀疤脸是什么身份,但他装作不知,也不欲闹事。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及,其中为首的便是赵虔。 赵世子干脆的坐在燕千绪另一边,提了半串葡萄,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燕大哥这就走了?啧,咱们梁公子可崇拜燕大哥了,燕大哥都不下去露几手?还是说今日状态不佳,不舒服啊?」 燕千绪看了一眼人如清风的赵虔,赵虔在夜里泄露这几丝癫狂,是要拉人一块儿疯的架势。 「赵虔,你干什么呢?不要乱说话。」燕千绪一副为难又害怕的样子,松开和大哥十指相扣的手,转而捏了捏赵虔的小臂,「是我不舒服,想要家去的。」 赵虔身上有酒香味,大抵是方才在厢房里被桌下和自己勾勾搭搭的脚搞的心猿意马,多喝了几杯,所以现在看见燕千明便跟看见杀父仇人一般,前来讨教。 燕千明和赵虔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都明白对方为什么厌恶自己,也知道彼此对阿绪真正的心思,当然了,他们或许还不清楚燕二爷在中间花蝴蝶似的促进作用,但这一刻他们都明白,是时候直接出手了。
第62页 「嘿,梁公子是王某带来的,既然赵兄和燕大哥这么配合,不如下去也来一场如何?」王弟围适时出声,他说,「就当是打着玩,也让大傢伙看看燕大哥这几年在军中多么威风!」 梁国公主第一个贊同,她似乎是不在乎人流血的,更何况流的还是沅国人的血。 「好啊,就是不知道燕大哥敢不敢。」赵世子一笑,竟是有些风流的帅气,他拍了拍燕千绪的手背,说,「我就是想和你大哥切磋一下,不然心里太难受了,你也好喘口气。」 赵虔这话说的委婉,但是燕千绪是明白的,这人竟是心疼自己在大哥身边喘不上气。 ——简直傻得可爱。 燕千绪对大哥的恨太久了,久到成了习惯。 对赵虔和王弟围还有三弟燕千律反而才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害怕。 这三个人,两个是他的好友,至交好友,一个是没什么交集的弟弟,前两个,一个间接害死自己,王弟围和三弟还可能使合谋者。 真是奇怪,燕千绪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挡了谁的路吗? 挡就挡吧,反正这回,燕二爷发誓,他不止要挡住,还要躺在上面让别人无路可走! 燕二爷回神过来的时候,大哥和赵虔就已经让他好好在座位上坐着不要乱跑,他们两个下楼,先一步成为人博的对手。 有人认出上场的是谁,各个公子哥们几乎都亢奋的有点变态,一哄而上的去下注,其中赵世子的赔率要高一点。 燕千绪想了想,拿出一张最后的银票压在大哥身上,不是他不看好赵虔,是赵虔怎么能和大哥这个从小就力大如牛的怪物相比? 他没有负担的看戏,当看见大哥被掰断了右手,而大哥给了赵虔一记断子绝孙脚时,他甚至还觉得满精彩。 精彩之余,他发现那个刀疤脸的中年人还在看自己。 燕千绪瞪了过去:「你看什么?」 魏国舅抿了一口酒,说:「看你在笑,好像下面两个人不是自己的哥哥和好友。」 燕二爷扬了扬下巴,没有感情的眼神看着这个奇怪的刀疤脸,说:「我开心,不可以吗?」 魏国舅摇了摇头,又笑道:「可以可以。」 燕千绪没心情和这人聊闲话,可魏国舅却自报身份了:「小绪你爹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他说你会带我游览今都,可惜我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见过你。」 燕二爷准备离开的动作都停了,他愣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魏国舅! 「知道我是谁了?」魏国舅很满意燕千绪的表情,「我听詹姆士说你很喜欢猎场的那只狼孩啊。」 「是……」燕千绪一时间找不到该用什么语气同这个人说话。 「叔叔送你,等狼孩表演结束后,就直接送给你好不好?」魏国舅笑着。 燕千绪也笑,很应付,也客套:「多谢魏国舅。」 「不客气,叔叔喜欢小绪啊。」 「……」燕千绪笑着,第一次感觉还是大哥在身边,比较好…… 第34章 赵将军府里一片鸡飞狗跳。 老将军身边是哭的老泪纵横的髮妻, 髮妻脸上保养的好, 平日看不见什么细纹, 只是不常笑, 如今骤然大哭起来, 满脸的粉便唰唰的往下掉, 老态毕现。 赵将军也是急的气火攻心,有最受宠的小妾红摇一边帮忙拍着胸口,一边在旁边安慰说道:「老爷别急啊!大爷不定就这么坏了, 大夫都进去了,您就先放下心来, 别大爷好了,您又病了。」 赵将军此刻听不得这些话,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一巴掌将红摇扇的老远, 声音更是『啪』的一声,响亮无比,赵将军怒道:「都给我闭上你们的嘴!安静!」 赵夫人闭不上,撑着瘦弱的身子站起来,就扑到赵将军身边,拍打不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要是死了, 我就不活了!你为什么不管管他, 他就知道跟着那个燕千绪,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下场!」 「行了行了!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赵将军的确就这么一个孩子, 没有私生子,没有庶子,连女儿都没有,唯一的这个根独苗好不容易有些成熟,想要上进,却遭遇了这种事情,实在是…… 「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将军在大堂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挥手,说,「去,把跟着虔儿的人叫过来!都是怎么办事的!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就躺着回来?!」 外面的下人更是害怕的乱作一团,听到里头主子叫人了,立马才推出一个急的满头大汗,面色煞白的小子。 这小子戴着蓝色的帽子,此刻也被他抓下来拿在手里,急急忙忙的连滚带爬进了正堂,扑通一下跪在赵将军的面前,声音颤抖的说:「老爷……」 「哦?就是你今天跟着虔儿出去的?!」赵将军站在那里,喘出的气比吸入的多,看上去犹如红脸的关公。 「是、是的老爷。」 「老子今天就砍了你!」赵将军气的举起凳子就砸过去,但被那小子躲过。 小子名叫赵群,是赵将军远亲的儿子,千里迢迢送到今都给赵将军的嫡子当奴才使用,已经好些年了,平日里也算是半个主子,作威作福不在话下。 赵群哭丧着脸抱住赵将军的大腿,一面哭一面打亲情牌,说:「叔叔啊!这不怪赵群,是少爷他的确喝多了,非要和燕家大公子来一场搏斗,还签了生死状,要不是燕家大公子脚下留情,少爷能不能抬回来都两说啊!」
第63页 「好他妈个燕千明!」赵将军一巴掌拍在桌面,几乎将昂贵的红木桌拍碎,「我家的独子被他打成这样,竟是也不过来赔罪,现在!你们现在就去相府要人!把那个燕千明给我捉过来!把他下头也给我踹到烂掉!若是燕相不放人,就告诉他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赵将军没了理智,下头的人更是闻风而动也没有主意,说风就是雨从跑出门,一堆打手和侍卫浩浩荡荡的逼近相府。 而相府内,燕家三兄弟只回来了两个,燕千律不知道怎么丢了,只有燕千明和燕千绪坐在大堂和燕相说话,自然也谈到了今天的事故。 燕相坐在相比他身材来说已经显得格外宽阔的圈椅里,一边抽菸,一边笑的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保持着优雅,说:「哦?千明你和赵家那小子打了一架?还把人家给踹的下头废了?为什么?」 燕家大公子冷冷静静的坐在左边位置上,看着缩在圈椅里的父亲,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好像自己今日所坐之事也不值一提:「不为什么,赵世子邀约,千明赴约,他输了,儿子赢了。」 「好!好一个赢了!」燕相笑的咳嗽起来,但马上就自己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顺了气,才又说,「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争强好胜,是不是又因为什么女人或者一些幼稚的口角?」 燕千明没有说话,倒是燕千绪在一旁担忧的说:「大哥和世子向来是没有仇怨的,可能只是因为喝酒上头,失了分寸,不如大哥过去赔礼道歉,送上好些珍贵的药材,以免两家交恶。」 燕相这回视线转向二儿子,他的二儿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是准备与人共赴一场盛典,满头满面的散发动人心弦的味道,燕相对这样完美的燕千绪微笑,说:「绪儿说的对,正值陛下寿诞,我们做臣子的总不能窝里反啊,不能让列国使者看了笑话。」 「绪儿,那爹爹就派你和千明过去一趟,顺便带上前段时间东洋送来的深海稀奇食材,据说吃了很补。」燕相说。 「什么食材?」燕千绪只听说过吃动物的鞭很补,深海里面除了鱼鳖和珍珠还有别的东西吗? 「叫象拔蚌,说了绪儿你也不知道,赵将军府上估计也没有人懂,干脆把咱们的厨子也送过去一个,好帮衬帮衬,我看赵家父子两都很需要补一补的。」燕相委婉的讽刺着,在场的人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懂。 燕千绪也终于是明白,那象拔蚌大约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就和虎鞭牛鞭一样,是那种形状的东西吧。 当燕二爷拉着大哥出门去看望赵虔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打更的报过三更天后,就敲着锣走远,燕千绪坐在轿子里怀里抱着一个精緻盒子,心里没有想过此时赵虔怎么样了,也没有想坐在前头轿子的大哥又有什么想法。 他好像个局外人,眨着漂亮的眼睛,好奇的打开怀抱中的盒子,借着外头红灯笼那些微弱的光芒,看清盒子里那象拔蚌的真面目。 ——好丑。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象拔蚌泡着水,水不知道是不是刚换的,所以闻起来没有太多海鲜的味道,燕二爷看着象拔蚌软体部分,总觉得能吃下这个东西的人大约很变态,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吃的,长得太噁心了,浑身黑漆漆还泛绿,啧……自己的就好看多了,起码颜色很正常。 和一个海洋生物做对比,燕二爷也是无聊透顶,傻的冒泡。 他可能觉得这次挺好玩的,所以像是踏青那般带着完全没有道歉人表情的大哥去了将军府。 途中燕千绪还在想遇到的刀疤脸魏国舅,想三弟一副要献身的模样巴结过去的样子,想王弟围若是知道会是上面表情,还想到了『梁公子』,那分明是个女的啊!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老粘着大哥,莫不是看上大哥了? 燕二爷这厢慢慢整理思绪,途中正巧碰见要去相府讨要说法的将军府家丁,众人便浩浩荡荡的汇合,一起再朝将军府进发。 此刻将军府侧厅的小塌旁那焦头烂额的大夫已经给世子施针完毕,大夫其实并不知道现在情况有没有脱离危险,因为世子下头明显紫的肿大到恐怖的模样,甚至好像失禁了一般,流出血与某些液体的混合物…… 大夫愁眉苦脸的出来,便一下子被赵将军捉住,摇晃的脑袋都要掉了。 「我儿如何?!他怎么样了?!还能不能传宗接代?!」将军最害怕的就是无后,他能容忍赵虔至今不婚配,那是因为纵容,可不代表他能接受整个赵家到赵虔便再没有人了。 大夫不好说,却也不能把话说死,他道:「世子爷现在情况不是很好,需要有人辅助他把瘀血……弄出来,只要弄出来估计就好了一半,接下来就是休养……」 「好!快!让人进去帮忙!」赵将军情急之下直接抓住自己的小妾红摇。 红摇吓了一跳,却是没有拒绝,很是红着脸进去了,众人一时之间也没有觉得不对,而外头又有小子跑过来报信说是燕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前来探望…… 赵将军冷哼一声,转身坐在主位上,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说道:「来的好,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燕千明便和燕千绪前后脚的踩着影子进屋。 燕千明自不必说,英武非凡,冷漠又贵气十足,进屋后直直的站在堂中央,不失礼数的给赵将军行礼,随后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第64页 燕千绪是个软和的,表面上看是个好说话的,是个漂亮又精緻的公子哥,一登堂仿佛将满屋光辉尽数吸引在他身上,并且捧着一个盒子,甜甜的喊了一句:「赵伯,这是父亲让绪儿带来的,说是现下赵兄用得上。」 赵将军向来看不起这个比女人都好看的燕千绪,虽然行为举止没有一丝一毫女气,但光是这祸害人的长相便是他不喜欢的,所以没什么好脸色,只点了点头,说:「放下吧。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想进去看看虔儿便去,燕家大公子却是不要走的好,什么时候虔儿好了,大公子再什么时候返回相府!」 燕千绪可不愿意在这里陪着大哥受训,这都是大哥的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燕二爷熘去侧厅,绕过百花图的屏风和一道珠帘,拐角里面熏了香的榻上便是他倒霉的赵兄了。 然而赵兄或许也不是很倒霉,毕竟燕千绪可看见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在给赵虔用手来回运动呢。 燕千绪走过去,眉目间一派清明,纤尘不染的连眸色都是最纯净的黑,他瞧着赵虔紫色的玩意儿,一旦想到上辈子这个玩意儿害死自己了,现在却跟废了一样在小美人手中没有反应,就感觉自己和赵虔之间的孽债似乎清了…… 「大爷……大少爷……您疼吗?」红摇害羞的不行,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虽然有个仙人似的公子哥在旁边看着,也不好罢手不做,而是情意绵绵的和一直皱着眉头的赵虔说话,「大夫说您要把瘀血清出来……就一回就好,疼也要忍着的……」 赵虔大约是真的疼,面如死人,浑身大汗淋漓,牙齿将下唇咬的流血不止,喘气声大如牛鼾。 是个可怜到极致的模样。 「姑娘,你再轻一点,我瞧你指甲刮着他了。」燕千绪靠在一旁的床架轻飘飘的说话。 红摇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被赵虔一脚踹开,她懵在一旁,就见赵世子死死拽住燕二爷的手,咬牙切齿的恳求说:「阿绪……阿绪……我不行了……我好像不行了……你帮帮我、只有你才可以……」 红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可世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燕二爷那双骨节分明的玉色手指头轻轻按住。 燕二爷一副无辜又为难的样子对着红摇笑了笑:「他疼煳涂了,乱说话呢。」 红摇从地上起来,茫然的看着坐到床边去,怜悯的伸手碰了碰世子快要烂掉地方的燕二爷,只觉得燕二爷的手和世子的烂东西颜色对比强烈,前者雪白,后者紫黑…… 「啧啧,你疼成这样,我怎么能帮你呢?我帮不了啊……」燕二爷嘆了口气。 赵世子本来便痛苦,他的痛原来只是单纯的痛,现在却从燕千绪的语气里听出自己若是不行便不要自己的意思,顿时着急起来,挣扎着要拉燕千绪的手,嘴上说着:「不、你不能走,我还没有废!我好好的!」 燕千绪对红摇招了招手,让红摇继续用手『帮忙』,自己则半蹲在床头,凑到闭着眼睛的赵世子耳边小声说话。 「吶,我没有走哦……我握着你呢。」他骗他。 「想要我舔一舔吗?」太噁心了,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还是想要我用腿帮你?」燕二爷想起看的书里似乎有这种姿势…… 燕千绪说的暧昧又温柔,声音直窜世子的脑袋。 红摇基本没动,就有东西红红白白的落了个满天星。 红摇依旧很懵,看着几句话就把世子爷说舒服了的燕二爷,不知道燕二爷说了什么,也不敢问。 燕二爷则拍了拍昂贵的绸缎衣袍,站起来,对她露出浅淡的微笑,说:「看样子赵兄是舒服的晕过去了,我还是出去看看大哥他们吧……」 红摇愣愣的点了点头,半天才想起来给世子擦身体,世子嘴里一直在嘟囔什么,红摇免不得好奇,悄悄凑过去,便听得一句: 「阿绪……我会保护你、我好……心悦你啊。」 第35章 燕家兄弟离开后, 赵将军府也依然无法平静。 老将军木着一张沧桑的脸, 去了儿子的房内, 坐在床边看这个好不容易长大的孩子, 最后默默的又出去, 把门关上。 这夜老将军难得宿在髮妻的房内, 老两口早没有了什么激情,躺在一个被窝,却同床异梦。 老将军听见髮妻颤抖着哭泣的声音, 也不像之前那么不耐烦了,他好像忽然发觉自己的确是老了一大截, 于是问髮妻:「你觉得,虔儿是不是被我们宠坏了?」 髮妻在黑暗里瞥了老将军一眼,虽然看不清, 却也仿佛能看到老夫君浑浊的眼睛, 这人从年轻时就分外要强,到了老了老了,也是专横霸道,把赵虔养的骨子里就和他一个性子:「我们就他这么一个孩子,就是多疼爱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啊……」老将军嘆了口气, 心里想着很多东西, 却又觉得自己和一个妇道人家说那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因此缄默不语。 髮妻却好似明白老将军有心事, 不再多说什么, 而是继续谈起了赵虔:「这次的事情,虽然是燕千明害的,可到底也是虔儿不知分寸,非要出头和燕千明比试,堂堂一个世子,怎地就这么没有脑子呢。」 「他是极聪慧的。」老将军摇头,「只是没有把他的聪明用在正确的地方,哎……成日的和那妖精一样的燕家老二混在一起,比王家的那个王弟围都是不如了。」
第65页 「王弟围?就是那个过继到王老三底下的庶子?」髮妻虽然不知道爷们之间的事情,但是对这些人倒是清楚,「那王弟围的确是个上进的,王家那么多小辈,也就他看着能有出息,姐姐又是贵妃……」 「我说的不是这个。」老将军说,「王弟围能定下来,虔儿却始终好像一门心思扑在那个燕千绪身上,那燕千绪如今瞧着是越发有点儿妖气,好些人都在传这燕千明和燕千绪两个人混到一张床上去过。」 「这下人的话也能听?」髮妻是从来不信谣言的。 「空穴来风,未必不可信。」老将军伸出手,拍了拍髮妻的手背,「我是觉得,该给虔儿娶亲了,也早该娶亲了,之前一直由着他自己找,他却是不上心,现在出了事,娶个好姑娘进来沖喜也是不亏。」 「可虔儿他现在还没好……」髮妻很心动,但是却不敢轻易答应,毕竟大夫说过可能要养个百日,这期间娶了人家姑娘,让人家守空房不成?再来虔儿下头能不能好还两说…… 「他会好的。」老将军斩钉截铁的说,「就算不好,也得娶亲,我们老赵家不能后继无人!」 老将军后面一句话说的有些深意,髮妻不敢细想,只重重的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说:「你说,要是燕家那老二是个姑娘多好,我瞧着虔儿最是喜爱他了,书房里……」 髮妻突然顿住,知道自己是多嘴了。 老将军却皱了皱眉头,勐然的做起来,在黑暗里问髮妻:「你刚才说什么?」 髮妻直觉自己要是说出口,虔儿定是要遭殃,现在虔儿已经受苦够多了,承受不了老将军的一顿乱打。 「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睡吧,明日还要看看虔儿伤势。」髮妻岔开话题,「明日我们是不是该和相爷家回个话,说说虔儿的伤势?」 今日燕家能过来表态已经很给面子了,是小辈之间的争斗,燕相其实给一句『小孩子不知分寸』这事儿也能过去,两家关系表面看着还好,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因此髮妻觉得人家是礼数都做到了,就是那燕千明打哪里不好,非要还了虔儿的命根,这太损阴德了。 「呵呵,我和燕老鬼说虔儿伤势?还嫌不够丢人吗?!」老将军准备把这件事直接压下去,让赵虔默默的把伤养好,然后就娶亲,找差事,和他一块儿把持权利,不能让燕老鬼和王家把他们比下去! 老将军怒气冲天,可是光有怒气是不行的,他睡不着,干脆又起身去沖个凉水澡。 老将军身体很好,火气大,大半夜的洗凉水澡是常事,下人们也都不奇怪,唯独老将军洗完澡后跑去书房这件事比较稀奇。 谁都知道老将军生平最讨厌读书了,看两行字就能睡过去,鼾声如雷。 而赵将军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来看一趟,估计会后悔,也会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也因此,他非常非常轻松的,看见了赵虔写的那堆不堪入目的东西! 老将军气急反笑,坐在书房里面,叫人把小妾红摇叫过来,他则坐在书房想到了一些从前完全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自己和燕老鬼还有王家政见不同,谁也不服谁,他不像燕老鬼,和魏国有些秘密勾当,也不像王家,没脸没皮的想要巴结梁国,他主张战! 哪怕战死也比窝囊的把城池土地送出去好! 可他也知道这仗打不起来,两个对他一个,就算他手里面有十万兵马,那也都是他的兵,凭什么要去保护那些想要坐吃山空的废物?! 老将军也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如今整个大沅国,俨然是他、王大人、燕相三人共同把持,说句不好听的,燕相权利更大,还有个燕千明现在初露头角,魏国舅也的确和燕相仿佛是旧时,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清楚。 王家就更不必说了,从来都是坐山观虎斗,他清楚的很,王家都是这样的小人,想看他和燕老鬼斗法,顺便搞搞小动作,也是个蛆虫无疑。 可赵将军万万没有想到燕老鬼会出这么损的招! 赵将军怀疑那燕老鬼是故意让赵虔迷恋上燕千绪的!好潜移默化的断了赵家的根! 赵家人丁凋零,除了赵将军,旁支也死的差不多,要不然就是拿不上檯面,没什么本事的人,赵将军就这么一根独苗,他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教了过去,谁承想竟是让燕老鬼的儿子给迷了心窍! 怪不得不喜欢女人呢!怪不得一直不愿意碰房里的丫头!是在这里除了差错! 赵将军是知道现在朝中风气有些偏向南风,但到底是个邪门歪道,没有人光明正大的摆在上头,被搞的人也都是下贱的东西,算不得男人。 那燕老鬼也真是捨得,把好好的一个漂亮儿子送来给自己儿子当女人用!呵…… 赵将军其实笑不出来,他从这些东西看出,赵虔根本就没把燕千绪弄到手,充其量就是个被迷的昏头转向的废物,还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赵将军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竟是这样轻易被人掌控的,不过还好发现的早,他只需要知道现在他们到了什么地步就好…… 思索间,小妾红摇过来了。 红摇穿着浅色的衣裳,披了身薄薄的斗篷,一入室内就撩开宽大的兜帽,给赵将军行礼。
第66页 赵将军向来喜爱她,觉得她是个好生养的,可现在做起正事,便严肃的让人害怕。 红摇瑟瑟发抖的跪在赵将军脚边,笑容都有些僵硬,询问说:「老爷深夜叫红摇来此,是为何事?」 赵将军不傻,看得出来红摇是喜欢赵虔,但是他不在乎这些,若是红摇能上得了赵虔的床,他说不定第一个高兴。 所以现在赵将军便垂着眼皮看红摇,声音冷淡的听不出喜怒:「红摇,我问你,之前让你进去帮虔儿放瘀血,是你做的,还是燕千绪做的?」 红摇一愣,不知道老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于是回答:「当然是我……老爷这是做什么?」 「说实话。」赵将军声音一冷。 红摇害怕的一个哆嗦,连忙道:「真的是我,老爷别不信啊,只是我用手好些时候少爷也没有反应,后来燕二爷来了,在少爷耳边说了悄悄话,红摇听不见,可说完少爷就出来了……」红摇本来是不敢把赵虔对燕二爷心思的事情说出来,可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不过在燕二爷走后,红摇听见少爷嘴里还念叨着燕二爷的名字,说……说……」 「说什么?」 「少爷说他心悦燕二爷……」 …… 魏国舅的椒棠院迎来了个客人,这客人天快亮才被送出宫去,一直送回燕相府里。 燕千律是从偏门进去的,蹑手蹑脚回到自己院子里,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叫来自己随身的丫头让打一桶热水,那丫头睡眼惺忪的起来,被三爷狠狠瞪了一眼才瞬间清醒,匆忙跑出去找热水来。 燕千律则是一头栽倒在床上,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待热水来了,他沉进水里泡澡,更是感觉自己的大势降至。 他的身上有不少吻痕,他瞧着这些吻痕,很是心满意足,甚至觉得王弟围那样地位的人曾经居然搞过自己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早就该找上魏国舅啊! 他想起魏国舅对自己的好,还有那些答应自己的话,深感美妙,他心情如此的好,自然要大度的询问一下二哥在做什么了。 燕千律问外间的丫头,说:「大哥今日把赵世子给打残了,二哥和爹说了什么?」 丫头不敢欺瞒,说:「老爷没说什么,大爷和二爷出去道歉后就回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是说世子没废?」燕千律『啧』了一声,本身十分期待世子废掉的,免得世子总像苍蝇似的围着燕千绪,虽然不比大哥难缠,可大哥总还有公事要办,不会总呆在燕千绪身边,世子就不同了,见缝插针的像个疯子。 「好像是的。」 「哎……」燕千律嘆了口气,不过很快又笑了笑,想起魏国舅对自己说的话。 还想着魏国舅大约真的喜欢他了,不然也不会那般殷勤。 虽然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却是有着别样的魅力,那是权利在手的魅力,是比爹还要有恃无恐的随意。 魏国舅说:【梁国公主属意燕千明,燕千明肯定是不愿意跟着梁国公主回去,当个没什么用的驸马,梁国公主那样的人,被驳了面子,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是说不准……】 燕千律当时也在人博场上,竟是没有发现梁公子就是梁国公主,他既感觉魏国舅厉害,又很期待大哥坏事,只要能让燕千绪不好过,他都愿意开心。 他盲目的因为燕千绪可能会倒霉而高兴着,并不知道这国与国之间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小事。 任何一步都牵扯着大沅国这个庞大死鲸的未来是被分食殆尽,还是被人一口独吞。 与此同时燕千绪这晚又被大哥爬床了。 大哥像是对他下头玩上了瘾,上来后便伸手进去,随意抚摸。 燕二爷心情尚好,也觉得舒服,不多时便昏昏欲睡,哪怕大哥的手指头去了他五谷轮迴之地搅了一滩水出来,他也只从喉咙里哼了几声,沉沉睡去。 燕千明不困,他搂着燕千绪,眼神里很悲哀,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放不下小绪,可为了大沅国,却又不能不这么做。 燕千明希望能有两全的办法,可他暂时想不到。 他只能想到边疆辛苦的战士和吃不饱饭的闹灾荒的土地,他在外面跑了很久,久到把圣贤书消化完毕,对自己所处之地位,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有着无力的痛心感。 诚然他是能够眼也不眨杀掉几十条兄弟性命的,可他知道自己那样做才正确,跟着他的士兵也完全的相信他才只是有微言而不会造反,他不可以任性。 燕千明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改变这样的情势,他想要小绪长久的和自己在一起,也想要这沅国不受战争之苦。 他在妄想。 沅国如此的弱势,落后,还沾沾自喜,光他一个人的觉悟,哪里够呢? 不够的。 燕千明搂紧了他的小绪,亲吻在小绪的额头上,一夜无眠…… 第36章 燕千明大约是十三岁就开始出入军营了。 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世家子们练武的场地, 而是场地之外镇守城墙的矮房子一带。 矮房子这一块儿地方没有特别的名称称唿, 或许在坊间有个什么别称, 但燕千明只叫它『矮房子』, 这里大都是些瘦弱兵丁们居住的地方, 兵丁们不如他想像种那样严以律己, 更不是人人强壮,他们拿着被剋扣过后的军饷,聚集成一团又一团的小群体, 成日的喝酒打牌,好不快活。
第67页 燕千明觉得这些军人简直和他身边的那些二世祖们没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二世祖们玩的更高级,撒钱更大手大脚罢了。 今都尚且如此,外面又是如何呢? 及至出去, 走到外头去, 燕千明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外头不比今都,可能唯有今都才如此的活在梦里,过着纸醉金迷的梦中生活。 从南到北,一路走过,四面楚歌, 西方大梁国与沅国紧紧隔着一条河便能轻易举兵入境, 东魏举国皆兵, 国人富足, 一城墙之隔, 沅国这边的边城人苦难不已,东魏的边城人富足安康。 最后北胡据说出了个暴君,暴他人之民,聚他人之财,拢他人之地,图以南上。 南面的蟠龙国蛰伏已久,常年在西梁与东魏之间摇摆不定,助长梁魏交战之气焰,囤积后方之国力,意图昭然若揭。 沅国割地大约是割上瘾了,畏惧北胡鬼国,便把祖地割让出去,那是一大片富饶之地,国库半数粮草皆从此出,祖地一让,其他三国总也有着不平衡,所以为了稳定其他三国,沅国又要割地。 割来割去,泱泱大国只剩下东拼西凑的弹丸大小,还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燕千明去剿匪时,陇西与祖地相隔不过百里,便有心前去一探究竟,然后便见祖地已无一人身着沅国服饰,无一人是沅国之人,找来当地人胡人询问,胡人提起那被国家放弃的沅国人就是一阵轻蔑,说原本住在此地的沅国人已经沦为下等人,每个人都派去修建城墙去了。 燕千明不意外,可当他便装前去城墙附近看时,却发现他大沅国的子民被当牛做马的赤脚踩在雪上,背着沉重的石头,瘦的肋骨突出。 他身边的两个长随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哭着嚎叫着,说看见老千夫长了。 那老千夫长曾经是祖地军队里很有威望的人,年过半百,颇具威仪,十分受到下头人的景仰,老千夫长的祖祖辈辈都是军人,整个家族都守卫祖地上百年,最后流落他国,成为奴隶。 两个汉子心中悲痛,有言无处诉说,有很多感情犹如无法喷发的火山,在胸口烫出一个大洞,最后流出的浓浆全是对沅国国君的失望…… 【为什么不打呢?】其中一个长随将士很不解,【就是战死,也不能把祖地给胡人这些野蛮的鬼!】 另一个长随将士也说:【是啊,我王太胆小了,比不得先王,先王文治武功,御驾亲征,谁人不服?!】 这两人越说越是愤懑不平,居然埋怨皇帝,这是死罪。 然而燕千明只是听着,最后冷哼了一声,以示警告。 剿匪那段时间很苦。 燕千明基本上没有任何公子爷的包袱,他同最底层的将士同进同出,吃喝同样,没有一点儿特殊待遇,也不可能有,因为越是偏离今都,便越是贫瘠,偶尔遇到富县,也贫富差距极大,商人富的流油,百姓饿的吃糠。 他在皇城今都所见的,和在偏远地区所见的,仿佛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他曾想过,若是自己存活在这种地方,不如直接举家搬走,搬到比较友好的国家去。 但当地贫苦的百姓们似乎永远不会那么做,他们固执的守着自己的家,说他们的祖先都在这里,他们哪里也不去。 燕千明所见的世界,太不堪,太可怕,稍有不慎就仿佛国破家亡了。 不过他看到的这些他不愿意让绪儿看见,他想绪儿既然从小便生活在花团锦簇里,便一直那么无忧无虑的好,不然绪儿大抵是要难受许久,并食不下咽。 燕千明太了解自己这位弟弟,这位长在手心里的小公子其实是个心思细腻又容易为了别人的苦难哭唧唧的类型。 如今长大了,或许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哭,但心里总还是难过的,虽然嘴上不说,也不表现出来,或许口是心非,但他的绪儿会做一切善良的事。 燕家大公子看燕千绪,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因此过滤了一切不好,只剩下好。 他现在也事这样,并不认为弟弟是有意蛊惑自己,是他不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亵渎小绪…… 不过,其实这样亲密的举动,用亵渎来概括实在是对他们感情的侮辱——燕千明想,这些不该叫亵渎,该叫爱…… 一大早,燕千明亲自帮燕千绪擦脸,用那珍贵的绒帕打湿后,捏着弟弟的下巴,给其从额头一点点的擦遍整张漂亮的脸蛋。 从上翘的眼角,从高挺笔直的鼻樑,再到那颜色如染血,饱满富有光泽的唇瓣。 擦过后,他又情不自禁的吻下去,从额头,一直吻到唇上。 他的绪儿会微微张开唇齿,于是他轻易攻入,捧着燕千绪的脸,亲吻的后者发出呜咽声,脱力倒在他怀里。 「大哥,你嘴角破了。」燕千绪一笑,很是狡黠的模样。 燕千明摸了摸嘴角,不甚在意那一点血色,说:「无碍。」 「怎么会无碍呢,等会梁国公主见到你,绝对会问的,再者今日可是陛下的寿诞盛典,那么多人都会看见你这里受伤了,大哥你怎么解释?说自己咬的,别人可不会相信。」燕千绪这句话颇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他想知道大哥究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自觉,是真的本能觉得这样没有错,还是知道这是错的还不改。
第68页 燕千明没有进入弟弟的圈套,他回答:「没有人会问,绪儿别担心。」 这是一个平凡的早晨,距离燕家大公子踹坏世子爷下头已经过去三天,将军府果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相府也风平浪静。 燕千绪这几日和大哥窝在府内,无聊的快要发霉之际,便总喜欢观察爹爹的状态,还有爹爹每回说起魏国舅的语气,他可以肯定爹爹的那些菸草绝对是魏国舅给的,也可以从三弟的肢体动作那些肤浅的骄傲里看出三弟估计和魏国舅也搞到一块儿去了。 ——这挺噁心的。 燕千绪想,和一个可以当自己爹的人做,三弟也真下得了口。 怎么找也要身强力壮,身材好,长的好,下头也漂亮的人才能让人有兴致啊。 比如说大哥,又比如说赵虔。 抛开他的所有偏见,这两个人的外表体型都非常出色,所以他就算当真日后得靠后头才能感受到一点愉快,也不会找比这两个人差的。 燕千绪这几日又相通了一点,他发觉比起死活没有反应的前头,直接弄后面更让他舒服,那种舒服是很上瘾的,他知道很不好,若是被人发现他喜欢让人玩后头,估计是得一头撞死,可他有点戒不掉了…… 燕千绪一面任由大哥帮自己选衣裳,像个巨型宝宝被人伺候,一面觉得自己堕落的好快,不过没关系,他开心就好,反正他不会让人发现自己这个特殊爱好。 燕千绪今日穿着一身枣红的衣裳,配着藕粉的内衣和纯白的纹饰,随意往椅子上一靠,便雍容华贵出一种新意,叫人眼前一亮。 三弟选的衣裳今日和他撞了颜色,然后立马跟吃了屎一般便秘着脸换了一身出来。 燕千绪已经不大将三弟放在心上,这个人迟早自己要收拾,太放在心上不利于身心愉悦然后长高高。 燕二爷对于自己的身高还是很在意的,他比同龄人,甚至小一辈的都要矮,这不排除是因为他骨架小的缘故,可据说在行加冠之前都算是成长期,所以重生回来的燕二爷决定好好把握这最后几年,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完美的身高。 胡思乱想之际,燕家其他主子已经准备完毕。 燕家从老爷,到下头三位公子,都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因此站在一块儿十分抢眼,给人一种满门富贵的仰望冲动。 燕家四位主子陆续进入各自的轿子里,从相府前往宫中,一路上碰到赵将军的轿子,碰到王大人的轿子等等,好不热闹。 大白天,整个今都也张灯结彩,活成过年一般。 燕二爷身在其中,感受这人间烟火,清澈的眼里倒影着这个烈火烹油的盛景,看见有追上来的小乞丐,他便也大方的伸手出去,丢了一把银子。 银子如同天女散花,晃了人的眼睛,他再撩开帘布回头看,可以看见小乞丐们一哄而上的抢夺,每人都在笑,于是他也笑,笑的分外动人。 第37章 朝阳宫内, 圆球似的皇帝正在被三四名年纪尚小的宫女伺候更衣。 他刚从王贵妃的榻上下来, 王贵妃还在熟睡, 他则已经在外间梳洗完毕, 穿戴好了最能显示出大国气派的昂贵衣物, 佩戴着世间罕见的珠宝玉石。 然而光是穿戴, 皇帝便累的气喘吁吁,他出了一身细汗,喘息着坐在侧塌上, 宫女一面给他扇风一面汇报目前为止进宫的大人们都有哪些,浅眠布置的如何如何。 他其实并没有在听, 毕竟这场寿宴看似为他而办,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坐在名不副实的位置上, 笑眯眯的看着所有仇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胖皇帝想到这里, 大约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气血上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并且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到后来咳出好大一口夹杂了血丝的秽物,这才让他终于恢復正常唿吸。 大宫女是个三十岁的老姑娘,此刻没有守在他身边, 而是在前面的寿宴场地忙活, 守着他的只有大太监宝公公。 宝公公生的眉清目秀, 乍看之下很有一股子奸臣模样, 阴柔又不露声色。 然而当只有胖皇帝和宝公公两个人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 宝公公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消散一空,他会坐在胖皇帝身边,一块儿吃点东西果腹。 里屋里还躺着有孕的王贵妃,外头,胖皇帝却和宝公公更像是一家人一般,胖皇帝会给宝公公夹一些菜,宝公公二话不说的吃掉,又给胖皇帝的碗里堆上小山似的佳肴,声音很是有些玩笑的意思在里面:「陛下多吃点,今日在大堂之上你可不能随心所欲的嚼大饼,一碟菜不能用三口,就您这体型,最好多囤点儿,以免捱不到正午。」 胖皇帝当真拿着一块儿葱油饼,胖乎乎的脸上是一双很不符的细长深邃的眼,眼里有不少血丝,这是因为身体不大好的缘故,但胖皇帝对身体状况不是很在乎,依旧该吃就吃,尤其是和宝公公一块儿时,胖皇帝胃口尤其的好,他说:「是是是,宝公公你也多吃点,免得站久了就头晕眼花。」 宝公公和胖皇帝闲话家常,偶尔一言一语的交流,但也不会太过频繁,等宝公公耳朵听见里屋的贵妃似乎醒了,便立马站起来,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干净,走出去站岗。 胖皇帝十分的习以为常,但他眼里的光渐渐沉寂下去,又是一副昏庸无能的样子,对着款款走向自己的贵妃说:「爱妃快快请坐,莫要累了皇儿。」
第69页 王贵妃自恃十分得宠,虽然看皇帝的眼睛也是没有爱意,不过却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她娇滴滴的依偎过去,说:「陛下就只疼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就不疼疼臣妾吗?」 胖皇帝连连点头,对外头喊重新上一遍菜后,又回头对贵妃说:「当然疼,没有人能让寡人如此心疼了。」 贵妃很是满意,她要的不过是一份权势,她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婴,她要男婴长大后为她带来的荣耀! 王贵妃还知道,自己的起点已经是晚了,皇帝的儿子太多,成年的也不少,自己这个尚且还在肚子里的,不过就是一团肉,可她有王家撑腰啊! 她的二叔,三叔,都是她的靠山! 王贵妃不爱任何人,但她会爱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的骨肉,将来会光宗耀祖,成为爹爹的骄傲。 王贵妃很少想起那位死于马上风的王家大老爷,也就是她爹,可是不想不代表不爱他。 王贵妃很爱那位看似风流实则温柔且又有着大智慧的爹爹,她也永远记得爹爹死时的惨状,是真的惨,惨到王贵妃拒绝承认爹爹会那样难堪的走掉。 因此她在爹爹的送殡途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知道爹爹也不希望她哭,爹爹会摸摸她的头顶,让她忍着,她是大姐,她还有个可悲的小弟,她还有个几乎残废的三叔,有个外强中干的二叔,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最重要的棋子,让王家翻身,復仇,完成祖宗留下来的遗愿! …… 太子早早的到了公廷等候间和各位大人联络感情。 太子的龅牙今日也刷的分外干净,在一片晴朗好天气里洁白的反光。 他自觉身为储君,责任重大,因此到处联络完感情后就背着手走到外场地,犹如一只巡视山头的山大王对不少人指手画脚。 然而有两群人他是不敢随便吆喝的,一伙人是魏国舅带来的高卢人,高卢人们男的还穿着紧身裤,把下头的轮廓勾勒的清清楚楚,女人们依旧挤着胸脯,恨不能将两团东西吊在外面,脱颖而出的十分令人担忧。 另一伙是满脸写着『别惹我』并且和他一样满场地转悠的梁国公主。 梁国公主这几日火气很大,见谁都像是要揍人一顿,太子心里总想着自己的太子妃若是梁国公主就好了,却又总是不敢前去搭讪,去为自己取得梁国的支持。 因此他期待着相父能够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帮他向梁国公主牵线搭桥什么的。 太子想的很好,他想拥有相父那边魏国的支持,又想要有梁国的支持,这样就算他母家地位不高,也是稳稳的坐住了储君位置,不会又任何一个不长眼的弟弟前来撼动。 只不过相父最近大约很忙,没来得及处理他这边的事情,所以太子自己也稍微行动了一点点,他借着四弟的路子迂迴的在梁国公主面前刷脸,甚至为了让梁国公主认为他是个好哥哥,送给四弟不少礼物,虽然都是他不要了的。 这回他刚好又看见四弟,四弟正跟随在梁国公主身后的一行宫人身后,穿着在一众传作者梁国服饰的人当中显得尤为显眼,更何况四弟各自矮小,又长久的不喜欢仰首挺胸,是个胆小又可怜的样子,太子瞧见便笑脸相迎的凑过去,招唿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公主的身边跟着伟岸的左侍郎,左侍郎对太子行了行礼,却没有行大礼。 太子并不在乎,他甚至没觉得梁国公主这样冷淡的无视自己是不对的,他像个谄媚的太监,露出自己两颗大板牙又说:「哦,公主殿下,孤是来和四弟打声招唿的。」 梁国公主冷淡的『嗯』了一声,转而去了魏国舅的高卢人的地盘。 太子这时才顿觉尴尬,这时他总觉得自己遭遇的冷遇被四弟看光了,可当他回头,四弟依旧是低着头,就像是他这么久以来做的那样,不看不听不说。 太子稍稍放心,又提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对四弟道:「四弟,咱们一块儿跟着公主过去看看吧,好多新鲜玩意儿呢。」 四皇子点点头,蚊子似的的应道:「好的,二哥。」 太子很满意四皇子的配合,他只要有四弟在场就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公主身边,公主现在还小,还没有开窍,并不知道自己的好,也可以换句话来说,是只要自己用心,公主就一定会被自己俘获! 太子殿下自信满满,熘达着四皇子便一同去参观遮了一层布的后台。 后台最大的笼子旁边便是穿着漂亮裙子的公主,公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羞红一片,然而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进去。 太子正奇怪呢,待看见笼子里关着的是个赤身裸体的野人便吓了一大跳,好像野人比其他笼子里面的怪物还要让他吃惊一般。 「我的天……这、这是……这个小孩子怎么被关进去了?」太子问一旁的高卢人。 高卢人正巧会一些汉语,因此简短的解释说:「这是狼孩,从小被狼群养大,杀了狼王时身受重伤,被我们捡到。」 「这也太不雅观了,不给他穿上衣服吗?」太子爷看了一眼那狼孩下头甩着的恐怖东西,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精瘦的少年下头肿成那个样子,是驴吧?! 那高卢人笑了一下,隐晦的笑,说:「这我们可不敢随便碰他,他也算不得人了,是狼,一口能咬死老虎的野兽!」
第70页 太子爷立马摇了摇头,自认很礼貌的挡在公主面前,温声细语的说:「公主莫要看这些伤眼的东西,实在是大煞风景!去看那边的双头人吧,两个头还能对话呢。」 公主红着脸推开太子爷,说:「笑话,人家都说了是个畜生,本公主还不能看了?本公主就算现在剁了那个脏东西,都没人敢拦着!」 一旁的高卢人连忙摆手,说:「不、不,这万万不可啊!魏国舅大人说这狼孩是燕二公子预定了的,今次表演结束就送去相府当看门狗,使不得的。」 燕家。 仅仅是提一下,太子便不说话了,梁国公主也不言语,她正是觉得燕家大公子很合心意,又怎么会和燕家过不去。 只有四皇子秦昧此时抬起头来,他视线冷淡,从地面细碎的沙石挪到笼子里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果然人不人鬼不鬼,皮肤比他还要黑,然而十分健康,拥有着线条完美的肌肉与凌乱的黑髮,能敏锐的嗅到敌意,于是也抬头,露出一双几乎兽化野性黑眸。 「吼……」狼孩四肢就像真正的狼那样着地,低吼出声。 秦昧在狼孩站立起来的时候自然也看见了狼孩身下明显不正常的玩意儿…… 这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 实际上已经十五岁的秦昧,至今没有发育,他像个十岁的孩童,身上没有一处值得被人夸赞『漂亮』的地方。 他瘦成皮包骨,肋骨根根分明,他眼窝深陷,他下头还像个肉虫,是沉睡致死一般不愿醒来。 他竟是比这个畜生都不堪入目…… 四皇子收回视线,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比较这些。 不过他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完成的,所以也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的去想……自己同神祗的距离,该有几个十年那么遥远…… 第38章 从前殿到大殿里面,总共坐了两百大大小小的官员。 有人专程从外地赶回来, 然而小官们是无法进入大殿里面, 只有在道贺时才能跟着一众小官们进去对坐在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进行叩拜。 大殿内是五十多名有头有脸的大人们。 坐在最前面的, 自然是三大家族和他们各自带过来作陪的小辈, 紧接着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贵客之一梁国公主吃着新鲜的杨梅, 似乎是头一回觉得这个东西香甜,于是像每个喜爱甜食的小姑娘一样一个个的不停塞进嘴里。 一旁的是威严沉默的左侍郎,左侍郎大人站起来代表梁国公主对沅国皇帝说了好些吉祥话,最后献上寿礼。 寿礼是珍贵的凉禅帛, 非常难以制得的布料, 梁国一年也不过就三匹, 送过来一匹便是分外贵重的了。 其余还有些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一条手指粗细的白蛇,小蛇据说是才满月, 是能长到十几米长, 大腿那么粗的雄蛇, 温顺又能开灵智,是梁国公主百兽园里头的小崽子。 皇帝一见大喜, 连连道谢, 之后又是魏国舅送上的贺礼。 魏国舅拍了拍手,在临近正午时分的时候给大殿内的所有人看了一场香艷至极的舞蹈,他拍了拍手, 一群红髮碧眼雪肤的高卢女人便摆着裙子登场, 她们明显比国内舞女更加开放, 每一步的摇晃都仿佛是要将胸口的那块儿薄薄的布甩掉,非常不尊重那块儿布的劳动。 在场大人们都是四五十岁上了年纪的人,偶尔有小辈,也是二世祖。 然而没有一个人看过这种奇怪又振奋的舞蹈,就连音乐都演奏的奇怪又诡异,可结合起来这些舞蹈却有非常和谐,到最后一幕,异族的舞女们撕开了纱裙一般的大裙子,露出膝盖以上的大腿,腿和腿叠在一起,躺在用白玉石打造出来的大碟子里面,像是一道珍贵的人间美味。 音乐也戛然而止,魏国舅此时笑眯眯的看向龙椅上的胖皇帝,声音好似在和一个老朋友说话一样,让人愉快:「这道玉体横陈送给陛下,希望陛下喜欢。」 「哦!这、这……魏国舅实在是太客气了。」皇帝看了一眼燕相,好像有点不知所措,但脸上的高兴却是怎么都藏不住,他直接站起来,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些病态的红晕,「燕相,这么多美味,我可吃不下,再加上今日高兴,就送于众位大人如何?」 燕相在大庭广众之下是给足了皇帝面子的,虽然很多时候是他自以为的给足了…… 「全凭陛下做主。」燕相也笑。 「好好好!今日实在是应当举国同庆,诸位大人们也就不要客气,魏国舅,让这些舞女伺候诸位大人们喝酒可好?」 「她们已经是陛下的了,自然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魏国舅身边一直坐着两名擦脂抹粉的少年,少年们一派风情,为魏国舅倒酒夹菜,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眉目之间很是有一抹媚色,柔柔软软的,大抵是比之女人都不差什么。 皇帝大笑,摆了摆手,众位在内殿的大人们便都分了一个异域美人,就连燕千绪身边都坐了一个。 燕二爷不是头回跟着爹爹上殿参加这些庆典,但是这么开放的分美女却是头一回,他总觉得龙椅上那位皇帝似乎是又胖了一圈,不但胖,还昏庸的更甚。 之后又是按顺序让各位大人把自己的礼物送上,和燕千绪没什么关系,他只一面喝着异域美人送上的果酿,一面看着对面的魏国舅发呆。
第71页 魏国舅对他笑了笑,举起杯子隔空示意要一口干掉,燕二爷更是无所谓的也回应了一下,反正他的不是酒,喝多少都不会醉。 一上午燕千绪就坐在爹爹身后一点的矮桌后,等开饭。 宫里的菜餚其实不比相府的好多少,但胜在今日是皇帝大寿,为了不让宫里丢脸,不让整个大沅国丢脸,燕相家里的厨子都到宫里帮忙来了。 燕二爷吃的挑挑拣拣,是个被宠坏了的样子,他身边的大哥却给他弄了一小碗的鱼肉汤拌饭,作势要餵他。 燕千绪在这么多老头子面前还是知道收敛的,跟何况他发现魏国舅和赵将军似乎一直在看自己,看的他坐立难安,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向赵将军慰问一下赵虔那个傻子。 自己身为赵虔的『兄弟』,再抛弃他,也要把表面工作做好啊,他自我反省。 至于魏国舅,燕千绪心想,如果三弟真的又想要找魏国舅害自己,那么魏国舅老是盯着他,倒是情有可原,燕千绪虽然不知道三弟为什么总是和自己过不去,但三弟非要冒犯上来,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找外援谁不会啊,他也会,而且他还不会引火烧身。 燕千绪知道三弟和魏国舅之间有苟且,这苟且太明显,想不发现都不行,就是比较心疼王弟围,毕竟王弟围看起来像是很喜欢三弟一样。 燕二爷心里算计着一些东西,不知道众人准备换地方到外面去观看马戏表演,只是从众的跟着大家的脚步出了内殿,到外面偌大的空地上去。 出去时燕千绪『偶遇』了王弟围,这位仁兄看起来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燕千绪可怜他,却也没有忘记王弟围很可能时和三弟合伙一同害死自己的主要兇手。 因此他很注意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激动或者流露出被背叛的恐惧,他笑,笑的很漂亮,还主动与王弟围勾肩搭背,说:「王兄,你最近可是忙了?自从上回赵虔和我大哥打了一架后,你就失踪了啊。」 王弟围今日穿着很不起眼的灰色衣裳,虽然不起眼,但布料也是寻常人家不可能用得上的上好料子,袖上藏有暗纹,他低头,便被燕二爷身上的香气裹了一身,眼里满满当当塞着燕二爷如同大婚一样使人沦陷的惊艷模样。 「哪里,明明是二爷忽然忙起来,疏远弟围了。」王弟围嘆了口气,好像很难过,装腔作势的还用袖子抹了一抹眼角,说,「妾身真是再不受宠幸就要抹脖子上吊去呢。」 燕千绪被逗的一乐,在还没有准确确定王弟围就是呢幕后黑手之前,他还是很容易装出开心的样子,和王弟围虚与委蛇,他的一身演技自重生到现在,提升了不知多少个等级,哄人的话、骗人的话,已经是张嘴就来如火纯青。 「那是我的错了,王兄可千万别去抹脖子,那多疼啊。」是啊,多疼,燕千绪脖子至今都还是敏感地带,不允许任何人捏,他有阴影,阴影到对黑暗都抗拒。 「好好好,我不会。」王弟围和燕千绪落在众人后面说话,「那燕二爷特地来找我是干什么呢?」 燕千绪摇头,说:「我就不能是随便找你玩么?只许三弟找你?」他声音低低的,明明是在明媚的春光里,却让人恍惚觉着是月色当空的朦胧中。 王弟围脸蛋一红,当真是瞬间就红了的,一脸正经的摇头,拙劣的表示:「这个,我和你三弟没什么。」 「是么?那就好,毕竟我刚发现三弟好像更喜欢魏国舅呢,你瞧……」燕千绪伸手指过去,点了点不远处对着魏国舅亦步亦趋的三弟。 说完,燕千绪又拍了拍王弟围的肩膀,说:「不过你既然不在意,那就算了。」他快步离开,走向等在柱子旁边的大哥。 燕千绪离开的太快,没看见伪装的比他还深的王弟围那双眼睛早已恢復清明,王弟围对那位叫做燕千律的三弟毫无感觉,眼神只追逐着过来『告状』的燕二爷,觉得燕二爷今日穿的仿佛是要大婚一样,披着红尘万丈。 ——真是可爱。 王弟围淡淡的想。 大约半个时辰后,在并不焦灼的春日下,一个个马戏表演被搬上台子。 魏国舅送来的表演里,除了有让双头人跟个动物一样在场中来回走一圈以外,还让肚子里有个死婴却还是处女的老姑娘露出肚皮给大家看肚皮上清晰的婴儿轮廓。 临近高潮时,有三五个壮士抬上一个『人鱼』摆放在一张大桌子上,这人鱼和大家认知里人身鱼尾的模样并不相符,反而像是一头长相奇怪的鲸,魏国舅偏生要站起来,说这就是『人鱼』,还让大家分食过去,说人鱼肉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皇帝非常捧场,让众人都吃,自己更是食用了一大块生鱼肉。 当报幕的太监念出最后一个节目时,百无聊赖的燕千绪才一下子从想要『午睡』的困顿里打起精神,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听到了『狼孩』的名字。 「接下来要上演的,是狼虎斗!」太监尖细的嗓子像是捏着鼻子从喉管发出来的,但是却传遍了整个空地。 众人沐浴在温和的日光下,微风里尽是早春的桃花香气,或许夹杂着晚梅的残味,一派和谐可爱,被推上来的巨大笼子里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笼子被极大的木板一分为二,右面是一只让人望而生畏的老虎,雄姿勃发,虎啸震耳!
第72页 左边则是一个看起来黑煳煳的少年,少年如果有毛的话,现在大约是全部都炸开的样子! 「吼!!!」狼孩对着老虎也是一声怒吼。 「呵!」围观者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窃窃私语,知道内情的便把狼孩的事情说一遍,不知道的人听闻之后便都露出复杂又挺感兴趣的表情,唯独没有同情。 燕千绪所坐的地方正正巧巧的正对着大笼子,可以看见狼孩弓起的背部线条,和那脚底板厚厚的茧子。 正当场中负责搬运聋子的壮汉准备拉开木栅栏让两个『野兽』死斗时,笼子里的狼孩突然动了动耳朵,撩开遮住他大半张脸的黑髮,从那打结油腻的黑髮里面露出一张颇俊俏的脸和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瞳。 狼孩转身回来,顿在角落看向燕千绪这个方向,喉咙里再次发出奇怪的声音,燕千绪对他摆了摆手,像是在打招唿,狼孩则对他伸出舌头,像个真正的狼一样激动到极点的喘息,从那舌尖坠下透明的涎水落在地上。 壮汉没有给狼孩等待的时间,在狼孩沉浸在雌性发情味道里时,便直接拉开了木板围栏,将两个『勐兽』置于同一空间。 壮汉甚至在周围撒上鸡血来刺激两只『勐兽』的血性。 而这似乎成功了,老虎锋利的爪子从浓密的毛髮里支出,它很暴躁,并且看样子并不是因为眼前的狼孩,而是因为围观的人类。 老虎体型巨大,棕黄的眼睛里惶恐之余满是愤怒,它嘶吼着,打算先咬死面前古怪的狼孩,再冲出去,冲出牢笼,饱餐一顿! 说时迟那时快,浑身肌肉隆起的大虫后腿一蹬便朝狼孩扑去,狼孩矮身躲过,从侧面直接跨坐在大虫背上,随后又是一个低头,再起来时可以听见大虫悽厉的大叫,只见狼孩一口将大虫后颈处撕开!整块儿虎皮都直接从笼子缝隙掉下去! 大虫疯狂晃动身体,最后竟是直接冲破了胳膊粗的木头围栏,沖向人群! 「啊啊啊!快跑!老虎出来了!」 「救命!!!」 「快护驾护驾!保护陛下!」 一时间果盘皆翻,矮桌全倒,四处滚落着糕点,人群涌动。 老虎狂奔,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凭着本能,它朝身穿明黄色服饰的人,那最显眼的人冲过去!其间将狼孩甩了出去,它则把吓的不敢动弹的太子撞飞,一下子『噗嗤』一声,太子被撞在摔断了桌腿的桌子上,耸立的尖锐木刺贯穿他胸口,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他的衣裳…… 老虎也没能活多久,一个不起眼的男孩抽出侍卫的佩刀,趁着老虎撕咬太子尸体的时候插入老虎的肚子,并顺着力道划开,流了一地肠子,鲜血喷溅在男孩瘦削的脸上,使得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十分骇人! 狼孩则不知何时在乱跑的人群中准确捉住和大哥、爹爹走散的燕二爷,将其毫不犹豫的压在地上,燕二爷脑袋摔了个大包,后腰也被酒杯戳着,大约是戳青了,疼的说不出话,然而他不敢眨眼也不敢说话。 在他眼前,咫尺之间,狼孩的肿块蹭在他脸上,留了一道水色过去…… 燕千绪几乎能嗅到浓重的腥味。 狼孩不得要领,不知道这只『母狼』哪儿可以让他占有,乱蹭一通,最后把鼻尖埋在燕千绪双腿间,像是终于找到了。 而燕千绪原本是吓的不敢动,这回生怕自己那小玩意儿被狼孩一口咬断,那真是连哭都没处去哭,因此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拍了拍狼孩的小腿,狼孩回头看这个美味的『雌性』喉咙里『咕噜咕噜』个不停。 燕二爷之前看狼孩,是隔着笼子,自然觉得可怜可爱,现在近距离感受它的兽性,那种可怜便变成可怕。 燕二爷鼓足了勇气,见狼孩没有要咬自己的样子,便闭着眼睛踹开狼孩,翻身就要爬起来。 可狼孩转身就骑到燕千绪身后,将燕千绪压制的动弹不得! 「不!别!滚开!」燕千绪声音暗暗发抖。 狼孩顿了顿,听见『母狼』的恐惧,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母狼』一面发情一面又不要自己是为什么,但他很乖,委屈的『呜咽』一声,蹲在一旁,垂头丧气着,好像今生下崽无望…… 第39章 一场喜事成了白事。 太子没了。 胖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口血吐出来,晕过去, 被十几个太监一窝蜂抬去后殿, 前殿却也没有群龙无首, 三个位高权重的大人都还在场上杵着, 自然也不会乱。 最喜欢在这种时候处理事端的燕相站出来, 他有条有理的给其他人分配事务,听下头的人汇报伤亡情况,正当有人将四皇子秦昧推到前头,说是这个少年杀死老虎, 拯救众人于水火之时, 燕相正要说话, 外头便传来骚乱。 殿内的寿宴是绝对举办不下去了,外头又能有什么坏事呢? 这不好说,因为众人眼见着梁国使臣一众人簇拥着左侍郎, 左侍郎大叫着冲过来, 一张看起来还算是俊气的脸上充斥着怒极的红斑, 一上来就噼头盖脸的骂道:「燕相好大的威风!既然这里是你来管事了,就请把踩伤我们公主的罪犯砍头!公主如此的金枝玉叶, 但凡这回有半点不好, 本左侍郎必定亲笔禀明梁国陛下,陛下最是疼爱百日公主,如若知道公主在这里竟是受到这等待遇, 必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我恐怕燕相你也不好收场吧……」
第73页 左侍郎一番话, 如同惊雷在沅国臣子中炸开。 燕千绪就站在角落嫌弃的拉着大哥的衣袖擦自己脸上, 虽然脸上已然是看不见什么异样,可依旧是把脸蛋擦的绯红,听见这番话,亦是一惊,抬头看过去,那左侍郎竟是激动的像是犯了癫痫,浑身都在抖。 「这是什么意思?」燕千绪侧头问大哥,「公主怎么了?」 之前大乱,燕千绪没瞧见大哥被人群带跑,自己又被狼孩给拽着压倒在地,所以其他事情根本就没有看见,更别说公主那边了,公主坐在他们对面,是个眼睛总往大哥身上瞟的害羞样子。 燕千绪对这梁国公主没有太大感觉,甚至觉得这人若是把大哥搞去当驸马,也算是给自己解围,可现在那公主是……受伤了? 「不知道。」燕千明摇头,他一只手轻轻放在弟弟肩上,另一只手从弟弟手里抽回自己的袖子,眸色微沉的看向场内几个重要人物,「不过似乎不轻,不然左侍郎不会如此激动。」 「那大哥你得去关心一下公主殿下,之前公主三番四次主动找你,抛去身份,也算是相识一场,不要让公主难过啊。」燕二爷仰头看向大哥,故意说的很平淡又真诚。 燕千明却连沉思都没有的拒绝了:「与我无关的事情,不必。」他认为再严重也不至于死人,只要没有死人,梁国就不可能真的有藉口攻打沅国,所以,的确和他无关,这是燕相需要操心的。 燕千绪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他看着孤零零站在殿中央的四皇子,瞧着这个小孩子,突然想起自己当时似乎救过一个小乞丐和他长得很像!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那低头的样子硬是叫燕千绪记起来自己当初干过的事儿,他是不知道一个四皇子是为什么当街晕倒,还穿的很是可怜,不过看四皇子现在,处境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质子,从小在别国长大,或许就算被放回来了,也不会被朝中大臣乃至任何人接受,他没有自己的地位,没有自己的交际圈,什么都没有,似乎连母家也没有,那么……还不如不回来呢。 燕千绪可能看的太专注,明明在人群中最热闹区域,却显得那么孤零零的四皇子偏头看他,小脸上竟是还残留着鲜血,擦也擦不干净,似乎是面无表情,又好像很害怕,害怕的低下头,任由被鲜血打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上面凝固的血液沉重的仿佛让他睁不开眼。 燕千绪看着,又问身边的大哥:「大哥,四皇子的母家是不是都没了?」这一点燕千绪其实是不确定的,然而又莫名的想要知道。 燕千明其实哪里记得一个小小四皇子的母家有没有覆灭,但是当时确时记得宫内有宠妃上吊死了,然后四皇子才被送走。 一个妃子的死,在当时还算是大事,然而依旧不过让时间淹没在深水里。 这皇宫就是一坛大水缸,沉着许多灵魂,然而表面依旧风平浪静,还有缸中莲花亭亭玉立的开花。 「应该是的,你问这么做什么?」燕千明伸手敲了敲弟弟的额头,说,「他的事情你不要过多的问,不是什么好事情。」本身一个废弃的棋子,最终的结局不是死,就是在梁国孤老终生,所以的确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有,只是看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怪可怜的。 燕二爷后头的话没有说出口,毕竟很多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话天真过头,转念一想,一个能在梁国存活十年的皇子,哪怕真的可怜,也不会可怜到哪里去。 他们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和燕千绪生存的世界,并不相同。 因此燕二爷住嘴,也不关注朝中之时,正要和大哥一块儿先行回府,谁知脚还没有踏出大殿,就有梁国侍从飞奔过来,哭的『梨花带雨』大吼一声:「左侍郎大人!大人啊!公主她、她死了!」 …… 傍晚,燕千绪一个人在偌大的相府,接到了据说是魏国舅送来的礼物。 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一件也没有搞清楚,就和大哥说的那样,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去弄明白,只浑浑噩噩的回府,留下燕相和大哥还有又不知道跑到那儿去的三弟。 燕千绪和很多二世祖一样,并不太关注国事,从小爹爹对他的教育更是不偏向朝廷,反而是专注于琴棋书画等更高雅的志趣。 他书不念可以,但不能不学琴,逃课可以,但不可以逃避下棋。 以至于燕千绪对一切消遣都十分拿手,包括养宠物——虽然人形狼他没有养过。 魏国舅白天似乎也是受了惊吓,所以早早的带领他的那些异域人离开,回到了椒棠院里闭门不见客。 皇帝也是一下午都没能醒来,赵将军以家中犬子病重为由也不理事,最后竟是只有燕相和一个总是拿不定主意的王大人在镇场子。 这回魏国舅是缓过神来了?所以记得把这个狼孩送给他? 燕千绪站在院子里,看向被人五花大绑像是烤乳猪那样抬进来的狼孩,颇有些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然而他着实笑的很好看,是个要让下人都心神一盪的样子,教人很怀疑若是此刻亡国了,燕二爷坐在城头的围墙垛子上笑,也只会让人贊一句烽火佳人。 「醒了,你们下去吧,暂时不要给他松绑。」燕千绪盯着这个被绑的动弹不得的狼孩,蹲下去,用旁边折的小木枝把狼孩遮住脸的脏兮兮黑髮撩开——燕二爷怀疑这狼孩身上有跳蚤,所以不敢伸手碰,虽然他是已经被这个狼孩扑倒过——露出狼孩一张被揍的看不清原来面目的脸,说,「哟,谁把他揍了?」
第74页 还没走远的下人听了,回话道:「这个……好像不是被人揍的,这个畜生撞墙来着,像是有了疯病,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下药下的太多,神志不清了。」 燕千绪对这个狼孩没有恶意,哪怕这个狼孩之前那么对他,可燕千绪心里不怪他,一个没有开智的动物,就算自己怪他,他也不会明白哪里错了。 更何况狼孩之前发疯也是因为药物,自己让他滚开,狼孩也起开了,怎么看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狗狗…… 然而好狗狗的漂亮腹肌下头也的确吊着一长条的罪恶之物,肿的看不见原本模样,是个要炸掉,要坏死的样子,恐怕再不解决,这块儿肉也只能不要了。 燕二爷右用小木棍戳了戳狼孩的那里,很想对这个悲惨的孩子好一点,可谁知道他那么一戳就坏事了! 狼孩眼睛死死盯着他,哪怕嘴里塞着布,也哼出声音,如同鲸鱼浮出海面换气一般,喷出东西,正巧撒了燕二爷满脸。 燕千绪浑身都僵硬了,动也不敢动,几乎是脑袋一片空白,随后才噁心的反胃,一边吐一边用袖子擦掉脸上的东西,嘴里发出颤抖的声音:「给我把他关进柴房!不去给他吃饭!」 「快去备水!爷要沐浴!」 「刚才的事情谁要是敢说一个字出去,我就拔了谁的舌头!」燕二爷急的眼眶通红,像是要哭了,然而又没有掉泪,便落了一副可怜兮兮招人疼的神情。 等好一阵忙活,燕二爷终于是把自己舒舒服服的泡干净,才暗暗皱眉,思索这狼孩是不是和自己相剋,总和自己过不去,要拿那玩意儿怼他…… 这是燕二爷第一次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只能归咎于:狼孩憋疯了。 第40章 这夜,正在发疯的人很多。 梁国使臣左侍郎就在发疯, 他哭的就像是死了娘, 在仪欢院外头都能听见动静。 公主的贴身侍女纸鸢更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 同样的趴在床边, 捏着公主冰凉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嘴里一直念叨着『公主公主』。 左侍郎不能进公主的闺房,站在外面愁云惨澹的谋划着名什么,可他什么都谋划不出来,跟着他好些年的侍卫南翼安静的站在一旁, 偶尔的一抬头, 就会发现左侍郎虽然哭嚎的厉害, 可眼里是一点泪水也没有的,或许刚挤出来几滴猫尿,却又实在是少得可怜, 可以忽略不计。 左侍郎嘆了口气, 突然在侍卫南翼的面前顿住脚步, 他望向梁国那一方向的夜空,对南翼说:「你说如何是好?公主惨死沅国, 我等护驾不力, 都是要砍头的。」 南翼是个藏在暗处的小子,惯于飞檐走壁,因此若是他想要隐藏身形, 便没有任能够找到他的位置。 南翼并不会多话, 听到左侍郎的询问也没有回答, 他知道自己是不必多嘴的,因为左侍郎也不需要他这么一个侍卫的建议,左侍郎只是焦急之余的自言自语,好像是把自己一分为二,开始对话,一同商讨对策。 而后左侍郎果然回答自己:「不对不对,砍头倒是不至于,是沅国的错,我若是处理的好了,回去卖个惨,陛下不定会追究我的责任。」 「可是公主的确是死了啊!」左侍郎又焦躁起来,他干脆的转出这个让人唿吸不上来的小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没有关上,还是后来的南翼关上的,「陛下疼爱公主,几乎将公主当儿子养,现在没了,也没有个什么喜事可以沖一冲,前段时间和魏国交战,虽然表面上看是互有损失,好像是胜了,却也是惨胜!死了十万人!十万人啊!」 左侍郎坐在圆桌旁边,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茶水,倒了一杯,直接灌进肚子,却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要是魏国舅那边也有什么损失就好了……」左侍郎知道自己来沅国的使命,皇帝是想要公主和自己给沅国找点儿茬,好让沅国能够主动倒向梁国。 现在天下形势已经四分,只有沅国这个被围在中间的暂时还中立着,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碰一碰,但是大家都知道沅国迟早会完。 沅国的那些大臣也明白,现在他们如若不找一个靠山,不俯首称臣,就等着其他国家结盟起来攻打他一国。 梁国要的就是沅国的臣服,如果沅国臣服,他们就可以直接派兵从沅国穿过,直接攻打魏国,而不是在蟠龙国交战,时时刻刻提防蟠龙国的背后阴招。 梁国国君李盛歷三代之余烈,功盖千古,要在这乱世争一个霸主之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左侍郎就如同所有梁国臣子一样,永远揣摩不准君主的意思,因此他又想,自己如果不及时禀报,说不得还会坏了大事,最好的法子应当还是派人秘密回国禀报此事。 「南翼听命。」左侍郎艰难的下了决定,这个决定关乎他的性命,也关乎整个梁国的国运,而且只有让大沅国的君臣知道自己国君的态度,才能更好的让沅国这群上下全是废物的人们害怕。 「我命你连夜赶赴大梁,持公主的玉牌,亲见陛下,将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陛下听,快马加鞭的过去,来往最多五日,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不然……」左侍郎声音低下去,揉了揉额头,说,「行了,你去找纸鸢要玉牌,然后不必再过来见我,快去快回吧。」
第75页 南翼在阴影里单膝跪下领命,随后转身便走,长发在空中划过,乘着月色,消失在春夜湿润的冷空气中。 距离仪欢院不远的椒棠院里是一片寂静。 魏国舅并没有歇息,而是和那高卢人詹姆士喝着小酒,詹姆士是一喝酒便脸红的类型,此时脸上已经没有白的颜色,他喘息了几下,伸手到下头,摸了摸小狗似的跪在自己双腿间的美貌青年,对魏国舅说:「今日之事,国舅爷打算不管?」 魏国舅的下头也趴着一个美貌的男子,男子嘴里不停歇,魏国舅却没有詹姆士那么强烈的反应,他继续喝酒,眯着眼睛,随后也是嘆了口气,说:「哎,管什么呢?咱们看戏就好,只不过可惜了那么好的礼物。」 下午的时候,燕相来过,魏国舅没有见他,但是魏国舅清楚燕相想要送自己一份大礼,亲自送,送到床上去。 魏国舅是十分想要接受的,可不是现在,现在时机不对,自己若是收了燕千绪那样一个绝美的小母狼,保不定自己会做出什么色令智昏的事情。 魏国舅对自己没有把握,也就只能从以开始就阻止自己犯错。 高卢人摇了摇头,很可惜的说:「其实就好比你玩燕老狗的三儿子一样,把老二玩了也就玩了,无所谓,怕个什么?」 魏国舅抬眼,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轻蔑:「还是小心为好,我暂时还有他们呢……所以,忍得住。」 说着,魏国舅也伸手下去,摸了摸男子的头髮,随后直接抓着头髮逼迫男子抬头,男子生的很好,但是不如燕老狗家里的那个绝色那么眼神清澈确又不时艷丽无双的魅人样子。 他对这个男子说:「来,转过来,我看你里头的葡萄有没有烂掉,被夹烂掉的话……我会很生气啊。」 「哈哈哈,国舅爷你真是强人所难啊。」詹姆士大笑,却也不敢再深入调侃。 詹姆士是见识过魏国舅的手段的,这人心狠手辣,就连床上的事情,都变态的要命,喜欢见血,喜欢看人痛苦,喜欢听人惨叫的声音,每当玩死一个,魏国舅便身心愉悦,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詹姆士很庆幸自己长得丑,不然说不得什么时候会被祸害了。 「对了,那个主动凑上来的燕三公子,味道如何?」詹姆士不愿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被惩罚的男子那压抑的哭声上,找了个话题说,「好歹是兄弟,应该也不错吧?」 魏国舅摇摇头,乏味的说:「一般吧,被人用过了,没有亲手开苞的成就。」 ——魏国舅沉迷玩弄未经人事的男子,要的就是享受那种被害怕确又无法逃脱的掌控欲。 魏国舅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硕大的几乎和马有得一比的仿真玩意儿,往那『不听话』的男子后头塞。 男子努力放松,却又无法承受,到后来肚子都被撑出一个包,涕泗横流的躺在地上不敢动。 魏国舅擦了擦手上的血丝,笑道:「不过我答应帮他找机会『报仇』了,他想要燕千绪死,可死太可惜了,我准备帮他找个机会可以亲手鞭打小母狼。」 「想像一下那皮肤被鞭打出一条条交错血痕的样子,大约很美吧……」 「我在一旁看着就好,比把狼孩送过去有意思,狼孩到底还是个畜生,听不懂人话,我也看不见他欺负小母狼的场面,指不定现在那狼孩……就因为对燕小三爷不尊敬,被打死了呢。」 詹姆士听着这一堆话,当真是越发见识了魏国舅有病。 可那和他无关,只要魏国舅高兴就好,只要魏国舅高兴了,他就有钱赚,就能够和魏国舅一起耀武扬威。 更何况有时候詹姆士觉得魏国舅虽然的确玩的过火,但仔细品一品,还是很激动人心啊…… 「那我就等着看戏了?」 「是啊,等着吧,过几天燕老狗应该还会想办法要送小母狼过来,那时,就可以一饱眼福,此行不亏啊。」魏国舅说着,又笑着,脚踩在那痛苦的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踩在男子的肚皮上,弄得男子眼泪不断的掉,求饶之语断断续续,凄悽惨惨,却又不会反抗。 这是被调丨教的足够好的小倌,知道自己该如何,不该如何,来获得宠爱和唿吸的空间。 另一边,养心殿内,宝公公在为胖皇帝擦身子,擦到手时,胖皇帝突然抽开捂住嘴,他又开始咳嗽,咳的仿佛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随之震动。 宝公公连忙去倒热水,然后扶着胖皇帝起来,皇帝随意的拿起昂贵的绢帕擦了擦满是血的嘴,裂齿一笑,牙上都沾满红色的血丝,他对身边的宝公公说:「行了行了,小宝你别这么担心,我现在还死不了,暂时死不了。」 宝公公神情还是很担忧,但却在皇帝说话后,自觉的把担忧放回肚子里,说:「我哪敢担心陛下,陛下把身后事都算的清清楚楚,我还用得着担心吗?」 胖皇帝拍了拍宝公公的手,捏着宝公公的手背看了半天,说:「昧儿呢?现在梁国公主已经是死了,估计也没有人还能分出心去管他。」 「是的,都如同陛下想的那样,一步不差。」宝公公一面说着,一面反将胖皇帝的手捏住,戳了戳手背上面的几个肉窝窝,声音放轻道,「他现在正在外间等候,要传他进来吗?」 「嗯,传吧。」 四皇子秦昧犹如幽魂一般,悄无声息的进来。
第76页 这是他第二次踏足皇帝私密空间,他极少抬头,进来后,首先给皇帝和宝公公行礼,随后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脸上的血迹已然是擦了个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是重新换了一套。 四皇子不管从哪儿看过去,都是个瘦瘦小小的可怜人,一丝皇子的气势也无。 胖皇帝慢吞吞的靠坐在床头,对这个孩子摆了摆手,说:「醒了,我们之间不必做这些虚礼,看着就烦。」 四皇子冷淡的回话,说:「不可,君臣父子,皆有礼数,不可废。」 胖皇帝歪了歪头,打量这个孩子,虽然他同秦昧书信交往多年,感情深厚,他亦是知道秦昧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是个能够帮他重整朝廷,是个可以继承大统的人! 可见了面,这位信中思维缜密,处处锋芒,野心勃勃的孩子,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胖皇帝不是嫌弃四皇子长得太像小冻猫子,只是反差太大,一时没能将心中的四皇子和眼前的瘦弱男孩联繫在一起。 更何况除了第一次见面四皇子情绪外露以外,其余任何时候,看着都是个平庸无能,胆小怕事之徒。 不过在胖皇帝看来,这样也好,这样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皇帝,正是现在沅国需要的。 他让四皇子抬起头来,男孩抬头,他看见的便是一双极度冷静的眼睛。 胖皇帝对这双眼睛还是很喜欢,因为他知道这双眼睛下面是有多少狂风暴雨,等待着未来爆发。 「你今日表现的很不错,没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胖皇帝此时还被宝公公拉着手,两人似乎不觉得在四皇子面前暴露有何不妥。 「现在梁国并不知道公主的死与我们有关,毕竟我们也死了太子啊。」胖皇帝浅淡的微笑,好像并不把太子的命放在心上,胖皇帝的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他的国家江山,所以哪怕牺牲他自己,他也不会犹豫一秒。 「方才得到暗报,梁国使臣左侍郎已经派人悄悄快马加鞭离开今都,我既然都知道了,燕相也应该知道,所以他会想办法,我们不需要再管。」胖皇帝笑着说,「梁国国君多疑,他可能会觉得我们有问题,但是却不敢逼迫我们赔罪,因为一逼,我们就要倒向魏国,不过就算他不逼迫,我们也要倒向魏国,这样梁国国君就会认为公主的死是魏国使的阴险手段,目的就是要嫁祸我们,让我们和梁国有仇……」 「哈哈咳咳咳……」胖皇帝又是一阵咳嗽,但这回很快转好,就着宝公公的手喝了一口热水,说,「昧儿,你的计策,比父皇好一万倍,这等不破不立的事情,很好,很好。」 四皇子被夸贊了,也没有表露出喜悦,只是又是深深的一鞠躬,谦卑的说:「是父皇教导有方。」 「我哪里教过你,夸你,你就受着。」胖皇帝说,「话说之前林太重新开了个药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暂时还能护你一阵,你也不必再回梁国,趁着这段时间,和你的哥哥弟弟们打打交道,和宝公公多请教宫内朝内不懂的事情,最后……」 胖皇帝顿了顿,说:「太子没了,燕相虽然近期不会找人代替他,但也快了,你最好在众多皇子里脱颖而出,让他满意……让他亲自捧你上去。」 「啊……真想看看日后你灭他满门时,亲爱的燕相会是什么表情吶……」 「一定很精彩。」 四皇子眨了眨眼,脑海里并没有浮现燕相是什么表情,他只看见今日仿佛穿着嫁衣的燕千绪,那人漂亮的让他睁不开眼,就那么远远看他,并且又是用那种怜悯的眼神…… 第41章 燕相深夜回府,紧跟其后的是一身寒气的燕千明。 燕家大公子刚从城外回来, 随着父亲一同进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 茶水温热, 侍女将门窗关好后自觉退场, 『啪嗒』一声关上书房的房门,同守夜的小子们站在外面等候。 燕相惨白着脸,急吼吼在书房柜子里找到自己的烟杆儿,身边的燕千明用火石帮忙点燃, 他勐抽了几口, 烟锅子里的火光仿佛比屋内的烛光都要耀眼, 晃的人眼前模煳。 燕相却是舒坦了,他吐出一圈圈的烟雾,迷恋将自己置身似梦似幻的境地, 好像只要能抽到烟, 那么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足为惧, 都不算事情了。 燕千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样的父亲,眼睛里没有真情实意的亲情, 他很少流露自己的情感, 因此很多时候看上去像是个怪物一般麻木不仁。 燕相却很了解自己这位优秀的大儿子,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大儿子的眼神让他觉得心惊,可实际上大儿子非常听话明事理。 「你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燕相回来的晚, 主要是去处理梁国和魏国的关系, 还有接待姗姗来迟的其他两国。 说实话, 燕相真是在此之前从未恨过大沅国的地理位置,可是现在看来四面皆敌,光是想想就让人难受。 以前燕相还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是天下霸主才能占据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就好像他们大沅国是世界的中心,其他都是围绕大沅国生长的附属,非常的有优越感。 可这优越感突然破灭,整个大沅岌岌可危…… 「不好,梁国公主带来的一千兵马闹的很兇。」燕千明如同下级对上级汇报那样站的笔直,然后身后的烛光却是让燕千明仿佛才是掌握大局的人,把他的影子拉长,模煳,笼罩在老燕相身上。
第77页 燕相揉了揉太阳穴,『啧』了一声,说:「那梁国公主过来贺寿,还非要带一千人马,真是麻烦,现在杀不能杀,难道任由他们闹腾?!」 燕千明没说话,他脸上依旧冷淡着,此刻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和往日那个精明的父亲说话,现在的父亲有着说不出的愚蠢味道,那梁国公主带人马过来就是要找茬的,这是他们来时就该预料到的事情,现在说这些简直与废话无异。 燕家大公子并不知道燕相抽的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只是越发觉得父亲在抽菸的时候,思维十分跳跃且冲动不靠谱。 他以为燕相是老了,或许是抽菸抽坏了脑袋…… 「还有,之前有人汇报说梁国的左侍郎派人去通风报信了?」燕相皱着眉头说话,但是很快又松开,「干脆杀了!」 燕千明声音带着一丝兵器般的冷冽肃杀,他幽幽的说:「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但是最好不要杀。」 「那还能怎么办?」燕相抽菸抽的厉害,现在是一口不停,不断的吞云吐雾,最后突然抬起头来对燕千明道,「还是只能求助于魏国舅才行!」 燕千明此刻才微末有了反应,他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也沉了下去。 「今日恐怕是我不够诚心,魏国舅才不愿意见本相……」燕相看向燕千明,说,「我现在再去求见,他也一定不会见,他们都是一个德行,恨不得我们被压迫到了弹尽粮绝,才一副施捨者的面孔帮忙,实际上我们得付出更大更多的代价,这不行!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割让了。」 这句话倒是不假。 燕千明也清楚,大沅国唯一富庶的地方,只剩下皇城今都,而他们一旦搅入战争之中,要么被灭国,要么就沦为别国的附属,几乎没有能够战胜的把握。 他们打不起,为了避免被梁国正面征伐,必须求助魏国舅,魏国舅如果现在接受,那么他们或许还有得商量,等梁国都把他们打残了,魏国再过来帮忙,大沅也已经无法恢復元气,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了,不管是谁都想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沅国不想掺和战事,不想灭国,不想再割地,可又有求于魏,魏国自然也能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而置之不理,事后再掺和一脚。 「所以,明儿,你要提前帮为父做一件事了。」燕相仿佛是深思熟虑才说出这句话,然而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分外轻松放松乃至飘飘然,「你,帮为父说服绪儿,让他去找魏国舅帮忙。」 言外之意,燕相要自己这个大儿子,燕千明亲手把弟弟送上魏国舅的床…… 以一人换一国平安。 燕千明没有回话。 燕相细细的观察着燕千明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知道燕千明一定会这么做,虽然很难,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去考虑,这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燕千明不是个为了一己之私而成为千古罪人的人。 燕相知道燕千明或许对绪儿有点儿不寻常的疼爱与控制欲,但该放弃的时候就该放弃,没人可以阻止燕家人的富贵长存!没有人! 「明儿,你……今夜不如去和绪儿秉烛夜谈吧,爹不管你和他说什么,爹相信你会做正确的决定。」燕相正色,「况且时间紧迫,各国探子无孔不入,梁国公主死掉的事情绝对瞒不了多久,你……不要让天下人失望。」 这是很重的一句话。 燕千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书房的,又是怎么坐在内院绪儿门口的石桌旁沉默的,他死死盯着燕千绪的房门,瞧见里面没有烛光闪烁,便知道里面的人应当是熟睡了。 他顿了顿,站起来走进去,悄悄的推门进去,没有惊扰睡在外间的大丫头兰心,而是直入里屋,缓慢的撩开床幔,借着月色看弟弟眉眼如画的样子。 本来燕千明一直很逃避这件事,并且认为送弟弟走这件事可能永远都不必发生,只要沅国能够强大,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毫无预兆的来了。 可为什么是绪儿呢? 燕千明小时候没想过,如今看着绪儿生的这样姝丽又纤尘不染,很是教人想要破坏、玷污、弄脏的漂亮样子,也就觉得如果是小绪的话,他也愿意为了小绪做任何事,更何况魏国舅那个老匹夫呢。 可是…… 为什么是小绪呢? 如果有别人就好了。 燕千明可以一眼不眨的砍杀敌人的头颅,可是要送出自己守护了一辈子的弟弟,他觉得不行,凭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小绪了。 别人不知道小绪小时候有多可爱,不会知道小绪儿时各种调皮的举动,不会明白小绪有时候的难过是因为什么,不会了解小绪成长的过程里的每一步走向,没一点变化,每一次微笑。 他都知道。 没有人会比他更疼燕千绪。 这是他的兄弟,他的同胞,他们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是血缘至亲,是天生就该永远在一起的啊。 更何况小绪现在叛逆期过了,是那么的依赖自己,那么听话,唇是那么软,身体是那么的柔韧,那些因为自己而变得粘腻缠绵的声音更是让燕千明无法就这样放弃。 他想,若是沅国非常非常强大就好了。 他一定会有所作为! 凭藉燕家的势力,就算是造反也可为之。
第78页 那时候他会绝不会让一人护一国,他会让一国去护一人。 他伸手抚摸过燕千绪的额头,从额头又滑到鼻尖,最后落在那颜色不如白日红的唇上,摩挲。 燕千绪睡的不太熟,突然惊醒看见个黑影在自己面前,吓的浑身顿时汗毛竖起,他怕黑暗,他记得自己睡前有留一座蜡烛,可见是燃尽了。 「大、大哥?」燕千绪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下来后便看见是大哥在自己床边。 大哥声音很低,低到传入耳朵里时带着一点点酥麻:「嗯,是我。」 燕千绪还是不太习惯,他说:「大哥可以把蜡烛点上吗?太黑了。」一边说着,燕千绪一边起来靠坐到床头,并不能感受到燕千明纷繁的内心。 燕千明也照做,很快将床边的蜡烛点上,照亮这一小片区域,然后又坐回床边,说:「怎么突然怕起黑了?」 大哥摸了摸燕千绪的头顶,燕千绪头髮散了满背,衣衫凌乱,浑身散发着温软的肉丨欲气息,那被烛光照亮的皮肤上落了一片橙色光辉,显得无比诱人,好像这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是甜的…… 燕千绪假笑了一下,说:「就是……突然害怕了啊……」如果你也被人罩着头,在黑暗中吊死,你也会害怕吧,大哥。 「别怕,天很快就会亮起来,而且,我会在你身边。」燕千明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煽情的话,可他此刻脱口而出,收不回来。 燕千绪伸手拉着大哥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随后撩起那双惑人的眼,浅笑着拉着大哥的手往床上牵,最后把人牵到身边,一同躺下,温声细语的说:「好啊,那大哥陪绪儿睡吧,但是不要说话,明日还要早起不是么?」 燕千明回神过来时,自己已经是搂着弟弟睏觉了。 可他觉得自己今日出了一身汗,还未沐浴更衣,就这样搂着香喷喷的弟弟,是种罪过,因此等弟弟气息平稳,他便立即出去沐浴更衣,后又返回来重新搂着弟弟睡觉。 秉烛夜谈是没有的,满怀温软倒是怀了一夜。 燕千明睁眼到天明,没有和燕千绪说关于魏国舅的一个字。 而燕千绪其实也是装睡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就发现大哥还在看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脸上有字。 他惦记着那个冒犯自己却又可怜巴巴的狼孩,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着急要过去看一看,他暂时觉得笼络大哥太容易了,所以也不怎么上心,他把世子都完全抛掷脑后,更何况这个好像完完全全被他掌控在手心的大哥呢。 可谁知道当他洗漱完毕,穿戴好正准备出门吃早餐,然后去看狼孩时,大哥拉着他说:「先别走,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能有什么事儿? 燕千绪什么都不在意,但如果是关于害自己的幕后黑手的事情,那么他愿意听一听。 「小绪,今天,你可能需要去魏国舅那里一趟……」 燕千绪听到大哥这话的开头,突然打起精神看着大哥,那双不笑自弯的眼睛里是黑葡萄一般大的瞳孔,显得燕千绪单纯又稚嫩。 「需要你求魏国舅相助大沅,你……」燕千明顿了顿,似乎是把要说的一些话藏了起来,「不要怕,大哥会在外面等你。」 燕千绪见过魏国舅,觉得这人实在有些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所以很不情愿,可他现在不能直接拒绝大哥,便乖咪咪的问:「为什么呢?我和他不熟啊。要说熟悉,应该是三弟和他熟悉。」 「嗯,你相信大哥,你只需要过去就好,什么都不要怕,也不要做。」燕千明眼睫下是被阴影笼罩的深邃眼眸,他仿佛是决定了什么,对燕千绪千叮万嘱,「因为现在只有你过去,魏国舅才会见。」 燕千绪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那个魏国舅名声已经臭的不行了,还和三弟搞在一块儿,让他过去岂不是……送肉上门?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燕千绪正愁不知道爹爹和魏国舅的关系,这回过去,说不定能知道。 但是他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毫无保障的过去,哪怕大哥在这里保证自己的安全。 燕二爷不是太高看自己,只是瞧不起魏国舅而已,魏国舅连三弟都吃得下,难保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燕二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在去之前,得给在家里养伤的赵虔送个口信才行,赵虔这几日,日日送信过来,但燕千绪都没看,也没有过去看望赵虔的意思,但是赵虔大约是唯一一个能够不顾后果冲来不许别人碰自己的人。 燕千绪知道赵世子把自己当成什么,赵虔也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必多说,只要让人透露自己单独去见魏国舅就好了,赵虔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出现。 燕二爷为自己又要利用赵虔没有感到丝毫的愧疚,他这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保障,大哥不够,所以赵虔凑一凑吧…… 总归他不会让自己再吃亏了。 「既然这样,绪儿去。」燕千绪假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稍微犹豫片刻,微笑着答应道。 第42章 一大早,赵将军的小妾红摇从外间打水出来, 在绞帕子的时候, 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 颇有些顾影自怜之感。 她瞅着自己的模样, 小脸尖尖的, 眼睛大大的,里头有着点点血丝,稍微抿唇愁容起来,便觉得自己也算得上是病若西子了。
第79页 当然她其实没病, 她只是害了相思。 相思着她的大少爷赵世子。 世子爷前段时间犯了太岁, 被人打的不成人形卧病在床好些天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红摇的机会便来了,她被委派去世子的外间贴身伺候世子爷, 府里的下人虽然不敢说, 但这觉得是坏了规矩的, 可既然连老爷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谁也不会不识时务的嚼舌根。 只不过红摇心里也苦, 她感觉自己虽然是满腔柔情的来了, 世子却完全看不见,世子成日醒来便在床上写写画画,然后要他的长随送信去相府。 相府不就是燕二爷的家么, 红摇撇撇嘴, 她当真是不明白, 男人有哪点儿好了,比女人还要好吗? 红摇心里开始乱糟糟,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下,她收拾干净后就捧着水进里屋,给穿着白色亵衣,披着暗红色外衣的世子洗脸。 世子不爱别人碰自己,因此红摇也没能上手,刚把帕子凑过去,世子就伸手过来接过去,自己自力更生。 「世子爷,昨晚您睡的早了,将军回来您都不知道呢,将军还来房里看你了。」红摇汇报昨天的事情。 世子冷淡的点了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说:「把送信的人给我叫过来,我送出去是十封,一封回信也没有,我倒是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这……指不定是燕二爷太忙了,没有时间回信,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世子。」红摇下意识的想要诋毁燕千绪在世子心里的形象,虽然燕二爷本人其实比她嘴里说的更可恶绝情一点,「不过我瞧燕家最近很是清净,就昨天朝里出了事而已,这就奇怪了呢……」 赵世子抬眼看着红摇,根本没有把红摇的话听进耳朵,他深唿吸了一下,仿佛是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然后又说了一遍:「我说,让送信的人进来,你听见了吗?」 红摇原本是不怕赵世子了,可有时候总觉得世子爷处处流露着要发疯的怪异,好像下一秒就能站起来大叫着开始发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爷并不恐怖,里面流露的深意却叫红摇心惊。 红摇立马点头,不敢多耽误一秒的走出去,小跑到一进院子里找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让外头的长随大牛进来。 大牛是赵虔最近常用的下人,很多和燕家的联繫都靠这人来回跑,可是现在一连四五天没能有燕千绪的消息,赵虔不能忍,他是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情景,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废了一样,渐渐远离阿绪…… 大牛生的人高马大,然而生了一双鼠眼,眼角细长,看人似乎永远都是眯着眼睛瞄来瞄去,不像是个好人。 然而赵世子不在乎这些,他只坐在床头,声音沙哑的询问道:「说,我让你把信亲自交给燕二爷,你可是真的交到人家手上了?」 大牛一下子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然而抬脸笑道:「当然啊!」 世子爷举起身边的陶瓷枕头就砸过去,刚好砸在大牛的腿上。 大牛惨叫一声,侧倒在地上,头顶便是世子爷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你撒谎!」 「没、没有!小的……是……是的,小人送信过去,连门都进不去,只好交给门口的小子,那小子说是叫东土,小人记得他,他是二爷身边的长随,所以就放心交给他了……」大牛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断了,可又不确定,只能涕泗横流的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错了!」 世子爷站在他面前,身形不如以前挺拔,他佝偻着背,像个刚坐完月子的新媳妇,然而脾气却不像新媳妇那么好,他可饶不了下人,他若是不能自己出门找阿绪,又怎么会需要这种废物来当传声筒?! 「我饶了你,谁来饶了我?!」世子爷心中憋着一口邪气,用了浑身的力举起旁边的椅子就砸在长随的身上! 「啊!!」 长随被打的头破血流,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后,世子爷才把散了架的椅子丢开,心平气和了,对在一旁吓的瑟瑟发抖的红摇说:「小姨娘,你把他扶出去吧,好好找大夫看看。」 红摇顿时连连点头,扶着大牛出去,生怕再多耽误一秒,自己就也要被少爷打死! 这人如此的阴晴不定,红摇心里既紧张又可惜,多可惜啊,长得多俊啊…… 正是这个时候,外间有另一个长随屁颠颠的跑进来,红摇和这人擦身而过,也就顿了顿脚步,便听见那人紧张兮兮的和世子爷说道:「世子爷,咱看清楚了,燕二爷今日又和燕大爷出门,做的轿子,一大早就出去呢,朝宫里去的。」 「后来我花了点银子打听,据说是那家的大爷要带二爷去见魏国舅!」 「小的一得知消息就过来了,您看……」 「好。」赵虔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说,「就是要像这样,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 说吧赵虔对外头的大丫头们招了招手,说:「更衣。」他现在虽然是被禁足了,可若是不去看看那个燕千明伪君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放心! 赵虔总还是对国事有些敏感度的,从那天他说要上进后,赵将军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和他大谈国事,问他见解,此时赵虔虽然不知道燕千绪过去干什么,可也知道燕相有求于魏国舅,而魏国舅那个老混帐又是个管不住下边儿的,那眼神早就黏在阿绪身上不知道多久了,要是魏国舅要做什么,那怎么办?!
第80页 他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他光是出门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从后院的茅厕翻墙出去时,他他妈的扯着蛋了,世子爷现在最伤不得的就是那地方,因此走路很是有些内八,甚至坐在轿子里时浑身冷汗直冒。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他也不在乎,他怕自己去的晚了,阿绪要吃亏。 他是不相信燕千明能对阿绪有多好的,就算是要,也是有利可图的好,而他就不一样了,他爱阿绪,比谁都爱。 从儿时到现在,世子身上的每一部分回忆都承载了一个阿绪,因此没了这个人,世子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是他似乎还是去晚了。 当他进宫,直接的闯入魏国舅暂住的椒棠院,里头却是早已一片混乱! 垫着薄羊毯子的地面上有无数血迹,燕家三公子燕千律晕倒在地上,并且完全不见燕千明和燕千绪的踪影! 魏国舅也倒在地上抽搐,头吐白沫,周围下人散的干干净净,只有他冲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批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那高卢人詹姆士,直接扑到魏国舅身边,随后急急忙忙的对下人说:「快把烟杆子拿过来!!!」 赵虔也感觉要疯了,他抓住高卢人的衣领,仗着自己的爹是赵将军,也没有把魏国舅放在眼里,起码现在冲动之下他什么都不怕! 「燕千绪呢?!燕二爷呢?!」他吼。 詹姆士愤怒的掰开赵世子的手,说:「你又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 两人皆是不明此地之前经歷了什么,但赵虔却在另一个房间看见了被迷晕的燕千明! 可所有他不在乎的人都找到了,唯一的那个在乎的却始终不见…… 与此同时,在椒棠院背面的小巷子里,巨大的梧桐树下,有个曾经死过宫女的水井。 这个小院子是东宫的偏院里某个下人房前的水井,多年前闹了桩丑事,死了好多人,最后关键的宫女便是直接跳井死掉,弄得这个小院子开始闹鬼,没人敢住,渐渐便荒凉的没了生气,只剩下井旁的大梧桐时常落叶进去,笼一片阴凉给这本就阴森可怖的水井。 而水井久违的从里头发出声音。 那是指甲抓过墙壁,扑腾着冰凉井水的声音,细细的听,仿佛还有回音。 偶尔有路过的小太监打这儿过,也是被吓的迅速逃离,不敢去看井内有什么孤魂野鬼。 井里的确有个艷鬼,艷鬼面色惨败,身上皆是一道道还在流血的鞭痕,他长发落了满身,漂亮的眸子里只看得见小小的一片梧桐树,他趴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浮着,下半身完全沉入水里,凉到他骨头都开始刺痛。 「有人吗?」他声音沙哑,青丝如网,白衣黏在雪白的皮肤上,透出一点粉嫩的肉色,「有没有人?」 外头只有威风吹过地面时,沙砾滚动的声音。 「我头好疼……」艷鬼眼泪在一颗颗的顺着那线条柔美的脸颊滚落,「这里好黑……」 井太深了,艷鬼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丢进这里面的,他只是在被井水淹没的时候突然醒来,本能的抓住了浮在井面的东西。 艷鬼力气渐渐消失,他真是非常不甘心死在这里,然而他头痛欲裂、浑身冷的僵硬,连唿出的气体都仿佛能凝固,他想自己重生后,似乎什么都没做,可又什么做了,很累,却又到底还是没能报仇…… 他思绪纷繁紊乱,当他松开手,一点点沉入水底,让冰冷的井水盖过他肩膀,水位缓慢的爬到他精緻的下颚,他仰面,可这阻止不了什么,他依旧在下沉…… 当井水差一点彻底将他吞噬的时候,水位依旧盖过了他的耳朵与眼角,可他却看见有人影出现在井口! 艷鬼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出去,上面的人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麻绳从上至下的甩下来,正巧缠绕在他的手比上,然后一个用力,艷鬼便瞬间被拉上去,重见天日! 这天,四皇子是偷跑进东宫闲逛,他将整个东宫的每一寸土地都走过,当然也不会遗漏这样的冷院。 他也不怕鬼。 更何况光天化日,哪里来的鬼呢? 他只从斑驳的井水粼光里看见一个美的惊心动魄的和那位燕二爷很像的人鱼,但很模煳,因为光线实在不好。 他将人捞起来,人鱼浑身湿哒哒的滴着血水,没有骨头一般歪在他身上,身体凉的吓人,可却还是抬起头,仰望自己,那瑰丽的仿佛折射了阳光的眸子被湿哒哒的簇状睫毛点缀,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脆弱:「谢谢。」 四皇子来不及说话,怀里的人就闭上眼睛,脱力的晕过去。 四皇子看着燕千绪,耳尖有些红,他搂着燕千绪的手也一点点滚烫,可忽然间,他瞥见燕千绪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唔……或许是泪珠?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过去,接到手指头上,又用舌尖舔了舔,尝到了血的甜味…… 第43章 燕千绪醒来时,睁眼看见的是一帘颜色灰暗的床幔。 床幔上有龙纹祥云的绣花, 以浅色的针线打底, 贯穿金丝银线, 于是偶尔便能看见床幔上在闪光, 像是当真有龙在腾云驾雾一般, 翱翔星空。 燕二爷眼前有些模煳,以至于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渐渐将视线聚焦在坐在桌旁的男孩身上。
第81页 这人他是认识的,便是那位自己曾救过, 以为是小乞丐的四皇子。 那个可怜兮兮杀了老虎却无人问津的瘦小孩子。 这小孩子在燕千绪看来, 可能不过十岁多一点, 阴阳不良的可怕,浑身皮包骨,穿什么都像是个真正的衣架子, 空荡荡的能在里面玩耍。 「醒了?」四皇子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 拿开放在燕千绪额头上的帕子, 声音很平静,「二爷感觉怎么样?」 燕千绪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露出个浅淡的笑来:「好像有点发热……嗓子也疼。」他声音既小又轻, 因此那种嘶哑便弱化了下去,他眼角嫣红,虽然他没有要哭的意思, 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惹人怜爱的模样, 「可以给我喝点水吗?」 四皇子点点头, 转身去倒了杯热水,虽然冒着烟,却是不烫,刚好可以入口。 燕千绪被扶起来靠坐在床上,仅仅是这两个动作便让他累的喘气,浑身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起来。 四皇子那双冷淡的眼睛可以看见妖精一样的燕二爷双手紧紧捏着床单,忍耐痛苦,发迹线有成珠的汗水滚落,蜿蜒爬下。 等适应了那些疼痛后,燕千绪才用那冰凉的手接过四皇子递给他的茶杯,然而茶水被他含在口中,又吐了出来,他是半点也咽不下去,稍微做一下吞咽的动作便犹如刀割! 他似乎病了,病的很严重,燕二爷想。 「怎么?」四皇子首先是觉得自己这里的热茶水是不是入不了燕千绪的口,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把茶杯接回来,没有任何不满与质疑。 燕千绪摇了摇头,简短的吐出两个嘶哑的字:「不行。」他指了指自己的喉结。 那喉结是十分漂亮乃至性感的,他自己指间泛着粉色的手指头点在上面,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但四皇子似乎是个『瞎子』,他看不见眼前人像个落魄神仙一样的病态美,而是正经的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说:「哦,是了,你嗓子肿了?我看看。」 燕千绪微怔片刻,张开了自己刚被滋润过的唇齿,颜色腥红的舌尖软软的抵在下唇瓣上,露出里面被肿大发炎的软肉堵的只剩下一点点缝隙的喉咙。 「怎么办?好像很严重,我并不会医术,也没有叫太医过来,怕害你,现下二爷你醒来了,不如告诉我你是想现在回相府看病,还是在这里叫太医,亦或者……」 四皇子没说完,燕千绪就摆了摆手,他感觉自己还好,可能只是泡了深井水,井里寒气大,所以才还了风寒,多盖几床被子发发汗就能好,所以不需要。 他復躺回去,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裳都是换过的,而谁给他换的也不必说,肯定是眼前这个四皇子。 燕千绪现在病者,脑袋疼,然而依旧能够思索一些事情,比如这个四皇子为什么刚好出现在井旁,为什么四皇子没有给自己叫太医,又或者为什么自己只是魏国舅口中的一份『迟来的礼物』。 昏昏沉沉中,燕千绪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鞭痕,几乎是瞬间似乎能看见自己被请入魏国舅二进院时的画面。 那时候里面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来着,他居然也就那么进去了。 他知道自己此去绝对有危险,就算来的时候大哥和自己说过,他是为了整个大沅国才需要过去求助魏国舅,可谁知道燕千律这个三弟也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等着要对他下死手…… 在他和魏国舅聊的越来越深入,魏国舅把他爹贬低的一无是处,一面微笑着一面污衊爹爹的时候,他的脖子就被人从后面锁住,然后三两下的被绑住手蒙住眼睛,倒在地上。 魏国舅从那一刻开始退场,或许根本没有退场,就在旁观一场酷刑。 燕千律拿着鞭子,用的劲儿很大,是要把他打死的程度。 燕千绪那时候打死也没有发出一丝惨叫声,他把自己舌头都咬破了也不打算叫给燕千律听。 燕千律却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细数他的罪过,燕二爷听在耳朵里,简直想要大笑! 若果燕千律觉得他从小的光辉被自己抢走,那就抢回去啊!凭什么在这里耍阴招?! 燕千律还说只要自己死了,大哥也会一蹶不振,以后相爷只会器重他一个人,他才会是燕家唯一有出息的人,会被万众瞩目,会得到所有人的奉承,而不是永远的遭到无视。 燕千律还提到他的母亲,也就是燕相的续弦高夫人,他说,夫人以后也只会疼爱他一个人了。 当燕千绪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魏国舅开口喊停了,然而燕千律还嫌不够,他想要的是这个人死!然而他却被魏国舅打了一巴掌,让他出去,魏国舅似乎只是想看一场单纯的凌虐,这能让他兴奋。 燕千律才不管这些,举起一旁的花瓶就砸在魏国舅脑袋上,然后亲自将燕千绪拖到后门出去的冷院井里丢掉。 这些事情他感觉只有亲手做才会有成就感! 他觉得自己才是最最可怜的人了,这辈子永远被人压的喘不过气,只有将头顶的大山给搬走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气。 他做完这一切,就按照原路返回,谁知道回去就看见正在犯菸瘾的魏国舅,魏国舅坐在凳子上说不出话,浑身抖的厉害,可他刚要关心一下,就被魏国舅按着头往桌角撞去!抓着头撞了十几下才放开! 紧接着魏国舅也翻着白眼趴在地上,继续抽搐。
第82页 只不过这些内情,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燕千绪所知道的有限,可没有关系,他甚至还笑了笑,虽然笑不出声音,却勾着嘴角,好像坏掉了,又好像终于要不顾一切去报仇的样子! 燕千律那个废物,既然觉得自己碍眼,就应该多捅几刀,确认自己死透了再毁尸灭迹啊,不然自己回去,那燕千律别自己还没开始动作就吓死了。 燕千绪翻了个身,背面朝上的趴着,毕竟大多数伤口都再背后,他趴着也舒服一点。 再者这么一来,他也能迴避一下四皇子的视线。 四皇子好像每一回见面,都会让他吃惊一点,最初是个快要死掉的孩子,之后一次是个质子,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在千钧一髮的时候一人杀虎,能单手提起自己这么个落水的人,甚至还能预料到自己不希望叫太医来看病! ——这绝不是一个傻乎乎的可怜质子该有的深藏不露。 燕千绪想要先休息好了再谈回去的事情,他必须要等燕千律把戏演起来再回去,那样撕起来才好看。 他需要一个人证,可这人证魏国舅是不可能帮忙的,四皇子也不够分量,最后就是大哥了,大哥却不知道能不能为了自己和魏国舅翻脸。 燕千绪还想了想世子,世子来晚了,或许根本没有来找他…… 他明明布置了很多,现在算起来却又好像什么都不趁手了! 燕二爷很热,双腿膝盖却发冷;他有点晕晕沉沉的困顿,却又精神无比兴奋;他想着关于爹爹的秘密,想着大哥对自己的期望,想着四皇子落在他背后的目光,最后是浑身的疼痛和快要死掉时自己巨大的悲伤。 「二爷,你睡了吗?」突然的,四皇子声音低低的打断了他的思路。 燕千绪闭上眼睛装睡,他想自己或许对四皇子有点用处,所以四皇子才愿意帮忙,不然像自己这样一个现在可能已经被传失踪死亡的人,这个处境艰难的四皇子为什么要冒着捲入是非的危险救他? 燕二爷断定这个四皇子是个心机深重的人,不可深交。 但四皇子其实真的只是什么都没有想,他连将人偷偷背回自己的房间,都那么顺其自然,顺从这个瘦小少年的心意。 随后等少年把燕二爷安置妥当,衣裳全换,塞入床上,坐在旁边休息时,才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过于鲁莽,可能会暴露他这卧薪尝胆的十年,可能会让他忍受的所有常人所不能忍都白费。 可…… 他只是心里后悔,身体却并没有立马将燕二爷丢出去,他还很任劳任怨的出去打水,给燕二爷额头换帕子,然后看着这个人发呆。 直到他似乎已经可以闭着眼睛就将燕千绪的轮廓眉眼画出来,燕千绪醒来,他才收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起那些眼神,为什么要害怕被发现,也不知道自己怕被发现什么。 「那我就睡在脚踏上了,如果有事,你直接叫我,我听得见。」睡在地上对四皇子来说都无所谓,更何况脚踏比地面干净多了。 燕千绪听在耳朵里,有意想说让这个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子的四皇子抱着被子上床算了,毕竟这床很大,睡两个人自然绰绰有余。 可他没能说出口,因为嗓子疼,也因为梦境席捲而来…… 梦里,燕千绪梦见了另一个关于自己的结局。 如果他的人生一直风平浪静,在十七岁这年也没有死掉,没有三弟搅和,他便被当真送给魏国舅当和平礼物。 大哥亲自送自己过去,一路上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魏国舅收到自己,过真帮扶大沅国,还送给爹爹几片土地,上面种植着无数爹爹喜欢的菸草。 从此没有人管他的死活,他就只是个玩具。 燕千绪作为旁观者,看的浑身都在颤抖,虽然嘴上一直说不相信魏国舅诋毁爹爹的话,可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不然他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做这种梦。 燕二爷这个旁观者太难受了,他很想哭,却又强硬的逼着自己不可以哭,就好像他绝对不能因为燕千律而哭一样,他绝对不会为了仇人掉一滴眼泪了。 他走过去,抱住梦里身为玩具的自己,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明明没有说话,却听见了很温柔的声音: 「别怕别怕……你很安全。」 「没错,你很安全,相信我。」 「也相信你自己。」 声音破了他的梦,燕千绪最后陷入沉睡,第二天便把昨夜的一切忘在脑后,睁眼就是神清气爽,准备要去搞事,于是下床就刚好把裸足踩在还在睡觉的四皇子脸上……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四皇子:……? 第44章 四皇子秦昧去厨房自己端了许多早点回来,摆在桌子上招唿燕二爷过来用餐。 燕二爷正坐在床边给自己洗脸, 然后看了看丢在角落的衣裳, 那上面全是淤泥与血迹, 已然是用不成了。 四皇子想了想, 让燕二爷等等, 他出去没多久又回来,拿了一套十分花里胡哨的大红大紫的服装回来,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说:「你先穿这个吧, 我用一个银子和隔壁太监换的。」 燕千绪就算是差点儿死两回了, 品味也还是有的, 可现下也不是能容他挑剔的时候,只能装作不在意的穿上,好歹是不必穿着短半截的亵衣亵裤在四皇子面前晃悠了。
第83页 「谢谢。」燕千绪发现自己从这回遇到四皇子开始, 就一直在和这个小男孩道谢, 其余的话真是说的很少, 或许他应该表现的不要那么冷淡,应该稍微热情一点? 想到这里, 他拍了拍袖子, 坐到四皇子身边去,他嗓子好了很多,已经可以稍微正常说话, 可吞咽依旧有些困难, 只不过燕千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习惯忍耐,而并非动辄撒娇。 「呀,居然有香菇粥。」燕千绪露出个善意的笑,哪怕是头髮还乱糟糟的凌乱在背后,也分外好看。 四皇子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燕二爷这起床后和自己坐在一个桌子上用餐的情景,他是想都未曾想过,可谁知道竟是乍一下子的出现,害的四皇子有种时光好像漏了一大段剧情一般。 那段剧情应该是自己和燕二爷情投意合,然后举案齐眉,最后共赴巫山,第二天才是一起用早餐…… 四皇子控制不住的在自己编造的剧情里抽身不出来,直到听见燕二爷的问话,才愣着一张小脸,说:「啊?」 「我说,我今日就要回去了,现在外面可有我的什么传闻没有?」燕千绪虽然是问话,可是却直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四皇子一定知道,按照四皇子谨慎的性格,或许宫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四皇子也的确没有让燕千绪失望,他给自己拿了个白面馒头,就这么干巴巴的吃着,乏味的很,却又没有一点儿嫌弃的表情,好像是习惯了这样简陋的食物:「有,相府昨天就闹起来了,和魏国舅。」 「哦?」燕千绪睫毛颤了颤,但又仿佛不动声色,「怎么说?」 「有人散布谣言说你在魏国舅处失踪,是因为魏国舅吃人肉,把你吃掉了。」四皇子一本正经,虽然人看起来干瘦矮小,但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说起话来字字句句十分清晰有据,「燕相带人亲自找去了魏国舅那里,讨要说法,魏国舅和燕相在里面谈了许久,不知道谈了什么,但是燕相离开的时候表情并不是很好。」 「最后世子爷正在到处找你,但是还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就被赵将军绑了回去。」 「现在只有你大哥,也就是燕都尉还在魏国舅的椒棠院跪着……」四皇子以旁观者的角度叙述一件惊天祸事,语气冷淡的几近漠然,「现在相府应当是门庭若市,全是当朝文武大臣和皇子们前去慰问。」 「哦?你怎么知道?」燕千绪抿着那香菇粥,粥里的葱花被他一点点的挑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像是数着米粒一般的喝粥,慢条斯理,细緻到精緻。 「我……听别人说的。」四皇子自觉自己已经是在燕二爷面前暴露很多了,那么也没有必要多话解释,好在燕千绪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愿意让他随便煳弄过去。 「哦……」燕千绪开始沉默,他在想自己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悲哀,他一直以来崇拜的渴望的,都是荒唐的东西,那么失去这些,他还能拥有什么?他该不该干脆将相府闹个天翻地覆,把所有骯脏的事情摆出来,和燕相还有大哥对峙? 他需要做的抉择很多,唯一确定的只是要对三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想了半天,赌大哥在这件事上会站在自己这边,而且他还不能明面上表示自己知道爹爹的所有秘密,不能把魏国舅对自己说的话与爹爹对峙,他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他现在完好的回去了,是明着告诉所有人自己的遭遇,三弟会狡辩,最后惩罚也不会太过,他什么都不说,暗着来,才能更好的达到目的吧。 四皇子见燕千绪不说话了,便也安静着开始用餐。 他由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用餐没什么礼仪,基本上是大吃大嚼,所以声音有些响,可渐渐他便突然停止发出这些声音,尴尬从他的脚尖窜到头顶,硬是连吞咽都忘记。 四皇子很少能和别人同食,他基本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内,像个见不得光的怪物,更何况他在自己的屋子里还需要伪装需要隐藏心情,因此只有用食的时候能够让他发出一点属于自己的声音,哪怕显得很粗鲁野蛮。 可现在四皇子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他真的很怕被燕千绪瞧不起,也生怕被这个人再用什么奇怪的怜悯眼神看待。 他在努力的从对话和称唿上寻找一个平等的地位,可谁知道却因为自己吃饭的声音功亏一篑!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会受到鄙视的。 他感觉燕千绪绝对会在心里说自己是一个没教养的人! 四皇子大概从未感觉过如此的坐立不安,所以一时找不到让自己下台阶的话和事情。 燕千绪看了一眼咬了一口大馒头就含着突然不动的四皇子,觉得这小孩傻傻的,于是伸手给小孩盛了一小碗青菜汤,说:「噎着了吗?喝点东西。」语气明显是在哄小孩。 四皇子的确比燕千绪矮许多,不像是个只差两岁的人,他被燕千绪的声音吓的一惊,顿时咳嗽起来,然后把嘴里含着的面团直接喷出来,掉在桌子上! 四皇子顿时脸上就红了,红的跟猴屁股没两样,虽然他极力表现的镇定,但当燕千绪一边拍他的背一边说:「别急别急,是呛着了吗?」时,四皇子真的时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脸埋进去,好让这样丢人的自己消失! 燕千绪拍四皇子背的手被后者拒绝了,四皇子自己喝了碗菜汤便收拾自己的碗筷,好半天才让脸色如常。
第84页 燕千绪长久的和四皇子在一起,突然觉得四皇子和前几天自己唐突过的小黄毛丫头很像,不对……其实不是很像,是几乎一样啊! 「你、看我做什么?」四皇子表示他已经坐到角落去了,没有更偏僻的地方能让他遮挡一下他觉得不堪入目的自己。 燕千绪慢吞吞的吃着东西,并不着急回府,他心里大致有个计划,可又并不明确,每一步都要斟酌,所以慢一点才好。 「没什么,只是觉得四殿下你太瘦了……」 燕二爷这句话可以摸着良心说,没有任何言外之意。 可四皇子心里总是喜欢讲一句话反覆琢磨,琢磨到最后面目全非,他总觉得燕千绪果然是觉得自己不好看,哪里都不好,他想起燕千绪是个喜欢男人的人,是个喜爱俊美高大帅气男子的人,虽然他也劝诫自己恐怕对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劝他多吃一点,可他控制不了的说:「不,我觉得这样刚好。」一副别扭生气的语气。 燕千绪听出秦昧的不高兴,不明所以,但他也不在意,四皇子能收留自己便已经很好:「对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初你晕倒在城门口,是我把殿下你送去医馆的。而今殿下又救了我,真是缘分,可千绪也不敢说这是能够相提并论的,千绪愿意答应小殿下一件事,任何事,只要说出来,我便一定会替你办到,如何?」 四皇子却只捕捉到里面一个『小殿下』的称唿,他看着自己又黑又全是因为做粗活和练武的满手老茧,忽然抬头,漆黑的眼睛凝望着燕千绪,说:「不要叫我小殿下,我与燕二爷年岁相差并不大,叫我秦昧吧。」 燕千绪一愣,随后开了个小玩笑说:「那么这算是你的愿望吗?用了就没有了哦。」 四皇子向来都是极度现实的,可在这个人面前,他开始心中脑海里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浪漫,他本身便已经是可以娶亲纳妾的年纪,只不过因为这些年过的太苦,所以未能长高发育完全。 他隐约知道若是能让燕千绪和自己达成一定合作关系,利用燕千绪,自己的目的一定能够更快更好的达到,可他那干渴起皮的唇瓣却吐出让他自己都觉得无奈的话语:「嗯,叫我秦昧,我不是小孩子。」 燕千绪笑了笑,动作优雅的用桌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走过去,半蹲下来,摸了摸四皇子的头顶,笑的眉眼如画:「好,秦昧,你也叫我阿绪吧。」 四皇子头顶是温柔的手掌心,面前是山中精灵一般美的无法言说的笑颜,虽然四皇子感觉得到自己这是还被当成小孩呢,不过他却突然不生气了,也没办法生气。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化成了一滩水,暖烘烘的流入四肢百骸。 这天,阴沉内敛的四皇子眼里有了光。 「阿绪。」秦昧在唇间念这两个字。 第45章 收拾自己的碗碟是四皇子做惯了的事情。 如今他算得上是一个两不管的人物,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梁国的使臣因为公主的突然离世陷入暴躁和疯狂当中, 自然是懒得管也想不起来他这么一号『小人物』,大沅国这里也更不必说, 太子骤然离开,所有其他皇子更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为了自己获利而不择手段。 魏国舅那边有意要坐山观虎斗,等到梁国真的出兵才会解救陷入困境中的大沅,以期获得最大的好处。 秦昧这样一个从梁国回来的质子,身后没有任何势力, 那些皇子们都不把他放在心上, 就更别说来折腾他了。 因此四皇子有幸能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搬出自己这个小院子里的所有被褥, 趁着阳光正好晒一晒,顺便蹲在井边打水洗衣服和洗碗。 做这些粗活时,四皇子不觉得又任何不妥, 他这边没有一个可用的下人, 就算有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攀高枝, 不愿意回来, 四皇子心知肚明,遇到那些本该伺候自己的下人也和颜悦色,没有一点儿主人的架势, 下人们也就更不把他放在心上, 猖狂的连被褥碗筷都不收拾。 现在发展到就连吃饭用餐都时四皇子自己一个人去厨房领, 活像个真正的乞丐。 正当这个时候, 外头有个卑躬屈膝的小太监细声细气的在外头喊了一句:「四殿下?四殿下可在?」 四皇子把手上的水直接擦在自己的衣服上, 走到门口问:「怎么了?这位公公。」 小太监低着头, 帽檐将他的大半张脸遮挡住,只留下一张嘴巴在外面,说:「四殿下,今日陛下召见了所有皇子殿下呢,就差您一个,请您跟我来吧。」 四皇子平静的点了点头,正要走,却又说:「等一下,我忘了件事儿。」 小太监甚至宫中的生存法则,没有抬头,也就无法知道这四皇子回去竟是拿起一个模样精緻的小盒子,从里面挖了一点亮晶晶的油膏擦在手背上,一副认真保养自己手的样子。 「行了,公公带路吧。」四皇子连衣裳都不用换,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在乎自己的手,再回到小太监身边时便带来了一阵淡香,叫公公大感奇怪,却又不会多问。 小半炷香后,四皇子来到了御书房,御书房外站着皇帝最为信赖的宝公公,宝公公一副奸臣模样,笑眯眯的看着四皇子,看了半天,眼神满是打量,好半天才对四皇子说:「四殿下……请吧。」一边说,宝公公一边让身,推开房门,房门『吱呀』一声发出苍老陈旧的声音,就像这个曾经繁荣昌盛的国家在棺材里发出腐朽的声音……
第85页 秦昧后脚刚踏入,宝公公就把门重新合上,近正午的阳光一点点在四皇子身后变成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隔绝外界的光明。 他绕过那个赝品屏风,可以看见坐在宽大椅子上的胖皇帝。 胖皇帝几日不见,仿佛又水肿了一点,变得好像站都站不起来,连坐在这里都喘息的厉害,还是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 ——虽然没有人知道胖皇帝到底害的什么病。 「我听说,今天一早,有个长得很像燕家二公子的人从你的院子里出去了,可有此事?」胖皇帝笑眯眯的问话,虽然脸若银盘,但这微笑的模样倒是和外头的宝公公有几分奇妙的相似。 秦昧面色未变,声音也没有丝毫心虚,大大方方的说道:「是。」 「哦?怎么回事呢?」胖皇帝倒不是怀疑这个自己秘密培养了十年的孩子,只是害怕这个孩子会被燕家的那个老二的甜言蜜语蛊惑去,毕竟燕二公子最有名的便是让他的大哥和世子爷对他『言听计从』了不是么? 他怕这个最后的好苗子会一不小心的行将踏错,坏了他的大计! 胖皇帝虽然是害怕,但在看见秦昧的一瞬间就打消了顾虑,因为他只看见了秦昧的坚定与漠然。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时间好好成长,绝对会成为专门为大沅而生的铁血帝王! 胖皇帝期望自己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他还能见证一场属于沅国的胜仗,看见江山收復。 「是场意外,秦昧意外从井里将其救起,留宿一夜,这也是父皇希望看到的不是吗?」四皇子说。 「此话怎讲?朕何时说过你与燕家那个花瓶走的近了有好处?」 「如今虽然不显,但日后必有奇效。」四皇子缓慢且清晰的说道,「儿臣认为,此人便是儿臣找到的新靠山了。」 相府。 在外哭着跑了一天的东土突然接到消息,说是二爷回来了,东土顿时连滚带爬的跑去前院,扒开那些看热闹的下人就跑进去,在正堂里果然看见了跪在相爷面前落泪无声,却教人感觉撕心裂肺的心疼的二爷! 「爹爹!绪儿无用啊!」 东土听见二爷哽咽着说:「绪儿差一点就可以劝魏国舅答应为沅国说话,然而却没成想到三弟居然疑心我与魏国舅大人有苟且,在魏国舅暂住的椒棠院发了疯病,先是迷晕大哥,然后敲昏魏国舅,对我恨之入骨,对我施以酷刑丢入井里,若不是后来魏国舅派人寻我,我大概早便死在井里,也就没有办法回来见您和大哥了!」 燕千绪说到悲伤之处,已经泣不成声,他仰着那张哭起来异常让人心软的脸,说:「不过爹爹,孩儿醒来还是不忘使命,和魏国舅沟通好了,只要能把对他因爱生恨的三弟叫给魏国舅处置,那么便愿意向魏王上书救沅国于水火!若是梁国来犯,也愿意出兵十万!以示魏沅友好。」 「只是……」燕千绪低头说,「三弟到底是三弟,我如何能轻率答应,他只是太冲动了,此番如果落入魏国舅的手里,怕是……」 『啪!』的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打断了燕千绪的话。 只见一只坐在旁边的燕千明,燕家大公子右手鲜血淋漓的捏着茶杯碎片,一直以来鲜少情绪外露的脸上已然是苍白一片,额上青筋毕现,并且气压极低的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燕相立马叫住燕千明说:「你给我回来!不许乱来!」说罢又对方才冲进来的东土说,「你去把老三叫来,就算是再养伤,也该醒了,无论如何的,给我送到这边,听到没有?!」 燕相压力很大,但却不动声色,只是捏着烟杆的手心开始出汗,另一只手放在趴在自己腿边的燕千绪头上,并不明白到底谁说的是对的谁是错的,所以异常暴躁,连放在燕千绪头顶的手的抚摸力度都越来越沉。 燕相说到底并不关心梁国那边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暂时找的幌子!他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那几块儿罕见的菸草地!他急需摆脱魏国舅的控制!他需要一大批菸草供他如今的菸瘾挥霍,而不是『省吃俭用』『度日如年』。 或许再早十年,燕相会清楚的告诫自己不要再深陷这种□□一般的菸草陷阱里面,不要和魏国舅再做任何交易!为长远计当然是保全大沅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燕相如今顾不了太多,他离开菸草便生不如死,要他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还是在荣华富贵里当个亡国奴,燕相认为后者还是比较轻松容易接受的。 所以燕相手里唯一的筹码只有他从小到大养成名器的美貌儿子,这个从小吃药吃的不能人道,只能靠后头才能获得快感的孩子,一定是能够俘获魏国舅那种□□薰心的人。 换句话说,燕千绪简直就是燕相亲手为魏国舅打造出来的极品玩具。 这个玩具会说会笑,是绝色美人,是不管如何玩都能感觉到快感的傢伙,是个浑身上下散发美味香气的欲兽,身上无处不是宝藏,只要使用得当,继续喝那些药水,还能调丨教的胸口涨出那么一星半点的香甜奶水! 多好啊! 燕相一点儿也不后悔收养当初那个煮酒女的孩子。 煮酒女虽然到底没能成为他的人,可最后留下的这个野种倒是很有用,有大用处啊! 就在燕相思绪纷杂的时候,燕千律已经面色惨白的过来,他应当是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知道燕千绪回来了,所以这般模样,可却没有颓败的迹象,抿着嘴唇,以为只要自己能够狡辩过去,就可以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煳弄过去。
第86页 ——燕千绪这个蠢东西,既无用又善良,是个当之无愧的空皮囊,哪怕自己亲自打他杀他,燕千绪也只会哭,说不出个一二三,所以不用怕! 燕千律这样安慰自己。 他还想着,魏国舅虽然被自己不小心打晕了过去,可自己也被魏国舅敲晕了啊,这算是平手,更何况魏国舅当时应该是发病了,虽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病,但魏国舅要是清醒着,绝对不会抓着他的头髮撞桌子的! 燕千律依旧认为魏国舅很爱他,就像王弟围那样为了自己愿意承担任何事情的后果。 「爹爹,律儿来了,天啊,这不是二哥吗?二哥你回来了?我们昨天找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燕千律开始演戏,虽然他不是个好演员,但是现在也渐渐入戏,「二哥,昨天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燕千律一副心痛担忧的样子,走近说:「昨天实在二哥你实在是太冲动了,怎么能出言不逊的顶撞魏国舅呢?还被他打成那样,可惜我虽然过去为你求情也是自不量力,被发病的魏国舅失手打晕,再醒来就不见你踪影,魏国舅也记不得你在哪儿了。」 燕千绪捂着心口,一脸惊讶,好像完全不知道三弟居然会这样扭曲事实,因此干脆不再多说,而是对燕相道:「爹爹,绪儿没有说谎,这里还有魏国舅的书信一封以证明真假,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三弟居然爱魏国舅至此,事到临头见了我还要狡辩。」 「如果爹爹还不信这封信的话,绪儿可以找魏国舅当面对质!」燕千绪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听到这话,燕千律顿时懵了,问:「什么信?魏国舅?什么意思?」 燕相也没有看信,直接把信丢给燕千律,说:「你自己看吧。」 燕千律打开信,里面竟是半真半假的把所有错误推到了他的身上,还是魏国舅的亲笔有着魏国舅的印章,可燕千律虽然背后冷汗直冒也嘴硬不服! 「这不可能!这是假的!爹爹不要信他!」燕千律慌不择路,一口咬定此信造假,「魏国舅与我早有交情,不可能说要惩治我!我不相信!」燕千律伸手就要抓燕千绪的脖子,说,「一定是你不知道做了什么骯脏的交易!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燕相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下一秒,燕千明便站在了燕千律的身后,被拉长的影子将燕千律遮挡在阴影里,燕千律回头,只来得及睁大眼睛,就被大哥捏住了脖子,双脚离地! 「啊!唔……」燕千律恐惧的眼睛瞳孔都开始放大,但又因为缺氧渐渐收缩,喉咙里发出悽厉的咳嗽与挣扎的声音,双腿胡乱蹬踹。 燕相看着,没有阻止,他的宝贝绪儿还没有卖出最高的价钱,就差点儿毁了,这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更何况其实这件事已经不受他掌控,魏国舅要处置一个燕千律那就处置,他如果送过去就能暂时摆平一件急事也算是解了沅国近忧。 从侧面看,燕相认为绪儿果然是能够让魏国舅心软的,魏国舅果然很喜欢绪儿,因此就算这回没能送出去换那几块菸草地,没有关系,再等等,等燕千绪这朵惑人之果熟透了的时候,十里飘香的时候,魏国舅就会亲自上门讨要了! 燕相决定到时候自己得多要几块儿地才行。 而燕千律则是快被捏断气的时候才被放开,被大哥摔在地上,硬生生的捏断他的腿! 「啊啊啊啊!」 燕千绪趴在爹爹的腿上,神色温柔的笑了笑,说:「大哥,这是魏国舅要的人呢,不要太过分了,交差的可是我啊。」这是他回来后对大哥说的第一句话。 「不用千明陪你过去吗?绪儿你身上伤还没有好。」燕相又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说,「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着,让千明去送人过去就好。」 然而燕千绪坚持,他说只有自己过去才算是完成和魏国舅的合约,燕相也就不再勉强。 不过当燕千绪坐上马车,后头的马车里也捆着燕千律时,大哥还是一言不发的跟了上来,坐在他对面。 燕千绪起先没有理大哥,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鞭痕,手指头一点点的划过去,简直犹如尖刀划在燕千明的心口。 燕千明说不出一句话,他面对弟弟,总是感觉自己错了,是他的无能才导致绪儿变成这样,绪儿不理他也是应该的。 可燕千绪可以不理他,却不妨碍他对绪儿好。 大哥拉起燕千绪的手,说:「对不起……小绪……」 燕千绪不看大哥,手也抽回来,明显是生气至极,就连肩膀都在颤抖。 燕千明对弟弟的话深信不疑,因此既恨自己,又恨不得杀了燕千律,可就如同他只能亲自将弟弟送入魏国舅府里一样,他不可以手刃燕千律,只能在这里窝囊的捏着弟弟伤痕累累的手,窒息的犹如沉入深海,无法挣扎。 「你不理大哥是对的,大哥没能护着你……」 燕千绪依旧的不说话,好像打定主意要和大哥恢復成之前那种相见也是陌生人的关系。 正当燕千明认命时,他的小绪突然看向他,用颤抖的极度恐慌又可怜的哭腔,轻轻说:「大哥,其实我才不怪你,只是很害怕……之前我在爹爹面前说的话有一半是假的,真相我不敢说,怕你和爹爹站在一起,你总是听爹爹的话,虽然嘴上说着很爱我,实际上做的却总是让我难过,我不相信你了。」
第87页 燕千明一愣,把弟弟的手捏在手心,既疑惑又心如针扎,沉声说:「怎么会,只要你说,大哥便信你,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相信呢?」 燕千绪垂眸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随后再睁眼,又是茫然了:「真的吗?」 「大哥不骗你,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今日不会,未来也不会!」 「那好……」燕千绪吞吞吐吐,神色悲伤的说,「大哥你知道爹爹抽菸很厉害吧……那你知道爹爹为什么会这样吗?我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在虽然平坦的官路上也发出木头碰撞的声音,将马车内的话覆盖。 及至终于重新入宫,到了魏国舅的椒棠院,燕千明也在震撼中无法回神。 燕千绪则是领着被捆起来的燕千律见到了躺在小倌腿上抽菸的魏国舅。 魏国舅见燕千绪又来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似乎已经不再掩饰对燕千绪的喜爱,燕千绪也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伸手拿开魏国舅的烟杆子,自己抽了一口,没有过肺,而是轻轻的吐在魏国舅的脸上,魏国舅眼神里朦胧着迷恋,嘆息着说:「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吧,想要你的三弟什么下场?叔叔都满足你。」 燕千绪把烟杆子重新放回魏国舅的手中,笑道:「国舅爷随便玩吧,腻了就碎尸万段,拿去餵狗。」 「哈哈哈哈,有意思,果真够狠毒!」魏国舅做起来,感慨万千的牵起燕千绪的手,觉得这手当真柔柔软软,十分的适合被亲吻,「你之前来找我,我还真是吓了一跳,还好你没有死,不然我可真是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狠毒?不喜欢?」燕千绪把手从魏国舅的手心里抽出,弯弯的眼里是动人的墨色。 「喜欢,够聪明又够心狠手辣,喜欢的不得了啊。」魏国舅还说,「要不是你爹他想要我的菸草地才能换一个你,我真是……」 「好了,得了个燕家三公子,叔叔你就知足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燕千绪变脸变的很快,他和魏国舅无需虚与委蛇。 「那是自然,若不是你,叔叔还真是没有想到,那梁国公主死了,梁国首先不是跟你们交战,而是肯定要怀疑我们魏国下的暗手。」魏国舅摇了摇头,说,「若是他们此时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指不定魏国要吃亏。」 「当真是看的长远,叔叔受教了。」魏国舅微笑的做了个礼。 然而燕千绪却是转身就走,没有接受,更何况他根本看不了这么长远,如果不是四皇子与他说了这个事情,他恐怕没有办法说动魏国舅暂保大沅平安顺便帮他写信颠倒黑白。 与此同时,御书房。 胖皇帝声音冷冽了几分,道:「什么?你让燕千绪去告诉魏国舅梁国下一步的走向做什么?」 四皇子说:「此时说与不说都无碍了,梁国会和魏国开仗已是定局,所以就算让魏国知道做做准备也无妨,还能让燕千绪知道儿臣我,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可如果梁魏真的开战,我们不可能独善其身,除了梁国和魏国,还有北面的胡人与南面的蟠龙国想要作壁上观,我们之前只要加剧他们的矛盾,现在却深入其中,又谈何保全?!谈何韬光养晦?!」胖皇帝虽然觉得四皇子每一步都走的很险,可毋庸置疑都是有其妙处。 「父皇,那我们也战就是。」 「这如何战?」胖皇帝冷笑。 「自然可以,只不过必输无疑。」四皇子不过十五岁,一字一句却算计到了未来的几年乃至十几年,「输的大败,退出这乱世舞台,大破大立,偏居一隅,方可韬光养晦,以图东山再起。」 胖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良久,后大笑出声,说:「好一个大破大立!要是一个不慎亡国了,就立不起来了……不过,很好,你做的很好。」 这边,相府。 燕千绪无事一身轻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准备休息,就被自己后院的吵闹声弄的头疼不已,叫住一个小子询问,才知道是被关在柴房的狼孩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被下人畏惧的同时又欺负的很惨,正偷了只鸡喝血,这会子的吵闹是一群小子拿着棍子群殴被锁起来的狼孩…… 燕千绪皱眉,面上有着病态的嫣红,眼角还湿哒哒的,眼神却是风情万种中混着不耐烦的凌厉之色,他冷声道:「什么时候我的东西连一群下人也能随意欺负了?找死么?」 第46章 「二爷?二爷你干嘛啊?快回来, 你手好烫, 老爷还说你昨儿没喝药汤,得补上啊。」兰心担忧的看着燕千绪,眼见着燕千绪朝旁边院子穿过去,连忙拉住二爷的手, 「快别管那个狼孩了,我去说说他们,给他饭食, 你给我回去躺着,里头热水我都叫人给你弄好了, 别浪费。」 兰心一夜未见燕千绪,听了很多不好的消息,正是哭的伤心,一夜未睡,谁知道第二天燕千绪便自个儿的回来了,穿着花色奇怪的衣裳,浑身都是伤, 兰心本还没有资格到大厅去看,因此光是听,便听的心都碎了。 兰心伺候燕二爷,伺候的非奴非仆,日后若是燕千绪开窍了, 她便有机会成为燕二爷的第一个女人, 可在燕千绪还没有开窍的时候, 她便把燕千绪当弟弟,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说回来就回来,回来后又可怜巴巴的,怎么能让她不担心?
第88页 「兰心你不用着急,我去去便回来,又不是不回了。」燕千绪这才看见兰心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兰心的头髮,说,「而且你过去那狼孩也不定能听你的,他只听我的话,应该是认我当主人了。」 兰心撅了撅嘴,眼泪掉了下来,但是又用素色的手帕擦去,笑了笑,说:「是是是,那狼孩就只听二爷的,不过我得陪你过去,免得那些没见过二爷的粗使下人冲撞了您。」 兰心说这话,其实就是怕燕千绪在外面又耽误不少时间,没能好好休息,明明还在发烧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的乱跑呢? 她想不明白,但是又觉得二爷本身就如此调皮,所以也不觉奇怪。 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粗使杂活的地盘,院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散开的干柴,院子地上有呈喷射状的血迹,一伙腰盘子能有燕千绪两个那么醋的男男女女追着一个蓬头垢面四肢着地的狼孩打,每人拿着一根拳头粗细的长棍,打的狼孩面目狰狞,眼角青紫。 原本就不怎么能看的脸,现在更是血肉模煳了,燕千绪就在台阶上站着不动,冷淡着看这群粗使婆子下人们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来了。 然而那些下人们似乎玩的正高兴,他们远离府内核心人物,是一群混饭吃的,主人家死了也不必陪葬,只不过是换一家主子伺候罢了。 兰心眼见二爷脸色越来越不好,便站出来咳了一声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这一声的效果很好,不少人一回头就看见穿的干干净净的兰心姑娘,他们都认识兰心,是二爷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威风着呢,那么跟着兰心站在一起的模样精緻的公子身份也绝对不一般! 「哎呀!快停手停手,兰心姑娘来了。」有人喊了一句,其他还没有察觉气氛不对的粗使婆子才纷纷转身过来,给贵人磕头。 兰心摆了摆手,说:「别磕我啊,这是二爷,二爷听说你们把他狼孩当猴耍很不高兴,非要过来看看,一瞧果然是要将其打死的架势,说!你们谁起的头?!」 燕千绪瞥了一眼兰心,他倒是没见过兰心对下人们威风的样子,兰心在他面前一直挺温柔的,在大哥面前就是个小鹌鹑,现在却是只老虎,比自己这个正主都要叫这些下人害怕。 「哎呀姑娘饶命姑娘饶命!」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擦了擦汗,说,「这野人在柴房不安分,出来就要伤人,今天还偷了一只鸡,二爷又不在,这些天我们就只好帮忙教训他啊,不是要这小野人死的。」 兰心走前一步,双手叉腰,正要训斥,却被燕千绪拦住,他不顾兰心疑惑的眼神,径直上前,伸手说:「他脖子上锁链的钥匙给我。」 跪在地上的一片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了看兰心,待兰心点头后才有人上交。 燕千绪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满脸是血的狼孩身边,『咔哒』一声解了树上的锁,牵着锁链,对愣愣看着自己的狼孩说:「怎么?饿你几天就不认得我了?」 狼孩听不懂话,但是却感受得到人类的情绪与对他的喜恶,极度敏锐,在发觉燕千绪似乎没有再如同上次那样生自己的气后,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滋出染了一层鲜血的尖牙,蹲到燕千绪身边用脏兮兮的脑袋去蹭燕千绪的腿。 众人见状,皆是惊讶不已。 他们都以为狼孩就是傻子,既是个傻子又是个野人,那比之贱民也高等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是因为冒犯了主子被惩罚到柴房的? 谁知道现在在这一人一狼是亲密无间起来,下人们有的立马就尴尬起来。 燕千绪可不管下人们的心思,他声音轻轻的对狼孩说:「小可怜,能不能记得是谁打你?嗯?我允许你打回去怎么样?」 狼孩一双黑眸仰望着燕千绪,只能看见这『雌性』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好听的声音,他听不懂,但不管『雌性』说什么都行,他都点头。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哭喊着说:「二爷饶命啊!二爷!这只是个畜生!是脑袋不清楚的!我们只是不想要他伤到别人啊!」 「放你妈的屁。」燕二爷漂亮的嘴里蹦出这个污言秽语,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但可以看出燕二爷并不引以为耻,还说的很自然,「我看你们是觉得我又蠢又笨管不到这里来,所以对我的东西非打即骂,我说关在柴房就关起来,你们只能关着,谁允许你们打了?!」 「呵……」燕二爷牵着狼孩慢悠悠的离开,最后还留下一句让所有人脸色发白的话,「还有,只有我可以叫他畜生,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叫他?」 兰心硬是看了一场好戏,觉着二爷耍脾气的模样十分帅气,气势颓然涨了好几个台阶,以前的燕二爷是从来不管这些小事,也不和任何人计较,因为有人为他代劳,他也什么都不用管。 「二爷,你不要生气了,我去告诉老爷去,让老爷把他们都打发了。」兰心小跑着跟上燕千绪,眼里都是燕千绪精美的侧颜,「还有啊,二爷,你说,不让人叫他畜生,难不成意思是以后真要养起来?养在哪儿呢?」 燕千绪没有看向兰心,他卷长睫毛下的桃花眼是一片清潭,潭面是斑驳的阳光交织阴影。 「自然是养在我屋里。」燕千绪嗓子还没有恢復,方才又哭又闹的演了一场戏,说话便感觉很吃力,但他没放在心上,他今天一天都呈现出极度兴奋的状态,虽然没有人知道,「兰心,一会儿给我送新衣裳还有帕子,对了,还有剪子过来,我给他收拾收拾。」
第89页 兰心皱眉:「交给下人不就好了?」 「不好,我感觉他挺可爱的,只认我一个人,多可爱啊,我怎么能辜负这样的一片真心呢。」燕二爷说着,实际上不是因为这样的一片真心才会要开始对狼孩亲自教养,只是因为他发现只要是人就不可相信,那么还不如养一条狗,至少狗是忠心的。 这条狗既不会说人话,又指对自己一个人好,真真是满足了燕千绪心里空缺的很多位置。 燕千绪找不到代替,也不愿意找代替,那么就狗狗也不错,可以聊以慰藉,起码他对狼孩说什么,狼孩都听不懂也不会告诉别人,会是条好狗。 等狼孩哪天慢慢接受了人类社会,融入其中,会说人话时,燕千绪想,那时就扔掉狼孩。 随便给狼孩一些钱,就打发走。 不过那应该会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了,或者永远都不会发生。 当燕千绪回到自己的屋里,让狼孩直接跳入浴桶里时,狼孩二话没说便跃入,溅了燕千绪一身水,燕千绪拿了剪子把狼孩头髮打结的地方全部剪掉,然后像对待自己宠物一样搓了皂角在狼孩身上,给狼孩黑煳煳的身体搓下一层层的黑泥。 狼孩指甲扣在木制的浴桶内壁上,被洗干净的清秀脸蛋上满布潮红,胸膛一起一伏,被燕千绪搓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一个大力拉拽,便将燕千绪这个没多重的公子爷也拉入浴桶里! 浴桶刚巧是能容纳两个人的,燕千绪呛了水,皱着眉就给狼孩一个不重的巴掌。 狼孩被打了也很高兴,死死抱住燕千绪,伸出舌头便从燕二爷的下巴舔到眼角,下边儿有一不安分的东西也戳着燕二爷的腿,像是水中的石头鱼,笨的要命找不到巢穴在哪里,因此到处乱蹭。 燕千绪身体先是很僵硬,然后慢慢放松,外头的兰心听见里屋有动静,正端汤药过来的脚步都快了几分,一边准备进来一边说:「二爷?怎么了?!」 燕二爷回道:「没事,兰心你不用进来了,我这里弄好了就准备睡觉,你把药放在外间的桌子上我一会儿喝,你也不要吵我,把门锁了,谁要是来吵我休息,就叫他滚。」这里燕千绪特指大哥。 然而他也认为大哥现在没有心思来折腾自己。 大哥听到了关于父亲的那些秘密,大约是世界观都坍塌了一半,正在修建重组。 而燕千绪本人放开了,觉得肆意活着最好,只要自己快乐,管别人死活呢? 他继续给狼孩搓澡,这个狼孩和他体型差不多,只是因为常年像狼一样走路,因此显得矮小。 此时和燕千绪坐在一块儿,一面啃咬燕千绪的脖颈,一面双手搂着燕千绪的腰,滚烫的石头鱼还在乱捅,燕千绪却是笑了。 燕千绪声音有点低哑,他说:「你别乱动,再弄我就捏断你传宗接代的东西。」 狼孩听不懂。 燕千绪摇了摇头,严肃道:「你别动,我给你洗干净,不然就滚出去。」 狼孩听懂语气了,这『雌性』真是不好哄,又生气了。 如果狼孩有尾巴,此刻一定是夹着,委屈巴巴的蹲在角落了。 燕二爷对狼孩这反应感到很有意思,他一面给狼孩搓澡,一面眯着那迷人的眼睛打量剪了狗啃髮型的狼孩,发现狼孩长得不错,清秀的脸,略邪性的眼神,委屈巴巴的表情,结实的肌肉,最后是那形状弯曲上翘的大石头鱼…… 燕二爷给狼孩洗好了后,站起来,自顾自的出了浴桶,一边走向自己的床榻一边脱掉湿哒哒的衣裳,一件件衣裳汇成一条扭曲的小路。 当燕二爷雪白却有着不少鞭痕的身体躺在床上时,二爷拽了拽一直拿在手心里的锁链,对不敢动的狼孩轻轻道:「小狗,过来……」 第47章 梁国特使暗卫南翼在这天被放走。 被放走的时候正是大中午, 日照高头, 然而他没有歇息的余地,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开始狂奔,朝着梁国进发。 眼看着通风报信的人离开,燕千明独自一人又去城外看了看自己带领的老兵们, 兵士已经被磨的没了脾气,之前和梁国士兵的水火不容似乎也转化为了视而不见。 燕千明对这种状况并不看好,如此的漠然, 十分不利于本国作战。 可他们应当是打不起来的,燕千明又这样自嘲想, 并摇了摇头,拉了缰绳,扯着马头朝回走。 马儿摇摇晃晃,甩着马尾驱赶蚊蝇,不时从鼻腔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在这寂静广阔的空地上,显得尤为突兀。 高头大马的燕都尉身形轮廓被艷阳照耀下来, 在地上与骏马形成一条短短的影子,影子里滚着无数野草,野草在肆意生长,绿的发亮。 【大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里面都听见了什么?!】马车里,他发誓要好啊后守护一辈子的弟弟这样控诉道, 【爹爹从一开始对我好就是想要把我送给魏国舅的, 你知道吗?你……知道对不对?】 燕千明那在阳光下显得颜色浅淡的眼睛十分迷人, 然而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生命力,他挺着笔直的背部,仿佛是个坚硬的空壳。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 【大哥,爹爹并不是真心对我好,你也不是,爹爹想要几块儿地,他有毒瘾,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为我好,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们的私心或正义牺牲?!你们凭什么不去牺牲呢?!】
第90页 ——是啊,凭什么呢? 【从今以后,我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才不想被你们绑架着,也不会心软了,大哥以后也不再是我的大哥,爹爹也不是我的爹爹,虽然我不敢和爹爹说自己清楚他的所有事情,但我不爱他了,也不在乎他的认可!】 燕千明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城内,他脑海里全是马车上弟弟所说的话,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也震惊不已。 他很想告诉小绪,他也是被骗了! 可话说回来,就算他说出真相,他对小绪所作的一切都能够一笔勾销吗? ——不可能的。 燕千明在城内骑马『踏春』,没有要回府的打算,他面上依旧冷淡,冷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可那捏着马鞭子的手却越来越紧,过路人无不感受到恐怖的阴沉气场,纷纷躲避。 及至燕千明路过『一品楼』才驻马,他进去买了一包小点心,想要用为数不多他会的手段去哄一个人。 然而这个人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和皮肤蜜色的狼孩厮混。 「你不要乱咬,唔……等一等。」妖精一样的少年身段极美,腰细腿长,背过去趴在床上的样子是无论谁见了都只会屏住唿吸的美丽。 他用自己那被祸害过的嗓子沙哑的说:「都说了等一等啊,唔,真乖。」 少年长发散落在右边,蜿蜒的像是一条漆黑的小河,小河有许多分支,有的趴在少年那满是鞭痕的背上,有的缠绕在少年雪白的小臂上。 少年小臂十分漂亮,看着细瘦但一捏全是肉,他身上的鞭痕深深浅浅,深的结了血痂,浅的颜色犹如淡红的胭脂划过,他的手腕上繫着有银铃的手环,脖子上佩戴者银锁,皆发出空灵又极小声的铃声。 他手指头去了他那因为药物改造的过分敏感的地方,在里面为『他人』做嫁衣。 好一会儿,少年才喘着气,把自己的手指头拿出来,手指头上还连着晶莹剔透的银丝,粘腻不已,拉的很长才断掉。 「可以了,小狗,你不要弄疼我啊……」少年侧脸躺在床榻上,说着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话语给一个狼孩。 狼孩脖子上的锁链并没有取下,依旧被少年的另一只手牵着,但狼孩不在意这个,他就如同真正的野兽一样,对即将享受的美味感到发自内心的激动! 这匹人形的狼是击败了上任狼王的胜利者。 他本应该享有自己的狼群和母狼,然后独霸一方,生出无数的小崽子,可这一切迟迟没能到来。 现在,狼孩虽然觉得眼前的小母狼和其他的母狼有点不一样,是两只脚走路,可没关系,这匹小母狼是最漂亮最好闻的! 光是那香气就能让狼孩夜夜宠幸他! 狼孩的意识里,他是狼王,哪怕如今陷入困境,也不能改变,因为他从未被打败过。 现在是他可以播种的时候了,小狼王喉咙里发出激动高昂的叫声,趴在了燕千绪上头,被燕千绪戏想为石头鱼的东西则滚烫的在他皮肤上滑来滑去。 ――看来大石头鱼还找不到地方。 于是燕千绪翻手去引导,在引导的过程中,燕千绪什么都没有想,或许有点激动,也有点期待。 这是他自己孤独的狂欢。 他把狼孩看作秘密的匣子,什么都说,什么都放得开,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当大石头鱼的那坚硬的鱼头进入奇怪的巢穴时,大石头鱼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像一个河豚胀大但又坚定不移的继续挖掘! 燕千绪哽咽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感受这一刻。 而他感受到的也的确和大哥用手指头很不一样。 他也终于是明白了,自己是真的坏的不能再坏了,完全成为只能用奇怪地方才会有剧烈反应的怪物,他低低的喘息着,抓紧了床单,唿出滚烫的唿吸,小腹一阵饱胀感,浑身不受控制的迎合,肌肉痉挛,随后脑袋一片空白,像是踩在云端。 云端有一对蛟龙纠缠不休,一只生生吞了另一只,然而被吞的蛟龙不死,在其肚子里翻云覆雨,像是要干脆捅穿出去! 狼孩没什么技巧,只有本能,他的本能就是不断不断的进行原始动作,并且咬着雌兽的脖颈不放,只要稍微挣扎一点,便咬出血来,逼迫雌兽就范。 好在狼孩现在的小母狼乖的不得了,似乎正处于发丨情丨期,喉咙里会发出绵羊一般温顺的哼声,身体软如无骨,反应极好,是个似乎离开他就要死了的样子! 狼孩的野性被小母狼激发到一定地步,便搞的像是打仗一样,疯狂起来! 在外间的兰心都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然而在站起来要冲进去的时候,兰心却顿住了,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却记得二爷吩咐的话,不许任何人进入。 兰心只好歇了心思,趴在距离里屋最近的地方偷听,她听见里面有床椅吱呀作响的声音,有沉重的喘息,有十分惹人遐想的巴掌声音,一切都透着古怪,并开始逐渐散发让兰心不敢承认的暧昧味道…… 兰心听了许久,当听见二爷沙哑着声音,笑着说:「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时,兰心脸色又红又白,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就在此时,身后有脚步声想起。 兰心回头,便看见燕千明正在往这边过来,她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拼命压制自己的紧张,先是行礼,然后拦着大爷的去路,道:「大爷,二爷已经睡了,说谁也不见,连老爷请的太医都没见呢。」
第91页 燕千明头戴紫金冠,身着深色衣袍,袍上纹以暗银秀竹花纹,袖为箭袖,在手腕处收紧,绑着金色的绑带,威风凛凛的提着小糕点,被一个大丫头拦在门外。 这若是放在以前,燕千明决计不会听从,他没给过燕千绪任何自由,尤其是拒绝他的自由。 但现在燕千明暂时有点不敢见燕千绪,他怕看见小绪的眼泪,怕看见小绪对自己失望的眼神,那让他感觉自己从开始到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错的。 「是么?」燕千明淡淡的问。 兰心点点头,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捏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生怕这位爷二话不说如同以前那样冲进去。 冲进去可如何是好啊?! 里头的二爷和狼孩正在……正在…… 兰心说不出口,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拦住大爷。 「那我晚点再来。」燕千明把自己手中提着的糕点递给兰心,说,「这是小绪喜欢的,你等他起床后有了胃口,再给他,若是没胃口就丢了吧,不然放久了就没有松软的口感。」 兰心忙不迭的点头,满头冷汗目送大爷离开。 而屋内的燕千绪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紧张起来,绞的石头鱼要死要活口吐白沫。 等听见大哥是走了,外面没有别的动静后,才放松…… 而狼孩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小母狼有反抗的迹象! 他可不能让母狼跑了!跑了去吸引别的公狼怎么办?怀了别的狼崽怎么办?! 狼孩决定速战速决,弄的燕千绪腰酸腿软,已是跪不住的要倒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小母狼肚子里头被烫了一下,发出呜咽的声音。 狼孩则满意极了,舔了舔燕千绪脖子后头被他咬的乱七八糟的牙印,留下一片水色…… 燕二爷由此开始歇息,直接陷入沉甸甸的梦境里。 梦里头还是那两头蛟龙。 被吃掉的蛟龙终于出逃出生天,然后搞的另一条可能有点反胃吧,奄奄一息的趴在云端大吐特吐。 吐出来的却不是什么秽物,而是雨水,雨水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催生地面无数的种子发芽长大,长出翠绿的叶子,却死活不结果。 逃出来的蛟龙天天到地面巡视,揪着那些果树痛心疾首的哭,责问果树为何不能开花结果!明明土地如此之肥沃,雨水如此之充足。 果树:……水土不服。 第48章 「什么?!你再说一遍?!」梁国大殿之上, 身着黄金龙袍的皇帝突然站起来, 他快步走下台阶,抓住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的衣领,双手手背上都浮现青筋,声音愤怒, 「你说我的百日公主怎么了?!」 黑衣人正是从大沅国回来的暗卫南翼,南翼风尘僕僕,马不停蹄, 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不负众望的将这个消息带回梁国, 可梁国君臣们皆不欢迎。 「是的,公主被踩踏受伤,不治身亡。」暗卫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清楚楚,可听到梁国君臣的耳朵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梁国国君李盛突然的跌坐在地上,臣子们轰然而上,将其扶回龙椅,国君便瘫在龙椅上, 眼睛发直,似乎是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首先站出来说话的,是丞相大人,梁国的丞相大人是个极为年轻的青年,然而嘴角长了一颗大黑痣, 时常被人在背后取笑为『媒婆痣』, 取了个外号叫『媒婆丞相』, 丞相听过之后大笑,还觉得挺有意思。 丞相大人上前一步,先是鞠躬而后道:「王上莫要伤神,现在最紧要的应该是立刻出兵,兵临城下讨个说法,若是没有一个好的交代,我们便可为公主报仇,东进大沅!」 朝中一时间纷纷开始讨论此事,只有梁国国君李盛还在恍惚之中,他一手撑着额头,手上的阴影落在他的眼上,眨眼间,是他初见百日公主的模样。 百日公主是李盛唯一一个女儿,然而性情和他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小版的李盛。 李盛将百日公主抱在自己最近的宫中让曾经带大自己的嬷嬷带百日公主,日日同餐,日日相见,就连在书房批阅奏摺的时候,百日公主都能够在他桌下玩耍,把他的鞋子上用墨水画上手掌印。 李盛对百日公主寄予厚望,没有一刻不曾惋惜他的公主如果能继承他的王位就好了。 以至于太后都对他敲打一二,可李盛嘴上答应了要一视同仁,转身便忘了个干干净净,依旧是做什么都依着百日公主。 李盛今岁四十有余,不会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有闲心亲自养一个孩子了。 他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替代品,让替代品住在百日公主的位置。 李盛此时只是一个父亲,他累的苍老好多,就等着百日公主回来,给他拔一拔白头髮,然后父女二人一块儿吃上一顿团圆饭,可这一切都成为泡影,李盛伸手取抓却是连空气都握不住…… 李盛用手指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渐渐开始能听见他梁国臣子们说话的声音了,他听见丞相力排众议主张借着公主之死的理由逼迫大沅国倒向他们梁国,一同向魏国宣战。 其他臣子考虑的更多,认为此时时机未到,不能意气用事,之前的两位大战,梁国惨胜,民生凋林,国库空虚,如何能战?!战的话粮草兵器还有徵税,徵兵,如何能立马组织恢復?! 朝上乱成了一锅粥,梁国国君冷漠的看着,直到朝上大臣们注意到国君的神色不对,慢慢安静下来。
第92页 此时梁君李盛才缓缓的说:「公主之死决计不可能是沅国那群废物能做得出来的,公主虽然死在沅国,但背后黑手一定是魏国,魏国与我国歷来不和,我先王被现今的魏王曹笑一箭射死在战场上,他又设计杀了我公主,企图嫁祸给沅国。」 「想要我梁国与大沅开战交恶,他好乘机笼络大沅将这最后一块儿肥肉拆吃入肚,他休想!」 「战!一定战!但我们是要和魏国决一死战!为我公主的在天之灵献祭魏国将士的头颅!」 梁君狠狠的拍着龙椅的扶手,说完便从眼角滑了一行眼泪。 「王上万万不可啊!」主张恐吓一下大沅得了好处就收手的慎重一派站出来个白髮花花的老人,此人三朝元老,地位颇高,扎着一个丸子头,手上扶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拐杖,看起来仙风道骨,说话的声音更是铿锵有力,「王上若是只因为公主一人就要弃梁国上下于不顾,如何对得起那些战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现在正是应当修养的时候,国内将士疲于征战,战死在外的不知凡几,现如今成年男丁比女子少数倍,新生儿又极少,如此还要决一死战,那么岂不是让国内只剩妇孺?!」 「先生何出此言?您就如此断定我们梁国赢不了那魏国?!」媒婆痣的丞相不等国君发话便替其说话,「现在正是好的时机!我们出师有名,假意为了给公主报仇,逼迫大沅国成为附庸国,让大沅的兵丁沖在前面,我们再后面,就算魏兵勐于虎,我们也损失不了多少!」 「无稽之谈!」白髮老先生直接跪下,对着一言不发的国君就是一个磕头,他激动的说,「王上,莫要听小人谗言!光是国库空虚这一条,我们就不能打!」 梁君漠然的说:「哪里没有钱?我泱泱大国,哪里会没钱?先生莫要开玩笑,先生是老了煳涂了吧。」 老先生一愣,眼睁睁的看着梁君站起来,又道:「谁也不要说了,朕意已决!魏国欺人太盛,我大梁岂能如此窝囊?!丞相,此事交予你去办,十日之内,兵临大沅,逼他们开城让路出兵与我们共同伐魏,不然……就等着灭国吧!退朝!」 「王上啊!」以白髮老先生为首的众多文臣扑通全部跪下,匍匐一地,哀嚎着,哭诉着,心痛那些即将又要流血牺牲的百姓。 然而国君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另一边,魏国舅领着半死不活的燕千律回国,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觐见魏王曹笑。 魏王还很年轻的样子,悠闲的坐在湖上泛舟,湖面都是刚刚发芽的荷花荷叶,从水里露出个尖角,没什么看头。 魏国舅站在桥上,对年轻的魏王招了招手,说:「陛下,老臣回来了。」魏国舅不老,但资歷很高,自己也觉得自己足够当一个『老』字,便在同僚与为王面前如此自称。 魏王站起来,笑的如沐春风迷人不已,嘴角两个酒窝,凤眼也眯起来,像是非常开心,也对魏国舅摆了摆手,说:「哎呀呀,国舅竟是回来了,朕有失远迎,国舅不要怪罪才是。」 魏王一面说着,一面在大太监的簇拥下下船上岸,也上了桥,十分亲昵的拉着魏国舅的手拍了拍,说:「国舅辛苦了,这回你什么都不必说,寡人全部都已经知晓,那大沅的地方死了太子又死了梁国公主,正是让他们狗咬狗的时候,寡人定是不会瞎搅和,国舅爷放心。」 魏国舅也笑,很不敢当的连忙对魏王鞠躬,说:「陛下真是折煞老臣,老臣此次进宫不是劝诫陛下,而是得了高人指点,认为此时应当好生布置一番,以免梁国倾朝来犯!」 魏国舅显得很卑恭,魏王也显得很尊重魏国舅,两人好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一同一边说话一边去小亭子里头坐着,魏王身长玉立,面容俊美,笑起来嘴角勾的很大,一双眼睛里也好似正气无双,他一面给魏国舅倒茶,一面听魏国舅将此次大沅之行细细道来,表情也很丰富,像是听一个说书讲故事,讲的眉飞色舞,他也听得津津有味,或皱眉或大笑,最后点了点头,说:「那个燕家老二的确是个妙人,魏国舅若是喜欢,等寡人收了他们大沅,那人便随意国舅处置,算是国舅劳心劳力的一点应得的奖赏。」 「那梁王李盛多疑,肯定会认为公主的死和我们有关,陛下必须早做安排,以防后患。我答应燕千绪保他大沅的事情,这个陛下尽可当作没有听见,一切还是以魏国为主,沅国本身就是飘零之国,哪怕就是倒向梁国对我们也不会有太多威胁,顶多是添了个小麻烦罢了。」魏国舅说。 「国舅哪里的话啊!」魏王脸色一变,正色说,「魏国舅出去,那就是代表寡人出去!同样的一言九鼎!答应那燕千绪的事情自然也要做到,不然传扬出去,天下人说我魏国言而无信,可就不好了。」魏王义正言辞的说,「更何况国舅说的话,寡人怎会置之不顾?国舅在朕六岁登基的时候就一直匡扶左右,殚精竭虑,若是这点儿小事情都不能为国舅办妥,那寡人还有什么颜面见先王?」 「陛下言重啊。」魏国舅听了这一番话,着实通体舒畅。 二十年前,魏国舅把自己十二岁的妹妹嫁给六岁的皇帝当皇后,以此巩固地位,方便帮扶朝政,二十年过去,魏国一日日壮大,魏国舅劳苦功高,魏王时时牢记,并挂在嘴边,像是要一辈子记着,这种第一头的姿态让魏国舅每回冒出来『曹笑背地里可能有鬼』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第93页 多知书达理的一个人啊,知道他国舅二十多年来为了魏国东奔西跑各种阴谋阳谋使出来,当然要永远的记在心里,时时刻刻的感谢! 「哪里言重了?」魏王严肃的说,「寡人立马下令布置军防,准备粮草,并且派人去和蟠龙王打声招唿,只要梁国敢过来,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从蟠龙国绕过去,突袭梁国薄弱的天凉城,一路正面藏在大沅身后,当然了,只要大沅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那便稳赢不输的。」 「陛下英明。」 「不不,都是国舅教的好。」魏王像个学生,站起来就给魏国舅鞠躬,这深深的一拜下去,魏国舅竟也是坐着接受了,没看见年轻魏王眼里快要溢出的阴霾…… 第49章 魏王曹笑送别国舅后, 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又在亭中坐了许久,突然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一旁的大太监王喜公公, 说:「王喜,我上回让武将刘宁去户部领银子盖房子,刘宁领到钱了没有?」 王喜公公人生的瘦小, 但是颜色讨喜,像个散财童子, 还是个老童子,说话的声音也十分温和,道:「这个……户部大人说国舅爷不批。」 「理由呢?」魏王慢悠悠的往回走,走向他的后宫。 「没细说,但有传闻说是刘宁将军在上回的梁魏之战中决策失误才导致我们魏国兵败,所以该罚而不该赏。」这散财老公公慢吞吞的说着话,一面对皇帝察言观色, 一面又提国舅爷说好话,「其实国舅爷也是为了我们魏国好,他现在虽然不管事了,但是怕下面的人胡来,总还是喜欢过问一二, 表达自己的看法, 并不是国舅爷逾越……再说, 那刘将军的确是败军之将,歷来只有罚的,哪里能赏赐呢?」 这老散财童子心里就觉着国舅爷好:「国舅爷二十来年殚精竭虑,为了开疆拓土无一日不到处奔波,如此才换来陛下您如今的盛世啊。」王喜公公说着很是感慨,他一沉浸在感慨里,便视线狭窄,只能瞧见这江山半数都是国舅爷守着的,瞧不见身前还有一个皇帝。 这个皇帝才是这个江山的主人! 「是啊,多亏了国舅爷,不然寡人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能不能学习到他那么多的治国之理。」魏王也附和。 「陛下能够明白国舅的苦心就好啊……老奴当年亲眼看见先帝把陛下交给国舅,让他好好教陛下,要繁皇室子嗣,要保这大魏江山,要明先祖遗志,这些陛下都做到了,老奴真是……就算是即刻去见先帝,也死而无憾。」 魏王嘴角勾了勾,说:「公公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寡人身边的老人就只剩下你和国舅,只有你们二人才是寡人最亲信之人,若是离开了,寡人可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啊……」 「哎,陛下就是太慈爱,心软。」老太监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又说,「不过这样也好,君主,光是有着铁血手段是不行的,还必须心怀天下,这样便能得人心,得人心者必将称霸。」 「哦?公公认为寡人可以做到吗?」 如今王者太多,小国不算的话,真正能够和魏国一争这天下霸主之位的有三个,其中又以梁国为其中之最。 「只要陛下和国舅爷在,这是迟早的事情,老奴相信,陛下成为天下霸主的时刻终会到来!」 「公公竟是说寡人喜欢听的话,再听下去,脸都要臊死了。」魏王笑了笑,摆摆手说,「行了,还是去书房吧,后宫果然还是太吵了。」魏王站在后花园的入口处,里头繁花似锦,十分热闹,似乎他的妃子等各种后宫的女人都听到了风声知道他来了,所以跑出来赏花的赏花,扑蝶的扑蝶,指不定等他进去后还要弄点儿流血事件,哭闹事件。 魏王曹笑脚步一转便干脆的朝着御书房前进,御书房和后花园相隔还是有些距离,一路上能走过一条幽静的宫道和奢侈的黄金龙像旁。 年轻的魏王很喜欢这个龙像,从小就喜欢,因此路过的时候便总会看两眼,看着龙像上面缺了的两只龙角,想起很多事情。 那两只龙角本来是做好了的,整条龙栩栩如生,放在清澈见底的浅池里,池中有鱼,浑身雪白,热爱与这金龙亲热,似乎把这金龙看作恋人。 儿时的魏王常顿在旁边看那白玉一般的鱼到底想要干什么,结果便目睹白鱼一跃而起把龙角撞断的场景! 众人大惊! 而后检验时才发现,是制作工人偷工减料,竟是用白米和面粉做的龙角,煳上一层浅淡的金漆便自以为无人知晓,谁知竟是被一条小白鱼给撞破秘密! 那年先帝大怒,说不吉祥,把所有制作金龙的匠人全部处死,正要重新按上金龙角的时候,又被大臣们拦住,说是这是天意,现在魏国只能是一条蛟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龙,只有称霸天下才能把龙角塑上,不然必定引来灾祸! 可惜的是,先帝没能做到,到死都还在想着要把那龙角补齐。 如今的魏王却不这么想,他比较在意那条小白鱼,然而池中早已没有那条鱼了。 魏王觉得那可能是通灵性的鱼,指不定是能化成什么精怪,那就有意思了……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掠过,没什么痕迹,魏王只是很莫名的记住那件事情,以至于后来在战场上初见沅国『狗头军师』燕千绪的时候,便觉得在一众浑浊糙汉子里的燕家二公子就像是那条咬龙角的白鱼……
第94页 又傻又可爱。 这头魏国有了准备,另一边事件中心的大沅国倒是也紧张起来了,但是那些大臣们紧张的事情并非害怕梁国来袭。 这群人并不觉得大沅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还认为沅国的地理位置就是天然的保护屏障,不管哪一国前来进犯,其他国家都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一定是打不起来的! 因此大臣们吵的是内部的事情,是与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太子之位。 得知今日朝堂上还在争吵太子之位应当谁继承的燕二爷,正趴在自己寝室歇息。 外间依旧没有人,只有兰心在外头院子守着,仿佛是守习惯了,脸上好几日惨白惨白的,但又什么话都没有同外人讲。 里面的动静先起很大,后头渐渐弱了,兰心便再次松了口气,开始刺绣。 屋里燕二爷推开身上还在舔自己脸和脖子的狼孩,气喘吁吁的指了指桌上的水壶,狼孩立马聪慧的明白是什么意思,矫捷的跳下床,一手抓着水壶,一手还撑在地上,跑了个来回,最后一下子蹦上床,水壶里的水却是一滴未撒。 狼孩先是自己喝,鼓了一嘴的凉水,然后低头便想要餵给自己的『雌性』。 燕千绪拒绝了,扭头过去,才不愿意和狼孩嘴对嘴。 他可是见过狼孩直接吃生肉,吃的满面是血的画面。 狼孩很不满,压着燕千绪就要强行餵过去! 然而燕千绪伸手作势要打自己肚子,狼孩这恐怖的力气就卸掉了,好像浑身的狼毛都能炸开,委屈的缩到一旁去,只把水壶留下,留给他的小母狼和母狼肚子里的崽。 燕千绪也是这几天和狼孩厮混久了才发现狼孩深信他能给他生小狼,所以只要狼孩不听话,那么装模作样的打一下肚子,狼孩就能立刻被制住,痛苦万分的用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他。 燕二爷对此百试不爽,觉得狼孩果然不愧是野兽,还是好不了的那种,不但声音改不回来,只会发出狼的叫声,还一心繁衍繁衍繁衍,为种族人口做贡献。 燕千绪坐起来,漂亮的手指头牵扯了一下落到手肘上的亵衣,盘起腿靠坐在床头,先是对着那茶嘴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干咳的嗓子,而后拿着一旁准备好了的干净棉布在腿见擦了擦,再拿出来,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液体。 「你好烦,要是再给我弄里面,我就把你这里绑起来,三天三夜只需蹭蹭,不许释放。」燕二爷不是很苦恼的抱怨,毕竟他自己也清楚,和一个听不懂人话的狼说这些,狼也不可能改过,只会遵循本能,非要搞进去,然后美滋滋的期待他肚子变大。 「别看了,我把你儿子都弄出来你不高兴就别看,摆一张要哭的脸我也不会同情你的。」燕千绪声音有笑意,一面和狼孩说话一面手上动作不停,他可不想闹肚子。 前几日他没有清理干净就弄的他很痛苦了,本来发热病就一直没好,还很咳嗽,腿又冷又疼,只有做这档子事情的时候才会舒服一些,要是闹肚子,这种事情都不能做了,燕千绪得难受死。 好不容易处理干净,燕千绪把脏了的帕子往床下一丢,重新躺下去,狼孩也悄悄爬过来,面对面的搂着他,一双在燕千绪看来是非常天真的眼睛就这么简单的看着燕千绪,把燕千绪看的心里很平静,回抱了一下,还亲了亲狼孩的额头,说:「还是你好啊……什么都不用想,我想的头都是大的。」 狼孩就看着燕千绪说话,好像知道燕千绪不开心,因此用那被洗的干干净净的短髮去蹭燕千绪的下巴。 短髮有些硬,才不是什么软绵绵的毛,但燕千绪不讨厌这个,他喜欢这样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狼孩,所以稍微宠爱一点也没有关系。 「等会儿我去一趟宫里,见一见那个秦昧好了。」燕二爷缓缓眨了眨眼睛,还很湿漉漉的睫毛有些黏在一块儿,像是花瓣,「他看起来好像很希望我去找他,应该是和太子之位相关吧……无所谓,主要是我觉得啊……他很适合成为我的傀儡。」 狼孩依旧是听不懂,但是那双黑眼睛里全是燕千绪美好的笑颜。 「燕相扶持的傀儡太子死了,正巧需要另一个来顶替,那么我就推荐一下秦昧吧,让燕相操纵扶持的人实际上是我的人,这个计划很棒吧?」燕二爷已经不叫那个人『爹爹』了。 狼孩茫然的看见小母狼笑,他也笑,两个虎牙露出来,阳光又帅气。 燕二爷一巴掌拍在狼孩的脑门上,骂他:「傻子一个……」语气宠溺。 第50章 燕二爷这回病的有些长久, 断断续续总不见好, 因此也没能立刻进宫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是成日窝在房内和狼孩厮混。 直到发现大哥对自己的愧疚之心似乎渐渐淡漠的快消失, 不会理智且给他私人空间的时候, 燕二爷才打起精神要往外头跑了, 他早想在外面置办自己的小宅子,奈何大哥完全没有娶亲的意思, 自己也不能分家出去,实在可恶。 四月下旬的时候,倒春寒结束,天气日渐朝着夏季的炎热奔腾而去,燕千绪便觉得自己身子大好了,腿也不疼了,于是就什么药都不再喝, 光靠药膳养着,气色也好了不少。 这日燕千绪又起晚了, 他一睁眼,就发现应当睡在外间的狼孩居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了他的被窝, 规规矩矩的穿着亵衣亵裤缩在床脚,抱着他的脚放在肚子睡觉。
第95页 燕千绪悄悄把脚抽出来,狼孩便立马睁眼,警惕的好似要下一秒就咬死打搅自己的人, 可一见是自己的小母狼, 狼孩就伸着懒腰喉咙里打着唿噜声爬到小母狼身边, 用脑袋去蹭母狼的脖子。 燕千绪面无表情的伸手推开狼孩的脸,重新倒回去闭着眼睛又眯了一会儿,大约在心里数了一百下才渐渐清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现在每日起床艰难的像是有什么压在他头顶,一下下用锥子敲击他的脑袋,附带着眼前一片昏黑,太阳穴一股一股的跳动,必须得倒回去再躺上许久,慢慢唤醒身体所有的地方,才算完。 燕二爷心想自己可能是上回掉井里后烧煳涂的后遗症,腿也是,膝盖总是冷,但现在天气暖和,还可以忍受,若是冬天到了,却不知会怎样…… 不过冬季距离现在还很远,燕千绪暂时不去考虑,他慢慢的起床,在里屋就喊兰心的名字,早早就在院子里摘花的兰心立马放下手中的篮子,进屋,对二爷说:「二爷您可算是起来了,大爷已经过来好几回,您再不起来,大爷可就直接进来了!」 燕千绪想了想,一边张开双手让兰心给自己穿衣服,一边问兰心:「你觉着大哥这几日的表情如何?」 「什么表情?」兰心不解,但是也思索着,组织了语言道,「大爷前几日有点吓人,最近好像又恢復了,可还是很吓人就是了。」兰心一直很怕大爷,但是前几日大爷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木了一张阎罗脸,再俊也让人不敢看一眼。 「哈哈哈,我看兰心你这几日才不怕他,和大哥说的话,比之前一年说的都多。」燕千绪垂下眼睫,嘴角是一抹微笑。 「那还不是二爷您……您……」兰心又是说不出口,因此翻了个白眼,气塞塞的转了话题,「二爷您若是想要玩,也不要太沉迷了,不然传出去了多不好啊……还是要注意一点,而且老爷和大爷若是知道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兰心其实很想劝二爷不要玩这种事情,更何况二爷不知道什么心思,居然是下方的那个,多没身份啊。 一般的公子哥,就算荒唐,也不会这样自甘下贱…… 是的,兰心觉得下方的人,那叫小倌,那叫兔子,都是些比妓女还不如的人,哪怕上回魏国舅来了,带来一波美貌男子,大沅很是跟风的盛行起来了南风,可说到底被压在下头当女人的,还是些下九流,哪里能是二爷这种身份的呢? 兰心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半夜很心痛的哭了许久,后来也想开了,认为二爷还是调皮,孩子心性,再长大一点就不会如此荒唐了。 兰心始终把二爷看作小孩子,总想着要等二爷长大,孰不知他的二爷虽然跟个二百五一样荒废了大好少年时光,但却在重生那一刻开始拼命成长。 不长不行啊,会被人一口吞掉,连骨头都不剩啊…… 燕千绪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依旧是白底,纹色暗银,在裙摆和衣摆的上头分别有繁复的花纹,他随意的站着便瞧上去简直高贵的难以言喻,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祗。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这神祗落下发冠,散落衣裳后,凌乱又肉慾的模样。 这仿佛就是两个极端,可又如此融洽的存在于一个皮囊里面,一半起源于他的过去,一半的出现是为了未来。 燕二爷伸手拍了拍兰心的脑袋,声音很温柔悦耳:「只要兰心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我相信兰心哦。」 兰心脸蛋一红,不再说什么了,只又拿起袖子里的小盒子,要给二爷把脖子上一些暧昧痕迹给遮掉。 燕千绪则说:「这个就不必了,养一只狼孩,身上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的么?没有人会想歪的。」 兰心一愣,虽然觉得二爷这种想法很天真,但又瞧着二爷脖子上没太多痕迹,也就不再劝说,给二爷腰上挂了自己昨儿才绣好的荷包,还有一串玉坠,一根扇子,才放二爷出门用膳。 燕千绪到了饭厅,燕相和大哥已经用过,分别前后脚出门办事,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一眼燕相从小让他喝到大的那碗药汤,也是面不改色的在所有僕人面前全部喝光,但一出门就跑到那市井人用的厕所,在那儿站一会儿便扶墙吐了个痛快,把胃里腾空。 他身边的小厮东土看着皱的眉毛都能打结,急的团团转,大骂道:「一定是府里厨子做了不干净的东西!让二爷难受了!回去小的就告诉大爷去!让大爷为二爷做主!」 燕千绪瞥了东土一眼,扯了东土的袖子擦嘴巴,说:「做个屁,我难道是他的姨娘,要他做什么主?」 东土一愣,也发现自己这话说的可笑,连忙作揖道歉:「二爷,小的这不是没文化嘛,说话没有脑子,可别生小的的气。」 「我要是生你的气,非得一日死八回。」燕千绪打发东土离开,「行了,你也别跟着我,我进宫找朋友去。」 「什么朋友?」东土愣愣的问。 「爷我什么朋友都还要和你东爷报备不成?」燕千绪知道东土这个人不可信,虽然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却是个墙头草,心不坏,愿意为他好,但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性命,决计不会选自他这个主子,不像狼孩那样,除了自己,其余人都是敌人。 东土低下头,心知二爷这是要和自己生分了,心里正难受,却又瞧见眼前一袋子银子。
第96页 「诺,知道你最近没钱花,拿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去,顺便给我打听一下王弟围和赵虔这两个人最近忙什么呢。」燕千绪解下自己的钱袋子给了东土。 东土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拍了拍胸脯,说:「得嘞,二爷您放心!」 「不过……」东土抓了抓头髮,说,「世子爷不是每日给二爷写信了吗?这世子爷的事情,二爷最清楚了,还用问吗?」 「废话。」燕千绪手中的扇子在东土的脑袋上一敲,转身就走,路上买了一碗茶喝,算是漱口,路过卖凉粉的摊子,又给自己买了碗凉粉,手里端着碗便一边走一边吃,往皇宫走去。 进宫之后便坐轿子,坐不到一会儿就下去自己走,等到了四皇子院子,燕千绪手里的冰粉还有一大碗,没吃多少,他端着进去,自在的像是走在自己家里。 而此刻,那在燕千绪看来像个小猴儿似的瘦巴巴的四皇子秦昧正像个下人一般撩着袖子,把院子里铺了一地的书,就连树上都挂着书,随着微风吹来,树叶与书页唰啦啦的作响,满院墨香,燕二爷没开口打搅,直接走过去,站定在四皇子面前。 四皇子勾着腰,弯着背,劳作的像个力夫,但力夫才不会像他这样瘦弱。 四皇子首先瞧见的便是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靴子,靴上缀着珍珠,简单又漂亮。 他抬头,从那层层叠叠的衣摆往上瞧,最后便仰望到了燕二爷那端着冰粉吃的模样。 燕二爷一笑,好似惹来万千春光,那抿过冰粉的唇上还沾着甜水,被燕二爷用那柔软的舌尖捲走。 四皇子一愣,垂下眼睛,不去看这过分热火的画面。 「秦昧,多日不见,你怎么又黑了?」燕千绪那漂亮的手捏着瓷白的勺子,但那手分明比白瓷更剔透美丽,勺子被他使的乱动,在碗里搅和半天,挖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冰粉,然后半蹲下去,餵到四皇子嘴边,说,「来,尝尝,街头小吃,很甜。」燕二爷随意的很。 四皇子唇瓣干的起皮,一被那甜蜜的糖水碰到,便润了一小片地方,他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张嘴,实际却已经唇齿皆开,把冰粉包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燕千绪问。 秦昧点了点头,拘谨又欢喜,他没想到今日燕千绪能来找自己,他本以为燕千绪肯定是不会再来了,当初说什么会报答,也可能早就忘在脑后。 秦昧还想着自己要找机会接近对方,不然有些事情进行不下去,这人就自己来了,像是踏春一般,逍遥轻松满目星辰。 「好吃。」秦昧淡淡的道。 「那就都给你了,我吃不下,太凉了。」燕二爷把碗送到小孩手里,转身便自顾自的走进屋里,推门进去,熟悉的入了里屋,打开窗户,坐在小圆窗旁边对还站在外头的秦昧招手。 秦昧走过去,手里还捧着碗,就听趴在小圆窗口的燕千绪一面双手撑着脸蛋,一面低低的说:「吶,别站这么直,我可没有让你罚站,低头下来一点……」 坐在矮塌上的燕二爷比四皇子低一个头,见四皇子一直呆呆傻傻完全没有之前与自己分析局势那般严肃伶俐,便又是一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放松一点啊。」 秦昧也知道自己不该怕燕千绪的,可他就是每回见这人,就能四肢僵硬,对这人的每一句话过度分析,以至于认为自己卑微的像个从泥里扑腾起来的飞蛾。 「哦。」秦昧一点点低下头去,动作十分僵硬,不知道燕千绪究竟要干什么,可越是接近燕千绪,越是能闻到这个人身上的香气,秦昧就心跳的越快,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燕千绪那饱满柔软的唇瓣上,连唿吸都不敢太重……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秦昧距离燕千绪只有一个指头那么近时,秦昧停下,闭上眼睛。 燕千绪也觉得秦昧真是有意思,便故意半天不说话,等发现秦昧捏着碗的手都开始用力,才缓缓说:「吶,你想要太子之位吗?我可以帮你哦。」 说完,燕千绪便看见秦昧睁开眼,站直了身子,原本冷淡的神情波澜未起,说:「哦……」 「就一个『哦』?」燕千绪歪头,「你难道不激动吗?」 「不是……」 「不是什么?」燕千绪突然眨眼,笑说,「你刚才不会以为我让你低头是想要吻你吧?」 四皇子抿唇,脸上很烫,但他表现得很自然,强行自然,不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尴尬的表情,说:「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燕千绪也只是觉得好玩,并不认为四皇子这小孩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他怀疑这小孩估计还没发育好,依旧把秦昧当十岁左右的男孩对待,完全忘记秦昧十几天前十分认真的和他说了年纪问题,「那太子之位呢?你想要吗?只要点头,哥哥就帮你弄到手,但是……」 秦昧静静的听。 「但是啊,你得记住,谁才是你的盟友,谁和你一条船,谁给你未来……」燕千绪虽然在笑,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开始有了微妙的威慑力,他说,「我相信秦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秦昧的确知道,但是有一点他认为燕千绪还不明白,于是重申:「我不是孩子,我只比阿绪你小两岁。」 「啊,我忘了。」燕千绪还是没听进去,但却勾了勾手指头,对秦昧又说,「来,低头。」
第97页 秦昧以为这人又要戏弄自己,和自己说悄悄话。 这回他没有期待的低头下去,却在额头上得了一个吻。 秦昧听见燕千绪好听又『恶劣』的声音:「这是道歉,不要生气了,乖孩子。」 第51章 ——没人会真正为了另一个人好, 楚非他另有所图。 燕千绪明白这一点的时候, 还不算太晚, 因此活学活用着, 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别人也是这样对他的不是吗?那么他这样也不算很坏啊, 是他们愿意的, 是各取所需。 「宫里的王贵妃昨儿小产,生了个男婴, 陛下很是高兴,所以赏了王如柳那老匹夫一块儿如意,倒是高兴的眼睛都笑没了。」晚餐时,燕家三位主子好不容易坐在一块儿用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燕相一面吞云吐雾的抽着大烟,一面聊起朝上的事情, 瘦巴巴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冷淡的也好似没有什么胃口, 只是看着旁边大病初癒的燕千绪,温柔的说, 「绪儿,爹爹听说你与那王贵妃也走的很近,可是去看过了?」 「没有。」燕千绪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吃,吐的干干净净, 现在倒是饿了, 对桌上美味的兴趣远远大于大哥和燕相的话题。 「那你进宫去做什么了?」燕相笑了一下, 依旧是一副慈爱的模样,放在以前,燕千绪会很开心爹爹如此关心他,现在他听着,便不是当初的感觉了,因此眼里的光都没有亮。 「啊,之前在宫里有碰见一只花猫,长的很富态,总想再见一回,就找过去了,谁知道没有缘分啊。」燕千绪说着突然抬头,问燕相,「爹爹,这几日魏国舅有什么书信寄过来吗?」 燕相抽菸的动作都是一顿,语气都明显有些激动的意味,道:「嗯?怎么?魏国舅和绪儿什么时候成了好友?还要送信?」 当然没有,燕千绪只是想要提起这个人而已:「没有啦,只是想要知道魏国舅爷有没有遵守和绪儿的约定而已,想要知道魏国有没有派兵出来准备保护我们。」 燕相『哦』了一声,方才前倾的动作都松懈下去,恢復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姿态,靠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魏国倒是派兵驻扎在北庸城,再过几日就能到达皇城今都,我们要大开城门放魏兵入境,穿过我们,到我们与梁国的交界处去。」 「还有两日。」燕千明补充。 「那不是挺好的?」燕千绪又说,「梁国呢?真的派兵了?」 「嗯,据说是有二十万兵丁,由梁国丞相亲自挂帅,来意不明啊。」 燕相从前是不和燕千绪说这些的,燕千绪也不听,这么枯燥乏味的东西,从人嘴里说出来,听在他耳朵里,没有什么概念,什么一万、十万、二十万,都只是数字。 「是么,可魏国现在既然来了,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吧?」燕千绪以为是这样,反正这些事情也不需要他操心。 「嗯……大概。」燕相不置可否的说着,而后又夸了夸燕千绪,「不管如何,这回还是多亏了咱们绪儿啊,如果没有绪儿,这大沅国还不知道能不能抵抗住梁王这回的怒火。」 「哪里啊!有爹爹在,不管是谁都不用怕的!」 「哈哈哈,绪儿真是,把爹爹看的太高了。」燕相笑着摇摇头,说,「爹爹也只是做着分内的工作,没有绪儿想的那么厉害,不过你赵伯伯这回倒是安静的很,王如柳就更不必说了,一直缩在后头,只有沅国安定的时候才跑出来蹦跶。」 「就比如这回太子之选?」燕二爷放下筷子,表现的很感兴趣一样,认真的听燕相说话。 燕千明则看了一眼弟弟,后者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哦?绪儿也知道这回太子之位争的厉害?」燕相对燕千绪从未怀疑,在他的眼里,燕千绪始终是单纯无脑的,是对自己极度崇拜尊敬的孩子,自己说一,这孩子不敢说二。 「是啊,听东土说的,东土和下头的人喝酒,尽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赵伯伯那边想要十皇子做太子呢,但是王弟围的叔叔王大人想要暂时不立太子,说太子刚丧,不易草率就定夺,那爹爹呢?爹爹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燕千绪的确是回来的时候才从醉醺醺的东土那里听了那两家的事情。 东土说的还详细一点,说赵将军因为赵虔的事情好像很生气,最近脾气很不好,在朝堂上对燕相发了好几次难,但是又都不了了之,王大人要求暂时不立太子也是因为王贵妃生了个儿子,可这儿子还小,要不是不能封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为太子,那王大人也会加入这次的争执之中。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 就像之前的太子一样,之前的太子是二皇子,燕千绪还算熟悉,因为那太子在燕相面前实在是没有一个太子的模样,跟当儿子差不多,对着燕相一口一个『相父』,活像要重新投胎把自己塞到燕相夫人肚子里去一样。 所以其实之前的二皇子也不过是燕相的棋子,和燕千绪的不同在于一个心甘情愿,一个毫不知情。 「这个啊……还没有。爹得忙着准备军需粮草,魏国来时要给过去,还要准备充足国库,今年各地皆报有灾荒,税收不如以往,国库空虚,也就无法支援地方,愁的很吶,哪里像他们一样忙着做那些事情。」燕相说着,也开始考虑接替二皇子的人该是谁。
第98页 如今不管是哪一个皇子都无法像之前的二皇子一样让他满意。 不会再有一个那么听话,并且甘愿当傀儡皇帝的太子,半路来的,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不合适,如果养了条狼出来,日后反咬他一口,那才是燕相最不愿意看见的。 「是么?的确,太子和爹爹感情最好了,不会有人能像太子殿下那样知书达理,更何况其他皇子殿下,说实话,绪儿不太喜欢,他们好像都有别的靠山,现在看见太子殿下走了,就立马贴过来,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真心想要对爹爹好,倒是那个企图救太子殿下的皇子不错……叫什么来着……」燕千绪似乎忘记了,颦着一双秀气的眉,手指头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没能想起来那人的名字。 「四皇子,秦昧。」燕千明说。 「对,就是他,他当时不是想要救太子吗?还一个人打死了一只老虎,好像挺厉害,但是看着也怪可怜,人还很好的样子啊。」燕千绪笑着说。 燕相喝了口酒,听进去了,依稀记起这么个人,却没什么印象:「这个啊……质子。」 「是哦,他原本是梁国质子,现在梁国不见得要和我们友好,那四皇子也不必当质子了,这不是正好?」燕千绪好似毫无头脑,说的简单。 但是燕相虽然觉得燕千绪荒唐,可仔细一想却又似乎可以一试。 燕相若有所思起来,燕千绪见达到目的,也不再多说,多说无益,他可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和秦昧的关系,他还是一个混帐二世祖,吃的肚子饱饱的就站起来,和爹爹说了声便退下,散着步准备回房。 燕千明看着燕千绪离开,没有追上去,他又给自己倒了几杯酒,余光看见燕相那半死不活的菸鬼模样,眼神里渐渐涌起一团黑气,可在燕相看过来的时候,便眨眼的瞬间,被那黑色的睫毛遮盖。 「千明……」燕相在燕千绪离开后,又一次和这个自己看好的儿子,这个未来的继承人,说起『心里话』,「你还在怪我?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要怪,我也无所谓,但是两日后你还是你的燕都尉,要跟着魏国来的五万兵马去前线,一路护送粮草。」燕相还说,「魏国这次说是要保我们,其实还不是想要榨干我们最后一股力量,只派五万兵马,和梁国的二十万大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你……」 「儿子知道。」燕千明再睁眼看燕相,戾气全无,漠然如旧。 「嗯,燕家如今,就靠你了。燕千律不争气,惹怒了魏国舅,绪儿也迟早不会留在燕家,你这次回来,就该成亲了,赵虔家都选好了,指定冬月的第一场雪时大婚。」 「嗯。」燕千明淡淡的应着,「我去看看小绪。」 「去吧,他似乎又和你闹别扭啊,还是小孩子,受不得委屈,多哄一下就好了。」燕相併不在乎燕千明对燕千绪的感情,在他看来,这种感情不足为虑,毕竟表面上,他们还是兄弟,不可能做出太逾越的事情,说的再细些,燕千明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沅国的事情。 「好。」燕千明嘴上答应着,站起来,身形颀长健硕,走路无声,他一步步的远离燕相,走出饭厅,步入黑夜,最终隐匿在月色里。 燕千明径直去了内院,还没踏进去,就在角落看见蹲成蘑菇的燕千绪,他一愣,快步走过去,便见燕千绪吐了一堆秽物,站都站不起来,脸色惨白。 「小绪?!」燕千明也蹲下来,丝毫不嫌弃燕千绪此刻的狼狈,把人打横抱起来便走入内院,踹开房门便将人放在床上。 听到动静的兰心立马从外头进来,吓了一跳,一边点蜡烛,一边问:「怎么回事?二爷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床上被子里就钻出一个短髮的精瘦少年来,少年脖子上拴着铁链,被锁在床栏上,一出来,那双似狼的黑瞳便微微收缩,仿佛察觉到敌意一般,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 燕千明看着,并不退缩,狼孩余光瞧见自己的小母狼,嗅到小母狼身上还有这人的味道,瞳孔都几乎要成为竖瞳,龇牙咧嘴的就扑上去,尖利的牙齿一张,这可是能咬断野狼脖子的尖牙! 但燕千明只是皱了皱眉头,闪身躲过,随后一手捏盖住狼孩的脸,力道不知如何的大,竟是反将狼孩整个按回去,头往床沿撞去!随后便能听见狠狠的『咚』的一声脑袋撞在床沿边的声音和兰心的尖叫。 燕千绪见状,顾不得胃里抽痛,哑声道:「都给我住手!」 第52章 「大哥你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这样闹, 就不觉得羞愧吗?他做错了什么吗?」燕二爷坐起来, 一边解开狼孩那锁在床头的锁链, 交给兰心, 道, 「兰心, 你把他带去外间吧。」 兰心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一面是兇残成性的狼孩, 一面是气氛剑拔弩张的两个主子,当然还是前者比较能够忍受。 然而兰心虽然牵着狼孩脖子上的锁链,狼孩却不愿意走,从地上爬起来后便一副要继续厮杀的模样,燕千绪本来就难受,看了一眼狼孩,狼孩被那冷淡的眼神盯的顿时瑟缩, 呜咽着被兰心牵走,锁在外间。 这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燕千明却看着明显很难受的弟弟,说:「是生病了?我去叫太医过来。」 燕千绪摇头, 也不看大哥,没有想要和大哥说话的意思。 燕千明真的只会在燕千绪这里遭受这样的冷遇,有时候会让他暴躁如雷,有时候又让他心里堵得慌, 不知如何发泄, 燕千明不太会和人沟通, 更何况现在他的弟弟好像真的很讨厌他……
第99页 但没关系,燕千明不在乎,他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燕千绪的额头,发现似乎还是有些低烧,嘆了口气,说:「还是应该叫太医来,你等等。」 「我都说了不要不要了!」燕千绪突然睁眼,那双总是很好看的眼眸看向大哥,没有任何能让燕千明欢喜的颜色在里面,「大哥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过的,以后,大哥是大哥,我是我,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再装作兄友弟恭了,那很累,你不累吗?」 「……」 「大哥,你出去吧,我想自己躺一会儿。」燕千绪胃里火烧火燎的,喉间还有血腥味,间或反胃,却又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燕千明没动,他缓缓眨了眨眼,说起另一件事:「小绪,你今天为什么说起四皇子秦昧?」 燕二爷虚弱的拉扯被子,抱着,犹豫要不要说话。 「你和他很熟?你为什么特意推荐他给爹?」燕千明声音平静,双手放在腿上,好似完全没有被燕千绪的脾气吓到,也好像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像从之前开始,你就总是问他的事情。」 燕千绪垂着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瞳斜向一旁,回忆好一会儿,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总是』询问关于秦昧的事情,可如果继续让大哥再在自己这里用责问一般的态度说话,燕千绪也不乐意,他最讨厌这样,之前还因为想要让大哥和燕相反目,所以在大哥面前哭了一回,现在燕千绪却不愿意示弱了。 他并不只有大哥一个武器了,不一定非要从大哥这条路才能报復燕相,他有四皇子,这个人一无所有,除了脑袋比较聪明,力气也比较大以外,比大哥好掌控多了,他不需要再顺着大哥做任何事情,不需要讨好,不需要妥协,更不需要这个人对他好。 「是与不是,对大哥来说很重要吗?」燕千绪神色疏离,「是又如何,不是又怎么样?我做的一切已经和大哥没有关系了,我希望大哥不要再一边说着为我好,一边束缚我,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还有,大哥,我讨厌你并不是一天两天,你也知道,虽然现在我知道我不举可能和你没有关系,知道我悲惨的这一生和你没有关系,知道你只是太喜欢我,可我还是很讨厌你,讨厌你把我当成没有思想的东西,只配在你身边像个木偶被你玩弄的东西,你别这样看我……」燕千绪看着大哥眼神变冷,也没有停止,他说,「大哥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控制我而已。」 「我的话说完了,大哥你可以出去了吗?」燕二爷眼神坚定,他和大哥对视着,没有丝毫要先一步收回视线的意思。 燕千明听罢,一言不发,好像是被说中了,又好像是因为燕千绪因为太过害怕被打而不自觉发抖的手,大哥站起来,走出去,路过外间的时候看也没看狼孩,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而待大哥离开,燕千绪才瞬间脱力躺在床榻上,他抱着被子看自己发抖的手,突然扯出一个冷笑。 燕二爷笑的很漂亮,只不过这样的他,没人有福看见,只有晚风与烛光听见燕二爷嘲讽的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被说中了吧……」 后来燕二爷被兰心还有几个大丫头伺候洗漱,大半夜吃了点蒸蛋垫肚子后才重新躺回床上,然而他怎么也睡不着,思索着大哥似乎是发现他和四皇子可能有交集,担心大哥会跑去燕相那里胡说八道,坏了他的大事。 燕千绪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大哥,唯一的印象就是对他的束缚和小时候的暴力,或许,还要加上如今的暧昧喜欢,他的大哥当真是荒唐的很吶,和他一样…… 这夜,燕千绪没和狼孩玩,临近魏国兵丁来沅,他也开始关注太子之选,偶尔还要看看书,学习经商之道,准备把自己的私房钱一百两,变成更多更多的钱。 他没有一点安全感,虽然如今看上去很多事情都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进行,然而燕千绪还是觉得不安,他担心大哥恼羞成怒的翻脸,担心燕相从魏国舅那里得知自己已然知晓全部真相,还担心自己帮扶的四皇子未来可能是个白眼狼,最后是王弟围…… 这个人已经许久没见了,是燕千绪从未曾怀疑过的好友之一,然而就是这个人居然是帮助燕千律想要毁掉自己的幕后黑手! 藏的这么深,要不是当初在被燕千律鞭打的时候,燕千律自己说出来,他至今都还会被蒙在鼓里。 燕千绪满脑子都是他的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该怎么毁掉他的仇人们,该如何赚钱,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利用的,什么人可以帮他,却没时间管理自己胃疼与吃东西总吐的毛病。 两日后,魏国大军兵临城外,开城过后,燕千明率领一万将士要跟随出去,押送粮草,离开前,燕千明还是回了一趟家里,他在出远门前,总习惯和弟弟道别,哪怕弟弟讨厌他,这个习惯他也改不了了。 只不过这回他没有找到弟弟,那个讨厌他的弟弟或许是又出门玩什么了,他派去跟在弟弟身后的人会告诉他,他总会知道,所以他也不但心。 但是燕千明这回,比任何时候都要失落。 他和弟弟关系不好很久,按理说也应该习惯了,弟弟继续讨厌自己,他也继续对他好,保护他,让他不要随便和人结交,让弟弟知道外面很多坏人,所以不许出门随便逛,不许随便对人勾肩搭背,也不许和任何女人有来往。
第100页 燕千明应该习惯这样霸道的自我付出了,可这回真的不一样。 燕千明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要他忘记前段时间与自己和好后弟弟那么乖巧听话的样子,忘记弟弟和他发生的那些该与不该的事情,然后回归没有任何回应的冷漠关系,这……不可能。 燕千明穿着帅气的铠甲,手中捏着长剑,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捏着长剑的手渐渐收紧,几乎像是定在原地,然而他的副官很快跑上前来催促,说大军已然准备妥当,就等他一个人了。 燕都尉点了点头,最终还是转身走了,一同离开的副官生了一脸的大鬍子,很健谈的样子,说:「魏国大军就来这么点儿,居然要这么多粮草,这究竟是去郊游还是打仗啊,真是跟闹着玩似的。」 燕千明听着,说:「不是说还有后续军队要稍微晚一点才过来吗?难道没有动静?」 「听消息,那后发军队到现在还在魏国境内,完全没有过来的打算,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送五万过来过家家不成?」 「……」燕千明脚步一顿,他清楚的知道魏国虽然是决议要和梁国决一死战,可还是决定要拉上大沅国当垫背的,要榨干沅国的所有,才肯罢休,他们魏国实力雄厚,拿五万将士的血肉做个秀,后头的大部队绝对不会及时赶到,如果真的在前线打起来,说不定沅国快亡了,魏国才会站出来表现一番。 也就是说,现在燕千明带领出去的一万将士也都是炮灰,是送命去的,梁国气势汹汹而来,他们这边零星的充其量六万士兵,心还不齐,打起来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还耗光了沅国粮草! 燕千明出了相府后,站在艷阳里,却浑身冷汗直冒,他的眼前过往着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城门口聚集着魏国五万未来牺牲品和他的一万士兵,他看见了必输的未来,和他无法保护的燕千绪被魏国舅拥抱的画面…… 「都尉?!你去哪儿?!」副官看着燕都尉飞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转身掉头便朝着皇宫的大门处跑去,懵逼的喊,「都尉!城门口的将士们都等着啊!你去哪儿?!」 燕千明这是要去找燕相。 所有人都寄希望于魏国舅能够守信用真的帮助沅国渡过此劫,可魏国舅这是敷衍啊!为什么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燕千明在飞奔进入皇宫的时候,只想了两件事,一件是绝对不能让沅国的粮草送给这群註定会死的这群牺牲品,一件是他很怀疑魏国的后发部队说不定要用质子的方式才会姗姗来迟,而质子绝对会是他的小绪。 燕千明毫不怀疑魏国舅急色的本性,也不怀疑燕相对燕千绪的功利化,他怕自己受不住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也怕最后小绪被逼的在燕相面前暴露真心,要与燕相同归于尽。 所以,沅国目前有且只有两个结局,一是被魏国坑的灭国,二是倾国之力,集三大家族手里的兵力,求一个生机。 小绪有两个结局,一是杀死燕相给自己报仇后自杀,二是没能杀死燕相就被送去给魏国舅当玩物。 在燕千明的心里,就这两个东西最重要了,然而好像他都没办法解决,他束手束脚,只能挣扎。 可他为什么会沦为这样?! 燕千明一面到处都找不到燕相这个人,一面想,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燕千明通过消息,知道燕相回到了相府,追回去,在书房见到了侧躺在塌上抽菸的燕相。 燕相微笑着吞云吐雾,看见早应该出发的大儿子,还很不满:「你怎么还在这里?让贵客们等急了可不好。」 书房里没有第三个人,很多时候燕千明都是在这里听燕相的教诲,听这个人说弟弟如何的重要,如何能够换取太平,自己又如何的捨不得。 「我认为,我们不该就这样跟着那五万人先去前线,他们要了三个月的粮草,能够攻应十万人吃一个多月,他们自己什么都没有带,明摆着不是认真对付梁国。」燕千明声音一字字的从喉咙里发出,他都能听见自己心在滴血,他发现好像只有自己很心痛这些东西,还有这些人命。 「是又如何?」燕相嘆了口气,「现在是我们求着魏国出兵,总不能老催促吧,但是为父已经想好了,过几日就派绪儿出使魏国,再和那魏国舅好生『商谈』……」 「你还要把他送人?」这是燕千明最痛恨的事情,可在燕相的嘴里竟是说的那么轻松。 燕千明当时被燕相骗着,以为那是无奈之举,已经在心里杀死过自己一回,整个精神世界痛苦的血流成河,因此连继续霸道的让弟弟接受自己喜爱的勇气都没有了,凭什么这个老不死的还在这里说要送小绪给别人? 「是无奈啊……」燕相又吸了一口烟,说,「但是我相信小绪的本事,只要他愿意,蛊惑一个魏国舅保护沅国,简单至极。」 「所以你还是先去送那五万魏国士兵到前线,暂时拦住梁国的二十万大军。」燕相说,「今日我也和赵将军还有王大人讨论过此事,他们也说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家就推选一个都信得过的人,把手里的兵整合在一起,那粗略算来也有三十万,还是有底气等一等魏国那后发部队。」 「千明啊……你……」 燕相正是抽的飘飘欲仙,浑身没有力气,脑袋迟钝,待发现大儿子燕千明不对劲的距离自己很近很近,阴影笼罩他全身时,燕相才抬头看向燕千明的眼睛,那双曾经让燕相很满意里面冷漠嗜血的色彩如今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让燕相颓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千明!你想干什么?唔!!」
第101页 只见燕千明伸手一把掐住了燕相的脖子,燕相瘦弱又无力反抗,惊恐之余,眼睛瞪的老大,嘴里骂骂咧咧喊道:「你这是要弒父吗?!你为了谁?!为了燕千绪?!」 燕千明手掌收紧力道,他根本不想听小绪的名字从燕相嘴里冒出来。 「咳咳……你疯了?!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是你的父亲!他是我从一个水性杨花的煮酒女那儿抱回来养的而已,根本不是你弟弟!我……」 「你闭嘴!」燕千明从未怀疑自己和小绪的血缘关系,说实话,他其实很庆幸自己和小绪是兄弟,因为小绪讨厌他,但是兄弟关系是永远存在的,他们之间的羁绊便永远在,他需要这份关系来让自己有理由对小绪好,不然他就只是个陌生人,那太悲惨了,「你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我不信你,你该死!」 「什么是万不得已?现在就是万不得已该集结所有兵力的时候!」 「但小绪不需要为了什么牺牲,更何况是为你?!」 燕千明黑瞳里晕着化不开的暗色,犹如地狱修罗,眼也不眨,他疯狂释放自己最原始的暴力倾向,空气里甚至能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 ——咔哒…… 第53章 燕千绪想着, 如今南北往来做脂粉生意和布料生意不错。 古往今来总是女子的钱好赚, 更何况他也算接触过不少好的布料, 对衣着和配饰比较懂, 脂粉这种东西应该也不难, 和雪花膏差不多, 只要明白配料构成再请一些长得秀气的小哥和当小二,专门走高端路线, 供应给那些小姐姨太太们,不说门庭若市,但也绝对不会亏本。 燕二爷思索这么些天,想出的就是这两个点子,可等真的出门看地方后,又觉得太麻烦了,因为沅国皇城今都的生意大部分都被王家给揽下, 他竟是不知道自己以前常去的安常巷,也就是那个一条街都是妓院的地方, 背后的靠山竟然全是王大人! 那个王弟围的二叔,一脸平凡又路人的王如柳! 所以他如果想要做这一行生意, 居然还需要向王大人交税费,不光需要买门面,还需要找信得过的人南北运货,需要承担路上匪寇打劫的风险, 需要承担有人过来找茬的风险, 他虽然是燕相的二公子, 可燕千绪明白,哪怕别人明面上再恭维自己,涉及到利益的时候后,背后指不定想要阴自己一把。 更何况他手头的钱没有那么多,回去找燕相要,燕相也不会给,只会问他想要做什么,他若是说实话,燕相就更不可能答应了,本来燕相就希望他只是个花瓶,懂得哄男人的手段就可以。 燕千绪歇了要自己干一番事业的心思,也没有信心,可逃离相府这件事却非做不可。 他不能再在相府里生活了,每日每日燕相那边都会有人监督他喝汤药,可那汤药就是害他至今不能人道的毒物!什么狗屁补药,都是骗人的! 燕千绪知道魏国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人说的话却有几分可信度。 因此他不敢再喝那个东西,每回笑着大口喝光,必定要找机会出门去那散发着噁心味道的公厕转一圈,或者再府里随便某个角落悄悄用手抠喉咙,把东西吐光。 他坚持这样做了大约近半个月,如今竟然是不需要用手去抠,便吃了东西就吐。 燕二爷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把自己的身体搞坏,焦虑的要命,却又没有办法。 他去见连药堂大夫的时候,大夫都说他再这样下去会落下病根,不出一年便会瘦的没有人形,最后饿死。 燕千绪可不想死,他好不容易那么拼命的活着,凭什么他要死呢? 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活着,而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却逍遥快活,人前慈悲心肠,人后不知道多噁心,却长命百岁?! 燕二爷回府的路上,脚步沉重,手一直放在隐隐作痛的腹部,闻到一点儿油腻的食物味道和中药味便涌起剧烈的反胃冲动,可他已经吐无可吐了,只有一阵阵的忍耐,忍耐…… 他需要想一想未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未来大哥不敢随便接触自己控制自己;王弟围死了;燕相则被他灌了那种改造体制的汤药十几年,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魏国舅被鞭挞至死,所有想要害他让他陷入不幸的人都离他远去,他便能从头开始生活了。 燕千绪为了那一天,愿意付出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时间,等这样的结局。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要活到那一天,比他们任何人都高高在上才可以! 待燕千绪慢吞吞的回到相府,正给自己建立信心踏入大门里头,就突然发现府内家丁行色匆匆,看见他后有个瘦小的家丁苦着一张脸说道:「二爷啊!您可回来了!老爷的书房走水了!」 「什么?」燕千绪这才抬头,只见府内上空果然有一处火光沖天,浓烟滚滚,但这并没什么意思,扑灭便好了,那书房虽然连着内院一排房屋,可决计烧不到那边去,所以和他没有关系。 可谁知道那家丁说着说着便哭了,面色惨白的哆嗦着,道:「可老爷和大爷还在里面啊!二爷您快去看看吧!」 「!!」燕千绪顿时面上没了表情,他心里也空了,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但他脚步先一步行动,跑着过去,绕过好几个长廊与门洞,来到内院里头,便发现火势极大,里面若是真的有人,那绝对也已经死了!
第102页 燕千绪愣在原地,他周围全是提水过来扑火的家丁与侍卫,女眷们则是围观在外头,哭的哭沉默的沉默。 突然间,里面发生巨响,可能是房梁塌了,燕千绪茫然着一张在火光里绝美到窒息的脸庞,右眼落下一滴泪。 他自觉并不难过,很开心,所以这应当是开心的哭了。 燕二爷眨了眨眼睛,静静观望这一场大火,耳旁嘈杂,心中无物,甚至有些寂寞,因为从今天起,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吧…… 燕千绪漂亮的眼瞳里是妖魔般的烈焰火花,他笑着,精緻白皙的脸庞上却又有一行泪痕,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可就在这个时候,书房侧面突然有不少人围过去,燕千绪像个失魂落魄的玩偶那样一点点转头看去,耳朵也慢慢听见了声音…… 「大爷!快看!是大爷出来了!」 「呜呜,大爷您没事吧?老爷呢?」 「大爷您快过来休息,天啊,你的脸!」 众人簇拥着一个身形健硕的高个子青年出来,这人身上还在冒着黑烟,犹如从地狱跑回来的恶鬼,然而却好像除了有点咳嗽,身上有被烟雾熏到的地方,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燕千绪原本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看见他大哥踉跄了几步,然后转向自己,露出那半张被烧的血肉模煳的脸! 燕家大公子是多英武无双的人啊,风姿卓越、才貌双全,如今却毁了一半,让人不敢直视。 燕千绪都吓到了,但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大哥,却无法将视线从对方那左脸颊上的伤口挪开,然后就这么一直看着,看到大哥走到他的面前。 燕千明似乎不以为意,对自己的伤毫不在乎,只是伸手,碰了碰弟弟脸颊上的泪痕,抹掉,留下一道灰扑扑的痕迹,然后一把拥抱住羸弱纤瘦的燕千绪,声音无比坚定温柔。 说:「别怕,有大哥在,这一回你再信大哥一回好不好?大哥会永远保护你。」 燕千绪被这人拥抱了个满怀,脸颊埋在大哥的肩上,只露出一双魅惑众生的双眸看着还没有扑灭火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再冲出来什么人了,也就是说…… 「大哥,爹呢?」燕千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判断。 嗅着弟弟身上香气的大哥把燕千绪抱的很紧,平静的说:「没能逃出来,可能已经化为灰烬了吧……」 燕千绪心里无数的疑问,可那些在事实面前都没有问出的必要,结果就是一场大火烧死了权倾朝野的燕相!而同在书房里的大哥却逃出生天,虽然毁了半张俊美的脸,可这和一条命比起来,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燕千绪被大哥拉着离开了书房这边,把后续交给了大管家。 燕二爷便这么被拉走,直到坐在大堂里,手上捧了热茶,才回过神来,一面思索燕相为什么会被烧死,这到底是不是个意外,一面对自己好不容易挣脱的『禁锢』感到畏惧。 他看向正在被大夫处理烧伤的大哥,大哥自然而然的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浑然天成的霸气再也无处躲藏,似乎是终于释放了什么,不再压抑自己。 大哥脸上和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脸上的尤其严重。 大夫光是清理便用了三盆温水,最后用绿色的药膏涂在上面,再用纱布缠绕了一圈下半张脸。 最终,燕千明便成了只露出鼻子以上部分的样子,但因为只有左脸烧伤,所以包裹的并不严密,鼻尖和唇瓣稍微露出,以供使用。 当大夫正满头大汗的给燕千明清理手背上伤口的时候,燕千明看向一言不发的燕千绪,刚要说话,外头便闯进一个副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张嘴就问:「都尉!您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这人正是之前随同出行的副官,可燕千明自己跑了,没等这人,副官也是辛辛苦苦找了半天,最后才决定在相府守株待兔,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尉啊!现在可怎么办?燕相没关系吧?您还能走吗?还是说派其他人监督送粮大军?魏国之军在城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啊!」 「那就让他们继续等,不相等的话就回去。」燕千明冷漠的说道,「现在我这里还有事,其余问题明日再说。」 「可明日……」副官担心的头髮都要掉光了,苦着脸。 「不必多言,我说明日便能解决。」燕千明不愿再听,语气稍重,声音都仿佛带着寒气,教人胆颤。 那副官一个哆嗦,心想燕相肯定是出事了,所以燕都尉这样也情有可原,但燕都尉能使性子,他却不能,更何况燕相如果真的出了事,整个大沅可是又要动盪了!到时候燕都尉能不能保住如今的地位都不好说,又何谈解决问题呢?! 副官一面恭敬的下去,一面转头便向王家走去,他得为自己找好后路,不能被拖累才是。 王大人曾经说过让他看着点儿燕都尉,这回这个惊天的大消息应该能让王大人对他另眼相看了! 副官离开后,管家也过来,一边哭丧着脸说火扑灭了,一边扑通跪下去,说:「老爷……老爷在床上,烧的只剩一把黑漆漆的骨头……」 燕千绪看了一眼大哥,大哥也看了一下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毫无波澜,连悲伤都伪装不出来。
第103页 他听见他的大哥说:「即使如此的天灾,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好好发丧,给各家和宫里送去帖子,明日发丧。」 「啊?」大管家哭哭啼啼的说,「不、不停灵吗?」 「你想要燕相那样被他生前的好友们瞻仰吗?!」燕千明说,「当然是,越快越好。」 燕千绪已经知道,这可能并不是一场意外,可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弒父这种事情,做了可是要下地狱的! 燕千绪怀疑大哥是为了自己,可又不愿意往那边想。 他应该考虑的是没了燕相,自己就完完全全的在大哥手里,没有任何人可以牵制大哥了,而他昨日才和大哥说了一堆狠话,如今却是糟糕了…… 「小绪。」大哥处理完府上琐碎事宜,活动了一下被纱布缠绕起来的手,其实除了皮肤受伤,他完全不影响活动,这样被包裹了几处地方,甚至还让燕千明形象更为出众,他对燕千绪招手,「过来。」 燕千绪斟酌半晌,站起来,走到大哥跟前,刚站定便被拉入怀里,坐在大哥的腿上。 燕千明头靠在燕千绪的肩上,手掌搂着燕千绪的腰肢,缓缓说:「大哥改过了,和好吧。」 燕千绪没回话,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原以为能借着之前魏国舅的事情理所当然的让大哥因为愧疚而不再控制自己,顺便让大哥仇视爹爹。 现在看来,效果是过分的好,以至于发展完全脱离燕千绪想像。 「明日,邀请你的新朋友四皇子也来弔唁父亲吧。」燕千明声线冷淡的道,「大哥想了解小绪的所有,好吗?」 燕二爷眼前一阵阵发黑,喉间干涩不已,浑身发凉,浅淡的回答说:「好……」 ——他的枷锁,回来了。 第54章 这夜, 或许许多人都没能入梦,燕千绪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内院因为书房大火受了一点牵连, 大哥以住着不吉利, 让他从今日起住到东院去,和大哥睡一屋。 此刻他便是像个西洋娃娃被大哥伺候着洗漱, 抱上床,留一盏烛光,拉下床幔,相拥而眠。 燕二爷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他恍恍惚惚没想到竟是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漩涡,无法挣脱。 激将法这个东西,对大哥还是很有用, 燕二爷永远都记得暴躁的大哥,对现在这个外表冰冷, 看似豪气沖天又凛然正气的大哥嗤笑不已,他知道大哥肯定是伪装成如今模样,所以才会总是总是不放过他,嘴上说着爱他, 心里却变态的希望他永远存活在高高的墙垣之内, 不见天日。 燕二爷对大哥的恐惧由来已久, 恨的理由或许减少了一项,但厌恶恐惧的情绪永远也无法消弭, 除非他死, 或者大哥死掉。 燕千绪儿时的阴影全是大哥那双阴狠漠然的眼神, 大哥讨厌他有很多朋友,所以会把他关在家里,对他的朋友门说他生病了。 燕千绪为此错过很多事情,对着大哥咆哮咒骂也没有用,大哥完全听不进去,永远的一句话『我为你好』。 什么叫做『为你好』呢? 燕千绪觉得大哥思想可能有问题,为一个人好应当是希望那个人能够开心,而不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上去。 大哥的『为你好』或许就是自私而已,燕千绪想。 夜深人静时,搂着燕千绪的人唿吸平稳起来,像是睡着了,燕千绪才渐渐放松身体,他在考虑明天一早就逃跑的打算,可此念一出就被燕千绪自己驳回。 他怕自己被逮回来后会真的被打断腿。 毕竟他在大哥这里,是不被允许拥有自由的,不允许拥有亲密朋友,不允许有秘密,大约就像是最和谐的夫妇那样生活,就差床上交流的那种。 燕千绪不理解不接受,甚至光是躺在大哥怀里,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把今天的事情根据自己所听见的内容串联猜测一遍,便得出大哥是先掐死爹爹,然后自己放火烧了书房,等火大的救不了才跳窗而出,营造走水是场可怕的意外。 说什么伺候不舒服的父亲就寝,在一旁守着不小心睡着,而燕相的菸袋锅子点燃了床幔,等醒来才发现火势已经大到无法扑灭。 都是假的不能再假的藉口。 燕千绪不信,说出去大约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可燕相的骨头都已经被重新烧成灰装进骨灰盒里,真真正正的被挫骨扬灰,成了不会说话的冤魂,因此不信的人也只有相信,哪怕下人们中间都说,燕相头和脖子之间都是断的…… 不过燕千绪总不好光看糟糕的一面,他缓了缓心神,想,以后不必再假装喝掉那些该死的汤药了,这样也算是一桩好事。 那汤药,在魏国舅的嘴里有另一个别称,叫『雌花蛊』是西域毒虫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珍贵的很,毒虫身上的激素与药草混合起来,长期吃这雌花蛊的男人便会产生奇怪的体丨液,不举只是最轻度的改造,严重的话,五谷轮迴之处直接成为交丨合所用的器官,会如同女人那样分泌无数润丨滑用的粘液,会一旦开荤便如同最低贱的盪丨妇渴望永远被人支配。 身体会雌化,体毛稀少,发育迟缓,对任何人的触碰都能感到快感,连痛都是舒服的。 胸部会不同程度的鼓胀,最严重会像幼女的小包子一样柔软,并涌出甘甜的『露水』。
第104页 雌花蛊这东西,魏国舅的所有小倌都在喝,但是因为体制和用药年纪不同,小倌们也顶多是不举,后头更加湿软,奶水这东西,却是没能造出来。 燕千绪当时听了,差点没吓的当场拔光自己的衣裳看自己的胸口,好在后来有机会观察,他胸口还是一片平坦,没什么奇怪的隆起,除了按上去会有轻微的疼痛感,但那不影响燕千绪松一口气。 燕千绪是从小就喝那玩意儿长大的,已经对自己娶亲生子的事情不抱希望了,对用后头舒服的事情也感到习惯,但到此为止就行了,他才不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男子产奶,那是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管魏国舅把那男子奶说的多神乎奇蹟,说是『神的恩赐』,可以延年益寿,是绝佳的炼丹之物,在燕千绪这里,都是狗屁。 所以,燕相死了,真好。 真好,他不用为了保护自己,吞下那害他的东西,又逼自己吐出来。 真好…… 燕二爷乱七八糟的思绪转的很快,一会儿便转到了大哥那隔着衣物还十分明显的肌肉上,这是燕千绪死活都锻鍊不出来的玩意儿,停了雌花蛊后,他认为自己也是能够丢掉这副柔柔弱弱的躯体,变成肌肉大汉! 男人,就该有那种坚硬的如同刀剑一般的体魄,能够把他压的动都动不了,干起来才舒服…… 等等! 燕二爷一怔,皱着眉头唾骂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老想着那种事情,他果然是……被毒害的不轻,开荤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应该不光是自己一个人坏掉了才对,大哥才是真正的从没好过。 不然平常兄弟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关系,不会亲密成这样,不会控制对方的一生。 说到控制,燕二爷那丝毫没有睡意的眼瞳转了转,想起白日里大哥说的话,大哥让他明天邀请四皇子也过来弔唁,这是什么意思,发现自己和秦昧之间的勾当了? 不对,他和秦昧之间说起来只有一来一回的救命之恩,说到底,就算被查的底儿掉也没有关系,可自己曾引荐秦昧给燕相,推选太子之位,现在燕相一死,整个燕家或许都要没落,就算大哥撑住场面,也应该不会推四皇子当太子…… 也就是说,他会永远活在大哥手中,连迂迴建立势力的机会都没有,秦昧这条路,不通。 但现在大哥不可能永远留在皇城今都,梁国来势汹汹,大哥绝对会在出征队伍里,按理说今天大哥就该走了,却回来伺候爹爹休息,这简直有驳常理,说不定大哥杀了爹不仅是为了他,还是为了爹手中的兵符…… 燕千绪至多只能揣测到这里,他的信息不足,完全不能让他在推测出大哥行动原因后找出一两个破绽逃出生天,他只能依偎在大哥怀里头,凝望黑暗。 对啊,他正在大哥怀里啊,也就是说大哥还能像之前那样被他反控在以爱为名的约束里! 但是光用爱控制大哥是不可能的,只会作茧自缚,需要向之前那样再找一个人与此时的大哥制衡。 起码在大哥出征前,他可以在中间得到喘息的机会,不然燕千绪真是怕大哥打仗都带着自己。 燕千绪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若是去了战场上,那刀剑无眼,他连个三脚猫功夫都不会,遇到危险就只能装死了。 燕千绪想来想去,头都是大的,不愿意放弃秦昧这条线,他都想好了,作为秦昧的支持者,背后里一路让这个多智近妖又很懂得感恩的小子当上皇帝,然后让他报恩就行了。 可推一个人上去太难,他又不能做的很明显,不然大哥绝对会将不对头的地方抹杀在萌芽状态。 再找世子赵虔和大哥制衡已经不可能了,赵虔都废了,也不知道如今养病养的怎么样。 王弟围这个人隐藏的够深,燕千绪虽然恨不能将其和三弟一块儿碎尸万段,可如今还真是不能把王弟围怎么样,他也不明白王弟围为什么会想要和三弟那个蠢货一起陷害自己,难不成真是爱三弟爱的脑子生蛆? 谜团众多,人心复杂,燕二爷嘆了口气,也不知道明日爹爹的丧葬大典上会闹出什么事情,燕千绪是打心眼里不希望燕家就此没落,不然他距离復仇太遥远,可秦昧明日来了,若是一不小心说漏嘴,被大哥气势压的什么话都往外蹦,那他也完了。 燕千绪知道大哥虽然说是让自己邀请四皇子过来,其实绝对不会让自己和四皇子接触,顶多以自己的名义修书一封,送到宫里呈给皇帝的时候,会特意提出邀请四皇子参加这场白事。 明日啊…… 燕千绪彻底睡不着了,他在想明天到底什么人会过来,又或许所有人都会来,只能……见招拆招。 燕千绪终于又发愣了大半个时辰才睡着。 他睡着后,唿吸很浅,会像只黏人的小奶猫往热源身上靠去,脸颊蹭在大哥的胸膛上,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而应当熟睡过去的燕千明却缓缓睁开眼,他轻轻的推开怀里的『奶猫』,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掀开被子,然后慢慢褪下小奶猫的亵裤…… 燕千明给燕千绪沐浴时就发现燕千绪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红痕,很浅很浅,也很少,燕千绪说是不小心磕碰到的,但燕千明总疑心别的,不去检查一番他不放心。 因此燕千明的手就有幸可以有这一番境遇,能够试探蜜口是否有被用过的痕迹。
第105页 试探过后,燕千明稍微放心,他又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看,却发现有些红肿…… 这个就有疑问了,可燕千绪怀疑是自己方才摸的太用力才会如此。 「唔……」燕千绪大约是被碰的有了感觉,连梦呓都是软酥的哼声。 燕千明的举动被打断,也就不再继续,他给燕千绪收拾好,搂紧了裹上被子,便轻轻拍着燕千绪的后背哄这娇养大的弟弟睡觉。 他的手掌一下下拍在燕千绪的背上,感受燕千绪压在他怀里的重量,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55章 燕相没了。 胖皇帝彻夜未眠, 坐在他空无一人的朝堂地面,看着那台阶之上的龙椅, 过往如云烟滚滚涌来, 落入他眼底,满是沉重的色彩。 燕有为这个人并不是如同王家和赵家那样祖上便建功立业过的富贵人家, 只是地方上的有钱人而已,有钱又买了个小官噹噹,谁知道二十年后竟是能成为权倾朝野的丞相呢? 皇帝那被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眯了眯,恍惚的仿佛还能看见先帝也畏缩的坐在龙椅之上, 却毫无话语权的模样,能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坐在先帝身边,感受那份无力与痛苦。 让燕相平步青云其实也有胖皇帝的手笔在其中, 那时候王家和赵家风头太盛,几乎能随随便便就窃国, 胖皇帝只能扶持一个人上来,暂时和赵王两家打擂台。 这样的扶持不过是权宜之计,可以暂时缓解,却也是引狼入室。 胖皇帝几乎对燕相的每一个笑容都感到噁心, 可除了噁心, 胖皇帝不能表现出来, 还要装傻充愣,要做一个比先帝还要昏庸无能的皇帝, 这样才能活下去。 那时候, 皇宫已经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他所有的孩子都和自己不亲,各自找了靠山,就连唯一和他亲近一点的大皇子都『因病』去世,自此胖皇帝知道,如果想要保住一个能够反抗的灵魂,只有将那灵魂拥有者送出皇宫,送到遥远的地盘去,以免被那三大家族的人蛊惑。 这个被他护住的原本应当是二皇子,可二皇子投靠了燕相,让四皇子出去,命运便由此处转变,是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的转变。 「陛下?」宝公公从外间回来,抱着一匹薄绒的毯子和两壶酒,先是垫在地上,然后拉着胖皇帝坐在毯子上,两人对面而坐,当的是无比自由自在,「陛下想什么呢?我把酒给偷过来了。」宝公公一笑,像个偷腥的狐狸。 胖皇帝也笑,抿唇笑着,伸手敲了敲宝公公的额头,说:「什么偷不偷的,说的像是做贼。」 「可不就是做贼么?」宝公公大咧咧的叉开腿歪到胖皇帝身上,对着那酒壶酒灌了一口清酒,说,「庆祝燕相死了这件事,也就只能做贼一样的庆祝,酒也自然是我偷来的,没人知道,等会儿还要还回去哩。」 「好好,就是做贼也值得了。」胖皇帝仰望朝堂上那块『光明正大』的牌匾,这块儿牌匾不知道挂了多少年,据说是开国皇帝亲笔写好拿去给当时最好的工匠制作出来的,每个皇帝即位之时都会取下牌匾,在牌匾的背后写下自己的名字,也算是一种他们家族独有的传统。 因此胖皇帝看着那块牌匾,便像是在看着歷代祖先们的英魂,这第一杯便敬祖先,告诉他们:「恶相下去了,罪有应得啊,还有两个,也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秦韬不会让你们失望。」 宝公公听着陛下声音里既开心又哽咽,从胖皇帝肩膀上起来,说:「陛下你当然不会让先帝们失望,你做的够多了,不需要自责,该高兴才是,没有你,燕国早便易主,那个王家仗着祖上跟着开国皇帝一同建立燕国,便不知好歹的意欲篡位,没有你的话,王家早已得逞,等不到如今三大家族鼎立的局面。」 「燕老鬼的死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陛下,你只要好好活着,就一定能看见另外两家倒塌,再也立不起来。」宝公公笑着,眼睛亮亮的,「当然啊,前提是你一定要活着,别丢下……我。」 胖皇帝笑而不语,他不打算给宝公公任何承诺,只给现在的温柔,虽然胖皇帝自觉给与的实在太寒酸,但他只能给这么多,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也不能,不行,不可以。 胖皇帝举起酒壶,和宝公公碰了一下,说:「这么喝没有下酒菜似乎没什么庆祝的意思。」 宝公公跪坐起来,说:「那这样怎么样?」说罢,宝公公拉着胖皇帝的手两人做了个交杯酒的动作,「这样有意思吗?」 胖皇帝脸蛋微红,没多少精神的眼睛看着宝公公那张阴柔的脸,声音也低缓:「你比较有意思。」 两人偷偷摸摸喝了交杯酒,又说起战事,说来说去,胖皇帝总觉得梁国国君李盛不至于当真这么疯狂,举国来復仇,就算愿意,大臣们也会死谏,把全国兵力儿戏调遣,这才是真正的昏君。 宝公公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却又说:「可能李盛真的很爱百日公主吧。」 「怎么说?」胖皇帝这辈子谁也没有爱过,就连宝公公在他心里,都类似一种精神寄託,所以宝公公对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他都接受,「如果当真如此重情重义,那梁王也应该是快要做到头了。」 自古无情帝王家,胖皇帝深感此话是真理。 「可据我们在梁国的探子回报说,梁国举国大丧,至今不许婚嫁酒席,梁王还病倒在床,大半个月没有上朝了。」宝公公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分析说,「不管如何,那三十万大局正在往这边赶倒是真的,声势这么浩大,若是打不起来,那便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第106页 「打吧,反正一切都按照推算的进行就好。」胖皇帝盯着龙椅,发呆的模样有点傻的可爱。 宝公公一直盯着胖皇帝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厌。 「不过燕千明那个人……倒是难得的将才,只可惜他姓燕了。」胖皇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猜他明天大约会借着机会想要联合三家势力与兵权准备与梁国一战了。」 宝公公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这种事情也只是说说而已,三大家族之间间隙颇深,哪是一个小辈随随便便就能左右的?没有一个中间人,三家谁都不可能把兵权交出去,所以这场以百日公主之死挑起的战争,绝对会打起来,魏国那点儿磨磨蹭蹭的支援不够梁国吃的,所以三大家族到最后估计还是只能出兵,但却东一支西一支的打,像是无头苍蝇,因此很快就死光了,或者全部变成逃兵,三大家族手下没了人,整个燕国变成了空壳子,名存实亡。 而如今燕国要的就是一场『名存实亡』,耗尽三大家族的底气。 「其实如果燕千明真的能让三大家族手里的兵全部集结起来,并且全部团结一致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能扭转干坤呢。」胖皇帝又说,「梁国和魏国的争端不断,一直以来输多胜少,都是因为两方战场所在的蟠龙国向着魏国,此次梁国过来找魏国麻烦,若是我们有底气能够抵抗住魏国的威胁,那么和梁国结盟一同灭了魏国才是上上之策。可惜啊……梁国国君是个蠢人,感情用事,不值得我们冒险。」 说来说去,两人又说到秦昧的身上。 宝公公对秦昧是毫无感情的,一直以来顶多帮忙发送密信,而胖皇帝却是犹如陪同四皇子长大一样,将自己的所有才学倾注过去,可有一点胖皇帝比较在意,他说:「昧儿也不知道是长得像谁,可能是像我,但却一点也不像她,瘦巴巴,也不像十五岁。」 「再过几年就好了,梁国那边苛待质子,我们给他补回来就行。」宝公公也觉得四皇子实在是瘦小的过分了,只有那双眼睛还看得过去,暗藏的锋芒无论谁也抵挡不住,「但四殿下也不像陛下,陛下年轻的时候是瓜子脸呢,是个美人。」 胖皇帝白了宝公公一眼,笑着摇摇头,转而又看向头顶上的牌匾,眼神深远。 很快,天亮了。 自宫中出去一对车马,车马素朴,仪仗却极大,浩浩荡荡的停在相府门口。 而相府门前已然是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来了个遍,就连王家与赵家居然都早早到来,留出一个位置给宫里出来的贵人。 这宫里来的贵人缓缓从马车下来,庞大的身躯一离开马车,车子几乎都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欢喜声,只见身着便服的胖皇帝在宝公公的搀扶下红着眼圈进入相府。 站在相府门口的是身着缟素的燕家大公子燕千明与一众下人。 燕千明作为如今相府的新主子,一举一动倒毫无不妥,对着皇帝也是礼数周到,亲自领进去,一路劝慰伤心的直抹眼泪的胖皇帝说:「陛下节哀,家父若是在天有灵,也绝不希望看见陛下为他如此伤神啊。」 胖皇帝只嘆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跟死了爹妈一样难过。 燕千明看在眼里,不再劝,余光扫过默默跟在后头的四皇子,而四皇子一直没有抬头。 燕家大堂挂的到处都是白布,竖着白帆,正中央是一个楠木棺材,里面却没有人,而是放着一盒骨灰。 跪在棺材旁边的是一堆哭丧的下人,而跪在最前头,戴着巨大孝帽,一身白衣的燕二公子最为显眼,他没哭的那么夸张,只红了眼眶静默的流着泪,睫毛一颤,便落一颗剔透的泪水,小脸苍白里透着病态的嫣红,唇色如血,眉眼朦胧,无论谁见了,都是惊艷的说不出话。 好似是见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娇弱小娘子,恨不得立时拐回家就地正法。 有这种想法的占大多数,因此这场葬礼倒显得不那么严肃,带着一点让人心猿意马的轻浮。 燕千绪在那儿跪的腿都麻了,对此毫不知情,只在心里暗自祈祷赵世子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闹起来,还有:什么时候他能休息啊?腿都掐的没知觉了! ——这位死爹死的很高兴的燕二爷是掐自己才哭的出来。 忽然的,有人走到他跟前,遮住光线,燕千绪一抬头,是没见过的人,看上去和王弟围有几分相似,却更为优雅斯文。 这人从袖子里扯出带有药香味的手帕弯腰给燕二爷漂亮的脸蛋上擦泪,一边擦一边说:「莫要哭了,哭的让人太有保护欲,这样可如何是好?」 第56章 王弟围跟在王大人的身边, 作为王家如今最有出息的小辈,对着来往的其他大人们陪笑说话。 王大人背着手走在前头, 给任何人的表情都很平淡, 及止到了燕相棺材旁边,往里面一瞅, 眼神里才隐约的流露出一些微不可差的松动。 王弟围对这样的葬礼并不在意,他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他是没有自己思想的,所以这样跟在王大人身边亦步亦趋才是常态。 可当看见他曾经的三叔, 也就是过继后成为他父亲的王如雪扶着拐杖弯腰给地上跪着的燕千绪擦眼泪时,王弟围却走了过去,喊道:「阿绪?你还好吗?」 燕千绪视线错过眼前的陌生人, 身子向后倾去,没让那人的绢帕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 看向王弟围,只见王弟围丝毫没有不对劲,依旧是以那样阳光灿烂的笑面对他。
第107页 「真是好久未见了,没想这回却是因为这种事情见面, 真是……世事无常啊。」王弟围说着扭头有是一惊, 「啊, 爹,这是我常和您提起过的燕千绪, 燕家二公子。」 「阿绪, 这位是王大人的弟弟, 是家父,你应当还未见过,因为一直没有机会,爹也身子不好,所以甚少出门。」王弟围很自觉的帮忙互相介绍。 燕千绪看着王弟围,真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人了,居然能够在他面前如此的面不改色,好像对燕千律的离开也浑不在意,那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王弟围,让他愿意那么帮助燕千律来害自己? 燕千绪从重生到如今,最想知道的其实只是当初害死自己的人是谁,没想到重生回来后知道的内幕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 首先这上辈子害死自己的人居然是燕千律和王弟围这件事就足够燕二爷震惊了。 王弟围可是和赵虔一样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谁能想得到呢,在王弟围那麦色皮肤下面藏着的居然是那样的险噁心思。 这回也是,据那个蠢透了的三弟说,迷香和情药都是从王弟围手里得到的,所以不管如何,不管王弟围是因为什么害他,他可以不知道,但绝对要让王弟围也尝尝那种被全世界抛起唾弃的滋味才可以,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 如今暂时比演技这种事情,燕千绪表示他也可以。 「啊!原来是王家三叔。」燕千绪伸手自己抹了眼泪,站起来,对着这位辈分蛮高的虚弱男人行了个礼,说,「不过因为太年轻了,看起来不像是王兄的父亲,倒像兄长呢。」 「是么?」被夸了的王如雪轻轻笑了一下,顺手将擦过燕千绪眼泪的手绢收入袖子里,声音缓慢的好像活在另一个空间,硬生生拉低了周围空气的流动速度,于是显得十分悠然自得,让人看着舒服,「不过我没入朝做官,也不讲究太多礼数,既然燕千绪与弟围是好友,那么也不必叫我什么王家三叔,平白生分了,再者我与燕相早年政见相同之时还曾拜过把子,算是异姓兄弟,小绪叫我一声叔父也是使得的。」 燕千绪听了这么一大堆话,说来说去却是攀上了一门亲戚,但鬼都知道燕相生前和王家关系最是不好了,还在的时候就没听说过什么拜把子的事情,现在人没了,这王如雪怎么说也没有人当个见证,却是乱说也没人反驳。 但燕千绪乖乖应了,他昨日便确定顺利渡过今天的方案是『见招拆招,顺其自然』,所以让喊『叔父』就喊吧,反正不会掉一块儿肉。 「叔父。」燕千绪仿佛是有些羞涩,于是双手紧握,垂着眼帘,声音又轻又软和,「叔父进去坐吧,一会儿诵经师傅就要来了。」 「嗯。」王如雪深深的看了一眼燕千绪,对王弟围说,「你也跟过来,不要打搅小绪,一起去院子里吧。」 停灵的地方是正堂,院子在正堂后面,因为不能当了鬼差的路,所以前院除了烧纸钱与撒元宝的哭丧僕人,没有其他客人。 燕千绪就跪在正堂里的棺材旁边,送走了王家人,便看向一旁一直盯着自己却又不过来说话的赵虔。 赵世子大半月不见,瘦了一圈,但病仿佛是养好了,看着精神不已,也恢復了往日的儒雅俊气,只是眉宇之间总缠绕一些阴郁,看着燕千绪的眼神依旧是谜一般的漆黑。 燕二爷心理素质提高不少,所以赵世子爱看就让他看,也不对视一下,那赵世子随即就像是气着了,眉头也渐渐颦蹙起来,面色不虞。 很快从城中香火最盛的寺庙请回来的高僧便领着二十几个小和尚来了,高僧穿着黄泥色的衣裳,披着灰红的袈裟,肃穆又平静的走来,和燕千明交谈几句后,便拿了蒲团垫在地上,按照顺序坐下,对着棺材诵经。 这时整个灵堂不能有其他人在,于是燕千绪等这边哭丧的人也去了中院,院子里摆了不少茶点,以供来客食用。 其实整个丧礼燕千绪自觉不会有任何作用,因此也很不上心,只是总惦记着大哥说要和四皇子谈谈的事情,所以心里存着事儿,尤其是在看见那个小不点四皇子时尤为担心。 四皇子今天穿的一如既往的素朴,走在胖皇帝身后,和其他皇子形成鲜明对比,低着头的样子像是某种生怕见光的动物。 说起动物…… 燕二爷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总想不起来,估计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各位大人,请听千明一言。」燕家长子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神色凌然,也不像是一个死了爹的孝子,但他平日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众人也就不以为意了,「家父突遭不幸,骤然离世,我与小绪不甚悲伤,但值此家国危难之际,千明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也是为了慰藉先父在天之灵,希望陛下与诸位大人在此务必考虑一下千明所说的话,不然国之危矣!」 王大人笑着道:「贤侄此话差矣,不要危言耸听啊,大沅国如今繁荣昌盛,何来忧虑,就算是忧,也不过就是梁国与魏国之间的争端,与我们是没有关系地。」 「百日公主至今还在宫中躺着,没有入土为安,这叫与我们没有关系?!」燕千明侧头看过去,冰冷的视线与王大人对上,似乎空气中都能让人闻见硝烟的味道,「先父在世时,最担心的便是这个,所以才会在千明行军前将我叫于书房说话,谁知竟是最后一场谈话。」
第108页 「那贤侄不如说说到底是何担忧,非要此时来说?」站在王大人身边的王如雪微微一笑,道,「既然是燕相所希望的,不管是什么,总要听一听再议,更何况陛下还在呢,也会秉公做主,二哥何必如此着急?」王如雪声音很淡,后一句便是对着王大人说,王大人也意外的能听进去,点了点头。 胖皇帝坐在上座,身边的宝公公为其端茶倒水,也忙活了好一阵才消停,胖皇帝亦是和颜悦色的说:「燕都尉年少有为,见识不凡,更何况燕相了,速速说来听听。」 「先父希望集全国之兵力化解此番梁魏战端。」燕千明一字一字清晰说出,不加任何语气,却让所有人都听的激动起来,心里各有算盘。 毕竟这『全国兵力』指的绝对是其他两家手下兵权。 胖皇帝也是一愣,笑道:「这何等大事,燕都尉可不要随便说说。」 「不是随便一说,而是确有必须之缘故!」燕千明道,「梁王病重,梁军三十万朝我方来袭,其实主要还是攻击魏国,附带我国,魏国嘴上说着援助,却只给五万兵马,其余后续迟迟不动,那么我们凭藉那六万兵马就能击退梁军三十万铁骑?」 「更深了说,此番战役,是沅国生存存亡的关键,魏国早有野心要夺我山河,梁国也有意,所以这次战役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变成梁魏两国合起来攻我大沅!」 「大沅沦陷后,不管梁魏是否还能打起来,那也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燕千明说的直白,「因为那时候已经没有我们了。」 「荒谬!」一直很安静的赵老将军身后的许大人站出来,第一个骂道,「简直就是危言耸听!魏国与燕相交好,如今岂是说变就变的?莫不是燕都尉自己揣测的结果,却借着燕相的名头说出?」 赵将军摸着鬍子不说话,但是脸上却露出些许笑意。 「就是,且不说梁国公主之死与我们确无干系,好好解释便成,梁国之君岂是那不讲理之人?」王大人身边的马大人也附和。 「那梁王听闻公主之丧,病有半月,你说他是否讲理与他是否要为女报仇有冲突吗?」燕千明冷淡的说,「如果魏国迟迟不派援兵,我国必然投向梁国,为梁国征伐魏国大开城门,魏国见我国撕毁盟约,定要讨伐,之后不管梁魏梁国哪一国胜利,我们大沅都在劫难逃。」 「试问此次为了那魏国五万兵马送去那么多粮草,国中可还有存粮?兵马可还休整齐备?若当真梁魏两军来犯,到时候举国之力兵分两路也无法挽回颓势,再加上蟠龙国与胡人鬼国自来喜爱分一杯羹,这乱上加乱,谁能保证全部镇压?!又靠割地求和吗?我们还有地吗?!」 燕千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着胖皇帝,语气颇有压抑的怒气,但又很微妙的收起来,只恰到好处的震慑这所有人,包括燕千绪。 燕二爷从未见过这种样子的大哥,在努力争取一样东西,不再是可怕又不讲理的大哥,好像突然有血有肉起来,在阳光下顶天立地的像个孤高的英雄。 燕二爷也从未考虑这么多,听着大哥的话,那些危机感便一点点的爬上心头,他也跟着皱眉,随后发现胖皇帝身边的宝公公似乎是轻蔑的笑了笑。 ——或许是眼花,又似乎不是。 「贤侄如此说法,倒也不能说是不对……」突然的,赵将军干咳了一声,插入话题中间,他站起来,看也没有看皇帝,直接看向王大人身边的王如雪,说,「说到底我们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靠魏国,魏国也说不定自身难保呢?这回我们是去和梁军和解的,可就那魏国五万和我们的一万兵力去将和,梁王大约会觉得我们对他不够尊重,低看了梁国,所以应当以相同之术对阵说话,才有底气啊。」 之前站在赵将军身边的许大人默默退回去,他本身就是赵将军的口舌,揣摩赵将军的意思,说些赵将军不方便说的话而已。 「王大人,我这边能拿七万兵丁出来,再多便没有了,王大人您看……」赵将军笑着道。 王大人看来看自己的弟弟王如雪,王如雪微不可差的点点头,那王大人才说:「我们这边也自然是如此,为国分忧,义不容辞,这样你我七万,总共十四万,再加上魏国五万和相爷手里的十万与燕都尉统领的一万,总共三十万,刚好啊。」 「只不过……」王如雪为难的笑了笑,说,「这几家兵马各有统领之人,加起来总共五位将才,若是到了战场上,由谁当元帅,谁来听命呢?要我们这边的马副帅坐头呢,对赵将军不公平,要赵将军领头,其他人必定也不是很愿意,军心不齐,就算有再多的兵也是没有法子发挥实力,要选一个令所有统军信服的人去做那中间人,方才不会出岔子。」 王如雪说的是实话,虽然这种『军心不齐』的事情摆在明面上很扫皇帝的面子,但胖皇帝似乎没心没肺,也不在意,只跟着担心,摇头晃脑的说:「是啊,这样不行,得有人调和。」 「这样好了。」王如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既然兵马都有了,此番去与梁军对阵要的就是个气势与国威,那么让年轻人去闯荡一番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军中自有老手扶持,也出不了岔子。」 「哦?」胖皇帝好奇的问。 「一直听闻王弟围和赵世子还有燕千绪是至交好友,所以此番出征我们这边由王弟围做副帅,赵将军那边由赵世子做副帅,其余之兵由燕都尉燕千明做统领,而燕家二爷燕千绪做军师好了,然而这几人与梁国皆无关系,所以还要请客居梁国多年的四皇子随行,好有个迴旋之人。」王如雪几句话便将关系理清,并勉强让所有人都能同意,虽然荒唐,却又似乎可行。
第109页 于是众人皆是讨论起来,完全没胖皇帝什么事儿。 只有燕千绪突然被点名了,完全还在状态之外:嗯?他们说啥?军师? 燕二爷正经书都没有读过几本,小黄画册倒是看过不少,让他去战场讲不可描述的段子吗?!那他大约可以凑合凑合。 「好。」正在燕千绪思绪翻飞的同时,赵将军答应了。 「就这么办。」燕千明居然也同意。 胖皇帝更是点点头,说:「如此完美解决,甚好甚好。」 燕千绪嘴角一抽:甚好个鬼! 第57章 这是一间暗无天日的牢房。 地上铺满了干枯的稻草与洒落的饭粒, 角落是一个木桶,装着噁心的秽物, 周边骯脏不堪,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气味简直像是拥有了实体一般, 仿佛烟雾一样向半空中窜去,飘过爬满青苔的墙壁。 有锁链被打开的声音,于是他抬头,看见穿着亮色鞋面的人站在幽暗的走廊里, 对他笑了笑,然后让人放他出去,把他清洗干净后, 关在另一个明显奢华许多的房间里,一遍遍的说着什么, 重复无数遍…… 「其实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四皇子站在送葬回来的队伍里,回答燕千明燕都尉的问题,声音平和,表情谦逊有礼, 甚至卑微, 「燕大哥问我在梁国生活的如何,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般质子如何生活, 秦昧便如何活着。」 「可我听说梁国公主对你很不好。」燕千明直视前方, 他的身后是极长的仪仗队伍, 刚从城外回来,行路慢悠悠的,好像是在散步一样。 「那也是大家的看法不同,秦昧认为是公主想要让秦昧如同古人所说『劳其心智、空乏其身』然后有一番作为。」四皇子腼腆的笑了笑,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漂亮话。 燕千明轻笑出声,声音从那低哑的声线压出,是一种无形的轻蔑。 燕千明一直没有将这个归国的四皇子放在眼里,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唯一让他在意的只是这人和弟弟的关系罢了。 不过这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内院那个畜生与弟弟之间的关系紧密,因此燕千明一开始,并没有抱着能询问出什么的念头与四皇子谈话。 他只是想要知道真相,毕竟他的弟弟,似乎学坏了,总在和他说谎。 「你和小绪,是如何认识的呢?」燕千明对四皇子,也没有用任何尊称,「我听小绪说,好像没什么交集,但是你上回打虎的事情让他印象深刻。」 四皇子秦昧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神藏在浓密的睫毛下,也装傻充愣的说:「是,我与燕二公子在寿宴上见过,今次是第二回 。」 「是么?」燕千明偏头过去,居高临下的审视秦昧,「我看,不止如此吧……」 秦昧抬头面不改色的一如既往的谦卑又礼貌,回说:「秦昧实在不知道都尉是想知道什么,但若是能和燕二公子交好,那是秦昧的福气,秦昧自小离家,远在梁国的时候,就听说过燕家二公子的名头,听的很多,听的太久,便深感亲切。」 「……」燕千明冷着脸看他,一时之间分不清四皇子是真的被梁国养废到对自己都小心翼翼,还是说这个秦昧其实一直在他面前伪装。 从来不用真面目示人的人,燕千明都很厌恶。 几乎达到了生理性的噁心,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永远带着面具欺骗别人,来达到一定目的的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就好似燕相,穿着一身为家为国的人皮,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值得他尊敬的地方。 燕千明希望这四皇子是前一种,而不是人精。 不然若他的小绪当真和四皇子交好,到最后一定是会被骗的。 在大哥的眼里,燕千绪永远不会长大,永远的需要自己保护,所以他要把好关,做到最好,让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死在最初!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会保护弟弟一天。 「对了,都尉这么急着把燕相下葬入土为安,也不等头七过去就要出征吗?」瘦小的四皇子皱着眉头,担忧的看向燕千明,好像很同情,「都尉当真就像哥哥弟弟们说的那样,是我们大沅的栋樑!此番出征,秦昧若是能有派的上用场的地方,都尉尽管吩咐,秦昧只要是能够为大沅做一点事情,便死也足矣了。」 燕千明不爱听这些空话,很多人上战场前,在没有见过战争残酷前,都会这么说。 或许是以为自己能够回来,能够好好的完整的回来,可以建功立业,能够一战成名,但只要是战争,便是残酷的。 会有人死,很多很多的人死。 会有鲜血染红整片土地,连河里都躺着尸体。 昨夜还和你躺在一个营地里睡觉的兄弟,说着很想娘亲的兄弟,说不定第二天便死了,然后便被永远的留在战场上,埋在异乡和无数死去的营兵躺在一个万人坑里,共用一个墓碑。 死去的人再也没办法回来,连音信也不会有一个,等待他的人却还不知道,会永远的等着,以为只要永远等待,就会有一天看见丈夫或儿子回来,站在家门口,又笑又哭,说再也不走了。 燕千明厌恶战争的程度和厌恶伪装者一样,可他除了以暴制暴,没有别的办法。 今次他在众位大人面前说的好听,领三十万人去求和,其实根本求不了,这场仗只能打,但是要看是和谁打。
第110页 「若是真的死也足矣,那便随你。」燕千明冷淡的说,「我只是听小绪总是提起你,所以才会比较好奇四皇子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小绪觉得你能够坐那太子之位。」后一句,燕千明声音很低,但却每一个字都沉重的像是重锤,要敲击出一些迴响。 四皇子听罢立马脸臊的不行,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诚惶诚恐的连连鞠躬:「天啊!秦昧怎么可能使得?是燕二公子抬举秦昧了,秦昧上头还有三哥,下面还有十几个优秀的弟弟,实在是轮不到我这样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 燕千明见状,不再说什么,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忙,根本没功夫和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皇子纠缠,也真的没有必要,如果这皇子胆敢对小绪做一点不好的事情,燕千明不介意再让手上沾上一些血色。 他在昨日伸手掐死父亲后,便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那仿佛是他的一道线,跨过那条线后,便无所不能,也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四皇子也感受得到燕家大爷给他的那种压迫和警告,但他是个『愚蠢的笨蛋』自然也不会表现太多害怕的情绪。 等燕千明跟着王大人还有赵将军进朝紧急议事后,整个燕家的丧礼维持便压在了燕二爷的头上。 其他皇子见礼数到了,便也跟着离开,只有四皇子去而復返,重新进入燕家的大门,走进那还有满屋诵经和尚的大堂。 相府大门的门槛今日都被踩的塌陷三分,四皇子发现门槛上的红漆都斑驳着,应当重新刷一遍了,前院里被打扫的很干净,有来往垂头丧气的奴僕飞快穿过,不知道忙些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这些与他无关的一切,恍惚又想起儿时的那个牢房。 牢房里刺鼻的臭味与稻草里的饭粒仿佛刻在他骨头里,所以忘不了,他似乎还记得自己捡过那些稻草里发酸的馒头,他记得无尽的黑夜,但更多的回忆都是断断续续的,直到七八岁时才能完整的记得自己的经歷。 这很正常,一般小孩子,对童年的回忆都不完整,只会记得印象深刻的事情,比如说受到什么创伤:母妃之死。 比如说遇到痛苦的事情:牢房里的饥寒交迫。 再比如说某些特定的物件:毛笔、饭粒。 四皇子秦昧面色平静的穿过人群,无意识的寻找燕二爷,但其实不需要他特别去找,一眼就能看见今天太漂亮的燕千绪。 燕千绪身边站着世子,两人正一齐对着准备离开的官员们行礼。 两人一起弯腰下去,披着缟素的燕千绪黑髮从背后滑下,落在胸前,一低头,便是眉眼间的万种风情都化成温柔,像是在和世子进行一场素朴洁白的亲事。 秦昧一愣,看着那画面久久不敢上前,他只远远的看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比世子差不知道多少的衣裳,还有自己瘦成枯柴般的手,慢慢的,将自己的手藏起来,就那么凝望过去,黑眸里倒影那幅和谐唯美的画面,直到那燕二爷瞅过来,桃花眼里流露出一丝波动,然后对身边的世子说了些什么,才朝他走来,但是很不幸,世子爷也跟来了。 「四殿下?」燕千绪站定在前院的大水缸旁边,也就是四皇子的面前,说,「之前我见大哥和您聊的很是投机,可聊了些什么?」燕二爷露出一丝微笑,问话委婉,因为世子在场,所以只能委婉。 秦昧用余光看了一眼世子赵虔,确认这个人就是拿回在楚馆吃饭的时候,在桌子下头和燕千绪勾勾搭搭的人,也笑,眼底却是没有太多笑意:「就是问秦昧梁国的一些事情,只可惜秦昧没能帮上什么忙。」 「原来如此……」燕千绪了解了,大哥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 「可这位是赵世子吗?世子爷和燕二公子的关系真好啊。」四皇子一面点头,一面仿佛是才看见世子爷,于是有此一问。 「四殿下,我与阿绪自然……」关系非比寻常。 「是很好的朋友。」燕千绪连忙接话说,「从小一块儿长大,所以关系很好,大哥此时又不在,他就帮忙打点着……」 赵虔那狭长的眼睛看了一眼燕二爷,虽然也不愿意在这个『路人皇子』身上多费口舌,但燕千绪这么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却是教他心里不舒服。 明明方才还在小隔间和好如初,才说了如何与自己一样相思成病,赵世子伸手便拉着燕千绪的手腕,不打算好好招待这个路人皇子,随意的点点头,转身就走。 「欸,干什么?」燕千绪被拉走,回头对四皇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四皇子也一副没有关系的样子,摆了摆手,随后便听见世子爷那明显生气的声音:「跟我进去,我有话要说。」 「还说啊?饶了我吧。」燕二爷小跑着,声音像是在撒娇。 走在前头的世子爷强硬回了两个字:「不行!」 ——果然是那种关系吧。 四皇子看着,静静的想,眨了眨眼睛,又抬头看了看起风后乌云渐拢的灰色天空,稍显落寞的自言自语道:「好像要下雨了……」 第58章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问题。」世子赵虔进屋后就把燕千绪压在墙上, 双手按在燕二爷的肩头,十分用力,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盯着燕二爷那双哭过的眸子, 是控诉又不满的,「你说你从来没有收到过我给你的信件, 这没关系,我信你,可你总是急着撇清和我的关系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现在是需要吃药才好得起来的那种人,所以你嫌弃我了?」
第111页 赵虔在之前燕家大哥找四皇子谈话的时候, 就找机会和燕千绪谈过一遍了,可是当时被燕千绪那为难又委屈的表情迷惑,被那拥抱蛊惑, 便什么指责都说不出口,什么藉口都相信。 可现在冷静下来, 或者说是『更加激动』后,便忍不住要质疑一番,连那向来温柔的表情都挂不住,露出原本面目:「我都说过!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会好!难道你不相信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燕二爷不明白赵虔为什么突然发疯, 不过疯子的世界他不需要去理解, 只要好好安抚就可以了, 「还有,你弄疼我了……」 赵虔抿着唇, 考虑了一会儿才堪堪松开一点力道, 对着『茫然无措还很难过』的燕千绪无力道:「我很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当然看得出来。 「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吧?!为什么你总是在外面对我很冷淡的样子?好像急于撇清和我的关系?」赵虔说着, 想起那个四皇子,更是咬牙切齿,「要我说,你以后不许再见那个秦昧了。」 「为什么?」燕二爷不动声色的掩盖住不悦,修长柔软的手楼主赵虔的脖子,轻轻凑过去,拥抱赵虔,将头靠在赵世子的胸口,说,「你在瞎想什么?我和他没什么的。」 「我就是看不惯!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就好像在预谋什么令人作呕的事情。」赵虔的声音大多数时候非常好听,仿佛夏日使人微醺的酒香,是那般使人感到自在,现在却冰冷如霜,无处不透露对所有人最大的恶意揣测,「所以,这次出征,你和我一个帐篷,期间最好不要和那个四皇子说话,也不要和你大哥说话。」 「那怎么可能?」燕千绪缓缓抬起头来,为难的看着赵虔,道,「大哥现在是燕家的家主,我却什么都不是,我自然是仰仗他过活,他也不会允许我和你住一块儿……」 「不会不允许的。」赵世子对这件事倒是很确定,「他既然想要我爹手里的兵权,那么就得听话,所以你别害怕,这次出门,我会保护你。」 燕千绪听过这句话好多遍,都是赵虔说的。 赵虔自从以为他们在一块儿后,便总是以他『夫君』等身份自居,一些在以前看来十分羞涩说出口的话,也开始熟练。 只不过上一回为了给大哥好看,结果自己遭了殃,差点儿被断了命根,这回又说这种话,在燕千绪听来,就没什么力道,也并不期待。 「嗯,我只有你了,赵虔,如果不是想着你,这些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燕千绪顺着赵虔的心思说话,「你还记得我差点死了的事情吧?」 「嗯。」赵虔知道,就是那次自己心有所感,跑去魏国舅那里要人,结果没找到人,还被父亲绑回去的事情。 「当时我就想,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所以不是很害怕。」燕千绪说着,笑的很感伤,「虽然没有看见你,但是只要活着,我想,总有一天我们能好好在一起,所以赵虔,我们现在还是不要暴露关系比较好,我怕大哥对你下手……」 「你……知道的,大哥他已经杀了爹,虽然爹死有余辜,可他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燕千绪越说越难过,好像是真的在为他最喜欢的人考虑,愿意忍辱负重,愿意承担一切不好的对待,以图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赵虔一愣,神色微变,重新抱住燕千绪,将人搂到怀里,几乎就想这样到永远。 「可这样不对。」赵虔缓慢的轻声道,「是我不够好,才让你这样委屈。」 ——没错,是你不够好,所以完全帮不上忙,但是若是能吸引一下大哥放在四皇子秦昧身上的注意力,那么也算有一点用处。 燕二爷没心没肺的想。 外面有下人叫燕千绪出去,应该是有事汇报,赵虔放燕千绪离开,燕二爷从赵虔怀里出来,走没两步,突然跑回来又扑到赵虔身上,好像是想从赵虔身上汲取勇气一般,然后又飞快逃跑。 赵虔反应过来后,嘴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可很快又淡了。 他想起今日和阿绪重归于好后知道的内幕,又想起父亲和他说的话,陷入沉思。 阿绪说,他完全没有收到自己的信,说魏国舅原来和燕相相互勾结,是打算把他送给魏国舅交换菸草,而大哥是燕相的帮凶,阿绪还说燕千律那个骚货和王弟围居然勾结着对他下药,现在燕千律不再是威胁,王弟围便是必须重点关注的对象。 阿绪还说,他担心自己,需要自己,不然就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 可父亲却说:那个燕家的老二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儿,你被他骗了。 赵虔不是个只听一方之词和表面意思就改变想法的人,他没那么愚蠢,他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管如何,他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论是否被利用。 就算被利用又如何? 赵虔会很庆幸阿绪不会轻易吃亏,也相信他有能力让阿绪永远离不开自己。 只要阿绪还需要自己一天,那么阿绪就属于他。 因此父亲与他所说的可能,根本不必担心,需要担心的是父亲知道他和阿绪的关系,并且不贊成,还需要担心这次燕千明这个禽兽想趁乱在战场做手脚,让他永远回不来。
第112页 赵虔站在房间里,盯着燕千绪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而后才回府,准备收拾东西和大军一起出征。 府内,赵将军还没有回来,所以赵虔有机会去自己书房把自己写的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整理一下,打包带走。 赵虔将这次出行看作是自己和燕千绪的游玩,根本没有把三十万梁军放在心上。 他虽然被父亲委任此次将军府手下七万兵马的统领,可赵虔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兵马沖在前头,如果真的打起来,也要让其他人手下的兵马先上,不然自己这边损兵折将,别人坐享其成,那绝对不行! 赵虔虽然没有认真学习兵法,没有参与战场实战,可书读的不错,在家里也总是耳濡目染,便知道这回燕千明那个扯大旗准备大干一场的愿望大概是要破灭了。 而借着这件事,燕家估计会一蹶不振,永远的把三大家族变成两大家族。 但那提出让所有家族里后辈参与此次出征行动的王家三老爷却不是寻常人。 那王如雪和王大人之间,明显有奇诡的氛围,就好像王大人是王如雪的提线木偶,听着王如雪的意思行动说话。 最后就是那王弟围。 赵虔虽然经常和王弟围等一种二世祖出去喝酒,但实际上都是因为燕千绪在那边,所以才会总是参加,聚在一起装醉,小心翼翼的对燕千绪好。 王弟围曾经在赵虔的眼里无足轻重,并不值得关注,但自从上回发现王弟围与燕千律那骚货有一腿后,赵世子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却又无法说出哪里不对。 今日听燕千绪说王弟围居然是下药的幕后黑手时,赵世子既惊讶,又仿佛早就怀疑一般接受了。 王弟围此人,不可小觑,赵虔完全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毕竟看上去并不是爱燕千律的样子,可能是想为上一辈人报仇,为自己的生父报仇,据传王弟围的生父,也就是王家大老爷也是吃错了药才会马上风发作死掉;也可能是纯粹听命王如雪那个神秘人。 赵虔修养的日子里,除了想念他的阿绪,便是思索一些有的没的,还有看看书,吃药,如此的修身养性大半月,看着是有了大变化,好像更加沉着冷静了,也听进去父亲说的话,对燕千绪那狐狸精提高警惕,但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只是很想阿绪,越来越想,仅此而已。 赵虔喜欢阿绪很多年了,如今既然是在一起,那么便成日想要腻歪一天一夜,想要做很多事情,奈何总有这样那样该死的混帐打搅! 可行军回来后应该会好一些。 ——他会在战场上解决掉所有碍眼的人! 刀剑无眼,不是么? 世子爷慢慢的收拾自己的文稿,稿纸上的字还是那么工工整整暗藏锋利气势,他随意的看了看,看见『自己把阿绪剥光了压在野外』,看见『自己把阿绪绑的动弹不得在红色的床单上运动』,看见『自己坐在椅子上,阿绪自己乖乖的坐上来』…… 世子爷渐渐有了感觉,隐隐躁动。 可下头却始终半软不起,世子爷『啧』了一声,匆忙把东西收拾好,回房吃药,不多时世子爷的里屋便能听见暧昧低缓的喘息,喘息里夹杂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阿绪……」 第59章 燕千绪是在临走之前突然发现自己这一天忘记了什么的。 ——他把狼孩忘掉了! 「二爷!您干嘛呢?」正在打包行李的东土两三下把收拾好的包裹抬上马车, 马车里已经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日用品和衣物,简直就像是去郊游一般壮观, 看见二爷从前头那辆马车上下来, 东土立马追上去,生怕把这位爷给弄丢了, 「马上就要出发了,不要乱跑啊!」 燕二爷回头瞪了那东土一眼,说:「爷我去哪儿还要和你东土汇报不成?」 「那倒不是,只不过大爷说了, 您这回可不能不去,哪怕是绑也要绑走,二爷您可别逼东土动手啊。」东土笑的为难。 昨日相府丧礼刚成, 连七日都未过今天便又直接出征,简直是莫名其妙没有规矩。 但是事出突然, 又是皇帝命令,所以相府上下也就差不多都免了戴孝三年等规矩,只让下人们继续在袖子上系白布条,以表敬畏。 今日一大早东土就从自己的窝里一个激灵的起来, 跟个小管家一样去搬行李, 途中好几次差点儿站着就睡着也给了自己几巴掌给打醒了。 今天可是绝对不能出岔子的一天, 城内兵丁和安置在其他城内的兵马同时出发,最后便几乎可以同时抵达沙城外, 截住进军过来的梁国大军。 时间算的刚刚好, 那么谁耽误了出发的点, 谁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东土可还想再活几年,因此真是打心眼里希望二爷不要在关键时刻撂挑子或跑掉。 东土早看出二爷是不愿意走的,谁愿意离开这皇城呢?在这儿享清福多好啊。 可如今不行了,相爷死了,整个燕家都由大爷支撑,大爷的话放到现在那简直犹如圣旨一般,不许违抗。 「你敢动么?」燕千绪气塞塞的回了一句,「我又不会乱跑,我去找个人。」 「谁啊?!」东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就差没给二爷磕头了,「我可求求你啊二爷,您要是走的时候还没在车上,我的头都要被大爷给打掉。」东土委屈死了,他可是最最敬业的小厮,奈何主子有个恶鬼般吓人的大哥,于是他也就跟着遭殃。
第113页 「掉就掉吧,反正和我无关。」燕千绪真是烦死了,他一大早就被大哥从被窝里挖出来,现在头疼胃痛,哪里都难受,这人还来耳边一直叽叽喳喳,「好了好了,你闭嘴吧,我自己知道,你带路,我要去看看狼孩,昨日和前日都没看见他,府里走水后就没见过了,也没人和我说把他牵去哪儿了,怎么办事儿的?」 东土一愣,还以为二爷前天没提就是忘记了,谁知道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想起来,他可咋说? 东土前天亲眼瞧见大爷身边的管事把锁在二爷里屋里的狼孩给踢了出去,绑的严严实实踢出去,塞到车上,也不知道运送到哪儿去了,恐怕早就死了! 至于为什么会死,东土也只是猜测,猜测那个狼孩估计是哪儿惹了大爷不快,所以就被大爷拉出去处理掉,毕竟主子们要一个根本算不上是人的人死,那难道还不简单吗? 「这……」东土停下脚步,扯了扯二爷稍微厚了一些的衣裳,苦笑道,「二爷,莫要回去找了,府里可没有狼孩这个人了……」 「什么意思?」燕千绪回头看东土,东土这小子只要一撒谎他就看得出来,可这回,却好像是真的,「他不见了?跑了?」 「不是,前天夜里被丢出去了,不知道是死是活,可能……」东土低着头,搓着手,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发的轻,「二爷您找不到的。」 「什么?」燕千绪站在人来人往的外院子中央,四周都是渐渐发芽结花苞的水缸,缸里鱼跃而起,鱼鳞在晨辉种一片片散发耀眼的光,最后一头扎进水缸里,扑通一声,溅起水花,燕二爷衣摆上落了几个神色的湿点,面色为之一变,「再说一遍。」 「……」 东土嘟嘟囔囔的不敢重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便发现二爷脸色气的发红,总是看起来很软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见他不说话,便转身又走出去,看样子是要直接找大爷算帐去! 昨夜下了小雨,于是路边树上的叶子总像是有晶莹的水珠要落下来,风一过去,啪嗒啪嗒的终于坠下,落在燕二爷刚走过的地面上,浸湿灰尘。 燕二爷从熙熙攘攘的下人中挤过去,到最前头,逮住那大哥的副官就问:「燕千明人呢?!」 副官被吓了一跳,但知道这是都尉最最疼爱的弟弟,因此也不敢随意敷衍,连忙作礼,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都尉还在城门口,和陛下他们在一起吧。」 「……」燕千绪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这一车队的行李,感觉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好,于是干脆牵着马就要追到城门口去!但一鼓作气的骑上去后,燕二爷就不敢动了,他完全不会骑马啊! 「二爷!您莫要摔了!还是下来吧!」追上来的东土今天简直能老好几岁,哭丧着脸说,「二爷您再等等,马上就全部收拾好了,即刻便能出发找大爷去,您可下来吧!」 燕千绪被众人簇拥着劝了好一会儿,摸了摸宝马那棕色的毛髮,坚决不下去,但是却似乎冷静了许多,他垂眸看东土,说:「那好吧,你快去后头看看,准备好了就走,你牵着马走,我不下去。」 「是是是,不下来不下来,您不要乱动啊,我去后头看看就过来。」 东土说话间就没影儿了,剩下燕千绪在漂亮的棕色马匹背上,换了个视角看身后的那串马车,心里一半想着大哥把他狼孩丢了的事情,一半存着昨夜被窝里头大哥和他说的话。 大哥昨天自然又把他抱上床一块儿搂着睡觉了。 没有动手动脚,似乎很疲惫。 大哥说:【此次出征,不是儿戏,所以绪儿……你要听话。】 燕千绪在燕千明嘴里听见最多的一个词便是『听话』,他讨厌这个词,这个词却犹如魔咒,摆脱不得。 他很想像那回,直接告诉大哥他不想要听话,不想被控制,不想和大哥亲近,但不可以,大哥把他手里拽着的把柄摧毁,大哥对他没有愧疚,甚至可能觉得为了他还做了件『天大的坏事』,所以现在是他欠大哥的情。 真是可笑不是么? 他居然有一天会觉得自己欠了大哥的情。 虽然本身他就打定主意要报復那个把他当交易品的父亲,为上辈子被父亲随便处置死掉的自己报仇,为永远活在大哥阴影下的自己报仇,可当大哥手上沾着亲人的鲜血后,这些痛苦突然被大哥斩断,于是燕千绪手上干干净净,大哥成了罪孽深重的那个。 燕千绪昨夜是有点心软的,当整个相府只剩下他和大哥两个人的时候,孤独感尤为沉重的包裹他,以至于大哥对他的好被成倍放大,大哥也成了个有故事又有点英雄光环的人,搂着他的时候,胸膛的温度都让燕千绪觉得舒服。 但也只是昨夜而已。 今天那些心软在燕二爷眼里简直就是狗屁! 他的大哥还是那个阴晴不定暴力至上的控制狂,只不过控制的更加周密,都不需要让他知晓,便开始支配他的生活和一切身边的朋友。 所以保留住四皇子那条线果然是必需的,不然燕千绪怀疑自己恐怕不是被大哥关在身边到老死,就是大哥死在战场后才自由…… ——死在战场。 忽然的,这四个字过于尖锐的反覆在燕二爷的脑袋里响起。 他紧紧捏着缰绳,闭上眼睛,仰面迎着太阳,温柔的阳光落在燕二爷那白玉瓷般的脸上,给那睫毛都铺上一层纱,大约是太过美好,于是引得不少下人频频侧目。
第114页 而永远是别人视线里最耀眼风景的燕二爷对此并不感到困扰,他习惯成为中心,也习惯获得爱慕,他在认真的想着残忍的事情,直到他的小厮东土过来牵马走在前头,燕二爷才回神,慢吞吞的看着街景与路人,朝着城门口方向前进,似乎气也小乐…… 胖皇帝站在城门口的城墙上头,看着城外万千士兵,和他另外两个『爱臣』站在一块儿,举行誓师大会。 燕千绪没赶上胖皇帝说话那会儿,只听见声势浩大的吼声与一句口号:『大沅盛世』。 城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也有很多被抓了壮丁去充数的男子家人,大家似乎都很激动,哭着欢唿着,像是已经打了胜仗回来。 燕千绪这一行马车在无数光棍兵丁中显得尤为扎眼,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也不是他自己置办的,都是下人准备的。 偶尔沿途能听见有路人窃窃私语说:「这军师居然是那最混的二世祖?」 「行军居然带这么多东西?以为是南巡吗?」 「天啊,穿着华服锦衣,这是打仗吗?」 「据说打不起来,可能就是去玩的吧……」 燕千绪听着,笑了笑,东土瞧见了,也开心,以为自己暴露出去狼孩丢了的事情在二爷这里过去了,便问:「二爷笑什么呢?」 燕千绪手指头卷了卷留在两鬓的长髮,黑髮几乎是妖娆的在那玉白的指头上打转,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候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 「啊?」东土可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感慨,但燕千绪才没工夫解释。 他只是听大哥和四皇子说过今次战争的严重性,又听见百姓们毫无危机意识的话,觉得无知有时候似乎比较开心。 第60章 胖皇帝在无数的吼声里, 敬天地一杯酒,敬先祖一杯酒, 最后一杯敬给所有要出征的战士们, 然后说:「寡人,等你们凯旋!」 城下领军将士燕都尉暂且升为将军, 行统帅之责,举手做了个动作,骑马便行至这六万将士中间,从中间穿过, 到哪最前端去,随后楼台上的号角一吹,士兵们扛起战旗与牵着驮运粮草的马匹, 浩浩荡荡的离开。 昨夜湿润的土地上顿时压满杂乱的脚印,画上辇车的印记, 遥远的蔓延出去,向着西边前行。 胖皇帝站在高台之上,一手还拿着他的酒樽,一手藏在袖子里, 手心冰凉。 一旁的大太监宝公公扶着胖皇帝, 看胖皇帝额头上渗出一些细密汗水, 便开口说:「陛下,回吧。」 胖皇帝站着没动, 浑浊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悲哀, 因为这些出去的将士们或许完全不知道他们都是被抛弃的棋子。 这里不过六万人, 还有五万是魏国派来的,可看上去,却每个人都是鲜活的。 「陛下?」宝公公的眼里只有胖皇帝,顺着胖皇帝的视线望出去,看见的只是士兵而已,没有太多感慨。 「嗯,走吧。」胖皇帝先行下去,下了高台后,便乘坐宫中辇车回宫,方向是与那些将士们完全相反的反向,从天空往下看,两队人皆是义无反顾,没有人回头看。 皇帝走后的高台上剩下赵将军和王大人两位大官。 赵将军摸着鬍子,和王大人说话道:「王大人今日没和令弟一块儿么?」赵将军也是懂得些说话的艺术,调侃王大人对那王如雪的言听计从。 王大人身为王家二老爷,官至军机大臣,长官朝廷一切财务支出,却甚少在外发言,面对赵将军的调侃也是无所谓的模样,但笑不语。 「听闻此番出门,你们还是派的王弟围啊,王大人如此偏袒弟弟的养子,对自己嫡亲的孩子却是不闻不问,不怕将来孩子们不服么?」赵将军和王大人同朝为官几十年,彼此似乎知根知底,站在一块儿攀谈,仿佛就像是好友一般。 王大人拱手,说:「不劳赵老将军费心,家中那些孩子太不成器,自然就要多让成器的弟围出去歷练歷练。」 「哦?」赵将军眯了眯眼,看着已经走了挺远的队伍,幽幽的说,「那是老夫多虑了?」 「正是,老将军还是多关心一下世子吧,据说世子爷临出征前把太医院的壮阳药都搜颳了个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真真叫人担心吶。」王大人此话是笑着说的,说的暧昧。 因为军中的那些勾当没有人比老将军还要清楚,越是出征的久,越是军中的老油条,越是纪律不明显的队伍里,那些控制不住裤腰带的玩意儿们通常会找一个最秀气的小兵当全营人的发泄工具。 在军中,女人是稀罕品,好不容易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好姑娘也都是属于有官衔的人,底层兵士就没那么好的待遇,底层中,一旦有人被全营人认为是好欺负的,那么晚上便极有可能被同一个帐篷里的人发泄一遍,而管理那些兵丁的百夫长或千夫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远离权力中心的军队就像是另一种形态的移动王国,更何况此次出去的总共三十万大军,根本各自为政,一部分只听命王家的王弟围,一部分只听命赵家的世子,一部分只听将军燕千明,最后一部分属于魏国,也是无法管理。 这样的四分五裂,远看壮大无比,实际当真一击即溃,必须磨合才能发挥实力。 赵将军思绪繁琐,最后回神过来,王大人已经离开,他则站在高台上皱了皱眉,一面十分担心自己那唯一的孩子赵虔弄那么多狼虎之药是要搞坏身体,一面又担心赵虔又不听他的计划,被那狐狸精燕千绪随随便便勾搭着,便当真拿他手下的七万兵马沖在前头,然后损失惨重!
第115页 「哎,那王如雪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赵老将军这会儿很怀疑昨日王如雪那么快就相处对策是有预谋的,可再有预谋,赵老将军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老将军对世子赵虔原本是很有信心的,他那唯一的孩子,不管是哪一方面都绝对不输王弟围,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便是那燕千绪。 赵老将军从前便看不惯燕千绪那张比女子还要美貌几分的面孔,方才又瞧见那燕千绪一身靛蓝与深蓝衣裳,骑在深棕色骏马背上的样子,简直肤若凝脂,唇间点血,黑髮如墨,一回头,万千风华尽数露出,端的是个贵不可言的迷人模样,却不会骑马,连下马都要被人抱下去,而后畏寒似的钻入车里。 赵老将军眉头微锁,但却并不明目张胆的反对赵虔与燕千绪交往,他深知有时候绝对不能反对,越是反对,反而会引起赵虔的叛逆之心,于是将这唯一的儿子越推越远。 他需要做的只是等,等儿子把燕千绪玩腻了,大约就没什么了。 ——大概。 在赵老将军的心里,天下所有的男子都是一个德行。只要得到了,就不会在意,更何况男子哪里能有女子体内舒服呢? 所以既然赵虔想要在这次出行途中搞些花样去和燕家那妖精一样的老二『打架』,那便好好的『打』,回来后就能安份了。 这边的赵老将军只希望赵虔不要沉迷床上那些事情,好歹注意点身体。 那边身为副将的赵虔世子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弟围,王弟围对他一笑,赵世子也笑,却回头对将军燕千明说:「我去看看咱们的军师可还好。」 燕千明冷淡的瞥了世子一眼,没有点头,但世子却是毫不在意直接调转马头就回去,走到队伍中间那四五辆马车旁边,找到那辆枣红色顶子四面姜黄色的马车,伸手敲了敲窗边,发出叩叩叩的声音。 很快里头便有人伸出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撩开那窗布,露出半张脸,望着马上的世子爷,说:「是你啊。」 「不然还能有谁?你还有谁?」赵虔伸手去捏燕二爷的下巴。 燕千绪伸手拍开,望了一下前头大哥的位置,微微皱眉,说:「你去让燕千明过来。」 「我让他过来做什么?」赵虔慢悠悠的骑在马上,笑着问,「从现在起,阿绪你应该只想着我才对,不是吗?」 「又不是你把我的宠物丢掉,我找你有什么用?」 燕二爷不高兴的坐回去,放下窗布,外头赵虔想了想,干脆下马,把自己的马匹随便给旁边的士兵牵着,然后一个跳跃便上了正在行驶中的马车,撩开门帘就钻了进去,挤到燕二爷身边,歪着头看燕千绪。 燕千绪被惊了一下,随后微微放松的把头抵在赵世子的肩上,声音柔柔软软的,很是有种病弱的感觉:「你上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把我大哥找过来么?」 世子爷揽住燕千绪,把人往怀里带,怀里人便也好似没得骨头,窝进去,脸蛋在对方肩窝蹭了蹭,嗅了一鼻子的晚春味道。 「我看你好似有些不舒服,现在找你大哥过来,岂不是更让你难受?」世子爷观察燕千绪观察的很仔细,一面牵着燕千绪的手,一面问,「你手怎么这般凉了?」 燕千绪在马车里被颠的想吐,今早本身也没什么胃口,便什么都没有吃,如今在车上颠的五脏都仿佛倒了个位置,但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说:「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没吃饭吧……」 「很难受?」赵虔有点担心,他不过一段时间没在阿绪身边护着,这人就变成了这个病怏怏的模样,可见是离不开自己,「不然你干脆坐在我腿上好了,好好睡一觉再说?」 燕千绪摇头:「睡不着……」 「哪里有睡不着的道理?」世子话音一落,不顾燕千绪反对就一把将人抱起来,横坐在他腿上,头歪在他脖子旁边,唿吸则轻缓的撒在他喉结处,「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等会儿过午时我让人给你弄点儿小米粥喝。」 燕千绪本是不喜欢总被人抱来抱去,可现在也无所谓了,更何况人腿上暖烘烘的,比马车上硬邦邦的凳子的确好受许多。 他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揉,一边揉一边好像很感动的样子,声音也含着情谊,说:「赵虔,你真好……」 赵世子耳旁全是燕千绪那声音,鼻尖全是燕千绪身上自有的体香,那香气闻得多了,便教人心醉,赵虔喜欢这样和燕千绪亲密的独处,但却又很少有机会这样做。 他低头亲了亲燕千绪的眉心,总觉得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沉甸甸的满足充斥整个马车里。 「我当然好,你才知道?」赵虔说。 「嗯。」燕千绪像个浑身软绵绵的猫咪,搂住赵虔的脖颈,声音里渐渐流露出不安的害怕,「所以你不要死掉,在家里,我养的狼孩尚且会被大哥丢出去处理,现在是去战场,我很害怕大哥对你也……」 世子爷一笑,很是有点雅痞的味道,他说:「别怕,我不会再输给燕千明。」 「真的?」燕千绪茫然的抬头,一双略微睏倦的双眸有着一层朦胧雾色,雾中有点点星光,美不胜收。 「自然。」赵虔点点头,真是恨不得把怀里人干脆永远藏起来,不然自己一眼看不见,就总是被别的什么人给觊觎了去,「你信我吧,这回,不管是燕千明还是王弟围,我都帮阿绪你处理掉,把他们永远留在战场上。」
第116页 燕千绪点点头,重新闭上眼,觉得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却其实没什么困意,他只是闭着眼睛,想着大哥是不是知道他和狼孩之间那个过,所以才会把狼孩直接弄走? 狼孩能够活下来的机率渺茫,大哥知道他和狼孩之间是那种关系的概率却很大。 但大哥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自己,说不定会以大哥的名义惩罚他的自甘堕落。 所以结论是狼孩肯定是见不到了,就当死了,大哥可能只是不喜欢狼孩而已,并非知道自己和狼孩之间的龌龊。 即便如此,燕千绪还是觉得应当给那个单纯的狼孩找个公道。 狼孩没什么错,什么都不知道,死的冤枉,平白被大哥弄死,让自己背一条间接害死对方的罪过,燕千绪忍不了。 狼孩很乖,是个真真正正不会耍心眼的孩子一样的人物,是燕千绪不必担心背叛的宠物,是个好用的□□,现在却没了。 狼孩死的时候大约会迷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然后呜咽着狼嚎,连一句『为什么』都说不出来。 燕千绪不会再碰见一个这样合心意的宠物和床上人选了。 他该对狼孩说声对不起的,毕竟他早就知道大哥对他有什么样的控制欲,但还是在府里和狼孩光明正大的睡一个屋子。 可又不是他的错,他难道连选择一个陪床的资格都没有吗? 他是人又不是什么没有思想的木头! 燕二爷难过了,静静的想着狼孩的好,但也难过的有限,毕竟不过是才相处几日,没什么深厚感情。 燕千绪在想狼孩的死,世子爷也想起之前他打听到的事情,说是狼孩去了相府后,没几天就被燕二爷拎到一个屋子里睡,连里头的大丫头都搬出去住了。 这很奇怪,赵虔认识燕千绪这么多年,从没见过燕千绪主动和哪个男的走这么近,还可能同床共枕什么的。 赵世子总是想那狼孩在笼子里时舔燕千绪手掌的画面,因此联想着更多不可描述的事情,但赵世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绝对不可能。 燕千绪连和自己牵个手都能羞涩半天,又因为他大哥的事情厌恶做那档子事儿,更何况狼孩又是个畜生心性,不可能搞到一块儿去的。 于是赵虔把想要问的话咽回去,专心搂着燕千绪,哄着这人睡觉,直到窗帘又被另一个人撩起来,阳光直直的射进来,赵世子不耐的朝外看,眼里冷漠不已,却发现来人并非燕千明,也不是王弟围,是那个瘦小完全没什么存在感的四皇子! 第61章 秦昧来时只身上马, 背上背了一柄短剑,跟在那些世家子弟身后, 他没有兵, 没有势力,没有可用之人, 于是一如既往的孤零零,像是将军身边的听差,又好像是个若有若无的小兵,连差遣他的欲望也没有。 四皇子身上穿着一般将士的便服, 未着盔甲,骑在黑色的马匹背上,那双同样漆黑的眼睛盯着前方, 偶尔回头看看皇城的模样和豪华马车的穗子,踏着碧色的老草和泥浆, 走上这场必败之途。 小少年擅长察言观色,又一副畏畏缩缩的好欺负模样,所以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没能引起那些世家子弟们的重视, 也就更别提其他老将们的重视了, 他只能像个局外人, 虽说是跟着队伍一块儿去建交的,却更多的像是个路人, 陪着跑腿罢了。 而他现在正在做的也是跑腿才做的事情, 他撩开马车侧面的帘布, 窥见一方暧昧,正对上世子赵虔警醒而不耐的视线,说话道:「世子,将军叫你前去商讨下一个落脚点是何处。」 赵虔本身斯文,但从娘胎里就带着骨子侠气,入了军营后,更是显得十分和谐,仿佛如鱼得水,很是恰到好处,世子爷看着来打搅他与阿绪亲昵的四皇子,完全没有放开阿绪的意思,他量四皇子也不敢随处乱说,因而继续搂着他的阿绪,声音冷淡:「这种事情还需要商讨的话,那燕大哥这将军当的可就没意思了。」 「让将军大人自己决定,小事不必商议。」说吧,世子摆了摆手,又说,「你可以走了。」 秦昧看着世子和燕二爷衣裳交叠与燕二爷仿佛睡着了的模样,缓缓放下那窗帘,遮住车内的一室风光。 他又踹了踹马肚子,帮世子传话道前头给燕千明听。 燕千明将军却道:「那好,加快脚程,要在午时抵达卫城,稍加休息便继续赶路,夜晚日落时分就地扎营用餐,如此一来,三日便应当可与其他军队会师西行。」 「是。」秦昧点点头,问,「那要和马车里的军师与副将通知一声吗?」 燕千明看了一眼坦坦荡荡很是听话的四皇子,当真是哪儿哪儿都没发现有能当皇子的潜质,就和皇宫里吃的肥头大耳的其他皇子一样,都是废物。 既然是废物,那么便入不了燕千明的眼,他淡漠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如此一来秦昧又要去叨扰马车里的两人,他这回看着那因为一路颠簸而不时翻起的窗帘,先敲了敲窗框,直接大声说话:「赵副将、军师,将军说到卫城即可稍作休息,然后立马赶路,所以现在要加快速度了。」 马车里的赵世子这回连应一声都懒得,于是四皇子这边就约莫有点成了笑话,是极为尴尬的。 不过秦昧习惯了,于是也习惯的笑着,只勒紧了缰绳,眸深如墨。
第117页 一直骑马在最前头的王弟围倒是安静了一路,没有闹什么事儿,只东奔西跑,骑着马儿如同游猎一般,潇洒自在,也不接近燕千明,及至正午刚巧到了卫城外头,驻军暂时休息用餐时,才盘坐在地上,对燕千明道:「燕大哥,您这不去后头看看阿绪?他今日似乎状态不大好,瞧着可教人替他难受,也不知能否用下饭,毕竟现在没什么精贵的食物,都是些干粮和白水。」 燕千明大马金刀的坐着,十足的霸气侧漏,本不想理王弟围,因着王弟围此人十分让人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是个危险至极的人物,是勾结燕千律害他小绪的罪魁祸首,然而此时又不易得罪,只能摇摇头,说:「小绪有单独的饭食。」 「哦?也是,阿绪从小就精贵着养大,又糟了一番罪,和世子两人都算是病人了,正巧的一对呢。」 燕千明顿了顿,直觉王弟围这人是故意这么说话好让他在意世子和小绪独处马车的事情。 但他其实不太担心,他太清楚世子现在的状况是个什么样子,不吃药就是个废人罢了,所以无需担心。 燕千明大约没想过弟弟的意愿,没想过燕千绪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反正在燕千明的眼里,有威胁的就除掉,没有就随意,这也算是他对弟弟朋友的仁慈。 王弟围见完全挑不起燕千明的怒火,顿觉无聊,嚼着大饼就着咸菜,两三口便吃饱,骑上马又开始乱跑。 而这会儿的马车里也的确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燕千绪刚被叫醒而已,正揉了揉眼睛,接过世子爷手里的茶碗漱口,先是含了一小口的清茶,然后又吐出来,吐在碗里。 世子爷把碗递出去,自有下人接过,随后他干脆用袖子给刚睡醒,浑身软绵绵的燕二爷擦嘴,似乎很是享受照顾燕千绪,说话道:「可是饿了?有些银耳汤,我让人熬好了带上的,先暖暖胃怎么样?」 燕千绪乖乖的点头,却说:「等下,我得去大哥那儿用餐才行,不然大哥要生气了。」 正说着,燕二爷从世子腿上下去,勾着腰要出去,却一把被世子拉住手腕,说:「他生气便生气!现在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那不是大哥,难不成是你?」燕千绪像是害怕极了那位大哥,因此非要挣脱世子拽着他的手。 赵虔无奈的很,想了想,干脆也跟着下去,一边走过去,一边对着燕千绪的耳朵说话:「你看着吧,从今天起,你只会跟着我,不必担心其他事情,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你之前也说过这种话。」燕二爷被拉着手走过去,「行了,不要牵,这里是外面。」 赵虔听了前一句,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无法辩解什么,他的确是在上回阿绪遭难的时候毫无用处,甚至还根本没能出现,即便是出现了,也没能帮上忙,是个十足的废人,根本不配当阿绪的相好。 「这次不一样。」世子爷幽幽的说着,听话的放开燕千绪的手,微笑着走入燕千明那已经坐了几个军中老将的圈子,说,「燕大哥这里加我和阿绪两人怎么样?」 燕千明手上捏着灰面的馒头,手中捏着酒壶,抬头看向他的弟弟,目光如炬:「小绪,坐这边。」年轻的将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燕千绪看过去,在他眼里的大哥却并不如那些兵士眼中霸气潇洒,只有压抑与无名的怒气翻涌,可表面上,燕二爷总是听话的,他知道现在做什么才是对他自己最好的选择。 他坐过去,又拉了拉世子爷的衣角,说:「赵虔,一起?」 赵虔低头,所见是燕千绪那双略微惶恐的眼睛,按照赵虔的性格,根本不必和这个燕千明多说废话,燕千明那回的一脚之仇,赵虔是迟早要报的,所以现在的寒暄与客气,当真没必要。 可燕千绪这么一拜託,世子爷就没办法,他总是对燕千绪没有办法,因此只好坐下,气氛古古怪怪的轰走了另外几个老副手,吸引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只兔子的王弟围。 众人围着木头架起来的锅炉团团坐着,火光都比天上的太阳更旺,落一大片红光照在周围世家子弟们的脸上。 王家的王弟围大约觉得挺新鲜的,开玩笑把四皇子也捉过来,坐下,然后笑着道:「这才算是齐活了嘛,阿绪,你可得好好调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然可团结不起来,你可是看见了,世子爷就听你的话,别人他都瞧不上眼。」 燕千绪对面正巧是秦昧,秦昧盯着他,燕千绪便有所察觉,知道这四皇子肯定是因为之前看见了自己在赵虔腿上睡觉的事情,受到了惊吓,可他不需要和秦昧解释什么,他和秦昧不过是合作关系,私生活这边就不至于也要坦白个清清楚楚。 说的再仔细些,燕千绪都不觉得赵虔算是他的私生活,他的私生活参与者只有狼孩那么一个而已,可惜却没了。 「那你也听我的话?」燕千绪接过世子手中的小碗,碗里盛的也正是银耳汤,粘腻香甜着。燕千绪用瓷勺子搅了搅,挖了一勺凑到唇边,吹了两口张口喝下,动作十足的赏心悦目,就连舔嘴角都是万分温柔迷人的样子,他眼尾有些泛红,这是刚睡醒的后遗症,于是这点红在那上翘的眼角显得有些妩媚,这燕二爷垂眸后又撩起眼皮看人的模样,更是无法言语的震慑人心的美丽。 王弟围没有半点不对劲,还是一副兄弟做派,说:「那是自然,燕兄弟你一句话,我王弟围就是两肋插刀都使得。」
第118页 「你骗人。」燕千绪声音仿佛是玩笑,但却是说的他心中所想。 他知道王弟围从未把他当成朋友,不然也不会把他骗的那么惨。 或许从以开始他就不该和与燕相传说有仇的王家人交往…… 「我怎么会骗阿绪呢?」王弟围一腿盘着,一腿曲起,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脸侧,笑的十分爽朗无害,「在座的各位都是极爱阿绪的啊,是不是啊赵兄?」 赵虔装腔作势的本事也是很好,对着这个他恨不得与除之而后快的王弟围也是能收敛情绪,仿佛什么糟糕事情都未发生一样:「嗯。」 燕千绪也捧场说:「那就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若是发生什么事情,需要你们听大哥的命令,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推三阻四,大哥总是对的,至少他是比我懂兵的,我这军师倒是白得来,等着领赏的。」 燕千绪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燕千明、王弟围与赵虔均是互相看了一眼,等对方一个答案。 「我是没有关系,都听燕大哥的。」王弟围道。 剩下的赵世子却顿了顿,说:「我也任凭燕大哥调遣,但既然燕大哥如此忙碌,夜里自然也应当好好歇息,阿绪睡觉不□□分,总是翻来覆去,和燕大哥扎营在同一个帐子里更是不妥……」 「那就来我这里吧。」王弟围龇牙,麦色的皮肤与大白牙显得对比强烈,是个极度教人心情好的大男孩模样。 「不是,我是说,与我一个帐子比较妥当。」世子冷眼横过去。 燕千明这时又喝了一口酒,视线重重的压向燕千绪,燕二爷知道燕千明是希望自己能说和大哥一同住这种话,但他凭什么要被绑来战场后还要时时刻刻的连休息之地也要接受大哥的监视? 「我自己一个帐子不可以么?」燕千绪不好意思的抿唇,有点为难,「我好歹也是有个军衔的,要一个独帐,不算过分吧。」 燕千明沉默了一下,这番沉默让这个小圈子尤为引人注目:「不可,没准备你的,你若单要一个,就要腾出三十个士兵挤去别的帐子里。」 这话说的,燕千绪还真没办法胡闹起来。 但燕二爷只泄气了没两秒,顿时瞅着四皇子的脸眼睛放光,秦昧垂下睫毛,有些心知肚明。 「这样好了,我与四皇子同一帐子,四皇子应当是有单独帐子的吧?」在一众灰扑扑颜色基调灰暗的营地与勐汉中间,燕二爷一身贵气无比的深蓝绸缎裹着玉白的身体,笑的眉眼如画,他站起来,像只家养的兔子,两三下蹦到四皇子身后去,扑在四皇子身后,压的四皇子一个弯腰,背住身后一身香的燕二爷,耳边是燕二爷调侃的音色,「我们四殿下是个好人,大约会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吧,嗯?」 少年被那一个尾音上扬的『嗯』字,哼的耳尖动了动,喉咙里压着欲脱口而出的『好』,望向燕千明。 燕千明是瞧不起这个瘦小又没什么势力更没什么模样的小屁孩,说是十五岁,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模样的四皇子在燕千明眼里是没什么威胁的,至少比王弟围和赵虔这两个人安全。 他的小绪对这瘦巴巴的小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甚至不会成为朋友,小绪喜欢和他一样好看的人,所以任何入不了眼的,燕千绪也当真不会认真对待。 就好比现在的他自己。 燕千明脸上还裹着纱布,纱布颜色泛黄,每回涂药的时候,他都会避开燕千绪,所以小绪不和他一块儿,倒也算方便了他。 「那就这么定了。」燕千明拍板。 王弟围看戏。 世子爷默默盯着手中的碗,压抑那想要发作的不满。 而好似无辜被扯进这个漩涡里的秦昧却有点开心,面无表情的开心着。 第62章 晚春的月色橙黄, 落在寂静的营地里照亮巡逻士兵们的盔甲。 这里是距离卫城十公里外的荒地。 地面在群山围绕下,像是一块儿天然的小世界, 通晓扇形地理的罗将士认定此地是绝佳的歇息之地, 因此五万魏兵与一万沅兵在此驻扎,围成一个大圈, 上半夜是魏兵和沅兵共同派出一百人把守,下半夜是沅兵独自把守。 此刻月上中天,远处隐约能闻见泉水清凉的水汽,听见山中细细簌簌的声音, 火把高举过去,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军中人大都累了一天,帐篷里喊声迭起, 甚至还有说梦话的,但这些声音过分的清晰, 也就让夜里的寂寥放大。 有一两个偷懒的魏兵刚结束巡逻,跑去树林里撒尿,两人大约是同乡伙伴,因此勾肩搭背好不亲密, 就差没举着对方的玩意儿帮忙扶着了。 长得尖嘴猴腮脸的魏兵头髮稀疏, 乱糟糟的绑在一块儿, 脸上大约也是许久没能清洗,刮下一块儿油来都能让一家三口用一月。 这尖嘴魏兵撒完尿, 抖了抖, 忽然说话道:「走吗?」 旁边的高个子魏兵也是一抖, 笑起来露出黑漆漆的牙齿来,黑牙魏兵浑身烟味,一看就是军中的老油条,打仗冲锋的时候他缩在后头,一到吃饭便沖的比谁都快,因为没什么家人,孤零零的,也就打算在军中混到老死,此时看见尖嘴魏兵提起下午的事情,黑牙的立马咽了咽口水,又激动又期待的说:「走!当然走啊!」 「妈的,真是没想到沅国还能有这等美人下来和我们同吃同睡。」尖嘴魏兵搓了搓手,是个十足的要作死的样子,「听说是个军师啊,不过是远远的瞅一眼都让人腿都软了。」
第119页 「那可不是,要这种小子,在我的帐子里,撑不料七天就得死。」黑牙的得意洋洋,又和『志同道合』的尖嘴魏兵悄悄去往沅国那边儿的营地,毫无障碍的穿过那些置放粮草的两轮车后,转到那还亮着一盏油灯的帐篷外头。 黑牙的魏兵扒开帐篷结合处的缝隙,对身边的尖嘴魏兵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后将眼睛杵上去,望向里头那张简单的木板床。 木板床是临时搭出来的,上头铺着干净软绵的褥子,有两床被子,看样子是都睡了。 于是黑牙的魏兵胆子也大了起来,对身边的尖嘴魏兵说:「没看头了,都睡了。不然我们进去?」 「算了算了!」那尖嘴魏兵还是挺怕的,道,「好歹是个军师,咱们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杀头的!我可不像兄弟你和咱们副帅拜过把子,命就一条。」 「呸你这个孬种!」黑牙的魏兵在尖嘴魏兵面前,很有种『老大哥』的自我认知,冷笑道,「你不去我可进去了,这里面也就个军师和一个四皇子,四皇子是做过梁国质子的,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怕个卵啊?」 「更何况咱们魏兵可是来帮助他们的,他们沅国赶对我们魏兵不敬?」黑牙魏兵说的头头是道,「我大黑鬼就是进去对那细皮嫩肉的军师摸几把,那军师也会权衡利弊不愿声张,至于那四皇子,呵呵,听说就是个完全不受宠的皇子,没有存在感的很,又瘦又小,更是会害怕的完全说不出话吧。」 「当真?」尖嘴魏兵心猿意马起来,可到底还是害怕,犹豫片刻,说道,「黑子哥你去吧,小弟在外头给你把风,就在外头看看就行了。」 「哼,那爷我自己进去了,你小子给我看着点儿。」黑牙魏兵这一批人都是最差最混的那一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次居然全部调到了一块儿,于是军队看起来极烂,主将之人也是个刚提拔上去的尖酸刻薄之辈,第一次管理五万之师,处处被下头的副将掣肘蒙蔽,还以为事事妥帖。 于是尖嘴魏兵也就亲眼看见大黑鬼进去了,蹑手蹑脚的,像是做贼,但还没看几眼,就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巴,他来不及叫唤顿时被撕破喉管,倒在地上。 颈动脉撕破后,血液几乎呈现出喷溅的方式飙出,喷在帐篷上划过去,像是一刀血刃,而痛苦的是这样并不算死亡,得等血流到承受不了才会彻底失去意识。 因此那尖嘴的魏兵便痛苦的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渐渐失神的眼里是个四肢着地的怪物,蓬头垢面,在夜色月辉中犹如黑无常般,嗜血、恐怖。 『黑无常』耳朵动了动,很快钻进帐篷里,随后帐篷里瞬间发出短暂的尖叫和骚动,但巡逻的队伍刚好在最远的那边,所以只是疑惑的看向这边,发现似乎没有异常,便放松下来。 可帐篷里,此刻却是十分诡异的画面。 四皇子可以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满嘴鲜血的少年两三下撕咬死一个成年男子,然后瞬间扑倒床上,要咬死他。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个唿吸内的事情,仿佛眨眼间,这个少年就冲到他面前,尖利的指甲直接戳进他的皮肉里,再稍稍用力便能抠开他的喉管,让他就此与世长辞。 「快住手!你这个蠢狗!」燕千绪一睁眼就是这样恐怖的画面,来不及阻止,声音却是严厉到极致! 那脏兮兮的少年一下子愣住,茫然的回头看旁边的燕千绪,呜咽一声,又看了看秦昧,不愿意放手。 秦昧就这样仰着脖子被人掐着,在死亡与生的界限来回徘徊。 「你真是……快过来!不许乱来!」燕千绪还有些衣衫不整,他坐起来,在简陋的帐篷里,长发落在床上,爬的像是蛛网,一张焦急到发白的脸上是紧蹙的眉头和那双惑人的眼,「听到没有?等会儿要是被人发现,你就会又被轰走,我也不要你了。」 狼孩听得懂语气,看得懂小母狼那不高兴的表情。 为什么不高兴呢? 因为自己要杀了这个豆芽菜似的姘头所以不高兴? 可不高兴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为什么自己才回来就发现小母狼和别的雄性睡在一起?他不高兴! 狼孩丢开眼前的豆芽菜,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音,驱赶这个雄性,随后屁颠屁颠的抱住小母狼要开始亲,吐出那血淋淋的舌头就从小母狼漂亮的下巴舔到那眼角。 「唔……好脏啊,别这样,下去!」燕千绪一脚把狼孩给踹下床,然而狼孩身子骨好,没啥伤,燕千绪却是扭了脚踝,哼出声来,疼的眼睛一红。 狼孩着急,要去舔燕千绪护着的脚踝,但又被喝住,顿时便呆楞楞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很委屈。 狼孩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肚子上有好长一条疤,但已经结痂,可以看出是新结的。 狼孩蹲坐在地上,舔了舔自己手背,凝望他的小母狼,笑的十分开心,而他的小母狼却不能明白一个人狼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在狼孩心里,这场重逢有多不容易。 燕千绪先去看四皇子,这小孩可不能有事:「秦昧,抱歉,你没事吧?」 秦昧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有一些血,但都不是他的,秦昧笑了笑,那双在黑瘦脸上睫毛又长又翘的眼睛露出笑意:「阿绪,这是狼孩吧?你不是说死了么?」
第120页 燕千绪半跪起来,凑到四皇子面前去,伸出那雪白的手指头用自己那蚕丝的柔软亵衣擦拭小孩脸上和脖子尚的血色,待发现似乎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说:「是啊,我以为是死了的……」 说吧,穿着睡衣的燕二爷转向狼孩,他在上方,狼孩在下方,狼孩乖乖的亲了亲燕二爷的脚背,落了一个血色的印记,燕二爷那板着的脸顿时没了办法再继续板着,突然笑,弯着眉眼,张开双臂,对失而復得的狼孩说:「来抱抱,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很难过。」 狼孩那即便脏兮兮也十分俊帅的脸上也笑,之前充满杀气与野性的眸子里满是天真单纯的开心,狼孩像个真正的大狗,把脑袋拱进燕千绪怀里,撞的燕千绪咳了好几声,但又不介意的摸了摸狼孩的脑袋,不觉得那头髮脏兮兮,而是把狼孩的脸捧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说:「以后不要离我太远了,不然又被人丢出去,恐怕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呜呜……」狼孩歪头,盯着小母狼柔软的唇瓣。 「刚才很谢谢你,你是在保护我吧,乖狗狗。」燕千绪把狼孩的脸捏来揉去,转头指着默不作声的四皇子,给狼孩解释,「那个小朋友,是我的朋友,不要乱来知道吗?但是这个人……」燕千绪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做的很好,做的很好。」 燕千绪很生气,却又很感动,他不知道狼孩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是看狼孩这个脏兮兮的样子,不比刚跟着他的时候好多少,就明白肯定又受了很多苦。 失而復得的心情使得燕千绪突然很爱狼孩。 他忠心耿耿又强大无比的狼孩,该是他这回行军之路上,上天赠予的礼物吧。 四皇子是永远的局外人,他明明就在一旁,却仿佛空气,他脖颈上还残留着燕千绪冰凉手指抚摸过去的触觉,转眼,那温柔的触觉便给了一个畜生。 秦昧看着,忽然很悲哀,他总以为自己是这人唯一捡起来的烂泥,但其实他不是呢…… 他什么都不是…… 第63章 燕二爷夸了好半天的狼孩, 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四皇子, 这是有所求了。 四皇子缓缓眨了眨眼, 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我帮忙作证, 这两个魏兵都是对你图谋不轨,然后被狼孩所杀?」 「嗯嗯!」燕千绪没有打算清理现场,这件事当然是越快被人发现越好,只不过刚才事发突然, 燕千绪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该怎么保住狼孩,现在想来狼孩却是不需要他的保护,狼孩本身的身份就足矣让魏兵不计较这两个杂碎的死亡, 「狼孩是魏国舅送给我的礼物,既是如此, 在这里便没人可以随意处置,别说他是杀了两个不轨之徒,就是杀了一群,也是足够精贵的。」 秦昧也能想清楚这个道理, 他也知道燕千绪让他作证, 是因为他是围观者, 围观的人说的话,表面上看起来也公正一些, 至少会让魏兵更信服。 「很好, 既然你答应了, 就拜託你出去叫人好了,我在这里准备准备。」燕二爷一直没看脚边的尸体,似乎还是有些害怕的。 「准备什么?」秦昧微微皱眉,但是动作却是很听话的站起来准备出去。 燕千绪扒拉了一下头髮,把自己的衣裳扯开,弄的乱七八糟露出圆润的肩膀,让狼孩撕开亵裤,露出两条漂亮笔直的大白腿,然后十分自然的往狼孩怀里一卧,回头便对四皇子狡黠一笑,像只准备祸害谁的小狐狸,说:「准备演戏啊。」 秦昧一愣,出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貌美少年那恶作剧般愚弄众人的小计策,燕千绪似乎对这种事情很在乎,并且乐在其中。 秦昧一边觉得这样的燕千绪生动的太过分,以至于总是让他想要笑一笑,开心的很,可又一边奇怪为什么燕千绪会认为他能够自始至终的配合呢? 若是自己不配合,没人知道那两个魏兵到底是不是狼孩杀的,为什么要杀,就算是狼孩杀的,又怎么能够证明不是燕千绪指示的呢,过错的一方很快就能颠倒黑白,要一个说法,不然就闹,对沅军没什么好处。 四皇子走出去两步,就想了很多,但很快摇了摇头,不愿意自己总是那么傻的被那个明显和许多男子有牵扯的燕千绪利用,也不该那样,这回就算了,这回事因为事关整个大沅国的生死存亡计划,他就配合一下吧。 看上去很老实的四皇子深唿吸了一下,随后露出一张惊恐害怕的脸色,大喊大叫起来,跑向巡逻的队伍,说:「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 瞬间,整个营地的火把都亮起了来。 主帐中的燕都尉赶到四皇子与弟弟燕千绪帐中时,便刚好和其他副将同时到达,一眼便能看见外头的尸体与帐中血泊上的燕千绪和那应该消失掉的狼孩。 狼孩对人群有着极大的反感,死死搂着他的小母狼,发出威胁信号。 他的小母狼正在害怕的直哭,捂着眼睛,身上溅着血点,好似白雪里的红梅,刺目悽美。 画面是无比的激盪人心,不少将帐子门口堵的水泄不通的士兵更是目不转睛,看那军师白嫩嫩的脚掌,看那军师线条弧度优美性感的腿,看那四肢戴着的银铃环,几乎给人一种,军师大人是被人锁在人间的仙人。 燕千明几乎瞬间就能想明白两具尸体都是谁干的,虽然不明白狼孩为何也在,但他那冷漠眸子里的杀意却不是对狼孩,而是对在场所有人!
第121页 他解开来时随手披在肩上的披风,眼尾扫过一些人,披风翻飞这,盖在他最爱的弟弟身上,随后转身对气氛凝重的士兵说:「把两个尸体送回魏兵那边,让他们将军想要说法,就亲自过来和我谈。」 世子爷赵虔紧了紧拳头,忽然一笑,说:「既然要送过去,那么还是我去比较好,以免那边传闲话,说是我们不重视。」 燕千明不置可否,赵虔却是主动领命而去,让自己的兵把两具尸体搬出去。 直接闯进了魏兵将军张杨的帐子里! 张扬大半夜从床上吓的直接滚下去,惊慌失措的大喊:「来人啊!」谁知一睁眼,看见的却是大沅国的副将,那位势力颇大的世子爷。 张扬虽然害怕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但还是满面通红的站起来,兇巴巴的吼道:「你是何人?!夜闯帅帐可是要杀头的!」他假装自己不知道来者是谁,不然可就要低人一等,张扬是瘦巴巴的干柴模样,心眼也是小到了极致,梗着脖子眯着眼睛,眼瞅着自己的兵来了,便直起腰杆子,怒声道,「还不快滚出去?!」 赵虔连唿吸都是颤抖的,他一笑,眼神倒是让人畏惧起来,冷哼一声,摆了摆手,身后的士兵便将那两具被撕裂喉管的尸体摔在张扬的面前。 张扬吓的一屁股坐回床上,冷汗在背上汗如雨下,扯出个艰难的古怪的表情,说:「这是我们魏兵。」 「是啊,认得就好。」世子爷眉头轻挑,微微外头,当的是个军痞模样了,「你们去把那两个尸体剁碎了餵狗。」 「好大的胆子!你、你敢!」张扬吼完,简直被来人黑眸里的疯狂给吓到结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两个士兵如何惹了世子了?」 赵虔就知道这个张扬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方才端着身份就是想要弄个下马威,可一个刚刚提拔上来毫无战绩的不知名魏国将士,凭什么在他赵虔的面前摆谱?! 「当然不是惹了本世子。」世子爷冰凉的脸上肃杀之气尤浓,居高临下的蔑视这那魏国将军,眼看着那地上的两个死人被一刀刀的砍烂,血流成河,也没能解气,他道,「是这两个畜生,大半夜跑去我们军师帐中欲图不轨,既然这么想死,那么就成全了他们,让他们到那阴曹地府,阎王爷都认不出他们是谁,可好啊?」 这话说的平静,似乎是有点笑意,尾音便微微上扬,狭长的眼睛被烛光点亮,透露出无人知晓的病态。 「你、你……你……」张扬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世子赵虔转身离开,剩下的士兵将人剁的稀碎后也亦步亦趋的离开,剩下无尽的恐怖,在这样灯火通明的帐子里蔓延,半天无法缓和。 赵虔走路很快,他几乎是小跑回燕千绪那边的帐子,里面的血迹被清理,被单被换了,王弟围也不见踪影,但这无所谓,他走过去拉着还不愿意从狼孩怀里出来的燕千绪就看向燕千明,道:「这里不安全了,我要带阿绪去我那边。」 「不行。」燕千明拉着弟弟另一边的手腕,声音沉的能滴出水来。 「呵呵,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干什么?非要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才后悔吗?」赵虔不再压抑任何不满,他不需要压抑,他干脆的抢人,把燕千绪直接横抱起来,转身就走,留给燕千明一句,「好好做你的兄长。」 这句话意味深长,秦昧听后,几乎立马意识到一些可怕的真相,而看向被抱出去的燕千绪时,那妖精一样的少年也从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看向他,对他眨了眨眼,很调皮的样子。 秦昧遥遥的望着,根本不敢相信这燕家居然是能乱成这样。 这些内幕哪怕说一个出去,都能让燕千绪这样过分吸引男子的人被万千人唾骂。 因为唾骂之人是与权贵乃至亲人都有骯脏关系的男子,既将人勾的神魂颠倒,生的祸国殃民,那么众人便会拍手称快,不会去管是非对错。 更何况在百姓心中,只要是当官的落马,他们便额手称庆,只要是长得倾国倾城之人便一定祸国殃民。 那么便该杀!该死! 生来便受到无数人宠爱的燕二爷,身边簇拥着无数男男女女的燕二爷,勾勾手指头就能让人肝脑涂地的燕二爷若是一朝走错,落入泥潭,接踵而至的不会是什么雪中送炭,彼时落难的他绝对会陷入更加危险的牢笼,或许是被已然为他疯了的世子囚在后院,或许是被魏国舅捡去日日笙歌,又或许是谁都救不了的被判有罪,犯着勾引兄长、祸害世子,引起两国争端之罪,然后捆绑起来干脆送给河神,成为河神美丽罪恶的新娘,为在世的人们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秦昧有时候很厌恶自己能够见微知着,他为什么要总是能够只要看见人的某些小举动,就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呢? 为什么可以只要听见什么语气,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骗人呢? 不过没了这些本事,秦昧便也活不到如今岁数。 那么再换一个问题吧。 那个时候,『落难的人鱼』在井里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被吸引蛊惑而救了人鱼呢? 四皇子突然很怕自己也是燕千绪那让他看不透脑袋里的棋子,一颗或有或无的棋子。 但其实秦昧应该不必害怕的,毕竟他最开始也是想要利用燕千绪的关系,可现在燕相都不在了,燕千绪还有用吗?他该赶紧逃离这人温柔的蛛网,不被那偶尔流露的可爱与脆弱蛊惑。
第122页 果然父皇说的都是真的,这三大家族的人,每一个都不能留! 秦昧千丝万绪划过心头,不过瞬息而已,当燕千明走到他面前,要他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再仔仔细细说一遍的时候,秦昧却还是按照燕千绪想要的方向解释。 解释过后,四皇子独坐帐中,捡起燕千绪落下的撕碎的亵裤,又很快像是被烫到手一样丢掉。 四皇子后半夜完全睡不着,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条亵裤,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便会看见燕千绪性感的肩头与锁了脚环的长腿…… 那腿太白了,玉色一样,脚跟与脚趾透着粉色…… 于是,天快亮的时候,瘦弱的皇子滚烫着脸,将那亵裤叠好,放进随身背着的包裹里,然后沉默着,掏出匕首,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道,看着那血珠子滚落,算是警示自己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第64章 赵虔的帐篷里比四皇子那边多了一张书案。 书案上摆放着一叠叠纸张与书册, 油灯还亮着,可见之前发生事情时, 世子爷大约还没有歇下, 应当是正在书写什么,然后听见声音便笔一摔, 跑出去,因此毛笔落在地上,砸的开了花,不能用了。 高高瘦瘦的世子爷将他的阿绪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转过头来就能看见跟着过来的狼孩。 他刚要说话让人把狼孩牵出去,就被阿绪拉住衣袖,小声又腼腆的提出要求:「我想要他留下来, 不然我怕大哥又要赶他走了,这一回恐怕就是真的再也不能相见了。」 燕二爷从前在世子眼里, 多是娇纵淘气的,这段时间却总如此可怜可爱,反差一旦上来,就好像是戒不掉的瘾, 教世子无法抗拒。 他坐到床边, 伸手抹掉燕千绪脸颊上的血点, 说:「但你我二人一个帐子,若是有些不合礼教的事情发生, 被他看去可怎好?」 燕千绪乖乖的被世子捧着脸蛋擦血迹, 又让下人弄了湿热的帕子擦手和腿, 弄的清清爽爽后,下人出去,门帘一落,就是该换衣裳了,但世子很介意那个视线尖锐盯着自己的狼孩,那视线并不友好,甚至充斥杀意。 ——这狼孩曾被关在笼子里,是个勐兽般的怪物,所以哪怕长相再如同人一般,也是不能将其当作人来看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冲上来要吃人。 「还是应当让他出去,关在笼子里,我把它放置在我的军中,又我手下的兵推送,你大哥奈何不了。」世子手上一边展开那衣裳,发现下头的人居然听错了,拿来了自己的亵衣,有点意外的期待,一边总是留神注意狼孩,一旦那狼孩扑上来,那就算是即刻杀死也是没有办法,应当的。 燕二爷落寞的低下头,不太高兴,但双手却反过来握住世子爷的胳膊,很认真的急于表现说:「它就和狗狗一样的,有他在,我才不那么害怕,而且它什么都不懂,就算看了什么也不明白,也不会说话,你就让他睡在角落的垫子上就好,明日它的去处,我再自己想法子,总之是不能关起来的,我不同意!」 「好好。」世子哪里知道燕千绪愿意为这个畜生和自己争论许久,本来便梨花带雨的,如今好像自己也是背叛他的坏人,眼神着实让他心疼了,「依你吧,我只是不愿你受伤,他毕竟是野兽,很危险。」 「他曾经是野兽,现在不是,他是家犬了。」燕千绪听世子退让,也不急着要和世子『吵架』手指头戳了戳世子的手背,道,「换衣吧,我腿好冷……」 「欸,好。」世子从来没伺候过谁,但却照顾燕千绪许久了,久到很多事情成为自然,但换亵衣却是头一回。 赵虔是想要在阿绪面前做那正人君子的,所以生怕自己太过孟浪,太过放纵,吓着对那些事情产生过阴影的阿绪,因此虽说他们似乎是相互喜爱,却除了亲吻手背,举止亲昵以外,坦诚相见什么的一次也没有! 赵世子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视线落在燕千绪微红的精緻脸上,看那微颤的睫毛与轻轻抿起的唇瓣,看那温顺的低头羞涩与紧紧拽成拳头的手,当真是无一处不散发着致命诱惑,招唿所见之人上前採撷。 气氛忽然多了些许暧昧,是久违的暧昧,世子想起之前自己还疑惑阿绪对自己是否真正有爱意,便觉自己当真是天下第一蠢驴。 他的阿绪当然是也爱他的。 不然不会如此依赖自己了。 理论上无数遍推倒过燕千绪的赵虔,在实际行动上,堪称青涩。 他忽然一点都不敢碰燕千绪的身体,只敢隔着衣物,小心翼翼的将衣物剥下,露出那被衣物包裹的细腻肌肤,从那完美的锁骨,到微微有点弧度的胸口,再到那纤细的不堪一握的腰肢…… 这具身体从骨到皮都散着欲色之气,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抬眼,便是万千情愫温温柔柔的牵扯别人。 这具身体上的手脚与脖颈都或锁或挂着银色饰品,点缀的恰到好处。 这具身体的主人姿态很好,坐着不动时,哪怕光着也是高贵的,是不允许任何人玷污的,是遥不可及的。 但又正是因为这样,赵虔便总臆想着要将这种遥不可及彻底毁掉,要永远得到对方,要玷污,要占有。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但眨眼间,赵虔就发现自己还是很规矩的给燕千绪穿好了衣裳,一点儿罪恶都不敢冒出头,即便如此,他还是紧张的手心满是汗水,唿吸也微微发烫,浑身有着不对劲的渴望,又因为身体没好完全,于是只是渴望,某个部件还是半软不起的。
第123页 一旁的狼孩在旁边看了一场慢慢的换衣秀。 狼孩没有闹,因为之前他便被三令五申不许胡来,在看见那个雄性那么照顾自己的小母狼后,便立马将世子当成伺候自己小母狼的下人了。 在狼孩的认知里,自己的小母狼拥有很多僕人,嗯,非常非常多。 虽然很不高兴,但是狼孩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现状,但总有一日,他会让小母狼的身边只有自己,他们再生许多的小狼崽,在深山里生活。 他出去打猎,小母狼在洞里餵奶。 「你瞧,那狼孩是傻了吧?」赵虔安顿好燕千绪后,两人坐在床上说话,他的阿绪自觉的爬到他身边,枕在他肩臂上,终于露出一些笑颜,指着那蹲在角落的狼孩说道。 赵虔那双狭长的眼缓缓看过去,就发现所谓的狼孩眼睛呆滞的笑,笑的傻里傻气,但又因为长相俊美,所以并不可笑。 他的阿绪笑话狼孩傻,赵虔则心思颇多,他攥着阿绪冰凉的手,道:「我看他不傻,是听得懂人言的。」 「嗯,或许吧。」燕千绪转而对狼孩说,「你就在那儿睡一觉,明日我再帮你清洗身体,换干净衣裳知道吗?」 狼孩见小母狼和自己说话了,那笑容非常好看,让他想要上去舔一舔,但狼孩不敢动,他不愿意惹小母狼生气,便仰着那张有着灿烂笑容的脸重重点了点头。 「呵,好像真的听得懂。」世子爷幽幽的说。 燕千绪则不管了,他在世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脸压在世子的臂弯就闭上眼睛,说:「睡吧,今日你那样对大哥说话,明日还不知他要怎么不高兴,睡好了,才能打起精神对付大哥的。」 「要睡了?」世子其实一点儿也睡不着,「我去把蜡烛吹灭。」 「不要。」燕千绪将大半张脸都缩到被单下面,只露一双闭上后也格外迷人的眼与光洁的额头在外面,「我……怕黑。」 「怕黑?」世子爷轻笑出声,转过去面向燕千绪,将人紧紧的搂到怀里去,这件事他想做许久了,但总不能如愿,曾经有几回趁着燕千绪醉酒到不省人事时做过,但那时燕千绪完全睡着了,不如现在两情相悦的好。 「嗯,很怕……」燕千绪从前是不愿意和赵虔关系过于亲密,但自从赵虔下头坏了,和自己一样了,赎了上辈子欠他的罪后,哪怕赵虔对他没什么用处,这样的接触也无碍。更何况从方才赵虔强行带走自己的情况来看,赵虔并非一无是处。 「为什么?」赵虔眼神渐渐温柔起来,他喜爱如今抱着阿绪的感觉,好像填满了他整个空洞的灵魂。 燕千绪沉默了一会儿,说:「就是很怕……没有特别的理由。很黑,太黑了,就好像会有一双手悄悄用绳子勒住脖子,我唿吸不上来……」 听见燕千绪那冷淡又脆弱的言语,赵虔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燕千绪的后背,一切欲望都平静下来,开始享受这样的温情:「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呢?」 「是啊……谁知道呢。」燕千绪在被单里苦笑了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虔数着燕千绪唿吸的次数,以此想要催眠自己进入梦乡,但效果却是相反的,他远远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他总是想要睁眼看看他的阿绪,想着自己的手正搂着阿绪的腰肢,让他感觉自己此时倒像是已经在梦里了。 忽然的,他发现燕千绪皱起眉头,一直不肯松开。 他伸手去抚平,然而没多久又开始皱起,并且喉间发出颤抖的哼声,像是做了噩梦…… 「阿绪?」赵虔轻轻的喊。 但没想到燕千绪即刻便睁开眼,说:「嗯?」 「你做噩梦了?」 「没有,还没睡着,腿疼,肚子也疼……」说着,燕千绪又皱起眉头,闭上眼睛,「不过没关系,忍到睡着就好了。」 赵虔皱眉,干脆的用长腿把燕千绪的腿夹过来,手掌也钻进燕千绪的亵衣里,放在那小腹上轻轻的搓揉,他不明白已经快要入夏,为什么阿绪身体却是一点儿温度也没有,想来想去都应该是那回被该死的燕千律害的! 若是不掉入井里,浑身伤口的受了寒气,也不至于如此虚弱畏冷。 「现在呢?」赵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浑身暖烘烘的,如此粘着燕千绪,在燕千绪心里就跟个大暖水袋一样好。 「嗯,很舒服。」燕千绪被揉的浑身软绵绵的,好一会儿,迷迷煳煳的夸奖道,「乖狗狗……」 世子手掌微顿,随后不动声色的继续揉燕二爷平坦柔软的小腹,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第65章 魏军中的张将军后半夜基本没睡。 他让让士兵跑出去叫两位副将过来帐中商量此事对策, 但谁知道竟是无一人前来。 他气的几乎要吐血,忍到天亮, 在帐中来回踱步, 终于忍不住出门透气,实在是不能在那还残留肉泥的帐中唿吸。 待到天亮, 张扬这位怂人便风风火火的闯进副帅之一黄求的帐子里,进去后,就看见黄副将正悠哉游哉的吃着早餐,桌案上摆放着三菜一汤, 这在军中可以说是十分奢侈的东西。 「哟,将军如此慌忙,可是有要事相商?」黄副将生的矮胖, 如同一个地滚子戳在地上,笑起来时教人瞧着便不痛快, 一双三角眼里写满了轻视。
第124页 「呵呵,你说何事?!天大的事!半夜发生,我叫你过去,你为何不去?!」这张将军沉不住气, 能忍大半夜才来找黄副将的茬都算是他现在修养好了。 黄副将顿时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哎呀』一声站起来, 严肃的说:「将军这可事冤枉黄求了,黄求可完全没听见昨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啊, 一觉睡到天亮。」 ——呵, 这人还有理了! 张扬真是梗着脖子想要破口大骂, 但又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在军中站稳,手下的兵也基本不听他使唤,分成两派,一派跟着这个黄求,另一派跟着吕三,都不是好惹的人。 这两人不服自己能够做将军,已经是处处无视他了,可现在当真是紧要关头,他也不能计较,只能把怒火吞进肚子,深唿吸两口,露出一个示弱的愁眉苦脸来:「黄副将有所不知,昨夜那沅国世子欺人太盛,竟是打杀我们两名魏国士卒,甚至将死尸抬到我的将军帐中剁成肉泥!」 「俗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是我们的士兵犯了什么错误,也轮不到他们沅国人去处置!这简直就是不把我们魏国五万将士与军法放在眼里!」 「黄副将,你说现在可如何是好?那边就和没事儿人一样完全没个解释,我们明明是被派来帮他们沅国解围,如今却遭受这样的待遇……」 张将军是个能说会道的,能把自己的委屈说成全军的耻辱。 黄副将思索一番,圆脸上露出几分不悦,问道:「当真是一点儿解释都没有?」 就算是有,张将军也记不得了,他被吓的不轻,但他总不能说自己被吓到忘记了吧。 「没有。」张将军斩钉截铁的说,「那沅国将军燕千明大约是想要我们亲自过去询问,简直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黄副将一摔酒杯,站起来踱步几个来回,最后眼神微微一定,抬头说,「好,既然他们想要我们亲自上去要个说法,那么就亲自上门拜访好了。」 「要叫上吕三副将吗?」一个将军做事做成这种需要请示副将的地步,也算事绝无仅有了。 圆滚滚的黄副将点点头,说:「那是自然,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魏国人的命绝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抹掉的!」 张将军得了准信,顿时轻松不少,他可不怎么会与沅国那将军燕千明交流,听说是个狠人,剿匪之时直接屠杀的血流成河,小小年纪,刚死了爹就出征,脸上绑着纱布,简直就像个活死人。 活死人啊,多可怕。 黄副将其实也是有自己的顾虑,他才并不是因为两个士卒的死就这么大动肝火,只是面子问题实在很重要,再来如果能从这件事情让大家都知道整个魏军还是自己的话管用,那么替两个无名士卒出出风头也未尝不可,还能积攒军中威信,何乐而不为呢? 吕三副将是个正正经经的武人,瞧不上巧言令色上位的张将军,看不起肥头大耳黑不熘秋的黄副将,但针对此次这两人搞出来的事情,吕三却认为值得参与。 那沅国将士的确是欺人太盛,视魏国军法如无物,必须要讨个说法,不然就对不起魏王陛下与国舅大人的期望! 因此一个将军两个副将带着几十人连个通知都没有的跨过两国军印界限,直接逮了个沅国的老兵,让其带路去找沅国新任将军燕千明。 那老兵几乎是被人架起来拖着走路的,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兇狠的魏兵踹了肚子,痛苦的大唿大叫。 这边动静极大,自然惊动了不少人,有士兵一看情况不对,拔腿就跑向帅帐,在外面便报告起来,大喊说道:「报!魏营那边闹过来了!看来是要为昨日之事探个明白!」 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让人拆了帐篷开始上路的燕千明站在已经收拾干净了的帐子里,冷静的好似完全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大步跨出去,手臂将门帘掀开便看见逼近的魏国将士们。 燕千明双手抱臂的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被纱布遮住,因此就算有表情,也没有能看见。 魏营的副将黄求站在最前面,自以为很是威武不凡,对阵着面前高大而气势不凡的燕千明,却是没由来的感觉出些许畏惧,但黄副将打死都不会把自己的退缩表现出来,硬着头皮上前去,说:「燕将军,昨日我与吕三副将未能知晓事情究竟如何,让我们将军独自面对你们的世子,被你们世子恐吓威胁,一夜未睡,然后又完全不给个说法,你说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何为规矩?」燕千明眼神冷漠的落在矮他一头的圆脸黄副将身上,几乎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按照我们大沅的规矩,在我们沅国的军营里犯事,自然是要砍头的,世子负责将那两个罪人送回去已是最大的犯规,你们还要什么规矩?」 这回答声声震耳,黄副将一时梗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眼余光便看见了风华万千的燕军师,这军师据说便是罪魁祸首,黄副将先是一愣,随后打算捏个软柿子。 燕千绪正无所事事的找了好几根柳条和小野花,编了几个头环给狼孩和四皇子还有自己都戴着,看起来很是天真烂漫,他身后还跟着个世子,魏国将军张扬一看这人就心里犯噁心,总是想起昨天夜里的肉泥,已经是有了心理阴影。
第125页 燕千绪的狼孩是早早被清洗干净,穿了好点儿的衣裳,正四肢着地的走路,燕千绪走一路摘了一路的野花,在狼孩头上插满,而后嘲笑狼孩傻。 气氛正好,燕千绪便瞧见黑压压的一大堆人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个地滚子一样的矮黑副将,这副将其实在一看见燕军师的模样后便大致明白自己军中的那两个蠢货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这边那么生气。 可见是轻薄了这个美人…… 本来若是寻常人,那么就算是搞死也就搞死了,赔点儿碎银子或者干脆不管都使得,然而那两个蠢货动的确实这位——燕千绪。 稍微打听过的黄副将心知肚明,这位腰细又高挑的少年,再如何的面若桃花,再如何的勾魂夺魄都不能动。 他可是和魏国舅有交情的燕家二公子。 是那走到哪儿都有人护着的燕二爷。 而很明显,在这沅国的大营里,周围一圈但凡有权利的人,不是和这燕二爷沾亲带故就是至交好友,所以他这哪里是来捏软柿子的,是来捏□□的吧! 魏国与高卢人等红毛鬼走的很近,前些时日红毛鬼正好进贡了□□□□,威力惊人,试用之时,将□□做成的圆球放置到一个叫做枪的东西里,简直是百步穿杨,近距离直接可以将人的手掌炸开,还能钻进人的脑袋里,在脑门上开一个孔! 黄副将可不是来这里让自己脑门上开孔的,于是干脆的后撤,把主场交给另一个副将,吕三。 吕三人高马大,一派正气,丝毫没发现自己被当成挡箭牌,他上前一步,目光沉沉的盯着燕千绪这边的人,并不害怕什么,有话直说,道:「昨日我们营地有两个畜生做了错事,然而你们中有人却将他们直接就地处死,还拉去我们将军面前剁成肉酱,可有此事?」 燕千绪见没人回答,他干脆点点头,眯起眼睛,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里面盛着微光,眼角上翘,有几缕额前的髮丝落在眉间,惊艷的教人总也不敢直视。 吕三这迟钝脑袋也是感觉到了影响,连说话都不理直气壮,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来找事儿的。 「唔……」燕二爷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拇指轻轻抬着下颚,食指捏着饱满的下巴,似乎正在费力的回想,最终燕二爷点点头,道,「确有此事,敢问将军是来赔礼道歉的吗?」 「……」吕三一愣,回头看了一眼黄副将,说,「我不是将军……」 「怎么会呢,我瞧壮士气势不凡,一身正气,如此坦荡的来找千绪,也是来为手下士兵所作的错事来请罪,如此的好汉,我想魏王与国舅大人也一定是知道的,哪怕此时不是将军,来日也定会高升。」燕千绪说的像是唱歌,声音如梦如幻,蛊惑人心。 那吕副将晕晕乎乎,再无一丝一毫的愤懑,更加谦卑恭敬的傻笑起来。 燕千绪见状,推出身边的狼孩说:「可我想总还是需要给您一个交代,昨日是世子鲁莽,他太生气,以至于吓着某些人,但主要救了我的,是他。」燕千绪摸了摸狼孩的头顶野花野草,说,「按理说为了公平起见,应当将狼孩交予你们,可狼孩是魏国舅送给千绪的礼物,他做什么,我都不能管,只能宠着,你说……是不是很为难啊?」 吕副将点点头,已经是一副完完全全贊同且也理解的模样了…… 第66章 魏国将军张扬看见吕副将那完全被笼络过去的傻样, 就知道这回,他的气是出不了了。 不管是这吕三还是总是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黄求, 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窝里横的废物, 没有一个能打的,也没有一个值得他如此忌惮。 张扬虽然咽不下昨日被沅国世子羞辱的气, 但事已至此,再反覆的喋喋不休,岂不是和妇人一般斤斤计较。 更何况起因说到底还是那两个魏国士卒的错,在军中的时候怎么混都无所谓, 现在竟是混到沅国这边的军师身上,这沅国再是如何落魄,也轮不到那两个蚂蚱似的下等兵糟践。 所谓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说的这样了。 张扬将军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非常好的,到这边, 眼看情势不妙,便出来打圆场,他走出来,站在燕军师和吕副将的中间, 像个和事佬一样摆了摆手, 皱着眉头苦笑说:「哎, 好了好了,都怪本将军没有弄清楚事实就随便来沅营里, 给诸位将士添了不少麻烦, 惭愧惭愧啊……」 燕千绪视线挪到这一眼看去, 便心术不正的张扬脸上,说:「何来的惭愧呢?说到底还是千绪的错,世子也好,狼孩也好,大哥也好,都是因为我,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千绪才是过意不去,心里还思忖着要找机会去找你们,赔礼道歉,若是有必要,千绪也愿意受罚,毕竟千绪不过是个男子,如果没有狼孩的话,被人姦污也就姦污,大不了抹了脖子一了百了,也就不必让魏军军规蒙羞了。」 「这……」张扬将军顿时卡壳,连连说道,「不不不,燕军师何来此话啊,本将军此番前来只是想要弄清原委,如今真相大白,世子爷的做法也情有可原,更何况狼孩还是国舅大人送于军师的,那身份自然非同一般。这样吧,既然都是一场误会,不如诸位将士来我魏营中做客,我们带了魏国的老酒和山羊肉干,都是别的地方买不到的,今日上午便继续休息一场,中午用过饭菜后,再开始启程如何?」
第126页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燕千明此时遥遥的插话进来,声音犹如一桶冷水,直接浇在魏将张扬的身上,毫不留情:「张将军还是早些启程的好,如今已经是晚了,再拖下去,就不能和我们大沅国的三军会师,此等大事,如何能耽误?」 「啊哈哈,瞧我这脑袋,昨天当真是被吓懵的,行吧,我们也回去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内一齐启程!」张扬将军话音刚落,挥手就让身边的两个副将走人。 但尴尬的是两个副将似乎都没把他当一回事儿,他一个人转了个身,硬着头皮走掉,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个兵丁。 吕三副将向来不愿意同张扬为伍,因此哪怕对方是个将军,也可以说是很嚣张的经常无视他,此时等张扬走了,黄求那个黑胖子也畏畏缩缩的离开,他便规规矩矩的给燕千绪举了个躬,声音铿锵有力,说道:「军师受惊了。」 燕千绪被这人声音喝的吓了一跳,但却一下子笑了,刚要伸手过去扶这吕三起来,身后的世子爷就拉住他,不让他乱走,替他说话道:「行了,回去吧,管住你们的兵,再来一回,就不是送回去肉泥了……」世子也笑,浅笑,模样温柔,眼神阴冷。 吕三也点头,道:「我会管住我的人,告辞。」 吕三这边离开后,沅营里再次恢復秩序,燕千绪看着脸上还缠着纱布的大哥,发现大哥那总是让他捉摸不透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袖子边儿上。 燕千绪低头,袖子边儿上可不正被人牵着么,牵着他的也不是别人,是赵虔。 燕千绪默默拍了拍赵虔的手,就像是上面有只大虫子似的,想要拍掉他,结果自然适得其反,『大虫子』没掉,甚至干脆拉住他的手。 这很不成体统,更何况是在军中。 燕千绪干脆直接挣脱开来,走到大哥面前,站定,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大哥。 但紧随而来的是赵虔跟上来,继续牵着他的手,一同站在燕千明面前的举动。 赵虔就像是在向燕千明示威。 而燕千明长久的看着赵虔,不再作声,转身走了。 赵虔这时候才看了一眼身边一直低着头的燕千绪,还松开自己牵着阿绪的手,一边拍了拍阿绪的背,一边解释说:「那个……阿绪,你不要怕燕千明,他不过也是个虚伪的沽名钓誉之人,对他来说,我手中的兵权比你重要,所以你可以不用怕他,他现在也不会管着你。」 燕千绪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大哥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想了什么,好半天才对赵虔道谢。 赵世子嘆了口气,说:「道什么谢呢,我只希望燕千明永远的离我们远一些,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燕千绪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赵虔谈论情爱的事情,四皇子还在旁边看着,狼孩也歪着头看他,不远处的王弟围更是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戏:「行了,我们也该准备了,今天我和狼孩还有四皇子一辆车吧,你不要过来了,总这样过往甚密,不好……」 世子爷挑眉,说:「哪里不好了?」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我很不喜欢。」燕千绪委屈的看着赵虔,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这眼睛望上去。 世子饶是再想强硬些,都无能为力,他总是对阿绪没有办法,也不敢为难阿绪,他是处于隐秘关系里看似主导却又十分弱势的那方,捧着一颗心来,生怕别人不要,没脸没皮也没后路。 「好,我知道了。」赵虔克制了一点,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那晚上你还能住我帐子里吗?」 燕千绪本意是不想,他让赵虔以为自己喜欢他,两个人『两情相悦』躺在一块儿,久了总会出事儿,哪怕赵虔现在没有能力,也应该是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变成『有能力』,那时箭在弦上,他怎好拒绝? 不过说起那档子事儿,燕千绪发现自己也的确是好些日子没有做了。 这种事情不能想,一旦心里开始发痒,就浑身开始不对劲,那血肉与食髓知味的不可描述之地纷纷躁动起来,会发烫,发热,引出一股股的尖锐渴望,最后该湿的地方全湿了,不该湿的也流出用于润滑的蜜液…… 燕千绪在重生之初,总以为自己这辈子大约都会厌恶做那档子事,可笑如今身不由己,几近有瘾…… 他的唿吸都开始有点微妙的甜味,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抱有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只要舒服就好,而赵虔看似还是非常听话的,不会到处去说吧…… 燕二爷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被所有人唾弃与辱骂的时候,上辈子糟糕的结局是他这辈子永远都不愿意再碰的悲剧。 所以哪怕他现在已经如此『噁心』,已经对身体的欲望保持『放纵』的态度,但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晓,不可以曝光,什么都不可以,只能悄悄的,悄悄的…… 「再说吧,你快去忙,我和狼孩上马车了,四殿下还小,昨日受了惊吓,今日也陪我上车歇息,你不要捣乱。」燕千绪如是回答。 赵虔既没被拒绝,又没被允许,看着少年白里透着粉的面皮,瞧着那好似有些羞涩的眼神,看着那微微张合,柔软的双唇,只觉得阿绪说什么都是好的,他什么都听:「行吧,我知道了。」 两人交谈完毕,燕千绪领着狼孩上了马车,赵虔则在身后拦住瘦小的四皇子。
第127页 ——四皇子比他矮一个头,当真看起来还像是小孩子。 世子垂眸看秦昧,秦昧脸上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而是恰到好处的露出害怕和恭敬,并小声的询问说:「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世子不喜欢秦昧的眼睛。 虽然很呆滞无害,但看着不舒服。 世子直觉厌恶着,没有理由。 「阿绪总是对弱者很好,所以很多时候容易被人欺骗。」世子淡淡的陈述,「而现在阿绪似乎对殿下您比较关照。」 「这个……秦昧也不知为何……」 「我也不想知道。」世子只是厌恶他,但并不觉得四皇子是威胁,一个孩子,从长相到背景,完全没有一点儿优势,世子太了解阿绪了,阿绪只会对皮相好的人有好感,长的不好的,看都不会看一眼,也就是说燕千明那个混蛋若是毁容了,就和阿绪更没有可能,「只是想摆脱四殿下一件小事而已。」 「世子的事情,岂能是小事呢?只要说出来,而秦昧能够做到,秦昧定当全力以赴!」 「言重了,我只是想要四殿下在我不方便的时候跟着阿绪,看着他和狼孩。」世子很平静。 「狼孩?」 「嗯,看他们……都做了什么。」世子微笑着说着,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昨夜阿绪在怀里入梦之时软乎乎嘟囔着的那句『乖狗狗』…… 第67章 半个时辰后, 大军果然启程,此番前进进度必须比昨日多, 因此中午休息时间可能会很短。 接到这个通知的燕二爷对此没什么感触, 毕竟他需要做的也不过是在马车里呆着,一直都在休息, 虽然休息的并不舒服。 后上车的四皇子规规矩矩的坐在角落,燕千绪看着秦昧,一边摸着狼孩洗干净后虽然很硬却十分光滑的短髮,一边好奇般询问秦昧, 说:「方才,赵虔他和你说什么了?」 四皇子在燕千绪面前,依旧不像个身份高贵的皇子, 但总比在其他人面前要真实些,于是他能够坦然的看着燕千绪那双漂亮的眸子, 道:「他让我看着你。」 「就这么简单?」燕千绪可不信,毕竟四皇子和赵虔是没有交集的,就算是有交集,也不会让赵虔信任并委託这种不算是任务的任务。 秦昧说话半真半假:「他大约是很担心你。」 「嗯, 我知道。」燕千绪冷淡的说着, 手上给狼孩扎辫子的动作却是不停, 窗口处的帘布一下下摇晃而起,随着马车在泥地里的颠簸, 斜入并不灼人的阳光, 斑驳的落在燕千绪身上。 那阳光仿佛突然沾染上罪恶, 变得明明如此耀眼,却彰显着一个人的灰暗性感。 在四皇子的眼里,搂着狼孩这么个少年人亲昵的燕千绪已然神秘的无法窥探更多秘密,却又偏要模煳黑与白的界限,一面温柔天真着,一面冷血无情着。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秦昧视线跟随晃动的光斑,从燕二爷那洁白的额头,到那被光照成金色的睫毛上,顿时与燕千绪的目光不期而遇。 秦昧下意识的闪躲开,燕千绪则很心知肚明,他太知道自己对某些人来说属于什么,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香气给他周围的人增加不少犯罪的机会,他很明白自己是能够在一定范围里为所欲为,就好比在赵虔的势力范围和大哥的某些范围里…… 「我觉得,你没有和我说实话。」燕千绪停下抚摸狼孩的手,转而坐到秦昧身边,歪着头,任由污黑的髮丝温柔落在腿上。 那长发从肩背上落下的时候,画面在秦昧眼里几乎像是放慢了数百倍,美的独一无二。 「那,阿绪你想要我说什么呢?」秦昧藏在袖子里的手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被这人魅惑了去,可实际上他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他的包裹里还藏着这人的亵裤,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即将疯了…… 「我要你说实话啊。」燕千绪亲昵的搂着秦昧小朋友的肩膀,身上的淡香席捲而来,秦昧嗅着,除了心旷神怡并且微微的蠢蠢欲动,没有太多反应。 秦昧还是个阴阳不良完全没有竖起来过的可怜虫。 「我说的是实话,世子的确是让我看着你点儿,再没有别的了。」秦昧这回开始认真,直视过去,生怕燕千绪不相信自己,「虽然我也不知为何世子要找我。」 「……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好欺负。」燕千绪忽然笑了,他不再捉弄秦昧,松开搂着秦昧的手,改为趴在窄窄的矮塌上。 这马车修的十分奢侈,机关甚多,整个马车地板盖着一层草蓆和毯子,本身就如同一张硬床,而硬床四周有许多小暗格,打开后就可以看见里面放置着的琳琅满目的点心与解闷玩物,也不知是谁准备的如此周到。 燕二爷就地一躺,狼孩连忙也非要躺下,满目都是燕二爷,抱住燕二爷的腰,脸更是埋在燕千绪的胸口,勐烈的唿吸,然后磨蹭,是幸福到极致的模样。 这两个身高相仿的少年人倒下了,四皇子这边就显得很拘谨,不管是位置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然而燕千绪是没有睡觉的,他只是很累,坐不久,坐久了腰疼骨头疼,所以还是卧着好,窝在柔软的各种抱枕上,那么连颠簸也不算什么了。 「什么叫,我好欺负?」四皇子秦昧也轻笑了一下,大约是自嘲,询问说,「我看起来很有让人欺负的欲望?」
第128页 「不是。」燕千绪笑眯眯的,像个刚出生的奶狐狸,正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因为你很聪明,总是把自己藏的没什么存在感,而外头那些人比你更聪明,发现这一点后,会感觉被愚弄了。」 「……是吗?」秦昧不太信。 「骗你的。」燕千绪说,「不过我的确是这么想的,看你总是那么低着头,替你觉得累,你不累么?」 四皇子沉默着看着任由狼孩在怀里像个大狗深嗅的燕千绪,反问说:「那阿绪你累吗?」 「嗯?」燕千绪眨了眨眼,好像不知道秦昧在说什么。 「算了,没事。」秦昧虽然因为之前救过燕千绪,有幸和燕千绪成为有着秘密的其中一位,虽然被允许互称暱称,被允许成为朋友,被允许可以随意一点说话,但若是真的相信燕千绪是真想要和自己亲密起来的话,那他才是真的傻。 燕千绪这边听了,立马不悦,坐起来,伸手就拽住秦昧的衣领,秦昧这人看着瘦弱,但却挺重的,很有分量,力气也很大,不然当初也不会一个人将燕千绪从深井里拉出。 「我很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要么就说完,要么就不说,听见了吗?」燕千绪凑得离四皇子很近,眼神冷淡的让人心寒。 秦昧心中涣散着无处安放的情感,正是迷茫着,马车却突然晃动的厉害,像是从一个大石头上碾压过去! 秦昧没坐稳,一下子向前扑,一膝盖压在像是大型猫科动物粘着燕千绪的狼孩肚子上,然后双手下意识的腰抓住什么东西,却又什么都抓不住的按在燕千绪胸前,倒作一团! 「啊唔!!!」燕千绪被压在最下面,脸色都是惨白的,从被勐烈撞击的胸口酸涨到久久不能平息的疼痛,到咬到舌头的尖锐痛感,每一处都让他无力着,连说话都是哀求,「起来……快点……」 行军路上很吵,车内的动静也还不足以惊动其他人,到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声与马蹄声还有车轮驶过乱路的声音,马车内的这番嘈杂闹剧便被弱化。 可秦昧还是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起来,生怕自己把燕千绪这个一看便弱不禁风的公子爷给就这么压死。 起来后发现,虽然燕千绪没死,但也差不多了,脸色惨白的说不出话,眼眶嫣红,死死拽着狼孩的衣裳,纤细的手背不住的颤抖,蜷缩的十分可怜。 「阿绪?」秦昧想要去扶。 狼孩没让,狼孩单手便甩开秦昧,眼神锐利且充满敌意,自己扑上去慌慌张张的看自己的小母狼,双手想要将小母狼抱起来。 可小母狼蜷缩着不愿意起来,眼泪挂在眼角,光是一下下的深唿吸,像是在忍耐痛楚过去。 狼孩不能明白为什么小母狼不给自己看伤口,他一定会帮忙舔好的,小母狼这么调皮任性,都被自己宠坏了,但是这回一定不能纵容,他一定要看见是哪里受伤! 如此想的狼孩顿时动作都强硬起来。 一个狼人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世祖,用屁股想都知道谁能胜出。 但当燕千绪被狼孩强行抱起来,坐在怀里,一手捏住双手手腕,从身后圈住燕千绪,另一只手直接『嘶啦』一声,把燕千绪的衣裳撕开,露出雪白的胸膛和那明显有两个手掌印的印记——那是四皇子的杰作。 燕千绪难堪不已,挣扎不得,便回头骂狼孩:「蠢狗,你干什么?!」燕千绪脸颊绯红,但却不是因为害羞,他有更害怕的事情…… 「呜……」狼孩被凶了一下,很有要夹着尾巴怂回去的势头。 可狼孩心里还是担心燕千绪更多一点,他想要安慰燕千绪,因此这点骂声和不高兴也就不算什么了。 狼孩用那只撕开燕千绪衣裳的手,将这只手不再作为武器,而是温柔的人手,去揉燕千绪红肿且有着巴掌印的胸口。 狼孩的右手覆盖上去,是好心,却没轻没重,按的燕千绪双腿都夹紧着叠起来,柔软的唇瓣里溢出颤抖的声音:「不要,你真是……我不要你了!真不要你了!蠢狗!」 可蠢狗越是被骂,还越坚定信念。 燕千绪疼的眼泪直掉,他脑海里满是当初魏国舅和他说的话,说他会发育,会有奶…… ——不!不可能啊! ——可是好疼,像是从内部要坏掉了…… ——有什么要从里面出来,撑的好痛…… 燕千绪从痛苦的源头体会到奇妙的舒服,但现在痛比舒服重千百倍,因此又害怕又崩溃的闭上眼,头脑混乱着,忘记了马车上不止他与狼孩,还有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秦昧! 秦昧也几乎是屏住唿吸看着眼前一幕。 娇养至今的二世祖挺着微微有一点弧度的胸膛,被人蹂躏着,落了满脸的星光般的泪水。 之前还仿佛什么都游刃有余,掌控在手的燕二爷,现在羸弱、敏感、柔软、任人摆布…… 四皇子有不好的念头升起。 但即时打断他的,是燕二爷突然拼命的挣扎! 瞬间而已,燕二爷就挣脱出去,一手用残破的衣裳遮住自己身体,一手反过去就打在狼孩的脸上,『啪』的一声,随后冷声说:「滚下去。」 秦昧和狼孩一同被赶下车了。 狼孩摸着脸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很担心小母狼的身体状况。 秦昧却是久久不能从方才看到的画面抽身离开。
第129页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可燕千绪那般作态掩饰意味极浓,所以应该是真的…… 他真的看见,有极细的水柱挤出…… ——从那不该储存的地方。 第68章 「你们出来干什么?」远远的, 王弟围从后面追上,看见步行跟随在马车旁边的四皇子和狼孩, 很是奇怪, 他快马过来,翻身下马, 衣摆转起好看的弧度,落地无声,「四殿下怎么也下来了?我瞧阿绪总是很照顾你来着,狼孩他倒是个不懂事的, 容易惹阿绪生气……」 秦昧几乎是晃眼的功夫,就看见原本还在很后面的王家公子王弟围站在面前,此人晒的健康肤色, 长相俊美,在阳光下神采奕奕, 仿佛是走到哪里都能给所有人带去光明。 秦昧见过王弟围,这人是王家最出众的子弟,在今都之时便一边同以燕千绪为首的二世祖们混的风生水起,一边又同另一些没身份没地位却有才能的青年才俊交好, 可谓是两手大张, 遍地是友。 「见过王副将。」秦昧那双有着浓密睫毛的眼缓缓垂下, 视线盯着王弟围那双黑色的靴子,行礼。 「哎, 无须多礼, 四殿下如今与我们同行, 若是总一见面就要行礼,那得把腰都折在这儿了。」王弟围开玩笑,他穿着劲装,双袖挽起,露出结识而健美的蜜色小臂,那小臂干脆将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四皇子搂过来,自来熟的很,「你我年岁相当,四殿下同阿绪一样唤我子威好了,这是我的字,四殿下可有字?」 秦昧不动声色的从王弟围手臂下出来,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和任何人都装不来很熟的样子,他还是很『诚惶诚恐』弯腰下去,说:「秦昧尚未有字。」 「哦,那此番出征回去后,四殿下定然是会被陛下赐字的。」王弟围完美的避开或许会让别人难过的话题,继续说,「对了,四殿下还没有回答我这阿绪是不是又闹脾气了?」 「不是……」秦昧面不改色的说谎,「只是燕二公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我与狼孩不便打搅,便主动下来走走,也算是锻鍊身体。」 「哦……阿绪的确是……上回遭了罪,据说被困在井下许久,身上都是伤,可能寒气入体,如今便面有不足之色,再来阿绪本身被燕大哥宠坏了,一旦身体不舒服,就娇纵的紧,四殿下跑远点儿是正解啊。」王弟围开着玩笑。 秦昧轻轻看了一眼王弟围那双仿佛真挚的眼,心中漠然,他若是没有从燕千绪那里听到这人的所作所为,大约也不会想到这个距离燕千绪这么近的模样可靠之人居然包藏祸心。 「燕二公子娇纵一些,无伤大雅。」四殿下顺着王弟围的话道,「他本身不必来此,是不得已……」 「没错。」王弟围这回笑容颇有些宠溺的意味藏在其中,他声音充满磁性,眼望远方,「阿绪大约是不适合这样长途跋涉的,他身娇柔嫩的很,说是从小都要涂异国进贡的香霜,不然就要干裂,要吃制作精緻的食物,不然会腹痛,还不能走路太久,不然脚会疼,所以总要人背……」 「还好有燕大哥和赵虔在,他们总是很照顾阿绪的,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哈哈。」 「话说四殿下啊……」王弟围牵着马,指了指秦昧胸前深色的水渍,道,「你这里脏了。」 秦昧低头一瞧,就看见自己胸前衣服上落了一道水迹,还未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染上的。 王弟围好像也很好奇,伸手用指腹捻了捻,然后放在鼻尖,那眼神顿时微妙的变了,笑着道:「奇了怪了,奶香味,和阿绪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秦昧不做声,作茫然模样。 王弟围看了一眼马车,像是想要上去,但却没有身随心动,仿佛是有什么忌惮。 秦昧看在眼里,却说:「王副将不如上去看看燕二公子,燕二公子和你是好友,应当是愿意见你的。」 王弟围潇洒的摆了摆手,干脆的上马,又是一个翻身,长腿跨坐在马背上,身形美好,髮带飘扬:「不必,让阿绪好好休息,我过些时候再见他。」 王弟围说罢踢了踢马肚子,颜色漆黑的马顿时加快了步子,甩开行路缓慢的秦昧。 秦昧看着王弟围的背影,明白王弟围这番异常举动是怎么回事,这王弟围果然不愧是能够藏这么久,这么深的人物,现在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已然被燕千绪知晓,所以尽量避免表面的和平被打破,一面装作平常的模样以燕千绪的好友自居,一面偃旗息鼓等待着,等燕千绪先动,再静观其变。 果然三大家族里的人,没人简单。 上一代基本都是老狐狸了,现在年轻的一代更是不得了,都心中有明镜,又沉得住气。 可即便如此,那有怎样?! 这些人,都会死。 也必须死! 四皇子眸中闪过暗色,他行路在一群必死之人中,应当是非常萧瑟的心中却严肃不起来,他老是闻见自己身上的奶味,太影响注意力集中了…… ——应该是刚才在马车上混乱的时候,被溅到的。 秦昧耳尖发烫,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胸膛。 模样还是瘦弱男孩的四皇子将黑瘦的手掌放在被溅到奶水的地方,忽然的,他发现那里似乎是他心脏的位置,从里面有强而有力的心跳不断传递着让他心乱的节奏,把一切当初被他残忍抛弃的情绪,从残留的角落拾起。
第130页 ——太糟糕了…… 瘦弱的四皇子理智这样崩溃的说道。 ——太美好了。 四皇子孤独的灵魂如此赞嘆…… 马车内。 有教人一眼便沦陷终生的少年使劲抓着自己的双臂,将脸埋在屈起的腿间,少年沉默了许久,双手却把双臂抓的到处都是血痕,看上去惨不忍睹。 「没看见吧……」少年忽然声音冷漠的自言自语起来,「若是看见……应该会有反应。」 说着,燕千绪抬起头来,那他脸上泪水干掉,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泪痕,那双总魅惑人的眼眸流露着眼睛主人厌恶的软弱,他深唿吸了好几下,然后突然露出个笑,他用袖子擦了擦身上那些该死的液体,把衣裳全部脱掉,从暗格里拿出新的衣袍准备穿上,准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就在他要系腰带的时候,燕千绪忽然停下动作。 他看着马车内壁上木板的纹路,眼神放空,突然又对自己说:「不对,若是不管,也太自欺欺人了。」 于是他低头看向自己那不该发育出奇怪液体的胸口,右边明显因为释放过后显得柔软一点,左边还硬绷着,碰一下就疼,摸一下都不可以…… 燕千绪伸手用指尖摸了摸那还缀着白色奶水的小尖,用手指头勾了一点然后张唇含进嘴里,舌尖一卷,眯了眯眼,尝到的是有点腥的奶味,似乎还有点甜…… 他想了想,伸手自己去捏右边的胸,原本只是有点弧度的地方,被他粗鲁的抓起一大把肉——可见这二世祖虽然看着纤细,但也只是骨架小巧,实际还是非常有肉的类型——把剩在里面的奶液尽数挤出。 燕千绪从很久之前就有被人稍微碰到就疼的情况,他想应当是从那时候开始里面就藏着这些东西了。 因为时间久远,发育缓慢,又因为他本身是从无到有,所以涨的也慢,但积少成多,如今他随便一捏,竟是流出许多,大约能够有一碗。 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不愿意打湿现在的新衣裳,又没想用被狼孩撕烂的衣服去擦,顺手拿起暗格里酒壶,这酒壶是空的,昨天就被世子给喝光还未能补充。 他拿起酒壶将那酒壶的小嘴对准自己小尖上,倒正正好好的能听见水流落在酒壶里的声音。 待右边没有了,燕千绪才觉得舒服了一半,而且有东西从里面出来的感觉也十分微妙,能带来对燕千绪来说很奇怪的快感。 好比做那档子事儿…… 一样舒服…… 燕千绪把这种已经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接受后,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甚至摸了摸左边还未能出奶的那里,稍微用力,但立马疼的泪腺酸涩,不敢再碰。 大概第一回 都很难,而且好像有什么小石子堵在出口,所以才那么痛,出不来。 燕千绪才不愿意委屈自己,既然身体已然是这个淫丨盪的样子,那么再盪一点也没有关系,反正挺舒服的,而且不会有人知道。 ——狼孩可不算是人。 所以另一边燕千绪也打算找个时间让狼孩弄一弄。 思及此,燕千绪思路开阔起来,又是一副慵懒且没心没肺的二世祖模样,他给自己穿好衣裳,正在系腰带的时候,却是发现马车停下,有人正上来。 这人也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因为担心他而上来的世子赵虔。 赵虔从王弟围那儿听了燕千绪身体不适的消息,转身就骑马过来,他是当真无所畏惧,所以紧要时刻也顾不得燕千绪所说的『要保持距离』。 赵虔一上来便见燕千绪正在系腰带,那腰带很长,一个人弄是绝对不可能的,赵虔也没说什么,坐下便将这系腰带的任务拿来。 燕千绪撩开散开的长髮,回头看了一眼赵虔。 世子爷嘟囔着道:「别骂我,我晓得你没事,但太担心了,不来看看你,感觉自己会死。」 燕千绪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完全不在意。 世子伺候惯了这人,把腰带系的很好,让燕千绪那柔软美好的身段显露无遗。 世子做完这些,从后面搂住燕千绪,燕千绪也没办法,只好超后靠去,靠在世子怀里,还没说话,就见世子拿起那旁边的酒壶,对着那酒壶口就是一口豪饮! 燕千绪:……!!! 第69章 「这不是酒?」赵虔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那陶器做的酒壶, 把其从嘴边拿开,一嘴的腥甜味, 不知道是什么, 很是有些可爱的皱着眉头,眨了眨眼, 一边打开酒壶的盖子一边笑道,「好像杏仁奶啊,阿绪你偷藏了好东西?」 燕千绪完全笑不出来,有种比做那档子事儿还要让他难为情的感觉。 「不是我藏的……」燕千绪感觉自己脸上有点烫, 但他拽紧了衣袖,拿过赵虔手里的酒壶放下,转移话题, 「话说你还不下去吗?」 「下去?去哪儿?」世子爷好不容易上来,如今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假装听不懂,他也很轻易被带跑话题,双手将燕千绪的腰一搂,便拥抱入怀, 鼻尖在燕千绪脸侧蹭啊蹭, 像是撒娇一样, 「我好累啊,骑马虽然很有意思, 但是总骑着腰酸背痛的, 你知道我也就打猎的时候骑过, 所以需要不时休息一下。」 「那也不要到我这里休息,我说了不想要在军中听见奇怪的流言。」燕千绪说起这个,神情有些严肃,他板着一张还有着泪痕的漂亮脸蛋,眼带桃花,微微侧头便几乎要让他的唇碰到身后人的唇瓣上。
第131页 赵虔这个时候应该直接往前倾去,干脆的捏住怀中人的下巴,然后亲吻他,做一些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但赵世子哪怕心中翻涌了无数勇气,却还是没敢强行,他满脑子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画面,一旦当真要他去做,却又紧张的无法唿吸,迟迟不敢行动,像是紧张害羞的无从下手。 「我很规矩啊,阿绪你太敏感了,以前我也是这样和你在一块儿,都没见你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赵虔开始诡辩。 燕千绪伸手想要解开身后赵虔圈住自己肚子的手,一根根的去掰那十指相扣的手指头,但却掰了这跟,另一根扣紧了,掰了另一根,这根又回去了,没完没了。 燕千绪佯装生气,也不管了,说:「那不一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能保证你做到不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其实没什么关系,燕二爷只是配合已经没什么能力犯罪的世子继续演戏。 世子点点头,线条稜角分明的下颚轻轻压在燕二爷的肩头,他抱着比看起来要娇小一圈的燕千绪,左右摇摆着晃了晃,很享受这样的温柔亲昵,说:「嗯,我不会让你为难,相信我啊。」 「不过……」世子仿佛是漫不经心的说,「我总感觉,阿绪把我藏,就好像我多见不得人一样……」 「是我想太多了吧。」赵世子微笑。 燕千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万分见不得人,只敢和狼孩在背地里厮混放纵,更何况赵虔呢。 这个人就算赎罪了,下头大约也废的差不多了,那又怎么样?燕千绪虽然嘴上说着扯平了,可实际上怎么可能扯平呢?发生过的痛苦就能当作不存在吗?只不过不恨赵虔罢了,但绝不是原谅。 「是啊,你想太多了。」燕千绪垂眸,睫毛落下一大片阴影在那下眼睑上,好似一幅画,活色生香,「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不必在这里同我斤斤计较,你出去到处和别人说同我相好算了,到时大哥若是气的掐死我,万人议论我,我也听不见,挺好……」 「阿绪你做什么说的这么言重!」赵世子被吓着了,他连忙掰正燕千绪过来,两人面对面的看着,他看着阿绪那尤有病容的模样,阿绪撩起眼帘看他的眼,赵世子简直是要在阿绪那汪水色漫漫的黑瞳里迷失,继而毫无悬念的溃不成军,「我说一句,你顶我十句。罢了罢了,是我错了,我就是感觉自己像阿绪你养的外室,没人知道,心里难过。」 燕千绪歪了歪头,看样子好像很认真的和世子爷处理他们之间扯不清的感情问题,然而燕二爷其实完全不在状态,他盯着赵世子嘴角的奶渍,心里总是别别扭扭,后来实在忍不了,便伸手用拇指去擦拭,然而手刚伸过去,就被赵虔捏住手腕。 那力道不大,却又对付燕千绪这没什么力气的人,恰到好处的很。 「阿绪,我在撒娇啊,你都完全不听,我多可怜啊。」赵世子原本是从不会说出这种黏黏煳煳的话的,可他也没想到自己但凡和阿绪呆在一起,便嘴里心里都被餵了蜜,总想腻歪一下,丝毫没有从前温润公子的大家气派。 燕千绪简直看不得赵虔嘴角的奶渍,干净擦掉才能让他不去在意,可以欺骗自己方才自己的奶才不是被人喝掉了。 「你……嘴角有脏东西。」燕二爷半晌,还是没有参与世子爷的情感话题中去,说完这话就趁着世子愣神期间摆脱对方的手,然后用拇指擦拭过赵虔的嘴角。 然而他手腕再次被人捉住,拇指也未能逃脱,直接被人抵在唇瓣上,亲了亲,舔过去…… 「你干什么!」燕千绪眼睁睁的看着那奶渍被世子猩红的舌尖捲走,简直就像那舌头卷过他刚出奶的小尖一样。 世子被阿绪这般激动的情绪惊到了,老实的说:「抱歉,我觉着不能浪费,挺好喝的不是么?还有吗?」 其实世子只不过想要亲亲阿绪罢了,把藉口找到『杏仁奶』的上头也是一时慌乱,口不择言。 燕二爷那精緻的喉结动了动,勉强冷静下来后,恢復如常的道:「没了,抱歉,是我心情不好,所以迁怒你了……」 「无碍。」赵虔哪里会生气,他喜欢阿绪对他发脾气,这说明他们亲密而非陌生,「你怎样对我都好。」 「那我要休息了,你下去。」 「好好,我下去。不过……」世子无奈的答应着,却低头指了指燕千绪胸口的位置,说,「阿绪,你这里……湿了。」 燕千绪被碰了碰那打湿衣物的罪魁祸首,立马条件反射般的超后缩,长袖捂住胸口,却又感觉自己这样简直跟个黄花大闺女一般无二,叫十分他不舒服,但既然捂住了,贸然拿开岂不是又很欲盖弥彰? 燕二爷顿时将自己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这个时候的赵虔其实已经知道他的阿绪在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呢?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 「阿绪……」赵虔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有着可怕的矛盾点,当阿绪对他好的时候,他羞涩的如同毛头小孩,当阿绪明显对他疏离抗拒隐瞒的时候,他又开始毫无顾忌的强硬,「让我看看。」 世子的声音很轻,大抵还是很温柔的,但拉开燕千绪手臂的手掌却坚定且不容拒绝。 突然的,马车又被叫停,马车内的两人毫无预兆的朝前倾斜了一下,好不容易坐稳,车窗帘便一下子被掀开,阳光大片落入车内,车内的两人望去,看见的是骑于马上的燕千明。
第132页 燕家大公子、燕将军背对着光,轮廓边源便仿佛被镀上一层亮色,他侧颜以对,眉目冷淡,神色漠然:「前头便是约定好的地点,三军会师,世子不来么?」 赵虔被燕千明这样看着,平白觉得自己低人一头,但他不甘示弱,他不需要示弱,他轻轻捏了捏燕千绪的手,道:「我还是出去,你好生休息,晚点我再来看你,还有,若是嫌狼孩和四皇子吵,就让他们到后头放杂物的马车车辕上坐着罢。」 「嗯。」燕千绪点点头,一面看着赵虔下去,后再看大哥,却发现大哥完全没有和他对视,便放下窗帘…… ——有点反常…… 可无所谓了,反正现在赵虔和大哥又算是互相牵制着,与他无关,他来此是个意外,意外中还有惊吓。 这回马车里彻底没了别人,燕二爷再拿开手,看那方才被他用长袖挡住的地方,那胸口就一个小圆点的深色湿润痕迹而已,没有太多,显然是之前他用手挤的不干净……残留的奶,慢慢流出…… 燕千绪看着那一点湿润,忽然觉得很可笑,若是自己的衣裳总被两点打湿,那可真是很可笑了…… 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好奇吧。 他要说什么呢? 说『是奶哦』还是『管你屁事』呢? 燕千绪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么当真是只有每回感觉涨奶的时候就叫狼孩喝干净好了。 是唇碰着他身体的那种喝,不然有残留多麻烦。 是狼孩的话就没有关系,狼孩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所以没有关系,是的,因为狼孩是狼孩啊,一个和动物一样的人,除了纯粹的本能,什么都没有,所以能行的。 还好有狼孩啊,不然燕千绪觉得自己得多穿几件亵衣在里面,来防止涨奶后溢奶晕开的湿色。 这边的燕二爷正在考虑和狼孩在什么样的时候解决另一边胀痛问题,释放一下囤积的奶水,然而思来想去没有一个好地方,除了马车上。 可马车也并非密不透风,总会有可能被人闯入,被人撩开帘布。 燕千绪想的头都是大的,手臂上被自己抓的乱七八糟的伤口也很疼,哪里都不舒服,于是气塞塞的看见旁边空了的酒壶就想摔碎! 他想到就做,顺手把那可恶的酒壶丢出去,砸了紧随车边的四皇子脑门一个大包,然后落在四皇子秦昧的怀里…… 秦昧平白被砸了个包,怀里落个奶香四溢的酒壶,几乎不用想都知道里头的燕二爷做了什么可爱的事情。 ——是把奶水挤入酒壶了。 怎么挤的呢? ——衣衫半解,自己捏,然后用力,直接将软肉都捏到从指缝鼓起…… 秦昧连忙摇了摇头,挥散掉满脑子的香艷画面,拼命放空大脑,生怕继续想下去,要出事。 于是不少当兵的就看见矮瘦的像是小朋友的四皇子抱着一只酒壶,傻了。 第70章 在焦阳城外三十万大军成功会师之时, 是当天傍晚,由于整个大沅国国土面积本来就小, 就剩下那么几座城池, 因此驻扎在各个地方的兵马不过两天就汇聚在一起,并不算快。 魏国将军张扬站在自己这边的营地里, 愁的头髮都要掉光,他对身边自己的心腹道:「妈了个蛋,听说是会有援军,怎么来这么多!我去他妈的, 现在这里沅国的兵马得有二十五万吧!」 心腹白了张将军一眼,真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说的,二十五万那就二十五万呗, 人多还不好吗?到时候攻打梁军,根本不需要他们上场, 只用在一旁站着看看就好,多轻松。 心腹是个懒洋洋的小子,刚被抓来当兵,没有任何资歷, 被张扬看中了清白的背后势力, 特意亲自提拔到自己身边, 企图培养自己的势力。 然而时间一长张将军就发现了,这小子他妈的完全没脑子啊! 「你翻个屁的白眼!什么都不明白的蠢东西。」张将军一巴掌打在心腹的后脑勺上, 气沖沖的回了帅帐内, 在帐内也丝毫没能坐下来安静的待会儿, 他在帐内到处乱走乱晃,最后大叫着抓着头髮,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的说,「早知道就是装病也不来了!」 「啊?」跟着进来的心腹莫名其妙的问,「将军,你说啥?」 「说啥说啥,你觉得呢?!」张扬对自己手下的人要多耀武扬威就又多嚣张,典型的欺软怕硬,「快去把晚饭端上来,还有烈酒!越烈越好!」 心腹一脸茫然的出去看晚饭好了没有,留下向来没什么本事,却混到如此高官的张将军在帐内独坐。 张扬心里全是自己中午让人八百里急报出去的军报,里面其实没写什么,但是却很委婉的提到了魏军不被沅军将军待见的事情,说沅军上下完全没有尊重魏军的意思,非常的无法无天,他怀疑沅军并不会将带来的粮食分给他们,希望国舅爷和陛下早日援助粮草或者让他们返回。 说到底张扬在中午之前,还只是想到吃饭问题,现在却突然有了极大的危机感,感觉自己会死…… 可为什么会死,什么时候死,却是未知。 任何未知的事物,都比已知可怕,张扬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可又担心这沅国当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那燕千明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那沅军里头没一个正常人,全都不把魏国放在眼里,因此虽然魏国强大,可再强大也管不了这边的事情,鞭长莫及。
第133页 张扬害怕的不是魏军没吃的,而是担心自己没有吃的,饿死在战场。 他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返回去,可没有皇命,他回去就是一个『死』字! 张将军不自觉的开始抖腿,远远的还能听见外头喧譁的声音,全是隔壁沅国军营发出来的。 等他心腹再进来,端来一碗加了鸡蛋的面时,张将军接过面碗便问:「那边在闹什么呢?吵死了!」 心腹军衣穿的很不合身,腰带扎的很紧,却袖长裤腿也落在脚踝处,看上去流里流气,他端着面就开始吃,因为这将军实在没有个将军的气势,所以也完全没规矩的开始吃面,他站着扒拉了两口,甩了张将军一脸汤,说:「那边?那边可热闹了,说是要吃顿好的,架起了篝火,还从牧民那里搞了三千头羊,准备烤羊肉吃呢!」 张扬筷子一摔,口水泛滥,他们这批人从魏国到这边,足足走了半个月都没吃顿好的,现在这沅国才出来几天啊,就要搞庆祝,看来那燕千明也不过是传说的厉害,真人也还是个二世祖,上不得台面,受不了苦。 「走,既然是搞庆祝,咱们这些友邦的将士岂能不参加?」张将军面也不吃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心腹连忙把吃了一半的面碗放下,伸着胳膊就擦了擦嘴,笑的很狗腿:「真的能去?妈呀,将军您不知道,下面的人都馋哭了,真能吃?他们没有邀请啊!」 「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帮他们打仗,去了难不成还会把我张扬赶回来?!」张将军怒道。 心腹顿时乐了,先一步跑出去奔走相告,一时间魏军军中也是一片欢唿。 此时日落斜阳,上空一半霞光一半星夜,沅军军中炊事军们热火朝天的杀羊放血,拔毛,最后将搞的干干净净的羊肚子里塞上无数的水果,架上篝火堆上,开始转动。 有美酒从城中运出,说是当地富商与百姓们家中藏的老酒,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聊以慰藉。 当整个营地上空飘着烤羊肉的味道时,士兵们纷纷落座,几乎三四十个人围着一个篝火,但还是有些士兵需要站岗不能坐下,得等吃好的人过来替班才能参与这场盛宴。 燕千绪穿了三层亵衣,才从马车上下来,一下午不知道跑哪儿去野的狼孩此刻在外面等着,眼巴巴的瞅着燕千绪,仰着一张血煳煳的俊脸,滋出一口阴森的尖牙。 燕千绪皱着眉头,一巴掌按在狼孩的头顶上,说:「你又乱跑了?把嘴擦了,脏死了。」 狼孩歪着头,只顾着高兴,顺便把自己今天下午到处野捕猎回来的食物叼起,眼睛满是期待,仿佛是在说:这是我道歉的礼物。 燕二爷虽然穿的厚,却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臃肿来。 还是十分的纤瘦高贵,腰细腿长。 燕二爷本身对这场篝火聚餐并不感兴趣,他正纠结自己另一边还没有开口释放东西,胀痛的十分有存在感的胸口,可另一方面转移注意力对他来说是好事,便漫不经心的下来看看热闹。 谁知道一来就给他看狼孩嘴里叼着死兔子的画面,燕二爷沉默了——不可以让狼孩帮忙,绝对不行,狼孩一个激动把自己那小点点咬下来可如何是好?! 燕二爷光是想到那样兇残的画面就寒毛直竖,但嘴上,燕二爷还是夸了狼孩几句,说:「嗯,很乖,我收下了,以后不要惹我生气,知道了吗?」 狼孩听语气,就知道小母狼不生气了,这感情好啊,立马用脑袋去蹭燕千绪的腿,像是撒娇的大猫咪。 这『大猫咪』黏黏煳煳的跟着燕千绪走了一圈,走走停停,眼里只有他的小母狼。 燕千绪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一群看上去和四皇子差不多矮小的孩子身上,那群新兵都穿着不合适的衣裳,有的还打着补丁,燕千绪看着那补丁,不知道想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虽然不是多么华丽,却一看料子就不是凡品…… 他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如今再回想大哥和赵虔还有王弟围,这些人居然都穿这军装,不是平常打扮,四皇子就更不必说了,朴素是他的常态,那么就只有自己一直以来锦衣玉食的,那么他在这些人眼里,得多讨厌啊…… 燕二爷不喜欢这样。 虽然他没有错,但他不愿意太特殊,太特殊总是会遭人恨的,不然燕千律也不会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燕千绪回马车里找了半天的衣裳都没能有一件外衣适合,最后干脆找了个士兵给了一个银子,买了一件土黄色的外衣。 那外衣毫无花纹,简简单单的,只有一个系带,穿上后燕千绪自觉可以融入大家,便玩心大起,躲过找自己的赵虔和被大哥派来找自己的四皇子,领着他的狼孩,挤入那些年岁最小的士兵里。 燕千绪学着大家的坐姿盘腿坐着,和左右两个小少年打招唿后,说:「我叫燕二,旁边这个是狼孩。」 这个圈子里的小士兵一见来了个这么清丽的小子,具是一愣不太敢打招唿,待对方主动说话,一个叫王麻子的憨厚少年才直愣愣的说:「哇,燕二,你真好看,你……你身边的狼孩是军师的那个狼孩吗?」 显然这群半大小子对他身边叼着兔子的狼孩更感兴趣。 「是呀。」燕千绪摸了摸狼孩的脑袋,把兔子从狼孩嘴里取下,说,「很听话的,你们不要怕。」
第134页 「哇!」 「真的好听话的样子!」 「我听说狼孩非常厉害啊,能和大虫搏斗,还能瞬间杀死两个贼人!」 「哇!那他是吃肉还是吃饭啊?」 「燕二你是帮军师大人养狼孩的兵吗?」 附近的兵都看向燕千绪,好奇的有,感嘆的有,大都淳朴又傻气,或许是因为马上就有肉吃了,又或者是因为还不明白战场的意义,所以笑起来十分有渲染力,让燕千绪这样很少发自内心高兴的人,也眯起眼睛开始瞎掰:「对呀,我是伺候军师起居与照顾狼孩的,军师让我带狼孩随便找个地方吃肉呢,可以和你们坐一起吗?」 众人当然是答『可以』。 「等会儿让燕二先挑吧,他跟着军师肯定吃了不少苦。」那王麻子感慨的说,「看你瘦的,刀都抗不起来吧。」 燕千绪『不好意思』的笑。 「伺候那军师大人肯定也不容易,我听人说军师是将军的弟弟,精贵着呢,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没见过的东西,但是好像胃口不好,总是扔了,但被别人捡回来吃了,我也就是没赶上,听说粥里面还有奇怪的鱼肉,鲜的很哩!」 「对了,燕二,你说那军师大人每天都吃什么?他的东西和将军的都不一样,将军每天和我们差不多,没啥看头。」众人好奇心十分旺盛,在羊肉暂时还没能吃的情况下,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找话题。 燕千绪被十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期盼的看着,想了想,老实的说:「也就……只有粥,偶尔有烤翅。」 「什么烤翅?叫花鸡?」 「只是烤翅,鸡肉其他地方的肉军师觉得太柴了,所以只吃翅膀。」燕千绪摸了摸下巴,感觉大家都是听个热闹,完全没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大约是因为那样的生活距离他们太远,于是除了仰望和羡慕,根本不会出现恶意,「还有东坡肉,他比较喜欢吃肥一点的肉。」 「是了是了,肥肉多香啊,吃了后干活也有力气,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娘就会买三两肥肉回家炒青菜,熬的猪油淋在饭上,别提有多香了,我一口气能吃四碗!」一个小瘦子拍着大腿,吞了好几口唾沫,砸吧了嘴,说,「军师吃猪油浇饭一定能想放多少猪油就放多少吧!真好!」 燕千绪噗嗤笑出声,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猪油浇饭这种菜,但却点点头,道:「应该吧。」 「欸,可以吃肉了!羊肉好了!」突然有人说话,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过去。 燕千绪依旧没什么胃口,却被人塞了一个小羊腿在手上,还吩咐他说:「快吃快吃!不然被人抢了!」 燕千绪从未见过吃饭居然是用抢的,不少人抢到手后两三下就入了肚子,还有人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起来,放进怀里,说要等打仗结束后,带回家给媳妇儿尝尝。 他拿着羊肉腿,撕了一点,在嘴里嚼,味道直冲心口,他永远都闻不惯羊肉味,但也不知道这羊肉是怎么处理的,烤的时候竟是一点儿膻味都闻不到,只有尝到嘴里才让他噁心。 燕千绪硬着头皮吞下去,把剩下的给了狼孩,看着有人高兴的手舞足蹈,他也开心的拍手,还喝了几杯劣质老酒。 或许是有点醉了,燕二爷爱玩的本性暴露无遗,也站起来,拉着不太会两脚走路的狼孩跳舞。 沅国本就尚舞乐,燕千绪从小被要求学着这些,于是跳起来轻盈曼妙,在众人的欢唿与聚焦下,还有参差不齐的歌调下,一边笑着丢开笨拙的狼孩,随便拉着周围的兵丁跳舞,一边渐渐成为这一大片兵丁的焦点,是仿佛一个落入凡尘的小神仙在放肆惑乱众生。 这边的动静太大,一直在找人的世子爷与四皇子、坐在远处的燕千明与王弟围皆是见着和兵丁们打成一片的燕千绪。 没有人去打搅这样耀眼的燕二爷。 这四人自己也没有发现,他们在不约而同的浅笑,或深邃或冷淡的眸子里,都是同一人…… 第71章 燕二爷天旋地转的被人搂进怀中, 带着一身烟火,捲来一场澎湃的香气, 软身玉骨的落了某人满怀, 但很快就被另一个人从那人的怀里拉出来,直接打横抱起, 回了帐子里。 欢庆还在继续,帐外烤肉与酒的香气醺醉着漫山遍野的生命。 「唔……还要喝。」这美人不是个好酒徒,但凡喝醉,就要耍小性子, 仿佛是回到了几岁,想要做什么都必须要做到,不然就要大闹一场, 让所有人没得好果子吃。 「别动,再喝就过了。」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压抑, 手掌心温热,贴在美人的额上试探半晌,自言自语的道,「啧, 你个小酒鬼, 还说再也不喝酒了, 我再信你就不姓赵算了。」 赵世子体贴的给这酒鬼擦脸,外头有小兵们端来的水桶, 能沐浴, 但是看燕千绪这样一副软骨头的样子, 沐浴是不大可能了,只能先擦擦脸和手,换一身衣裳直接就寝,明日再说其他。 赵虔勤勤恳恳的像个服侍别人的小丫头,但这小丫头是个想要爬床却一直有贼心没贼胆的傢伙,此刻突然有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他的眼前,赵虔一面给燕千绪脱衣服,一面还很犹豫,生怕自己是乘人之危,是对阿绪的不尊重。 「快点脱啊……你哪个房里的丫头,手脚太不利落了……叫兰心来,我有点热……」美人酒鬼还没脱鞋,抬起那软趴趴的长腿就踩在赵虔的腿上。
第135页 赵虔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任劳任怨的给燕千绪脱鞋,说:「是是,咱们燕二爷喜欢爽利的僕人,我这世子倒还让你不满意了。」 「柿子?我喜欢……」那是甜甜的软软的东西,秋天才有,郊区的庄子里种了许多柿子树,每回到了成熟的时候就能拉好几车到相爷府,其中大半进了燕千绪的肚子里。 世子爷也觉得这话不像是燕千绪会说的,但是听了开心,于是也不深究,三两下把这人穿着的三件亵衣脱的只剩一件,捏着燕千绪红扑扑的脸蛋,说:「多说几遍给我听听吧,我爱听。」世子爷很殷切。 「唔……不要捏我……别挤着我了,你下去。」燕二爷推拒这个想要和自己抢床位的人,很不高兴,「别抱我,啊!唔……疼啊……唔……」 「疼?我没有用力啊。」赵虔那双狭长的眼睛都连忙瞪大,小心翼翼的松开一些,说,「哪里疼?嗯?」 这好看的酒鬼委屈巴巴的指了指自己那胀痛的胸口,雪白的手指头勾开衣襟,露出修长的脖颈与精緻到教人心动的锁骨,露出大片细腻光滑的肌肤与那与他自身体香很是不同的奶味…… 「该死……唔。」这年轻的小酒鬼长发被他自己抓乱,浑浑噩噩的坐起来,醉着朦胧的眼就爬向世子,每走一步,那又厚又乌黑的长髮便从背上滚落,犹如蛛丝开始缠绕世子的衣物。 世子屏住唿吸,几乎愣愣的看着他的阿绪双腿叠起,然后跨坐在自己腿上,颦眉说:「帮帮我啊……」 「嗯?」赵虔手掌放在燕千绪的腰肢上,另一只手被燕千绪拉着摸上了那边还鼓鼓涨涨的胸。 「这里,疼……」燕千绪不敢摸,也不敢让这个人碰太久,于是稍微示意过后,便又指了指另一边,「这里,舒服……」 说罢,燕千绪放肆的用手指捏住自己的那被狼孩意外开了孔道的只是稍稍有点弧度的胸,让那食指与中指的指缝夹着自己的小尖,稍微用力,便发出喟嘆的声音。 而世子爷却是看见了今生最震惊的画面! 他看见的是阿绪那颜色漂亮的小尖上一滴滴的挤出奶香四溢的汁水,汁水浪费的沿着燕千绪秀气的手背滑落…… 「这……」赵虔生平所见之尤物皆比不上今日之冲击,「阿绪……你……」 「你不帮我?」小酒鬼翻脸比翻书还快,敞着衣裳就要从世子的腿上下去,转身便要出去。 「你干什么?!」世子连忙抓住这酒鬼,「给我回来!」 「我不要!」燕二爷比世子还凶,「我找别人去,不要你了!」 「你敢!」世子面红耳赤的将人又抱上床去,压在床榻上,他的双臂也干脆撑在燕千绪的身体两侧,两人从侧面看去,是万分的登对,侧颜美如画卷,烛光摇曳,「好了,你除了我,还能找谁呢,不要找别人,不然我会伤心。」 被压制着的酒鬼跟本分不清身上的人是哪位,但无所谓的,他只是想要解决自己的困难。 「你?那好吧……」酒鬼乖乖指了指那让他难受的想哭的地方,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咬了咬唇瓣,轻轻的说,「你用力点,我虽然很疼,但是不要停下来,一定要吸出来,不然我就白疼了。」 赵虔简直要疯,他咽了咽口水,根本无暇去想阿绪的身体为何如此怪异,不想去了解另一边的奶水又是谁弄出来的,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并庆幸自己把这方才在外头耍酒疯的酒鬼给逮回来了,不然指不定要干出什么荒唐事! 方才这人可是扑到去找燕千绪喝酒的王弟围怀里去了! 这姓王的可是阿绪的仇人,哪怕现下还无法翻脸,却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挑断手脚筋为阿绪报仇! 阿绪的身子如今差成这样,和王弟围有极大的关系,阿绪这么害怕被碰,只有喝酒后才如此黏人,也是因为当初被王弟围和燕千律下了药,导致的,现在那王弟围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还装作无辜的模样在他们面前晃悠,接近阿绪,光是看着,赵虔就要气死了。 「嗯嗯,我不会听你喊疼就停下,放心。」赵虔心思万千,一点点低头下去。 世子那高挺的鼻尖比他的唇更早触碰到美人酒鬼那因为酒精而微微发烫的皮肤,皮肤的温度很舒服,并不是凉冰冰的,这一点让世子既欣慰又爱不释手。 世子唇瓣的颜色很浅淡,从唇里伸出的舌尖却是红的刺眼。 那一抹柔软的红在小酒鬼敏感的皮肤上划过,留下一道暧昧的水色,那红卷着雪白皮肤上的小尖便纳入口中,但世子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记得小时候是如何吸奶的呢,他激动的方寸大乱,又强制镇定。 他先是轻轻抿那硬粒,像是在吃一颗刚熟的红豆。 红豆软叽叽的,从内而外的散发甜意,这这人生怕自己囫囵吞枣,以至于如同话本里的猪八戒吃人参果,什么味道都还没有品尝到,便入了肚子,遗憾的捶胸顿足。 世子抱着这样的心情,不太敢使劲,于是在醉鬼燕二爷的眼里,这人没用极了,他挥着拳头锤在世子肩上,哼哼唧唧的说着醉话:「你行不行啊?用力啊。」 赵世子心里一个咯噔,立马开始用力,他掐着燕千绪的腰,对那软叽叽的红豆百般折磨! 红豆的主人疼的大叫,声音颤颤巍巍,本能的要挣脱,却又被钳制的动弹不得。
第136页 红豆大约都被吮的大了两圈,燕千绪更是感觉胸口一阵阵的电流蹿过,牵扯到四肢都酸痛无力,眼泪涟涟。 「你……算了算了!我不行了。」燕二爷最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他真的受不了了,就慌乱的像是被非礼的猫咪用那毛茸茸的没有指甲的爪子扑腾。 世子却依旧不放。 赵虔现在最不能听到燕千绪说他『不行』。 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 ——不管是身体方面,还是安全方面,他都可以让阿绪永远放心。 「我要疼死了呜。」燕二爷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办法让世子放开自己,等疼的没力气,无法扑腾了,就干脆捂住自己的眼睛,浑身抖的厉害。 赵虔是不信邪,他已经尝到点儿甜头了,却死活吸不出来,这不是说明阿绪的身体在拒绝他吗?! 不可以。 赵虔突然松开对燕二爷的禁锢,起身离开。 醉了的燕二爷衣衫凌乱,满脸酡红与湿润水色的眨了眨那多情的桃花眼,但还没等燕二爷反应过来赶紧逃跑,世子便拿着个烛台和一根银针过来了。 世子在微笑,哄着醉了的燕二爷说:「别怕,用这个进去试试,一定就可以了。」 「什么?」燕千绪皱着眉头,看着世子那在烛光下十分诡异偏激的眼神,应该感到害怕的,却又迟钝的无法做出反应,只苦恼自己身体疼,想要赶紧解决,好睡觉觉,「好吧,这回一定要成功,不然就不和你好了。」 「多疼啊,你都不知道我刚才都快死了。」燕二爷无意识的撒娇着,盯着自己那肿了的红豆豆,不高兴的说,「它变得好丑。」 这边世子把银针放在烛火上烤过,算是消毒,待世子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扬手便将银针在空气中甩了甩,让其不至于烫到他的阿绪。 阿绪浑身都嫩的不得了,更别提里头又是如何如何了。 「不丑的,很漂亮。」世子一边握住燕千绪双手手腕举过头顶按住,一边用身体压住燕千绪的腿和腰,不让乱动,最后才把银针对准了颜色湿润嫣红的小尖,缓缓刺入,「我的阿绪,变成什么样子,都好看……」 第72章 魏军这日临近天亮才酒足饭饱, 勾肩搭背的回去睡觉。 魏将军张扬更是吃的满嘴流油,摸着肚皮回去, 倒头便睡, 谁知没多久,突然被一阵剧痛闹醒! 「哎呀!来人!」张扬一头冷汗的爬起来, 一个翻身便下了地,佝偻着背,捂着肚子,面色苍白的叫道, 「来人!快!恭桶伺候!」 外头没什么人,张扬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实在忍不了, 夹着腿,内八着走出去, 看见的却是哀号遍野与满地屎味! 张扬来不及问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也没办法,找了个附近比较隐蔽的树丛便一个闪身的钻进去,脱了裤子还未蹲下, 便是一阵屁声! 「将军?您也拉肚子啊?」身边传来他心腹小兵的声音。 张将军扭头便看见心腹那张煞白煞白的脸, 跟个鬼没什么区别, 吓了一大跳,一屁股朝后坐去…… 『吧唧』一声, 那是张将军坐到自己秽物的声音。 心腹看着实在是噁心又好笑, 但因为肚子太痛, 笑不出来,只好装模作样的问说:「将军,您没事儿吧?」 「你看老子像是没事儿吗?!」张将军脸涨得通红,气的要死,但没办法,如今最最要紧的还是腹泻之事,其余都得靠边。 张将军忍着怒火暂时不发泄,在这里顿足了小半个时辰才颤颤巍巍的扶着树从草丛里出来,那被心腹小兵搀扶着的样子,好似在小树林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像是刚生了个屎味的大胖小子。 「说说吧,怎么回事?」张将军这一蹲,蹲的天都亮了,坐在自己的帐子里,捏着鼻子说,「我们这边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心腹也没办法,很无奈的看着张将军的脸色,回答说:「大概是昨夜吃的羊肉或者酒有问题,按理说羊肉是现宰的,不会坏,酒就不一定了,或许是馊了?所以我军全部兵丁都拉的没了人形,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前进……」 「我们这边全军都腹泻?!」张将军疑心顿起,「那沅军呢?!」 「他们也是,不过他们遭殃的人比较少,也就两三千个。」心腹说着,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张将军看心腹这个模样就不耐烦,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便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吞吞吐吐,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也……不是什么不对……」心腹小兵不太害怕张将军这个没威严的将军,但是如此大的事件,他也知道严重性,便不敢隐瞒的说,「其实昨夜的酒和羊肉都是我们自己去挑选的,沅军那边让我们先挑,我们便紧着又肥又大的羊挑,酒也是挑的好酒,都是陈年的女儿红。」 「羊肉是我们自己宰杀的,那么可能就是女儿红变质了……」 「要说那献酒的富商在酒里下药也本来是想要毒沅军啊,我们……」心腹小兵尴尬的不得了,早知道昨天就不跟着那群匪号似的老兵去抢沅军的女儿红了,不然遭殃的也不会是他们! 张将军一听这话,也就明白军队的溃败完全是自己这边兵丁们贪吃贪喝引起的!完全没有什么阴谋,都是他们自己搞的!
第137页 刚这么想呢,张将军肚子就又咕咕咕的乱叫,企图再来一场让将军把内脏都拉出来的狂暴拉稀。 张将军没办法,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只好又冲出帐子,这回蹲在了副将黄求的身边。 这两人十分不对付,但是又偏生蹲在一块儿,此刻挪位置也不现实,便只能闻着彼此的臭味,相顾无言。 就这样,魏军上下一上午都去解决腹泻问题,完全无法准备启程,可沅军却等不得,有沅军将军燕千明亲自过来——刚好是张扬拉的再也拉不出东西,却还是肚痛的要命的时候——向张扬说明情况。 张将军叫来同样虚脱的黄求副将和昨天有幸逃过一劫,只喝自己带的烈酒的吕三副将,四人规规矩矩的坐在四张矮桌后,商议。 「诸位魏军将领,我燕千明来此之意恐怕三位也有些心知肚明,如今正是抗敌之际,按照计划,本应要在前头的隗河与梁军两军对阵,先到的便能勘察地形,以备不时之需,后去便有可能落入陷阱,我们大沅倾举国之力,背水一战,时间无法耽搁,所以恐怕要先行出发,魏军稍作休息,或许作为后备军队,再此驻扎,等候我们前方消息,一旦开战,便快马加鞭通知过来,魏军届时气势如虹,来时便能增我军威,壮我军魂!而若是能够解释清楚,使得梁军退兵,那么魏军也不必舟车劳顿,如何?」 燕千明大马金刀的坐于帐中,气势毫不收敛,简直比坐于上位的张扬都更加威武三分。 张扬心有畏惧,不敢同其对视,便只看着燕千明那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下巴,看那纱布上的轮廓,看那一张一合吐出冰冷并颇具威仪的词句,十分窝囊的看向黄求副将。 张扬没有实际兵权,就算他其实很贊同魏军留下,也不能说些什么,只好笑着询问圆脸的黄求副将,说:「黄副将以为如何?」 黄副将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被吕三抢去话语权,吕三坐的笔挺,高高大大说话耿直:「不妥,光是我们留下?你们那些同样无法行动的士兵呢?」 「自然也是留下的。」燕千明声音冷淡,一双过分理智的眼看向吕三,教人无法看清里面究竟有没有其他阴谋诡计。 吕三听到这话,却说:「留下三万人吧,毕竟我们现在几乎没有任何行动力,如果梁军或者其他人数众多的山匪来此,我们毫无反抗之力,若是沅军能留下三万人,在我们休息之际稍微照顾一下我们,那才是极好。」 燕千明这回犹豫了一下,好像很为难,大家都是聪明人,在为各自争取最大的保障。 吕三的意思就是想要一堆人质,如果情况不对,他们这五万士兵也能挟制三万沅军而逃出生天。 燕千明这边也明白,但是却不得拒绝。 「没问题。」燕千明答应过后,站起来便要告辞。 吕三想了想,站起来跟着燕千明走出去,憨厚的脸上有些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尴尬赤红:「那个……燕将军,方才也是为了魏军考虑,希望您不要见怪。」 燕千明深邃的眼看着吕三这个壮汉,说:「嗯。」 「其实……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军师可有中招?」 「什么?」 「咳,没什么,就是比较担心,上回见过燕军师,是个姑娘似的白面公子,大腿还没我胳膊粗,要是也闹肚子,估计不好受,是否是也留下来……」 「他很好,劳烦吕副将挂心了。」燕千明脚步都慢下来,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缓缓眨了眨那双趋于阴冷的眼,问,「魏国尚南风,吕副将可也是?」 吕三闹了个大红脸,抠了抠后脑勺,说:「不是。」 「那便好,舍弟也不是。」燕千明说罢,也不再看吕三,离开这臭气熏天的营地,回了自己的地盘。 吕三在原地站着好半天,莫名的有点不太舒服,好像是被人给逼着绝了退路一般。 但退路是什么,吕三也没搞清楚,所以虽然生闷气,却也生不了多久,很快就又想起那天见过的小军师,觉得军师伶牙俐齿又委屈的模样,大约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的那般好看了。 另一边,又被塞上马车的燕千绪正在忍受宿醉的头疼与昨夜碎片一般教他羞耻不已的回忆。 他这回是一个人一辆马车,狼孩被关在了后头的囚车里,四皇子则骑马在前头,都被世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燕千绪捂着头,喉间干涩,他揉了揉太阳穴,也无法减轻头疼的症状,那么便解决口渴问题。 他拿起水壶,水壶嘴很大,喝一口,漏三滴,燕二爷豪迈的用小臂袖子擦过漏在下巴的水,但是虽然是野蛮的动作,燕千绪做起来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不管何时都像是一幅画般的燕千绪静止了似的发呆,好一会儿才把水壶塞子塞回去,然后使劲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骂道:「天啊!怎么办!」 ——他昨天好像亲自把自己那有异状的地方送去世子嘴边了! ——还缠着想要被进入后头! ——不过没能成功,世子很挫败的用手满足了他…… 燕千绪还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是大部分内容都十分羞耻,他完全不敢相信昨天做出那种事情的居然是自己!是因为太久没有发泄了,还是因为胸口被释放的感觉太好? 该死!他好像还答应赵虔那个变态今天晚上要正式的洞房一回……
第138页 燕千绪无所谓做不做那档子事儿,可是他只要想起赵虔说话时的表情,就觉得不妥,不该那么正式充满仪式感! 他是迟早要甩开赵虔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变态,他不想委屈自己和这样一个人绑的太紧,那么让赵虔太过期待今晚,或者做出太多让对方认真的承诺都是自掘坟墓。 到时候如果一个不小心无法彻底摆脱赵虔,赵虔发起疯来完全不逊于大哥。 他得想想办法,最好是不要和赵虔再进一步,就这么永远吊着……最好。 「好烦啊……」 燕千绪捂着额头,一闭眼都是世子昨夜一边用手取悦他,一边亲吻他的神情,好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虔诚的凝望他,说:【燕千绪,我想我爱你……】 第73章 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 有点奇怪的爱好,是小世子和燕二爷一同泡在避暑山庄的温泉里的时候。 那时候夏夜似乎极其漫长, 天空也非常低矮, 于是燕二爷坐在边儿上,伸出小爪子去够星星, 白乎乎的脚丫拍击水面,怡然自得的好似刚从掀起飘渺的月宫逃出来玩耍的仙童。 小仙童好像玩高兴了,扭头对小世子勾了勾手指头——这仙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魅人的姿态动作,明明还很小, 却已经熟练的教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僵硬——小仙童黑髮又长又多,整个盘起,但又因为有几缕不大听话, 因此在看向小世子的时候,缓慢的犹如黑色轻纱从上至下的散开, 落入小仙童腰际臀旁,发尾在水中打卷,像是海妖的鱼尾,慢慢舒捲, 慢慢随着水流荡开…… 【怎么了?】小世子被勾魂似的走过去, 坐在小二爷的身边, 望着身边的小二爷,说, 【别不开心呀, 要捉鱼吗?我带阿绪捉鱼如何?】 小二爷依旧不高兴, 甚至是有些茫然,他在人多时被捧的太高,于是做什么都被人簇拥着,瞧着便犹如每天都在过节,红红火火好不热闹,如今骤然安静下来,几乎是有点冷清,眸色如同黑色的珍珠,望了望月色,又回望好友,说【不要捉鱼,累。】 【那阿绪想做什么?】 【我……可以看看你这里吗?】说着,皮肤白皙的比池中印着月色的水面还要耀眼的小二爷突然一个跳跃蹦入水里站着,那水面刚好到他小肚子的位置,小二爷双手一用力就扯掉小世子的亵裤,说,【我要看,你给是不给?】 【我、我给。】小世子本是很羞耻的,他虽然心里明白,两个男子做这样的事情虽然古怪,但也并不太异常,他只是莫名的激动,在他还把小二爷当作漂亮好友处着的时候,这种激动与害羞便让他不知所措,并且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捂住脸,只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狭长的眼,【阿绪啊……你看我小鸟做什么?】 【闭嘴!】小二爷伸手就去捏小世子的玩意儿,随随便便的摸了两下,就发现那玩意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噁心又恐怖,但……他很羡慕。 小世子也很意外,自己的初次居然是在小二爷的手里起来的,不是梦遗或者其他正常途径,而是在小二爷的手里…… ——可那手真软啊。 小世子恍惚的想,再抬眼,却发现小二爷直掉眼泪,狠狠的瞪着他的玩意儿,好像是嫉妒的恨不得一口咬掉,这样就不嫉妒了。 【阿绪?】小世子害怕的缩了缩,护住自己的宝贝,但很快看着小二爷转身上岸,他又立马追上去,喊道,【阿绪!回来,我不躲了!】 燕二爷才没回头,他走着走着蹲下去,哭的厉害,后头世子追上去,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张的说:【天啊,小二爷,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这样,我心里也难受的很,我不喜欢看你这样。】这时候的小世子,还没进化成偏激的变态世子,也不喜欢燕千绪病歪歪的可怜样子,不喜欢看见阿绪落寞;现在的小世子喜爱阿绪被万众瞩目的骄傲模样,喜欢阿绪讽刺人的时候那笑起来的表情,连翻白眼都喜欢。 【我也不喜欢……】小二爷愤怒的瞪过去,鼻涕流出来,小世子见了,急忙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小二爷擦鼻涕。 小世子说:【那你和我说说,怎么了好吗?我们一块儿解决,本身我们悄悄来后山的避暑山庄就是因为想要你开心啊,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小世子教训这小二爷,而后又温柔的说:【好了,把鼻涕擤出来。】 二爷皱着两条远山似的眉毛,闭着一双湿哒哒的眼睛,用力擤了一下,小世子随后就帮忙擦干净,把小二爷鼻尖擦的通红,像是成了精的小白兔。 【我才不要和你说。】 【啊……】小世子很失落,他就是看阿绪这几天失魂落魄很难过,才会想着要带好友来这里,谁知道没让人的心情变好不说,反而好像还让阿绪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我只和你说,我最讨厌大哥了!我恨他!你以后也不许和他说话!不然我就不要和你玩了!】小二爷说完,揪着小世子的小指头,【你要和我约定,如果反悔,或者做不到,就、就变成大王八!】 【阿绪,大王八不太好吧……这个词以后不要说了。】 【我就要!你不愿意?】 【我愿意!】 当然,从那天起,他开始每晚梦着阿绪才能睡觉,开始只有想着阿绪才能有感觉的来一发,开始每回看见阿绪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就气的想杀人,开始漫长的等待,等阿绪看见他,明白他。
第139页 含蓄的世子爷在忍耐中度过多年,这些年里,他自然也从终于从阿绪的嘴里套出为什么讨厌燕千明的真相,也在不久前终于等到阿绪和自己互通情谊,可是…… 很多事情似乎不如他想的简单,世子爷此刻坐在自己的帐中看着面前的汤药发呆,总也让人觉得温柔的视线在那缥缈的烟雾里,却显得一丝情感也无。 世子爷看着那烟雾,想起很久远的事情,但很快抽身回来,像是被回忆取悦,因此笑了笑,勾起嘴角,露出有些邪气的微笑。 「真难喝。」世子一口喝光,而后淡漠的评价。 赵虔帐中红绸红缎红衣准备的齐全,还有红烛、合卺酒、白布。 每一处他能想到的细节,都布置得当,唯一差的,是一个新娘。 或许说新娘并不恰当,但是在赵虔心里,他的阿绪,就是他今生唯一的夫人,他做夫人也行,怎么叫都行,他无所谓。 此时是傍晚,刚用过晚饭,沅国二十二万大军驻扎在距离隗水只有十公里的地方,此地开阔,毫无任何可以让人埋伏的机会,只不远处有几处陡崖,悬崖峭壁,光秃秃的峭壁下便是奔腾的河水,汇入那隗水而去。 沅军到达的比预计时间要早,途中没有遇见任何山贼,所过之处可以说是直接踩出一条大路。 沅军在此稍作休息,休息之余,架好防线与设置后备粮草的运输通道,白日里世子这位新任的副将参与了整个大军高层谈话,三心二意的很不认真,但是也将燕千明所定下的策略听了个大概。 意思就是要在这里等着梁国大军的到来。 等那边人到了,便派使者过去传话,使者自然是四皇子无疑。 可实际上四皇子可能毫无用处并且被砍了送回来,那燕千明摆明了是要四皇子去送死。 不过这个与他无关,他只在乎今晚。 赵虔其实为了这个晚上,准备了三天。 三天前的夜里,赵世子喝了一夜的奶,第二天阿绪就不理他了。 其实这种躲避应该算是害羞,世子爷看着,心里也不生气,反倒很美,只要阿绪能够因为他而产生各种反应,都让他开心。 后来因为准备红色的绸缎和红烛花费了时间——毕竟已经到了人烟稀少的边境,哪儿去弄那些昂贵的物品呢?世子还是让手下的人快马加鞭去最近的城里买回来的——所以才会把他们的好日子推到现在。 赵虔想要给阿绪最好的东西,若是可以,他真是想要举办一场举世瞩目的婚宴! 可阿绪太害羞了,希望谁都不说,那么就一切从简,简单到只有红色的绸缎与合卺酒…… 说来说去,还是委屈了燕千绪。 世子在帐中等了片刻,等的红烛都快要燃尽了,才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等的太久了? 明明下午的时候,他已经送了一张写了情话的手帕去阿绪的马车里,约定这个时间过来,可…… ——出问题了? 世子一下子从地毯上矮桌旁站起来,红衣衣摆落下,快步便走出帐中,一掀帐帘,帐帘声音猎猎作响,他一身红衣在夜色里其实也不是很明显,但这行色匆匆的模样却引来不少士兵的驻足。 世子爷快速找到守着马车的士兵,那士兵脸上有常年风吹日晒的皲裂,呆呆的看着副将来面前,等其站定才勐然反应过来,瞬间跪下,膝盖在地上磕出声音。 「参见副将军!」 世子点点头,看了一眼马车,知道里面没人,问:「人呢?」 那士兵老实的说:「军师大人去将军帅帐里了。」 「燕千明找他做什么?」又要折磨阿绪了?!该死! 赵虔期待的梦想与糟糕的现实交杂在一起,虚虚实实的教人没理智。 「呵……燕千明他还想做什么?!就当真不怕我……呵。」赵虔简直觉得燕千明就是个出尔反尔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当时要兵权的时候,说的是一套,好像多为国为民一般,功劳全是他的。 现在临了战场,却又完全不在乎要来的兵听不听话…… 「其实,将军这几天都有找军师过去,只是军师似乎不愿意让您知道。」那士兵想了想,似乎是这样,军师大人总是假装不在,躲着赵副将,自言自语的时候还说不想让赵副将操心,嗯,肯定是这样了。 赵虔听了这话,百感交集,既自觉愚蠢又心疼阿绪可能是生怕自己担心才这样忍辱负重…… ——所以说燕千明现在是将他的新娘带走了呢…… 「真是……好极了。」世子轻笑着转身,拳头紧握,姿态风流潇洒,眸里却跳跃着疯狂的光束,那是火把照映上去的,又好像是来自灵魂深处…… 第74章 「报, 梁军连夜前进,明日便能抵达隗水对面, 我军探子是否潜入?还请将军定夺!」有身穿战甲精壮魁梧的将士跪在帅帐中, 进入后目不斜视,直接跪在将军的矮桌前, 汇报军情。 坐于上位的燕千明正在查阅地形,看这附近地图与白日里走访发现的可作为伏击的地点,燕将军少年有为气势不凡,盘坐于地, 手掌轻轻放在膝盖上,手指修长,指尖一点点的敲击, 仿佛是在思索什么,不多时回话说道:「原地待命, 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是!」
第140页 那士兵听到回答,立马退下,紧接着又进来一个士兵, 此人一来也是目不斜视, 几乎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行礼下去更是显得郑重,双手抱拳, 说话道:「报将军, 十万石粮草业已不足维繫我军八天。」 「什么?」燕千明原本一直未抬头, 如今缓缓抬起眼皮看着下面跪着的士兵,整个人虽未喜怒形于色,却又实实在在的让人感觉到恐怖的压力,「说清楚,我算的可是十万石,三十万人二十天,如今才过去六天……」 「是、是这样没错,可是那魏军实在是每回要粮都要双倍,之前将军也吩咐过,要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再加上魏军和我们留下的士兵也要去了四万石的粮草,如今没成想到我们这边却……」 「……」燕将军摆了摆手,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叫王副将过来,我有事相商。」 「是!」那士兵立马退下,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士兵进来,汇报今夜换防问题和三家军队分配无法调和的事情。 燕千明也暂时没有做出解决,让人下去。 最后王弟围来的时候,刚巧是帐中没有其他士兵的时候,王公子大约是最有军人气质的,他大步流星的进入帐中,带来一阵凉风,笑起来一口的大白牙,给人以积极向上的正面影响。 「将军此时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王弟围任何时候都将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很好,看上去似乎从来不会自视甚高,听从命令,十分的好说话,「是粮草出问题了?」 这人声音也从不萎靡低落,好像是所有的问题在他这里都能解决。 「没错。」燕千明也毫不客气,他看着站在面前的王弟围,声音冷静而理智,「现在所有的粮草,都是我燕家从地方上调过来的,基本用的差不多,王家是否也能从地方上运送过来些以备不时之需?」 「将军真是说笑了,什么地方不地方的,天下之粮莫非沅国之粮,何来燕家、王家之分别?如今沅军既然粮草后继有问题,调粮草的事情我便亲自跑一趟如何?」 「亲自?」燕千明眸色微微一变,「并非是需要王副将亲自跑的事情。」 「哪里哪里。」王弟围笑着看向一旁百无聊赖的抱着枕头髮呆的燕千绪说,「看在阿绪的面子上,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跑一趟的,其他人我可信不过,办砸了,阿绪可要瞧不起我了,那才是大问题啊。」 一直脑袋放空看着大哥办公的燕千绪突然被点名,回神看向王弟围,看着这人和蔼友好的笑容,已经是无法再相信他了,这人伪装的最深,最好,没有人能比王弟围更加恐怖,大哥都要排在王弟围的后头。 所谓真小人和伪君子,自然是伪君子更加可怕的。 「是么,我以为王兄是最不在乎我的看法,如今把我抬出来,莫非是想要临阵脱逃?」燕千绪也笑,眼睛弯的像是月亮,脸颊笑弧扩起,是甜甜的模样。 王弟围连忙摆手,说:「哎呀,阿绪说这话,我可是要冤枉死了,再来我们不是不准备和梁军打仗吗?我相信燕将军一定能化解危机,然后顺利返程。」 好话谁都能说,谁听着都舒服,可实际上哪里有这么容易呢。 燕千绪可没仔细分析过战事问题,也没有细想若是真的打起来该怎么办,左右他才不要死在这里,届时定有办法逃出生天! 再不济燕千绪还有他的宝贝呢。 让他重生的宝贝。 ——虽然那是他的臆想。 那宝贝正是他现在不离身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就连四肢的银环铃铛都一直佩戴着,所以死了也能活过来才对!一定! 「王兄说的好听,反正我的想法无足轻重,还是听大哥怎么说吧。」燕千绪懒怠和王弟围虚与委蛇,每和这人多说一句话都让他感觉浑身寒毛竖立,浑身血液倒流。 燕千明再这两人对话时没有参与进去,此刻等两人都看向他,他才缓缓眨了眨那双幽深的眼,说:「王副将执意要亲自去护送粮草也太过大材小用了。」 「更何况如果再护送粮草过程中,明日梁军二话不说的来犯,本将军可如何是好呢?」燕千明要一个确定自己能号令王家军的东西,这个东西之前是『王弟围』本人,现在王弟围要走就像是一个能号令王家军的『虎符』想要长腿走掉。 「如此倒也不难,即便我走了,将军去找那叫做善图的人,那是叔父的亲信,来前受命听命于我手中令牌,如今我将令牌交予将军,可不就好了?」 「……」似乎可以。 「再者我王家七万兵马都在这里,我总不能让他们饿死,定会早早回来,来回不过五日,将军信我王弟围吧,我王弟围说到做到!」王弟围此时正色道。 「好。」燕千明点点头,好似云淡风轻的确定一员副将的离去。 王弟围立马领命,离开前好奇的看着在一旁软榻上坐着的燕千绪,说:「阿绪这么晚还不走?今夜不和世子促膝长谈了?」 燕千绪手捏着自己的袖子,回话说:「是啊,总不能总麻烦赵虔的。」 「看来燕相离开后,阿绪和燕大哥的关系倒是突飞勐进,让人好生羡慕,只有我被撂下,孤单的很。」王弟围笑着说话,看起来是真的完全无辜的模样,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像被排斥,真的很失望难过。
第141页 而真正该失望难过的燕千绪却完全不为所动,他要是再相信这个人面兽心的人,干脆就别活了! 估计王弟围也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开始和他有点疏远,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要燕千绪说,他还是满希望王弟围留在战场,毕竟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让王弟围失去一两条胳膊,然后永远的饱受折磨也算是不错的报復呢。 「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但是大哥既然还念着千绪,千绪若是不来,可就是不孝了,不是都说长兄如父么?」 「哦?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燕大哥大约是真的将阿绪当孩子宠,阿绪却不一定把燕大哥放在爹的位置,平白当别人的儿子,那可不好受。」 「怎么会?」燕千绪还就见不得王弟围这么游刃有余的样子,偏要挫了对方的威风,「我自然是将大哥看作爹爹那般敬重,就是喊声『爹』也无妨。」 燕千明见弟弟说话越发胡说八道,却不制止,他品了品这句话,突然发现阿绪也不算是乱说,他的绪儿自始至终都将他视为与燕相一伙的坏人,哪怕手刃燕相,阿绪也只会更怕他而不是一下子转变态度。 燕千绪了解他从小养大、宠大的燕千绪,以至于如此清楚对方一举一动都有什么意思,包括这几天自己叫他来帐里歇息也不抗拒的含义,大约是世子那边做了什么让他不悦的事情,所以来他这里找藉口躲几天。 燕千明甚至知道燕千绪根本就是因为想要反抗自己讨厌自己,才会和世子如此亲密,知道燕千绪的一切叛逆都是因为自己,他越是想要抓住,却越将人推远,他该收敛,他明白自己该改过,可……该怎么改掉『爱』呢? 没有办法的。 「哈哈哈,阿绪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王弟围刚说完就听见那笑眯眯的燕二爷朝着坐在上位的燕千明喊了一声:「爹~」 尾音拉长的恰到好处,夹杂着无语言说的撒娇意味,直教听了这声的王弟围摇着头又笑了几声,撩开帐帘入夜幕中去。 燕千明听了这声,藏在纱布下的脸或许有点微妙的抽动,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燕千明在很多时候对燕千绪的包容超越一切,除了燕千绪不听他的话的时候,燕千明会很生气。 「你看什么啊?我开玩笑。」燕千绪在大哥弄死燕相后就默默的不主动和大哥保持距离,而是接着世子的藉口逃离大哥身边,他是学聪明了,任何时候,只要没有将人彻底打入地狱,那么对方就很有可能翻身,所以永远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好在大哥似乎也不计较他当时的一通真心大骂。 当然了,或许大哥连他有没有灵魂是不是个人都不在乎,只是喜欢掌控他的感觉,把他当一个有用的玩具。 「我知道。」燕千明淡淡的说着,「但还是叫大哥好。」 「好,知道了。」燕千绪嘴里总有想要讽刺燕千明的冲动,但被他忍住,「大哥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听话。」 「阿绪!」突然的,人未到先闻声的世子从帐外喊道,「我听说,你在这里……」世子赵虔一把掀开帐帘,入了这一派光亮的内里,他的影子被烛光印在身后的帘布之上,燕千绪看着,像是看见世子拉彻着一个全黑的另一个世子前来,是来讨债的。 燕千绪知道世子会来,但也来的太晚了,他面上一派紧张惊讶,搅着手指头,怯生生的看来一眼世子,仿佛是很无奈的摇摇头,是劝世子不要闹事的意思。 世子瞧见,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他一身红衣,开口就道:「我是来要人的。」 「嗯,不给。」燕千明头也不抬,说道。 第75章 「呵, 什么意思?」赵虔径直走去旁边,拉起抱着枕头的燕千绪的手腕就将人扯起来, 「我只是通知将军一声, 不是来询问的。」 燕千明慢慢将地图捲起,也站起来, 两三步的走到燕千绪身边,拉住燕千绪另一只手腕,对着赵虔道:「世子这般来去匆匆,我身为全军统帅与绪儿的大哥, 无论哪个身份都应该问个清楚不是?」 「不需要!」赵虔这边用力拽去,问燕千绪说,「阿绪, 你怎么还和他走这么近?!我不是都说了你要相信我吗?!现在你在这里又算什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你把所有託付?」 「自然,绪儿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女儿, 就算是,也不值得。」燕千明这边也用力捏着。 夹在中间的燕千绪除了感觉这画面挺有趣的,还觉得手很痛。 燕二爷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像是无语言说的委屈模样, 可实际上他盯着自己的鞋尖, 看着上头的花纹, 想起四皇子脚上那双似乎穿了许久的布鞋,灰扑扑的, 没有一点儿花纹, 原本应当是深黄色, 如今却看不出本来面貌,而四皇子过几日就要羊入虎口,自己好歹应该保他一命才是。 「值不值得也不用你来说。」世子爷冷笑道,「我看将军是出来日长,已经渐渐忘记了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声泪俱下要兵权的事情了。」他在威胁燕千明,世子代表整个赵家,赵家领来七万人马,这不是小数目。 「嗯,不记得了。」燕千明比世子要高一点,但从背后被烛光侵蚀的影子却能够将站在帐子边缘附近的世子和燕千绪笼罩彻底。 这是一个经歷过战场与血水洗礼的男人,他向来不怕什么,唯二在乎的两个东西,一个支离破碎,一个与他离心离德,但他都习惯了,所以现在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怕。
第142页 燕千明用力,力道几乎是要将燕千绪的手腕捏碎。 燕千绪这回儿没办法胡思乱想游离这场冲突之外,他疼的出声,抬头看了看大哥和赵虔,两人却是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所以说,你们倒是打啊,做什么折腾我? 燕二爷心里苦。 一直僵持,便代表着事件没有进行下去,没有进展,只有继续进行下去,才能够结束一场闹剧,所以这两个人应该打起来或者继续泼妇骂街,而不是纷纷拉着他的手看向他,这叫燕千绪如何引导并在两个人心中保持形象顺便全身而退呢? 「放、放开我,疼。」憋了半天,燕千绪说了一句大约是导火索的话。 世子爷扬了扬下巴,将燕千绪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对燕千明那个被纱布缠绕的只剩一双眼在外头的怪物说:「听到没有?阿绪让你放手。」 「没有。」燕千明声音极度冷淡,可这在燕千绪听来却越来越不妙,这是大哥十分生气的信号! 可一直以来赵虔都没能将大哥惹火到如此地步,现在大哥是因为战事紧张才会迁怒吧?只要不迁怒到自己身上,燕二爷都表示他可以安抚好大哥,虽然当时他对大哥说了许多过分的话,也是实话,可大哥明显是要和他修好,所以随便表达自己的乖巧温顺便行了,大哥要的……也只是这个。 「啊!唔……」突然的,燕千绪发现大哥那边捏他捏的已经手真的要断了,他再无法装模作样扮演虚弱,而是真的虚弱! 世子看了一眼自己总是疼爱的不知如何是好的阿绪,有些犹豫。 赵虔认为自己不该放手,放了手,就好像输给燕千明这个混帐禽兽。 可是不放的话…… ——阿绪得多疼啊。 赵虔手松动了一些,只是那么一些而已,燕千绪就被大哥拉到了怀里,进而直接推到一旁的侧塌之上。 燕千绪虽然是摔在侧塌上,可是却不小心撞在了上头的小桌子,磕到了滚烫的铁质小吊壶上!顿时肩头偏后一点的地方似乎被烫到了,但燕千绪可没时间处理伤口,他一抬眼便能看见大哥和世子正要开始动手,他现在得去拉架,他要去劝世子离开,表现得是为了世子好才留在大哥身边。 要让世子知道自己不是不愿意和他在一块儿,而是因为大哥才不可以在一起。 至于大哥这边,他也会将一切不该做的事情推到世子身上,比如说最近对大哥很冷淡,都是因为世子,自己本心还是喜欢大哥的,要对大哥说无数遍的喜欢,让大哥开心。 两边都开心吧,都互相憎恨吧,但不要牵扯到他。 燕二爷只想当个无辜的看客,看着大哥最后是死在战场还是凯旋,因为不管大哥是哪一种结局,对燕千绪的影响都很大。 燕千绪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撑不起燕家这么大个摊子的,大哥若是死在战场,他家所有地契、店铺、下头的管事、庄子里的管家、管帐的先生还有燕相留下的那一堆女人,他都管不了,最后或许家财都被下头的蛀虫掏空,他空守着一个名头,连饭都吃不起! 大哥若是没有死,胜利解决这场争端,虽然一时之间不能达到燕相的地位,却是十分有声望有势力了。 自己只要没有成亲分家出去,大哥就能一直管着自己到死。 或者自己永远也无法成家,毕竟大哥看样子是准备一辈子盯着他,要他永远是不幸的玩偶…… 电光火石间,燕千绪咬牙抱住大哥的手臂,进而拥抱住大哥的腰,抬头对大哥说:「大哥!你不要这样!赵虔是我朋友!」 燕千明身体有微不可差的僵硬,他垂眸看着弟弟的眼睛,不太记得这是时隔多久的拥抱——弟弟主动的拥抱。 趁着这个空挡,燕千绪连忙拉着世子出门,世子一身红衣血气上涌,因此看上去仿佛连脸和眼都红了。 世子也不怕燕千明,他这回可是要报仇的!要也废了燕千明! 激动之下,世子甚至兴奋的要笑。 可关键时刻他却被阿绪推出去,他的阿绪好像很难受,抓着他胸口衣裳的手都在发抖,世子渐渐冷静下来,在夜幕里,看着有话要说的阿绪,道:「走吧,今晚我们该在一起的。」 世子微笑,他期待很久了,他想要今天阿绪成为他的人。 他想要光明正大的亲吻阿绪的唇,他想要拥抱阿绪,成为阿绪嘴里和心里都念念不忘的存在。 或许阿绪还因为当时被燕千明那个禽兽强过的事情而对洞房之事感到畏惧——并没有被大哥强,只是燕二爷让世子如此以为——可只要和他来一回,世子相信自己能让阿绪知道这种事情很美好。 没有比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水乳交融更好了。 他真的想要时时刻刻的疼爱阿绪,如果阿绪也时时刻刻在他身边,让他疼爱就好了…… 「我们……还是等等吧。」燕千绪为难的拒绝道,「大哥好像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很不高兴,他现在在这个地方,总是比你我更加有话语权,就算你要和大哥撕破脸,我也没脸被你们曝光在外面,更何况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的小世子,被我藏起来,别人谁都不知道,那么谁也不会说我们的坏话,不会伤害你。」 「你傻吗?」世子无奈的扯出个笑容,「我要是怕这世道的流言蜚语,我就不是赵虔。」
第143页 「我若是怕你大哥,也不必跟着来这里。」世子捏了捏阿绪软乎乎的脸颊,感觉手指间触碰的地方,有凉凉的湿意,「我是来和阿绪成亲的,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若是胆敢有一人闲言碎语,就拔了舌头,挖了眼睛,剁了四肢!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跟我好……」 「你小声一点。」燕千绪伸手,手指头堵住世子爷的薄唇,「我什么时候不要同你好了?只是……再等等好吗?若是有一日……」燕千绪垫脚过去,在角落里双手圈着一身红衣的世子的脖子,世子爷配合的微微弯腰,让燕千绪可以将唇凑到他的耳边细语,「若是有一日,大哥死了,王弟围死了,我身无牵挂,我们搬去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那时,你娶我,我们在外还做表面兄弟,关起门来……做夫妻。」 世子顿时搂住他的阿绪,再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让他感到心酸又喜悦。 他发现自己的确总是太急了,再慢一点好了。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上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好。」世子爷知道阿绪是想要自己养精蓄锐,想要自己能够有足够却压倒性的力量去压制燕千明,能够处理王弟围和一切对他们不利的势力。 「那,这是约定。」燕千绪松开搂着世子的手,羞怯的做了个拉钩的动作。 世子一笑,拉住燕千绪的手,掀开袖子,露出那藕白的小臂,然后咬上去,狠狠的咬出一个血色的牙印! 然后世子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交给燕千绪,说:「阿绪,你在我手上刻一个绪字吧!」 燕千绪摇头不敢。 世子干脆自己刻了字,然后笑着,眼角湿润的说:「我赵虔啊,这辈子,都等阿绪,阿绪你不要食言啊,不然我可能会疯掉。」 「我不会的,你快回去吧。」总是魅惑人心的燕二爷摸了摸世子的眼角,擦拭掉快要落下的水滴,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赵虔离开后,燕千绪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牙印,愁眉苦脸的『啧』了一声,之前的深情半点儿不见,冷漠而让人心寒,他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更角落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似乎是把他和世子之间的谈话都听完了,或许还看见了他后来演技下线的模样。 燕千绪心中一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走出来,却是四皇子那个头脑聪明却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 那书呆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很惶恐,低着头看燕千绪。 燕二爷思索片刻,突然笑的灿若春花,眉眼如画,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抵着,在这静谧的夜里,轻轻说道:「嘘。」 第76章 「吶, 秦昧,你……看见什么了?」在暮色月光下分外好看的少年露出天真好奇的笑容来, 一双有些含情脉脉的眼天生夺魂摄魄, 在天气好的时候,迎面看去, 仿佛是最纯净的黑,颜色水汪汪盛着一片醉人的大海,如今这眼里印着月色,眸里有着点点星光, 面上洁白无暇,唇齿微张,犹如盛夏生花。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四皇子规矩的低下头, 不再看燕二爷。 燕千绪却径直走过去,打量四皇子片刻, 说:「我又不是妖怪,不会吃人,你做什么一副鹌鹑样子?当初救我的时候倒是威风凛凛,我喜欢那样的四殿下呢。」 四皇子鞠躬拱手, 礼貌不已:「那是秦昧该做的, 换作是任何一人, 也不会任由您遭受那样的痛苦。」 「可我还是得感谢你,不然救命恩人我燕千绪都不保, 那我就太没意思了, 你放心, 若是大哥当真叫你一人前去说服梁军退兵,我便同你一块儿去。」 「这不敢当!」四皇子吓了一跳,一副紧张无措的模样。 燕二爷却是用手指头戳了戳四皇子瘦到皮包骨的脸颊,说:「哪里会不敢当呢,我燕千绪的命是你捡回来的,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免得你说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了。」 「这怎么会?!」四皇子顿时有些生气,但又无法对眼前人发火,只好压低了声音,说话,「我并非是那种挟恩求报之徒!」 「我知道,但我不想欠你嘛,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这回也是应当做到,不然你可不是很亏?」 「二爷总说的如此分明,秦昧其实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那你在乎什么呢?」燕千绪还很少看见这小孩情绪波动如此之大,这小孩似乎总是十分自制,藏在壳里,只是偶尔表现出绝世头脑,可又极其低调,到底是因为在梁国被压制的太久,性格自卑到无法再站起来,还是故意演戏,壳里藏着的其实是个庞然大物呢? 「我在乎……」四皇子刚说了三个字,就突然顿住,他在乎的东西,觊觎的东西,渴望的东西,都不是现在该从他嘴里出来的词语,他必须小心谨慎,需要更加的蛰伏,需要藏的更深的去操控全局,不然他活着都没有意义。 「嗯?怎么不说了?」燕千绪笑着摸了摸四皇子的头顶。 四皇子平静下来,看着眼前和自己似乎很亲昵的少年,说:「秦昧在乎这场战事。」 「你……不愧是沅国的皇子呢。」燕千绪感嘆的说这,笑眯眯的歪了歪头,想起了一个事情,「对了,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嘛?」 「自然可以。」四皇子点点脑袋,看上去可靠的要命。
第144页 「你帮我去后头的囚车里看看狼孩吧,我这几日大约不能再照顾他,他也不知道吃饭没有,让他多吃点肉,最好是给他烤肉,生肉就不要给了,我总觉得他吃多了生肉会越来越笨,听不懂人话。」 秦昧垂下眼眸,眸里掠过许多东西,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没有任何人能察觉。 「好。」四皇子应道。 「那就……」燕千绪伸手去,漂亮的仿佛皮肤都白的透明起来的手腕上是被人狠狠捏过的痕迹,燕千绪伸出小指头,「这是约定哦。」 秦昧比燕千绪矮太多,他也伸手出去,一抬头,发现自己总是仰视这个捉摸不透的燕二爷:「嗯,约定。」 说着,两人的小指头勾在一起,燕二爷的手很凉,又十分的柔软,四皇子的手只有骨头,粗糙而骨节粗大,一个如云,一个似土。 后来秦昧眼看着燕千绪转身入了帅帐,他在这里又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离开,先去炊事房里拿了生肉出来,就走去关着狼孩的囚车之地。 大约走了有不短的距离,生肉的血都凝固了的时候,四皇子才走到囚车附近。 囚车里关着一笼子山鸡,隔壁便是目标狼孩。 狼孩几日未见,似乎有些虚弱,不吃不喝,旁边的生肉却不见了几碗,大都是被其他贪吃的兵丁偷去烤了。 狼孩正趴在笼子里休息,闻到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味道顿时睁开那双几乎和狼一模一样的兽瞳,缓慢的抬起头来,盯着来者,随后敌不动我不动的放慢唿吸,等待着什么。 囚车旁边有睡着的看守兵,小兵的头盔盖在脸上,鼾声极大,震耳欲聋,但在这大多数人都打唿噜的情况下,也就显得不那么特殊。 四皇子把手中的肉丢进去,一个大鸡腿便湿哒哒的落在木板上,黏了一层灰。 狼孩冷漠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四皇子也不劝,转身就要走,狼孩却突然伸手出牢笼想要抓住秦昧。 秦昧脚步一顿,看着狼孩那暴躁疯狂的模样,问说:「你想干什么?」 当然,他知道狼孩是听不懂也不会回答自己的。 狼孩果然不明白,只是一味的想要抓住这个自己熟悉的味道,他嗅到了小母狼的味道! 「你抓我做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小孩子一般的秦昧淡淡的看着狼孩,从狼孩嗜血兇狠的眼神,到那健壮的身体,最后到那双张牙舞爪的手上,缓缓说,「多吃点儿肉才能活到出来的时候,不然等他来救你,你都只剩骨头了,他不喜欢身体虚弱干瘦的男人,更何况你这个畜牲呢。」 …… 另一边,燕千绪回到帅帐中,看着准备了浴桶的大哥,还未想好自己回来这么晚的藉口,就听见大哥精緻的下巴微微一抬,指向浴桶,示意道:「进去。」 「嗯?」 「本来每日沐浴是你的习惯,但是行军路上无法做到十全十美,现下我有点时间,你也正好在,刚好。」 什么叫刚好? 燕千绪看了燕千明一眼,发现大哥好像对他和世子之间的关系,对他出去那么久,还有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回来都不是很在意…… 不过这样说也不对,大哥喜欢秋后算帐,而方才大哥明明很生气。 他思索着,手上动作便也没动,燕千明便直接走过来,伸手解开他的腰带,动作轻缓优雅,还带着几分熟稔。 燕千绪睫毛颤了颤,没动,像个大型的精緻玩偶,任由这个主人摆弄。 ——暂时的主人。 燕千绪只需要今晚再在大哥身边呆着就好,不然自己方才不和世子回去的举动久很反常,明日就可以两个都不必敷衍交往了,从明天开始,大约赵虔不会再缠着过来,坏了他的大事,大哥也不会只盯着自己,还要看着战情。 他来此并没什么要事,最要紧的,应当只有四皇子的命和狼孩的命了。 前者他是必定要保,燕千绪自觉这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回 受到的帮助,不求回报的帮助,那么自己怎么能置之不理? 后者是他养的狗,失而復得的狗,主人都还在呢,狗自然也不能离开,不然他到那儿再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听话的人呢?这人还必须不会说话,不懂人言,不和任何人交流,永远不会背叛他…… ——没有的。 燕千绪之前总是穿的很繁复,从即日前却改成了最最简单的款式,因此腰带一拉开,也没有宽腰带绑着,没有各种奢侈的配饰,没有颜色华丽的花纹,就这么一拉腰带,外衣便款款落下,堆在燕千绪的脚边。 大哥的手再去解开那亵衣的衣结,褪下后丢在地毯上,却发现里面还有好几层亵衣。 燕二爷这回突然有了反应,他总是不习惯自己现在身体的异样,所以在通了奶后,他自己只要有时间便会挤出来丢掉,所以不涨奶的时候他便完全不记得自己现在是不能被轻易触碰的身体。 ——会被发现的! 「怎么?」发现弟弟身体的僵硬,燕千明在橙色从烛光中,眼皮都不撩起来,继续解开下面亵衣的衣结,问。 ——可是就算发现也没什么,大哥对他的身体,还不够了解么? 「没什么。」燕千绪放松下来,准备顺其自然。 ——可是身上的牙印怎么办?这个才是最恐怖的吧!
第145页 燕千绪还记得很久远的事情,他身上出现的任何别人的东西,都会被毁掉,大哥会重新给他买新的。 那么赵虔几天前留下的吻痕和牙印呢? 此时,最后一层亵衣被燕千明解开。 那薄薄的衣衫滑落在地,露出雪白的肌肤与上面暂未消失的吻痕,从这柔软美好身体散发出的芬芳也已夹杂了奶香,混合着那肉体的香气,是更加的诱惑而美妙。 燕千明有着老茧的手掌抚过燕千绪那有着痕迹的地方。 他微微颤动了一下,潜意识永远的害怕着,瞬间闭上眼睛。 可大哥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帮他把下边儿的亵裤也脱掉,然后直接横抱而起落入浴桶之中,好似是真的要正正经经的给他洗一遭。 燕千绪心里七上八下,把弟弟放入水中的燕千明更是在发现弟弟后肩背上的烫伤后微微一怔,他摸了摸那红红的伤口,燕千绪『嘶』的抽着冷气。 「大哥?」燕千绪脑袋里全是被惩罚的很痛苦糟糕的画面。 燕千明则摸着燕千绪肩背上,那方才意外被小吊炉烫出的字默不作声。 ——那是一个『妖』字。 第77章 燕千绪是在之前被大哥抢过来丢到侧塌上时, 撞在吊炉上受的伤。 本以为不会很严重,毕竟他穿的蛮多, 但谁曾想他那一层层全是绸缎般轻薄的衣衫, 烧的发红的铁吊炉外头更是不知道沾满了什么油脂,直接将他衣裳都烫黑, 热度直透进去,压在他的肩背上,烙印下一个不详的字。 那吊炉不知是何人所作,但所有的吊炉基本上是用来取暖或者煲汤的, 那吊炉之上经常被塑造之人刻上不同的诗句,大约是从书上直接摘抄下来的,用以看着好看, 而在燕千明这边的吊炉上便写着这句『妖星芒刺越,鬼哭势连秦』。 着其意, 满是惆怅,更何况偏就单单那个『妖』字留在燕千绪身上。 燕千绪听了后,自己回头想要看看,却是怎么也看不见的, 他只是感觉疼, 但也没有当真被直接烙铁印字那般恐怖的连皮都掉了。 「怎么办?」燕千绪感觉刺痛, 滚烫到受不了的胀痛,却没有痛苦的大叫, 这点疼比起之前被开胸口两个地方的奶口要低级别太多, 这种浮于表面的痛楚他咬咬牙便能过去。 燕千明想了想, 说:「或许涂点烫伤药可以好得快一点,但是那个字恐怕是永远留下来了。」 燕千绪心里有鬼,他可不就是重生回来的么?如此这般一个明示,是老天觉得他已经不算是人了? 在身上烙印字的人,大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处以极刑之时在面上刺青,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坏人,进而远离。 他这样意外得到的烙印的,若是被人发现,指不定也是要惹出事端,世间人最是神神叨叨口中念着害怕,手里提着刀,一面说着为民除害,一面手起刀落,溅一脸鲜血了结一条性命。 「不过不必怕,一个字罢了,又不是真的。」燕千明伸手拿起旁边的白帕子沾了水给伤口处小心清洗了一下,现在看着没有破皮和血肉模煳的伤口,但指不定过几日就要起泡,结痂。 「嘶呜……」燕千绪捏着桶壁,弓着身子,漂亮的背部滚落水珠,每一寸肌肤的光泽都不太一样,落着光影浮动的烛光,肉感与纤细的骨骼交相辉映,举世无双。 这样的少年,还未到十七岁,极难想像此人未来风华毕露之时,又是如何一番盛况。 不过或许也不用想像,燕千明把伤口处理干净后,放下手帕,转了一圈走到弟弟的面前去,捏着燕千绪的下巴便迫使其抬起头来。 燕千绪长发盘起,简简单单的用一根玉簪插着,身上是那水面印上去的水光,摇摇晃晃的让燕千绪像是一尾被捕捞圈养的人鱼,满身清凉,双眼饱含烟雨,令人心生怜爱。 燕千明想,自己是爱小绪的,所以到底是不应该打人,虽然他的小绪身上,有着明显属于别人的吻痕,胸口有着明显的牙印,他伸手过去一捏,便能捏出奶白的解渴之物…… 那奶水沿着胸膛微微隆起的线条,颓然滚落,一下子坠入水中,盪开一层层白色沉淀。 ——可见是十分浓郁的。 燕千绪被捏着右边的地方,看着那手指磨那溢出白色水珠的小口,身体总也有抑制不住的快意渐渐窜起…… 「很舒服?」大哥声音很低,听不出喜怒,抬头看大哥的眼,也是完全看不出是否生气。 但燕千绪的本能比他理智更加强烈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先一步站起来,浑身湿哒哒的拥抱住穿着战甲的大哥,水花顿时四溅落地,炸的满地脆响,大哥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腰,大约是从鼻腔里轻笑出声,以至于燕千绪能感觉到大哥的胸腔内似乎都有震动。 ——和世子不可以进一步,因为越进一步,世子就越发甩不掉,大哥就无所谓了,大哥不会做出越线的事情,哪怕他再主动。 燕千绪总觉得自己看透了大哥,知道大哥还懂得寡廉鲜耻与血缘至亲这两个词怎么写。 燕千明却是越发看不透自己,他手掌下的腰肢滑腻如鱼,从相碰之处燃起无形之火,瞬间沿着他的手臂,窜入心口。 他深唿吸了一下,问:「怎么?不洗了?」 他的弟弟脸颊赤红,既难受又委屈:「大哥你明明知道我……」
第146页 「我不知道。」燕千明捏着弟弟的后颈,一点点的摩挲那块儿柔嫩的皮肤,那后颈纤细脆弱的一捏好似就能断掉,「就好像我不知道你身体什么时候已经被开发到这种地步了,也不知道后头,是不是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容纳了谁。」 燕千绪真是很想反驳一句,他给了谁又和大哥有什么关系!可他没敢。 「我没有……」他说。 大哥却将燕千绪压下去,重新按回水里,说:「是么……」 之后燕千绪没有再听见大哥说一句话,倒是被洗澡洗的处处发软,好几日没能发泄的身子到底是抵不住这样的亵玩,没一会儿就有地方湿的一塌煳涂,只前端的被药害过的命根一直耷拉如虫——需要刺激不可描述之地才能有反应。 燕千明一手将燕千绪弄成这样,将弟弟捞起来擦干净水后就使其趴在床榻上,从旁边的小匣子里取出一个烫伤膏,打开后用手指挖了一大堆涂抹在弟弟伤口上面。 燕千绪气喘吁吁犹如被人大干一场,奈何实际上是一点儿都没被满足。 他的身体已经坏的足够彻底,一旦起了这种心思,要他自己熄灭还不如用自己的手指头玩玩。 他正想自己应当是忍一忍,在大哥面前装一番处子,还是干脆不管了,用手直接上时,大哥突然拔下他的髮簪,完全不必涂抹任何东西的,就捣入水汪汪的罪恶之处。 燕千绪被冰的感嘆出声,进而抓紧了被单。 燕千绪终于得到满足,是要像个猫咪一样享受起来的,可谁知道大哥却并不如他的意。 仅仅只是放进去而已,不动,反而开始亲吻他的后颈…… 燕千绪后颈是他的弱点,被人像是啃骨头一样的咬,舔、磨,都让他无法言语,只能颤抖。 「大哥……」燕二爷开始装弱小了,他示弱的时候,大哥也会稍微心软几分,现在的燕二爷太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达到目的。 「嗯?」他的大哥从喉间发出疑问,声音性感低沉的教人耳蜗发麻。 「想要……」他如实说。 大哥又是一笑,这人本身冷漠的要命,却是在这个时候笑起来,于是莫名让人害怕。 「你想要什么,大哥都给你,包括你现在笼络着世子和我打擂台,都可以,我都知道……」燕千明忽然缓缓说,「还有你把狼孩那个畜生留在身边,对四皇子莫名其妙的好,我都知道,我也纵容你,可你呢?」 「我……?」燕千绪发觉髮簪似乎被动了一下,一下子刺入肉里,「啊!」 「我在保护你,你却愚弄大哥。」燕千明声音渐渐充满怒气,他那被压制下去,隐藏多年的暴戾一点点復甦,「你故意和赵虔走那么近,不就是想要我忌惮他,进而无法拥有你!」 「可你给我记住了,小绪,你永远都是大哥的!就算死,尸体也和我埋在一起,懂吗?!」 「你要是胆敢再随便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用,给别人喝,给别人玩,来气我,我料理完战事,就去料理他们,没有一个逃得掉。」 「明白?」燕千明抽出玉簪,玉簪上连着血珠,说话的声音近乎冷血,「你不懂保护自己,我帮你保护,首先就是你这里,然后是……燕千明把燕千绪翻过来。 疼的根本没力气逃跑,动一下就血流如注的燕千绪眼睁睁的看着大哥不知道从哪儿拿起一根白蜡烛,一手捏住他的双手手腕,另一手则倾斜蜡烛…… 燕千绪看着蜡油滴答在自己身上,封住他胸口…… 他虚弱的挣扎无济于事,声音从他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可后来连痛唿的权利也被剥夺。 燕千明吻下来,被咬的嘴角是血也不退出! 燕千绪窒息的要死,浑身血都好似要从后头流干,肩膀后头的伤口更是被蹭开一层皮,顿时血肉模煳起来。 他像是溺水,又像是被人活活封入棺材,一时间心悸痛起,他皱眉,双腿抽搐两下,陷入黑暗。 燕千明没放过晕死过去的弟弟,大约是怜爱又心疼的将人吻了个遍,才开始处理弟弟身上的伤口,从里到外都撒了药粉止血,包括那手臂上不知道被谁咬的牙印,然后捏了捏弟弟的胸口,发现的确是封的死死的,没能挤出东西,这才渐渐恢復常态,把弟弟裹上干净衣裳,盖上被子。 自己则抱着宝剑坐靠在床边盘腿休息。 燕千明觉得自己做的不过分,所以睡的很安心,只不过由于习惯性的高度警惕,所以在半夜听见抽泣声时,便瞬间睁开眼。 他朝着抽泣声的源头看去,发现是弟弟在哭,梦魇了吧…… 他伸手去给弟弟擦泪,却一不小心被装睡的燕千绪抓住手,咬住虎口! 他的小绪睁开眼,双眼满是血丝,咬他的力气很大,但其实对燕千明来说一点儿都不疼,只是破皮的程度。 燕千明没有抽开手的意思,他看着在自己面前突然真实起来的弟弟,心情颇好的摸了摸对方的长髮,低头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说:「慢慢咬,我不躲。」 第78章 军医古曼一大早被将军身边的守卫叫走, 他背着一箱子膏药和针灸所用的东西,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童子, 就这么连拉带拽的急急忙忙朝将军帐中走去。 古曼是替父从军,他家中世代从医, 在当地小有名气, 再加上有祖传的专治大伤的配方,父亲便被强行拉入军中教授几个东拼西凑的赤脚大夫。
第147页 古曼年纪尚轻, 无法见老父亲一代名医被如此挟制,愿意自己从军去,换来父亲的安度晚年。 古曼在军中混的很好, 毕竟是救人的角色, 没有人会冒着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危险来得罪他, 以至于他在军中总是可以吃到最好的饭,更没有人会找他麻烦。 有意思的是古曼偶尔会发现有清秀的少年被送到他床上, 古曼心无外物, 唯有治病救人这一件事而已, 所以提不起兴趣,劝其回去。 古曼今岁刚刚及冠,寻常家中早也该物色好了姑娘家, 可古曼在军中三年之久,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于是虽说父亲写信来给他相了一门亲事, 古曼也只回信说推掉, 他可保不准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回去, 若是十年二十年的,那便是耽误一个姑娘一辈子,是造孽了。 古曼在军中普遍被称古大夫,和其他军队里只会随便包扎伤口的临时方士大不相同。 他在军中这几年也算是见识了些市面,尤其见识到了各种刁蛮的人和野蛮的兵痞,于是虽然古曼很可怜某些穷困潦倒的百姓,却也因为见过这些人的可恨之处,便觉得见死不救也不算是坏事。 古大夫生的丰神骏逸,举手投足之间尤有神医气质,热爱钻研一些疑难杂症,可谁知在军中让他看的最多的,不是什么刀伤剑伤,反而是龙阳之好那方面的病。 「行了行了,我不是在走么?」古大夫长腿大步跨着,被拽的衣衫不整,心里想着不定是什么急症,「你先同我说说,将军这是怎么了啊?」 来拉古大夫的是叫崔有财的瘦高个,崔士兵顶着张惶恐不知所措的脸和头上歪来歪去的头盔,说:「古大夫快走吧,我要是知道,我也不必这么着急了,反正将军语气很不好,你进去也要当心啊。」 「莫不是将军也搞了个人,现在要我这龙阳大夫去治治小妖精的屁股?」古大夫轻笑一声,当真是没想到军中传闻冷血铁面的燕将军居然也是个纵容军中如此风气的人,这带头作用可是做的彻底。 「嘘!古大夫您可小声点儿吧,这可开不得玩笑,反正您去了就知道了,不要没大没小的,那燕将军是真严肃,不能开玩笑。」崔士兵苦着一张脸,唠唠叨叨的劝说,「再有,我感觉应当是咱们军师病了,军师仿佛一直都有不足之症,但却是将军与副将最最看重的人,古大夫您要小心,要是治不好就不治,免得治了更差,您脑袋就没了!」 「喝,夸张。」古大夫表面上不甚在意,但心思却是细腻的记住了,他也只是嘴上爱说个玩笑话,实际上比谁都明白燕将军并非徒有虚名,那杀神的名头不会白得。 更何况古大夫听小道消息,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关于那军师和将军的兄弟情了,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军师和副将赵世子的纠葛不清,总之那甚少出马车的军师就是个祸害般的人物,能避则避——哪怕传言总是失真,但又不会都是空穴来风。 等古大夫被通报进入将军帐中,就发现帐内点着吊炉,如今才晚春,正是暖和的时候,这里点着吊炉便显得比外头平白热了一个季节出来,连唿吸都使人不畅快。 「报将军,古曼来了。」古曼半跪下去,小童子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双腿跪下磕头。 高大冷漠的将军坐在床边身边碎了一地的茶水和小米粥,听到来人说话,略微回头,摆手说:「不必多礼,古大夫是父亲在时收编进来的名医,随意便可。」 古大夫说起来比燕千明还大几岁,便也当真不客气的站起来,说:「是。」 「这是家弟,受了伤,已经止血,但是却发热不止,吃不下东西,虚汗不止。」 古大夫上前过去,问说:「可以让古某先行把脉否?」 燕千明点了点头。 古大夫也不看把脸偏向里头的军师,只看这被将军从被窝里挖出的手臂,手腕上便青紫交错,藕白的小臂上更是有着一个牙印,他不动声色的忽略掉,却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感觉这手的主人当真纤细白嫩的过分,光看手指垂下的样子,便给人一捏就碎掉的错觉。 古大夫顿了一秒,把手放在军师的手腕上,垂着睫毛沉思片刻,皱眉不已,觉得很是奇怪却又很有意思,于是他斟酌着语言,对旁边站着的燕千明说:「回将军,军师曾大病过一场,没有好尽如今又发热不止,应当是受伤之处脓化所致,最后……」 「嗯?但说无妨。」 「古某发现军师脉象奇特,仿佛是常年处于绝精状态,并且时时刻刻处于发丨情反应,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很多年,骤然停用,所以加速身体变化,于是才出现如此罕见的泌乳之状。」古大夫把知道的说了个精光,倒也不害怕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砍头,因为此时他还不知道这身为哥哥的燕将军同那床上的弟弟是个什么扭曲关系。 燕千明缓缓的看向古大夫,说:「那,古大夫以为家弟可还有救?」 「救倒谈不上,体质问题常年累月,如今改变不了,但是发热之症迫在眉睫,得让我看看是哪里受伤,受伤脓化到何种地步。」古大夫像一名真正古板的大夫一样,义正言辞一身正气。 「好,在背上。」燕千明也懂医,但一知半解,所以现在不忌讳把燕千绪的身体稍微给一个大夫看。 古大夫也有幸看见这军师全貌,他看的一愣,绝尽言语也搜刮不出一个可以形容这样一个连昏迷都很美好的人物,直到看见那肩头上的烫伤,才清醒过来,说:「原是这里,伤口不大,将军用药也对,如今排除伤口脓化可能,那么便是军师身体虚弱至极所致,注意保暖和通风,我再开几副药煎着吃,那就妥了。」
第148页 「嗯,好。」将军回答的平静,好像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古大夫开方子开到一半,百思不得其解将军为什么把自己找来,说是极其担心军师,其实军师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虚弱,说是不但心,却又一大早将他拽来写方子…… 「古大夫……」突然的,古曼听见将军站在桌子旁边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说古大夫有制作药玉的手艺,可以养伤和滋养密处。」 古曼写方子的手突然微微一抖,瞬间便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叫过来了。 「是的。」古曼假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说道,「因为军中多有龙阳之行为,总吃药也很麻烦,便制作药玉给他们自己回去使用,很方便。」 「那么暂时送几只过来,正午之前可以吗?」燕将军问。 古曼很为难:「玉本身难得,用暖玉为上品,每日泡入药中取出即可使用,但是军中用玉基本都是劣质之物,恐怕……药效并不好。」 「那也是,不过现下聊胜于无,有多少送多少过来,等回了今都,我送上好的暖玉给古大夫,届时再请古大夫做一副由大到小的药玉。」 古曼听这话,除了答应别无他法,出帐时更是发现自己浑身冷汗直冒,仿佛和大病初癒之人无异。 站在门口的崔士兵还等着送他回去,路上见古大夫眉头紧锁,问道:「怎么?军师的病很难治?」 古曼摇了摇头,说:「是我没治了。」 「啊?什么意思?大夫您病了?」 古大夫哪里能说得出口,那『兄弟私通』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催命的符咒!但一想到自己在回今都打造暖玉药玉之前都还有命活,就强迫自己松下口气,回答说:「没病,就是我龙阳大夫的名气太大,愁的。」 「哈,没女人嘛,军中就是这样,古大夫辛苦了。」 「哎……」 古曼还没愁几步路,迎面就有一小兵凑上来恭恭敬敬的请他去副将赵世子处有事相商。 古大夫如今算是知道,那些小道消息有多真实了,一听是世子爷,便摸不准世子知不知道燕家兄弟的秘密,爷摸不准世子和军师算什么关系,可如此关心的叫自己过去,也可以断定不一般,只是不知这『不一般』是单方面还是互相的。 古大夫今日总觉得自己在鬼门关来回闯荡,颇有壮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壮跟着小兵去了副将赵世子处。 这厢古大夫又是如何愁苦暂且不说,且说将军帐内的病人却是再次甦醒了…… 燕千绪这回醒来,连砸茶杯和粥的力气也没了,难以启齿之处有着堵塞之感,是塞了纱布和药膏……可是异物很快就因为他体质问题湿了个透彻,开始变得沉甸甸。 之前醒来的燕千绪发了很大一通脾气,但是却并不是和大哥撕破脸,只是单纯的因为疼和委屈,又哭又闹。 这回醒来,却又看见大哥后几乎是有些魔怔的畏惧,一脸惶恐难过,颤抖的扯着被子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嘴里不听的小声说:「我、我错了……大哥不要打我、大哥我错了,我和你好……我不骗你了,我错了……呜……」 第79章 梁军正午时分浩浩荡荡到了隗水以西, 隗水此时平缓,并不湍急, 于是投石过去,那力气大者几乎能将石子从水面飘向对面去。 梁军姗姗来迟, 大部队看上去却比沅军的二十二万大军要少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有后续没有跟上,还是总共就这么多人, 之前情报错误? 站在隗水以冬的燕千明拿着西域进贡的西洋镜可以清楚的看见梁军将军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梁国丞相欧阳春! 欧阳丞相年轻而身居高位,不论是其才华还是其心智必有其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并统领梁军。 燕千明和欧阳丞相的唯一一次会晤是他还小, 欧阳春还只是个书院学生的时候, 欧阳春跟随梁国贸易队伍而来,通关遇上城门兵将扣留货物与钱财之事, 燕千明在城头看, 大部分商人都会息事宁人, 可欧阳春不,他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媒婆痣,好似那是他的智慧来源, 不多时便三言两语让城门将士恭恭敬敬的放行。 这点儿本事不算什么,只要自报家门, 说自己身份如何如何, 让城门将相信了也是能煳弄过去的, 可燕千明一去问才发现, 那媒婆痣的青年完全没报自家身份,而是指了指城头位置自己所占的地方,让城门将以为他是监督者,进而放弃索要财物规规矩矩的放行…… 当年燕千明还是少年,刚入军队,名头上也还是燕相家的大公子,而不是燕千明、燕都督,就这样,欧阳春还能认出他并加以利用,可见欧阳春头脑确实过人,擅长出其不意,变化多端。 燕千明后来越是年长便也开始通过看画像的方式去记各国重要人物和英年才俊的模样和家世,心中暗自是有将那欧阳春当成对手,却不知今日成真。 另一头的媒婆痣丞相欧阳春视力极好,远远的可以看见隗水对面那少年燕将军和几位大名鼎鼎的副将,对身边军师打扮的驼背说:「啧啧,沅国这架势,可不像是来打仗的,哟……连魏军的旗子都看不见,有点儿意思。」 驼背的军师脸上有大把的络腮鬍,遮住了一张较为白皙的脸,那双没什么皱纹的眼睛也望过去,眼里有些笑意和『果然如此』的深意,说:「那燕千明我知道,很是有大将之风,如今拖了几个纨绔子弟过来,好不容易凑了这么多人,看着吓人,却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能用的不足十万。」
第149页 「等着吧,我之前还以为应当在此地会有一场仗打,没想到那燕千明倒也是个心里明白的,我们就等着他出招便是,进入入夜前他必会派人过来交谈议和一事,我们也做做样子,让他亲自跑来看见诚意了,再答应。」 「至于诚意是什么,就看那燕将军那什么了。」驼背军师说话的声音有着莫名的优雅与贵族才有的悠然自得。 媒婆丞相点点头,和驼背军师一同入了帐中,谁知还没进入帐中多久,就听见外头报说对面沅军开始准备小船渡河了,派来的似乎是质子四皇子。 丞相欧阳春听罢,待帐中只有他与驼背军师二人的时候,便恭恭敬敬的对军师做了个揖,好似五体投地,无比崇拜。 而军师毫无回礼,自顾自的端起桌上茶杯喝茶,举手投足皆是难掩的王者之气。 欧阳春在这里站着,突然觉得坐等那质子过来很没有意思,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好比男女相爱吧,男子追女子,女子总要矜持一下,拒绝一下,再口是心非的骂一声『流氓』,最后才答应。 「等等,我出去吩咐他们等船靠岸的时候把船弄翻去,哈哈,让那质子游回去吧,想必沅军上下的表情都会很精彩。」丞相眼睛一亮,这么说道。 那驼背的军师再无人的时候也就不驼背了,坐的端端正正,听到欧阳春的这番话,也是一乐,点了点头说:「去吧,不过……」 「不过什么?」欧阳丞相疑惑。 「那四皇子不要弄死了。」驼背的军师淡淡道。 欧阳春心中更是有疑,却又知道分寸,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了也没有嚎出,于是也不在乎,大大方方的说:「行嘞,我就是捉弄一下那边的年轻将军,看看他下回要派什么人过来。」 说罢,欧阳春背着手出去,在外对着等船过来的士兵就是一阵吩咐,说:「你们在此瞧着,等船快要靠岸,就派善水的水兵从下头掀翻,再把那船上的人救下,送回去,其余不要同船上的人多说什么,给我装好了聋子哑巴,知道吗?」 「是!」守在大河边儿上的七个士兵异口同声的说道。 欧阳春其实很向看看这场面的,可他在场的话就不能说是士兵们不小心才把船弄翻的,还要做做样子惩罚那几个士兵,不划算。 欧阳丞相向来精打细算,不然心里就不痛快,总想要不吃亏,并且占尽便宜,于是利落的回了帐子里,趴在帐子缝看戏。 遥遥的,欧阳丞相能看见一叶孤舟划过来,欧阳丞相不禁对身后的假驼背描述情况,说:「看起来,那燕将军对在我们梁国住了十几年的小皇子不太待见啊……」 那假驼背放松的坐到侧塌上去,一腿干脆踩在塌上,一腿伸的老长,抬手想要扣一扣下巴,却摸到了鬍子:「哦?怎么讲?」 「四皇子是一个人划船过来的,真是……该说燕将军是高估了咱们梁国对质子的感情呢,还是燕将军就希望质子死呢?」 「或许都有……」假驼背面无表情的猜测。 「嚯!翻了翻了!」突然的,欧阳丞相激动的说,「嗳,那小子会水啊……自己把船翻过去又坐上去了,哈!」 「质子会的可多了,哪怕在宫中啊,也是想要偷偷摸摸的搞鬼,就能偷偷摸摸的搞鬼,非常自由呢。」 欧阳春在看见自己吩咐的士兵到底还是强行将质子四皇子送回去后,才反过来看向假驼背,说:「王上真是,总说让臣下不懂的话,臣下听了,免不得要胡思乱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梁君李盛颇自得的穿着军师衣裳,乔装打扮入了军营,睡在同寝宫完全不能比的地上与稻草上,吃住都不让丞相对他特殊照顾,非要同将士们一样,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奔波数日才来到这隗水之上,同沅军对上。 梁君此刻听了丞相的话,又是一乐,和之前在朝上听见百日公主死了时那心死如灰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梁君漫不经心的说:「丞相早晚会明白寡人其中奥义,不过如今不大方便,等来日吧。」梁君说话随意,完全没有架子,甚至还摆了摆手让丞相坐到旁边来说话,莫要老站着,仰头看人他脖子疼。 「来日来日,行吧,都听王上的。」有着媒婆痣的欧阳丞相玩笑了几句,见实在问不出王上在乎四皇子那质子的原因,便只能将疑惑存入心底,一边坐到王上旁边儿的凳子上,一边道,「其实王上若要御驾亲征,大可不必遮遮掩掩,那大太监也不知道能帮衬瞒于几时,若是突然暴露,还会引得朝野动盪,实属不妥啊。」 「行了,别说那些废话,寡人来都来了,还能自个儿跑回去不成?」梁君声音忽然低缓下来,说,「寡人可不能错过百日送给寡人的好机会……」 丞相听见王上说起百日公主了,就知道王上是又要流几滴眼泪,只不过这眼泪中的真情有几分,很难说。 欧阳春几乎一闭眼都还能看见自己当时大半夜被召进宫中密谈的画面。 那日是大臣们得知百日公主病死沅国的前一日,那天夜里,王上就已经知道公主死了。 王上昭他过去,无非是要他配合演戏,要他做那一意孤行非要打仗的臣子和王上一唱一和。 于是第二日,欧阳春就看见王上好似真的是为百日公主的死痛彻心扉的样子,他便做个权倾朝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趁着王上病倒,就将举兵之事全部准备妥当。
第150页 欧阳春太明白自己现在的角色究竟是什么了,不过就是一颗沖在最前头的棋子,和百日公主差不多,死了对大梁有好处,他若是此次征讨失败,责任也是他一力承担,王上并没有任何过错,只是个因为爱女心切而病倒的皇帝。 欧阳春做这种角色十分拿手,也很痛快,他不认为自己委屈,甚至因为自己对王上有用倍感荣幸! 欧阳春知道,或许千百年后史书上记载自己的文字可能不会很好听,但是只要王上明白自己是永远忠于他的,自己所做的一切能让大梁变得更好,那么便足矣。 「哎,百日公主之前写信过说喜欢燕家三兄弟来着……」梁君这回只有右眼流了一滴眼泪,大概是因为最近水喝的少,运动多了的缘故,梁君抹掉那没什么感情的眼泪,像是突发奇想一样的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就把燕家三兄弟都送给我的公主陪葬,按公主的说法,要一个当驸马,一个当玩伴,一个当陪床,哎,真真不愧是寡人的女儿!」梁君深感骄傲。 第80章 「报!四皇子落水了!现在正被梁军士兵押回, 没有登岸成功。」一通知的小兵在通报后沖入帅帐,行礼之后便说道, 「是否让军中方士前去为四皇子看看有无受伤?」 这小兵是常来帅帐汇报军情的,之前还总是恪尽职守的不敢抬头看将军, 如今时间一场便好似松懈了一些, 余光总是飘来飘去,能瞅见将军那宝贝弟弟。 今日一来却是没能看见那瓷娃娃一样的燕军师, 只见将军桌案与床榻之间隔了一层床单,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两张灰白色床单,在中间一拉, 像是个屏风遮住后头景象, 本来这帅帐里头就给人诸多神秘之感, 如此一改,更是让人奇怪。 「不必, 想来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直接叫四殿下来我帐中, 本将军亲自与殿下商议此事。」燕将军坐在案前喝茶,看着兵书,似乎对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 他甚至顿了顿,又说, 「王副将可是走了有些时间了, 按理说今晚如果没有意外, 会送书信一封来汇报行程, 你注意着点儿,若是今夜没有,明天也要来汇报说『没有收到』。」 士兵们大多数是从不关心上头的人为什么这么指派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总归大人物们总有他们的考量,而他们就算听大人物们讲一遍也恐怕听不明白,更何况没有人会和他们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们所需要做的便是将上官们下达的命令做到极致,这样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士兵立马应声道『是』,然后下去找四皇子过来。 这士兵是在河边接应到浑身湿透了的四皇子的。 士兵对四皇子这样身份的人物还是十分敬畏的,就算是个质子呢,光『四皇子』这三个字就不知道多重,士兵轻易不会怠慢。 他对上岸后的四皇子道:「启禀四殿下,将军说让你即刻过去,将军有事相商。」 秦昧在众位人高马大,一脸老相的士兵当中,显得格外瘦小,是个小孩子,大抵比那些刚被徵兵来的十四五岁的少年都看起来还小。 这样的小孩子在军队某些地方还是很受照顾,毕竟军队中许多都是成家后就离家多年未能回去的老兵,他们离开前有的结婚生了孩子,想着自己的孩子,大概也就这么高,这么大,这么黑,正帮着他们的娘亲干活呢。 因此秦昧在某些营地混的不错,比起在梁国宫中,看所有人脸色过活,连个最最低等的太监都能欺负他的日子还要舒坦。 秦昧恭恭敬敬的对这士兵回礼,笑着回话说:「秦昧这就过去,劳烦小哥带路了。」 那士兵抓了抓头,看小孩可怜,不忍的说:「这样吧,将军那边似乎也不是很急,四殿下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也成。」 「不不,还是将军那边要紧,这是军事,半点都耽误不得。」瘦巴巴的四皇子仰着那只有眼睛十分明亮好看的脸,说,「我若是擅自行动,怕连累小哥,还是将军那边要紧,走吧。」说着四皇子对身后的两个梁国士兵鞠了一躬,跟着小哥走了。 从河边到帅帐中不需要太久,百十步便可抵达。 四皇子秦昧是来这里后第一回 被请进去,站在外头等通报时,小身板站的笔直,丝毫不受身上湿乎乎衣服的影响,在听见里面燕千明燕将军那『进来』二字后,秦昧垂下眼眸,气势渐渐弱化,微微弯着腰犹如斗败的公鸡,小步小步的挪进去…… 「燕将军……」四皇子进去后,满脸的内疚与自卑,像是生怕被人责备的模样,一边行礼,一边道,「是秦昧让将军失望了,没办法上岸去,连梁军主帅都没能见到,真是……」 「四殿下不必自责,你没事就好,听说你方才落入水中了?」 「是河内突然起浪,一下子被掀翻,我这才落入水中,只不过起来后却又没发现河水湍急之相,百思不得其解。」四皇子茫然的说。 燕千明抬眸看了一眼四皇子,没有要斥责的意思,只说:「不解便不解吧,但那梁军之帅乃当朝丞相欧阳春,殿下可有过来往?」 之前派人过去的时候,燕千明没有问,现在问却不不知是何意。 「并无。」秦昧畏畏缩缩的睁着大眼睛,显得很是傻乎乎。 「那便奇怪了,要么应该是压下你,要么是应该杀了你算是正是交战前的祭天,欧阳丞相却放你回来,可见四殿下在欧阳丞相那里,还是有点分量的。」燕千明说的不完整,他早便知道梁军来犯意图并不在他们大沅国,但是杀一个不怎么重要的皇子来泄愤,也应当能算作是沅国给的一个交代,进而可以更加友好的进行和谈。
第151页 秦昧听罢,也只摇头,说:「不清楚……」 燕千明一直试探秦昧,见这回这四皇子还是一副不在状态完全茫然的状态,眯了眯眼睛,无法将这个四皇在当真看作一个小孩,按照年纪算,他们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以大欺小,于是说道:「不清楚,那么等会儿就陪我一起去问个清楚好了,四殿下回去换衣,等换好衣裳,和本将军还有赵虔副将一同再度入梁营,可好?」 秦昧点头:「当然好,只要能帮助将军,秦昧做什么都愿意。」 「四皇子好觉悟啊,要说到做到,才是真英雄。」燕千明缓缓的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他身后的床单做成的『屏风』后头便突然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且咳嗽声伴随着病人难耐的痛唿,好似随随便便一个小小的咳嗽就震到了五脏六腑,要就此与世长辞了。 原本呈现放松状态的燕将军,眼神突然都变得不太一样。 在秦昧这里,燕千明身体比眼神先一步变化,是先站起来,起来后,那被纱布露出的眼里才是克制的担忧。 他看见燕千明丝毫不避讳的掀开床单进去,床单的后头简简单单的就只放了一张床,床没有床幔等物,床上躺着的正是昨夜还和自己言笑嫣然的燕千绪。 燕二爷状态不太好,秦昧在床单彻底落下来的时候,刚巧与扭头过来的燕千绪眼神对上,看见对方嘴角有血迹,朦胧的眼里看不切,没有光,空洞的像是只剩躯壳。 ——足够香艷的躯壳。 秦昧深深的低下头去,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床单后面的两人又在做什么。 他浑身发冷,有点无法言说的无力感渐渐蔓延,从他的脚趾到小腿,再沿着小腹到达心脏…… 四皇子依旧不太明白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只是感觉自己距离那个类似艷尸的男人突然好遥远。 那个人可以在任何人的怀里和床上出现,然后就算被自己发现了脚踏十几只船也不在乎不解释不害怕自己说出去,而是轻描淡写的用手指放在唇间,就这样叫他闭嘴了。 四皇子站在这里没走。 耳朵是灵敏的可怕,听见里头有燕将军让燕千绪把腿分开的声音…… 「是不是裂开了?」燕将军问,问的什么,四皇子不知道,是受伤了?哪里受伤?是那里吗? 燕千绪声音带着颤抖的喘息与哭腔:「不知道……不知道……大哥……你帮帮我吧。」 「现在知道求我了?」燕千明淡漠的说,「我以为你只会去找赵虔。」 「不找了,我要大哥。」燕千绪痛苦万分的拉着大哥的手,双腿下头的确是有不可描述之地的伤口因为咳嗽的震动开裂,可是燕千绪如今让他难受的快要疯掉的地方却不是那里,而是那快要炸开的胸口,他拉着大哥的手往自己胸口放,既想要释放,又不敢碰,一双雾色的眼里满是恳求,「堵住了……出不来,我里面唔……」 燕千绪缠着要大哥帮忙,哭的抽抽答答,又不敢强求。 燕千明冷淡的看着,却只检查身后的伤口,把里面纱布和药油都抽出来,重新塞上新的进去,才仿佛犹豫一般,捏了捏燕千绪的胸膛。 燕千绪顿时失声尖叫出口:「啊!!」 燕千明没想到弟弟这里是这样难过,但是他暂时还不想放过小绪,小绪如今最爱演戏给他看了,燕将军觉得还是应该再磨一磨弟弟的性子,不然依照弟弟的性格,只要伤疤好了,就会忘了疼。 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翘着小尾巴打着注意要离开他。 「乖乖等大哥回来,不许自己用手抠蜡封,不然大哥干脆就割了你这两个小尖,彻底帮你『舒服』……」燕千明说着残忍的话。 燕千绪听的一愣一愣,抽泣的问:「大哥你要去哪儿?我要等多久?你快回来吧……我真的很乖……我不会逃的,我喜欢大哥……我喜欢大哥啊……」 「是么……」燕千明看着弟弟一边哭一边说喜欢自己,说不上什么心情,只尝到喉间有点苦味,他舒了口气温柔的说,「嗯,大哥知道了,大哥也喜欢小绪,你等大哥回来,大哥就帮你出奶……」 「好、大哥快点回来……一定要……」 「嗯。」燕千明低头下去,额头和弟弟的额头抵在一起,唿吸洒在弟弟脸上,那唿吸大约是温暖又湿润的,他说,「你这么乖,大哥怎么捨得晚回来。」说完又亲了亲唇,把燕千绪唇瓣上自己咬出的血舔走。 燕千绪瑟瑟发抖的闭上眼,还以为大哥要咬死自己,连忙又说:「我喜欢大哥的……喜欢……」 大哥看着,心知肚明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绪儿真乖……」 第81章 赵虔从自己帐中出来, 整理了一下军装, 头上的头盔并不合适,不是什么舒服物件,于是他夹在臂间走去帅帐附近等候。 之前赵世子叫去了军医古曼询问其为何会出入帅帐, 得到的结果他不是很相信。 说什么是阿绪肩膀上受伤严重,所以请他去看看, 但再怎么严重也不至于逗留如此长的时间。 赵虔疑心阿绪是又遭到了燕千明的毒手, 而毒手是什么, 他却猜不到。 燕千明此人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尤其是对阿绪分外过分,可阿绪既然让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赵世子便当真也不敢乱动,他只是站在帅帐旁边,没有进去……
第152页 里面很快出来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的是燕将军, 矮个子的是浑身湿哒哒的四皇子。 赵虔见状,有心想知道阿绪现在如何, 却又因为答应过阿绪,便不主动询问, 以免让燕千明不痛快。 其实说实话,世子爷是不在乎任何事情对他的影响, 他要的只是阿绪这个人, 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就算阿绪说希望他们都好, 可在赵虔看来,阿绪是对燕千明这个大哥,除了畏惧和嫉恨以外,还残存着依恋,属于亲人的依恋……属于血缘的亲昵…… 本来在这样的战场上,他赵家的兵一点儿不比燕千明少,要是闹起来,燕千明不敢还手,因为燕千明还顾着要打仗,所以明摆着的自己能够压他一筹,怎奈阿绪可能是有心理阴影,总觉得他大哥无所不能、恐怖不已,于是连反抗都只敢一点点的反抗,不敢揭竿而起,不敢撕破颜面的同自己站在一起。 所以,这燕千明当真还是非除不可! 燕千明这燕家最后的顶樑柱若是死了,燕家也就没了,阿绪……除了自己这里可以栖身,再没有别的地方…… 再也没有…… 赵世子心中一动,几乎有点雀跃,于是微笑也上了脸,迎上去,好似昨夜和燕千明什么龌龊也没有生出一般,说话道:「燕将军找我前来可是要我也去往梁军阵营?」 燕千明身后披着暗红色的披风,盔甲比一般将士少,他认为这样才轻便,更加能发挥自己的力量,他那之前才捏过软香玉骨之人皮肤的手轻轻搭在宝剑之上,侧过头看赵世子,道:「嗯,等四殿下回去换一身干净衣裳,我们便乘船过去……话说……」 「嗯?」赵虔看着燕千明那张被纱布缠绕的如同鬼魅般的脸。 「世子爷可会水?」 「会,但会又如何?」 「自然是想知道等会儿落水是否需要照顾世子爷。」燕千明声音淡淡的,说话间四皇子已经离开。 赵虔被小看了,却也不生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也不与这人闲聊,两人如同门神一般站在帅帐之外,偶尔能听见里头有微弱的闷哼声发出,但却不清切,无法辨别里面的人是想要表达什么。 赵虔忍着想要进去的念头,燕千明也假装听不见,两人之间颇僵硬尴尬直到四皇子那小矮子小跑过来,才稍微消散…… 将帅离开,整个军营的军心便可能不稳,若是将军和赵世子死在对面,那么沅国的这些兵顿时群龙无首,十分容易被打散,活捉,最后全军覆没。 但燕千明执意要亲自过去,他手下如何劝也劝不得,只好由几个老将守在军营之中,说是若半个时辰后他们还没有回来,就立即准备撤兵! 燕千明从燕相那里继承过来的兵大部分都是忠于燕相,燕相死后,便忠于虎符,可虎符到底能不能调遣那些老兵,燕千明也无法确定,有些老兵拥兵自重,可能会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可能阳奉阴违,可能会做的很多,于是燕千明说起来能够完全任由他调遣的,也不过是曾经跟他出生入死过的那三万兵马罢了。 三万,太少了,梁国有三十万啊! 燕将军此刻上了船,把燕千绪留在军中,也是计算在内的,只有燕千绪还在自己这边,赵虔绝对不会反他,他手下那些老兵看见自己能调动赵家军,那么也不敢轻易阳奉阴违,再加上似乎支持他的王家军,整个沅军似乎是团结起来的,但这就够了,燕千明要的就是表面上的和平,或许能威慑梁军一二,只要这样,就够了! 从隗河这头到对面,用不了多少时间,对面的梁军也没有故技重施让兵丁下水推翻小船,这一回,燕千明和其他人也算是顺理上岸,可上岸后却正瞧碰上樑军之帅欧阳春不在。 问做什么去了,答曰:蹲坑。 燕千明身为主帅,歷来主帅从没有深入敌营的,他是头一个。 就连赵虔都觉得燕千明这是想要获得梁国退兵想疯了。 众人在帅帐中等了有不知多久,期间已经超过了和手下约定的时间,燕千明便出去挥手示意再等等,河对面的沅军将士才稍稍放心,继续等待。 梁军的帅帐中其实也并非没有人陪坐,有一大鬍子的驼背军师一直在看书,侧对着燕千明等人,十分嚣张,然燕千明这回来是求和,也知道梁军比自己还急,那么便耐心的等,毫无恼火之意。 赵虔亦是找了本书来看,只有四皇子秦昧看着那大鬍子军师的耳垂,不知思索着什么…… 终于,说是去『解大手』的欧阳春笑意盈盈的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双手还提着腰带,好似多着急一般,看见燕千明等人更是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连连鞠躬,亲切又客气的道:「我道是谁!那些废物催我催那么急,原来是燕将军大驾光临!这简直就是……就是令我们梁营蓬荜生辉啊!」 欧阳春一边说着,一边好似没想到燕千明居然把自己缠的跟鬼一样,神色有些古怪,问:「哎呀呀,燕将军这副模样……」 燕千明拱手道:「小伤。」 「小伤?怕不是小伤啊,听说是烧的?哎,烧伤大都无法癒合完好,留下疤痕还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真真是可惜的燕将军的一表人才!」欧阳春摸了摸自己的媒婆痣,好似当真是为燕千明鸣不平,「天妒英才啊!」
第153页 「丞相言重。」燕千明知道欧阳春是在客套,那么他也配合。 好一番寒暄过后,欧阳春坐在上位,喝了口茶,认识了一下赵世子和四皇子打了招唿后,便是一声嘆息,好像很为难一般,道:「其实燕将军的来意,我欧阳春也略知一二,燕将军如此真诚,亲自来此,足见诚心,可此次发兵并非我本意,而是王上忧思难眠,病倒在卧,命我一定要为公主血洗沅国,哎……」欧阳春在骗人,他们本来的目的不是沅国,而是魏国! 燕千明听罢,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的动作都停下,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欧阳春,说:「公主之死,确实惋惜,可那当真与我沅国无关,我们对百日公主可是待如本国公主一般,如何能害死她呢?!」燕千明知道梁军本意,顺着说,「倒是当时同在我国的魏国舅反应异常,匆匆的回国请兵,主动说要帮我们抵抗梁军的攻击,然而我王当真只有解释求和之心,并无兵戈相向之意……」 「那将军是说……那魏国才是有谋害我公主之嫌疑?!」欧阳春大惊失色,装的十分到位。 「不好说,但若是魏国,我们沅国也绝不姑息!居然想要挑拨梁沅二国关系,真真小人也!」燕千明愤声震耳。 欧阳春更是拍案而起,说:「好!我信将军!可……」欧阳春突然为难的皱着脸,「我欧阳春信将军,王上却无法看见将军今日之作为,无法感受将军之真诚,没有王命,我欧阳春也是无可奈何,不能抗命啊……」 「那也就是说,丞相需要大沅国一个表示?」 「嗯……王上多疑,他可能会想,你燕千明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如何能代表大沅的立场呢?如果现下和我们结盟,到时候毁约又如何是好?还有可能你们本身就是和魏国商量好,过来假意投诚呢?」欧阳春以遗憾的口吻说了无数问句。 但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年轻的燕将军声音镇定,幽幽的道:「好,拿魏国那五万将士的鲜血筑成沅梁盟约,丞相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就连世子与四皇子都震惊的看向燕千明,好像没想到燕千明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好!」突然打破沉默的,是欧阳丞相,丞相几乎是激动的满面通红,站起来便拍了拍燕将军的肩膀,好似要感动的落泪,「好好好!」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一切好办!」欧阳春笑着道,「燕将军果然英雄出少年!果断!大气!」 燕千明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一直坐着没说话的那位奇怪的军师,只『谦虚』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要告辞。 离开前,欧阳春还很亲切的亲自送行,站在河边给三位挥手,仿佛在壮行一般。 可待欧阳春转身回了帅帐,对着伪装成军师的梁君陛下,却严肃而认真,道:「燕相之子燕千明,比他老子有血性多了!」 梁君却不知看向哪里,眸色晦暗不明,缓缓道:「是啊,杀性也多……」 「陛下意思……」欧阳春是个稀罕人才的,问。 梁君勾着笑,说:「在重挫魏国之后,挖他过来,若他执意忠于大沅,便杀了。」 第82章 等待大哥回来的时间里, 帅帐里那床单之后的人慢慢坐起来, 他皱着眉头, 抿着唇瓣,浑身有着细微的颤抖,从指尖发白的程度可以看出他在忍耐什么。 这少年好不容易坐起来后, 喘息了好一会儿, 才抬起两条长腿下床, 想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他在床上躺了一夜加一上午,虽然说中途没有用餐,连水都没能喝几口,却是却有已经消化好的东西企图出来, 也就是说…… ——燕二爷尿急。 燕千绪面色苍白的扶着床边, 像个活死人那般慢吞吞的挪动步子。 他某处伤口伤的似乎不是很重,但是却很疼, 以至于燕二爷如今虽然痛恨那些卷着药膏的纱布在里面磨来磨去引起他身体的渴望,但也不会鲁莽将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他还想好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到旁边的角落里,但是却没有找到尿壶这种东西。 正是焦急之时,外面有脚步声逐渐接近,一步步稳健的踏在地上, 给人以奇妙的安全感。 随着床单被人『哗啦』一声掀开, 燕千绪回头便见大哥燕千明带了一身帐子外的新鲜气息回来, 浑身都是阳光与水汽的味道, 干爽而充满男性荷尔蒙…… 「绪儿?」燕千明放下手中的头盔,漫步走到少年身后,习惯性的搂住少年的腰肢,另一手轻轻放在对方的肩头,藏在燕千绪身后的眼睛把视线落在弟弟那扶着高烛台的手上。 那手很漂亮,仿佛被神明精心雕琢过一番,于是通体玉白,指尖带粉,修长秀气,最最适合捏一颗白色的棋子,或把玩,或夹于食指与中指间,又或者沉思之时放于唇边,按着那颜色嫣红的唇瓣,好似拈花神佛,神圣而无法触碰…… 手腕上是一圈银色手环,环上有细碎的银铃,搭配在上面,仿佛将神佛束缚在尘世,使其陪同这满世界的恶意,万劫不復。 美好如斯的少年听见大哥的声音,很明显的颤抖着,但又很是依赖的朝后靠去,把身体的大部分力量靠在燕千明身上,说话:「我……是有些想要小解,你总没有回来,就只好自己起来了……可是却没发现尿壶所在。」
第154页 燕千明随意找来一个酒壶,把酒给倒掉,撒在黄土之上,然后伸手酒帮忙脱掉燕千绪的裤子,把酒壶当尿壶使,下巴轻轻抵在燕千绪的头顶,心情颇好的淡淡道:「需要我哄你么?」 燕千绪尴尬了一瞬,被人扶着已经算是没尊严了,他若是需要人吹哨子才能尿出来,岂不是更加不堪? 燕二爷虽然总说自己该洒脱,该放纵,可又在很多奇怪的点上有着保留,他还不是什么没脸没皮的人,更何况还是在大哥的面前。 「不必……」燕千绪声音蛮小,酝酿了一会儿,就释放了出来,水声在较为安静的空间里,比燕千绪自己挤奶都要可怕的臊人。 燕千绪苍白的脸上慢慢爬上一些霞红,于是越发是一位冷艷的病美人,教人无法不疼惜…… 解决完这边,燕千绪忙不迭的想要大哥帮忙解决上头的问题。 上头的问题其实更加急,可他却又知道现在提出大哥大约也不会满足自己,因此在被人抱回床上后,他心思转了几转,小心翼翼的问起大哥很是在意的军事上。 燕千绪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对战事如此在意,或许是因为名利?又或者是享受战争? 「大哥……你好似很高兴,去梁军那里同那里的将军商谈妥当了?」燕二爷一边说话,一边找了个自己舒服的位置躺着,躺下后便是不敢动,不然两处的伤口都要疼的慌。 燕千明则是对外高声要了热水,转而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床上的燕千绪,声音低沉稳重:「绪儿什么时候也在意这些事情?」 燕千绪舔了舔唇瓣,伸手慢吞吞的解开自己的上衣,有着卷长睫毛的眼睫睁的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瞳仁像是孩童般略微大一点,于是看着便觉清澈,好似无数感情寄放其中。 「我好歹也是军师……」燕千绪找了个藉口。 「那么既然是军师,绪儿你觉得我过去是说什么呢?」燕千明就坐在床边,看着燕千绪拉开衣襟,露出那被蜡封的可怜兮兮的胸脯,满目都是无言的请求。 而燕千明只是看着,好像当真要燕千绪说个一二三出来才会有奖励。 ——这简直就是恶魔行径! 可燕千绪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他转了转眼珠子,看向一旁,思索着道:「大哥不想两军交战,大约是去求和的。」燕千绪还记得之前大哥在燕相出殡之日时,在诸位大人面前说的话。 「嗯,还有呢?」说话间,外头小兵有送入热水,燕千明走出床单外头,将热水端进来,便拧了一块儿热帕子出来,轻轻的擦拭燕千绪露出的胸膛。 燕千绪压抑住嘴里想要溢出的声音,以那突然软绵起来的嗓音,说:「还有……该回去了?」 燕千明则道:「只对了一半,回去做什么,你没说。」 「回去……就是回去……没什么事儿了吧。」燕千绪身上的蜡油斑很多,以热帕敷过后,软化了一点,便好扣下,只不过被扣下的过程教人难耐,那指甲和粗糙的指腹划于皮肤之上,轻易留下刮痕,轻易挑拨熟透的红豆,轻易让燕千绪唿吸烫起来,又成了一具妖精的身体…… 可话本上的妖精修行,都是要榨干过路书生的…… 「怎么会没什么事儿?」燕千明声音和燕千绪相比,正经的过分,好似一个严肃的教书先生,完全的无动于衷,哪怕此时手上稍微一用力,就得到满手的喷溅而出的奶水。 「唔!那……大哥你想做什么?」燕千绪眼眶因为太过舒服,而湿润起来,泪液打湿睫毛,黑压压的羽睫形成簇状的黑色百合般的花瓣,完全无法动脑。 燕千明手上不停,一边勾起一滴奶凑到嘴边,用舌尖舔去,一边去揭开另一边的蜡封,毫无保留的教导道:「他们哪里会完全相信我们呢?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让梁军看见我们的诚意。」 「要杀了魏国那五万兵马,才能让梁国相信我们大沅愿意大开城门,并同梁国一起征伐魏国贼人。」 燕千明的眸色渐渐加深:「我们大沅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若是助得梁国灭魏,那么梁国兵马疲惫,粮草无以为继,战场又在我大沅境内,也就无暇反咬一口,梁王对魏王恨之入骨,想来也不会放弃如此大好机会,转而攻我。」 「小绪,你见过死人吗?」突然的,燕千明问弟弟说。 燕千绪两边都被处理好,正是浪费的满胸膛都是粘腻奶水的时候,但他也只雾蒙蒙的感受不再胀痛的舒畅,和出奶时电流蹿过的快意,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见过……」 ——他自己就曾是死人。 「那你见过成千上万的尸体吗?」燕千明终于脱离燕相的桎梏,便不再总是什么都不告诉燕千绪,什么都不教他,燕千明什么都想和燕千绪说,想要燕千绪参与自己的所有,就像自己参与对方的一切一样,「今晚我们便即刻返回,梁军会派三万兵马悄悄尾随其后,直接将留守在后方的魏军杀光。你看吗?」 燕千绪一面唿吸着空气中属于自己的奶香味,一面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可……我们不是还留了三万人马同魏军在一块儿吗?」 之前离开的时候,有少部分也拉肚子的兵丁与健康的兵丁,总共三万人被魏军留下,燕千绪记得,他想若是要杀死魏军,那么那三万大沅的人马似乎会有点危险。
第155页 或许会被误杀,又或许会被狗急跳墙的魏兵捉住,以此威胁,那么大哥的『诚意』也就无法递交给梁军,一切都白说了。 燕千明却好似有点意外弟弟会问道这里,但是他的回答却是丝毫没有迟疑:「是啊,只能,对不起他们了。」 ——这是要连同那三万大沅的人马一同杀掉! 燕千绪原本还燥热的身体突然从内心涌出寒意,他在此刻是清晰的发现自己同大哥的区别。 在他还只玩弄一两个人的时候,大哥却已经决定了成千上万的人的命运,那么简简单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就要抹杀掉无数人的丈夫与孩子。 大约是发现了弟弟表情的不自然,燕千明却不再如从前一样束手束脚,总想着要给自己和小绪之间留下喘息的机会。 他已然比燕千绪还要先撕破脸,先是弒父,再是伤人,最后,他将自己所有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反正他本身在燕千绪面前也是毫无形象与好感。 小绪怕他,那么就怕的再彻底一点。 燕千明要让燕千绪知道自己的一切,知道自己有多少抱负,知道自己手上有多少血,让他知道自己想要守护的江山和百姓,想要得到的是怎样的权力地位,还有想要他…… 「你怕吗?」燕千明垂下眼帘,看小绪,他把所有都呈献于小绪的面前,除了燕相死时暴露的真相,即『并非自己是抱养,而是小绪才是抱养回来的,小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买酒女的孩子』。 燕千绪此时还无法想像七万人的血汇聚在一起有多少,尸体垒起来,有多高,他统共也就知道死亡的可怕,未曾见识人间地狱。 「不怕……」燕千绪违心的说。 「怕也无碍,想要守住这大沅,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你看多了,就不怕了,你会看见肠破肚烂的尸体,也会看见太平城池里百姓的笑脸,会看见怨恨,也会看见感谢,小绪,大哥会守护整个大沅,这是我们的家,你好好看着就行了,不要乱跑,要呆在大哥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这样我知道你在,我就不会死。」 年轻的被毁了脸的少年燕将军还说:「待哥哥凯旋,你坐马上,我牵着你,你会看见更多,那是我希望你感受的我的一部分世界……」 「那……剩下的呢?」燕千绪好奇。 燕将军深深的看着燕千绪,说:「在我眼前。」 第83章 不管多么好听的话, 多教人潸然泪下的剖白, 多么发自肺腑的真心,燕二爷听着当时虽然有点别扭的感觉, 但一旦离开那种氛围, 他身上的疼痛和现实便会拉他回来。 告诉他,燕千明不管对其他人如何,在其他人眼里怎样的好,怎样的威武不凡是个少年英雄,在他这里, 也永远只是一个遭人恨的傢伙。 这人嘴上说的好听,做出来的事情却更加『精彩』, 一面说对他好,一面害他至此, 并且企图祸害他的一辈子。 燕千绪的一辈子太珍贵了,珍贵到若是落入这个人手里,就失去了所有价值。 燕千绪在回程中,想了很多,他把自己手中的牌算来算去,没有个好的时机打出去,再加上现在似乎战情真的很严肃,燕千绪都开始不再想大哥没了会怎样,而是想大沅没了,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马车里, 虚弱冷艷的少年有一瞬的迷茫, 他耳边是哐哐作响的车轱辘滑过碎石头之上的声音,撩开窗帘的帘布,所见皆是苍茫的荒野。 在他马车前后的,是无数士兵,在他左右的是不认识的骑兵,他放下帘布,望着不知名的地方,一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想自己和大哥比起来,似乎的确很是不如。 他从前总是在和大哥比较,因为大哥根本算不得是燕家的人,都说是外头的野种,可大哥却被燕相看重,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除了撒娇卖痴,在燕相心里,大约是连燕千明的一根头髮都比不过的,不然为什么燕相会明显有让燕千明继承家业的意思,而自己却从不被要求那些? 更小一点的燕千绪,在和燕千明闹掰后,便一直不服,他总觉得燕千明能做的,自己当然也能做到! 可他只是这么想,并没什么实际行动,每日还是活在花团锦簇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活在一场虚伪的父子情中。 燕千绪在马车里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的手心,没有半点操劳过的痕迹,骨节上没有练武练出来的茧子,没有一点儿粗糙的模样,皮滑水嫩的像是豆腐,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连书本都甚少摸过。 而大哥的,他回忆燕千明的手,有刀伤,既粗糙,又有老茧,指甲也很硬,好像手上写满了故事…… 燕千绪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他若不是被燕相养成一个性丨奴般的玩意儿,大约命运也会很不同! 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才是燕相的亲生儿子,可自己却被养成这样,学的都是媚人之术,会的都是琴棋书画,玩的都是声色犬马,然后身体敏感的要死,浑身都废掉了一样,是个离不开男人的身体…… 如果能换一换就好了。 他如果能不被选作成为一个送人的玩意儿,而是正正经经的长大,哪怕是像三弟那样长大也好,让他学武去,让他也上战场去歷练去,让他的好友来自五湖四海,然后并肩作战,一同热血沙场,他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死了一回后,活的更加乱七八糟,满心都是仇恨,都是不解,都是报復与对权力的渴望。
第156页 他看不见其他东西了,也只剩下仇恨。 燕千绪感觉自己现在这么乱七八糟,都是那些人的错! 那些自顾自说着喜欢他,却完全不允许他拒绝的人的错。 是魏国舅的错,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不会被燕相弄成这种古怪的身体;是大哥的错,如果不是大哥总逼他,他不会想着要去接近赵虔那个疯子;是王弟围的错,他从未惹过对方,对方却藏在他身边总置他于死地;是赵虔的错,如果赵虔不爱他,当真只是一场兄弟,就好了…… 燕千绪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何错之有呢?!若非说有,那也是从前太天真,太傻了,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吃人的世界,不想被吃掉的话,就应该更坏更狠一点! 燕二爷如今的生命里,没有一点光明,于是他干脆朝着黑暗的深处前行,不再回头。 过了几日,他被留在距离坑杀魏军地点一公里之外的地方,大部队都被调遣离开去包围驻扎在原地的魏军和三万沅军,燕千明顺便还留下了被关在笼子里的狼孩和毫无用武之地的四皇子秦昧。 远处,燕千绪能嗅见难闻的血腥味,在风沙里,几乎还能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 因为有他在,所以赵虔暂时很配合燕千明的计策,两人和后到的运送粮草回来的王弟围三人都去参与那场单方面的坑杀。 燕千明本是想带着他的,可燕千绪身体状况不好,软手软脚,还不会骑马,因此为了不耽误战机,没能去成。 没去成也好,燕千绪可对尸体不感兴趣…… 但燕二爷心气儿高,此时心里憋着气,总想看看自己的程度在哪儿,他得去看看那场面才是,都说他看了会受不了,他偏要证明自己受得了! 哪怕没有人见证呢…… 养了几天屁股的燕二爷计划着自己一个人也要去看看,就沿着旁边的山丘上去,到那边怪石群附近看战场应该是个很好的视角,他倒要看看大哥是如何在自己未曾涉足过的世界里驰骋,是不是和说的那样一致。 可他要走,周围的士兵却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他周围留的有一千人马,每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是胳膊比燕二爷大腿都粗的汉子。 但是…… ——他好歹,是个军师呢。 燕二爷生锈了几日的脑袋稍微运转了一下,把主意打向只听命自己的狼孩身上…… 燕千绪准备了一下,拿着大哥不知道从哪儿给他弄来的临时拐杖,下了车,身边立马就有士兵跟着,那些士兵是被下了死命令,必须寸步不离跟着他的。 燕千绪就烦这种人,他又不是罪犯。 「军师下车做什么?外头日头大,晒伤可不好。」说话的是个塌鼻子,一双眼睛呆楞楞的,有些憨厚,大约是从未和这等好看的贵人说过话,因此说完一句便死死抿住嘴唇,如临大敌。 燕千绪笑着摆摆手,说:「坐久了也累,出来看看我的狗狗。」 「是!」那士兵知道后,便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燕二爷眼观六路,发现留下来的一千兵其实很分散,都各司其职,并不是全部都守着他,粮食那里把手的人最多,站岗的人也不少,然后是临近正午,专职做饭的兵丁也在忙活,饭香一出来,大家都比较放松,正是他搞事的好时候。 燕二爷走到笼子旁边。 这笼子其实就是囚车,一个车板上面是个囚笼。 被关在里面好几日的狼孩终于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小母狼了,突然的就扬起个大大的微笑来,双手扒在栏杆上等小母狼靠近自己。 狼孩这几日又晒黑了不少,眼见着还有点消瘦。许是食物不怎么好吃的缘故——燕二爷想。 「不给他放出来吗?」走近后,燕千绪摸了摸狼孩的头髮,但很快就被狼孩蹭到脸上,又用舌头舔来舔去,是当真没有人的模样。 那士兵很为难,说:「军师大人可不要为难我们,这是将军说了要关的,我们可没有资格放。」 「你们没有,我有啊,说到底这狼孩还是我的,之前关起来也是因为怕他不听话在军中捣乱,现在大军都过去了,放他出来熘熘也是应当的,哪有一直关起来,还不放的?又不是囚犯!」燕千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严肃,一张白生生的脸上没有表情,说话的声音缓慢,便显得气势十足,贵不可言。 那士兵看了看周围人,也没有其他人有个主意,顿时犹豫了。 燕千绪乘机放软声音,说:「你瞧瞧他,只是太想我了,我也想他,放出来我和他说说话,玩一玩,在大哥回来的时候再锁回去就是,就算出事,也算我头上,与这位哥哥无关。」 被叫哥哥的士兵糙脸上一红,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军师都说道如此地步,那么便放出来吧,就在这里熘达一圈好了,完了就马上关回去。」 「是,多谢。」燕千绪笑眯眯的,像个偷腥的小狐狸。 士兵不敢看军师,总觉得多看两眼军师就是一种罪过。 而狼孩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立马便扑到燕千绪怀里去,呜咽良久。 燕千绪摸了摸狼孩的脸蛋,甚至是亲了亲额头,这场面着实怪异,士兵只好拼命说服自己狼孩是个狗子,主人亲一下狗当然是没什么的,然而说服归说服,士兵们大多还是不敢看。 所以当燕千绪亲昵的和狼孩耳语时,士兵们也低着头没怎么看,没怎么听……
第157页 燕二爷说:「狗狗乖,我让你跑你就跑,跑一大圈再回来,帮我个忙好吗?」 狼孩听不懂,但却看得懂小母狼有求于自己。 于是狼孩歪了歪头。 「跑一大圈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乖,去吧,快跑。」燕二爷说。 狼孩意会,以为是一场游戏,于是撒丫子的跑出去!顺便还嗷呜一声! 燕千绪立马大喊:「快!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要伤到他!谁能捉住他便赏金百两!」 一时间整个驻扎地都乱起来,全是抓狼孩的兵,燕千绪看着,一步步后退,小跑着往自己的目的地过去。 而一直只是看着燕千绪的四皇子却站在原地良久,认命的跟着燕千绪后头跑了,只是那么跟着,还生怕被发现,是个可怜而心里矛盾不已的跟踪狂,在追逐一场美梦…… 第84章 魏军将军张扬是在午睡时被手下的兵吵醒, 张将军正要破口大骂这坏了他午睡的混帐, 可谁知待听见士兵究竟说了什么后,张养连衣服都顾不上穿, 一熘烟的滚下来, 抓起一旁的外衣就匆匆给了士兵一耳光,然后惶恐的问:「去!和两位副将军说!现在可如何是好!我就知道那燕千明不安好心!」 那士兵连忙点头,道:「已经说了!可来不及了啊!外头二十多万大军包围过来,想要突围完全不可能!吕副将倒是先行出去对持,将军您也快准备准备吧!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该死!那黄求呢?」张扬手里没有得用的兵马, 完全就像是个光杆司令,现在生怕自己这条命就此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既然是死,也不能让别人逃跑, 都得和他一样死在这里,他才心里平衡。 「黄副将朝着沅军留下的三万兵马驻扎地过去了!」士兵急忙回答。 张扬脚步一顿,眼珠子彷徨的转了几下,一拍脑门挤出个微笑道:「是了,那吕三就是个不懂变通的驴,跟着黄求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张将军料定黄求是去抓那三万留守沅军做人质! 于是张扬屁颠屁颠的也凑过去,准备为了活下去,不计一切代价! 另一边,对少年燕将军很是有钦佩之情的吕三一脸铁色坐在马上, 举目皆是密密麻麻的沅军, 沅军藏于乱石与伪装过后的地方, 处处都是弓箭与面无表情的战士。 吕三视线游离到那燕千明身上,看燕千明依旧一副死人脸,被纱布裹的看不见表情,眼神肃杀,便知这场战争没有可以避免的可能。 但这根本不合逻辑! 吕三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魏国明明是帮燕千明打那梁国,怎么现在突然反过来了? 吕三只身上前,声音一出,雄浑嘹亮,几有回声:「燕将军!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燕千明不喊话,他也不怕被暗箭所伤,直接从自己的队伍里出来,走到前方,在距离吕三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毫无叙旧之意。 年轻的燕将军看着吕三,没有愧疚之情,也毫无叙旧之意,声音淡漠犹如锁魂修罗,道:「副将军应知我欲为何事,何必拖延时间呢。」 「哈哈哈,我拖延?我是看你们大沅正在自取灭亡,燕将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带兵包围我魏军!你可知道我魏军的铁骑□□都不是吃素的?!」 燕千明当然知道,他听说过那只三千铁骑便可破万人之师,玩过那制作精良的舶来□□,但现在没有路给大沅走,于是就算将头颅拴在裤腰带上,他也要带领大沅助梁国灭魏! 燕千明此时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缓缓举起手来,那只修长且充满力量的手在半空中停下,顿时朝前一落,瞬间!藏匿起来的大军与箭雨纷纷落向魏军的驻扎地! 箭雨带火,落于粮草上便如星星之火瞬间燃起沖天之光! 吕三回头之余还能看见那些懵然不知的魏国士兵,能看见将军张扬和黄求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箭雨,大吼:「你该死的燕千明!你这魔头!难道连你们大沅的将士都不要了?!」 燕千明仿佛没有听见,随着箭雨渐少,拔出长刀冲出去! 他沖在第一,身后千军万马嘶吼在后,冰冷的杀意汹涌而来,气势涛涛,魏军不战自溃,四散如泥。 站在远处的高地乱石阵前的燕二爷视野开阔,他俯身便见战场黄沙漫天血溅如雨! 但不清楚。 所有的人都好似一个点,一颗棋子,一方着黑衣的,便是黑子,着灰衣的便是白子,黑多白少,黑子围满了白子,棋局里,这是死局,是瓮中捉鳖,于是可以预见结局…… 燕千绪所站的地方很偏,从下往上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下去,他孤零零的站在上头,忽而伸出手去一抓,好似能抓起一把的棋子…… 战场中,吼声、哭声、大叫声,应有尽有,燕千绪听的杂乱,却也觉出几分毛骨悚然。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皮肤上起了一片片的小疙瘩,全是颤慄之故。 他能感觉微风拂来,尽是火花灰烬与铁锈的味道。 下面骤然浓烟滚滚而起,开始看不见了,燕千绪扶着石头的手紧了紧,不愿意走,也不知道是在不满什么…… 由于太过专注,燕千绪是没能听见附近细细簌簌的说话声。 而跟着燕千绪而来的藏在后头的四皇子却是耳朵微动,突然扭头疑惑的看向那片稍微浓密一点的矮树丛里。
第158页 ——有人在那! 四皇子看了看专注战场的燕二爷,只觉认真的燕二爷侧颜绝美,是犹如神佛降世观那人间疾苦,很是让人不忍打搅,可是不打搅的话那边不知名的人物若是有坏心,届时再动作可就晚了。 四皇子犹豫一秒,立即决定暴露自己,他绕过一块大石,从另一头直接拉住燕二爷的手,燕千绪大惊,反射性要甩开,却见是秦昧! 「你……」 燕千绪话未说完,被秦昧打断:「嘘!跟我走。」 燕千绪被拉的匆忙,拐杖直接脱手,踉跄几步后突然捂住嘴巴,浑身冷汗起,是身后伤口不小心因为行路太快而开裂了。 可燕千绪将痛唿直接咽下,忍着,只是捏秦昧那手的力气很大,指甲都掐入秦昧手心的肉里。 两人跑没几步,藏在一个小坡上突出的大石头下面。 石头上面长满了藤曼,他们两人藏下去,正好让藤曼成为一张天然的帘幕,遮挡外界的窥视。 「好了!不要说话,有人来了。」秦昧身形小,很多时候总是一副呆滞的傻蛋样子,可在燕千绪这里,他便好似怎么都装不下去,他总想保护燕千绪,更不想让燕千绪认为自己无能,于是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他的城府与智慧,哪怕捏着燕千绪的手干瘦粗糙,也有力、干燥、微暖,充满安全感。 燕千绪一屁股坐地上,疼的面塞煞白,有抑制不住的声音要从嘴里溢出,但他也很快就听见的确有追过来的脚步声。 这里应该是没有人的,不会是那些看守他的兵丁,更不会是魏军,就连秦昧都不该在这里! ——那么那些脚步声是谁发出的? 这荒郊野岭,下面还正在打仗,四处都应该是闲人远离之地,却有一伙人在这里藏着。 燕千绪突然想起之前听说的这一代土匪甚多的传言,之前来时因为跟着大军,还疑惑一路上怎么都没有碰见一两个匪号呢,现在看来都只是藏起来,而并非逃跑了。 剧痛之中,燕千绪咬住自己的手臂,将头靠在秦昧肩窝上闭上眼,急促颤抖的唿吸撒了秦昧一身。 秦昧拥抱住燕千绪,一时也不能辨别燕千绪到底怎么了,但是他能感觉到此刻这人依靠自己,需要自己,便下意识的护住他,什么都没有多想,将燕千绪抱住后,一边轻轻拍这人过于单薄的后背,一边目光如炬的看向藤曼之外。 在秦昧漆黑的瞳孔里,是坚定和紧张,但绝没有害怕。 他想不管来的是谁,若是不怀好意,便冲出去杀掉,若是离开了,他们也在这里稍微再藏一会儿就走。 他们本来就不该离开驻扎地的,尤其是他,秦昧蛰伏十年之久,要的不是被瞩目,他应该更加低调才是,可每回总会出现意外,这不怪任何人,是他自己不争气,突然变得不像自己。 他变得好像没了自我,整个世界都占据着另一个少年。 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奈何虽然危险,却又是无与伦比的诱惑,秦昧也不是抵抗不了,是他自己,选择投降。 秦昧死死盯着外面,生怕自己这边出现情况,让燕千绪陷入危险,他见不得这人遭受危险,于是哪怕软香玉骨在怀,也是分心不了半点。 他可以看见外头有脚走过,在他面前停留了一下,但很快离开,那伙人说话声音很小,不过秦昧天生五感过人,倒听了个清楚。 他听见有人说话道:「没发现,突然就不见了。」 「该死,那人好像是个肥羊,身上尽是好东西,抢了后直接杀掉,丢下战场也没有人会知道是我们干的!真是可惜了。」 「等等,再找找,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乎是个有名头的公子,要是绑票回去,说不定一年的口粮都有了。」 「是啊,现在商船过来的少,几个月也不见来一艘,这票送上门来的,当然是要拿到手!不然亏死他妈的。」 ——的确是土匪。 秦昧垂下眼帘,那对他来说似乎过分沉重的睫毛搭下,掩盖住黑眸里沉沉的杀意。 在极度安静的状态下,燕千绪却突然抽动了一下腿,只是轻轻的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燕千绪却松开了咬住胳膊的手,依旧闭着眼睛——他还是很怕黑,非常怕,但紧急状况下闭上眼倒是能哄骗自己一时——声音低低的同秦昧耳语,道:「有……好多脚的东西在我腿上……往上爬……」燕千绪声音颤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又不敢乱动。 「爬进衣服里了……怎么办?」燕二爷的声音听起来已然有了哭腔。 秦昧没法子,这个地方稍微一动作,就会被发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就听见燕千绪闷哼了一声,随即慌忙一下子咬在他的侧颈上! 秦昧一时之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平静而郑重的咕咚咕咚着,恍惚间看见黑暗里开出白色的花来。 但眨眼间,秦昧就发现那不是开花,而是藤曼被割断,刺目的阳光落入眼中产生的眩晕,他和燕千绪瞬间重见光明,也同时落入眼前这几个土匪手里。 ——啊,对了,这个时候他该早一步冲出去用匕首杀死没有防备的这三个土匪的。 但秦昧抱着他之前难以企及的神祗,既拿不出匕首,也放不开怀里人。 第85章 黑峡帮的朱二狗本事不大, 看人的本事却不小。
第159页 眼前这两个被捆起来的少年,一个身手不凡, 一个非富即贵,都是大人物。 朱二狗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对好友刘大肠说:「大肠,我们现在回去吗?还是说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守, 我们先把这两只肥鸭子带回帮里去?」 刘大肠这名字粗俗的不堪入目,但其人却斯斯文文, 一派风流剑客的派头,除了身材矮小,其余皆无短处, 容貌不凡, 英俊潇洒, 就连声音都算是好听:「嗯, 你先带他们两个回去, 免得跑了。」说罢, 刘大肠把脚踩在秦昧的身上,踢了踢,又说, 「这小子看紧点, 那边儿那个像是有什么病, 别让他死了。」 这刘大肠说罢, 摆了摆手, 在这五个土匪中像是小头目一般的人物, 他这么说完,所有人也开始动作起来,他则蹲下来,蹲到燕千绪身边去,左瞧了瞧,右看了看,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燕千绪汗湿了亵衣,鬓间黑髮蜿蜒的黏在他湿润的皮肤上,唇上染血,眉间微蹙,眸色潋滟,真真是凌乱而又美不胜收。 刘大肠从这少年凝脂般的皮肤往下看,看道那细而柔软的腰上,再落于长而交叠的两条腿上,最后回到燕千绪的眼上,说:「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撞上门来的,看你长得细皮嫩肉,我们不会为难你,放心吧。」 燕千绪没说话,他和秦昧都没有被堵住嘴巴,这些人似乎是不怕他们乱叫,是算准了他们不敢。 「行了,带走,小心点儿啊。」刘大肠站在那里指挥朱二狗将两个少年夹在双臂间,砸吧砸吧了一下嘴巴,又吩咐说,「去了后把白大夫抓来给那漂亮的小公子看看病,屁股上一团血呢。」 燕千绪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扛的姿势而脸上充血出现红晕,还是因为那叫做刘大肠的小矮子的话才羞耻的脸红,总归没人晓得。 朱二狗这人身材魁梧,正应了那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思想,对刘大肠很是听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好比回帮里的路比较难走,后头有帮里的小弟,一个名唤六指的小伙子怕他不好走,主动提出:「不然就放他们自己下来走吧朱二哥,你现在这样多累啊,还有一大半的路要走哩。」 朱二狗那光头在阳光下反光,锃亮锃亮的,回头却是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很是骇人,说:「不行不行,要是放这两个小子下来,跑了怎么办?宰了你也不够老子交差。」 「哎,绑着呢,能跑哪儿去啊?」六指也是好心。 朱二狗一股劲儿的摇头:「不行不行,还是我提着他俩比较妥当。」 燕千绪听着这些人互相之间的称谓,听这些人说话的方式,已然是确定这些人是帮里地位较低的人,看这些人走路的方式,也能看出只有这个控制他和秦昧的光头比较难缠,其余基本和自己一样是没有功夫的傢伙。 若是找机会逃跑也不是不可能,但问题是他现在真的没有办法跑,他身后的伤开裂了,动一步都像是有刀子从里面割他的肉。 ——那么也应该让秦昧离开,秦昧离开后,才有机会找来人马救自己。 燕千绪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被抓来的秦昧,四皇子秦昧好似很适应这样的环境,完全没有意思慌张害怕,虽然被五花大绑的有些可笑,但和燕千绪对视上后,却还不忘露出一个笑,那一副模样好似是在告诉燕千绪『不要害怕』。 可燕千绪才没有害怕,他是怕自己伤口长久的不癒合,流血过多死掉。 ——这样死掉是很对不起自己的,也非常丢人。 「傻。」燕千绪无声的做了这个字的嘴型给秦昧。 秦昧一愣,也不知道在美什么,突然害羞了一下,头深深的低下去,枯黄的头髮遮住他那张瘦削的脸。 很快这一行四个土匪不再插科打诨的慢吞吞走路,而是加快了教程,燕千绪在光头大汉臂弯里晃来晃去,不多时便头晕眼花起来,还很反胃。 他如今身子不好,从前就是熬个三天三夜去花楼里玩也是使得,现在却随随便便吹个冷风就能头疼无比,双腿如刺扎。 因此燕千绪没办法记住去往那帮派巢穴的路线,只依稀记得绕过好几棵苍老的大树,朝着深山老林里面进发,途径过一个味道很难闻的水潭,最后恍恍惚惚的,便到了黑峡帮的老巢。 燕千绪之前还没有将这几个土匪放在眼里。 可当老巢的大门一打开,露出里面一条天然的石洞,进入石洞里面后突然变豁然开朗,他和秦昧被推进去,入眼便是巨大的石洞天! 这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石壁,头顶是天空,四周皆是依照石壁和树木建造出来的楼。 大部分楼是将石壁掏空做成的房子,房屋与房屋间由木桥连接,密密麻麻的犹如另一个世界。 而石壁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木房,也不知是如何建造上去的,但从木房边源延申出一个露台,露台上站着披了狼毛披风的老人。 那老人和所有在这里的匪徒们一样不束髮,披散着像是大沅北面的那些胡人族。 所有人都从石壁上的围栏处往下看,大部分都是男子,女子很少,闹哄哄的吹着口哨,还有人乱叫说要吃人肉,但老人垛了垛手边的拐杖,这些震耳欲聋的声音便渐渐渐少,及至安静的整个石洞天里只能听见老人的声音。
第160页 那老人踩着一个铁链子绑的木板,被上头的武人一点点放下来,落地的时候老人身姿矫健的一跳,很是健朗,走近后燕千绪和秦昧就听见光头朱二狗连忙恭敬的说话道:「帮主,大肠兄弟让我把这两个人逮回来!您看看是不是肥鸭子?大肠兄弟说这个漂亮的肯定有钱,另一个则不知道了。」 老帮主捏了捏自己的鬍子,看了看这两个被带进来的外人,摇了摇头。 光头一下子急了,以为是老帮主不满意,连忙说:「我们可不是乱抓的人,是他们自己闯入我们观察点了,本来我们是没有想暴露的,可是他们自己闯进来,大肠兄弟就觉得不抓可惜了。」 那老帮主眼睛并不浑浊,光看眼睛,便会教人觉得这不像是一双老人的眼,老帮主说:「既然是这样,此时抓来也不妥当,若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倒也好办,若是抓了那军中要人,我们就有点麻烦了。」 跟着老帮主下来的,有个脸上刺青的中年男子,这刺青男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才说:「我们黑峡帮什么时候怕麻烦了?更何况这里若是没有熟人带路,料他是大罗神仙也进不来,就算是那杀神找来了,我们三千人,怕个卵!」 此话一落,又是震耳欲聋的喝好声。 燕千绪真是看见这个黑峡帮竟然是在这等地方,有这么多人后,才发觉处境不妙。 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告诉这个稍微不想惹麻烦的老帮主自己的身份。 他的确会是这些人的大麻烦,毕竟他身边有不少人,都恨不能把他锁在身边…… 燕千绪微微张唇,正要说话,却被身边的秦昧拽了拽袖子,他看向秦昧,秦昧没有看他,而是上前一步开口道:「帮主,诸位好汉,我与公子当真是误入你们兄弟地盘,并非什么显贵人物,只是梁国回大沅探亲的商人,路上哪晓得碰上了劫匪,已经是身无分文,继续走又碰上打仗,公子好奇,所以爬上乱石堆想要看看究竟,我们是无意叨扰诸位的,恳请诸位英雄好汉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去,待回去后,府上必会送上谢礼。」 燕千绪看着秦昧的后脑勺,看这小孩子一样的秦昧,正正经经的站在自己身前,说了一番真真假假的话,心里一面紧张,一面又莫名很相信秦昧。 他是知道秦昧十分聪明,几次三番的说过很多国情与他听,最终不仅都对,还救过自己,很难想像这样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小孩儿能有这样的力量。 「哦?你们是梁国人?」老帮主问说。 「不是,府上在梁国有生意,十年前便住在梁国。」 「现在梁国到处都在打仗,你家公子和你怎么没被抓去当壮丁呢?」老帮主笑着说。 秦昧忽然很尴尬的样子,说:「实不相瞒,公子是逃婚出来,才没赶上抓壮丁,更何况府上有门路打点……」 「哦……原是这样,怪不得这位公子不像是军中人物,倒像是个混迹花街的纨绔。」那老帮主深深的点了点头,看向燕千绪打量了几眼。 燕千绪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假装,就那么站着,就是个标准的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形象。 可燕千绪正奇怪这老帮主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呢,就听那老帮主突然脸色一变,正色道:「你们是觉得我好骗还是自己很聪明?嗯?我可认得你,燕二公子,大沅出了名的燕将军可不就是你大哥么?」 燕千绪顿时抬头,看向这老帮主。 「怎么?意外吗?大沅才华横溢的画师众多,燕二公子您在他们笔下可是十分活色生香的……」老帮主冷静的说,「行了,带下去,先养着,实在不行……再杀掉。」 第86章 燕千绪和秦昧被关在一个地上铺着稻草四面都是石壁的地方, 仅有的洞口是个狗洞,狗洞离地面有些距离, 于是他们不可能凭空踩上去,想要逃跑也是完全没有可能, 除非他们会飞檐走壁。 狗洞是被一个木板堵住的,外面的人可以从外面拉开, 把饭菜和水等能让他们维持基本生存能量的东西放在篮子里用绳子放下来,于是这里除了很黑很潮湿阴凉以外, 暂时没有别的地方让燕千绪感到不舒服。 燕千绪靠在狗洞下面的石壁旁坐着,闭着眼睛,唿吸努力平缓, 努力不让自己睡着, 也不让自己回忆曾经死亡时的窒息之感, 他需要找人说话, 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于是突然开口, 问身边一言不发的秦昧说:「喂,你在干嘛?」 四皇子坐在距离燕千绪三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抱着膝盖, 侧脸看着燕千绪, 因为很黑, 燕千绪看不见他, 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望过去, 即使他其实也看不见对面人的模样。 「我……在发呆。」四皇子声音很低, 在有点回音的密闭空间里,有种模煳不清的温和。 燕千绪笑了一下,总觉得自己能想到四皇子这个木讷的小孩发呆的样子,便说:「对了,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你跟踪哦?」燕千绪在问自己当时在乱石坡上的时候,为什么会被秦昧拉着走。 「……」四皇子一时静默着,而后又缓慢的说,「我……看你鬼鬼祟祟的跑走,担心你出事。」 「什么叫鬼鬼祟祟?」燕二爷声音里透露着一点可爱的不满,他一面深唿吸了一口,一面为自己辩驳,「我那时光明正大的跑走,你才是鬼鬼祟祟。」
第161页 秦昧良久,声音沙哑的说:「哦。」 「不过你担心的也很对,瞧,我们这不是一块儿出事了?哈哈。」燕二爷自嘲的笑了一下,随后找不到话题,他睁开眼来,入目是无尽的黑暗。 他伸手出去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于是他心悸不已,盗汗频出,他突然像是溺水一般大口大口的唿吸起来,但是却总觉得唿吸不到什么氧气,他总觉得自己脖子还像是被什么锁住,越勒越紧,像是要把他的头颅从脖子上绞断! 「哈……唔……」燕千绪突然一下子侧倒在稻草上。 旁边的秦昧一下子摸过去,焦急道:「阿绪?」 燕千绪没有回应,只给秦昧急促的喘息声,声音时而很暧昧,时而又恐怖。 秦昧本是脑海里一片平静,听见这种不正常的喘息,顿时整个世界都炸开,让他微末的困意消散一空,清醒不已,连忙抹黑保住瑟缩抽搐的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阿绪?」 秦昧见过病人,病入膏肓的人,有人是临死前狰狞着不想要死,有人安详的看上去如登极乐,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病人死了,都不会在他这里留下什么印象,更别提一星半点的怜悯了。 可燕千绪是不一样的。 秦昧知道,他是不一样的。 「你不要这样!你怎么了?」秦昧见半天都叫不醒燕千绪,急的再沉不住气,他突然大喊着对着上头的狗洞说,「来人!他要不行了!有没有大夫?!」 少年的声音是几乎撕心裂肺的,惶恐而茫然的,但外面也没有人理他们,只有同样被囚在隔壁囚室的犯人高声说:「他们不会管的,顶多会过来收尸!」 「该死。」秦昧看不见燕千绪到底怎么了,一时毫无头绪,却又很快能想到点亮整个囚室,然后再看燕千绪情况。他在身上翻找了许久,终于翻找出了两块火石,这两个东西他一只挂在腰间,被绑来的时候居然也没有没收,更没有搜身,可见这些土匪是十分依仗囚室的坚不可摧。 只听『啪嗒』一声,这是火石碰撞后发出火花的声音。 秦昧在自己身边揪了一堆干草团成团,放置在空地上后便一下子点燃! 橙色的火光瞬间铺满整个石室! 秦昧此刻便能看见掐住自己脖子的燕千绪,几乎翻着白眼无法唿吸。 他立马控制住燕千绪的双手,压在其身上将人锁住,喊道:「阿绪?!」 燕二爷顿时咳嗽不止,震的胸口都是疼的,喉间更是满布血腥味。 燕千绪好不容易停住咳嗽,眨了眨眼睛,一双在橘色暗芒中的桃花眼便渐渐恢復清明,一面湿润着,一面聚焦,映出压着他的少年的样子…… 燕千绪恍惚了一下,看向旁边似乎要燃尽了的干草,声音嘶哑道:「……要没了……」 还是摸不着头脑的秦昧见燕千绪似乎镇静下来,于是慢慢松开对燕千绪的控制,把干草又添了一点到那微弱的火光里去,而后看了看燕千绪,好像是没有关系了,便自觉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谁知道秦昧还没坐下去,那脖子上有明显掐痕的燕二爷便用那满是鼻音的脆弱声音,问他:「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好像是很委屈。 秦昧一愣,又坐到燕千绪身边去,说:「这样可以了吗?」 「嗯……」燕千绪看着那火光,总是流光潋滟的眸里如今是跳跃的火苗,亦是漂亮的像是妖精,这妖精有着被神明精心雕琢过的容颜,有着水雾一般总含情脉脉的眼眸,有挺翘的鼻樑和柔软的唇,他黑色的长髮是一根根黑色的『红线』,缠绕过很多人,也似乎缠在了秦昧的小指头上…… 秦昧没有问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他虽然很好奇,但他知道分寸,他不想惹燕千绪讨厌,因为燕千绪看上去是那种不会愿意分享心事的人,是神秘的…… 「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燕千绪这边也是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的说话。 秦昧摇头,他说:「还好。」 燕千绪从鼻息里嘆出一口轻笑,道:「莫要骗我,我自己知道很吓人,不过不是什么病,我只是……有点怕黑。」 ——怕黑啊…… 秦昧曾经被关起来过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是在很小的时候,记忆已经模煳,但是那种与世隔绝的黑暗和孤独感却是残留着,他想自己能明白燕千绪的难受。 「别怕……」可秦昧实在是不会说话,他只能硬邦邦的说出这两个没有感情的字。 说完后,秦昧就后悔了,他明明可以说的更好,更温柔一点,可这两个生硬的字一出口,还不如不说呢。 燕千绪肯定以为自己是在敷衍他,是在表示轻蔑…… 可他真的没有。 「我也想啊……可是控制不了,所以每回睡觉的时候我都要点着蜡烛,房间里最好还有人陪着,随便是谁都好,能够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就行了。」燕千绪的是他的狼孩。 狼孩在之前一段时间里,是他最称心的床伴了。 他不能没有狼孩,狼孩身体很热,是温暖的,会紧紧的拥抱他,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可以发现狼孩已经睁开眼看着自己,是非常尽责的守护者。 为此,燕千绪也总是会对狼孩好一些,更好一些…… 秦昧听了这话,心里却始终不是滋味,他更在乎燕千绪后面那句『是谁都好』,也就是说他并不唯一。
第162页 「你怎么不说话了?」燕千绪扭头看秦昧,发现秦昧这瘦不拉几的少年在发呆,于是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长发瞬间从背上落于地面,颜色一半灿黄,一半污黑。 秦昧回神过来,垂下眼,说:「我不是很擅长说话。」 「看得出来。」燕千绪眯起眼睛,眼睛弯的非常好看,「不过随便说什么都好,不然太安静了。」 然而秦昧依旧不知如何同燕二爷聊天。 他们本身不熟悉,虽然他们三番四次因为救命之恩和合作关系搅和在一起,其实燕千绪当真和秦昧不熟,不知道这个在梁国独身一人存活了十年的质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是朋友,虽然年岁相差不大,互相叫着亲昵的称谓,然而燕千绪病不知道这个秦昧喜欢什么,偏好甜食还是辣味;是真的想要做那个太子之位还是无所谓;是何年何月生?喜不喜欢烟花? 燕千绪忽然一顿,有了无数的问题,但他没有挑选任何一个进行谈论,他需要了解的只是他的敌人,了解秦昧有什么用呢? 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虽然这人救了他几回,依旧把这人看作合作伙伴有点不通人情,可燕千绪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对,他发过誓的,他这回,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狼孩不是人,所以不算在内。 燕千绪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火光涨涨熄熄,眸地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寂…… 秦昧总在看燕千绪,他大约也没有发现自己总看着燕二爷,就是喜欢看,却又不知道在看什么。 待发现燕千绪的冷淡,秦昧心情也低落了,他还是更喜欢看见燕二爷骄纵横行的样子,在一众二世祖里,燕千绪最耀眼,是万众瞩目的那位公子爷,他一笑,一举杯,一嗔,一气恼,都生动的教人迷恋。 「阿绪,你不开心吗?」秦昧心情低落的问燕千绪。 燕千绪眨了眨眼,睫毛扑扇的像是黑色的小翅膀,笑道:「废话,被关在这里,还让你看见那么丢人的样子,我能高兴的出来才是奇怪吧。」 秦昧看得出来,燕千绪笑里没有多少真心。 「是啊,是呢。」但秦昧没有揭穿,他哪里有资格管燕千绪呢?没有的。 「所以啊,四皇子殿下,现在就是你那聪明的小脑袋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想想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们逃出去?嗯?」燕千绪像是振作的很快,亲昵的伸手去揉秦昧的脑袋,「我身上还有伤呢,一切都拜託殿下了。」 秦昧想起之前抓住他们的矮个子提起过燕千绪屁股上面有血的事情,瞬间想到了某些事情,但很快就打住,转而道:「阿绪相托,秦昧必定竭力,然而此处实在是……」秦昧环顾四周,完全找不到逃跑的路线,「再来拿老帮主也不似好说话之人,我们已然骗他一回,此时不管求情还是威胁都无用,更何况那老帮主不想惹燕将军,如今放你,怕你回去找人过来一窝端,不放倒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所以呢?」燕千绪捏了捏自己的膝盖,企图用手掌的温度暖一暖那个刺痛的地方。 「所以,我们或许会死在这里。」 「怎么办?我可不想死……干脆下回有人送饭的时候,摆脱送饭的土匪放我出去好了。」燕千绪笑着说,「毕竟,很少有人会拒绝我,试试吧。」 秦昧沉默,虽然知道燕千绪在开玩笑,可燕千绪如此放浪的态度却让他心里难受。 秦昧不愿意让燕千绪那样做,他想一定会有其他办法,于是他抬头仔细观察这个囚室。 囚室四面石壁凹凸不平,但不至于让人爬得上去,他站起来,四处敲打,企图看看哪里是空心的,可这里既然铺着新鲜的干草,说明之前可能关过别的犯人,别人若是逃出去了,他们也不会被关在这里,所以石壁上不可能有什么空心的地方足以让他挖开什么通道逃出生天。 可秦昧总觉得这个石洞天里的土匪窝并非是这群土匪将山石壁挖成这个样子,这个囚室也不像是囚室,反倒很像古书上曾记载过的龙甬道…… 所谓龙甬道便是通往地下密室的通道,但是这种通道一般有许多假的,通往死胡同或直接通到山外,秦昧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但有事做总比无事可做好。 燕千绪便乖乖的坐在那儿看秦昧四处摸,也不知道在摸什么,待秦昧摸了一圈回来,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想要发现的东西,燕千绪才说:「你找什么呢?」 秦昧道:「不知道,总觉得这个囚室又窄又狭长,入口开在一人高的位置,不像土匪所为,那么这里以前便不是囚室,而是密室通道。」 「密室?」燕千绪想了想,有了兴趣,「那我们要是能找到密室藏的东西就好了,说不定是无数的财宝,我看话本总能看见一些人误入密地,发现美丽的妖精做娘子,或者发现财宝,我觉得还是财宝好些。」 秦昧觉得能说出这番话的燕二爷是天真的可爱,于是配合道:「那么我们来找财宝入口吧。」 「好!」燕千绪首先就指了指自己脚边的一道裂缝,「我感觉这里的裂缝很笔直,和其他裂缝不太一样,说不定用匕首插进去试试,能打开什么机关呢。」燕二爷随便一说。 秦昧任劳任怨的掏出匕首,这东西没被收走可见外面那些土匪是真的打算不管他们,说不定餵几天饭就不餵了,等他们饿死。
第163页 秦昧力气极大,先是将那裂缝里面的碎石和干草泥挖出来,然后一把将匕首狠狠插入,顿时感觉触碰到什么金属,金属有个凹槽,秦昧便靠感觉将匕首的尖端插入凹槽中去,顿时燕千绪脑袋后头就有一块石体移出,撞在燕千绪后脑上。 「哎呀!」燕千绪摸了摸脑袋,还很茫然,但瞬间便捂着嘴巴,惊喜的眼睛都弯成月亮。 秦昧更是懵然无奈,一边安静的和燕千绪轻轻击掌,一边心想燕二爷大约是被神明宠爱的人,气运好到无法言说…… 第87章 「秦昧, 你好像,比看起来力气大。」燕千绪趴在秦昧背上, 他声音从对方耳边划过, 一身冷香裹着潮湿的空气在周围淡淡扩散。 秦昧这不是第一回 背燕千绪, 背上之人的重量也根本不会影响他行路的速度,于是秦昧回话说:「是阿绪太轻了。」 「是么?我是最近没什么胃口,喝米粥似乎也是一天前的事情,我有点饿了。」燕二爷思路跳跃, 说完这句话又立马拐回来,轻轻对秦昧说,「多谢你。」 「谢什么?」秦昧一步步踩的很稳, 在狭窄的甬道里前往不知名之处。 燕千绪手中拿着用干草和衣服还有木棍缠起来的火把, 照亮一小片前方, 甬道里能闻见浓重的腐朽的气味, 石壁上还能看见无数奇怪的抓痕, 像是被困在这里的人逃不出去, 疯了一般的想要用指甲挖出一条路来…… 「谢你很多, 我会报答你的。」燕千绪说,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上一回是太子之位, 我暂时还没有帮你拿到手, 这一回你带我出去后, 我便又欠你一个要求。」 秦昧一时无言, 他不想算的这么清楚, 好像自己如此心甘情愿的所有作为,都变成了一场交易,变得难堪。 「我不要。」秦昧声音低低的,却因为通道里有回音显得充满沉重的味道。 他们两人在囚室发现密道,虽然不知这打开的密道通向哪里,可是不走,在囚室里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都是死,也要闯一闯试一试才罢休。 于是燕千绪这个身体处处是伤,腿也不好,走不动路的病人便被秦昧这一身怪力的少年背着走,他的胸膛贴着少年后背,少年后背没什么肉,都是骨头,燕二爷被硌得慌,但也不甚在意,只温柔的趴着,听见秦昧说『不要报答』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不要也得要就是了。 他燕千绪不想欠秦昧什么。 后来一路上安静的过分,燕千绪见火把逐渐暗淡下去,仿佛是烧尽了,这才有点慌张,眼见着那最后一点火灭掉后,燕千绪就一下子丢掉火把,双手搂住少年的脖子,他每回动作,手足间的银铃便轻飘飘的作响,响声迴荡的很悠远。 「怎么办?干脆我把亵衣脱了点燃,应该还能撑一段距离。」秦昧在火灭掉的时候就一下子停住,他回头说话,鼻尖便擦过身后人光滑的脸颊,秦昧一愣,心跳不已的屏住唿吸,却又不知为何屏住。 燕千绪不晓少年心事,或许有察觉,但并不在意,他习惯存在众人倾慕里,虽然每个人的情感都是独一无二弥足珍贵的,可在他这里,却多到成为普通、沦为泛滥,以至于他可以很轻松的无视。 「不必了,我听得到你的唿吸,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就好。」燕千绪想没关系的,这样应该没有关系,他能忍着,可以的。 秦昧听燕千绪声音坚定,便不再劝,可刚走几步就又听身后人用那充满魅力的温柔嗓音说话:「我可以唱小曲吗?」 「当然。」秦昧知道燕千绪肯定还是害怕的,所以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秦昧便听见身后那在众人面前骄傲高贵的燕二爷在自己身后哼一段江南小曲,江南的小曲大都温婉缠绵,燕千绪一唱,银铃作伴,回声和弦,空灵的撞进秦昧心里,不忘好多年。 后来到了分叉路口的时候,秦昧发现身后的人把自己给唱睡着了,唿吸清浅,浑身软绵绵,可秦昧心情无与伦比的好,抹黑向前也不觉畏惧,空气稀薄的几乎让人胸闷也没有关系,他感觉自己有无尽的温柔和力量,像是背上背着小神仙,小神仙用自己许了他一场姻缘。 岔路口是三道石门,秦昧甚至在岔路口发现了十几具尸体,听脚踩上去的声音,皆是已然成为干尸模样,他实在不愿吵醒身后的燕千绪,但又没有办法背着燕千绪打开石门,只好晃醒身后之人,道:「到路口了,可能需要找一下机关,阿绪?醒醒。」 燕千绪慢悠悠的醒来,随后打了个小喷嚏,揉了揉眼睛,道:「嗯?」 那声音有刚睡醒后的慵懒。 「到头了,我摸着像是有两个出口,但都需要找到机关才能打开,对了,脚下……都是死人,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燕千绪听后,连忙下来,但手却拉着秦昧的袖子,反正现在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比秦昧还要大几岁的哥哥了,是很信赖的举动。 秦昧先是摩擦火石,四处找东西点,很可惜的是这里潮湿,很多东西都无法点然,最后还是只有脱掉衣服烧才稍微能看清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燕千绪本是不太敢碰这些骷髅的,可看秦昧丝毫不怕,在抓紧时间的找有用的东西,便觉自己光这么站着太可笑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搜那些骷髅的身。
第164页 时间一场,发现那些骷髅也并无什么可怕之处,就更加大胆的脱掉那些骷髅的衣裳,可翻找半天,却是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倒是发现这些人很多都是饿死的,因为太饿,还生吃过另一些人的肉,可见的确是都疯了。 秦昧那里有所发现,发现的是一张简陋地图,图上字迹已然模煳,但大致可以肯定图上画的就是这个石洞天下密室位置! 也就是说……这下面真的有宝藏?! 秦昧很疑惑,怀疑这地图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恐怕也被将这群人关在这里的人取走了。 可既然有四通八达的密道,那么肯定有一条通往外面。 或许其中会有危险,但他们现在也已经回不去了,他们进来后拔掉插在缝隙里的匕首,暗道便缓缓闭合。再来现在回到囚室很不现实,很可能已经有人发现他们消失不见,他们一旦回去就会因为发现秘宝通道而被杀死。 燕千绪见秦昧站在那儿看一张图发呆,凑过去,问:「怎么了?」 秦昧说:「我们可以出去了,不过三条路,阿绪……你说,选哪一条?」 燕千绪看着图上乱七八糟的标记,他看不懂,抬头看了看三条明显是出口的石门,心态很好的说:「打开哪个走哪个吧,我们运气很好,估计能找到宝藏,然后顺道出去。」 「呵,好。」秦昧摇了摇头,直接把地图烧掉,他记忆极好,记下来后,就不愿意留下什么东西给后来的人捡漏。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寻找可以打开石门的机关。 燕千绪摸到一个比较光滑的石块,问:「你说,建造这个地方的人是谁呢?如此隐蔽的机关,想来也是保护重要之物,挖穿石头,挖空整座山,设置无数的岔路口,最后建成还无人知晓,还像修墓室一般将一些人关死……」 「不知,但在梁国有听过传闻说早年胡人先祖唿尔图在雄霸中原之时曾修建了自己早夭太子的陵墓,陵墓中堆着为后人积攒的撑过国难的财宝。」秦昧虽然说了这个小故事,却对故事的真实性存疑,「只不过不像是真的,就算真的有财宝,也不可能存放在这里,这里距离胡人祖地太远,国难退出中原时,根本来不及取出财宝。」 「那这里说不定只是一个无聊的世外高人修出来玩的?」燕千绪笑着,随便扭了扭那个比较光滑的石块儿,他扭不动,便招唿秦昧过来扭。 「或许吧。」秦昧说着,过来一只手将那石块儿扭开,一时间沉重的石门开了三个!轰隆隆的直响,抖落不少石块儿,但也直接将石壁两端凹槽里的开关开启,一下子将石壁上的油灯全部点燃! 燕千绪和秦昧相视一笑,燕千绪说:「我就说我们运气很好吧。」 秦昧点点头,这种石块儿,在整个石壁乃至头顶上都是,就是贴合石壁的一个稍微凸起的地方,任谁也不可能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直接找到机关。 这机关正在缓慢回位,转回去后,估计眨一下眼,他都也无法准确找到机关位置。 燕千绪在秦昧还在发呆的时候,就趴到秦昧身后,秦昧比他矮,所以若不是秦昧力气够大,燕千绪估计自己刚爬上去就会摔下去。 秦昧这边则在燕千绪刚趴上来后就立马伸手托住身后人的腿和臀,仿佛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走吧,出发,走中间的位置。」燕千绪说着,还晃了晃小腿,明显是兴奋了。 秦昧被传染的很快乐,重重的『嗯』了一声,朝着中间洞穴进入。 两人闪身进入后,石门关闭,这个分岔口的油灯便没燃多久就因为空气不够,自动熄灭。 另一边,燕千绪和秦昧当真是没走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里分为三块,两边是堆放如山的宝藏,中间是浮于水面的巨大棺材。 也不怪之前空气潮湿,原来是这里有一处水源! 有无数嵌入石壁里的小油灯的灯光,像是星星一般照耀亮整个空间,还有两颗夜明珠绽放着温和的亮光,把此地照耀的犹如白昼。 燕千绪从小接触的皆是好东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夜明珠,更别提无数的金银珠宝了,若是这些都是他的,那简直富可敌国! 再想想那些住在这些宝藏之上的土匪居然还需要为钱四处打劫,实在是很有意思。 「秦昧。」燕千绪震撼了一会儿,就对身边的秦昧说,「先说好,五五分,不可以独吞哦。」 秦昧也的确再看见这些东西后想了很多,所想皆是关于他的大计划,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的大沅朝! 如果有了这些,日后休养生息,养兵养马皆不在话下! 于是秦昧一时没能给燕千绪一个反应。 燕千绪便玩笑说:「如果你想全要,也不是不可以,我的那半可以送你,算作你这回救我出来的谢礼。」 「还是一人一半的好。」秦昧连忙说。 「不不不,你想要就送你了,小孩子要诚实一点,知道吗?」燕二爷捏了捏秦昧的脸颊,轻浮的优雅着,「不然长大会后悔。」 「我不会。」秦昧任由自己的脸被捏着,睁着一双大眼睛,凝视燕千绪,「我不会后悔。」 燕千绪被看的微微一顿,松开手,笑他:「真是狡猾呢,非要我欠你一个愿望。」
第165页 「吶,你这样让我心里老想着你,很坏欸。」 「你是不是故意的?嗯?」燕二爷佯装不满的调侃。 秦昧渐渐垂下头,心想:到底谁才坏啊?谁老想着谁啊?我才是把一切都当真的那个人…… 第88章 夜色, 笼罩在整个大沅边疆之上。 从水面处依稀可以看见褪去清澈后满是红丝的河水。 整个战场风尘喧嚣,战旗具倒, 大沅的将士们或骑马或站在一旁, 冷眼旁观死去的魏军将士和少许战友。 梁国的探子站在大沅将军的马旁, 一眼望去,尸横遍野,再看那高高在上的燕将军,顿时畏惧而不能言。 年轻的燕将军身上有血, 血沫点在他铁甲与那缠着纱布的脸上,仿佛是一种点缀,燕将军黑眸深邃, 眉宇凌然, 头盔遮住月色, 让那本寒气逼人的冷漠眼眸落入阴影之中。 「可有问题?」燕将军望着战场, 鼻樑上是冷色的月光, 薄唇轻启, 吐出四个字。 梁国探子双手一拱, 鞠躬下去, 说道:「并无!燕将军说到做到, 真乃大丈夫也, 小人即刻回去禀报丞相, 明日便能启程, 一同离开此地, 前往魏国!」 「好。」燕将军这回看向他, 点了点头。 那探子立马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待这人离开后,王弟围骑马上前,询问燕千明道:「燕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直接和魏国撕破脸还是……」 「不,我会派人传信回去,说是为了剿灭梁军之师,魏国五万将士和我们三万人马全部牺牲,活捉了梁国那十五万兵马。」 「梁军可不止十五万啊……」王弟围摸了摸下巴,但很快又说,「不过多出来的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只要能拖延魏国知道真相的时间,我们就能在助梁大战中获得更多的机会。」 「是。」燕将军看了一眼王弟围,王副将身上染血,笑意依旧,谈笑间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身在尸堆之中,「王副将这回立了大功,回去后我必会禀明陛下,陛下应当会好好奖赏于你。」 王弟围哈哈一笑,踢了踢马肚子,说:「赏赐便免了,我不过是听燕将军的命令办事,这一切,都是燕将军的功劳,燕将军莫要推辞。对了,我方才听说后方出事,阿绪似乎走丢了,不过赵世子已经去找人了,燕大哥应该不用担心。」 燕千明听闻此事,立即回头看王弟围离开的背影,捏着那缰绳,对手下说了一句:「撤。」便驾马飞驰离开。 军令如山,士兵们之前还在寻找死去的战友尸体,此话一出,便是立即汇合撤退,丢下那些再也回不去故乡的人,还来不及伤感,便一去不回。 燕千明以他最快的速度回到后方大营,营地一片寂静,正当中是被绑起来鞭挞的没了人形的狼孩,那狼孩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已然是快要死了的样子。 燕千明翻身下马,抓住其中一个士兵便问:「军师呢?!」 那士兵正是今天留守阵营的其中一名,但也不甚知晓发生了什么,他刚被浑身血腥味浓厚的将军捉住,便吓的说不出话来,哆嗦了一下,才立马跪下行礼,对将军说:「回禀将军!今日午时军师趁着狼孩乱跑,大家都去追狼孩的时候,自己跑了,等我们回神过来就已经找不见人影,之后我们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但只看见了军师的拐杖掉落在山头的……那个乱石上,所以猜想可能是……是……」 「是什么?!」燕千明声音都有颤抖的趋势,他捏着自己的长刀,一身热血都几近变冷。 那士兵声音弱弱的说:「猜测可能是从上面掉落战场,乱战之中……凶多吉少。」 「滚。」燕千明提起长刀狠狠在地上一震,说,「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我要见人,找不到,你们这些人就留在这里,一直找到为止。」 「是!」士兵哆嗦着吼道。 另一边,消息极为灵通的梁军丞相欧阳春得知了不少消息,对着伪装成师爷的梁王禀报后,说:「燕千明当真不亏是杀神,光是气势便让魏军不敌,这一回完全没有什么损失就杀了魏军五万!」 「这一回,算是很漂亮的同盟贴,王上我们明日便可启程,越早到那魏国城下,越好!」欧阳春其实一直都不怀疑这燕千明的同盟之心,因为燕千明不笨,要是他们打起来,绝对会让魏国成为那渔翁得利的混蛋,再者大沅看似磅礴,实则不堪一击,皆是虚浮盛况,连兵马都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一些没受过训练的新兵,最最重要的是心不齐,只要打,必败无疑! 欧阳春摸了摸自己的媒婆痣,笑着嘆了口气说:「我们这边是急,所以明日启程,可现在又不知那燕千明肯不肯了。」 「这有什么说法?」梁王侧躺在塌上,一面看兵书,一面道,「难不成他做了这么多,又想要反悔?」 「不不不,反悔倒是不反悔,只不过听说他们阵营里丢了人,是他那宝贝弟弟,一同丢了的还有质子秦昧,王上您说,他明日如何选呢?他那宝贝弟弟可是至今未曾有消息啊。」 「还能怎么选?」梁王坐起来,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把书本随意的甩在小桌子上,懒洋洋的说,「他没得选,他心怀大沅……」 另一边,找到了宝藏的两人也不知道在那偌大的地下宫殿里待了多久,也无法发现出去的路。
第166页 反倒是触碰了两次机关,都是释放暗箭和喷洒毒液的机关。 好在他们这里有水,不至于渴死,然而两人都许久没有进食,坐在一起都能听见彼此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 燕二爷饿的肚子酸疼,有灼烧感,十分后悔自己之前在牢房里不吃土匪们送下来的馒头的举动。 秦昧和燕千绪背靠背休息,听见燕千绪肚子叫,也觉得很可爱,好像什么事情在燕千绪身上,都变的有些不一样,他想了想,觉得暂时可能出不去,但是这里有水,说不定水下有鱼,进去抓一些鱼类吃也行。 他一旦这么想了,就立马站起来,谁知身后的燕千绪没有准备,一下子因为重力惯性朝后摔,差点又撞到脑袋。 燕二爷自觉自己脑袋还是很聪明的,可再怎么样也是不经摔的东西,可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秦昧不是故意的,所以他总不能生这个小孩的气,便只好气自己为什么要和对方背靠背休息。 「那个……我下水看看有没有鱼,等会说不定可以烤着吃。」秦昧见燕千绪柔柔弱弱的,又因为自己遭殃,不知道怎么安慰,便只好不说,而是道,「阿绪,你能吃鱼吗?」 秦昧听说过这燕千绪吃食上精贵娇气,就连行军路上,一路的伙食都是单独做…… 「都行,可你下水不妥,此处阴寒,水中更是冷,你若是冻病了怎么办?」燕千绪伸手拽着秦昧的裤脚,说,「不许你擅作主张,听话。」 「可你肚子叫了……」 「没关系,人可以三天不吃,我们还有时间,再说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你着什么急呢?」燕千绪坐在金色柱子旁的地上,秦昧站着,于是燕二爷便是以仰望的角度看秦昧,发现秦昧似乎只是瘦脱型,隐约能见一些好看的模样。 秦昧想说『已经很久了,他们很可能出不去』,但又觉着自己这么说很不妥,他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燕千绪的能力,指不定只是今天的运气用完了,明日燕二爷说不定就又找到什么路,他们便能出去。 「好吧,我不着急,但是我饿了,我去水下看看有没有吃的。」秦昧是相信燕千绪的,但执着抓鱼这件事。 燕千绪手上没力气,秦昧转身走掉,他根本就拽不住。眨眼就见秦昧直接跳入那浮着棺材的水中,扎进去后,头露出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立马又潜下去。 燕千绪对秦昧这番举动是为何,心知肚明,然而他看着,眨了眨那双污黑漂亮的眼睛,没有太多感觉…… 或许有点觉得秦昧有点傻,顺便想那水里可能没有鱼,秦昧要白去一趟,冻的比自己还冷…… 燕二爷还想外面那些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哥他们打仗有没有打完,那一战应该对大哥来说很简单,还有狼孩,也不知道有没有事,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去,结果耽误至此,狼孩大约会受到处罚,但愿狼孩不会受伤太重,不然就显得他这么主人,太不负责了…… 「嘿!阿绪,你瞧!鱼!」突然的,秦昧那小皇子从水里勐的出来,手里抓着一条小拇指大小的鱼,开心的很纯粹。 燕千绪瞧过去,嘲笑秦昧说:「嗯嗯,真是好大一条鱼呢。」 「聊胜于无啊。」 秦昧把鱼丢过去,燕千绪刚巧接在手里,那小鱼活蹦乱跳溅他一手湿意:「行了,这么大的鱼,你自己吃,不要再抓了。」燕二爷其实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吃着棺材池里的东西。 秦昧却仿佛没听见,继续沉下去,这回再上来,手里什么都没有,而是湿哒哒的趴上来,说:「发现路了!下面有暗流!我们只要有足够的空气支撑,顺着暗流总会出去的!」 燕千绪先是一喜,但很快就想起自己不会水…… 秦昧见燕千绪为难的表情就清楚是什么事情了,但没关系,他干脆的把那棺材推过来,然后费了好一番功夫撬开,然后丝毫不怕犯忌讳的将里面穿金带银的尸体拽出来,对燕千绪说:「暗流短急,应该很快就能出去,我将你锁在里面,空气足够阿绪你撑一段时间,你若信我,我便一定将你推出去。」 燕千绪不觉得这是个好法子,秦昧的意思是他要在外面推着自己躺的这个棺材走,那怎么可能?再者棺材方才一直浮于水面,自己就算进去也沉不了:「不行,这样太危险,一不小心我们都会死,不如你先出去,找来大哥他们……」 「不好,我不想丢下你。」秦昧情急之下,道,「要走,就一起走,我有信心带你出去,我水性很好。」 「再好也不行。」燕二爷还没到要牺牲这个和自己无仇无怨之人的地步,就算要走,他也该考虑自己抱住秦昧,让秦昧拖自己出去这条路,秦昧若是推一个躺在棺材里的自己,那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和力气,就为了让他更加舒服,不受委屈。 「我……」刚一个我字出来,燕千绪就被走过来的秦昧打中后颈,晕过去。 瘦小的皇子身手矫健的接住,轻松的将人抱起来,放进一个长满青苔却无比奢华的棺材里。 但这样完全不能让棺材稍微沉入,于是皇子又拿了不少珠宝放在燕千绪的身边,等反应过来后,秦昧便忽然发现安安静静躺在无数珠宝中燕二爷似乎更好看了…… 这位小皇子像条营养不良的恶龙,龙族本身喜欢金闪闪的东西,于是巢穴里满是宝藏,别的龙都睡在财宝上,只有他把金闪闪挂满心上人身上,然后哎呀哎呀的拍着肚皮,对心上人这移动的宝藏说:
第167页 你真好看。 第89章 燕千绪是在棺材里就醒了。 他一睁眼便能感受到稀薄的空气缓慢从鼻间流动。 他被关在黑暗的棺材里, 身边没有任何人, 只有沉甸甸的金银珠宝陪着, 整个棺材还起起伏伏,顺着水流疯狂涌出。 那墓室里面的湖水很奇怪,表面波浪未起, 静如镜面, 可深处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汹涌,暗流推着他前行, 他被撞来撞去,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在乎的是外面的秦昧! 那秦昧也不知道是什么榆木脑袋,竟是想出此等法子,几乎是以命换命,再说严重些, 那便是两个人都很有可能葬身未知河底。 燕千绪紧张不已, 连害怕都顾不及, 便大声喊『秦昧』的名字。 可水里哪里能听得见呢?也没有什么人回答。 燕二爷不愿意想不好的结局, 于是便干脆幻想秦昧在外面跟着自己的棺材一块儿出去! 一定是的! 燕千绪的棺材没能封死,渐渐有水挤入。 他连忙用手去堵,可这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但燕千绪也不着急,还不到着急的时候, 按照水涌进来的速度, 他还能撑一点时间, 只要棺材被冲上岸或者停止被沖走, 他就可以出去! 秦昧会打开棺材盖, 带他出去的! 少年心里如此拼命相信,激动的浑身发抖,闭着眼睛,好像都能看见跟着棺材一块儿捲走的秦昧,秦昧一直抱着他的棺材,哪儿都没去,所以他不害怕。 终于,在棺材里面的水之差一个指节那么短的长度就要彻底灌满棺材时!整个棺材停止被推动。 燕千绪想自己现在应该是出了那地下密室,如今不是停在岸上,就是停在水中。 但大机率是后者,因为棺材太重,后继的暗流根本无法将这么大的棺材推上岸…… 燕二爷终于开始心急了。 他在吸入最后一点空气后,整个棺材都被水淹没,他只能屏住唿吸,拼命敲打四周,然而四周也没有丝毫被撼动的痕迹。 他不会水,肺活量更是从未锻鍊过,不到几秒就从嘴里和鼻间冒出一串小泡泡。 空气逃走的太快,燕千绪在水中浮着,黑髮本来也是松松的绑着,如今在水中便好似美丽的海藻摇曳不停,他睁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他被封闭了所有感官,于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救他…… ——有吗? ——应该有的。 燕千绪在吐出最后一口空气时,整个棺材被撬开!盖子缓慢的被一双黑瘦的手抬起,阳光折射入深蓝色的水里,波光粼粼,撒入棺材里,棺材里是金光闪闪的珠宝和一位无价的燕千绪。 燕千绪被逆光而来的秦昧拦腰抱起,在水里脚尖一点,便直接朝着水面上升,两人的身影交叠在光影斑斓之处,随后破水而出,惊扰一池春花鸟鱼。 「哈……唔……」燕千绪趴在秦昧身上,大口大口的唿吸新鲜空气,一边双臂紧紧搂着对方,一边又抽空看了一眼同样气喘吁吁的秦昧,笑着说,「你真的很厉害!」 秦昧累的说不出话,他连唿吸都能嗅到自己喉咙里的血腥味,但他听了这声赞嘆,便一点儿也不愿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他将怀里的人放在岸上,然后才坐在地上休息,闭着眼,希望早点恢復体力。 燕千绪也不打搅秦昧,自己把长发的水捏出来,然后收拾了一下湿哒哒的衣裳,这才望向身边的秦昧,这皇子身上又多处瘀伤撞伤,燕千绪看着,心知肯定是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撞在石头或者什么地方上造成的。 很疼吧。 可燕千绪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就算表示自己知道,又能怎么样?顶多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罢了。 燕二爷挪开视线,看向天空,天是湛蓝的,仿佛正是上午,但又不知是他被抓走的第几日后的上午。 他有心等秦昧彻底休息好再一同上路,毕竟他们都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距离那帮土匪又有多远,还是一起行动最有保障。 既是如此,他便需要解决一下自身问题,起码在秦昧还在休息的时候把自己身体的异状解决,不然一路涨着,太过痛苦。 于是燕二爷对秦昧缓缓道:「你慢慢休息,我去方便一下。」 秦昧点点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燕千绪离开的样子——慢吞吞又一瘸一拐——只见燕千绪好似多怕被人瞧见,躲去了一棵大树后头,裤子都没脱的蹲下,以矮丛为掩护,秦昧便看不见什么了。 燕千绪在树后面忙活了半天,偶尔发出闷哼和奇怪的声音,偶尔探头探脑的回头看秦昧有没有跟过来,好一会儿才起身,苍白的脸上皆是不正常的红晕,回到已经坐起来的秦昧身边,说:「我好了,你要不要去一趟?」 秦昧看了一眼燕千绪那因为被打湿而几乎透明起来的薄薄衣裳,看那衣裳下两个颜色绯红的将衣裳顶起的两点,就几乎能想像方才燕二爷躲在树后做什么。 秦昧什么都知道,但也因为知道的太多,红了耳尖。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说:「嗯,我也去一趟好了。」 「那我在这里等你。」 「好。」秦昧说罢,走去刚才燕千绪去的地方,到那儿一看,果然燕千绪是没有行『方便』之事,而是估计挤了别的什么东西,落在这一片草地上。
第168页 他看着那被浇了一身的矮丛小叶子,蹲下来看着,浓密的睫毛轻颤一下,抿着唇将那一片叶子摘下来,也像是贼一般,藏进胸口。 这一番举动过后,秦昧简直觉得自己是个令人噁心的变态,脸上红了一片,他不敢这样出去,就等自己平静下来后才起身找燕千绪。 燕千绪在这里等了半天,瞅着那清澈湖底的棺材,十分可惜,见秦昧这么久才来,调侃道:「腿麻不麻?」 秦昧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要误会,我没上大解。」 燕千绪『哦』了一声,颦眉,做一副关心的模样,说:「那秦昧你回去得找太医看看,小解都这么久啊……要早早调理才能好。」 秦昧也想说自己身体很好,但却闭嘴不言,他看得出来燕二爷是在和他玩笑,那么燕二爷开心就好,他无所谓。 秦昧一直不是很会说话,燕千绪现在出来了,心情好,腿寒和肚饿的毛病一下子也可以忍受了,能拽着秦昧看湖中的棺材和棺材里面的宝藏,说:「真是可惜,这么多东西,要是被人发现,咱们可久亏大了。」 四皇子看着棺材里面的金银珠宝,并不动心,他眼前只晃着方才打开棺材后,躺在里面的人的模样…… 忽然的,四皇子发现自己与燕千绪似乎总和水有缘…… 「不亏,密地还有更多的财宝,那里没人可以找到,只有我们才知道,就算这里的棺材被人发现,他们也不可能逆流入密地,放心吧。」秦昧分析说,「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找点吃的,火石也需要晒干看还能不能用。」 「不,先翻到山顶去看看,应该先知道自己的大致方位,战场的位置很好找,一大片平地,和一大堆尸体……」 「也好。」秦昧点头。 两人配合的很默契。 秦昧转过去,燕千绪就轻轻的趴到秦昧背上,秦昧待阿绪上来后,就抖了抖身后的人,调整姿势。 但这回让秦昧心里慌张的是两个小小的小尖,那两个地方还没有消肿,糯叽叽的抵在他后背,叫他分心。 然而糯叽叽的本人没有察觉,反倒以为是秦昧没力气,还问:「那个,其实我自己走也没有关系,我感觉我伤口好多了,不是很疼了,膝盖也不是很冷,可以走了。」 「不用,我可以背阿绪的。」秦昧说完,大约是突然想要学着燕千绪的玩笑话,调侃阿绪,因此说,「就是,阿绪身上一直有两个小点点抵着我,方才还没有,我很好奇……」 「不许好奇!」燕千绪立马不再趴在秦昧身上,但又感觉自己这样多此一举,这秦昧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就算抵着了又怎样?! 燕二爷自己思想斗争了几息功夫,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羞的,便干脆用从后面环住秦昧的肩臂,趴在秦昧背上,胸膛贴着对方后背,声音轻轻浅浅的在秦昧耳边说:「不过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告诉你,和你身上的淤青一样,我在棺材里可惨了,被拳头大的珠子撞在胸口……所以现在肿的老高。」 秦昧大约都没发现自己笑了,配合燕二爷的演出:「哦,那珠子太会找地方了,肿的厉害。」 「是啊。」燕千绪知道自己这谎话才骗不了头脑极好的秦昧,但是没关系,不相信归不相信,只要不知道真相就无所谓,「就像被马蜂蛰了两下在那种地方,爷我真是羞耻难言,秦昧就不要问了。」 秦昧很愿意陪燕二爷『指鹿为马』,这是他一看见就欢喜的人,所以如果能让他开心,秦昧愿意做一些傻事。 「那好,不问了。」皇子嗅着身后人满身的奶香,如是道。 第90章 已经耽误两天了, 燕千明已经无法再拖下去, 他的面前坐着模样着急的欧阳春, 左边是赵虔,右边是王弟围,四人坐在一块儿用餐, 四张矮桌上摆放的食物也大都相同, 只不过没几个人动筷。 梁军之将欧阳春嘆了口气,轻轻抿了一口酒, 而后缓慢道:「燕将军可有想好何时动身?如今即将入夏,天气热起来,将士们行路遥远,路上疲乏,待到魏国城下, 还需攻打三座城池方可兵临魏国皇都, 如此等下去, 且先不说魏国知晓我们合作的事情, 将士们的士气都要散了。」 这种事情燕千明再清楚不过,可他的绪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走不了…… 「要我说, 不能再拖了, 下午收拾好便即刻启程, 连夜出发!燕将军你若是再如此耽误我们的时间, 我可要觉得你是故意的了……」梁国丞相实在是觉得这燕千明煳涂。 一个弟弟, 和千千万万的百姓相比,和为了这场结盟死去的那么多将士相比,孰轻孰重,这难道也分不清吗?! 这当局者迷的太很,欧阳春旁观着,发觉整个大沅的将领都是疯了,竟是都愿意为了等一个完全什么都不懂的『军师』,而耽误战机。 「欸,欧阳丞相如此看我们燕将军,不妥,燕将军哪里是故意的呢?只不过我们的军师的的确确消失的不明不白,如今燕将军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其余亲人皆无,所以要体谅。」王弟围在一旁说话,一面放下筷子,一面对着欧阳丞相微笑,模样诚恳而让人极易有好感,「再者世子爷和我与阿绪也是至交好友,阿绪不见了,我们也不好受,不如再等一日,实在不行,我们大军便先行离开,留下一千人马继续寻找,如何?」
第169页 赵虔是很恍惚的,他捏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自己,风雅全无,他几乎怀疑是王弟围搞的手脚,或者根本就是燕千明这个混蛋贼喊捉贼! 他的阿绪根本不可能离开军营,就算当时狼孩真的跑出来,也应该是逃跑吧,怎么又会回来呢?是阿绪让狼孩回来的?那么真相应该是阿绪需要狼孩引开所有人的注意,自己跑掉。 可阿绪为什么要跑?他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见了? 世子爷重重的放下酒杯,烈酒入喉干涩留在其间,丝毫不能减轻他担忧痛苦和惶恐的心情,也不能醉,反而更加清醒,更加怀疑这和自己抢人的燕千明,怀疑那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王弟围! 世子爷是完全不管战事的,在他心里,燕千绪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他若是不找到燕千绪,便哪儿也不去! 可他不走,另外两个人也别想走!不然若当真是王弟围或燕千明捣鬼,自己岂不是被落在后面,完全被甩开阿绪老远了吗?! 世子爷不相信任何人,他谁也不信:「不行,都不许走,在没有查清楚这件事之前,没有人可以离开!」 「赵世子。」欧阳春轻蔑的笑了一下,发现这几个年轻的将领们都好似还不清楚他们之间谁才是主导啊,「我已经给你们了两天时间,下午即刻启程吧,我相信燕将军不会看见我们刚建立起来的同盟就这么轻易出现裂痕。」 欧阳春笑着站起来,拂袖而去。 帅帐中剩下的三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赵世子和燕千明没什么好说的,和王弟围更是话不投机,然而王弟围却好似察觉不到别人对自己的牴触与厌恶,非要笑嘻嘻的继续和众人装作亲密:「哎呀,就按我说的做吧,燕大哥,四皇子不是也不见了吗?在我看来,四皇子会保护好阿绪的,不管怎么说,那秦昧似乎有几分真功夫,不然也不会在寿宴之上只身杀死老虎。」 说起这个,燕千明也想起来了,那四皇子秦昧当真是有些深藏不漏的,表面看着木讷,却又武艺高强,好似很老实,然而又总是和阿绪牵扯在一起…… 燕千明一直沉默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赵虔将酒喝光后边出门,翻身上马继续去问那些找人出去的士兵有无线索。 王弟围见状也只好离开,当他掀开帐帘子,阳光正好,王弟围回头看了一眼独酌的燕将军,又看了看正在骑马巡视派遣出去找人的士兵的赵虔,忽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自言自语般的道:「哎,都不能拥有呢……」 「嗯……都不能呢。」他重复着这一句话,重复着重复着,那总是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没了,他回到自己的军帐中,枯坐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要是真的死了,就好了,这样最公平了。」 ——对他最公平了。 有人盼望生,有人盼望死的燕千绪此刻正刚好吃完四皇子秦昧亲手烤的兔子。 秦昧在野外生存能力简直如鱼得水,随便根据知识判断兔子窝的大致地点,然后伸手进去一掏,便是几只大兔子。 燕二爷在一旁看着秦昧杀兔子,剥皮,生火,最后在兔子肉上挤了一种果子的汁水,香味顿时蔓延开来,诱惑燕二爷口齿生津,咽了咽口水。 兔子肉很嫩,燕二爷这样挑剔的食客都吃了不少,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实在被饿狠了的缘故。 两人烤火把身上试衣服弄干,然后吃饱喝足才继续上路。 秦昧方向感很好,走在前面,燕千绪吃饱喝足后就暖和起来,腿也不疼,后方也似乎癒合的不错,便前者秦昧的手走在后面。 他们用了一天时间才终于找到战场所在,在山头站着便能看见下面犹如乱葬岗般的战场。 秦昧指着对面,说:「只要穿过这里,便能到达之前我们的驻扎地。」说完秦昧又指向旁边的远路,「但是如果不想从这里直接穿过去,我们还可以从旁边走……」 「不,就穿过去吧,都是死人,又不会突然暴起杀人,更何况……」燕千绪晃了晃和秦昧牵着的手,说,「你不是在我身边么?你会保护我吧?」 说这话的燕二爷歪头侧看秦昧,秦昧静静的看着燕二爷的眼睛,几乎可以从对方眼里看见自己那迷恋又溺爱的眼神,然后听见自己说道:「嗯。」 「那快走吧,赶紧穿过去,天色晚了就不妙了。」燕二爷先一步走在前面,语气里还是有些害怕,「坊间传闻,刚死的人,鬼魂还没有被黑白无常勾走,夜间时很容易附在生人的背上,吸食人的阳气,时间一久人就要病倒,被鬼害死!」 「这世间,哪里有鬼魂呢?」秦昧不信这些。 燕千绪从前也不信,可他现在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是个起死回生还回到过去的人,指不定他现在根本不算是人,是个妖怪呢? 「你还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就算不信也给我走快些,免得日后倒霉才后悔莫及。」 「我不会后悔。」秦昧一面带着燕千绪走尸体之间的空地,一边正色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后悔无用,所以我不会后悔。」 「……」燕二爷听着这话,已经不意外从秦昧这样的人嘴里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了,他总从外形上看秦昧,觉得秦昧是个小孩子,顶多九岁十岁,可实际上秦昧十五六岁了,是个经歷比他想像更加复杂的人物,秦昧如此智慧过人,如此武艺高强,如此的力大无穷,在自己面前既青涩又充满担当,「你说话好像个老头子……」
第170页 「嗯?」秦昧脸蛋有点红,诧异燕二爷对自己的评价。 「我说,你还年轻呢,所以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也尽量去后悔,去弥补,这样才可以释放心中的情绪,而不是压着,太理智冷静,会长白头髮的。」燕千绪刚说完,突然的『啊』了一声! 秦昧立即紧张起来,紧紧拽着燕千绪的手,说:「怎么了?!」 燕千绪不敢往下看的指了指自己被一双手抱住的腿,说:「有……有鬼。」 秦昧视线顺着燕千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个眼睛看不见,腿也断了的大沅士兵! 「没事,是人,别怕。」秦昧蹲下去掰那人的手。 那人从喉咙里『赫赫』着,说不出话来,但死也不放。 燕千绪这才低头看,看见这人的惨状,一时心悸,说:「你抱着我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那人将死,受伤之后枯等三日也未能得救,好不容易遇见活人,血泪便从那满是灰尘的脸上落下,那人道:「我是丰县牛头村人,名王麻子,我怀中有一物求壮士交予我娘,求壮士了……求……」 那人说话太过激动,突然咳出血,血涌出的很快,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然化为血水,一命呜唿。 燕千绪还是头一回被人叫做『壮士』,恍惚间,秦昧已经把死人的手从他腿上掰开,将那人翻了个面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 燕千绪看着秦昧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块儿黑的发霉了的羊排…… 燕二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记得这个人,好像记得当初吃羊肉的时候,不少人都念着家里,有好些人将羊肉偷偷存下,想要回家给娘子或娘亲吃,他们说『家里几年没开荤,要留着回家啊』,说完笑的腼腆又开心,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盼…… 燕千绪回忆的很慢,回神过来时,发现秦昧用胳膊抹了一把眼睛,然后将羊排放在自己的怀中,站起来说:「走吧,我们继续上路。」 「你哭了?」燕二爷心里也有点说不出的窒息感,但还不至于哭出来,他感慨贫穷人的贫穷,但却从未亲身感受,只是高高在上的怜悯着,同情着。 秦昧却红着眼,表情肃然,望着前方,只说话道:「百姓太苦。」 「大沅的?」 「不。」小皇子依旧紧紧捏着燕千绪的手,一边拉着前行,一边道,「天下百姓皆苦……」 小皇子的声音很平静,燕二爷却总觉得自己听出深藏的壮阔远志。 燕千绪看着秦昧拉着自己的手,此刻,他从未想过后来的后来,长大成为顶天立地男子的秦昧用那双大手拉着他,要他见证自己创建的真正的,盛世天下。 第91章 燕二爷和秦昧找到队伍的时候, 大军已经离开, 剩下的只有一千人继续寻找他。 只不过队伍并不在之前的地方驻扎, 而是在距离原先营地一千米左右的地方驻扎,据说是之前营地闹狼灾,为首的正是那狼孩,兇勐强悍的弄死了不少企图赶他走的士兵,没人能逮住,因此众人也不敢硬碰硬, 只好挪了地方, 把原先的地儿送给了那狼孩。 「那他还在那儿吗?」燕千绪回到军队里, 换了衣裳, 自己在马车里给自己后头上了药,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问那千夫长, 「我们如今要追赶前方将士,可不能落下他。」 那千夫长已然受过教训,谨遵命令, 命令是一旦找到燕军师,根本可以不管四皇子,直接带军师离开, 片刻都不许耽误。 「不可不可, 军师请上车,我们与将军他们之间耽误了三天的路程, 不日夜兼程赶过去, 恐怕会越来越远啊!」千夫长愁眉苦脸, 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他知晓这军师是好些个大人物都在乎的要命的主,也更不敢冒险做些什么不符合规矩的事情,对身边的几个小兵摆了摆手,说,「你们看好军师,我们立即启程!还有让人先快马加鞭追上去,和将军通报一声,就说咱们找到军师了!好让将军没有后顾之忧。」 「是!」小兵们各司其职,很快就将燕千绪困在了马车上。 燕二爷当真还是第一回 被人拒绝成这样,一般他说什么,总会被答应,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得到他想要的…… 「我说,我不乱跑,让秦昧去帮我找狼孩行吗?」燕千绪不大高兴,他不能自己就这样走了,他的狼孩怎么可以被丢弃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那自己简直是禽兽不如。 「军师见谅。」外头的千夫长骑在马上,发号施令,马车里的四皇子见燕千绪回来后便再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总是想着其他人,其他的事情,开始又在他无法触及的世界发光,忽然有种如果就那样和燕千绪在密室关到老死算了的情绪…… 「该死。」燕二爷锤了锤自己的双腿,白皙的手在一尘不染的芽色裤腿上拍了拍,而后才看向一言不发的秦昧,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秦昧声音有些冷淡。 「我知道你应该有办法帮我把狼孩弄回来,有吗?」燕二爷对秦昧总是不吝啬夸赞,「每回我有问题,你总是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一定要帮我!」 燕二爷真是怕狼孩出事,那狼孩对他如此忠心耿耿,既傻又很有用,燕千绪心里放不下他。 秦昧看眼前二爷那漂亮的脸,视线挪开,看着自己的手,道:「阿绪你好像很喜欢他。」
第171页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总归他跟了我,我不能放弃他。」燕千绪简单的解释。 然而这个解释实在太过笼统,想要听到确切答案的四皇子想要知道的,是燕二爷到底喜欢狼孩什么? 为什么狼孩能对燕千绪做很多过分又亲密的举动,为什么燕千绪能毫无芥蒂的使唤狼孩,为什么狼孩做错了事情燕千绪能非打即骂,对自己,便总是很客气又生疏…… 明明狼孩也才跟燕千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狼孩究竟何德何能…… 「你在乎他?」四皇子缓慢的询问着,手指头摸了摸自己刚换的衣裳,由于他的衣物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或许是随着之前离开的大军走了,所以他现在身上穿着燕二爷的衣物,燕二爷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长了一截,很松,但料子很好,是老百姓见都不会见过的蚕丝品。 「你就说帮不帮吧!就当你借我衣裳穿的谢礼?」燕二爷伸手捏着秦昧的袖子,扯了扯。 秦昧很想说『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呢』但没能说出口。 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小气吧啦的,因此沉默片刻,突然抬头,对燕千绪说:「其实你不如果要找狼孩,很简单,不用害怕他们,直接下去,没有胆敢拦你,或者把你绑上来。」 「哦?那我试试,多谢。」燕千绪站起来就要下车,下车前顺便摸了一把四皇子的脑袋。 四皇子几日没能洗头,被摸了一把,自己都感觉特别难为情,于是别别扭扭的坐在马车里,几乎忘记之前自己在烦恼什么,嫉妒什么…… 另一边,燕千绪下车便径直往回走。 不少士兵当真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却一点儿都不敢碰他。 「我的祖宗欸,军师大人啊!您快上去吧,我们可不能再把您丢了!更何况后头是群狼的地盘,狼孩已然是回归他的族群,您又何必将他拖出来呢?他是狼啊!」千夫长头痛的不行,对待这任性的军师,他可没有权力将人打晕带走,只能跟在身边劝说,不然若是伤了军师分毫,他怕上头那护犊子的将军光是用眼神就能杀死他。 燕千绪挥了挥衣袖,对千夫长如此看待狼孩很是不满。 「他不是畜生!他若是当真是狼,也不会总听我的话了!」燕千绪知道自己是有些双标,他一面自己将狼孩当作宠物,当作一个好用的倾诉与放浪形骸的工具,一面又要求别人尊重他的狼孩,强调狼孩不是一个动物,当真是虚伪至极。 「是是是,可军师大人您就这么一个人过去,单枪匹马的,还身上没有半点儿武器,这不是去送死是什么?!您若非要那狼孩跟着您,也成,我彪子现在就带着兄弟们过去把狼孩给您捉来!」千夫长没有办法,之前的严肃唬不了军师,于是只能靠哄了。 可谁承想这军师很难哄。 燕二爷冷漠道:「不需要,你们跟着就是,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叫做彪子的千夫长真是觉得这个军师就是个漂亮的草包,还他妈是个混帐草包,完全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命,他都说了那边全是狼群,还他妈不听话,非要过去! 彪子深吸了一口气,非常能理解之前不小心弄丢了军师的那位兄弟心情有多委屈了。 千夫长心里想了不少之后见到狼群应该做的事情,他们这跟来的一百多人一定要保护好军师的安全,必要时候直接以身饲狼也在所不惜。 可是等到了那被野狼占据的地盘后,千夫长看见的画面却是教他目瞪口呆。 只见二世祖军师朝着那人形畜牲唤了声『狼孩』,那和好几条狼睡在一块儿晒太阳的狼孩立马就激灵起来,随后狂奔而来! 狼孩身后的狼群不敢动作,只有狼孩直接扑过来,像条大狗,满身是伤的大狗,对着他心中的小母狼一顿狂舔。 燕千绪可受不了这么热情的欢迎,但是也没有拒绝。 他看着狼孩身上的伤,那一道道鞭子挞出的伤口,心里是毫无预兆的有些难受,也故不少狼孩身上臭烘烘的,就抱着狼孩说:「来,我瞧瞧,哎呀,瘦了……」 「呜呜……」狼孩喉间发出叫声,或许是在撒娇。 燕千绪拍了拍狼孩的脑袋,说:「好了,你怎么在这里啊?是不是他们赶走你?嗯?」 千夫长立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不是的,是狼孩自己要跑,他之前的确是被赵副将打了一顿,但是没打死……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纠集一群野狼过来……我们是害怕他们,才转移驻扎地的,他和狼群则是呆在之前的地方……」 燕千绪听着,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对狼孩说『等我回来』这句话,一下子有点儿明白狼孩为什么执着的等在原地,哪儿也不去了…… 狼孩原本被燕千绪打理的很干净,像个正常人,若不是总手着地的走路,完全就是个俊小伙,然而现在又成了黑煳煳的野人,披头散髮,一笑牙齿都站着血,也不知刚吃了什么东西,但笑容足够温暖快乐,所以哪怕滋着一口血牙也让燕千绪觉得可爱。 「傻。」燕二爷为了表达自己的喜爱,如此说道。 狼孩才听不懂呢,他抱着自己的小母狼不放,回头对着那些野狼嚎叫几声,原本似乎认了狼孩为头狼的野狼们便很快散去,一场看似很危险的对峙也就这么轻易消失。 千夫长简直是服了身边的军师大人,之前有多瞧不起,如今便觉得军师是有多深藏不漏。
第172页 「走吧,跟我回家了。」燕千绪心怀怜悯与喜爱,更不愿意狼孩被其他人看作畜牲,于是稍微蹲下,去牵狼孩的手,说,「我们走回去,你要好好走哦。」 狼孩满目温柔的看着小母狼,跌跌撞撞的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一面用力拉着小母狼的手,一面什么都不怕的往前走。 「你看,你走的多好,以后不要用手在地上爬了,很脏的,我一般很讨厌脏兮兮的人,但是这回例外。」燕千绪云淡风轻的说话,说的声音像是唱歌,狼孩听的开心,一直望着燕千绪,好似怎么样都看不够。 「傻狼,你看我做什么?看路。」燕二爷一面用那桃花眼瞥了狼孩一眼,慢吞吞的拉着狼孩走在最前面,将那些跟随自己的兵们落在后头,一面感慨着说,「对了,我得给你取个名字,说了许久,总未兑现……」 「嗷呜……」狼孩应和着叫了一声。 「从小养大你的,是狼,这点不可以忘。」燕二爷想着回去就写一些符合傻狼气质的字,让狼孩自己抓阄好了,抓到什么是什么。 于是追赶前方大军的路上,燕二爷便靠在收拾干净的狼孩身上,和四皇子一同给狼孩准备抓阄的纸团。 狼孩也不负众望,拿了两个纸团出来,一字为『七』,一字为『杀』。 「燕七杀……?」燕二爷念,「太兇了……不过,好似很适合。对了,你喜欢吗?」 狼孩偷亲了一口燕二爷,大约是很喜欢了…… 第92章 大沅, 皇宫。 大太监宝公公正在擦拭御书房内的桌椅花瓶, 事无巨细。 宝公公手中的帕子是洁白的, 从桌子这头擦到那头,再挪开也不见染上任何污秽,可见是时常打扫的。 宝公公擦拭完毕后,锤了锤自己的腰站起来,顺便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手中的帕子随意放在桌上, 走到桌旁的画格旁, 抽出一卷画打开。 皇宫里的东西, 大都不是好东西。 皇宫里的皇帝也穷, 于是整个御书房里面没几个能见人的宝贝,所以估计就算是飞贼来了, 也得嫌弃,要么就是被骗,偷走赝品。 可对宝公公来说, 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的让他喜爱,他在这里陪伴他的皇帝度过很多年月, 所以这里哪怕一根头髮, 都弥足珍贵。 画卷慢慢的展开,露出泛黄的画面, 但因为画纸极好, 所以只是边缘颜色变了, 内容还未变动分毫。 宝公公看见的还是一副极其瑰丽唯美的图画。 此画乃东洋画师云游大沅在宫中做客时为当年的皇帝与那最为受宠的娘娘所画。 那日他们坐在花园里,皇帝还很年轻,娘娘十分貌美,东洋画师笑着,操着一口夹生的中原话,让两人亲密一些,尽可能的放松,希望画出他们最平常最自然的状态。 于是年轻的皇帝面皮一红,拉着娘娘坐在自己腿上,那位娘娘依偎过去,笑的很不成体统,却是可爱至极的摘了朵牡丹戴在皇帝头上。 皇帝更是害羞,玉白的面庞飞霞而过,唇红齿白,眉目含情,真真一对壁人。 可宝公公看着画卷,直接将那娘娘的头遮住,那纤长的手指头盖住娘娘的脸,好一会儿,又去摸了摸皇帝的笑颜。 东洋画师用色瑰丽,颜料不似中原单一,又因为画工了得,便将年轻时候的皇帝仿佛留在画卷之上,似乎眨眼间那皇帝就要犹如画中精怪同宝公公谈笑风生。 宝公公恍惚间能看见年少的自己。 二十年前的他还不过是个宫中低等太监,只是在御花园收拾残枝败叶的,碰见年轻的皇帝一行人坐在那里画画也是意外,他偷偷看那皇帝,皇帝平易近人的扫过他一眼,眼睛是说不出的好看,宝公公觉得那里面是一团浅色的星夜,闪的他唿吸都要失控了…… 忽地,门外有小太监唤他的声音。 「宝公公?宝公公在吗?陛下叫您过去呢。」说话的小太监是宝公公的徒弟,正经来说是曾经的燕相派过来监视他顺便与他通信的人,名叫『小桂子』,只不过自从燕相死后,这小桂子就有些沉不住气,好像自以为掌握了他的把柄,所以就能压他一头似的。 宝公公在里面慢悠悠的将画卷放回去,拿着帕子出门,一出去,和那小桂子站在一起,便比小桂子搞一个头。 宝公公背嵴笔直,伸出那苍白的手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声音温柔动听:「小桂子啊,我说,不是让你去皇后那里当差么?怎么又总是往我这边跑?嗯?」 小桂子年纪小,但心可不小,那双三角眼斜来斜去的,发现四周没有什么人,便凑近了宝公公,阴阳怪气的说话:「宝公公,别怪小桂子我不念旧情,我要的一万两银子,你可只给了一半,我这里可还有你和燕相互通的密信!你说我要是将信交予陛下,陛下还会不会这么宠你!」 「哎呀……小桂子,实在是我现在手里没有钱,你也知道的,我一贯的花钱大手大脚,得给我机会筹备筹备不是?」宝公公伸手去捏了捏小桂子的下巴,抬起那小桂子一直低着的头,暧昧的说,「哎,你说,咱都是那无根之人,你通融一下呗。」 小桂子一向知道宝公公好看,但因为太了解宝公公的手段,也没什么欲望,于是绝不上钩,红着脸便后退一步,说:「不行,一分都不能少,拿到钱就送我出宫去,我知道你可以办到。」随后撞开宝公公便离开。
第173页 宝公公见那小桂子走了,一边擦了擦自己刚捏过小桂子下巴的手,一边扬起个笑容去找如今的胖皇帝,他其实根本不惧小桂子的威胁,他本身就是燕相提上来送到皇帝身边的,这谁人不知?而且自己与燕相之间任何的联繫,都是在皇帝的参与下送出去的,他只是觉得有趣,因为还没有人勒索过他。 胖皇帝在寝宫内,许久未能上朝,基本都是宣召几个机要大臣隔着屏风与龙床之上的胖皇帝说近日奏章。 宝公公去的时候,寝宫很安静。 他身为统领太监说的话有时候比皇帝都好使,让守在里面的太监宫女下去时,也就自然也不必询问皇帝一遍。 宝公公迈着小碎步上去,在没人的时候,是礼数都不必行的,可他非要行一遍,等胖皇帝瞥他一眼,对他说:「行了,累不累啊?」 「不累。」宝公公微笑着,坐在龙床下的脚踏上,对着胖皇帝时,神情便是温柔的很,一面拉了拉胖皇帝胖嘟嘟的手,一面说,「怎么?有消息了?」 胖皇帝被宝公公揩油揩习惯了,丝毫不介意,只认真的说:「嗯,前方密探,那燕千明竟是当真拦下了梁军,此时正和装作『俘虏』的梁军一同回来,意图通过我们大沅的国境直接到魏国城下。」 「那燕千明当真是有两下子。」宝公公感嘆,「不过,这样会影响四皇子与陛下的计划吗?」 胖皇帝摇了摇头,似乎了沉思,但很快突然咳嗽起来,咳的惊天动地,吐出深色的血落在床单上! 宝公公立马站起来要去叫太医,咳被胖皇帝反拉住手,说:「行了,不必了,我咳出来还舒服些。」 宝公公笑容全无,很不甘心的看着胖皇帝,缓缓坐到床边,抱住他的胖皇帝,说:「听说魏国魏国舅和西洋人关系很好,他们那里总是研究一种丹药,可以延年益寿……」 「我还听说那些丹药是需要用处子的奶水呢。」胖皇帝几乎是嘲笑的说:「女子得有孕才会有乳,于是又说处子之奶乃是男子之乳,呵……简直天方夜谭。男子怎么可能……」 「万一是真的呢?陛下,你不要阻我,我要试一试,这回那燕千明带着梁国攻打魏国,若是能一举将魏国灭了,我们就抓来那魏国舅专门为陛下炼药好么?」宝公公几乎是有些魔怔,他不如胖皇帝豁达。 胖皇帝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要以自己的死亡迎接下一位能够给大沅带来生机的新皇,但宝公公只要他的皇帝活着,想要胖皇帝健康的活着,而不是这样忍辱吞声一辈子,被奸人所害以至于病死。 「陛下你还要撑下去,要撑到四皇子回来吧!」宝公公眼泪都流出来,落在胖皇帝的衣裳上,晕开一团湿意,「陛下啊……你看,你熬过了那燕相,再等等,说不定另外两个老贼也死了呢,你可以亲手将皇位交给那个秦昧,然后你退位养病,我陪着你……」 胖皇帝是知道自己身体的,他只期望着活到看着秦昧将大沅崛起,再不济便期望自己能亲自将大沅交给秦昧。 至于宝公公…… 胖皇帝没有多想,他只惦记父皇叫给他的江山,他的国,他的子民,其中没有宝公公。 但宝公公却是他如今唯一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是不知为何很喜欢他的人。 「小宝,说真的,若我死了,你得帮我看着秦昧,让他不许出错,让他时时刻刻谨记我说的话,让他完成当初答应我的誓言,他但凡有一点儿不对,你可以直接打他,罚跪,什么都行,或者直接架空他,让他负责生儿子传宗接代,你替他养好一个儿子,选作太子……」胖皇帝将身后事都想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很周全。 宝公公却摇头,他像个登徒子一般,痴迷的亲了亲胖皇帝的手背,然后放在脸颊上不放,说:「陛下若走了,我便殉葬去。」 「你殉葬做什么?人间……多美好啊。」朕都没看够。 宝公公声音此时显得很冰冷执拗:「陛下都不在了,人间又能有多好?」 胖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不当回事儿,他知道宝公公最终还是会听他的话,在自己死后帮他看着秦昧,用余生成为他人间的眼睛,看着大沅繁荣富强,这样,他在地下,才不会愧对列祖列宗。 于是胖皇帝不和宝公公说这些情爱之事,又谈起正事:「对了,昧儿似乎现在同燕家走的很近,之前说是要通过燕家上位,然而现在燕相已死,燕千明此去战魏国也凶多吉少,让他自己注意,不要和燕家绑在一起,免得最后燕千明死了,还要养着那绣花枕头燕千绪。」 「已经一个月了……」胖皇帝慢吞吞的坐起来,眼眶还湿润着的宝公公立马搂住胖皇帝,「不管此次燕千明助梁攻魏是否得胜,魏国的反击都回让三大家族的力量消耗殆尽,那时……」 「那时,就是陛下同四皇子让三大家族灭门的好时机。」宝公公明白。 「嗯,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胖皇帝声音坚决。 第93章 魏国。 魏王曹笑吊儿郎当的坐在御花园餵鱼, 在他的面前正是那修了玉白龙的雕塑池, 池中有鱼, 但并非什么锦鲤, 而是魏王前几年出宫在外头一个破败的泥房子里挖出来的肺鱼。 当地的老百姓都叫其『不死鱼』。
第174页 「哎,王喜, 你看, 那不死鱼死了没啊?怎么不动了?」年轻的魏王丢了块儿肉进去,平日里兇勐残暴的不死鱼竟是也没来抢食,「还是说我这几天没味,他自己找着野食了?」 年迈的王公公睁着一双下吊的三角眼, 颤颤巍巍的望过去,皱眉说:「兴许是这不死鱼啊,自己找着食物了,陛下大可不必牵挂, 这鱼在干旱的土地里,活个两三年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在这里这么好的地方。」 「也是,寡人可是给他这么多好东西,他若是死, 也得是寡人亲手掐死,不然寡人就亏了……」魏王笑着嘆了口气, 站起来, 身后立马就有容貌姣好的宫女上前给魏王举一把奢华的纸伞。 魏王平日里好似对男女之事甚至男男之事都非常放浪, 于是多瞧了瞧那宫女, 捏了捏宫女的手,但转脸又冷漠的放开,漫不经心拍了拍手掌,问王公公说:「王喜,你说寡人召见国舅觐见,这都都半个时辰了吧……国舅爷莫非是还在床上?等着寡人亲自过去请他?」 王公公一如既往的偏袒魏国舅,说:「老奴不知,可魏国舅若非要紧的事情耽误,一定会尽快入宫,陛下若是担心,或可前往一看。」 「得,那寡人便走一趟,也是了……许久未上国舅爷的门,王喜你都想了是不是?」 「不不,老奴什么都没想,老奴……」王喜有时候总感觉小时候乖巧懂事的魏王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情分在了,可是每回这么想,下一秒就能看见魏王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眼神。 「行了,想就是想嘛,没什么不好说的,毕竟王公公和国舅爷一同接受先帝嘱託,是有交情的,寡人知道,寡人又不是冷血动物,哪能用宫中那套规矩来约束你们呢?」魏王拍了拍王公公的肩膀,亲昵的很,随后大步走在前面,背影高挑,迎着那烈日,落一地斜影。 魏王离开后,池中肺鱼似乎醒了,一口将肉团捲入口中,随后安静的沉在池底,继续像是死了一样,蛰伏。 如今已然入夏,魏王出宫便轻车便衣,登门之时亮了牌子,门口的家丁便立马放行,一边留人先去通报,一边有管家笑意盈盈的走在魏王身后一步的距离,说:「国舅爷正在后院纳凉,后头人多眼杂,陛下在正堂稍等片刻,国舅爷就能出来见陛下。」 「无碍,寡人和国舅爷的关系不值得如此生分客气,寡人直接去后院找他便是,反正府中也无妇孺家眷,国舅爷也说过不介意,你带路。」 若是没有魏王的指示,这管家是绝不敢走在魏王前头带路的,如今被吩咐了才走到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国舅看样子是出来散心的,却散到了魏国舅的府邸之中,走在前头的管家心里嘀咕,却也不敢怠慢,这份小心翼翼并非谁给他的,而是管家总是觉得笑眯眯的魏王很可怕,直觉告诉他,很可怕。 很快的,进了三进院后,又过了一个两个回行廊,终于是到了后院。 后院里头脂粉气很足,魏王一踏入,就好似踏进了什么淫丨窟,所见的都是些没了神智的在地上扭动的貌美男子。 男子们衣不遮体,不可描述之处皆有东西堵着,有的肚大如临盆之妇,有的后方全然成了个窟窿,塞着个精緻的小苹果。 魏国舅正躺在摇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桿烟杆,整个后院云烟四起,迷濛的几乎像是『人间仙境』。 魏王高高瘦瘦的站在魏国舅摇椅的旁边,伸手拿起那魏国舅手中的烟杆,魏国舅都没什么动静,魏王曹笑便瞥了身后的管家一眼,说:「我看魏国舅这回儿怕是不能轻易起来啊,又抽了多少?」 管家也没想到国舅爷居然已经昏死过去,明显是舒服得入了某种境界,此刻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的,就算叫醒也无法正常沟通:「这个……原来国舅爷每天就抽一锅,最近来了几批新的菸草,据说是比之前的更有感觉,所以国舅爷就用上了……也不知道抽了多少……」主子的事情,哪里是奴才能过问的。 魏王『哎呀呀』了一声,也不知是嫌弃还是担心,但这一声却情感匮乏的很,随后魏王摇了摇头,说:「罢了,本来寡人召国舅爷入宫,一来是皇后许久没见着哥哥,心里难过,寡人就想让他们兄妹见面聊聊;二来就是前方八百里加急快报来了,寡人慾同国舅爷共商战事,现在嘛……」 「你等国舅爷醒了,就这么和他说,寡人便先行回去了。」魏王说着,便转身要走,可还没出后院的门,就突然一个回头,仿佛关心备至的说道,「对了,让国舅爷少抽点儿啊,也少沉浸这□□花中,对身体不好。」 「是、是!」管家琢磨着,陛下是的确关心国舅爷的。 魏王却是在回了马车上后,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他独自一人时,那戴了二十年的面具才有些许裂缝。 年轻俊美的魏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放在腿上,一点点的敲击着,指尖有规律的点在腿上,悄无声息,他露出个微笑来,闭眼便是一个月前自己同西域密使的对话。 看来他让自己的人准备的新型菸草已经完全让魏国舅上瘾了。 之前的菸草的确时能够让人有瘾,但魏国舅控制力惊人,竟是能够控制自己一日只抽一锅,舒服的过程中便折腾自己的男宠,抽完了余韵还在,更是疯狂的发洩慾望。
第175页 如今,曹笑想魏国舅估计是除了吸菸,已经没有精力搞别的事情了…… 但还是要防。 魏王睁开眼,那狭长的狐狸眼被睫毛微微遮住暗芒,不仅认为现在魏国舅需要防,前方发回来的军报也有问题。 就他派出去的那些兵,就是拿出去送死的,结果如今消息传回来竟是梁军大败,大沅同魏军大获全胜,还活捉了十五万俘虏…… ——明摆着有问题。 魏王不相信大沅那些东拼西凑起来的军队能和梁国那么多久经战场的将士们打的这么轻松,甚至还大获全胜,不可能的。 思及此,魏王摸了摸下巴,想起另一个线报,据说大沅军营里头似乎丢过人,所以才会到处找,结果没找到,留守了一千人继续找。 魏王曹笑揣测,丢的人应该是那燕千明将军去哪儿都要栓裤腰带上的弟弟,燕千绪。 啊,对了,说起燕家三兄弟,之前他在魏国舅后院里看见的……哪一位才是燕家三公子呢?是那个肚大如斗的?还是后头塞了苹果的?亦或者是晕死过去在地上的? 不过不管是谁,曹笑觉得这人或许有用,得留着。 魏王笑的很温柔,轻浮之于非常有魅力:「哎,头疼……怎么这么多事儿呢。」魏王自己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但那双眼里透露出兴奋,是对那即将到来的乱战非常期待了…… 另一头,还未能追赶上大哥的燕千绪一行人因为赶路时间太长,暂时休息用餐的时候,燕二爷将狼孩赶到马车外头守着,自己在里头处理身体的某些异样,好一会儿才允许狼孩上来。 狼孩上来后满怀欣喜的接过酒葫芦,抱着不放,燕千绪一边整理腰带,一边伸手捏狼孩的耳朵:「行了,别存着,喝没了下回还有,小气吧啦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狼孩,如今的燕七杀被揪了一把耳朵,以为小母狼要抢走自己的奶葫芦,一窜出去,跑到前面去躲着,留燕千绪一愣,摇了摇头,笑着骂狼孩笨。 这几日燕千绪并非日日都要清理奶水,因为本身吃的不多,没什么营养,奶水也就不多,两天一回即可。 但他总不能随便的挤在衣服上,也不能挤在瓶子里然后倒掉,一来他没那么多衣服换洗,衣服上的奶味也无法解释,二来他没办法单独行动,单独出去将奶倒掉,所以只好便宜燕七杀了。 燕七杀现在已经明白这是他的新名字,似乎很喜欢,所以燕千绪指使他做什么都积极的很,燕千绪需要他守在车辕上,威慑其他人擅自闯入,燕七杀就蹲在车辕上,狼目阴狠的盯着所有人。 偶尔,燕千绪会撩开车帘,同外面骑马的四皇子相望,他看着那瘦巴巴的冷漠秦昧。 秦昧看他一眼便不看了,好似之前他们经歷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表现的很冷淡。 虽然燕千绪喜欢这种关系,就是他做什么都不需要负责的关系,可秦昧这人也撇清的太快,如此一来燕二爷总觉得自己才是被撇开的那个,心里着实有些不爽。 而燕千绪没想明白的是,秦昧也很不高兴,他如此冷淡,大部分原因是知道燕千绪把奶葫芦给了狼孩。 四皇子心里烦躁嫉妒的翻江倒海,但是却无法表达,也不能表达。 但是四皇子摸摸胸口藏着的一片被奶水打湿过的叶子,就也稍微平静一点了。 于是一路上燕千绪都琢磨着怎么捉弄一下这个小子,还没想好,夜里就有从前方过来的赵虔骑着宝马而来见他。 赵虔踏着星辰,风尘僕僕,入了马车后,便一把拥抱住燕二爷,随后一手掌控着燕千绪的后脑,一手揽着燕千绪的腰,就这么吻下去! 燕千绪毫不抗拒,侧着头,手轻轻放在赵虔的肩上,眼里毫无波动,平淡的看着翻起后款款落下的车门帘外的黑夜,和黑夜里四皇子的眼…… 第94章 「我不想你离开我半步了。」一个沙哑愧疚的声音从哐哐作响的马车上发出, 说话人是个身着青色祥云服饰的公子,这公子眉目凌厉,气势不凡,乍看上去儒雅温和, 实际上一抬眸,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便满满盛着偏激的渴望。 他像是被束缚住的恶鬼, 恶鬼因为所爱枉死,但死也要守着所爱, 连勾魂的黑白无常也不敢动作。 马车里还有一人,此人身材修长,面容姣好, 俊美无双,眉目含情, 似有病容,又病的格外姝丽, 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妖娆, 于是一举一动都万分撩拨人心。 这人坐在世子爷怀里,端的是一副情投意合的重逢恋人状,对世子爷说:「你又说胡话, 我都说过了, 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怎地又跑回来了?」 世子将鼻尖蹭过燕二爷的脖颈, 从那香喷喷的颈间嗅到胸口的位置。 世子爷声音温柔, 一手拦住燕二爷的腰肢,一手握着燕二爷肉多的臀,亲了亲燕二爷的肩头,一边说:「我一听说找着你了,就从那边返回来接你,再看不见你,我都要忍不住了,你本就不该淌这趟浑水,说到底,都是王家那个老狐狸害的。」一边咬住燕二爷的衣襟,扯开…… 燕千绪在这一路上,都没有想过赵虔这个不速之客能回来找自己,但既然来了,他不不赶,如今赵虔手里有兵,无论如何都比自己的暗棋秦昧有用。 一个是如今的利器,一个是放长线钓大鱼,他都不耽误。
第176页 「怎么能说是那个王三叔害的呢?要我说,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若是你们都听我大哥的差遣,我也不必跟着你们来了,还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被人绑走。」燕千绪说着,伸手拉着赵虔的手摸自己的腿,他腿弯处如今总没什么力气,天热还好,入夜后天凉便好似针扎,又疼又好似从骨头里释放寒气一般,像是要废了…… 「怎么?」世子在马车里借着车内的烛光摸了摸燕二爷的小腿,发觉这人当真是凉的很,「你被谁绑走了?」 燕千绪可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他现在晚上怕冷,就穿了三四层裤子在里头,世子手从下头缓慢爬上去都像是要揭开四个大姑娘的红盖头。 入手的肌肤是微凉的,但是越往上寒气越重。 赵虔手掌燥热,手心覆盖到燕千绪膝盖的时候,便觉可能不大妙…… 而燕二爷却被摸的很舒服,既有被暖和起来的舒服,也有因为太过敏感而浑身战慄的舒服。 燕千绪总归是身体的奴隶,还是个自暴自弃的奴隶,因此并不认为需要为谁保持贞洁,他只要舒服就好,因此没有拒绝赵虔的手继续往上爬…… ——反正只要不和赵虔做到最后就好,他还需要吊着赵虔,让赵虔不会管他太严。 「我也不知,就是想看看你们打的怎么样了,想看看你,但周围的人都不放我出去,我才让燕七杀到处乱跑,吸引注意力,我趁机离开队伍,到那乱石头上往下看你们。」燕千绪说话真假掺半,于是假话也变得很有可信度,「结果谁知道有土匪在那儿蹲着,也不知想要做什么,发现我靠近就把我敲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囚室里。」 赵虔手已经到了燕千绪那平日里最没有反应的死肉处,像是捏着好玩,揉来揉去,思想却是动的很快,解释说:「我知道,一般在战后,会有捡尸的,大多是流窜的山匪和游手好闲的人或以此为买卖的生意人,他们专门等着战争结束去收尸,把尸体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刀剑,配饰还有随身携带的银两和金牙什么的,取下来运回城里卖。」 「我说呢,他们怕是觉得我和他们抢生意……摸摸后面吧……前头没什么好玩的。」燕二爷说着,冒了个要求,这要求带着点理所应当的命令语气。 赵虔不介意,他爱燕千绪对自己颐指气使。 「好。」世子爷眼神望着趴在自己怀里舒服的睫毛直颤的燕二爷,宠溺之意溢出眼底。 「对了。」世子爷忽然又说,「我听说,那四皇子是和你一块儿丢的?」 「哦……」燕二爷这声音拉的很长,婉转的尾音轻飘飘的停在世子爷心口,「是有这回事儿,他那小子和我一块儿被抓了,但也多亏了他我才能出来,你回头得赏他。」 赵虔乐了,亲了一口燕二爷头顶,狠狠抓了一把燕二爷那饱满的屁股肉,说:「他一届皇子,我一个世子,我赏他?」 「你以为我是瞎的吗?他那皇子的头衔还不如没有呢。」燕千绪身子软的很,此时缓缓从赵虔怀里起来,指着赵虔的鼻子就说,「他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没了他,也就没了我,知道么?」 「是是是,知道,我赏还不成?」赵世子这厢有种小别新婚的热烈感情,于是对着他的小绪,就是小绪此刻让他去死,他也能先杀了小绪,再自杀,完成小绪对自己的要求。 燕千绪看着赵虔的眼,说:「这还差不多。」说完继续趴回去,似乎是也很享受和赵世子重逢的喜悦,恨不能黏成一个人。 「只不过……小绪,你离开军营是想要看看战场,那四皇子跟着你是为什么?」世子爷对其他事物的敏锐度还是有的,并非能够被随意混淆视听,「再者你们又是如何出来的?四皇子武功高强?」 「那倒没有,是我运气好啊。」燕千绪眯起眼睛,说,「我找到了机关,通过密道出来的,但是因为身上有伤,是他背我回来的,人家可是背了我一路,你说我要不要对他好点儿?嗯?」 燕千绪总归是要和四皇子有交集的,原本他是想要将四皇子和自己的关系淡化,甚至藏起来,谁知现在藏不了,那么便只好简化关系让大家以为自己和四皇子的关系单纯。 「不必了,阿绪你不必对他好,他那边我会打点,索性让他再宫里好过一点。」 「那可不行,我可许了他一个好处,现在海口夸出去了,就看你帮我圆不圆的回来。」燕二爷一边撒娇,一边突然皱了皱眉,颤抖着嗓音说,「唔,你别太进去了,里面有伤……」 赵虔声音都是一冷,手指顿住:「什么伤?」 「哎……别问了……」燕千绪闪躲着,抿了抿唇,靠在赵虔肩头蹭了蹭,「不要问这个,我不想说。」 「……好。」世子爷不问,但是却清楚是那个叫做燕千明的混帐做的好事! 只有燕千明这个人才会让他的阿绪如此为难,一面念着昔日旧情,一面畏惧。 赵虔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心情,几乎痛苦的想要杀了那个燕千明,却又生怕吓着阿绪,他一边安慰着拍了拍阿绪的后背,一边说:「那就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答应那四皇子什么了?」 燕千绪喘的很好听,几近慵懒的暧昧着说话:「我想,现在那太子之位不是空着么,反正没人坐,给四皇子好了,这样就没人欺负他了。」
第177页 世子心思在腹中转了几圈,不怀疑燕千绪是否打了什么主意,而是怀疑那四皇子是不是主动要这个位置的。 可换句话说,那太子之位实在没什么用,谁愿意坐谁坐,毕竟现在大沅的太子之位多方都盯着,哪个势力推人上去,都不好说能不能让人活着坐在上面。 可若是让四皇子上去……这四皇子背后毫无势力,虽然之前似乎燕家对其有些瞩意,可燕相已然不再,所以这四皇子这个傀儡何不笑纳了? 世子爷虽然不把四皇子放在眼里,可却也对这四皇子保留着一两分看法,因为从打过的己此交道看来,四皇子并非是个蠢蛋,但是个拼命只想活下去的聪明人,还是自视甚高想要扮猪吃老虎的聪明人,还需时间来证明。 「好,阿绪说什么都好,我会想法子的。」 赵虔搂着他的燕二爷,说尽了甜言蜜语,哄的人睡着了,才稍微深入的探摸燕千绪伤口的深浅。 那伤口不似开裂,所以并非被人用孽根弄伤,伤口很小,但也不像是用手指弄破,应该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的…… 赵虔心里怒意滔天,抱着他的阿绪眼眶里满布着红丝,他想: 这是他疼爱都来不及的阿绪。 是他连碰一下都觉得自己骯脏的心上人。 是他这辈子发誓要好好对待,要用命守护的人。 怎么可以就这样被人伤成这样还不敢和自己告状呢?他的阿绪总是如此心软胆小,怕孤单,怕燕千明找他的麻烦,所以才如此委屈求全。 呵,就算阿绪愿意,他也不愿意! 赵虔可不怕燕千明死后燕家败落,不怕燕千明死后大沅又有谁沖在前面当领头人,他什么都不管,他这回一定要找机会摆脱这个压在自己和阿绪头顶的乌云! 燕家败落和他没有关系,大沅国破也和他没有关系,他可以养着阿绪,养一辈子,养到白头…… 第95章 燕千绪这边的队伍追上前面大哥大军的时候, 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们行路较慢,全因后来的赵世子发话说不必急于一时,因此快要到那大沅国今都之时才追赶上,两相汇合, 燕千绪这边便犹如小溪入海,被淹没了个彻底。 他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在被赵虔领着去见大哥之前就和赵虔通过气儿, 让大哥放他留在今都,跟着去也着实没什么用处, 再来他现在的确是怕大哥的,生怕这人一个没哄好,提刀再插进他什么地方, 那真是太惨了。 他还和秦昧对好了口供,关于他们是如何逃出来的事情, 全部都推到运气上,千万不能将密室和宝藏的事情透露半分, 那些可是燕千绪的最后退路, 那些东西他迟早是要拿出来用的,但是不是现在。 大军数量庞大,光是大沅的二十五万大军就将今都包围了个彻底, 再加上十五万的梁军『俘虏』和伪装成魏军的五万梁军, 加起来总共四十五万人, 浩浩荡荡, 假若这些人乱起来, 或者有异心人组织一下,将今都里面的胖皇帝给逮来宰了,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胖皇帝这回依旧卧病在床,一边唿吸声粗重的喘气,一边问同时进宫面圣的王大人和赵将军,说:「你们说,不能打?」 王大人,王弟围的二叔,也就王如柳大人,再接到前方军报和燕千明的意图书后,立马就进宫了,他来此是想要让皇帝收回成命,让燕千明不必带这么多人前去助攻梁国,说到底这应该是魏国和梁国之间的事情,他们最好不参与。 然而话虽然说的好听,实际上王大人是很不愿意燕千明这场大战告捷,因为若燕千明这回立了大功,军中威信便更高了,如此不妥。 赵将军来面圣也是希望皇帝不要让燕千明继续打仗了,最好换一个将军,最好是自己去,可他若主动请缨,王如柳这老匹夫也是决计不会贊同,于是干脆提议只把燕千明撤掉,留王弟围和赵虔在军中指挥好了。 胖皇帝其实没有什么话语权,他在屏风后面笑,透过雾色的屏风看对面的两个『忠臣』为自己出谋划策,说:「可中途换将,实在是恐有不妥,再来燕将军和梁国丞相之约,换了个人是否还能继续,也未尝得知……」 「陛下,如此想更是玩玩不可,那燕千明是代表大沅谈判,正是因为大沅国力昌盛,兵强马壮,那梁国丞相才愿意和谈,和燕千明那小子是本点关系也无,陛下无需担忧。」王大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有人都知道,原本这件事情若处理的不好,梁国就能一路打过来,直接灭了大沅,或许大沅这边颓势一出,其他三国也不会没有动作,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一旦颓势现,便离灭亡不远了。 胖皇帝捏紧了自己的床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加昏庸无能甚至可笑:「也对!大沅无需怕那梁国,只不过当初……我记得可是王大人的胞弟王如雪提议朕如此办的,王大人的胞弟曾名扬天下,多智多谋,如今骤然变卦……这个……」 赵将军嗤笑,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陛下恐怕忘了,二十年前那王大人的胞弟王如雪就大病一场,疯疯癫癫好些年,如今时好时不好,说不准的。」 「哎呀……那更是不好办了。」胖皇帝说,「既是如此,还是二位大人费心,共同商议一个对策出来,然后才好开关放行啊。」
第178页 大沅的今都十分的大,开关后有一条主街,可以擦着皇宫的墙壁让军队从另一头出去。 这样行路比绕行节省一日的时间,更别提后面的城池收到公文后也开城放行,那么能为这『伐魏合军』节省的时间就更多。 如今整个大军黑压压一片,犹如黑云压城,惹的城内好奇者全趴城头看戏,丝毫没觉得这些人若是攻入城内将是多大的威胁。 今都的百姓安逸惯了,平日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于是城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还惹来了小贩子在兜售糖葫芦。 城内迟迟不放行,城外的总军将军燕千明也不急,他面前正站着这回丢了小半月没见的燕千绪和回去接人的赵虔,最末才是四皇子秦昧。 在这城外的亭子里,燕千明大马金刀的坐在白色的石凳上,一面喝酒,一面抬眸,视线从他弟弟那着白底双鱼金纹的鞋子,往上看,划过那缀着小挂件的腰带,那乍看下平坦的胸膛,最后是那张永远垂头低眼的脸,半晌都没有说话。 「阿绪是被土匪绑走的,后来和四皇子一块儿从暗道逃了出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瘦了不少,所以我建议让阿绪留在城中相府,不必随军了。」说话的是赵世子。 赵虔在燕千绪的身边说话,说的十分客气,对燕千明也没有任何不恭敬的地方,并不仇视,也没有表现敌意,好似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龃龉,只是上下级关系。 这是之前燕千绪要求赵虔这么做的,燕千绪希望赵虔不要把事情搞的太大,这赵虔一旦把事情搞大,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瞒不了人,他将暴露在世人眼中,那实在不是他愿意的。 而现在看来,赵虔还是处理的很好。 「哦……你们可以下去休息了,我单独和绪儿说说话。」燕千明冷淡道。 赵虔也不多说,离开前对着燕千绪微微一笑,领着几乎透明的四皇子就下去了,留亭子里的燕家兄弟对峙。 说是对峙,其实不然,只有燕千明看着燕千绪,后者从身到心都抗拒着,却又不得不细细回忆自己在『走丢』以前和大哥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对了,『走丢』之前,大哥才弄的他受伤,同时揭穿了他两面哄骗企图从中获利的真面目,他先是破罐破摔的恨大哥,随后在大哥面前大哭一场,说日后都会好好听话…… 燕千绪脱离之前的氛围后,要表演出那种濒临崩溃的害怕和畏惧已经不太可能,所以只能一直低着头,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逃脱这一次审问。 他的大哥肯定是会问自己到底为什么擅自离开军营,又是到底从哪儿回来,为什么四皇子会跟着他,为什么两个人逃出生天后却记不住那个土匪窝的地点? 燕千明不是赵虔,燕千绪可不能随便哄一哄,然后撒个娇,就把此事煳弄过去。 在燕千绪眼里,大哥简直犹如妖魔,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所以一旦要撒谎,就很危险,危险到他现在越想脑袋越难受,最后在听见大哥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声音后,更是一片空白! 燕千绪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后退,他最好是乖乖的抬起头来,拉着走过来的大哥的衣袖,掉几颗眼泪,说自己错了。 不管怎么样,首先认错就行。 可他没能抬起手来,他在外自由了些许时日,在和四皇子一块儿逃出生天的过程里,他是主导,他说什么是什么,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纵然身体上总有疼痛之处,可心里却很开心。 是的,他觉得那几日很开心。 如今骤然又入了魔窟,这魔窟中的魔物朝他靠近,首先是牵着他的手,而后摸他的脸,逼他抬头。 他恍惚的眼神一下子就入了燕千明的眸里。 燕千绪一愣,随后浑身冰凉的等待大哥处置自己。 谁知大哥并未说什么,反而拉着他走到石桌旁,给他倒了杯酒。 燕千绪看着酒杯,本是打算再也不喝的东西,现在看来却是能够让他壮壮胆的良药! 他一口饮下,喉间一热,好似这酒化作类似燕相常抽的那种菸草,让他浑身放松了一下,入戏了。 「大哥……」燕二爷的喉咙终于不想被什么锁着,开不了口,这回一开口就是颤颤巍巍的声音,温柔又教人怜惜。 「嗯?」燕千明淡淡的看着弟弟,睫毛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睛,那眼缓缓的眨了眨,等着他的绪儿继续说话。 「我错了……」燕千绪突然捂着脸,双手遮住眼睛,好像是觉得自己很丢人。 「嗯?错在哪儿?」大哥继续问,不缓不急。 燕千绪抽泣着,突然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大哥的衣袖,用那雾蒙蒙的泪眼看着大哥,说:「我说谎了。」 燕千明伸手给弟弟擦眼泪,一面擦,一面觉得绪儿这段时日在他面前,似乎总哭。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他的绪儿的确总哭。 明明从前打死都不掉泪,倔强的要命,如今是觉得眼泪也算是一种武器了? 不过燕千明不介意这个,而且绪儿哭起来的确好看,算的上是很好的武器,然而对他无用。 在燕千明心里,能哭能笑总比漠然好。 「什么谎?」 燕千绪说:「我……不知道,大哥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想肯定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大哥不信我。」
第179页 「……」燕千明的确不相信弟弟嘴里的话,什么都不信。 「大哥你想听什么呢?你告诉绪儿……绪儿按照你说的讲一遍。」燕二爷像是吓傻了,可怜兮兮的。 「不必了,过去的事情,不重要。」燕千明没想到弟弟能够如此直白,「你现在能回来就好,大哥很欣慰。」 燕千绪听罢,就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重要,他的大哥从来只看重结局…… 「不过你不要想着留守今都,大哥说过,以后走哪儿都会带着你。」燕千明又给弟弟和自己倒了杯酒,酒轻轻碰过去,缓缓道,「我们是兄弟,理应如此。」 ——狗屁兄弟! 「嗯,大哥。」燕千绪也举杯,把酒灌下。 两人饮尽杯中酒后,相视一望,简直像是行了一场交杯酒礼,从此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第96章 燕千绪是在开城门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梁国丞相欧阳春的。 欧阳春也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偏偏喜爱站在驾车上往外看,一路好似归国常胜将军一般, 看着大沅的老百姓们,笑的比他们这些沅国人还要高兴。 燕千绪从前头的马车后窗看欧阳春,欧阳春敏锐的看过来, 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搞得好像和他多熟稔一般。 燕千绪放下帘布, 心里什么都没想,拉着盘腿坐在一旁的狼孩,也就是燕七杀认字。 燕二爷本身便很随性, 他当初想一出是一出,决定留狼孩在身边当一辈子的宠物, 如今狼孩叫燕七杀了,就该教他成为人, 而不是永远四脚着地的走路, 不人不鬼。 然而燕七杀不是个好学生,燕二爷也不是个好先生,这位先生仿佛没什么骨头一样靠在学生怀里头, 拉着学生的手, 在学生手心写写画画。 小先生是个懒人, 娇生惯养, 时而天真烂漫, 时而冷漠无情,复杂的很,此刻小先生处于无所事事的天真烂漫阶段,在学生手心写了一个『一』并不厌其烦的教学生读。 学生本不应该在车上的。 奈何燕二爷坚持,说自己一个人在车上实在是无聊的很,睡觉也睡不着,不给他点儿玩儿的,真是要疯了,大哥才同意这个在所有人看来只是个畜牲的狼孩上车。 当然,燕二爷的原话不是那么说的,他对大哥说的更委婉一些,说自己的渴望。 而一般时候燕千绪知道,他只要不忤逆大哥,不骗大哥,什么都和大哥说,把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需要,自己心里话一个不漏的告诉大哥,大哥就满意了,中间也就不会出现什么恐怖的暴行。 「念啊,『一』……」燕千绪抬头,用头顶撞了撞燕七杀的下巴。 燕七杀下颚线条轮廓很是好看,称得上精緻,搭配一双浅色的薄唇,一笑便是个帅气逼人的模样,奈何燕七杀常年茹毛饮血,或许在作为『狼』的期间还吃过人肉,于是张嘴是一排的尖牙,也不知如何能长成这等形状,但可以相见咬什么东西的时候,肯定比正常人省力许多。 「欸——」燕七杀眨了眨眼睛,用下巴戳了戳怀里的小母狼,完全不理解小母狼的良苦用心,虽然是跟着学了说话,却说的音调古怪,并且动手动脚,很不专心。 「是『一』啊。」 「椰——」 「欸,不行,干脆先教你念我的名字怎么样?」燕二爷找来精緻的小剪子,给燕七杀修剪那长的要命的指甲,先是咔嚓一下剪断,随后再用磨具打磨成光滑的弧度。 燕七杀什么都好,他喜欢现在这样的氛围。 「我是你主子,你叫我二爷或者阿绪都行,你我之间,暂且不必太多礼仪,不过就算有你也不会遵守。」燕千绪像是再自言自语,「来『二——爷——』。」 「二爷……」燕七杀的舌头卷不起来,非要发出『二』这个音色的时候,就显得很吃力,仿佛是有人捏着他的舌尖一样,但好歹是念出来了。 「哎,记住了,我是二爷,你是燕七杀,你啊……以后好好做人,会有大出息的。」燕千绪乱七八糟的说,「不过呢,你要是想要报答我养你的这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帮我绑个人,打个半死后送给我,你就自由了。」 燕千绪说话的声音慢悠悠的,一面说,一面吹了吹燕七杀的手指头上搓出来的指甲灰。 那一阵小风,温温柔柔的从燕七杀指尖过去,燕七杀望着自己被小母狼捏着的手,心里一片暖意,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却记着小母狼的名字,低低的在小母狼耳边喊:「二爷……」 「嗯?教你半天数字,你一个都不会,念我名字倒是学的挺快。」燕千绪笑着,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手上依旧在细緻的给燕七杀修剪指甲,却说起了另一个人来,「听秦昧说,这回打仗凶多吉少,你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可护不了你。」 燕七杀『嗯?』了一声,像是在和燕千绪对话一般。 「你不懂,我也不太清楚,昨日碰巧和秦昧一块儿小解,我问他怎么这么久皇帝都不放行时,他说的。」燕二爷道,「估计是王家和赵家生怕我大哥立功,所以想了摺子,不愿意和魏国硬碰硬,耽误了一天功夫……」 「不过不要紧,现在是放行了。」燕千绪说着,眼前浮现着的,全是他走过战场时的画面。
第180页 那时候,秦昧那小孩拉着他,两人几乎是踩着那些尸体走过那一段路。 空气里是陈腐而浓厚的血腥味,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尸体,后头是刚抱着他腿哭着想要他带羊肉回家的战士。 真的很奇怪,当时分明没有多大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燕千绪却记忆非常深刻,从味道到他脚踩上去的感觉,还有每个人死去时候的表情。 那么多人,背后究竟有多少人家?又有多少故事? ——数不清。 「真的是……不太明白他们。」燕千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希望因为回忆而后知后觉起来的鸡皮疙瘩都消失,说道,「为什么……要打呢?杀来杀去,总是有人死掉,没人想死的……死,多疼啊。」 燕七杀的右手已经被修剪好了,燕七杀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右手,感觉很新奇,然后迅速把自己的左手也塞到燕二爷那微凉柔软的手里,示意这一只手也要。 燕千绪却愣了一下,一边给燕七杀的左手剪指甲,一边淡淡的说:「其实我觉得大沅没了也无所谓。」少年勾着嘴角,「反正这里我没什么留恋的东西,更何况大沅没了,燕将军便不是燕将军,王弟围也不是王家子弟,赵虔也不是世子,他们谁也不能奈我何,而我有无数的金银珠宝,钱可以买人,买无数的人来保护我,买人去折磨王弟围,买人去把大哥打个半死,买一座城池干脆自立为王。」 燕二爷很天真的说着,但也知道自己所说的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因为自立为王这个事情说起来虽然就这么四个字,可实际若当真自立为王,其他国家的人绝对不会愿意,所以他顶多当个山大王,不过山大王也不错。 待他让该死的人都死了,该付出代价的人都付出代价了,就去一个南边的小城买一个山头当大王。 「或许还能养十几个兔子,要那种下头大小不一的,每天换一个口味,估计一年也不会腻呢。」燕千绪开始说的不着调了,「行了,都剪的干干净净,你可不许再用手走路,不然我可不帮你洗了。」燕二爷完成了给燕七杀嗅见指甲的『重任』,自己捏着燕七杀那骨节稍微粗大,皮肤麦色的手掌欣赏。 燕七杀也在欣赏,欣赏着欣赏着,就亲了亲燕二爷的耳朵,声音很是开心,喊着:「二爷。」 「哎,真乖。」燕千绪翻手摸了摸燕七杀的脑袋,享受这和燕七杀不会维持太久的亲密。 燕千绪自从有打算不让燕七杀继续过那种畜牲生活,就想将这人丢进军营里从最底层开始歷练。 人,本身就是群居动物,燕七杀需要适应人的环境,而不是总跟着他。 再者,燕七杀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最安全的了,燕七杀日后会说话,会有自己的思想,会有自己的喜恶,大抵也不会愿意搞一个男人的后面。 他也无法相信燕七杀会管住嘴巴不说出去,所以从现在起,他不会和燕七杀做那档子事儿了。 燕二爷骨子里还是胆小的,他担心的很多,哪怕燕七杀日后会说话了,跪在他面前发毒誓不会将他们的关系说出去,燕千绪也不信。 因为在燕二爷看来,燕七杀是不怕身败名裂的,可他怕,怕的很,怕流言蜚语,怕妇人口舌,怕的要命。 「等到了地方,我会和大哥说,放你出去当兵,我知晓你还是能懂我的意思,你在外面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多做事,下面的人就不会觉得你奇怪,你不要吃生肉,不要四脚着地的跑,小兵们也就分辨不出你曾经是狼。」燕千绪想的很理所当然,「如果受伤了,你可以来找我,我这里总归还是会养着你的,不会让你死。」 「二爷?」燕七杀如今只会说『二爷』这两个字,声音很是迷惑。 「嗯,我这是教你做人呢,你做了人后,就知道做人的好处了,七杀,依你的伸手,日后指不定也是个大将军,能将我大哥比下去。」 燕七杀似懂非懂,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抱着燕千绪抱的很紧,手掌在燕千绪的肚皮上乱摸。 燕千绪体寒,被一双暖烘烘的手搓圆捏扁其实感觉不赖,只是他恐怕不晓得身后的燕七杀并非摸着好玩,而是觉得里头有狼宝宝了,正在和狼宝宝做交流。 至于燕七杀为何觉得自己的小母狼有了种,其实是因为小母狼产奶了的缘故,燕七杀的思维很清晰,有奶就有小崽子,没毛病! 「二爷二爷……」燕七杀从后面亲吻燕二爷的脖颈,幸福的冒泡。 第97章 燕千绪是在上午将燕七杀丢进新兵队伍里的。 因为前面据说就要到魏国边界的第一座城池了, 再不送过去,不好让燕七杀和那些新兵打成一片。 送燕七杀离开的时候, 赵虔陪着他,这人似乎很是无所事事,因此总在军中闲逛,一面闲逛一面不敢离燕千绪马车太近,生怕他的小绪生气苦恼, 所以只在周围转转,努力装成一个正常好友该有的样子。 燕七杀穿着新衣服和有点重的铁甲,佝偻着背,被燕千绪推到一个叫做『常六』的千夫长队伍里,千夫长对这个临时塞过来的人没有印象,也不问是从何而来,总之贵人开口了, 他收着就是。 而燕七杀这边也似懂非懂的站在那群新兵里面, 感觉上小母狼是让他在外面好好干事儿,听这个大鬍子的, 可他不大愿意, 自己小母狼都有崽子了, 自己身为雄性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不陪在小母狼身边呢?
第181页 燕七杀看着小母狼转身走,立马也跟上去, 结果就听见小母狼说:「别跟着,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该学的东西, 若那时候还想跟着我, 也不迟。」 ——这是何意? 燕七杀记忆很好,将这句话的语调记下,自己却说不出来,只能一边儿干着急,一边儿望着小母狼跟着另一个人回去,看样子是不要自己了…… 是觉得他们沟通有问题,所以嫌弃他?还是说希望他能够成为这些人类中的王,才愿意带着小崽子和自己好? 燕七杀想了很多,总觉得应该是自己太糟糕了,在这个人类世界,连自己的地盘都没有,才会被赶出来创建自己的地盘。 燕七杀其实很聪明,他能够通过人类的肢体语言读懂他们的意思,如今有意学习,更是进步飞快,不过七天,哪怕还不会说话,却已经能够知道对方表达的准确意思。 燕七杀这边努力的想要自己变得更好,让小母狼和小崽子回来,另一边帅帐中,几位军中重要人物站在一张又长又宽的木桌前看地图,地图上画了不少黑色的叉与红色的圆圈标记,这地图是梁国丞相欧阳春带过来的,铺开后便能见其准备之充分。 燕将军燕千明站在地图中间位置,双手撑在桌面,眸色严肃冷淡。 一旁的王弟围则认真的不得了,好似把这场战争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似的,实际上在燕千绪这边看来,估计也是演戏。 王弟围酷爱紫色,于是不论什么时候,身上总是有着紫色的物件,今日他绑着条紫色的腰带,腰带上是玄色的宝玉,玉上有字,然而看不清。 燕千绪出来这么长的时间,和王弟围这位昔日好友相处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 这人很聪明,知道自己暴露后,便装傻充愣的远离他们,偶尔冒出一两句话来,也正经的不得了,对外依旧和燕千绪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就好像当真只是因为忙碌才渐渐疏远的朋友。 燕千绪记得自己从前还蛮佩服王弟围的,总是替王弟围打抱不平,毕竟王家里头人多,主子多下人也多,王弟围这身份和正经的主子不大一样,像是半个主子的活在王府,每每遇见其他王家人,还要恭恭敬敬的打招唿,然而大部分时候王弟围都只会得个白眼——那些王家的其他子弟很是不屑同他一伙。 那时候的燕二爷气的牙根都是痒的,他的好友岂是随意就遭别人践踏的?那他多没面子? 爱面子的燕二爷寻了个法子,将几个对王弟围不好的王家子弟罩进袋子里就打了一顿,然后让下人将那些人送到城外的破庙放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燕二爷就拉着自己那帮子二世祖看那几个王家子弟灰熘熘的走回来,一瘸一拐,灰头土脸。 他们这些人则吃香的喝辣的,在城头看热闹,不时以扇捂嘴,哈哈大笑。 燕千绪当年仗着自己是相爷最爱儿子的身份,胡闹着、乱来着、疯狂着、无所事事着,眨眼间,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最让他意料不到的就是王弟围居然会害他…… ——究竟是为什么? 哪怕是因为上一辈子那些老人们彼此的恩怨,也不至于弄的这么狠。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他找不到答案,如今他对答案的渴望也与日俱减,剩下的只是怎么报復回去,这一项而已。 因为就算知道了答案又如何?王弟围说自己有苦衷,自己就会原谅吗?就必须体谅吗? 不可能的。 王弟围在听众人解说魏国这第一座需要攻下的城池中守军之将是谁,听这座城中的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敌军中的勐将擅长的战术,偶然瞥见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燕二爷,两人视线对上,王弟围便露出一个笑。 燕千绪没有回应,但却打从心里气的发抖,他真的无法理解王弟围这种人,是为什么可以抱着害人之心还这样坦荡? 可能是因为根本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吧。 燕千绪在这场战争中依旧是个局外人,之前王家三爷推荐他加入,也不知是何意,但他除了能牵制赵虔帮忙大哥以外,完全没有别的用处,所以此刻众人都在商讨之后的攻城战术改用什么的时候,他可以很悠闲的坐在一旁,吃着点心,喝着茶,漫不经心的想那些他的大计划。 燕二爷这样一个名动四方的美人纨绔,在军中哪怕风吹日晒了好些日子,皮肤也依旧白玉一般,是坐卧都教人赏心悦目的存在,于是他这边动一下,就有些人看过来,他拿个糕点,也能惹那些谈论正事儿的将士们瞅一瞅,于是军师的责任他没做一点儿,耽误正事儿却是耽误了不少。 燕千明也发现了这点,于是抬头对燕千绪说:「你先在马车里去休息一下。」大哥的话向来只是命令,没有解释。 燕千绪如今正扮演被整怕了的弟弟,于是站起来就出去,迎着初夏的光,在微风中跳上马车,站在车辕上咬了一口甜枣。 燕千绪自制自己如今胃口不好,吃这甜枣多了就克化不动,可这枣儿甜的不得了,他不能多吃又贪甜,就细嚼慢咽的像个小猫咪。 这小猫咪站在车辕上也不好好站,脚尖试探的去踩那边沿,瞧见同样被排除在外的四皇子后,就对其招手,喊:「秦昧,吃枣儿吗?」他手里还藏了一个。 水果这玩意儿在行军途中能吃到的,都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出征也不会带这些个玩意儿。
第182页 秦昧正在给自己的马顺毛,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木梳子,木梳锯齿十分的密,于是没有梳马的鬃毛,而是刮马肚皮等地方,力道合适的话,马会很舒服。 秦昧听见燕千绪的喊声,侧头看过去,随后很拘谨的摇了摇头,拒绝了。 燕千绪也不强求,他干脆坐在车辕上,晃着小腿,看那秦昧给马背按摩,枣子在他唇齿间消灭的很慢,汁水却足足染湿着他的唇瓣。 四皇子在那儿被看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冷着脸,心跳的飞快。 于是燕千绪就看见四皇子回帐篷的样子是同手同脚走路,顿时捂着口鼻,笑的眉眼具弯。 不远处,在魏国领土的城门里面,专程从皇城赶到这里的魏王拿着远镜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同所有人都不大一样的少年。 少年长髮及腰,阳光下,肤若凝脂,唇间点血,举手投足间都是慵懒与不自觉的媚意,笑起来倒是天真的好看,与周边一众肌肉勐汉十分的不同。 魏王突然就笑了,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当真是来了,密报无误,准备起来,让左孟悄悄从右城门出去,绕道而行,从后方突袭他们,不必赢,只要吸引他们注意就好,然后派一队精锐潜伏去将『五毒散』撒到他们的水车里,其他人从正面过去,把他们的军师给我抢过来,不要弄伤了,我听国舅说,那军师可是了不得……」 王公公不解,在他印象里,国舅可只是说那军师长得好看,其他并无大用,顶多从前有个相爷的爹,现在爹没有,大哥也不是亲的,在战场上随随便便就能死上几百回,哪里又了不得呢? 「陛下,老奴听说那军师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狗头军师。」 魏王早便对梁国与大沅起疑,发现大沅护送『魏国五万』大军回来,就知道有不对劲,所以早早的在这云城中等着。 原本魏王是想叫上国舅的,可惜了,国舅爷昏昏沉沉的,极少清醒过来,魏王曹笑就留下人手盯着国舅,自己带着五千禁军来这云城。 「哎,王公公,人不可貌相,就算再不济,兴许也能用来威胁那燕千明。」魏王继续看这对方军师,只见那军师扭头似乎看向自己这边,像是感觉到什么视线了,于是魏王拿下远镜,将远镜放回一旁士兵捧着的木匣子里,颇有兴趣的说,「燕千明杀了我五万将士,我就先砍他弟弟一只手送过去,看看他是自刎谢罪还是不管他那弟弟死活。」 第98章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 大军后方突然传来急报, 说是有突袭。 于是燕千绪就能看见帅帐里的众人走出来,他大哥派王弟围过去抵挡后方魏兵, 并迅速加强周边防御,对梁军丞相欧阳春更是毫不客气,让其准备作战,这回并非是魏国试探,而绝对是另有图谋, 不可不防。 燕千绪这位二世祖在一旁突然也感觉到了几分紧张。 在他的印象里,他虽然是跟着队伍出来很有些时日,然而根本就没有真真正正的参与过战争。 无论是之前和梁国的谈判,还是将魏军五万人围剿,他不是在帐篷里躺着,就是被土匪抓走了。 所以这一回,才是他真正参与的, 身在其中的战争! 他几乎能闻见空气里所有人紧张起后毛孔瞬间释放的气息, 属于男人们的味道,还有尘土与马匹的骚味。 「方才地图上有画出地道, 那是云城废弃的河运密道, 如今通向一个废弃的老宅, 他们有人从后方突袭,我们也必须有人从内部瓦解。」燕将军声音镇定, 虽然后方『失火』却并不是很着急, 只是迅速开始考虑部署, 把所有人都分配到位, 自己便坐镇军中,直面等会儿从城中冲出的大军。 燕二爷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十分确定如今城中肯定来了大人物,总止按照他的说法,现在魏军中大人物的想法就是要分散他们的兵力。 既然是想要分散兵力,一定是想要从分散的兵力中获取什么好处,因此大沅和梁国这边的结盟不仅被那边识破,还必须配合一下引诱魏军出来,让他们行动,只有动起来,才会有破绽,如果他们这边不分散兵力,城中魏军按兵不动,那才是最可怕的。 燕千绪在一旁听了个大概,感觉是眨眼见所有的队伍都被调动起来,他则成了个拖后腿似的人物,被一个叫做『陈又新』的大哥身边的侍卫给拉住,往后方跑。 陈又新是跟着燕千明的老兵,对燕千明绝对服从,于是这回『保护军师』的任务一到手,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管是否放肆,拉着人就朝最安全的后方躲起来,藏在原地不动的队伍中间,甚至还穿上小兵的铁甲,给了把匕首给燕千绪道:「军师,多有得罪,您万万小心,魏国有□□,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注意拿着一个黑管子对着你的人!」 □□这个东西燕二爷玩过。 本来是由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但是魏国似乎做了改进,所以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玩过的那种又重又十分震虎口的□□,和魏国那边是否一样。 如果是一样的,那大可不必害怕,因为□□的准头距离太远就会发生很大的偏差,再加上人又是移动的,哪怕破坏力再惊人也是能够避免的。 需要提防的应该是一种叫做□□的玩意儿,听说魏国很喜欢开山炸石以通南北,那□□悄悄埋伏在熟睡的军营里,一炸能死一片。
第183页 燕千绪听见这个就觉得无语,为何他们打仗不弄点儿这种东西?搞的现在忌惮魏国武器精良。 「我知道,对了,现在除了燕将军,其他人都出去了?」燕二爷穿着宽松的铁甲,铁甲十分粗糙,磨的他皮肤生疼,头盔也十分的重,他带着歪歪扭扭,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娃娃。 陈又新鬍子拉碴,二十来岁,一边带着燕千绪这个一看就不是兵的二世祖混入队伍里站岗,一边说:「没错,将军说极有可能是魏国想要抓一个将士祭军。」 祭军这种事情,燕千绪也懂,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知道的,不过按照大哥杀了那么多的魏国将士来看,抓一个来祭奠死去的将士肯定是不够的,所以魏国很有可能会把大哥抓过去杀掉,届时群龙无首,再灭掉这临时组成的联盟那简直易如反掌! 燕千绪思路也很清晰,几乎是一点就透,而后便感觉自己被安排藏进兵丁中也不无道理,既然魏国此次目的是杀或活捉军中重要人物回去,那么他就不能藏在守备森严的帐子里,站在外面反而才更安全。 这回魏国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这魏国,大国,居然是完全不讲究点兵叫阵,反而喜欢来阴的,可见这藏在云城里面的那位『大人物』可不在乎名声这种事情,在乎的只有结果,和大哥很像。 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分析这些做什么,但是想着更后方和偷袭军厮杀的王弟围,还有严阵以待的大哥,离开队伍准备找密道进入城中的赵虔,为了更深目的深藏不漏的秦昧,被他送去歷练的燕七杀,每一个人都在为了他们的目的主动拼命。 而他呢? 他要的结果只是在这里躲躲藏藏似乎根本无法实现! 他记得自己交给过赵虔一个任务,让赵虔趁着王弟围在战场,干脆砍个半死不活,然后囚禁起来,送给他,他要好好的慢慢的问出一个答案再给王弟围一个痛快。 可赵虔迟迟没有机会下手。 这总是没有机会,那么他就自己创造机会好了! 燕千绪想,既然魏国云城这样的前线来了大人物,除了魏国舅也不会是别人。 魏国舅这些年虽然不理朝政,但是一旦出事儿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好像这个国家是他的一样,倒是魏王默默无闻,像个打杂的。 魏国舅当初在大沅和燕千绪合作过。 那此合作是燕千绪忍着和魏国舅同归于尽的想法,咽下噁心才促成的。 他告诉魏国舅梁国可能会认为公主之死与魏国有关,让魏国做好准备,换取魏国舅给自己作证,让三弟身败名裂。 这是一笔骯脏的交易,而且从源头来讲,燕千绪发现大哥和梁国这么处心积虑的秘密结盟,甚至不惜以三万大沅的兵丁为代价,屠杀五万魏兵,其实根本就是魏国意料中的事情。 魏国早有防范,那送过来的五万魏兵几乎就是被国家放弃的人,而现在魏王又借着为那『五万魏兵』讨个说法的理由可以向大沅直接开战,一连串的计谋下来,每个人都被套在其中,这场大战是被多方催生,无法避免。 燕千绪思及此,突然感觉一阵恶寒,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被当权者玩成游戏,格局之大完全超乎准备变成坏人的燕二爷的想像。 燕二爷自认为也算是其中一个推手,于是他的手上大约也沾了不少人的血…… 如此一来,更没什么好怕的,既然来到这个云城的人极大可能是魏国舅,那么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再去和魏国舅做交易肯定是不行的。 魏国舅没有理由帮他,说不定上回没能得到他,这回就直接得手。 燕千绪真是噁心那么一大把年纪还不三不四企图『一枝梨花压海棠』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都能做『海棠』的爷爷! 燕千绪是绝不愿意同魏国舅那种名声的人混一块儿的,他要復仇,还要自己更好的活,他的名声不能臭,因此若要藉助魏国舅的手来将王弟围给困住,自己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和魏国舅谈条件,将王弟围秘密买下来,这样就好了。 他就能知道王弟围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恨自己。 燕千绪要让上辈子的自己死个明明白白,这一世才能好好的活。 奈何他这一切都是理想下的结局,真实是不可能如他所愿。 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云城城门大开,从中冲出大批身着蓝黑色盔甲的魏国将士,气势如虹,一鼓作气,大喊『杀啊!!』。 这边营地留守者皆不动,但冲出去的兵丁更多,是魏国两倍,可见魏国云城中兵力尚未调遣完毕,和他们这边临时凑的联盟队伍没法比。 一时间整个云城前方战场嘶吼声连天,短兵相接之声震耳,血肉横飞之景频现,燕千绪只是在后方看着,却仿佛身在其中,他站在如此近的地方,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拼命忽视。 他告诉自己:这是常态,打仗就是这样,最好大哥在这场战争中受了重伤,卧病在床,但又不至于死掉,好让他可以反过来控制大哥,让大哥也知道自己的痛苦! 可另一个声音有模模煳煳的告诉他:血流成河,不是常态。 恍惚中,燕千绪可以发现有好几个身手矫健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其中有人迅速的窜到他身边,双手将挡在他前面的陈又新脖子一扭,那头便顿时『咔嚓』一声被转到背后去!
第184页 燕千绪只不过是一眨眼,眼前就死了人,他没来的急跑,头上就被罩了个黑袋子,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大叫:「放开!」他还是恨怕黑,他来不及告诉自己不要怕。 但或许是他挣扎的太厉害,掳走他的人嫌他太吵,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脖子后面,燕千绪一下子昏过去,这才安静。 昏过去前,燕千绪想自己肯定是被魏国舅派来的人绑走的,那老不死的东西,果然一点儿也不值得相信,当初收了三弟也没打算放过他。 不过这是魏国舅送上门来让他利用的,燕千绪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主动做点什么了…… 结果谁知道一醒来,他看见的才不是魏国舅那个老烟枪,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气势非凡的年轻男子。 男子站着,身材颀长高挑,笑起来真诚的很,若不是蹲下来捏他的脸,燕千绪会以为这人是要和自己拜把子:「哟,军师大人,醒了?」 燕千绪茫然又戒备的看着眼前人,眼前人却眼神轻视,仿佛打量货物一样的打量他,半天说:「怎么?猜不到寡人是谁?」 「你是……魏王?」燕千绪一愣。 「是啊,高兴吗?寡人一路盯着你呢,想着国舅喜欢你,总在寡人面前念叨你是燕相送给他的礼物,结果燕相却死了,他脸皮薄,却积郁成疾,寡人也是一片孝心,想把你送给国舅,好让他老人家开心。」魏王手掌从捏着燕千绪的脸,到改为捏着燕千绪的脖颈,「寡人还听说燕相似乎把你餵养的很好,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倒是同国舅后院儿那些男宠的味道有所不同。」 魏王有点困惑,略微颦眉,笑道:「像是有奶味似的……军师你待遇真好,寡人在这边都没这么甜的羊奶喝。」 燕千绪后背出了一层的白毛汗,他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但似乎好像已经被发现了! 这种『似乎』的境地,让他焦灼不安。 因为找遍天下,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个和他一样吃药吃出奶的男人!他不相信自己的奶能够喝了让人延年益寿,甚至拿去炼丹是极好的配方,可只要有一个人相信,并且企图这样做,他就完了…… 第99章 燕千绪满脑子都是可怕的事情, 脑袋里面装满了棉絮一般让他完全无法正常思考的废物,一时之间语塞, 看着魏王曹笑满面冰霜。 曹笑后宫中多美人,虽然这燕国军师明显和他后宫中的不一样,是好似光坐在哪儿,便能挑逗男人慾望的伪装神圣的妖精,可曹笑也并非凡人, 遇着一个美人就要侵犯一个,那得多噁心? 魏王心思不在此,因此除了看着赏心悦目的燕千绪,突然有点儿捨不得砍手砍脚,还是琢磨了别的玩意儿准备送去给燕千明当作大礼。 「来人,把燕军师完完整整的绑起来,掉在城门口, 安排一队弓箭手, 一旦燕将军不投降继续攻城,就射烂燕军师这张漂亮的脸。」魏王声音平静的笑着说道。 燕千绪这下突然被吓的清醒了, 在被人夹着站起来时, 连忙说道:「魏王陛下这样真的好吗?!」 魏王曹笑又开始摆弄自己的玉佩, 他站在距离燕千绪两步之遥的地方,鼻间依旧能嗅到那种充满□□的芬芳, 这味道十分迷惑人心智, 稍不注意, 便要沉溺其中。 曹笑很厌恶这种危险的感觉, 知道这种香气若非燕军师这人天生带来,就是吃药吃出的毛病。 「哦?哪里不好?军师可有高见?」魏王调侃道。 燕千绪摆脱开抓住自己的两个士兵,在有点阴冷潮湿的城门内站的笔直,他其实根本没有高见,但是他记得自己大沅的兵,也就是赵虔带领的队伍会从城中偷袭,自己只要撑到那个时候,就不必被挂在城头,像个犯人一样被『万人瞻仰』。 「高见不敢当,但有一点,魏王可知?」燕千绪露出个微笑,笑容云淡风轻,将方才的冷漠与懵然化作春风,丝毫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模样,说,「燕家本身就是魏国舅安插在大沅内部的棋子,阿绪本身也是魏国舅放置在大沅的底牌,燕家上上下下皆受魏国恩惠,魏国有难,阿绪定是粉身碎骨也要挺身上前,可现在,不是时候。」 魏王一听这话,英挺的眉顿时挑了挑,心中觉得当真有些意思,也不着急离开,而是颇有兴趣的站在原地,问:「哦?我倒是听国舅说过那么一嘴,可也不甚清楚。」魏王他知道的,就是想听听这燕军师能说出什么『好点子』,「再来军师也说了,既然整个燕家都是我大魏埋在大沅的棋子,为何现在燕千明却倒戈相向?这于理不合啊。」 燕千绪就等着被问这种问题。 其实对方问什么并非很重要,主要是只要问了,便意味着他能够多活一段时间。 「陛下这可是问道点子上了。」燕二爷突然抽泣起来,眼泪说来就来,梨花带雨,动人无比,「大哥……大哥他本身并非燕家子嗣,乃爹爹不知从哪儿收养回来的,如今大哥越在外面军功赫赫,越是在家耀武扬威,甚至……甚至……」燕二爷说道伤心处,一步步的靠近魏王。 魏王比燕千绪略微高出一点,身上熏着檀香,衣裳虽然看起来厚重,却是用冰丝做成的衣袍,因此在初夏穿并不会热着。 燕千绪虽然靠近过去,却不对魏王动手动脚。 他只是望着魏王的眼睛,继续说自己那半真半假的故事:「甚至连父亲,都死的不明不白,一场大火过去,就只有大哥逃了出来,要我相信这场大火和大哥无关,那实在是不可能。」
第185页 「若非大哥如此,我们燕家又何以至此?如今大哥权力甚大,我半句话语权也没有,所以吾王若执意要阿绪挂在墙头去向大哥索要什么,铁定无法实现。」 「阿绪如今也不过是大哥向世人展示人情的工具罢了,他本无情,是恶鬼,杀人不眨眼的恶鬼!」燕二爷愤怒之下,脸颊生霞,「吾王是不知道,他为了杀死五万魏兵,竟是连大沅的三万兵丁也不放过,就那么一下子……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我……无力阻止。」 魏王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情真意切,仿佛没有半句假话。 而他的手也已经掌在对方的脸颊上,拇指一点点抹去那泪珠与泪痕…… 魏王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只不过身体替他做出了一点选择,接下来少年害怕的像个小动物,大胆放肆的抱住他,他也没有推开,一时间魏王曹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对自己。 然而怀里的人却身体十分柔软,完美的契合在他怀中,发顶冷香扑鼻,卷着一股子诱人的奶味,诱发所有人对他的保护欲。 「原是这样……」魏王嘆了口气,好像是相信了,轻轻的回搂住燕二爷,声音也低下来,说,「委屈你了,你与燕相皆是我魏国的大功臣,如今一死一被软禁于身边,寡人于心不忍,替你抓来那燕千明如何?!」 「活禽过来之后,寡人许你亲自手刃仇人!」魏王拍了拍燕千绪的肩膀,郑重的说,「寡人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等你报仇雪恨,就留在魏国吧,大沅已是强弩之末,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要成为歷史。」 燕千绪现在是说什么都觉得没关系,反正只是说说而已,没人会知道他在这里说过什么,就好像自己知道魏国舅和魏王不和,所以魏国舅也一定不会和魏王说自己这边与大哥的真实关系。 说实话,燕千绪其实也没有说错,在他看来,自己就算是真的被挂在城头,大哥也不会为了他这么一个人停下来投降。 大哥就是那样的人,嘴上说着在乎他,爱他,却总是伤害他,让他痛苦,还抛弃他。 如此可能会自取其辱的做法,燕千绪绝不愿意去做:「好!阿绪相信陛下!」他相信个屁,没了大沅,他要对付王弟围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燕千绪觉得王家就算大沅灭了,也绝对不会败势,之前曾听说王家私下和大沅背面的胡人关系很好,王大人王如柳的第三房小妾正是胡人,指不定大沅灭了,王家举家去了胡人的地盘,届时距离遥远,要想把王弟围甚至整个王家都碾压到万劫不復之地,便难上加难。 燕二爷一面感动的接受魏王的好,一面心里暗暗焦急赵虔那班人马怎么还没有在城中闹起来! 只要闹起来了,他就有机会逃跑! 不过燕千绪的确是运气十分好,想什么来什么。 突然的,外面传来急报和短兵相接的声音,魏王松开燕千绪,转过去到外面听急报。 燕千绪不用猜都晓得是城内□□,赵虔那个人,也是个暴徒,和大哥比起来,大哥还对平民百姓心存善意,但赵虔不,赵虔完全游离在所有的悲欢离合中,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同疯子说要对百姓手下留情,就好像是让一个巨人不要踩到树木踮着脚走路一般,他们绝不可能听话,他们只要自己舒坦。 果不其然,那很好骗的魏王直接忘记他还在这里,带着人马出去。 他打算跟在队伍后面,乘乱逃跑。 有趣的是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尾随魏王出去会受到阻拦,但周围人完全没有人拦住他,应该是因为之前他和魏王忽然变得亲密所致。 但跟着出去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谁能料到那魏王好死不死的回了头,一眼瞧见他,便对他招招手,活像照一只小动物过去餵食。 燕二爷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他在这个地方可没有耍脾气的资格,他该继续伪装,直到赵虔看见他。 ——赵虔一定会救自己。 燕千绪对这点,深信不疑。 「哎,差点儿把你忘了,燕军师,跟我一起撤走吧。」魏王露出无奈的笑容,好像对战况十分的不看好。 燕千绪察觉到这一情绪,有点感觉哪里不对,却又无法一时看透,只能说:「嗯?云城难道守不下去?」 魏王摇了摇头,道:「不是守不守得住,而是能不能守,如今魏国内忧外患……哎,不提也罢,兵力分配跟不上,如今的虚张声势也用不了,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不然寡人也不必亲自来云城坐镇。」 燕千绪从魏王的话里接收着明里暗里的提示,感觉魏王是在告诉他,魏国内部矛盾很大,兵权不在魏王手里…… ——那是在魏国舅手里?! 「好……是好,可我若走了,大哥一定还是要穷追不捨的,他弄丢了我,就没有利用的工具了,我想我还是能够助陛下一臂之力,潜伏在燕千明身边,寻找机会……」 「不必!」魏王二话不说的就上了马,翻身上去的姿势潇洒流畅,腿抬的老高,随后伸手给燕千绪,「寡人说了,要罩你,就要罩到底,上来。」 燕千绪这回骑虎难下,白皙的手抬起,慢慢的伸向魏王曹笑,可救在此时此刻,突然从远处射来一只穿云箭! 那箭头是银塑的,势如破竹,直接擦过魏王的指尖,划出一道几乎发光的轨迹,沾上一抹血迹。
第186页 燕千绪立马收回手,扭头看去,就能见马上飞奔而来的世子爷,世子爷一身红衣,背上两把砍刀,手中弓箭一丢,拔出砍刀便在马上翻出马术,周围凑上去的,全部身首异处! 「护驾!!!」有老太监高声喊道。 「沖啊!保护陛下!」有禁军侍卫冲锋上前。 现常一片混乱,燕千绪却也不动了,看着赵世子和他身后的一队骑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向披靡,竟是十分威武。 世子爷冲到燕千绪身边后,伸手过去,燕二爷也伸手回去,被人一把拉到怀中坐着,并迅速逃跑。 燕千绪突然笑了,回头对着远处被包围起来的魏王做了个鬼脸。 魏王曹笑骑在马上,不动如山,望着做鬼脸的少年,也不气恼,眼底似乎还有玩味的笑意,似乎早便知道燕千绪是个骗子,陪着闹罢了。 第100章 燕千绪被带到他们破门而入的城门口, 沿着一条被踏烂的小路企图跑回营地。 可营地乱成一团, 世子不肯将人放在这里,干脆扭头南去,将人带到一座小庙, 放下,说:「阿绪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定回来接你!」 「你去哪儿?!」燕千绪落地, 转身回头看赵虔。 赵虔马跑的飞快, 大声回了一句:「杀人!」 世子杀的兴起,完全不是为国为民,只是高兴。 燕千绪这时也拦不住他,更没想拦,左右看了看,将身上的灰尘拍了拍, 上了几节阶梯, 进入小庙里歇息。 他身上铁甲在被抓走的时候就掉的乱七八糟, 在魏王那里时, 身上护身的铁甲完全掉光,有点狼狈, 但也是漂亮的狼狈着。 小庙看样子像是废弃了,但是大门却虚掩着,燕二爷知道, 里面必定有人, 还不会少, 外头到处都是兵,几乎就是三国交战了,那么平日里从县和附近村今城的人大约都被堵在半途,有的人无法离开,观望着,便藏在这庙中,企图等战祸过去再说。 燕二爷走进去,提着衣摆先迈右脚,小庙里有着木柴和杂草燃烧的味道,地上是纸窗斑驳的落光,整个小庙一目了然,四周都有佛像,正对着的是如来佛,周围是十八罗汉相,各个都有些老旧,而角落缩着一群人,这群人围成一个圈,有的抱着孩子,孩子正睡着,其他人全都直直的看向他这个外来人,似乎很有戒备。 不过一看燕千绪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些狼狈,似乎是城内的世家公子落难,所以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就放下了手中紧紧握着的木棍,依旧坐在那里不动,所有人都沉默着。 这个时间段,再外面乱跑很有可能被误杀。 燕二爷的大哥,燕千绪是清楚的,最是口口声声挂念天下苍生,也是个虚伪的傢伙,不会愿意为难魏国城中百姓,可赵虔不一样。 从赵虔离开的样子来看,这人是只要不是杀到自己人,其他什么都不管。 所以果然相比城里和营地,第三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燕千绪却注意到这里角落的那些人似乎都是互相认识的,不然陌生人不会坐的那么近,他原本是想要走过去和那些人坐一块儿,说说笑笑,等时间过去,可这个发现却让他一下子顿住脚步,转而走向小庙的另一个角落。 燕千绪并不想惹麻烦,其实对他来说,每回总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就好比现在,他吹了吹一个台阶,也顾不得嫌弃坐下去,对面那边儿的角落就站起来两个人,去把小庙的门关上,然后朝他走来。 ——看样子这是要乘火打劫啊。 燕千绪曾听王弟围在酒桌上说过这些事儿,打仗的时候,对大部分来说,都是痛苦的,可对某部分就靠这个发财的人来说,那简直能让他们像是秃鹫嗅到了腐肉一般,一窝蜂的涌上来。 「这位公子,我们看你一个人落单了,是否和家丁走散了?」来的两个人中,说话的是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中年人,穿着蓝色的坎肩,肌肉发达,笑意达不到眼底。 燕千绪冷淡的懒得搭理,这话简直就是废话,他刚才被世子送过来的画面肯定被里面的人看见了,就算没有看见也应该会听到他们的对话,由此可以推断出他应该是被城里人送出来避难的。 或许他们无法准确得知他是大沅过来的狗头军师,可从那身穿铠甲的将士将他从城内带出来避难就可以得知他身份还是有点不同——所以这是当真准备打劫? 「并无,只是在此等候家人过来接我回去,外面不安全,所以进来避避,叨扰一下佛主。」燕二爷笑着,嘴角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说实话,燕千绪心里没底。 他面对大沅里和自己熟悉的人勾心斗角都已经习惯了,面堆土匪也都知道如何应变,可是面对人性中的恶,却是毫无法子。 他不是大哥,光是气势估计就能让这些企图要点保护费的人望而却步。 他也不是赵虔,赵虔身手不凡,哪怕穿的浑身亮闪闪坐在这里温柔的笑着,也能够在有人企图打他主意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燕七杀就更不必说了,这人在此之前一直视人类为敌,大抵这些心怀不轨的人在燕七杀眼里早便如同死物。 可换句话说,若果真是燕七杀在这里晃悠,燕七杀那一身破铜烂铁穷的叮噹响,估计这群人也不会打他的注意。
第187页 「可是这个地方,是我们先进来的,小公子能否行个方便,要么出去,要么留下一点东西,算作是你坐在这里的茶水费?」那中年男子又道,说着,视线盯着燕千绪手上的手环,还有脖子上的长命锁…… 「可这位大哥,这里并非你们买下的不是吗?我也没有看见茶水,还是说我只要付了茶水费你们就能给我端过来?」燕千绪之前打交道的,一直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些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忌,这样那样的考虑,所以对他所说的话和威胁,都会十分认真的考虑。 所以最最可怕,倒是这些一时贪念起的毫无顾忌的人,你和他说自己是什么什么大人物,估计他们现在也不会相信,说自己如果被抢劫,一定会带着千军万马踏平这个地方,但他们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们只看得见他身上佩戴的各种价值连城的东西,为了这点东西,或许干脆杀了他都值得。 于是燕千绪不准备得罪的太狠,反而为难的眨了眨眼,伸出右手,左手稍微拉扯着袖子,露出腕子上那银环,银环上吊着精緻镂空的铃铛,声音十分的好听:「其实我也十分想要给你们,只不过如今囊中羞涩,想要将此物取下,也没有办法,这东西扣的很紧……」 「是吗?」稍微年轻一点的壮汉一下子就抓住燕千绪的手,对着那价值不菲的银铃手环摸来摸去,甚至想要硬生生的拔下来。 这东西不知道方法,是绝对取不下来的,楚非把他手剁了。 燕千绪正这么想着,嘴里发出难以言喻的声音,闷哼,像是被『欺负』的那种声音,断断续续的说:「这位大哥……唔……你弄疼我了。」 那壮汉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一下子就松开,脸蛋绯红,之前见钱眼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公子的绝色,如今恍然,壮汉的媳妇儿便立马心慌,干脆一巴掌拍在正在熟睡的女儿身上,让女孩懵然醒来,然后大哭。 这哭声叫壮汉清醒,但他发现自己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对这小公子耍狠,便看向身边的叔叔。 「叔……这东西好像取不下来。」 蓝色坎肩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也去掰扯燕千绪的手,燕千绪顿时就被弄的疼的不行,咬着下唇哼哼。 声音大约是太过撩人,也因为这小公子天生尤物,来打劫的一老一少顿时心中有别的想法,而看见这一老一少似乎被一个男的被勾了过去,缩在角落里的小媳妇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拽了拽身边妇人的衣袖,那妇人很是泼辣,站起来就朝燕千绪这边走来,拽着蓝坎肩的中年人就又打又骂。 当然,这样打还不过瘾,还要哭,她哭也哭的十分到位,可当妇人眼神飘向那个狐狸精时,却发现狐狸精居然在笑!在得意的笑! 「你笑!我打死你个骚货!」妇人一巴掌就甩了上来! 燕千绪没挡,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嘴角都打出血沫子来。 然而燕千绪依旧是笑,好像在嘲笑妇人只会打他,管不住自家男人。 妇人气的头晕眼花,恨不能当场刮花这个骚货的脸,可她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蓝坎肩腰间的牛刀,眼睛盯着骚货的那双白细的手,就要干脆将手砍断,将那银镯子据为己有! 说时迟那时快,燕千绪几乎来不及躲,就听『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樑上飞下,直直贯穿妇人的眼睛! 「啊啊啊!」妇人大叫着撒开牛刀,刀落在她男人的叫上,一时间两人乱成一团。 众人的视线更是迅速望向屋樑之上,可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缩在角落的那些人全部吓的四窜而逃,留下很快就死掉的妇人和因为脚受伤而跑的很慢的蓝坎肩中年人。 大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小庙便安静的只能听见燕千绪自己的唿吸。 他这回看见脚下的尸体,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噁心害怕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见识了那些战场上血肉模煳的尸体所以才会这样淡定,可他知道这个小庙里肯定还有其他人,那筷子不会自动飞去妇人眼睛里。 「有人吗?是那位大侠相救,可否出来一见?」燕千绪站起来,看着佛像,仿佛是虔诚的弟子,「还是说是佛主保佑呢?若是,佛主您需要多少香火钱呢?一万两不知道够不够,帮你翻修一下这个小庙呢?」 台上佛像没有回应,燕二爷干脆走到佛像后面,结果发现佛像后面坐着一个吃干粮的小和尚,小和尚身着灰色布衣,捏着大饼,脚下踩着一具具尸体,怪异的不得了。 「方才……是你救的我?」 小和尚看了一眼燕二爷,说:「你叫的像是母猫发情,我想忽视都不行。」 「……」 「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是方才那伙在这里住了三天的人,见财起意,专门挑落单的旅人下手,你是第四个。」小和尚三两下把大饼吃完收拾了一下包裹,正要走,却在看见燕千绪的时候顿住,然后一把捏住燕千绪的手腕,将人拉近,鼻尖擦过燕千绪脸颊,深嗅了一下,震惊的道,「你是……药人?!」 第101章 小和尚把燕千绪捆成粽子, 轻松的背在背上, 准备上路。 燕二爷当真是惊惧之余又觉得好玩,大约是潜意识里觉得这小和尚并没什么可怕的缘故。 「餵, 你叫什么?」燕二爷趴在小和尚背上,笑眯眯的问,「看你风尘僕僕, 行路匆匆, 是要去哪儿啊?」
第188页 「……」小和尚没说话, 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我在和你说话啊, 你听不见还是不想回答?」燕千绪知道小和尚一定不是普通人, 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药人』这件事, 他绝不胡这么轻易的放小和尚离开, 不过现在是他被小和尚捉住,这就有点难办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么大胆,小心被我的手下千刀万剐, 丢去餵狗。」 「你手下?」小和尚耳聪目明,想起之前听见的马蹄声, 道, 「你是魏国人?」 「非也, 不过你若放下我,我就告诉你。」 「不必, 我没兴趣, 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 你不要说话,很吵。」小和尚对美色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身后之人身上那种魅惑人的香气有点让他心烦意躁,不过只要沉住气,不要分神,就不会出事。 ——小和尚是这样想的,只要坚定,就不会出事。 可小和尚大约没想到,自己抓了个谁都敢调戏的! 他顿感耳朵仿佛被人舔了舔,然后有人含住他的耳垂,舌尖一点点的在耳垂上转圈,甚至还用牙齿一点点的咬,但是一点儿都不疼,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直接从他被舔的地方蹿到别的地方去,让他浑身都开始发热…… 小和尚顿时松开拖着身后之人的双手,任由燕二爷掉在地上,一身细皮嫩肉脆骨头摔的疼的要命。 「你干什么?」燕二爷没生气,但是他感觉自己似乎摔到尾巴骨了,「你这小秃驴,想要害人命吗?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显然燕二爷直接忽略了方才小和尚出手救他,一根筷子杀了一妇人的事情。 小和尚唿吸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但是此地不宜久留,他又不能再次像刚才那样背着药人走,于是小和尚干脆将人扛在肩上,手放在药人的臀部。 燕二爷被小和尚肩头抵在肚子上,唿吸都唿吸不上来,一副要反胃的模样,连忙挣扎,可他双手双脚被绑的像毛毛虫,只能扑腾来扑腾去,可扑腾没有用,还会被小和尚一巴掌打在尾巴骨的地方,疼的燕二爷眼泪直掉。 「你、你放我下来,我唿吸不了了……难受的很……我……呕……」燕二爷当真是从未被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就算是一心想要害死他的人都对他温声细语,他来到『人间』却是三番四次的遭遇不测,也不知是不是不该『下凡』。 小和尚反应很快,在听见药人当真吐出一滩水的时候,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不明白这药人怎么这么虚弱,病怏怏的很可怜,小和尚看着,突然有种拿这人没办法的感觉。 「给。」他把自己怀里的手帕递给药人,说,「自己擦一擦,然后我解开你身上的束缚,但你要跟我走,不要耍花样。」 燕千绪大口大口喘着气,气的翻了个白眼,翻的很可爱:「好,解绑。」 小和尚直觉这药人并非一言九鼎之人,留了个心眼,在解开绳子后,就一直没有把绳子丢掉,果不其然没走两步药人转身就跑,小和尚立即甩着绳子出去,圈在了药人的腰肢上,干脆的将人拉回来。 「你再跑一次,我就把你打晕。」小和尚淡淡的道。 燕千绪犹豫着,实在没有法子,他真是第无数遍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习武,要是自己有武功,哪里还会遭遇土匪?哪里还会被魏王绑走?更不用提这个小和尚了。 「行,我听话,可是小和尚,你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抓我做什么?我可是好人。」硬来不行,燕二爷准备走温情路线。 小和尚这回懒得说话了,拉着燕千绪腰间绑着的绳子就往前走,一直走到山上的农户家借宿才放燕千绪休息。 燕二爷娇生惯养的,连打仗都坐着马车,被土匪绑走都是人力背他,如今走的脚底通红,双腿酸痛,他真的想不出一个和尚为什么要抓他,药人这种东西,难道连和尚都想要吗? 「二位老人家,这是小僧抓的妖怪,等会儿他说什么,你们都不能帮他解开绳子,我去去就来。」小和尚没有坐下,说完这句话就出了门。 两个老人则对着传说中的『妖怪』看了半天,啧啧着窃窃私语道:「老头子,这是狐狸精吧?男人不可能长这么好看的,我猜一定是吸食赶路人阳气被抓的,你可不要靠近他。」 那老头子也害怕的很,拉着老婆婆两个人躲进里屋说话,不敢出来。 燕二爷就这么又被捆成粽子,孤零零的丢在正堂。 待小和尚回来,燕二爷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逃走,不过抬头就看见抓了四只野兔回来的小和尚——看来是将兔子一家都逮了回来——小和尚将野兔送给老夫妇,算是借宿费用,随后拉着燕二爷去了老夫妇他们空置的偏房,在地上随便铺了一层稻草,盖上一层布,就算是床了。 燕千绪坐在上面,看着小和尚,心里想着赵虔那些人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不见,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离开,谁知此时小和尚却有精力开口说话,道:「你不要害怕,我不过是需要你救我师傅,救完我自然能放你回去。」 「可你根本没问我愿不愿意。」燕二爷道。 「你不愿意也不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小和尚亦正亦邪,眼神里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不过的确是你倒霉,我本是想要去魏国魏国舅府中偷一个药人出来,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这是我们的缘分。」
第189页 燕千绪听得此话,静下心来,也不做徒劳的挣扎,反而问说:「我见小和尚你也并非定要抓我,不如再去魏国舅府邸碰碰运气?」 小和尚看着燕二爷那双雾蒙蒙的漂亮眼睛,道:「何必多费功夫,有你就够了。」 燕二爷想了想,又问:「那谁同你说药人之血可以治病?这药人到底是怎样的药人才可以治病?如果你将我带回去却发现我的功效不如魏国舅府上的那些好,耽误了你师傅的病,那该如何?」 小和尚沉默片刻,说:「师傅被三个孽徒所杀,但龙图经并未写完,师傅命不该绝。听闻吃药人血,能够百毒不侵,长命百岁,故而想要试一试,实在不行,就另寻他法。」 燕千绪听这段话,突然察觉到这个小和尚十分的迷信,虽不是个好和尚,但是却对因果之说、命理之说十分看重,那么只要从这两个方面忽悠下去,说不定还能让小和尚亲自送他下山去。 ——燕二爷在与人争辩之上,不论是诡辩还是撒娇,总会赢。 「小和尚,你很好。」燕二爷先对小和尚的做法表示肯定,然后坐直,遥遥的望着小和尚说,「其实,你找我是对的,我同其他药人并不相同,寻常药人之血可延年益寿,我的一样东西,可使人起死回生,我从出生便有此使命,便是救一位有缘人,我想这位有缘人应当就是你。」 小和尚一愣,不知该不该相信:「你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我乃玉神仙君,奉佛主之名下凡寻找有缘人,解我凡尘羁绊,我来到那破寺庙就是想要考验你,看你是否一心向善,如今看来是的,所以我要给你一样东西。」燕二爷正经起来,说话的声音十分动人,眼神充满令人信服的魅力,「来,你解开我,再转过身去,我给你。」 小和尚皱着眉,看着燕二爷,心中犹疑不定,一来觉着眼前的人的确不似凡人,漂亮的有点过分,不是妖怪就是神仙了。 可是二来这神仙解捆绑需要别人帮忙吗? 「你自己不会解开?」小和尚问出口。 燕千绪憋住想要骂人的冲动,道:「我入了尘世,是肉体凡胎,如何能解开呢?」 小和尚定定的看着燕千绪,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给人解绑,然后转过身去,说:「好了。」 燕千绪没有法子,他本来也是想要隔开手腕放血,可这样完全不能让这个小秃驴信服,他需要更特别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不平凡,于是他看向自己涨着奶的地方…… 「你不要转过来。」燕二爷拿起一旁的破碗,稍微擦了擦,转过身去就解开衣带,捏自己那里,不时就有水声响起。 小和尚五感敏锐,耳朵动了动,判断的确是有什么被挤出来,但不是尿…… 他鼻尖又嗅了嗅,感觉那股子甜甜的味道更浓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好了。」燕二爷装神弄鬼的把碗放在地上,自己身上穿戴好,才说,「你可以转过来了。」 小和尚立即转回去,就见地上放着一碗奶。 「这是什么,你无需知晓,但只要是阳寿未尽之人喝下,必定能起死回生,你师傅也能回来。」燕千绪说完,站起来,「你我缘分已尽,后会有期。」 燕二爷快步走开,生怕小和尚反应过来自己是神棍,但他却忍不住回头,只见那小和尚当真相信了,且小心翼翼的将奶水灌入自己水壶当中…… ——要是那老和尚没救回来,小和尚不会杀了他吧? ——到时候他就说老和尚是阳寿已尽,不管他事。 ——更何况小和尚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后会无期吧! 第102章 西面以西有个隔绝人世的悬崖峭壁, 当地人称之为『蓬莱』。 蓬莱山上有蓬莱寺, 寺庙修建在高耸入云的山顶, 旁人从悬崖的这一头看去,就好似看见一座仙山在漂浮空中,世人无法靠近,因为根本没有能够进入寺庙的方法, 但是寺里的和尚却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山来普渡众生,讲经讲佛。 传说寺庙之中的主持玄妙是得道高僧, 上可窥天机, 下可看后世, 这玄妙左下只八名弟子, 按照收徒顺序,依此取名,可谁承想玄妙收下的大徒弟与二徒弟为了他所着的《龙图经》居然对他这个师傅狠下毒手! 玄妙一生窥见许多人间世, 遭此报应,他不意外, 但是《龙图经》未能完成, 玄妙便死不瞑目,当夜抱着那捲《龙图经》坐化于蒲团之上,双目不闭,死不瞑目。 蓬莱寺中无人,出了即将继承他衣钵的大弟子, 其他弟子都被他派出去云游, 就连刚刚十六岁的小弟子也在昨夜下山, 玄妙死后,《龙图经》被夺走,尸首于半年后才被回寺的小弟子神秀发现。 神秀,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生而煞气勃勃,出生后一年内剋死亲戚族人百十号人,被丢弃于蓬莱山下,于是玄妙便捡了回去,和自己捡回来的其他七个孩子一同教养,赐名——神秀。 神秀并非真正的佛门弟子,因为心性未平,对错不分,做事全凭自己喜好,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所以生前玄妙也不过分拘束神秀的所作所为,只看着神秀那张俊逸脸上不悲不喜的表情,高深莫测的说: 【日后,定会有人束缚你,为师只是代为管教。】 神秀聪慧,双手合十仿佛虔诚的要将此生奉献给虚无缥缈的佛,问:【那是何人?他在何处?姓甚名谁?」】
第190页 玄妙大师摇摇头,笑着说:【这……天机不可泄露,只要你等,他就会来。】 神秀其实也并不相信这个世上的因缘际会,什么神佛妖魔,都是假的,若当真有神有佛,那么当初自己满门死光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神佛相救?自己被遗弃在山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说神佛帮忙?世上那么多痛苦的好人,为什么神佛忍心看他们受苦? 神秀心中的大智慧,是质疑,但不质问。 他需要融入这世间万物,于是顺其自然的相信所有人相信的事物,等师傅要他等的人,在师傅死后寻找传说中的『药人』,他只需要将自己能做的做到就好,至于有没有效果,那与他无关。 他如今的职责就只是清理门户和救活师傅。 只是这样而已。 神秀看着手中的水壶,摇了摇,里面水声迭起,荡漾着粘稠的奶液。 小和尚心中是异样的平静着,一般来说,正常人在发现一个男子居然会产奶后,当然是会觉得这药人是极品药人,一定要捉起来,关在自己的地窖中,日日为自己产奶,为自己的长生丹挤出神圣的奶液! 可小和尚现在却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他向来绝不信世上真有能有被餵养至此的药人。 一般情况下的药人应该是吃五毒而练就百毒不侵之体,魏国舅府中药人则是一种特殊的药人,既将人按照古书中炉鼎之体餵养,餵养出来的人都是欲望的化身,是拿来当玩意儿的东西。 神秀知道魏国舅是个什么人,对魏国舅餵养出来的药人自然也不抱希望,可是他必须去,这是他的使命,就好像师傅说过,他的另一个使命就是等一个可以束缚住他的人,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而这个被他抓来的药人…… 神秀第一次遇见这样奇怪的人,看似聪明伶俐,结果却蠢笨不已,傻乎乎的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出来给他,这不是求着别人来抓他去炼药吗? 还有那哄小孩似的谎言,编造的跟真的一样,当真以为他是傻子? 神秀觉得很有趣,但他不追上去,因为手中的奶水足够完成他的任务了,他需要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迅速回到蓬莱寺中,将奶水餵给师傅,看玄妙大师能不能起死回生。 ——绝对不行的。 但他需要这么做,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神秀就像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努力学习着这个世界的人们的相处模式,以免自己的格格不入让他再度被排挤,被丢弃,被杀死。 正这样想着,门又被打开。 小和尚就见那自称是小神仙的少年又抿着漂亮的唇瓣回来,坐在他身边笑的眸如星辰:「不好意思,我又要打扰了。」 燕二爷脸皮烫烫的,但是面上死活不表现自己的尴尬,他缩在角落,见小和尚一直盯着自己,便解释说:「下面还在打仗,我发现战火延续到山下了,我现在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可能需要在这里叨扰一下两老和你。」 神秀则说:「你不是神仙吗?死了正好归位仙班。」 「那个……说了你不懂,我其实是受到上天惩罚才下凡歷练,需要经歷十世磨难才能重新修得正果。」燕二爷张嘴就来谎话连篇,「对了,莫要总说我,小和尚你是何人,家在哪里?师傅又是谁?」 燕二爷对除了吃喝玩乐的其他事情,都不怎么了解。 如今虽然上进了,却也上进的有限,是个靠着仇恨与爱慕他的男子活到现在的二世祖。 他心中没有什么志向,如今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復仇,让所有造成他这个鬼样子的混帐东西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和尚望着燕二爷觉得眼前人鲜活又傲慢的不知天高地厚。 「你想知道我?」神秀那双深邃的眼里倒影着燕千绪那天下无双的美貌。 燕千绪的确是很好奇,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自重生后,所接触的、看见的都还是那些骯脏又噁心的势力圈的人,看了无数死人、无数勾心斗角、无数欲望与权力的角逐,可对于大沅今都以外,那叫江湖的地方一无所知。 只是听说过,有不少门派独立于任何国家之外,江湖与朝廷是互不相干的,但也有归顺朝廷,与朝廷互相有瓜葛的。 小和尚属于什么呢? 「是啊,我想知道你。」燕二爷说。 神秀又晃了晃手中的奶水壶,道:「我法名神秀,十六,蓬莱寺和尚,清理门户中。」 「嗯?」燕二爷将脸蛋贴在自己的小臂上侧着头看神秀,「还有呢?没了?」 神秀点点头:「嗯。」 燕二爷没办法和这人聊下去了,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饿,就对神秀说:「你可以化缘两份粥吗?我饿了。」 神秀从包裹里丢了个大饼给燕二爷,直接丢在燕二爷怀里去,饼硬的能砸死他这么个大活人,燕二爷拿起来,感觉牙都要被饼崩掉,不想吃:「是你对那两个老人说我是妖怪的,他们相信你不信我,我自己是无法要到任何东西的,身上也没有带银子……」 小和尚本打算闭目养神,却没想到身边的药人实在能说,大约是个撒娇怪,哼哼唧唧的一下下拉扯他袖子,差点儿没把他扒光。 小和尚一下子站起来,没有办法,走过去向两个收留他们的老夫妇讨要了一点粥端过来,递给燕千绪,说:「喝吧,这些堵住你的嘴够不够?」
第191页 燕千绪笑眯眯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的是小和尚实在太嚣张了,等找到机会,一定要搓搓他的锐气! 很快,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小和尚的打坐与燕二爷那猫咪似的慢吞吞喝粥中过去。 待到天色渐晚,燕千绪又出去一趟,发现云城被大沅攻占后,终于知道战争暂时结束了,回来同老夫妇两与小和尚道别。 和尚正在啃饼子,就是那个燕二爷嫌弃的舔了舔,但没吃的那块儿饼。 燕千绪瞧着觉着小和尚穷的可怜,又见收留他们两个的老两口家中穷的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具,连屋顶都有一角能看见星星,临走前实在忍不住,就偷偷放了块儿玉佩在桌子上,踏着月色离开。 这才不是泛滥的同情心作祟,燕二爷表示他只是想要感激老两口而已,所有对他好的人,都值得拥有好东西。 待燕千绪这回真的离开了,老头子才发现桌子上那翠色之中带有血丝的玉佩,这是价值连城的好玉,老两口哪怕不认得这是血玉,可光看这光泽和掉的穗子就知道很值钱,两人大喜过望,一同跪下,朝着门口燕千绪离开的方向就磕头,边磕头边说:「谢谢狐狸大仙啊!」 小和尚在里面突然笑了一下,不知是笑老两口的蠢笨还是燕千绪从妖怪到大仙的升级,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做出了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表情,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脆的站起来,心中还未决定,便身体行动了起来,追了上去。 他像知道这『狐狸大仙』究竟是什么人,要知道姓名,年纪,住址,日后方便寻这『大仙』。 寻他作甚?再挤一回奶? 小和尚也不清楚,但是他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没有人可以阻止。 第103章 燕千绪在靠近山脚下那座小庙的地方就刚好遇见了签来寻他的世子爷。 世子爷今日神采飞扬, 十分英武, 如今跨马下来, 一下子就拥抱住燕二爷, 把人抱了个满怀,还抱着转了个圈。 「哎, 你怎么这么高兴?」燕千绪看得出来世子是没发现自己之前被人掳走过一段时间, 这样也好,免得解释又要解释半天, 每日这样斟酌着说话, 绞尽脑汁的骗人也挺累的。 世子爷眉峰轻挑,转而捏着燕千绪的手, 左右看了看,随后一口亲下去, 一边一个吻,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今日自己的辉煌战绩都告诉和自己心意相通的情人。 「你猜猜?」世子爷拉着燕千绪的手,把人一下子抱到马背上坐着, 自己在下面牵着走, 仰头看燕千绪那月辉下那无法言语的美貌, 说, 「你说我为什么高兴?」 燕千绪愿意在打情骂俏的范围里和世子爷暧昧:「我才不猜, 总归不是因为见到我, 我瞧你肯定早把我忘了, 我正要自己走回去呢。」 世子爷抿唇笑, 捏了捏燕千绪的小腿, 道:「好好好,我错了,二爷您罚我好了。」 「我才不。」燕千绪晃了晃腿,甩开世子的手,说,「快带我回去,在外面这么久,我都累了,想歇息了。」 世子是一个人出来的,后面没让跟着人,现在好不容易逮着可以和燕千绪偷偷摸摸亲密一会儿的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过,拉着马儿就围着城墙绕圈,绕道另一个城门进去后,又围着内城的街道转圈,对着燕千绪介绍这云城中的各个有意思的地方。 燕千绪听的直打哈欠,打趣世子说:「你是妖怪吗?见了人血后就精神的不得了。」 世子这回温柔着说:「哪里,我这不是想给你看看我攻下的城嘛。」世子说着,道,「对了,你知道吗?今日城中高手如云,魏王的手下重伤了燕将军。」 「什么?!」燕千绪听着,心都莫名紧了起来,但他没有往别处想,因为他本身就清楚的知道大哥现在才是他实际地位的拥护者,大哥没了,他就根本不是什么燕二爷,也就完全无法制住赵虔,「你说什么?」 燕千绪感觉自己第一句『什么』说的太过情绪外露,也抬不符合自己对大哥的感情,于是又重新问了一遍。 世子爷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差别,对燕千绪说:「别担心,只是一只手臂被砍到了筋脉位置,恐怕以后使不上力气,暂时死不了。」 世子爷用了『暂时』二字,其意大约只有他自己明白。 「既是如此,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我要看看大哥的伤势,你知道的,他现在肯定在找我。」 「嗯。」世子依旧不慌不忙,「不着急,慢慢走,前面就是将军临时住的客栈。」 燕千绪此时焦急,但也知道不能表现的太过,可世子的态度真的有些惹怒他,他没想到现在大哥仅仅只是手比受伤罢了,赵虔就胆敢不听他的意愿做事,或者说是怠慢他…… 这让燕千绪产生一种自己被自己所餵养的毒物咬了一口,毒液慢慢的,慢慢的,反噬他的身体的错觉。 可如果大哥真的死了怎么办? 如今燕千绪不得不强迫自己去考虑这个问题。 他得重新找一个能让赵虔听话的理由,或者找一个人来和赵虔抗衡,可他找遍了自己脑海里的名字,都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其实要他说,若大哥真的死了,赵虔也最好死掉,两个人就都不会妨碍他了,可若单单还只是赵虔留了下来,他想要和赵虔分手那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事情,赵虔不会同意,赵虔可能毁了他,赵虔很有可能将事情闹的很大很大,毁了他的一切,他还无法反抗。
第192页 而若想要在大哥死后继续吊着世子,也不可能,世子不会有那么多的耐心给自己适应,赵虔是什么人,他上辈子就一清二楚了,如今这人身上的血腥味更是将此人的疯狂和残忍表达的淋漓尽致。 燕二爷发现,自己的所有目的,若是缺少了大哥,当真是一片黑暗,毫无未来可言。 月下马背上的美貌少年忽然在夏夜感到如临寒冬的冷意,他真心诚意的祈祷大哥不要真的有事,就算有,也要等他有足够的力量摆脱赵虔,那时候再死不迟。 世子爷没有发现自己心上人的心思完全都不在自己这边了,但还是说着他想要给燕千绪说的话,从今天自己根本没有找到云城密道,而是从侧门突围进来;到进来后一眼看见燕二爷,救下自己的阿绪这件事;再到云城陷落后满城少了三分之一人口;最后是关于之后两座城池的攻夺计划。 「要我说,魏王此刻应该是正在下一座城内等着我们过去,梁军欧阳丞相建议我们不要跟下去,恐怕有埋伏,可我不这么认为,就算有埋伏,如今魏国有着明显的漏洞,那就是他们的军机大炮与□□似乎没有派上用场,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没能出现在战场上,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绝妙的机会。」 「本来,战场就和赌一样,哪怕这是个圈套,他也要赌我们是入还是不入,我们要赌他的圈套是什么,我们能破还是不能破,不入圈套的话则需要等,我们没有时间等。」 「阿绪,你觉得呢?」世子爷到底还是注意到了燕千绪的心不在焉,但他没有将这点儿彼此其实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泡沫戳破。 「我……」燕二爷这狗头军师哪里有什么军事才能?他之前分析到的形势都是四皇子秦昧给他说的,他不过记下来,再在上面加以自己的理解,如今要他说个新的子丑寅卯来,他不会说,但他很快就记起自己在被魏王捉住的时候,魏王特意说给他听的话…… 「我记得魏王有特意告诉我,他与魏国舅关系不和,如今似乎已经很严重了,所以他才会出现在云城。」燕千绪说着,终于看见了被重兵把守的一间客栈。 客栈规模一般,但那应该就是大哥现在住的地方。 燕千绪不知道其他将军攻下一城后是不是和大哥一样住在这种客栈里面休息,但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他需要亲眼看见大哥还活着!需要亲眼确认大哥不会死! 世子爷看着他心上人的表情,没有从心上人脸上看出再多的破绽了,嘴上则继续与其讨论着三国之战:「照阿绪你的说法,你觉得,那魏王是否另有图谋?」 「……自然,他似乎是故意说给我听,又好似不是,因为他本身是打算杀了我。」燕千绪没有说出魏王真正的意图,魏王当初是打算将他挂在城门口,这件事燕千绪不说不代表他不记仇,他总有一日也会对魏王说出这种折辱对方的话,「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已经死了,那么他说与不说给我听都没有区别。」 「非也。」世子想了想,思索着说,「这里绝对有问题,或许魏王能算到我这个时候能够过来救你,掐着时间给你透露信息,又刚好让我带你走……果真如此的话,这魏王不可小觑。」 平常人下棋,大约会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目标是将军,可魏王下棋,走一步,就能算到后面十几步的走法。 这样的人心思缜密程度可想而知,所图也绝非能以一般常理揣测。 燕千绪这回抽了几分心思过来,听见世子爷这个结论,觉得不大可能,若真的算的这么准,那早就该一统中原,何必还和梁国打成这个鬼样子? 「好了,我们在这里随意推测也没有用,但按照我的想法,自然是乘胜追击的。」赵世子说罢,手掌捏着燕二爷的鞋底,让燕千绪踩在自己手心下马。 燕二爷毫不客气的踩上去,对方的手掌稳而用力,犹如踩在平地而非半空。 他一个小跳下来,被世子爷虚扶了一下,于是说:「多谢。」 世子爷无奈道:「你我之间,还需言谢?」 「……」燕二爷眼尾扫了世子爷一眼,十分的嗔怪撒娇模样,但也等世子爷说话,就哒哒哒的跑进客栈,上了楼。 世子爷在外面拍了拍马肚子,忽而抬头望向一团漆黑的身后。 在他的身后是一条主街道,街道周围还很乱,到处都是未收起来的摊子,足见摊子们的主人是在仓皇之下弃摊逃跑。 世子并非再看这些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感觉似乎有什么在后头尾随,那视线不带一丝情感,似有若无,因此世子也无法判断是自己多疑还是当真有什么人胆大包天的追到这里。 如是,世子爷在外面又等了大约十息的功夫,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尾随自己过来,这才慢悠悠的将自己的马匹交给士兵牵去马厩,自己进入客栈的烛光里,追着燕二爷上楼。 而另一边,站在客栈对面三层酒楼的屋顶之上,一个小和尚盘腿坐在瓦片上,静静的看着客栈,手掌摩挲着那装着奶的水壶,眼底反射着客栈烛光没有温度的亮色…… 第104章 燕千绪看见大哥的时候, 大哥正坐在上房里的桌旁喝酒, 酒是烈酒, 一口下去, 燕千明却是面不改色。 燕二爷眼里有着他都不知道被自己藏在深处的期盼与恐惧, 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在看见燕千明的第一时间竟是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分可笑。
第193页 「回来了。」燕千明说的是陈述的语气。 燕大哥只比燕千绪大半个月,如今口气却像是他爹, 也像燕二爷独守空闺的夫人。 只不过燕千绪至今未婚就是了。 「大哥……」燕千绪脑袋一片空白, 站在大哥的面前,还未开口说什么, 身后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哟, 咱们的二爷回来了?」说话的人是王弟围。 燕千绪垂下眸子,没有回话, 但王弟围没有介意, 自顾自的走到燕千明旁边的位置,将手中的一碟花生米放下,继续道:「燕大哥今日最担心的就是你了,若不是你被魏王掳走, 他还不定受不受伤。」 这话的意思,是燕千明的伤是燕千绪的错。 燕千绪走过去,坐在大哥的另一边, 看了看大哥光裸着的上半身, 和那缠绕着左臂的纱布, 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大哥现在脸上也是裹着纱布,终日不取下来见人,但这形象看久了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像个大家闺秀罢了,无所谓的。 可现在大哥身上也卷着纱布,活生生像是个废人,看那手臂上流畅漂亮的肌肉曲线和腹肌胸肌,这还是个健硕的废人。 「大哥英武神勇,武功高强,以一敌百不在话下,看来还真是我的错了。」燕二爷看着大哥说这番话,装的一脸落寞难过。 他好似真心实意的感到心疼,于是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大哥的手说:「听赵虔说大哥你以后可能这只手臂都回废掉,是真的吗?」少年唿吸里都是颤音,很害怕的样子,冰凉的指尖触碰着大哥的手指头,轻轻的捏了捏,想要一个回应。 随即,少年想要的回应就来了,他的大哥回握住他的手,说:「不必担心,你可还好?」 「我很好,被捉走后没多久赵虔就攻入城内,我只是见了魏王一面就出来了,之后便一直在一个破寺庙里面等他回来接我,途中遇见了一对老夫妇,他们煮了粥给我喝,我把自己的玉佩送给了他们。」 少年事无巨细的同大哥说自己的遭遇,像是从前被打怕了,对大哥半点儿谎也没有撒。 「好。」燕千明长发未束,落了满背,他手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一直捏着弟弟的手,说,「不过你说魏王亲自见你?」 「嗯。」燕千绪说话的时候,赵虔也上来,世子爷很自觉的坐在了最后一个位置,和赵将军对面而坐。 其实若当真是一般军营中,将军副将绝不会平起平坐,哪怕是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身份地位就不会让副将和他的将军坐在一张桌子上。 可这里并非一般的军营,这是个由二世祖燕二爷为核心的临时队伍,将是新将,兵却都是老兵,新将们中只有燕千明是有过军功的,可如今其他人的身份地位却是不比燕千明低,于是现下应当算作是休息时间,休息时间中,二世祖不知不觉的让所有人聚在一块儿,互相之间听称谓也是不约而同的转换身份,在此时以从前的关系谈话。 「魏王并不认识小绪,亲自见你,定有原由,只可惜我们不知道,这是我们落他一子的关键。」燕千明看着他的弟弟,如今看见弟弟回来,并且人还好好的,就没有任何可怕的想法,只要拉着的手不松掉,他脑袋里就一直都是战场战场,塞不下其他。 「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探子来报,魏王军队在下一城部署完备,可的确是没有任何□□营的踪迹,很可能魏王的确和魏国舅闹翻,他们内乱之际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说不得这回能直接生擒魏王!」王弟围笑着,伸手捏了一颗花生米,煮过之后沾了细盐的花生米十分香脆,王弟围一边说,一边见燕二爷盯着自己,便把面前的花生碟子推向燕千绪的那边,顺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千绪没有和王弟围闹翻,燕千绪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仇人,可他不能直接手刃对方,他要的是王弟围生不如死。 燕千绪也知道王弟围察觉了自己态度改变的原因,但既然王弟围还愿意维持表面的和平,那么他在时机不成熟的情况下也就配合罢了,和谁演戏不是演呢? 「谢谢王兄。」燕二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变得不像自己,若是以前的他,他真的不可能对着仇人还能笑脸相迎,他很可能没几秒就要破功,哭着质问对方为什么害自己,很单纯的以为别人回告诉自己,而且说的一定是实话,可现在,他对復仇的态度变化的很大,并不着急了,甚至享受要玩弄死对方的那种愉悦。 这样的他若是回到过去,站在曾经的自己面前,过去的自己一定会不认识他,觉得他满肚子的阴谋诡计,还是个骚的没人捅就不舒服的低贱兔子…… 呵…… 王弟围摇摇头,继续道:「之前世子爷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欧阳丞相既然提出他们梁军绕道而行,先去攻打比较薄弱的后方,那么我们自然可以从前面突围,给魏王来个瓮中捉鳖。更何况这就算是个圈套又如何,这魏王又岂是能算计我们三十万大军的?」 一切的阴谋阳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王弟围说的很有豪气,世子赵虔点点头,对燕千明说:「不过燕大哥,之前我们地图上的云城密道实终没能探到,这很危险,密道不知多长,通向哪里,这个点我认为需要注意。」 密道的事情是欧阳丞相所带来的地图上所画,可当时赵虔要从密道进入云城时,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入口,如今这个事情总也困扰在赵虔的心头,下意识的觉得这里有问题。
第194页 燕千绪见众人说到此时已经是无话可说,忽然觉得似乎少了个人,灵机一动,道:「不如叫来四皇子,看看他有什么看法?」燕千绪总想着推荐四皇子出来,四皇子这人深藏不漏,也不知现在是愿意出谋划策还是依旧装疯卖傻,燕二爷并非为难这个自己的小恩人,只不过看不透这秦昧,他心里不舒服。 「什么?四殿下?」王弟围摸了摸下巴,觉得有趣,道,「好,的确,我们几个讨论过来讨论过去,说不定是当局者迷了,不过就是不知四皇子也在局中否……」 赵虔用筷子捻了颗花生米,嚼碎后,抿了一口酒,站起来开门对外面的士兵道:「去,把四殿下请来,就说将军有事相商。」 燕千明自始至终没有发表看法,但其不发表看法也酒等同于贊成。 不多时,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四皇子就站在了屋子里面。 桌子四方都被人占据,四皇子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看上去似乎很尴尬,但又极力让自己不要害怕,对着众人拱手说道:「不知将军想要与秦昧商量何事?」 「也并非什么大事,只不过随便聊聊。」王弟围说着,自己往旁边坐了一下,将长板凳空出一截给四皇子,还拍了拍,说,「来,坐,今日其实也算是小胜一场,不要拘谨,就当作是咱们朋友之间的一场庆祝。」 王弟围这样的身份,和一个落魄到几乎等同于空气的皇子称兄道弟,实则是对四皇子的一种抬举。 秦昧果然表现的很诚惶诚恐,但也的确坐下来,认真的融入这里的气氛中,说:「好,那秦昧就恭敬不如从命。」 然而说是庆祝,这由头找的也太烂了,燕千绪觉得好笑,一壶烈酒,一碟子小花生米就算是庆祝了? 五个男人吃呢,起码得五碟吧。 燕二爷游离中,没听见其他人与四皇子是如何寒暄又如何介绍战情的,可当秦昧开口的时候,燕二爷就回神了,有点儿期待秦昧这回会说什么。 「说实话,秦昧对这些事情并不擅长,只是略懂一二,若将军一定要听秦昧的想法,我想,退兵才是上上策。」秦昧说着,抓了抓脑袋道,「这只是一种直觉,我感觉梁国和魏国之间,并非我们想的那样敌对。」 此话一出,包括燕二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似乎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燕千绪发现秦昧真的很有意思,既让人感觉他并非多智近妖,却又说到了大家都没有发觉的点上。 只不过…… 「不可能。梁魏交恶不是一天两天,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但若他们当真联合起来想要乘机吞併大沅,那么大沅现在内不兵力空虚,国库无钱,就算此刻赶回去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当真是只有和梁国一同灭了魏国,才能获得一线生机!」燕千明说着,皱着眉,连捏着弟弟的手都紧握不放。 「哈,现在四殿下一说,我们似乎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王弟围却是好像很看得开,笑着摇了摇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赵虔则看着燕家兄弟自始至终握着的双手,不言语,低头续杯时,忽然感觉桌下有异样的动静,很微小,似乎只是谁的脚不安分,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鞋尖,可只是这点不对劲就让赵虔稍微身子往后躺,幅度微小,仅只瞧了一下便挪开视线。 可只是这么一下,赵虔却看的清清楚楚,燕千绪一脚踩在秦昧的鞋面上,点啊点,那是隐秘而可爱,曾经只对他做过的……小动作。 第105章 月上中天, 燕千绪洗漱过后, 从自己的房间去了大哥房里,大哥正在沐浴,他自觉的先爬上床,躺在床榻之上想着今日发生的所有事。 燕二爷的思维十分的片段化,都是一点点的碎片拼凑在一起的线索,有他与秦昧共同发现的宝藏;有魏王笑着看他时那眼底的玩味;有大哥浑身缠着纱布的模样, 还有夜里赵虔为自己牵马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思索什么,只是这么胡乱的任由脑袋这样乱七八糟的想些事情, 但当他听见大哥从浴桶里站起来的声音后, 燕千绪也就忽然有点好奇, 大哥沐浴之时会不会拆下脸上的纱布, 那纱布之下又是什么模样? 燕千绪想要知道,便立即坐起来, 穿好自己鞋子就朝屏风外走去, 结果不出他所料当真能看见大哥没有缠绕纱布的脸! 只见年轻的燕将军身上刀伤无数, 手臂锤在身边, 长发盘在头上, 半张脸都是可怖扭曲的烧伤! 就好像一半是人, 一半则是被人融化,看不清过去是什么样的结构。 「啊!」燕千绪吓了一跳, 突然的就叫出来, 可是这一声叫喊却也让燕千明愣住, 燕千明手上还拿着纱布, 见状,干脆的丢下纱布,遥遥的看着燕千绪。 燕千绪也发现自己失态,左右环顾,却知道自己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逃避。 而紧接着,燕二爷就果然听见大哥的声音,对他说:「过来。」 ——过去,过去做什么? 燕千绪心想自己可能是反应太大让大哥伤心了,可是就算再伤心有他当初得知自己是个『废人』那样伤心吗? 虽然后来燕千绪知道自己的『病』和大哥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父亲给自己餵的药,可这种仇恨却嫁接在了燕千明的身上。 燕千绪可不会相信大哥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喝的药有问题。
第195页 大哥一定是知道,但是为了一些愿意从不说出口,就好像大哥能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可以一面说着自己是他的人,一面又堂堂正正的将他拱手他人…… 「大哥……」燕二爷慢吞吞的走过去,好一会儿才站定在大哥的面前。 燕家大公子,那武功高强深谋远虑的燕家大公子正赤身裸体的站在水桶里。 水雾裊裊上升,飘渺的在两人中间,让燕家兄弟只见隔着一层层『轻纱』,纱雾的这头是浑身滴着水珠,体格健硕的燕大哥,纱雾的这头,是绝世无双的燕家二爷。 两人长的毫不相像,于是望着彼此,也不会产生对面站着自己的错觉,燕二爷不敢抬头看大哥,就算看,也只看那双眼,那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睛的颜色在雾气里藏着若隐若现的涌动:「嗯,帮我擦身体。」燕家大哥淡淡道。 「欸,好。」燕千绪答应了,连忙去旁边找了一块儿干净的帕子,随后一转身却差点碰到大哥的怀里去。 在他找帕子的时候,燕千明从水里出来,静静的跟着他,好像是什么如影随形的怪物,既不哭闹也不药吃奶,然后道:「抬头。」 「大……大哥……」燕千绪方才远看都吓的脸色苍白,现在要是近距离看那扭曲起来的面部皮肤,燕千绪觉得自己会吓的做噩梦。 从前的大哥可是今都多少姑娘们心中的『潘郎』,可是这位『潘郎』为了杀死自己的父亲,居然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都弄成这个鬼样子,可想而知此人野心与意志力有多大! 「我说,抬头看我。」燕将军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冰凉的犹如空气,而夏夜的空气干燥,若是能有实体,一点即着。 燕千绪那精緻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缓慢的抬起头,黑羽般的睫毛在颤动,遮住大半视线,但这像是小帘子的眼睫也终于慢慢撩开,让那琉璃般动人的瞳色倒影出燕大哥的相貌。 燕千绪捏住自己的衣袖,强忍着不适,一直盯着看,说:「怎么了大哥?」 燕家大哥身上什么都没有穿,一路走来,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再加上大哥这样的真容,简直就像是水鬼爬了出来,要危害人间。 「不怎么,既然你想要看大哥是什么样子,就不要偷偷摸摸的看,我让你好好看个够。」燕大哥似乎没有生气,很平静的道,「怎么?很丑?」 燕千绪想要恭维,却又将那些赞美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拿起帕子,垂下睫毛,一边给大哥擦那肌肉上的水珠,一边说:「是不好看,不是丑……」 「是么……吓到了?」燕大哥伸手摸了摸燕千绪的脸颊,他手掌抚摸过的地方,全是细腻的肌肤,滑嫩可口,恨不能让人咬上一口。 燕二爷咬着唇瓣,仿佛很为难,但还是诚实的说:「虽然有点害怕,但大哥就是大哥,绪儿习惯就不怕了。」 「嗯,习惯就好。」燕千明拇指摸到了燕二爷唇瓣的位置,手指稍微用力,便能滑入口中,摸到那贝齿与猩红的软舌…… 说罢,燕千明捧着燕千绪的脸,侧脸吻下去,这个吻来时很温柔,一点点,一寸寸,好像是要浅尝辄止,可渐渐的,这个吻开始激烈深入起来,好像要将两个人都融合到一块儿去似的,缠绵悱恻。 燕千绪手中给大哥擦水的帕子也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好像软成水,被燕千明揽着腰肢,下腰超后靠去,双手先是无措的放在大哥肩上,但很快开始圈着燕千明的脖颈,甚至好像尝到了味道,手就不安分的在燕千明身上爬…… 一个吻的结束,伴随着两人粗重的喘息。 燕二爷软的没有力气,靠着燕千明站立,一边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看对方,一边又想不明白燕千明为什么突然要做这种事,虽然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可是之前不是自己装睡,就是被下药,还有一次是自己『不听话』被惩罚,如今燕千明想做什么? 燕二爷不如燕千明了解他那样了解对方,他和燕千明之间有十分长的一段单方面空白,可不管如何燕千绪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拒绝。 「大哥……」燕二爷也情动了。 他太容易被挑起那该死的欲望,可为了消除那欲望带来的后续一切副作用,他需要被做很多过分的事情,才可以了结。 身体怎么样,无所谓,燕二爷不在乎,如果今夜大哥因为打了胜仗,或者因为自己的失而復得,引得燕千明有了冲动,那就来吧,反正爽的是他,那么他主动说不定会更加舒服。 「大哥……」少年是神明也无法抗拒的尤物,他在喊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便是他今夜的猎物。 猎物有了感觉,可却迟迟不动作。 于是少年又用那带着沙哑的声音,包含催促与渴望的喊:「大哥……」 ——没有人能够拒绝。 猎物将神横抱而起,置于塌上,塌上床被落地,床幔遮住内里,烛光『噗』的一声熄灭,屋中灯火暗淡,塌上神的衣衫半解,洁白的皮肤像是上等的羊脂玉,莹莹的在发光。 猎物动作总是开头很温柔,半途便本性暴露,显出粗狂本色,竟是肆意在神身上留下烙印,却没有直入主题,只是以手取悦。 神不满,翻身要爬走,被猎物拽回,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然后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玉质的玩意儿……
第196页 神的罪恶被堵住,无法叫嚣着要吞噬一切,猎物则紧接着将神的双腿并起,取其中并和之处狂欢! 守在将军门口的侍卫,是将军的心腹,两人对内发出的声音充耳不闻,依旧精緻敬业的守着,更不会对任何人泄露半句。 于是,夜忽然漫长、粘稠起来,空气里似乎被添加了什么吸引人的香气,那香气是人的肉体的芬芳,带着一股子奶味,飘向更远的远方…… 另一边,丝毫无法入睡的世子爷坐在自己的屋内看行军图与下一座魏国城池兵力部署。 他的旁边半跪着一名身着黑衣的小兵,此人相貌平凡,身材中等,但定力惊人,在此地跪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其身体半分动摇。 终于,世子爷活动了一下脖颈,手掌捏着眉心,并不看小兵,说:「打探清楚了?」 小兵声音也听不出任何特色,说:「回世子爷,正是。」 「那便说来听听。」 「是!」小兵重重的回答,而后道,「据调查,四皇子并无异样,只是其人军中人缘极好,和许多老将关系不错,似乎在一个营里隐隐有说一不二的力量。」 「……哦?」世子爷听到这,将视线转向小兵,忽然笑道,「那四皇子还是有点本事的。」 「属下也认为四皇子其人不可小觑,此人武功不在属下之下,属下好几次都几乎要被他发现,便没有继续跟踪。」这人是世子爷从以开始就派去看着四皇子的人,世子从要求四皇子帮自己看着点儿阿绪,就暗中让人盯着四皇子了,如今因为一些让他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才叫来这人询问四皇子有无异样,如今看来,不是四皇子过真就是个武力高强的普通人,就是四皇子深藏不漏一直在伪装! 相比前者,世子爷觉得后者才比较符合逻辑。 「很好,找机会……杀了他。」世子笑着道,「不死也让他残废,就像燕大哥那样。」 「属下领命!」 第106章 燕千绪第二日从床上起来时, 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他对自己昨夜经歷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记不太清楚, 可大致还是明白的。 ——他的大哥把自己的腿当容纳不可描述的东西用了。 燕千绪眨了眨眼, 翻身起床,身体有些许僵硬酸痛,尤其是大腿内侧, 极为难受的地方除了大腿就是胸口, 那最该胀痛红肿的地方却是丝毫没有异样感觉,因为昨夜燕千明根本就没用过那儿…… 燕千绪自己掀开被单,摸了摸自己被摩擦的通红一片的大腿,稍微一碰便疼的『嘶』了一声。 他又去碰自己的胸口, 这两个地方从前随便一摸就能摸出一手的奶,如今使劲儿捏才能捏出一两滴, 可见昨夜这里是备受疼爱了的。 燕二爷受了一夜的『罪』,但精神却十分好, 两三下扶着腰给自己穿好衣裳, 就忍耐着双腿间的疼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走到屏风外头,一眼便能瞧见桌上摆放的吃食, 那一叠叠的小菜分明是刚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 燕千绪不在乎是谁怎么算准了时间给自己送早饭,他比较在乎那送饭过来的人有没有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 他坐在桌旁,端起一个还算精緻漂亮的碗, 挖了一点鸡蛋羹, 吃两口便吃不下去, 心里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别人瞧去,若是那个人大嘴巴传的沸沸扬扬怎么办?! 他心里难受,焦急却又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是杞人忧天。 昨天燕千绪叫的并不小声,他进来大哥的上房也有门口的两个士兵看见,所以要说被人发现自己同燕千明之间的苟且,那昨夜便早也发现了,何必现在才惊慌失措?! 再来燕千明不是他,燕千绪想着燕千明既然昨夜找自己办事儿,一定是有周密的部署,防止流言蜚语。 燕二爷在这里想了半天,安慰了自己几千遍,这才放心,拿了块儿桃酥出门,一推开客房的大门,走到围栏处往下瞅,便能看见楼下一种将士们喝酒吃肉的场景。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 燕千绪姿态媚人的靠在围栏上,简单绑在右侧的长髮松松垮垮的蓬松在旁,他脸颊上似乎还铺着一层昨夜艷事后的潮红,那细腰、手腕上的银环、唇上的伤口、眼角的春痕,每一处似乎都在述说什么迷人的传说,要人注视他、疼惜他、爱他…… 楼下陆陆续续开始有老将抬头看这般清澈如水又媚人无双的少年,少年也大大方方的让人看,甚至还能够连咬桃酥都咬的万分意乱情迷。 然而除了某些无关紧要的人,有不少人对燕千绪这般作为十分不满,面露不愉。 燕将军脖子上还吊着受伤的手臂,不知道和同桌的人说了些什么,便上楼,路过燕千绪身边的时候没有停顿,却声音冷淡的要冻死人,轻飘飘的从燕千绪耳边划过:「给我进来。」 「哦。」燕二爷佯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将没吃完的半块儿桃酥放在栏杆上,随后舔了舔手指头,跟着大哥回房。 二楼的房间其实不隔音,但是由于左右两间房都没有安排人居住,楼下此刻又十分的吵闹,因此燕千明把门合上后就直接半蹲下来,将燕千绪单手抱在臂弯上坐着,带着人坐到床上去,放到自己腿上,一手揽着这人的腰,一手掌控着燕千绪的后颈,认真到可怕的道:「是我昨晚不够卖力,还是你真的就那么水性杨花?」
第197页 「我怎么了?」燕千绪乖巧的在燕千明怀里卧着,浑身没有骨头似的,一面亲吻燕千明的脸颊,一面撒娇,「我做错什么了?绪儿给大哥道歉……好不好?你说……要绪儿怎样道歉呢?嗯?」 燕千明没有抗拒燕千绪这样亲昵的举动,可他也发现燕千绪现在与之前在自己面前的感觉不一样了。 极大可能是没有满足,身体渴望着,于是不自觉的会想要勾引男人。 燕千明并不知道燕相给弟弟吃的那种药居然还拥有改变心性的力量!他的绪儿原本在发现自己居然是需要慰藉那难以启齿地方时崩溃到药发疯的人,是倔强到宁愿自己用道具也不愿意主动招惹别人的公子哥,是哪怕终于承受不住身体带来的快意,也会因为面子而打死不从嘴里发出半点暧昧声音的人…… 可如今,他的绪儿似乎已经和那种药物的药性融为一体,整个人在被滋润过后开始产生无与伦比的餍足感,会露出回味无穷的慵懒,会适应的不得了的配合,会叫的让任何雄性生物无法抵抗,会毫无意识的诱惑所有优秀的男子与他陷入情爱…… 这简直…… 燕千明想起许久之前,燕千绪肩上一不小心被烫上的『妖』字,眸色晦暗不明。 「我要你给我安份一点。」燕大哥的声音平静低沉,充满威严。 燕二爷觉得自己挺安份的,被这么要求还很委屈,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乖乖的点点头,身体贴合在燕千明的身上,感觉这个怀抱真的十分宽厚有安全感,比狼孩的好——燕二爷现在并没有将燕千明当作自己的什么人,仅仅将其看作一个男人,那么便对拥有这样身体素质,身上散发着好闻皂角香味的男子充满好感。 燕二爷此刻是没有什么理智的,或者说被搞了一顿后思维钝化,『感受』开始处于主导地位。 于是这个貌美到不似凡人的少年想着若是能被这样一双大手摸一下肚子,那该多舒服,还想被摸后背,从后背一直摸到腰窝,他要被拥抱的密不透风,要被支配,要被填满…… 「我安份……嗯……我安份。」燕千绪说着话,做的事情却并非说的那么好听,他拉着燕千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的脸颊贴在手掌心,唇瓣亲吻对方手心,然后又去舔那手指…… 他做这些事情时,忽然又没想过要是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了,只是想做就做,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可燕千明却不配合,一巴掌拍在小绪的屁股上,『啪』的一声,将人放到床上,拿出一个盒子给小绪,道:「此物送你,温养为主,小的一直放在里面即可,大的……」燕千明说道这里,突然凑到燕千绪耳边去低声继续说,「大的,是我让军中郎中按照我的尺寸形状刻的……」 话说到这里,不用再解释的再清楚一些了,燕将军亲了亲绪儿的额头,说:「自己玩,不要再出来了,明日我们还要出发,你今日好好休息。」 说罢,燕千明出去,顺便似乎从外头将门锁住。 而里头的燕二爷却是没心思管自己是不是被锁起来了,而是看着手中的木盒满脸写着好奇。 待打开,燕千绪才认出里头是什么东西,都是药玉,他从前好歹也是久经风月的纨绔子弟,就算自己没有用过,也是看别人玩过的,所以十分清楚这些都是放在何处。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东西,正是昨夜代替燕千明进来的玩意儿。 燕千绪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人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还是坚持不进来。 是因为心疼他? ——不可能。 燕二爷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认为燕千明是个怪人,他无法理解燕千明心中所想,不知道燕千明对自己和他的定位还是兄弟…… 亲密的兄弟,一生一世的兄弟,不能有任何人插足其中的兄弟…… 而在燕千绪这里,大哥本身就不是亲大哥,只是不知道从哪儿抱养过来分家产的孽种。 这孽种既对他占有欲如此的强烈,对他有无数浓烈的欲望,自私自利到他出去吃个桃酥都要生怕自己利益受损的人,却不真正占有他…… 呵,果然是怪胎。 但怪胎给的东西却是好东西。 燕二爷的手很漂亮,仿佛骨头都是琉璃所作,血肉是珍珠所化,皮肤是阳光下的银雪所成,那么那么难得的一双手,却去捧起一个模样下流的玩物,摸的分外情动,笑道:「有意思……」 燕二爷身体大约实终处于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被进入的状态,所以他挑选了一根小拇指大小的药玉塞着玩儿时,很轻易的就顺着湿意达到目的。 这东西是滋养用的,只不过燕千绪根本不必滋养,他本身就是药人,又身怀名器,滋养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又或者说是让他舒服的小玩具。 他脱了亵裤一直没穿,长腿露在开着叉的长袍外头,像是要谁来从那漂亮的脚趾头一直吻上去一般…… 燕二爷私下如此放浪,前提是没有他人,可谁承想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床边站着一个熟人! 这人像是突然冒出一般,无声无息,就留下一个影子罩着他,让他后知后觉自己被看了个精光。 「你!」燕千绪声音很大,但他很快就收敛,改为轻声,坐起来问,「神秀!你怎么在这里???」
第198页 小和尚歪头看了看燕二爷跪坐起来后,两条雪白的大腿,还有那身边的小匣子,伸手就又去拿了根药玉:「小神仙,你来人间歷劫,歷的……就是这种劫?」小和尚指着那形状下流的玉质玩意儿,问。 第107章 小和尚生的秀气, 但眉目凌厉, 一个小秃头, 应当慈眉善目, 然而此人眼神看似平静, 却始终给人以威胁感, 好似能轻易在谈笑间取人性命。 燕二爷独自一人时, 玩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可若是让一个生人在一旁看着, 那便好似浑身血液都从慵懒转而变得激盪,浑身紧绷, 那企图让欲望掌控身体的想法也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不过燕二爷没有急着遮挡身体, 他只是僵硬了一瞬,随后淡然的往后一靠, 一面揣测小和尚跟着自己的原因,一面想着如果小和尚要加害自己,自己现在大叫,外面大哥或者赵虔等人冲进来救下他的时间需要多少。 「神仙,你在想什么?」小和尚张口神仙,闭口神仙, 好似当真是虔诚的信徒,然而又牵扯的不够彻底, 有点轻浮的看『神仙』的肉体, 闻着『神仙』身上美妙的香气。 这香气也不是普通的香气, 从身体散发出来, 便分明带着引诱的成分,味道不腻,很淡,却又足够让人迷醉其中。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你还想要什么?」燕千绪心想,这小和尚不回家赶紧救他师傅去,跑来跟踪自己莫不是发现自己是骗他的了? 和尚似乎没有听见燕千绪的问话,反而对手里的东西很好奇,小和尚大约不太明白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只是看见燕千绪将东西放入那难以启齿的部位,一边放,一边像昨夜那般叫的他心慌…… 神秀小和尚本意不是来此为难这个人的,但是一念之差让他对这人产生疑问,紧跟着就听了一夜的叫,再来一大早又瞧见小神仙塞玉进去,饶是定力如他,也忍不住现身,要讨教一二。 神秀是个没有善恶的和尚,从小长在寺庙里,只涉足红尘半年,那半年也基本每天都在为化缘苦恼,接触之人有好有坏,手上沾血有红有黑,但绝没有沾染半点风花雪月。 燕千绪看小和尚对那药玉很是感兴趣,心里一边依旧没底,一边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叫人,免得引起小和尚的反感,说:「这是药玉,放在后头滋养,你若喜欢,我便送与你。」 小和尚皱眉,又看了看燕二爷白花花的大腿,说:「不妥,我已要了你的奶,怎好再要你的药玉。不过神仙,你本身便是药人,药玉与你来说毫无用处,你放入后……难受吗?」 燕千绪真是想要翻这人一个白眼,奈何他现在还需端着架子,摆出神仙的姿态来——虽然肯定不会有哪个神仙会以这样放荡的姿态见信徒——解释说:「不难受,很舒服,你想试试?」他笑起来,活像要诱人走上歧途。 小和尚点点头,数了数药玉的个数,加上已经被放进去的,总计五根。 「我可以吗?」小和尚平静的问。 「当然!」燕二爷觉着好笑,心想小和尚看不出来还想要还俗,那么自己就牺牲自己的手来帮小和尚找回自我——燕二爷想的是自己要玩弄别人的后头,这可是第一回 ,有点紧张。 谁知道燕千绪被小和尚两只手拽着脚踝就从后面倒下,双腿被小和尚像是噼叉异样分的打开! 燕千绪立即一惊,表情复杂的看着跪在床上的小和尚,没有挣扎抗拒:这和尚一定知道我骗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故意报復…… 刚这么确定,燕二爷心里舒服多了,既然是这样就能将他骗和尚奶能使人起死回生的事情一笔勾销,那么也太划算了。 本身,他的身子就不值钱。 燕千绪身体放松着,挺小和尚好似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对那药玉埋入之所摸来摸去,惊讶说:「小神仙,你就是用此处普渡众生的吧?」 燕二爷被逗笑,认定小和尚只是过来捉弄自己后,也不怕他,纤瘦的小腿抬起来,比一般男子小些的白生生的脚掌干脆的踩在小和尚的胸膛,说:「是啊,你可对此有何意见?」 「并无。」小和尚看着那粉嫩之处,又道,「只是在想自己罪孽几何,要放几根进去方可被渡。」 燕千绪则玩笑道:「神秀你是和尚,和尚本就是化外之人,你来我这儿不是被渡,是要入红尘……」 「当真?」小和尚手里已经拿起一根药玉,这跟药玉比之前的要大一点,每根药玉的形状各有不同,但不会很夸张,如若摆放整齐便能发现无根药玉是如同五指的长短粗细。 「是啊,所以小和尚,我既作为你入红尘的媒介,你便要为我办事,生生世世。」燕千绪框人。 小和尚才不信,也不在乎,可他却好似被这满屋异香影响的失了分寸,问说:「为何是生生世世?」 「因为我贪心啊。」燕二爷坦然,嘴里发出难以言喻的性感哼声。 小和尚手指一送,眼看着药玉被吞没的无影无踪,一抬眼,便见『神仙』星眸遥望自己,一时失神,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小和尚才立马身形一闪,跳上房梁,翻身从窗户跃到房顶,与此同时,房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与手下喝完酒的燕将军。 燕将军转过屏风,看见双腿叠起露出,腰软臀圆的燕千绪,又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脚步一顿,似乎感觉到有生人来过,可又疑心是自己太过敏感,于是走去将窗户关上,说:「外头热,屋里放了冰,关着窗户才能凉快。」
第199页 「哎……是吗?我没有注意道,我本身就喜热畏寒,热点更舒服。」 燕将军瞧了一眼盒子,里面少了两根药玉,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燕千绪自己揉着自己的肚子,排出两只水亮亮的药玉来…… 「看来绪儿是极喜欢这礼物了。」燕千明顿了顿,说道。 燕千绪却摇摇头:「其实没意思,还是大哥的好……」他嘴里大约抹了密,能杀人的蜜。 年轻的将军垂眸,将药玉收起来,手掌在弟弟头上揉了揉,不再说话。 时间过的很快,大军再次启程的时候,将后方留了五万后备在城中,其余全部前进往下一座城池,要与那魏王硬碰硬! 这回燕千绪依旧是被拉去跟着,但是他没有马车坐了,因为马车目标太大,一路上恐有埋伏,那样还更不安全,于是便让燕千绪自己骑马跟上。 燕二爷的骑马技术惨不忍睹,后来不知谁弄了头骡子来,燕千绪上去后也不怕摔下去,骑的蛮好,虽然看着不大好看,也不威风就是了…… 到达卞城城下时,燕千绪可以看见卞城比云城更加恢宏大气的城门与整装待发的城门将士。 魏军已然做好了准备,看样子这场仗不比之前,攻城会十分不易。 夜晚时,为了避免魏军偷袭,梁国士兵与大沅士兵各派一万人在周围站岗,士兵们早早休息,为不日的大战修养,将军们则围在一起商讨对策,燕千绪看四皇子有融入进去的趋势,也就不跟着掺和,反正他心里总觉着大沅不会输,毕竟大哥如此勇勐,战无不胜,秦昧有勇有谋深藏不露,赵虔杀红了眼战斗力惊人;王弟围也不像是会死的样子,最后便是燕七杀,许久不见的燕七杀据说没有闹着找他了,还能同其他人说些简单的对话……这七杀更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最该担心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他手无缚鸡之力,关键时刻除了拖延时间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或许他也该学点儿什么东西,可他身体用不了劲儿,腿脚也不好,浑身上下除了软绵绵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再加上年岁已大,此时学武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燕二爷摸着脾气很好的骡子,对骡子说:「还是你好,有人欺负你,你就踹他,那人便是不死也残废。」 骡子哼唧了一声,像是听得懂燕二爷的话,有人性似的。 燕千绪便有心再骑上去到处熘熘。 骡子对他很友好,燕千绪踩着士兵的腿上去,骡子也耐心等他,上去后燕二爷拍拍骡子的脑袋,说:「走,去那边看看。」少年一指,指向不远处的矮丛里。 骡子慢慢悠悠的走过去,少年嘴里便哼着歌,看着星星,心情愉悦,他的身后跟着一排士兵,皆在五步之远的地方保护,更远的还有个走路姿势奇奇怪怪的精瘦士兵想要跟过来,但发现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后,那士兵就顿住脚步,不再前进。 今夜月圆,燕千绪心情万分平静安宁,后下骡子,牵着骡子在齐小腿高的满天星与小菊花中走,走至中间,突然惊起无数萤火虫…… 萤火虫明明暗暗围绕少年转圈。 一时间,星夜、萤火、美人,成了一场大战前夜最壮丽唯美的序幕。 三军阵前士兵皆见此景,纷纷心生嚮往,说是奇景。 有的人见了,只觉心中溢出美好。 然有的人看了,一眼误终生,心里翻涌着黑暗,天旋地转,心想这应是他的人,住在他的金屋里,不该被这么多人发现,见到此景的人,都该挖去双眼! 前者是无数与美人没有交集的普通人。 后者是数位权高位重将美人当作私有物的……他们。 第108章 燕千明终究是因为秦昧的一句话, 对梁国起了疑心,但这点疑心暂时不足以让两国的结盟瓦解,毕竟燕千明也知道,站在梁国的立场上想,自然是谁能胜,就跟谁一伙, 任何道义在生死与权力面前都不算事情,更何况他们这些口头上的结盟。 因此燕千明依旧对梁国丞相欧阳春表现出极大的信任, 将所有战略部署都带上欧阳春一同商讨, 只不过将突围城池的部署交给了欧阳春, 让欧阳春打头阵,说到底这次结盟也是梁国主动牵扯上的, 他们大沅是被动, 被动的, 哪里会去主动打头阵呢? 杀了那么多自己的士兵和魏国的五万将士就已经足够了。 燕千明将大部队放在后方, 准备魏国开城门迎战的时候所用, 其他人分布给了卞城的四周, 这些兵手中拿着连弩,有的拿着从之前城池里搜刮来的□□, 大炮则是欧阳春的军队带的有, 但是很少,只有十架。 而且这种大炮准头极差, 只能用来轰炸城门等大物, 用来轰炸人, 则是浪费,那炮弹的价格一颗便顶得千金,皆是高价从洋人手里买来的,中原至今无法制作出这等武器。 大战开始的很艰难,因为魏王似乎知道他们粮草不济,所以故意拖延时间,既不迎战也不出来接受谈判,仅仅只是耗着他们。 燕千明与欧阳春这边连续数十日久攻不下,城门也无法炸开,粮食已经无法维繫三十五万大军的用饭问题,燕千绪这边尤其能感觉到影响。 之前他的饭菜都是单独做的,后来改成和大哥一块儿吃,如今变成坐在众位将士中间和大家一块儿喝米煳。
第200页 其实这类软食,燕二爷本身吃的很惯,因为只有这种东西他才消化得了。 不过纵然是燕千绪这样没心没肺起来的人,也最终还是在发现每次吃饭的时候士兵们越来越多哄抢,越来越多伤残者的时候,心情沉重起来。 梁国那边倒是还有粮食,可是大沅这里这么多人,要去和梁军分饭,那梁军肯定也只能饿死。 也不提梁军那边肯不肯,只能说那边纵使是肯分食,这偌大的人情,如何还?! 又一日清晨,燕千绪早早的醒了,刚给自己的小骡子餵了草,回到帅帐里就听大哥摔碎了什么东西,声音里满是怒气的道:「不等了,全部上,攻进去,把卞城给我破了!」 此话一出,燕千绪就知道,这一战不分出个胜负来,大抵是不会罢休。 他找了个空当把四皇子秦昧堵在了去路上,问他:「秦昧,你怎么不帮大哥出谋划策一番?以你的才智,不会连区区破城都做不到吧。」 秦昧不清楚燕千绪是过来兴师问罪还是单纯好奇,但是对燕千绪,他没有脾气:「不是不为,实不能也。」 「怎么讲?」 「输与赢都没有意义,因为大沅没人了。」秦昧简单的道。 「哦?什么叫没人?」燕千绪不愿意听大哥说那些深奥的兵法战术,但是听秦昧讲这些倒是听的进去,可见秦昧若是想要往这方面发展必定会是一名好老师。 「阿绪,你其实不必懂得这些事情,只需要看着就好。」秦昧声音与他瘦小的身子实在很不相符,光听声音,大概会给人这是一个高大俊美之人的嗓音,现实却是一个阴阳不了的少年。 燕千绪本来就是被牵扯进这里面的,可现在他唯一的屏障是将军,他无法独善其身,他也想要明白,于是说:「难道你也只是看着?」 秦昧不做声,良久,点点头。 燕千绪感觉秦昧肯定是知道点儿什么,或者是看得到结局,便拉着秦昧的袖子,说:「你不与我讲清楚,我就不放你走了,好歹咱们也是同伙,还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你就这般待我?」 燕二爷在撒娇。 秦昧想了想,用通俗的话道:「其实很简单,大家都看得出来,大沅的龙气将尽,这场仗,大沅东拼西凑出来三十万人,国边各方仅仅只余十五万,只有中心今都兵多,然而就算这样,现在谁要是乘乱攻打大沅,都能够得逞,更何况这里的心不齐……」 「你是说王弟围还有赵虔与我大哥……」 「有人不肯卖力,大战在即,我想,有人会按兵不动或者直接撤退。」秦昧对这三大家族都没有好感,但阿绪不算在内,阿绪是不同的。 燕千绪的确在观察人的心思上,有一定见地,他发现秦昧并不为自己所说的话着急,甚至就是在等兵败,在等四分五裂。 秦昧这样一个被养在梁国十年的皇子,一朝回来,会恨大沅也不一定,所以才会对大沅的国破无动于衷? ——不对。 秦昧和梁国联合起来整出这么一齣戏,然后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从内部和外部瓦解大沅的势力,以企图帮助梁国吞併大沅? ——不对,也不对!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整个事件从梁国公主之死开始,一切的走向都开始变化诡谲,似乎每一步都有人引导,就算中途出现了错误,也会在某个点上转回被安排的道路,最终走向同一个结局!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梁国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真是死于意外? 燕千绪无法再深入想了,他只能想到这里,可到这里就足够了,因为他明白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他们所有人,而这场战争无论胜负,大沅紧接着便会是四分五裂,一旦国家出现内乱,总会有打着帮忙平乱旗号的另一个国家出现,举着『匡扶正统』的旗号,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所以现在,当真是无解! 他所需要做的,当真只是『看着』…… 这回出征,燕千绪没有被留在城里,而是坐着他的小骡子,被大哥穿上盔甲一类的衣物要他在支援部队里面看着,看着这场战争。 燕千明说:「不到万不得已,支援不会动,你不会有事。可一旦支援被袭击,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会来找你。」 燕千绪听这话的意思,是支援部队相当于最后最后的撤退军,如果前面的人都死光了,那么他们一起撤退。 不过还可以这么理解,前面的人都死光了,大哥或许也身受重伤,大哥回来找他,是要他一同陪葬。 「嗯,我听大哥的,大哥你要小心。」燕千绪心想着,或许那个武功高强的小和尚会在还跟着自己,所以自己应该不会死的很快。 这回出前线,燕千绪直观着大哥列的方阵,看卞城城上魏王英姿勃发游刃有余,而下面大沅与梁国攻城的士兵被倾倒了一身的火油,活活烧死的模样…… 看见身边因为运气太好,被□□所伤的士兵。 看见城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结果里面冲出的魏兵却少之又少,燕千明带头沖入后,发现城内竟是空了,立即掉转马头,大喊道:「不好!有诈!」 燕千绪并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只能远远看见进去的大沅兵马又扯出来,而他的背后则传来震耳欲聋版的摇旗吶喊声!
第201页 燕千绪回头,就能看见原本在支援部队后方的王弟围已经不见,一起消失的应该还有他的那几万兵马,于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魏兵眨眼就杀到眼前! 燕千绪完全无法闪躲,就那么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眼前白光一闪,胸口就被捅入一刀,那刀快的很,进去捅了个对穿后立马□□,鲜血瞬间喷出,他就那么浑身突然无力,倒在地上,浑身冰凉…… 「绪儿!!」远方被自己人背叛的燕千明一时分神,于是有人砍断了他的马腿,他从马上跌落,随后立即有人一刀砍过来,横着划破他的眼睛,将鼻樑也划断! 燕千明何等人物,哪怕借着最后一点光亮,也嘶吼着以一敌百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他的弟弟身边。 他发现绪儿还在吐血,眼睛睁的大大的,漂亮的唇瓣里不断涌出鲜红的血,胸口更是一个打洞! 「绪儿?」燕千明摸了摸绪儿的脸,眼睛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有血染红他的眼白,模煳他的视线,让他的世界一片血红,「小绪?」 他死死捏住的人没有了动静,他晃了晃少年的手,却只能听见那手腕上银铃发出的脆响。 一个年轻而又顶天立地的人跪在少年身边,他的周围是士气败落四散而逃的兵们,他的身边是无数尸体,而他怀里抱着的,是他最在乎的一具。 其实燕千明早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是想要自己殉国的同时,让绪儿陪自己死。 可眼睁睁看着绪儿死,却比想像更难过痛苦。 燕将军想要看看绪儿的样子,再难看都想看看他,这样到了黄泉路上,也不至于找不到。 不过可能他的绪儿根本不会等他,就一下子喝了孟婆汤,跳入轮迴,甚至许愿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自己了…… 可怎么办呢? ——他下辈子……还想遇见燕千绪。 燕将军胸口被追兵一柄□□贯穿下去,扑哧一声,顶端插在泥土里,燕将军的血泪落在怀中人的面颊上…… 燕将军不后悔让绪儿死,只是怕他死的太疼,他觉得若是自己亲自动手就好了,一捏,就能捏碎小绪的脖子,很快的,瞬间就不会疼了…… 燕千明想着,自己这辈子还好是小绪的哥哥,不然小绪那么讨厌自己,自己该怎么留他在身边呢? 可是下辈子,燕千明不想当小绪的哥哥了。 他想,下辈子,他或许能够重新来过,他会控制脾气,从头开始让小绪喜欢自己……而不是讨厌…… 如果下辈子还不行,就下下辈子吧。 总归有一次,让他和小绪在一起吧。 因为…… 「哥哥爱你啊……」 有谁的一句话,断断续续,支离破碎,落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被风吹走。 第109章 战乱中, 王弟围率领的部队连夜返程, 途中遇上一队刺杀他的黑衣人,看身手并不是寻常人, 但王弟围也不畏惧什么, 他人来杀人, 神来弒神! 当他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活口,厉声问是何人要他死的时候, 那唯一活着的黑衣人立即咬舌自尽,竟是个死士! 王弟围心中惊疑,无法判断究竟是梁国派来的人,还是赵虔这边要他死,但总归现在大势已去,他不得不回去, 回他的王家, 这样王家才能在大沅国破的时候继续屹立不倒! 王弟围的一生, 都是这样,王家王家王家! 是他的王家! 王弟围没有想太多,他的心里或许还放着一个人,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那人死了。 他亲眼看见的,没救了,所以就算在他心里, 那个人还存在, 也已经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 他不必再做些违背叔父命令的事情,不必再一面对其笑脸相迎,一面感受那人对自己的恨意。 关于那个风华绝代少年的一切都结束了,而他的人生还很长,长到或许可以让他忘记那个叫做燕千绪的人。 「走!回去!」王弟围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转身,背后是漫天风尘,他的深红色披风猎猎作响,马蹄声渐渐繁杂,他的前方是归途亦是未来,他的身后是尸横遍野亦是不会再见的昨天。 而赵虔没走。 他不想走,可又不得不走。 他疯狂的在卞城之外寻找燕千绪的下落,他身边的老将见少主久劝不听,手刀立即砍在赵虔的后颈上,将人带离。 大沅的军队分崩离析的犹如一个水晶球砸在地面,碎的乱七八糟,无法復原。 魏国将士中有一队名为『清道夫』的官兵,两日后对整个卞城进行清理。 首先他们要找的就是大沅的将领燕千明。 燕千明的头颅要是献上去,应当还值一些钱的,然而清道夫们找了四五天也没有办法找到那个被捅了个对穿的燕将军,正怀疑是不是被大沅的人捡回去时,在距离卞城不远的偏僻山脚下,一个浑身是血,满脸苍白的美人拖着一具沉重的尸体来到树林里躲藏。 他的腿有些不好使,走路颤颤巍巍,好像每走一步,那脚底就有针扎他一回。 他很瘦,纤细而哪怕落魄至此,也无比美貌,他那双眼睛在树林里死气沉沉的冰凉着,他终于感觉安全一点后,才将背过来的尸体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原本总是纤尘不染,没有任何劳作过的痕迹,可现在他指甲因为太用力而噼开,他的指甲缝里全是血丝,他的手心手背也都是骯脏的尘土,可……
第202页 他活着。 燕千绪突然捂着脸,不知是笑还是哭。 「我活着……」他自言自语的说,「可我明明应该是死了的。」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死掉后重生也不是一两回,所以这种事情发生并不稀奇,他稀奇的只是他为什么会有两次机会。 燕千绪脑袋里一片混乱,可有两件事最为清晰。 一是他怀疑自己拥有不死之身,二便是那可怕的大哥、为了掌控他而不惜一些代价的大哥,居然死了。 燕千明,燕家长子,虽然并非真正的燕家长子,但身份却是燕相承认了的,所以暂且不论真假,只说这人,一生波澜壮阔,雄心难掩的年轻将军,现在如同一团死肉在他身边躺着,身上好大一个洞,血都流干了,如今甚至还结了痂。 燕千绪侧头看他的大哥,摸了摸对方的手,那手不復从前温厚,不会一把回握住他,只是平静而孤单的躺在那里,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燕千绪留下。 ——不对,我不是要念想,才不是。 燕二爷突然恶狠狠的笑了笑,对着大哥说:「大哥,你没有想到吧,我还活着啊。」 「你想要我给你陪葬,可怎么办呢,我死不了的。」燕千绪一面笑一面趴在大哥的怀里,「你是不是很生气啊?你说你想要下地狱也带着我的,做梦去吧!我诅咒你干脆下十八层地狱去,永世不得超生!这样就永远也看不见我,因为你上不来,我下不去。」 燕千绪还说:「你总问我为什么讨厌你,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为什么不懂呢?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你是燕家来歷不明的大少爷,我就讨厌!燕家的一切都该只属于我,不过现在不重要了,燕家已经没了……这都怪你。」少年声音有点奇怪,几乎是拼命抑制抽泣的声音。 「都怪你,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留我在这个世上,我大仇未报,我还没有折磨你,你应该看着我把你踩在脚下,然后把你关起来,像你关着我那样关着你,让你感受我的感受,知道我有多痛苦,我还要狠狠捏你那个玩意儿,捏到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 「大哥……燕千明,你说你为什么就死了呢?」 燕千绪突然蜷缩起来,他蜷缩在一个死人的怀里,无语言说的空洞感和害怕开始侵蚀他的内心,他一边怒火滔天,想要毁掉破坏他人生轨迹的魏国,一边无力而惶恐,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人见证,他的復仇大计失去了半壁江山,他活着的意义也失去了大半…… 死亡这件事,太不真实了,他知道,但是没有习惯,等习惯身边的大哥不会为了掌控他,一直抱着他、亲吻他、给他有限的空间唿吸后,刑满释放的少年却不是笑,而是哭。 他先是低低的抽泣,而后崩溃的发出声音。 燕千绪抽抽答答的,眼泪落了大哥一脸,润湿大哥的唇,弄干净大哥的脸…… 脸是烂脸,眼睛也估计看不见了,真是可笑之极,多么风光不可一世的燕千明,如今死在异国他乡的不知名小树林里,连个能埋他的人都没有。 是的,燕千绪不打算将大哥埋起来,他要带回去。 他要回大沅! 就算是死人,就算化为白骨了,燕千明也别想逃脱他送给他的牢笼!燕千绪早就想要以牙还牙了!现在正好。 回到家后,他要将大哥放进大哥的里屋床上,派几十个下人守着,关着,哪怕就是臭了、尸体被虫子啃食干净了,也不要这人入土为安! 大哥活该,谁让大哥死了呢…… 「死了也要赎罪,大哥,这是游戏规则,你活该啊哈哈。」燕千绪嘴上如此说,漂亮的眼睛里却还在掉眼泪,他大约是对未来有极度的不确定,缺乏安全感才会这样害怕,可燕千绪如今没有任何保护伞,他甚至想过自己回到大院后大沅已经国灭了。 但他侥倖的想,不会那么快。 而且他总感觉大沅不会如此完蛋,那秦昧给他如此感觉,他深信不疑。 既是如此,那么他也得赶紧回去,不然家中那些金银细软不知道要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给吞了! 至于回去后赵虔还有王弟围等人怎么办,他想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就真的和赵虔做一回,让赵虔知道自己完整的属于他,他就会更加死心塌地的办事,哪怕未来赵虔恐怕会比大哥还要危险,也无所谓了。 燕二爷做事不是没有成算,他有,可世事无常。 就好像他在这里和一具曾爱他爱到杀死他的尸体互诉衷肠,一旁就能听见有什么人踢到石头的声音。 燕千绪立马回头,看向黑暗的竹林深处:「谁?!」他顺手拔出大哥的佩刀,但刀很重,他根本拿不起来,只能让刀尖垂在地上,看上去丝毫吓唬不了人。 「出来!」燕千绪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出现,他怀疑是追杀过来的魏兵,但也有可能是小动物路过,而他是自己吓唬自己。 僵持良久,燕千绪紧张的浑身血液都倒流起来的时候,从茂密的竹林深处走出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 「小和尚?」燕千绪看着穿着布衣的神秀,先是一愣,随后他对神秀招了招手,待神秀走到跟前,拥有妖精一般容颜的少年笑着问小和尚,「神秀,你想长生吗?」 第110章
第203页 『长生』。 神秀知道这个词。 【我欲求神来, 赐我金腰带, 赐我千裘马,赐我长生丹。】玄妙大师坐在蒲团之上, 常念前朝一位皇帝写的诗, 诗中处处潇洒, 却又处处藏着最可怕的慾念,【神至不赐我, 妖魔鬼怪来。】 长生这个词,仅仅处于古书上记载。 传说多了去了,可却没有人真正的见过,得到过。 「你问我?」神秀走到距离燕千绪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垂眸看着这样一个绝美又悽美的人,发现血的颜色和这人着实十分相配, 那脸颊上的血祭就好似是一道道封印妖魔的咒印, 将这样一个要在人间为非作歹的妖物打回原形, 变得可怜而开始以色媚人,企图获得一线生机。 「正是。」燕千绪问小和尚,「你若想要, 我便给你。」 「哦?」神秀微微歪头,伸手去碰了碰燕千绪的脸颊,将那『血咒』擦掉,露出下面漂亮洁白的皮肤, 「大仙为何想要赐我长生呢?」 燕千绪拉住神秀的手, 拉着其往自己破碎的衣服里拽。 让神秀去亲自拔开衣物, 去看那比正常男子稍微隆起一点的胸口,看那道极深的刀疤…… 「这是……」和尚似乎不懂,但又没有表现出太过好奇,好像知与不知都无妨,但若燕千绪非要告诉他,他便姑且一听。 「这是刀伤,我想你应该能想像得到,这一刀贯穿的是我的心脏。」少年笑着,让和尚去摸那道完全癒合了的刀疤,一般来说受伤的地方都更为敏感,可少年此刻没有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声音,他继续说,「我知道的,你也想要。」 「并不。」神秀收回手,但那手却在垂进袖子里的时候微微捏了捏,是仿佛在回味方才触感的动作,「我无所求。」 「怎么会不想呢?」燕二爷突然朗笑出声,他望着神秀那双似乎不悲不喜的眼,讲述关于他所见的所感受的人间,「只要生而为人,不会没有欲望!」 「你之前不是还想要救活你的师傅吗?」燕二爷走到神秀的身后,犹如一个真正要蛊惑世人的妖孽,声音低低的,暧昧难分,抑扬顿挫,「你想要的很多,只不过你暂时没有发现,你也不是个真正的和尚,不过就算是真正的和尚,碰见我这样的好事,也只会跪下来喊我神仙,求我渡他!你这个花和尚又怎么和那些人比?」 「那神仙你打算如何渡我?」神秀大约想起了之前在客栈里的事情,用那张正经的脸,正经的口吻说道,「用上次你给我看的地方?」 燕千绪无所谓,他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现在有人能够帮他。 神秀是他现在唯一能够获得的力量。 虽然神秀来歷不明,但不要紧,他只要和大沅没有关系就好,再加上这人武功高强,对自己有着谜样的执着,那么他就有机会让神秀对他唯命是从! ——就像之前的赵虔与燕七杀一样。 「你觉得呢?你想要我用何处都行。只不过……」燕二爷指着前方的尸体,说,「你要帮我背着他回到大沅,之后我便赐你长生,渡你成佛,你道可好?」 神秀微微侧头,耳边似乎就能感受到燕千绪唿吸划过的感觉。 那是一阵有着淡淡凉意的唿吸,却又卷着无比迷人的香气,让人心火腾然大起! 小和尚没有立时答应,他像个讨价还价的生意人,不打算做亏本的买卖,但也不愿意占人便宜,说:「佛门子弟,为神仙分忧解难自然是义不容辞,可小神仙,你如今沦落至此,我很怀疑你不是神仙,而是一个极品药人在小僧面前装神弄鬼。」 本身就是装神弄鬼,燕千绪知道,小和尚也知道,偏偏神秀性格古怪,愿意走这一套流程,且明明并未六根清净,偏要做出一副正经出家人的姿态,于是燕千绪也配合着,说:「那你想要我证明,也好,刀借我一用。」 若是能证明自己是不死之身就能带大哥回家,那么燕千绪认为值得。 他并非粗鲁行事,而是迅速分析了神秀知道自己秘密后的无数可能作为,才做出这一举动。 神秀便眼睁睁的看着燕千绪将他腰间的匕首拔出,抬手就要刺入之前心口的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神秀在燕千绪手中匕首的刀尖刚好在那皮肤上刺下一个血点的时候,神秀一把捏住燕千绪的手,一用力,燕千绪手劲便松开,匕首颓然落在地上,砸在无数落叶的里面。 晚夏初秋,林子里有不少叶子枯黄,铺天盖地般要遮住这丑陋的大地。 燕千绪被阻止,那双漂亮的眼看向小和尚,小和尚则解释说:「不必了,很疼。」 燕千绪如今才不怕疼,怕疼是因为有人心爱他,怜惜他,会为了他的哭喊感到天崩地裂的无力与痛苦。 他怕疼是因为有人宠着,于是他受不了一点儿委屈,见不了一点血腥。 现下大可不必那么矫情了。 从前爱他的爹爹并非真正爱他,反而是造成他如今乱七八糟人生的罪魁祸首;疼他的大哥,才是真正施予无数心理以及身体痛苦的罪人,如今这两个人都下了黄泉,那么他就算哭着说疼,哭出一朵花来,也没有意义,那么疼仅仅就只是一种感受,他忍一忍,就好了。 「习惯了。」燕二爷说。 「怎么可能习惯?」小和尚坦然自若的坐在尸体旁边,将其实根本只是拼着一口气硬撑着站在那里的燕千绪拽下来,坐在自己身边,再次细细的看那伤口,一边说,「怎么会习惯呢?不会习惯的,又不是什么好事。」
第204页 听神秀这口气,燕千绪终于是放心了:「你愿意做我这一路的陪护?」 「非也。」小和尚细緻的给燕千绪脸上的骯脏还有身上的血迹擦掉,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自己的衣裳,要燕千绪换,「是小僧从即日起,到永生。」 燕千绪一愣,没有明白小和尚到底想说什么。 神秀好心解释,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许我长生,我做小仙永生的信徒。」 「……」燕千绪听这话,总感觉心里有点儿念头,马上就要冒出来了。 这个想法将会影响整个世界,会让他即便没有一分一毫,也可以创建一个无形的势力,影响所有国家乃至世界的走向! 但很快,这个想法在还没有萌芽到让燕千绪意识到他,便被无形的扼杀掉,只听那神秀幽幽的补充了一句:「自然,我神秀向来不信佛,无信仰,唯独信小神仙你,那么小神仙你也只能有我一位信徒,多一个,都不行。」 ——这是要燕千绪不要再将长生的事情告诉第三个人。 「那么小神仙未来也不可渡其他人。」神秀又说,「渡我一个,足够了。」 「你说什么呢……」燕千绪什么都答应他,但做不做得到,就另说吧,反正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笼络这个明显是跟踪自己过来的和尚为自己所用!「当然是,有了你,就不需要其他人了。我只是你的。」 神秀在这样的黄昏,捡了一个落魄的『妖精』。 妖精非但没有苦苦哀求他,求他救救自己,反而高傲的踩着他要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小和尚满心都是这个妖精,将师傅的事情忘在九霄云外,但师傅本身就死了多时,既然能等,就再等等吧。 奶水反正存着,就算时间久了,坏掉了,这他刚认领的小神仙身上还多的是,于是不必着急。 神秀下山这么久,从未对人间产生半分留恋,他总以为自己这回清理门户也是这样,清理完,抓个药人回去煎药就无所事事的在蓬莱寺中发呆度过余生。 可谁承想,有人能这样奇妙,好像浑身上下都是麦芽糖做的,让他视线无法挪开半秒。 也因此,神秀跟着这人去了客栈,跟着这人看了一场乱战,他甚至亲眼看见燕千绪的死而復生! 他本身是要趁着夜色去挖人尸体。 想着死了的药人,若是燕千绪这个等级,那么也是极好的药材。 可谁知道他看着死去的人站起来,托着另一具尸体朝着远方走去,眼神空洞,伤口不断开裂癒合,走了许久,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慢慢恢復清明,继续拖着尸体走…… 没有什么能比亲眼所见更震慑人心了! 神秀甚至看得出来燕千绪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死而復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被他看见,就是他的。 佛说人死后,肉体便只是死物,灵魂才是人的本身,于是投胎转世后又会是另一个身体,是一个全新的人。 那么不管这个燕千绪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样的过去,心里念想着谁,从神秀捡到这个全新的燕千绪开始,这个燕千绪便该只属于他。 神秀是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他的人生都是空白,可他捡到了燕千绪,燕千绪的人生便是他的人生,在神秀看来,燕千绪的人生丰富多彩,是对他有着极大吸引力的东西,仅次于燕千绪本人,那么不管燕千绪多睚眦必报,多蛇蝎心肠,多罪大恶极,在没有善恶之分的神秀这里更是不值一提,甚至还要助纣为虐一下。 毕竟,满足神所愿,是信徒应该做的。 他的小神仙没有对错,也不需要对错,只有想与不想,其余的,什么都不必管,包括那个应当被丢弃的尸体…… 第111章 从前锦衣玉食的少年此刻坐在一张外衣上, 借着月色看一个小和尚用一把上好的宝剑挖坑。 坑大约深一米, 长两米,宽不知, 但是放一具尸体却是绰绰有余。 神秀挖出来的土扬起很大的灰尘,灰尘落在另一边, 于是靠着竹子双腿叠起来坐的燕千绪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他现在不能动, 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要带回家的大哥被神秀那么轻易丢尽坑中, 连一副棺材都没有。 神秀动作利索,大约感觉差不多了,便从坑中跳出来,把那具已经惨不忍睹的尸体丢下去, 然后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看向燕千绪。 他的小神仙似乎平静了很多,只是脸颊上还挂着泪。 神秀走过去, 一把将他的小神仙横抱起来——神秀不比燕千绪矮, 甚至因为常年习武,身材颀长,属于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类型——走到那个坑边,让不能动, 声音也被锁住的燕千绪看看这个面目全非的尸体最后一面, 并道:「你若有想说的话, 我便把你的穴道解开。」 燕千绪没动,只垂着那过分纤长的睫毛,最后扭开头去,不再看了,头轻轻靠在小和尚的肩窝里,唿吸出冰凉的空气…… 「是了,人死不能復生,他又不是你。」神秀清楚的很,人死了,自然是不能活过来,起码除了他怀里的这个宝贝,没有人可以,至于怀中宝贝该如何使用,如何开发,如何获得长生,那还需细细的琢磨,不可操之过急。 他的师傅也是活不了的,神秀不认为师傅那死了那么久的人可以活,指不定魂魄都早过了奈何桥,投胎转世当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所以他这般在外面晃悠,也是不着急。
第205页 小和尚把怀里的少年放回自己的外衣垫着的地方上后,开始将土一点点盖回去。 首先遮住的便是那具尸体被大火灼烧过的脸,随后是身体,最后是脚。 好歹身为佛门中人,小和尚在这坟堆之上竖了块儿牌子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身背起报復,将少年抱在怀里便走。 燕千绪是在半个时辰前被点穴控制住的。 起因是他要神秀背大哥的尸体走,从这里,走回大沅! 当然途中若是能买到马车,但一定不能遇到赵虔和王弟围等人的兵马,他不愿落入赵虔手里,他怕赵虔将自己束缚,更不愿碰见王弟围,他怕王弟围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他得悄悄的回去,他需要人手,首先镇住家中上下,还有燕相那些姨太太们,其次是赵虔等人。 之前大哥在的时候,燕相那些姨太太都不敢闹,只剩下自己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现在他并没有入职朝廷,日后若想要将王弟围玩弄于股掌,他都没有途径,只能从秦昧身上入手…… 燕千绪知晓秦昧对自己是有意,可秦昧现在什么都不是! 他需要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让秦昧帮他让王家覆灭! 王弟围最是在乎王家了,那么让王弟围感到痛苦的或许不是对他自身的侮辱,而是让他为之奋斗的一切付之一炬。 燕千绪在失去了这么多后,突然感觉自己之前想到的报復都太浅显,太没有意思。 大哥他还是要关在家里,关成白骨也不放他走;王弟围就要他王家满门抄斩好了;魏国魏王也该死!是魏王害死了燕千明,以至于他如今处于这种境地;梁国欧阳春也该死,是梁国和魏国之间有苟且,这一战才败的如此迅速,毫无反击之力。 燕千绪想要魏国付出代价!要梁国付出代价!要所有亏欠他的,都生不如死! 那么…… 他的格局忽然变不一样了。 他要的太多,他若只是像之前那样打打闹闹的和赵虔等人暧昧不明,也太没有出息了。 之前燕千绪总是畏首畏尾,除了让三弟燕千律消失意外,根本一事无成!他的所有作为都拿来牵制两个对自己都占有欲可怕的人,浪费了诸多时间。 现在不会了。 少年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应该蛰伏,就好像赵虔喜爱他十年也未曾暴露一样,就像王弟围在他身边伪装成善解人意的温厚一样,他也该如此。 在蛰伏的时候,布置他的天罗地网,以大沅为武器,要所有人落入他的网里,永无翻身之地…… 那么最关键的地方又回到了最初他给自己留的路上,燕千绪没想到最初自己只是顺手合作的秦昧,突然又成了自己整个计划的中心,他想要整个大沅,可自己却不能做皇帝,那么秦昧便必须做皇帝…… 此间复杂之过程,燕千绪暂且不管,但目的,确定的清晰。 他一时间非常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可却又在此时的困境里被信徒背叛,这位刚刚抛弃佛祖以他为尊的古怪和尚在他身上迅速的点了几下,他便立马不能动不能说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要囚禁到天荒地老的尸体被掩盖,看着自己远离那个没有刻名字的墓碑,看着自己的无力,渐渐的,他不激动也不为大哥的尸体被留在那荒无人烟之地愤怒,他开始『蛰伏』。 神秀是在找到一家野店时,才把燕千绪身上的穴道给解开的。 点了两下燕千绪肩上的穴道,燕千绪便能感觉手上慢慢恢復力气,而他恢復力气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巴掌甩在神秀的脸上! 神秀『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但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他的小神仙是个病秧子,浑身病痛,身娇体软,所以打便打了,他觉得小神仙若是高兴,再打他一巴掌都没有关系。 「怎么了?」神秀问。 「你不要给我装作不知道。」燕千绪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眼尾上挑着一点桃花色,眸里满是不悦。 「你在气我埋了你的尸体?」 「不,我不喜欢你压制我,我是你的神不是吗?」燕千绪那双深色的眸子半点光也投不进去,定定的看着神秀,说,「那久好好的膜拜我,供奉我,而不是亵渎我……」 神秀和这样的小神仙对视,心中对这样的小神仙有种难以言喻的纵容,他不能分辨那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这燕千绪若想要什么,他都愿意双手奉上了。 「小僧并未有亵渎之意,只不过带着具尸体太过引人注目,你也不想被人看见吧。」 「……」燕千绪不说话了。 「我是为了你好。」神秀一边说,一边拉着自己的小神仙去野店里要一间房。 燕千绪身上时半文钱也无,神秀其实也没有,但络腮鬍的店家却客客气气的给了两间房给燕千绪两人,说是此店本来是给来往的江湖人和生意人做落脚所用。 最近打仗,都半个月没开张了,反正也没有客人,索性久免费让燕千绪两人入住。 燕千绪从前大约不会想太多,脑海里或许一闪而过『这是个好人』便安安心心的入住,可现在看着络腮鬍那微末闪躲和充满邪念的眼神,燕千绪大致便有些明了。 他对店家说:「谢谢,但我与神秀住一间便好,我身体不适,他好照顾我。」
第206页 「哦哦,是了,是了,小公子是战乱与家人走散,落难至此吧,真真可怜,小和尚是……」那店家打探消息。 燕千绪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小和尚,看着神秀那张基本没有表情的冷淡脸,说:「他是我下人。」 神秀没有反驳,小神仙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随后他背着包裹,扶着燕千绪上楼去,楼下的络腮鬍店家则走到后院里,一巴掌拍醒了瘦高个子的同伙,声音低低的说:「来活了。」 「啊?!」那瘦子勐的掉在地上,擦了擦口水,迷迷煳煳的说,「干啥啊!现在天还没亮,货到了?」 「没有,但有更好的东西,在上头。」络腮鬍的店家擦了擦自己的大刀,笑起来,嘴里是一熘的黄牙,目露邪光。 「来什么了?」那瘦子也来了精神,笑出褶子。 络腮鬍的店家朝自己的刀上吐了口吐沫,再用破抹布将其擦干净,而后才缓慢的道:「自然是能卖个好价钱的东西。」 另一边,燕千绪坐在床榻上,对小和尚说:「这是家黑店。」 小和尚点点头,先将包裹放下,而后走到燕千绪身边蹲下,给燕千绪脚上的鞋脱了,袜子也脱掉,让那一双白净且比一般男子小巧的足放在自己手心把玩了一下,说:「嗯。」 「你下手轻点,不要吵醒我,我想睡觉。」燕二爷淡淡的说。 神秀再次点头,去弄了点儿热水来,给燕千绪擦脸,擦身子,擦脚,然后送上床。 燕千绪基本什么都没有穿,头一挨着枕头,立即陷入梦境,小唿噜也响了起来,可见是十分睏倦。 神秀则抱着他的宝剑坐在床边的脚踏边儿闭目养神,但小和尚大约觉得这样太麻烦了,干脆提剑便出去,从窗口跳下,径直去了柴房处理某些事情。 不到片刻,神秀带着一身血气回到房间,给自己洗漱打理好后,看着睡的很香的燕千绪旁边的空位,十分自然的躺上去,还未闭眼,这睡觉不安分的燕二爷便钻进他怀里,习惯性的靠在人怀里,让人体给他这似乎无法自己产生热量的病人一点温暖…… 燕千绪的脸蛋还无意识的在神秀胸口蹭了蹭,动作幅度不大,很温柔软绵。 神秀毫不迟疑的拥抱他的小神仙,触感十分美好,像是能将人镶嵌入怀里一般,万分契合…… 第112章 卞城的守城将军是个独眼,名飞骑将军, 年过半百。 飞骑将军今日不痛快, 喝着酒, 给自己家中三十三个排位深深跪拜鞠躬,然后叫来下人砸了一罈子好酒在地上,沉默半晌,再抬起头来时已然是泪流满面。 不多时, 外头有来人传报陛下驾到。 飞骑将军也不回头, 在他身边下人尽数瑟瑟发抖的跪下磕头时, 他却一边笑一边哭,说:「陛下来的好!这些都是当年跟着先皇征讨梁国时的各位哥哥!陛下大概完全忘记了吧, 忘记各位老哥哥们都是怎么被梁国那些狗贼杀死!是怎么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 魏王云淡风轻的站在飞骑将军身后, 抬眸,看见的是每日被打扫过的牌位,总共三十三个,每一个名字都耳熟能详。 「陛下!」飞骑将军突然转头回来, 给年轻的魏王磕头, 「陛下难道都不恨梁国吗?!为什么要和梁国谈判?!现在根本不需要管大沅!咱们杀过去!一路从大沅杀到梁国!取那梁国皇帝的狗命!为先皇和各位哥哥们报仇!」 飞骑将军大吼着,发泄着, 泪眼里是当年他的手足哪怕死也要保护先皇的身影, 听见的,都是铁骨铮铮的一句『不灭梁国誓不还!』的口号! 飞骑将军不懂, 先皇如此英勇果断, 那么的血性, 生出来的魏王却是如此不济事!贪生怕死!居然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和梁国秘密议和!这简直荒唐!是对所有逝去者最大的侮辱! 飞骑将军痛苦的说:「先前陛下瞒着末将,末将不晓得居然事已至此,难道咱们魏国还怕他们梁国不成?!我余暮第一个不服!就是杀到只剩我一人!我也要多杀梁国几颗头颅,以慰死去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年轻的魏王有着更加文雅的样貌气度,站在这祠堂里,望着那一个个牌位,竟是也落下泪来,连忙将飞骑将军扶起来,说:「飞骑将军有所不知……」 将军一只眼睛凹陷下去,空荡荡的睁不开,一只眼睛浑浊,却又无比坚毅的看着魏王,粗声粗气道:「陛下难不成还有苦衷?!老夫实在是看不出来!」 魏王曹笑落寞的笑了笑,很是难以启齿般,说:「寡人并无苦衷,寡人和梁国合作也并非被逼,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将军看不得魏王这样磨磨蹭蹭说话的样子,性子急的不得了,「若是魏国舅还在,定是不会让你如此作为!」 「只不过寡人……没有必要同你说。」魏王声音突然变的冷硬,方才扶着将军的动作也变成捏着将军的死穴,「寡人做什么,不需要给任何人解释,就算父皇回魂,也不行。」 「你!」 将军嘴里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你』字,立即有长刀从他背后砍来! 魏王平静的看着刀光一闪,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随后这站着的尸体从脖子处喷出大量的鲜血,尸体甚至还走了两步才缓缓倒下…… 魏王伸手进袖子,抽出一块儿深色的绢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慢条斯理的让人不寒而慄,他擦干净了,直接将绢帕丢在尸体身上,随后一边走出去,一边说:「飞骑将军战死沙场,寡人念他劳苦功高,便赐其风光大葬。」
第207页 「是。」一旁的小太监面不改色的说道。 小太监是老太监王喜之徒,王喜自知时数无多,早早的培养了个忠心的奴才给陛下候着,此次出来,小太监也跟着出来长长见识,今日老太监王喜身子不适,便是他跟了过来。 小太监名曰小盘子,人如其名,长着一张月饼脸。 魏王这回愿意带小盘子来,有试探之意,他就是想要看看,自己带进去的人中,只有小太监是可能告密出去的人,若今天在祠堂发生的事情有半点儿风声传到大太监王喜的耳朵里,传到魏国舅的耳朵里,那么很抱歉,魏王觉得自己要对不起王喜公公这么多年的心血,将这个小太监抹杀——他绝不会留一个不忠于自己的人在身边。 目前为止,魏王觉得这小盘子被王喜□□的很好,不惊不乍,基本上是透明状态,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对了,城外收拾尸体的情况如何?」曹笑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心情也不大好,「有找到燕千明的尸体吗?」 「回陛下的话,城外搜寻队伍连夜搜查,三天也没有找到大沅将军的尸首,恐怕是被人带走了。」小太监回答。 魏王曹笑其实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可既然找不到,作罢便是:「那……大沅军师的下落可有?」 「回禀陛下,军师燕千绪是和燕将军死在一起的,只不过后来都不见了,兴许是被大沅的士兵拖回去了。」 「哎……」魏王没想到这燕千绪是死了。 「可惜了。」曹笑露出失落的表情,他是真没想到燕千明居然没有保护好据说疼爱的不得了的弟弟,按常理来说,疼惜的东西,都该放在后方,好好的锁着,好好的保管才是,可燕千明或许本身就思维不同于常人,偏生将那么宝贝的东西带到前线,如今死了,魏王还没有好好的认识一下这个极品药人是如何的出色,出色在哪儿,实在是可惜。 魏王走出将军府,坐在马车上后,在没有光线的马车里闭目养神,这一闭眼,似乎就看见大战前夜那场萤火与美人的画面。 魏王似乎还能看见那个药人月色下冷清到仙气飘飘的模样。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记的太清晰,于是突然一笑,又是一声嘆息:「可惜了。」 可惜若是没死,说不定能摆在宫中当个摆设。 ——多好看啊。 魏王喜爱美丽的东西,他觉得燕千绪就像那条小时候看见过的小白鱼,洁净而又脆弱的不堪一击,是苍白的一张纸,可以随意他画上什么东西,甚至捏成一团也未尝不可。 若是那药人还活着就好了,据说是养的很好的药人,指不定血对身体有好处,不说长生不老,延年益寿应该是可以的。 药人又生成那个祸国殃民的样子,若是活着,也该活在他的魏国! 所有的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该在魏国! 魏王想,自己或许会给他专门建造一个存放无数萤火虫的宫殿,每到夜晚,就让药人在宫殿里跳舞,想想便是美事一桩。 二十六岁的魏王给未来完完整整自己统治的魏国又添了一个小计划。 他得造一个萤火宫,搜罗天下美人在里面住着。 不然他总觉得再也看不见那时景色的自己,实在是委屈。 另一边,睡了一上午才缓缓醒来的燕千绪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某人的怀里。 这人也同他一样是没有穿亵衣亵裤,于是赤条条的抱在一块儿,肌肤相亲。 他没什么反应,甚至因为刚醒来,头脑还处于停滞状态,而贪恋温暖的双手抚摸过抱着自己的人的后背。 他的手从腰际向上,一直游离到肩头,又从肩头松开,收回来,摸到自己身上。 他身上不大舒服,他其实应当算是被那该死的奶给涨醒的。 燕千绪不愿意就这样让奶水打湿温暖的床被,于是声音软绵绵的喊小和尚:「神秀……」 神秀睁眼,半分睏倦也无,清醒的好似一直都没有睡觉,那黑白分明的眼看着怀里的小脑袋,问:「怎么?」 「赏赐你琼浆玉露。」燕二爷漫不经心的说。 神秀被燕二爷拉着进了被窝,不一会儿,便被引导着遇见了两个小山包…… 燕二爷撩开被子,露出自己的脑袋,冷空气和胸口的感觉让他逐渐清醒,既清醒又陷入欲望。 燕千绪真是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身体还有余力贪婪的想要吃东西,自己还真是骚的可怜。 他一边听着自己的喘息声,一边手掌抱着小和尚的脑袋,迷迷煳煳的感觉像是摸着一颗巨大的鸡蛋……他有点饿了。 哪儿都饿。 神秀却是半天才从被窝里出来,他对燕千绪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出来后看见燕千绪那双勾魂夺魄的双眸后,愣神不已。 燕千绪说:「我饿了……」 神秀自己吃了个饱饱的,听见小神仙叫饿,跳下床就披上衣服,要去煮面。 燕千绪本想就这样借和尚的东西一用,可又觉得自己马上要赶路,和尚若是不知轻重,还把东西留在里面,那他可真是得病倒。 燕二爷总结过自己的身体情况,他受伤什么的,是不会自动癒合,只有危及性命才会復生,復生也不会消除他的身体负担,不会神奇的把致命之伤癒合,他还是很痛,他哪儿都难受,只是不死。
第208页 所以…… 「你回来的时候,给你拿一根小点儿的黄瓜或者胡萝蔔。」燕二爷在神秀面前根本不必考虑面子与名声。 他的确还是很在乎名声,可小和尚并不是那种人,燕千绪觉得小和尚和狼孩很像,都是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的人。 但狼孩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燕七杀。 燕七杀和狼孩不一样,狼孩是狼,不会说话,再蠢笨也不会透露半分关于他的秘密;燕七杀是人,还是个刚学会做人的人,是很容易被人套话,被人欺骗,甚至冲动的,这样的人燕千绪不会相信。 「拿那个作甚?」神秀皱眉,「你连萝蔔也要渡它一渡?」 燕二爷懒洋洋的起来,身体软的不成样子,内里发烫,皮肤却是温凉的,他点点头,长发散着,姿态动人,说:「罪大恶极的萝蔔,我不可以要吗?」 小和尚想了想,说:「何来罪大恶极的萝蔔?」 「不管,你去弄一个来。」燕二爷不讲理,但他哪怕不讲理,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神秀最终妥协,在他看来,小神仙的要求不过分,反正罪大恶极的萝蔔就算找到了,也是由他来辅佐小神仙施行渡劫,他何乐而不为? 第113章 关于萝蔔与小神仙的故事, 结束的很快。 因为萝蔔不是小神仙想要的那种。 神秀从厨房提熘过来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萝蔔, 那萝蔔还有着长长的须,顶端叶子也还留在上面,但是皮肤上却满是皱纹和黑色的横槓花纹, 小神仙瞧了一眼就没了兴趣,于是一巴掌拍开神秀手中的白萝蔔,说:「还是用手吧……」 短短五个字, 明明是无比暧昧的事情, 却被小神仙说的像是『我要吃饭了』这么简单。 神秀有点不舒服, 对于小神仙这样放纵与无所谓的态度, 他几乎无法想像在此之前是经歷了多少人才会造就如今的疯狂。 这回神秀渡劫的是手, 没有用药玉作引,他手碰触上去,不多时就有礼物黏黏煳煳的反馈回来。 神秀动作很慢, 既不重又不轻, 仿佛隔靴搔痒, 不干实事,燕千绪忍受了半天,受不了的干脆自己来,并且发话让神秀学着点儿, 不然自己就还是找别人去:「渡谁不是渡啊,我只要最好的那个。」 这其实是燕千绪的激将之法, 他虽然是喜欢最优秀的人, 认为只有那种人才配得上自己, 但实际上他没有选择,起码现在没有,现在的他只有这个古怪的和尚可以利用,并且一旦和和尚沾上关系,就不能甩掉,否则他很可能回被弄死。 当然了,怎么死还有待商榷。 不过至少让燕千绪觉得不是那么糟糕的是,这个叫做神秀的和尚的确是有本事的人,他不管神秀从何而来,向到哪里去,如今既然绑在了一起,就休想再离开。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眼前。 燕千绪得亲眼看见他把自己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这样才安心。 这句话若是说给赵虔那个人听,燕千绪几乎可以想像赵虔发疯的模样,但说给小和尚听,他却看不见小和尚任何反应。 神秀有时候仿佛当真无欲无求是个方外之人,然而手上做的事情,流的血,却又估计是个连下地狱,阎罗王都不收的恶鬼。 这恶僧淡淡的回:「我便是最好的那个。」 燕二爷自己给自己玩到顶点,喘息着笑了笑,浑身春情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说:「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和尚一面给燕二爷擦身上各种自己弄出来的脏东西,一面问。 燕千绪坦然的把自己交给神秀,说:「总有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神秀点点头,或许是认为燕千绪太过小心翼翼,又或者是觉得这样谁都不是真正信任的燕千绪很可怜,于是说,「那你想要我证明的时候,叫我,我一直在。」 想要对燕千绪说『我一直在』的人很多,被控制着回大沅的世子爷赵虔便是其中之一。 他这几日虽然骑在马上,却仿若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自己将要行往哪里。 三日前将他一个手刀砍倒在地的老将严肃的跟在世子爷身后,生怕世子爷一个念头起来,掉转马头就要回去魏国的卞城那里挖尸。 老将实在想不通那燕家不是和赵将军是不对付吗?怎么世子爷却偏偏和燕家二爷似乎好的跟一个人一样,不似作假的感情,如今那燕家二爷死了,这边世子爷便如丧考妣,痛不欲生。 老将直觉得世子爷太过天真,亦或是入戏太深,没有往其他地方想,想要安慰一两句,又因为口拙,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便只能说一句:「世子爷,咱们还有三日路程便可到达今都。」 「嗯……」赵虔轻轻的回了一句,此后就再没有其他反应。 老将嘆了口气,认为世子爷过真是情深义重,这样既好又不好,当真是说不得,只能留给赵将军去开导开导。 赵虔这队兵马与王弟围的人马是分开走的,其中各自混了不少燕家的军队,所以现在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谁也没有折腾谁,都急急忙忙只赶着回去。 此前去攻打魏国的时候,众志成城,豪心万丈,回来的时候却一军拆的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对整个大沅来说,这很危险,燕家下头死了那么多人,燕家最后的两个主子也死了,那么没有凶名在外的燕千明冲锋陷阵,兵力又减少至此,国库空虚的再也挤不出东西,周边四个国家谁要是随便找点儿由头过来攻打大沅,大沅便再无力气抵抗。
第209页 说白了,那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在了此次与梁国的合盟上。 可惜的是合盟根本算不了什么,国家太弱了,连让人遵守承诺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他们自己活该…… 因此赵虔等人赶着回去,也毫无用处,顶多是商量一下归顺哪个国家比较有好处罢了。 赵虔如今就跟废了差不多,他心思不在这些事上,于是也没有发觉少了什么人,唯一少的,只是他的阿绪,除了阿绪赵虔看不见别的什么。 王弟围不同。 王弟围虽然落后赵虔几十公里,但却发现有个人似乎在战前就没有看见,战后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死了,那也还好,可若没死,王弟围便要掂量一下那个在梁国待了十年而后活到如今的四皇子——秦昧。 最初是这个人警告他们梁国可能会背叛盟约,不管这秦昧是如何得知,事实都告诉王弟围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可这等警惕放在现在,王弟围也无计可施,他也仅仅只能警惕罢了。 那秦昧根本消失的无影无踪,既是如此,说什么都是多余。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情,乱糟糟的好似乱世真正开启,被惦记着的某个瘦削少年骑在马背上,昼夜不停的赶路,他的身后跟着身着黑衣的数名暗卫,众人的马匹换了一匹又一匹,终于在今日赶回大沅今都,直直的沖入皇宫,要参见陛下! 那瘦削的少年风尘僕僕,衣衫上有血,面目冷峻,偌大的眼框里是漆黑的瞳孔,他下马动作利索潇洒,身上毫无畏缩之气,一举一动是无比的坚定且势不可挡。 「带我见父皇!」少年声音沙哑难听,上前抓住一个太监便如此要求。 太监看见少年腰间的令牌,立即认出这是四皇子,可四皇子居然是长这个样子的?!四皇子居然这么嚣张?等等,四皇子不是在千里之外打仗吗?! 这个小太监的消息十分闭塞,哪里晓得前线之事瞬息万变,更何况传递八百里加急战报也是需要时间,而四皇子正是比快报还要先一步回到宫里,几日未眠,怕的就是皇帝遭遇不测! 「是!是!」小太监不敢耽误,他被四皇子气势所震,惶恐的佝偻着背,说话都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带路。 从皇宫议事厅到皇帝的寝宫,中间要穿过一个极大的空地,平日里宫中若有宴会便是在此地举行。 空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落叶与雪,可见是之前才打扫过。 少年一路通向皇帝寝宫,途中遇见了正要见陛下的王大人王如柳! 王如柳看见本应该是在前线的四皇子突然回到宫里,简直意外的眼珠子都瞪的老大。 他们没人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本来是一日一报的线报,如今却是一日没有消息,消息滞后的厉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猜想肯定情况不乐观。 王家唯一做官的王如柳见此情况,顿住脚步,皱着眉头也不参见这个皇帝了,径直回去,进入三弟王如雪的屋内。 王如雪正懒洋洋的在院子里吃热腾腾的包子,晒着太阳,见二哥来了,神色凝重,便知有事发生。 「三弟,这回不好了,肯定是前线不妙,虽然本身我们也不抱希望,和梁国也有商议好投降俯首称臣的问题,但皇帝还在,他不会听话。」王如柳虽然架空了皇帝这么多年,但依旧不相信胖皇帝那副懦弱无能的样子。 这是属于他的直觉,皇帝必须除掉,不然也不会下药这么多年。 王如雪不如他二哥紧张,王家三老爷永远慵懒着,永远的智珠在握,点点头说:「前线战报一日未达,变数极大,但也不必紧张,这朝中,上上下下哪个位置没有我们的人?」 「可四皇子秦昧回来了。」 「哦?」王如雪那双肖似狐狸的眼睛挑起来,幽幽的看了一眼王大人,把手中的包子丢在地上,一旁的巨型犬便立马跑来吃掉,「有意思,二哥你暂且莫慌,我到想要看看,那头皇帝死到临头想要露出一张什么样的嘴脸,我们这么简简单单的给他扼杀了,也太对不起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 王大人向来对三弟言听计从,三弟多智近妖,那么听话便没错! 王如雪近日得了个叫做轮椅的东西,比他拄着拐杖走路舒服,于是成日的坐在上面,越发显得他是个虚弱的病人,死期将至,可一旦说起正事,王如雪就迴光返照的让人畏惧。 「那好,就看看皇帝小儿有什么招数吧,反正大势已至,他就是想要大沅不合併入梁国,也是无力回天。」 另一边,有穿着大沅铁甲、行路诡异的兵丁在卞城之外翻找什么。 找了不到一会儿,嗅到了什么味道,立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手脚并用的犹如野兽,动如闪电…… 第114章 【我是谁?】 狼孩询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坐在满是血腥味与汗脚味的营帐里。 他能感觉到自己无比的想念小母狼,可是实际上小母狼并非真的是小母狼,那是名为燕千绪的燕家二公子,是军师,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是整个大沅乃至整个中原都找不出第二位的美人。 清楚的知道小母狼身份后,狼孩心中其实并不好过。 因为他发现他如今认识到的世界,和想像里的似乎不大一样。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狼王,是被小母狼特封的狼王,他可以在人类世界里无所不能,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在人类看来才是无足轻重的那一个。
第210页 他是一个畜牲,是一个只会用『四只脚』走路的畜牲。 那么燕千绪也是这样看他吗? 不会的,狼孩总是记得燕千绪看自己的眼神,或怜悯,或温柔,或调皮,或期望,或疏离,独独没有轻蔑,每一种情感都被他记在心里,时不时的翻出来回味,那时他还属于狼时的习惯。 可他现在不是狼了啊…… 狼孩抱着自己的刀,冷淡的看着周围的『战友』痛苦的哀嚎,他们有的流着泪大喊『我不想死』,有的连喊的力气仿佛都发不出来,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破烂的床板上,睁着眼睛等待死亡。 狼孩没有受过伤。 他始终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关键时刻就算踢同伙上前挡刀也无所谓,毕竟他的习惯就是这样,他思维里就是利己思维,狼性思维,狼族里如果有狼落单,不会有狼去救,死了便死了,也没有狼去缅怀,因为大家都很忙,忙着生存。 可小母狼不一样的。 那是他的小母狼,他唯一的小母狼,狼孩发誓要永远守护他,更何况他们应该是有小狼崽了。 哦,不对,他们没有…… 他总是忘记燕千绪并非真正的小母狼,但产奶一事又如何说呢? 狼孩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燕千绪的名字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他独独只将小母狼的气味与笑容记在脑海里,他曾以为只需要这样就够了,可……怎么会够呢? 他若是不站着走路,就无法走到燕千绪的身边;他若是只会发出狼语,就无法让燕千绪知道他好爱他;他若不建功立业获得人类间的荣誉与地位,他就无法留在燕千绪的身边! 他是谁? 他如今是燕七杀! 【我是燕七杀。】 他在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前,燕七杀根本不允许自己去接近燕千绪。 燕七杀对自己要求很高,他想,自己既然曾经是狼王,那么也该做人类的王才足以让燕千绪过上富足的生活,哪怕如今的情况是燕千绪的生活质量奇高,身边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众多,他……突然只是其中之一。 燕七杀在懵懂中杀敌,游刃有余,极其出众,又因为是燕千绪推荐他进军歷练,于是上升空间十分大! 燕七杀之前从未打算学习人类,如今一旦开了窍,很多东西无师自通,活的就像一个真正的人,虽然更多时候他还是愿意做一匹狼。 其实事情如果一直顺理的进行下去,燕七杀算了算,自己应该三年就可以又足够的势力与地位去迎娶他的燕千绪,然而他的燕千绪死了…… 都说死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死!他也要看见尸体!他要把它小母狼埋到森林里面去!埋到他的领地里! 没有死的话,那就是有人偷走了他的小母狼!那是他的! 逃离军队对燕七杀来说太容易,只不过为了躲开魏国的搜寻队伍比较花时间,他花了整整三天才清楚他的小母狼不在魏国,不在战场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里,他通过微乎其微的气味找到了小母狼离开的方向,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偷了他的人! 不管如何,燕七杀坚信自己属于燕千绪,燕千绪属于他。 这一点不管燕千绪身边有多少爱慕者都不会改变! 他们是洞房过的,他们洞房了三天三夜,再没有任何一样羁绊能够大过他们的爱。 是的,燕七杀爱燕千绪,从一开始就很爱很爱,从他被关在笼子里亲吻燕千绪的手时,燕七杀就註定要为了这个人去做任何事! 循迹追踪的时间非常宝贵,因为气味总是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逐渐减淡,越是拖的久,便越无法准确找到燕千绪的确切位置。 但燕千绪与常人不同,他身上的香气裹着奶香,好似有能让人疯魔的能量,比所有一切物体的气味都要残留的更久。 燕七杀首先发现了一处残留气味最浓郁的竹林,他发现燕千绪似乎和别的什么人,一个陌生人在此停留过。 而此处最显眼的,便是一座无名的坟墓。 ——还是空墓! 燕七杀半蹲下来,将墓抛开,发现里面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埋,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并不打算解决这个问题,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个陌生气味…… 那是一个有着松香气味与淡淡皂角气味的……男性。 燕七杀皱了皱眉,两三下的跳上树,眺望着气味远去的方向,发现那是回大沅的方向,这样很好,确定了燕千绪极大可能不是死了,他还活着。 ——活着啊! 燕七杀立即跳下树,继续循着味道追出去。 他在丛林里也跑的非常快,丝毫没有因为视线被阻挡而减速,他在这种自然的环境里就像鱼在水里一样自在。 大半天过去后,燕七杀才来到一家野店门口,野店破败不堪,但是依旧能住人,问题是从野店里散发出的血腥味十分浓郁,这说明死人的时间很短。 燕七杀五感敏锐,他能知道死人不是他的燕千绪,既是如此,那么就不必在乎,他该在乎的是在二楼某个包厢里燕千绪散发出的『发丨情』气味! 燕七杀那双似狼的瞳孔在阳光下仿佛兽瞳一般淡且成为一道竖着的椭圆。 只见那身形颀长的少年身形稍微一顿,半蹲下来,再一蹬脚,顿时腾空而起,踩着野店的门匾与砖瓦,眨眼便翻身上楼,破窗而入!
第211页 『哐当』一声,屋内人反应很快,立即就能听见宝剑出鞘的声音! 坐在床边的燕二爷眼花一阵,随即便看见小和尚神秀与一个穿着大沅兵丁铁甲的人打在一块儿! 那兵丁眼熟的紧,可又因为对方身手太快,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 燕千绪不紧张,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神秀不会输,可对方也不弱,所以很棘手。 只见闯入者从喉间发出嘶吼的声音,对剑砍来的方向似乎能做预见,所以近身战对拿着武器的神秀来说很吃力,神秀也发现了这一点,顺手一震,长剑『咻』的一声插入地板里发出嗡鸣。 「等等……是七杀吗?」燕千绪终于是在某一刻发现来者是燕七杀,「都住手!」 神秀和燕七杀都没有听话,前者十分享受与高手对决的暴力厮杀,后者更是杀红了眼没有听见燕千绪的话。 燕二爷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自己选的『狗』忤逆。 他刚做过『运动』,腿还软的站不起来,可这不代表他要干坐在这里等他们杀死其中一个,弄的鱼死网破。 ——等等。 燕二爷准备拿起陶瓷枕头砸过去阻止他们的动作突然停下。 他在想,若是神秀死了,会怎么样? 燕二爷冷静的分析,他本身接纳神秀,只是因为身边没人,可既然七杀来了,神秀的存在便可有可无。 更何况神秀知道的太多,虽然依照这个人的性格是不大会背叛自己,可为了保险起见,当然还是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可想归想,现在神秀明显处于上风! 神秀是学过武功的,七杀却是只会蛮干,不会套路,之前全是拼着敏捷与速度才会让神秀吃亏。 现在神秀虽然手臂被划出一道恐怖的口子,但燕七杀却被逼退到闯入进来的窗口附近,一只手臂直接被捏的脱臼,再退一步就要摔下去! 摔下去后神秀不会放过七杀,极有可能是趁胜追击。 燕千绪见识过神秀的内力,那是扔一根筷子都能戳爆人眼睛的恐怖和尚。 那么七杀死了他会有损失吗? 燕千绪想,不会的,可七杀是为了救他而来,就像之前七杀傻乎乎的召集了一群狼等自己回去一样。 ——这是头傻狼。 哪怕听说他学会了人语,懂得了一点人情世故,也是个傻的,没救了。 思及此,燕千绪已然冷硬的心肠终究是没办法继续冷下去,他举起那瓷枕头,用力便砸向神秀。 神秀几乎是将后背交给燕千绪,发现后面有偷袭,瞬间闪身错开,那瓷枕头便瞬间碎在墙上,哗啦啦落了一地碎片。 神秀唿吸微微不稳,沉着脸看燕千绪,后者没有回望,而是看向燕七杀,说:「你来做什么?」 燕七杀许久未能听见小母狼的声音。 只是听音调与听懂其中的意思,其实感觉非常不同。 燕七杀有点开心,他的开心太简单了:「我来找你。」 「你速速回去,不必再找我。」燕千绪不愿意牵扯燕七杀了,原本打算让他报恩,如今也算了,神秀不会留燕七杀的。 神秀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这个人和他的小神仙是旧识,而且应当不是一般的旧识。 燕七杀一愣,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指着神秀就说:「因为他?」 燕千绪摇头:「不是。」 「那……因为我不够好?」燕七杀声音中的雀跃都淡了,淡的好像要死掉。 燕二爷沉默片刻,看着燕七杀那双深深刻着自己模样的眼睛,说:「是。」 「那……」燕七杀歪了歪头,直觉自己是要被赶走,可他才来,他不想走,他想念他的小母狼,他暂时还无法表达那种心中郁结的好像喘不过气的悲伤,只能简短的说些没有文采的话,「我改,好不好?」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卑微的既不是狼王,也不像一个人…… 「我改啊。」是尘埃在说话。 ※※※※※※※※※※※※※※※※※※※※ 武力值,神秀第二,秦昧最强。 第115章 燕七杀不明白自己是来得太晚,还是被丢弃了。 「什么叫不可以?」他站在一旁,看着名叫『神秀』的陌生和尚给他的小母狼穿衣服、穿靴,最后还梳头髮,将他所有曾经属于他的事情都抢走了,那么他无事可做,便只能拘谨而冰凉的站在窗口附近,恍惚又悲哀的重复一句话,「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燕千绪被神秀扶起来,腿软的站不稳,但他被神秀扶着,也就不必担心会摔倒,他担心的是燕七杀听不懂自己的话,留在这里迟早被杀。 「没有为什么,我的话你不听了?」少年表面做着一副不悦的模样,冰冷的眼神看着燕七杀,好像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冒犯了自己,做下了多么罪不可恕的事情。 燕七杀听懂了,却不理解:「我听,你说什么都好,可我不想。」燕七杀还是狼一样的直白,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心中不愿意的事情,也当真不愿意去做。 燕千绪看着倔强的燕七杀,感觉这人还是有点变化,比如能够表达自己意思后,就分外难缠,如果他还只是一只狼,那么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会反驳,不会追问,更不会忤逆自己。 燕千绪怎么也没有办法赶走他,于是转而看向神秀。
第212页 这个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像是在看戏一般的诡异和尚则问燕二爷:「你看我做什么?」 「我饿了,你给我的面呢?」燕千绪在想要解决自己身体问题的时候就饿的不行,现在解决完毕,又蹦出个狼孩,自然是没空果腹,他对神秀道,「你先下去帮我找点能吃的。」 神秀淡漠的看着小神仙,知道小神仙是要和这个浑身野兽味道的人单独聊聊,但不可以。 「不行。」神秀干脆的拉着燕千绪,说,「该上路了,你不是想要尽快去大沅今都?」 「路上随便吃点干粮就够了。」神秀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燕七杀,燕七杀唿吸都开始粗重起来,显然无法再压制怒火,双眸里尽是杀气,「怎么?你不服?」 不服! 他怎么可能服?! 燕千绪眼见两个人势同水火,根本无法在一个房间里呆着,自己说话对神秀也是并非圣旨,皱着眉便明白,问题根本不在燕七杀或者神秀,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没能控制得了任何人,这就是他的原罪! 燕千绪捉摸不透神秀,可他不能一直被神秀辖制! 燕二爷下定决心后,反手拍开神秀拉住自己的手,以命令的口吻对神秀说道:「我说,你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神秀小和尚歪了歪头,指着燕七杀说,「那他呢?」 「他是我曾经的下人,主僕关系。」 「只是主僕?」 「嗯,只是主僕,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除此之外你没有资格管我其他的事,明白了的话,现在就出去。」 神秀思索了片刻,大约是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小神仙,利索的出了门,去楼下后院的厨房里继续捣鼓吃食。 当这个房间里只剩下燕千绪和他曾经的狼孩时,时间突然变得缓慢,空气中的剑拔弩张化为星星点点的光尘撒的到处都是。 燕七杀很惶恐,他暂时无法准确明白他的小母狼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没办法像人类那样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他不会委婉,不会隐藏,他的心脏就拽在燕千绪的手心里,赤裸裸的一面跳动一面血流成河。 「七杀,你过来。」燕千绪终于掌控了一点主动权后,松了口气,他方才也是赌,赌神秀听话,如今他算是赌对了,于是有时间来和曾经的狼孩叙旧,而不是装模作样的吓唬对方,让对方逃跑。 燕七杀本来好好的站着,听见这突然温柔下来的声音,顿时骨头仿佛都长了回去,他佝偻着背,每向他的小母狼走一步,便恢復一部分的狼性,待到蹲在小母狼脚边,仰望燕千绪的时候,他又成了狼孩,而并非燕七杀。 「呜……」 「哎呀,你看看你,又不会说人话了。」燕千绪坐在圆凳上,漂亮的仿佛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的手轻轻勾着燕七杀的下巴,微凉的拇指指腹擦过燕七杀浅色的薄唇,将那唇瓣之上的鲜血抹去,「你听好了,不是我不让你留下来,是因为你留下来也没有用,楚非你听话。」 燕七杀点点头。 燕千绪摇头,说:「不,你该说话。」 「我、听话。」燕七杀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小母狼。 「很好,但你记住,我说『不可以』的时候,不管你在做什么事情,有多重要,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都必须停下,这是约定,必须遵守,否则我不会留你。」 「什么『不可以』?」燕七杀明白,却又好像不明白,他浑浑噩噩的,在这段只有他当真的关系里沉浮。 「不要问,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但你只要照做就好,还是说你不愿意,那你可以现在即刻离开,我不拦你。」燕千绪留燕七杀,算是一个定时炸弹,燕七杀性格太直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露出马脚,让神秀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更何况现在燕七杀会说话了,虽然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命令燕七杀不许告诉任何人他们曾经的关系,可……燕千绪不放心。 ——他无法对任何人放心了。 「好,我、我答应,我不问。」燕七杀郑重的点头,仿若重获新生,可这新生哪里是这么好得的? 在之后的几天里,燕七杀发现,自己想要的生活和现实极度不符,他不习惯,也不愿意,可但凡他有一点心思想要造反,燕千绪那双冷淡的眸子望过来,他便偃旗息鼓,是个连刀都拿不稳的败将。 神秀带着燕千绪和中途加入进来的燕七杀一同出发,从靠近魏国的野店朝着大沅前进,途中发现了不少病死的士兵,那些士兵大都还很年轻,燕千绪看着,没有半分感受,他已经无暇顾及旁人,也没有多余的怜悯,于是照常赶路,一点儿也不耽误。 途中需要绕过大沅军队必经之路,需要顾及燕千绪的身体而休息,于是当三天后燕千绪赶回大沅今都之时,大沅已经全城戒备,听说……陛下正在祭天,要问上天今后大沅是归顺魏国还是投降梁国。 这真是非常符合皇帝那样懦弱的性格,估计又是王家与赵家的博弈。 燕千绪皱了皱眉,感觉王家与赵家过真就像是两条蛆虫,趴在大沅这个国家的嵴背之上吸髓喝血。 他着急着回来,想要看见的可不是大沅归顺任何一个国家,不过这些他是不必担心的,他总是记得四皇子当时的眼神,那种和他大哥一样坚定而可笑的信念藏在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无人能够撼动!
第213页 而实际上,燕千绪的确是对的。 在天坛祭祀时,胖皇帝气喘吁吁的站在天坛之上,行了跪拜之礼后,举起那一炷香,插在精緻的炉鼎上。 大臣们身穿隆重礼服,分站两派,一派跟在赵大人身后,一派跟在王大人身后,安静之中暗流汹涌。 皇子们则站在天坛下方一排,值得一提的时,后宫无数佳丽竟然也全部在场,其中要数王家的贵妃娘娘最为惹人注目,她毕竟是抱着小皇子来此。 小皇子十分的有灵性,既不哭闹,也不嬉笑,安安静静的睡觉,手指头则塞在嘴巴里,吸的啧啧作响。 当燕千绪踏入自己家门的时候,天坛之上,胖皇帝声泪俱下要上天给指明活路,随即群臣跪拜。 当燕千绪发现府中下人被换的自己都不认识了的时候,胖皇帝得到了从天而降,被老鹰叼来的一纸金书! 燕千绪被人拦了出去,看门的下人根本不认识燕千绪,就算燕千绪自称燕家二爷也只的来一句嘲讽:「我呸,燕家都死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可是赵大人家赵世子接手了这府邸,滚滚滚。」 胖皇帝将得到的上天指示看了一遍,大笑三声:「哈哈哈!天不亡我大沅!」 燕相府,燕千绪身边的神秀与燕七杀直接杀了进去,燕相府其实根本不是被赵虔接手,而是被燕相之前最宠爱的妾室哥哥把持,对外就称是赵虔要了,可实际上赵虔根本没来得及管这种事。 天坛,众大臣议论纷纷,王家与赵家都沉着脸,在他们看来,这场祭天原本是为自己服务的,他们都分别准备了『神迹』要送给皇帝,王家让『神迹』上写『去梁国』,赵将军让『神迹』上写『去魏国』,可结果却两个都不是,这皇帝老儿自己准备了一手! 燕相府,燕千绪慢悠悠的走进久违的家,他径直走到大堂,看着正位那曾经只有父亲和大哥才坐过的位置,一步步的走上去,坐下,端正而矜贵,冷眼看着匆匆赶来的燕相妾室和妾室哥哥,微微一笑:「怎么?我燕二爷回来,你们看起来不大高兴啊。」 天坛,皇帝念:「天佑四子!上天要我传为四皇子,即可破大沅之困境啊!」说完,皇帝竟是笑着喷出一口鲜血,站的笔直的,死去。 除了四皇子秦昧,所有人都被震的开始窃窃私语,怀疑的、不忿的、冷哼的、相信的、畏惧的。 四皇子款款登上天坛,粗糙却稍微白皙了一些的手接过那『金纸天书』对着死去的胖皇帝行了一番大礼,然后目光沉沉的看向下方的所有臣子,他看的太清楚了,将所有人的表情一一刻在心里,振聋发聩的说:「天赐皇位,不得不从,诸位大臣若有不满,若有不忿,若不甘,大可抗天!但我秦昧发誓,只要我在位一天,大沅永远不会投降!」 「朕的大沅,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 「谁人不服,现在就脱去官服,朕放你们投降他国,但你们要知道,既然是投降,那么他日再见,大沅将士的刀,绝不留情!」 ※※※※※※※※※※※※※※※※※※※※ 为什么不造反,古代造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一般人哪怕挟天子令诸侯也不会造反,所以王家和赵家也不会,除非狗急跳墙。 从这章开始,大概就是文案的内容开始了,要富国强兵~~~啾啾啾~ 第116章 「该死!」赵将军回到府中时,举起一把刀便斩杀了身边跟从他多年的老僕。 那老僕人立即毙命,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赵将军却是眼也不眨,冷笑着看跪了一地的下人,说:「都给我滚!」 世子赵虔看着父亲这样残暴,也似乎习以为常,让人将老僕的尸体拖下去,清理干净地面后才缓缓踏入大堂,气质雍容傲慢,优雅而无比漠然。 赵将军深唿吸了几口,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赵虔说道:「那皇帝小儿也不知道搞什么鬼,确定是死了?」 世子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应该是,但总觉得是蓄谋已久,不然怎么会刚好在得到天书确定皇位归属后就暴毙而亡?」 赵将军冷哼着说:「呵呵,我倒是没想到那皇帝小儿能有这样的本事,伪装了一辈子的昏庸无能,到头来刚烈了一把,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一个刚回大沅的四皇子,估计在天之灵只会死不瞑目。」 世子爷用手捏着桌旁的茶壶,茶壶是紫砂壶,手感甚好,可是世子却也并非是被其吸引,而是想着别的事情,不再言语。 赵将军一个人气的发抖,一边气,一边笑,仿佛疯了一样,自言自语的说:「可是那皇帝小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那么多禁卫听命于他?现在朝中好些老不死的都认为该听那四皇子的话,老夫答应魏国劝降一事恐怕不好办了。不过王家老二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达成他们想要的结果,那我干脆不管了,登基也不去了,就称身体抱恙!」 赵将军思考到这里,其实明白自己除了被皇帝小儿摆了一道以外,没有任何损失,可光是被胖皇帝欺骗这件事,就足够赵将军气到吐血。 赵将军是真的没办法明白胖皇帝是如何忍受自己和王家老二这么多年还不漏出马脚。 赵将军还想着,就算胖皇帝给四皇子秦昧留下了一支禁卫,可那又如何?现下形式无法改变,他就不信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四皇子能够力挽狂澜!
第214页 就在此时,突然从外面匆忙闯入一个家丁,那家丁一进来,发现老爷也在,立马吓了个哆嗦,看了一眼世子爷,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赵将军那双有着眼角纹的眼睛微微一眯,深色且精亮的眸子里似乎有些明白家丁来此作何。 世子爷是完全没有在乎赵将军的,看见家丁来了,立即就站起来,说:「如何?有消息了?」 那家丁是知晓赵将军极度厌恶少爷与燕家二爷走的如此之近,可他是少爷的手下,当然还是听命于少爷:「回爷,有人看见酷似燕二爷的人回了燕家府邸,身边还跟着当初的狼孩和一个和尚。」 赵虔在听见燕千绪居然还活着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管了,恍恍惚惚的就要往外沖。 赵将军冷眼看着,叫住了也想要跟出去的家丁,仿佛十分的心平气和,问道:「怎么?不是说死了吗?现在回来的当真是燕千绪?」 家丁其实也不清楚,他是听外头人汇报才来的,但是那狼孩是真的只听燕家二爷的话,既然那狼孩在,燕二爷就应该是真的。 「回话。」赵将军厉声道。 「回、回老爷的话,只是看见背影,还有身边跟着的狼孩,应该是那燕二爷。」 「这就奇了怪了,虔儿可是说亲眼看见燕千绪和燕千明这两兄弟死在一块儿,可是你伙同下人欺骗我儿?」赵将军声音不缓不急,只有在最后尾音上扬,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寒意。 家丁顿时吓的面色惨白,对着老爷又是下跪又是磕头,额头上不时便出现一大片红印和血迹:「小的不敢!是、是少爷说怕燕二爷回来找不到家,让我们在城门守着,但偶然又发现燕二爷回来了,这……这……与小人无关啊!」 赵将军那双沉重的犹如实质的视线压的家丁喘不过气来,良久,才听见赵将军淡淡的说:「下去吧,给我好好看着世子,不要让他乱来。」 待家丁离开后,赵将军捏这手中的茶杯,看着茶杯上青色的云纹,眸底是晦暗不明的杀机。 另一边,赵虔身后跟着四个侍卫匆匆赶到燕相府,燕相府的门口死了两个人,周围人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也没有人从里面出来收尸。 世子翻身下马,华贵的衣袍翻起,落地无声,两三步的跨过地上的尸体就走进了这几日关着大门的燕相府,府内有着血腥味,但很淡,世子循着那淡淡的血腥味走进大堂,随即便能嗅见更加美好的香气! 那是属于燕千绪的身体的香味,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阿绪!」世子看见燕二爷慵懒的坐在古木色圈椅上位,身边站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和尚,而狼孩却是抓着一个衣着不凡的胖子扇耳光,一个又一个,几下就将人牙齿给扇了出来,蹦在地上。 看见来者,那上位的少年缓缓抬眸,纤长睫毛下是一双犹如琥珀般澄澈动人心扉的眸子,深色的瞳孔在眼里黑白分明,勾魂夺魄,他望着来者一笑,似仙非仙,似妖非妖,声音平静的让人几乎妖溺毙其中:「啊,是世子爷……我回来了。」 世子走过去,一把拥抱住燕千绪,只有拥抱住这个人,才让世子感觉自己的心回到胸腔之中,他的魂魄也归为了。 燕千绪被抱了个满怀,也没有挣扎,而是微笑着看着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小和尚神秀,拍了拍世子的肩膀,突然就笑着哽咽起来,说:「赵虔……我真是……差一点就、就要回不来了,还要多谢这位高僧相助,若不是他……」 「好好好!」赵虔直接将身子轻的不像话的燕千绪横抱起来,自己坐于燕千绪之前的位置,随后将燕千绪这大美人放在腿上,说,「赏!我会重重的赏他!」 「嗯,今日我回来,瞧见家里被这该死的小妾伙同她兄长霸占家产,若不是我身边跟着神秀与七杀,必定是回不来,也不会坐在这里见你……我好不容易活着,真是不愿意在家门口被个下贱的下人打死……」燕二爷诉说着自己的心酸与苦楚,丰软的唇微微张合,说着让人心疼的话。 赵虔干脆的亲了口气燕千绪的唇,甚至是想要深吻的,可却察觉到阿绪情绪低落,又病弱无枝可依,他便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了一下那软唇,便看也不看那快被扇死的两人,说:「好,我替你报仇,你莫要伤神,你得休息,阿绪你这几日定是吃了不少苦,我真是该死!我居然没能在你身边护着你。」 神秀就这么看着小神仙和个世子卿卿我我,没有动作。 燕七杀更是站在一旁犹如石像,垂眸不语。 世子当真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把燕千绪抱着回了燕千绪自己的屋里,屋中陈设已经被人换走了许多,但是床上大致还整洁,赵虔一旦入了两人独出之地,便亟需好好看看燕千绪,看他的阿绪到底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燕千绪衣衫还未换,穿着在路上找人买来的一般布衣,可这衣服穿在燕千绪身上就是与其他人不同,好似颓然让这粗布衣服都染上了仙气,变得有了更高的价值。 世子把燕千绪放在床上坐着,自己半跪着蹲看燕二爷,先是摸了摸阿绪那微凉而柔软的手,随后放在脸颊边轻蹭,亲吻,一面笑,一面把眼泪落在燕千绪纤长白皙的手指上。 「你又哭又笑做什么?」燕千绪好像是觉得这人傻,捏了捏世子的鼻尖。
第215页 世子摇了摇头,心中梗了无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问他的阿绪,从手指上去,沿着手臂,到那脖颈,再到脸颊与唇。 两人鼻息交错,湿意渐浓,有人的手都拦着燕二爷纤细的腰,一手掌控燕千绪的后脑,像是要将这失而復得之人整个儿的吞入腹中。 好一会儿,燕千绪唿吸不上来了,就欲拒还迎般的推了推赵虔的肩膀,看着这人温柔的眼说:「我一回来就只知道亲近我,说好的放我歇息呢?我可是赶了好多路才回来,腿疼的很,浑身都疼……」 世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歇是要歇的,可这里不安全,你随我去我在外置办的宅子里去,我给你请太医出来看看。」 燕千绪睫毛微颤,缓缓摇了摇头,说:「我怎可离开这里?我……」 世子看着燕千绪,留意这燕千绪的表情,声音十分的温和却又绝无商量余地:「你怎么不可?你现下独自一人,我怎可放心?!你我早便两情相悦,早该在一起的,现如今阻碍我们的人……都死了。」世子顿了顿,忽然冷冷的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燕千绪摇头,「可我堂堂燕家二爷,住到你置办的宅子里去,算什么?我不去。」 燕二爷总是矜贵的,世子明白,他想自己的阿绪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东西,他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给,可是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得紧密的在一起,就是死了,也该一把火烧了,将骨灰搅拌在一块儿! 「燕家没了,阿绪。」世子以温柔的口吻说着残忍的事实,「你只有我了……」 燕千绪:「……」 「你难道不爱我吗?」世子淡淡的笑问。 燕千绪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不爱,还是否认。 「还是说,你移情别恋了?」世子突然轻笑出声,道,「我开玩笑,你别当真,我的阿绪自然只属于我,怎么会不守妇道三心二意呢,不会的。」 ※※※※※※※※※※※※※※※※※※※※ 世子爷从一开始就是病娇的属性,只不过被压制了,如今他自以为一人独大,就要开始作妖独占嘿嘿嘿~~~ 第117章 「你在怀疑什么?」眼角一片水粉色的美人冷眼看着世子,突然就笑出声,对世子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玩弄你?」 赵虔静静的看着他的小绪,半晌,摇了摇头,嘆着气说:「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你?只不过是太想要保护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你倘若听话一点,我也不至于说出那么伤感情的话。」 燕千绪却干脆的甩了一巴掌给赵虔,但是这人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力气,属于扇人自己手疼的那类:「我好不容易回来,想听的才不是你这些话,我想要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你凭什么来管我?!这里是我的家,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住,难不成要给鬼住?」 「好好,是我失言了,你打死我好了。」赵虔拉着燕千绪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下,赵世子完全不觉得这样有损身份,在阿绪的面前,他本身就没有什么身份可言,「只是我是为了你好,现下大沅不太平,燕家也垮了,你身边没有人,我不放心。」 「不需要你放心,就算我以前的下人都被遣散了,神秀和七杀也足够了。」燕千绪依旧不冷不热的说话,好似当真气的不行,不愿意搭理赵虔。 赵世子不厌其烦的温声解释:「并非这等问题,而是整个大沅都将不安全,今日皇帝驾崩了,驾崩之前传位于四皇子,你知道四皇子吗?就是那个在打仗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人,他居然是赶在我与王弟围之前回来,此人很不简单。」 「那又如何?」燕千绪眸色微变,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询问,「难不成他还能吃了谁不成?他那个小毛孩。」 「你听我说,王家执意要归顺魏国,王家贵妃也是有个小皇子的,这四皇子的位置坐不坐得稳还要另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宫内发生谋逆之事,殃及于你的话我……」赵世子说的很详细,但也有另一半内容没有道明。 燕千绪却依旧不依不饶,他拿捏着赵虔的错处,其他什么都不管:「那也与我无关,反正你是不信我的,何必担心我,我干脆坐实那『不守妇道』的指控,免得心里委屈。」 世子爷和燕千绪闹,根本就闹不过后者,但那是一般情况,如今的世子爷毫无后顾之忧,他就想守着他的小绪,要厮守,要寸步不离,要目不转睛。 「那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同我去别院?」世子爷神态三分认真三分讨好其余全是爆发到无法掩藏的偏激,「再者……小绪,你那带回来的和尚与畜牲,不是来歷不明就是野性难改,何必将性命託付他二人身上?好阿绪,你莫要让我再担惊受怕了。」 燕千绪看着世子那似乎再激动就要直接把自己扛起来,绑去别院的架势,眸光流转,佯装犹豫,片刻后态度软了下来,像是撒娇一般,说:「那你为何不干脆搬来我这里,我反正是哪儿也不去,我要守着我的东西。」 世子仿若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深深的看着少年,说:「你怎就这么在乎这些家产?看不出来阿绪还是个小守财奴。」 燕千绪才不和赵虔解释自己心中所想,他也没有必要解释,他只要在自己的地盘就好,以后若是有人说起来这段风流韵事,也是世子入赘给他,而非他燕二爷是那下九流的兔子。
第216页 更何况外界人也并不知晓他是个没有能力的,这样正正好。 世子见阿绪仿佛是不生气了,犹豫也无的答应道:「那好,我现下就让人把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从今往后,我和阿绪寸步不离。」 燕千绪不需要世子的寸步不离,但若世子执意如此,他又没有更好的拒绝理由,而世子搬过来,无非是想要同他做些不能用言语描述的勾当,燕千绪还没能彻底驯服神秀,根本不敢让人碰自己,他回来前对神秀说过世子的事情。 他把世子描述成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友人,友人之间亲亲抱抱已然是超乎常人想像,但燕千绪还可以煳弄一下神秀,可若把污秽之物在他这里渡劫,就无法在神秀那里矇混过关了。 燕千绪总还是记得世子上辈子来找自己私奔时候的模样,被自己砸的头破血流,也要带自己走,那样子不说可笑,简直是有些可悲可怕了。 他知晓赵虔对自己是爱的,可这爱若无法帮他,那就是无用的玩意儿,是累赘。 「好啊,寸步不离。」燕千绪微笑着,窝在赵虔怀里,轻轻的回了这句话。 赵虔是让人弄了热水,亲自给燕千绪洗了一次澡,随后直接抱上床,光熘熘的让燕千绪睡在被窝里,眼瞧见燕千绪唿吸沉甸起来,才走出房间到那大堂中,看着那光一眼就觉着厌恶的和尚神秀说:「你,过来。」 和尚许多时候看着都是个正经和尚,因为相貌俊美,颇有佛性,虽未慈眉善目却给人疏离的善意,好像这是多大的一个大好人。 然而世子爷从对出现在小绪身边的人产生哪怕一丝半点的好感。 世子爷沉沉的看着神秀,看着对方那双根本就没有怕他的眼睛,隐隐不满,却没有发作,而是问道:「你和阿绪,是如何相识?你又是如何救他的?」 神秀视线落在世子那双白靴上,说:「偶然碰见。」 「可否详细说上一说,阿绪让我赏你,可我却不知如何赏,当然是越详细越好,这样我才能不负阿绪交代给我的事情。」 神秀冷淡的看着优雅贵气的世子,世子还是那样对谁都很和善的模样,全然不见之前慌慌张张找来抱住燕千绪时那般情绪外露。 就像是突然又戴上了一个面具,是个完美出色的伪装者。 「只是路上遇见,他拖着一具尸体,倒在一边,我帮他把尸体埋了,背他上路,途中又碰见他的下人七杀,于是便一同回来。」神秀说的简单,也是事实。 神秀从不屑撒谎,只有说与不说两个选择。 「尸体?何人尸体?」世子心中一动,仿佛是猜到了是何人,却又不敢确定。 「他说是他大哥。」神秀道。 ——果然! 赵虔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想,他终于还是成功了。 他让那该死的混帐燕千明死了,可以毫不顾忌的与阿绪在一起,如今仅有的障碍也不过是王弟围那样的小角色,根本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出手就能弄死。 赵虔根本不顾忌大局,他没有大局,他的人生意义就是得到阿绪,让阿绪幸福,仅此而已。 谁欺负了他的人,让他的阿绪受伤,难过,哭泣,都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赵虔之前始终不信燕千绪死了,哪怕亲眼看见,也是不信的,他是真的不信,谁敢劝一句节哀,他就要谁下去好好节哀。 他夜里无法安睡,白日无法清醒,他活着犹如死去,睁眼闭眼皆是他的心爱之人被一剑贯穿的画面。 是的,一剑贯穿,致命伤,可阿绪活着。 ——这是奇蹟! 赵虔是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致命伤会好的那么快——方才他给阿绪沐浴时,发现阿绪胸口的伤只剩下一道红痕,其余什么都没有——他只要知道他的人还好好的,这就够了。 赵世子如今活了过来,心情大好,暂时不愿意让阿绪生气,也就不急着将阿绪的『救命恩人』赶走,而是安排人让神秀住下,至于燕七杀…… 燕七杀察觉到世子的目光,他那凌厉的视线也望过去,两人的目光交汇在空中,一漠然一轻视。 相看两厌。 奈何燕七杀无法如同野兽一样干脆的杀了这看不顺眼的世子,原因无他,他的小母狼,要他作人,人是不会滥杀,人需要克制。 世子则在最初见这狼孩,看见这狼孩对着燕千绪的手舔的不亦乐乎之时便容不下它,于是世子看着狼孩,说:「阿绪之前把你放进军营,你擅自逃跑,念在你是护主心切,军法便免了,但没有下回。」 燕七杀静静的听着,根本就没有将世子放在眼里。 世子继续道:「你现在回去,去你该去的地方,阿绪心软善良,给你一条做人的好出路,你要知足。」 「什么叫做该去的地方?」 「自然是军营里。」 燕七杀拳头紧了紧,却只是握拳而已:「是二爷命令的?」 「是。」 燕七杀一怔,转身便走,他还不够世故,所以并不怀疑世子在骗他,只是觉得心寒,且满身沉重的好似连脚都抬不起来。 他想,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太没用了,所以没有资格待在燕千绪的身边。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他果然还是需要更强大,站在所有『人』的头上,才可以获得想要的东西。
第217页 这一点人类和狼倒是共通的道理——只有强者,才配拥有这世上唯一的燕千绪。 出了燕相府后,燕七杀突然想到之前世子与和尚所说的尸体,尸体竟然是燕千明的吗? 他有点不明白,既然尸体是埋进去了,可为何他赶到的时候,尸体却又是的确不在坟中…… …… 另一边,山野村落里,来了个行尸走肉般浑身是血的男子。 那男子面目丑陋,仿佛被火烧过,眼睛血红,鼻樑与眼角皆是一条红色的血痂。 村中有农女路过,看见男子,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白日见鬼,刚要跑,却听见那『鬼』声音沙哑中透着一丝沉稳的迷人,说:「请问,有人知道我丢了什么东西吗?」 ※※※※※※※※※※※※※※※※※※※※ 哈哈哈~我赌一毛钱没有人猜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人死而復生~ 第118章 皇宫内院,嫔妃乃至皇后都哭天喊地,跪在玄武宫殿外要死要活。 嫔妃们要求见陛下一面,奈何宫外守着两百铁甲精兵,持刀肃穆以对,据说是直接听命于宝公公,而宝公公下令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进入玄武宫内半步,违者哪怕是皇后也杀! 貌美的皇后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似乎从未想到这位从来善意满满、和蔼又阴柔的宝公公居然藏的这么深!什么时候一个太监居然比她这个皇后还要有话语权了?! 皇后在外面破口大骂,全然没有以往温柔贤惠的模样,宫内的人却是充耳不闻,那身材高挑总是笑盈盈的宝公公跪坐在龙床的脚踏上,趴在这庞大的死尸边上,将脸放在尸体的手心,亲了亲,眼里是永恆的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是不吵了。 那模样好看的宝公公突然一笑,对着他的胖皇帝说:「真好,只剩下你同我了。」 胖皇帝不会回答他任何话,但是宝公公却很开心,甚至好像开始有点肆无忌惮的想要非礼胖皇帝。 宝公公胆大包天的坐在床边,双手手臂撑在胖皇帝身体两侧,他仔仔细细的看着胖皇帝的眉眼,企图从其中找到一星半点儿的温柔与囊括天下的志气,然而遗憾的是,他的胖皇帝只剩下这副沉甸甸的皮囊,灵魂不知道跑到哪儿去野了。 宝公公突然很难受,本来看见胖皇帝吐血暴毙都没有感觉痛苦,现在却逐渐觉得唿吸不上来,他问胖皇帝:「陛下你走了吗?」 他的陛下死的彻底,连诈尸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再看看我吗?」宝公公笑靥如花,谁知眼睛刚那么一弯,就好似将不堪重负的眼泪给挤下来,落在胖皇帝昂贵奢华的软袍上,「你有没有回来看看我啊?」 宝公公询问的问题实在可笑,但宝公公自己不觉得,他认真的不得了,好像当真以为自己是可以得到答案的,所以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大约是笑不出来。 「哎……陛下是困了,困就睡吧,睡好了,睡舒坦了,宝儿给你做好吃的糕点,不过还是不要吃太多了,陛下日后大可不必放纵自己变胖,等醒来以后陛下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再看其他奸臣的脸色。」宝公公眼睛里满满都是宠溺,他伸手捏了捏胖皇帝的脸颊,感觉有点冰,冰的吓人,可他不怕,反而继续道,「你就好好睡,其他一切,自有宝儿替您看着,量那四殿下也不敢不听话,我会好好的监督他,让他把你最爱的大沅变得生机勃勃,让你看见王家与赵家的覆灭!让你知道江山被收復!知道天下都是姓秦的!」 「陛下啊,好好睡,我守着你呢。」 「我守着大沅……」 宝公公说着说着,泪流满面,脸上却笑着,自欺欺人的分外可怜。 另一边四皇子秦昧正在回见十五名老臣。 有的臣子是连夜从外地回来,有的隐世多年,老的死了,小的背着一卷黄澄澄的密旨而来,还有的端端正正早早跪在四皇子面前,坚定不已。 四皇子没有坐在椅子上,他站着,看着跪了一地的老老少少,想起父皇死前一句句一字字交代的话,胸腔中满是无语言说的内敛悲愤,他的父皇说:「我们秦家的大沅,交给你,你要守着它,你死可以,但大沅必长存!」 秦昧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这种话了,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听的能够倒背如流,但是不管多少遍,他都能从这每一次的字字句句里,听见来自远古祖祖辈辈的怒吼。 秦家贤明之主颇多,奈何奸臣也多,无数的宏伟大志都被淹没在一次次的巧舌佞言之中。 秦昧从小,从识字从认识到自己身份,从知道自己的使命开始,就在为这一刻最准备,他的父皇哪怕死,都是在为他造势!他若是不能匡扶社稷,復兴大沅,拯救黎民于水火,收復河山于秦氏,他就不得好死! 秦昧的心是热的,血是沸腾的,眼是热泪盈眶的,视线是模煳且充满坚定与该有的残忍。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无数藏了十几年的忠臣,眼里看不出任何不信任,他从父皇手里接过来的这群人,就是他未来颠覆世界的第一步。 他有兵,有人,有头脑,有手段,有决心,于是哪怕要损失一半的子民去换取另一半的存活,他也愿意! 于是秦昧做了他成为君王的第一道命令,他说:「朕年少,初登大座,外有恶敌,内有恶疾,朕与先皇倾毕生之心血,欲治大沅山河,生死不顾!诸位如今皆是朕之臂膀、朕之枪刀,朕,在此谢过!」
第218页 说罢,秦昧干脆的直接跪下,这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下跪,深深的鞠躬下去。 如此大礼,在场之人皆是泣不成声,他们等了太久,他们蛰伏了太久,他们总算要重见天日,而这全是建立在先皇的死去与新皇登基之上,他们的等待就看此一役!他们一同行五体投地之回礼,声音充满希望,是一样的要追随这样少年皇帝至死的悲壮,道:「臣等愿永生追随陛下!天佑大沅!」 秦昧是个聪明人,他发自肺腑的要笼络人,要人为他卖命,用的方法多不胜数,但这只是开始,然而他的一开始,就是对他的禁卫下达了一道命令,他要宫中所有皇子都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要所有后宫之嫔全部准备殉葬。 此令一出,自然引起轩然大波,最主要的是他还没有登基,就如此嚣张,惹得不少皇子十分不满,后宫人心惶惶。 但秦昧手段雷霆,他清楚,自己若是不快准狠,根本不需要赵家与王家动手,他这个皇帝也当不了。 他必须要先登基,再让先帝入土为安。 秦昧满脑子装着家国天下,装着阴谋阳谋,散掉那些老臣后,他一刻不停的去了玄武宫,他去时,外面守着的禁卫也不让开——这两百禁卫是属于一个太监的,是胖皇帝送给一个叫宝公公的人的,所以秦昧没有资格命令。 待人通报后,禁卫让开,秦昧才得以走入那充满血腥与死人味道的宫殿里。 他有幸瞧见宫内大太监那张有着泪痕的脸,瞧见这位大太监一面憔悴一面拼命维持原状的表情。 对待这样一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顾命大臣』的大太监,秦昧知晓自己在宝公公面前等同于一个被监管者,宝公公简直就代表这先皇的眼睛,是要看着大沅復甦的眼睛,如果看不见,就是一刀杀了他也是能够的。 「宝公公……」秦昧并非再是对感情之事一无所知的迟钝少年,他懂了不少东西,都是看着某个美人学到的,「节哀。」 宝公公摇了摇头,温柔的给胖皇帝盖上厚厚的被子,说:「何来节哀啊,我与陛下都商量好了,他就是睡一觉而已,等时机一到,就会醒来。」 秦昧微微皱眉,总觉得宝公公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宝公公此话何意?」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做好你本分的事情便足矣,陛下的事情,我亲自料理,总不会出错。」 ——料理? 秦昧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宝公公,声音不慌不忙,平静的看不出喜怒,永远的深藏不漏:「那宝公公有什么需要秦昧效劳的?宝公公只要说,秦昧便一定能做到!」 四皇子对于宝公公是否效忠先皇,完全不存疑问,所以他对宝公公致以最大的尊重。 宝公公则笑了笑,认真的说:「那好,还真是有一件事,非得四殿下去办不可。」在四皇子还没有登基之前,宝公公是决计不会叫四皇子陛下的,在他的心里,陛下只有一个…… 「哦?那是何事?宝公公但说无妨,虽说如今秦昧还无法完全掌控皇宫,但只要是在秦昧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必当做到,绝不食言!」 宝公公摇摇头,对四皇子总还是很欣赏的,只要是他的陛下看重的人,他不会质疑,他也尊重,尊敬,给与支持:「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我希望四殿下能够在下葬陛下的时候,放空棺进去,陛下不是真的死了,自然是不能真的放入皇陵中去。」 秦昧眸色微动,看着似乎已经有点疯了的宝公公,说:「那宝公公的意思是……?」 「要一个冰窟。」宝公公看似疯癫,却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陛下需要一个冰窟,来保证醒来的时候,身体不会腐烂,这点非常重要,不然陛下回来,发现自己身体不好了,那奴才的罪过就大了。」 秦昧盯着宝公公,先是一言不发,而后顺着说:「是了,那秦昧立马着手去办,只是不知道宝公公打算如何唤醒父皇?」 宝公公缓缓眨了眨眼,说道:「四殿下有所不知,传说将一百个药人烩入一口大锅之中,煮上七七四十九天,将会得到一颗起死回生丹。」 秦昧耳朵里只听见了『药人』二字,他知道的药人不多,但是他在乎的药人,有一个…… 说起来那个药人死了,秦昧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事情,他很忙,忙到连缅怀一个人,都需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间,不然他所作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他不可以,他不能,他必须克制! 「药人……」四皇子重复着这两个字,沉重的似乎能感觉到未来某种腥风血雨。 「是啊,药人……」宝公公偏执的笑,笑声阴冷…… ※※※※※※※※※※※※※※※※※※※※ 四皇子会是最合适的小绪的一个,他会向你们证明的! 但是在此之前小绪浪的飞起哈哈哈~~ 第119章 后宫内,曾经最被宠爱的王贵妃偷偷站在后院墙边,让贴身丫鬟小红将一个巨大的盆栽挪开,露出下面长宽皆是一米的空洞来。 这个地方是许久之前翻修院子的时候,王贵妃发现的,她没有让人把这个洞填平,而是找了个盆栽放在这里,其意就是她自己也摸不透,只是觉得应该留下,指不定……指不定以后有用呢? 可她堂堂贵妃,又是王家之女,身份地位是超然皇后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有一日用得上这个地下的小洞?她自己也想不透,想不通,可想不通就不想,只当作是心血来潮,谁能想到如今当真还是有这样的时刻……
第219页 王贵妃那眉目温婉,抱着她一岁未到的孩儿亲了亲,交给了婢女小红。 这小红是王贵妃从娘家带来的侍女,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自不必说,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王贵妃为了王家,甚至愿意将小红送上皇帝的床,只为了能够多一个帮手,奈何小红资质或许太过一般,没能入得了胖皇帝的眼,于是未能如愿,小红无法沐浴龙恩,是她自己没本事,但小红也不强求,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就要照顾王贵妃,说要一生一世。 可惜了,王贵妃对小红说:「你且抱着我的孩儿下去,堵住他的嘴,让他不发出声音,你也千万千万不要被发现,我叔叔他们一定会来救你们,如今时间紧迫,宫内消息封锁的太死,叔叔恐怕根本不知道秦昧那小儿居然胆敢让我也陪葬! 不过我去得,我儿却不能去,他是我们王家翻盘的希望,是一张巨大的旗帜,只有他在,我们王家才能真正的让大沅听话! 小红,你听着,就算是饿死,冷死,渴死,也不要自己出来,我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小红浑身冰凉,抱着小皇子,一脚踏入坑中,这坑很小,她需要蜷缩起来像是一个虾米那样才能被放进去,更可怕的是一旦进去,就是无尽的黑暗,可黑暗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的小姐死都不怕,她怕什么? 「贵妃娘娘,您放心,小红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小皇子出事。」小红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却是说出的每个字都会做到,她抱着小皇子,躲进了洞里,眼看着四方的天空被巨大的盆景一点点遮住,顺便遮住小姐那笑意盈盈的模样,突然就泣不成声了。 王贵妃却没有哭,她到底是王家的女儿,她继承了父亲的遗愿,继承了父亲的坚毅,继承了父亲要王家直冲九霄爪下金龙的视死如归,那么只要还有希望,她根本哪怕死了也等同于活着。 王贵妃稍微将盆景周边的痕迹掩盖过去,离开前,对小红说:「小红,多谢。」 地下的小红眼泪流的到处都是,可地下空气并不均匀,唿吸太急促就让她有要窒息的错觉,可她心神激盪,一时半刻缓不下来,只能掐着自己的大腿,无声的对着她跟随了二十年的小姐,说:「是小红应该做的。」 小红从小姐丧父之时就同小姐吃同案寝同塌,进宫之前,小红和小姐都是姐妹相称,小红她想自己这辈子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尸,这点苦头,怎么就吃不得了? 所以,这是她应该做的,小姐何言谢字? 小红怀中的孩子乃是小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宝贝,并非是多么的有感情,而是小红知道,这个孩子就是王家起事的根基,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哪里控制得了舆论? 这天下之事,总要将一个名正言顺,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每一样事都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即将要杀的头、要造的反、谋的逆披上一层金光灿灿的皮子,只要是皮就好,不管是人皮还是什么皮。 小红在小姐身边耳濡目染许多年,总也是聪明了几分,她知道自己或许要等很久,于是确定塞在小皇子嘴里的布团不会掉下来后,就尽量让自己进入梦乡。 她其实多希望王大人能够发现这新登基的小皇帝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饭桶,希望王大人能够知道这还没有登基的四皇子是多么的手段雷霆,希望王大人可以带着无数的家丁与侍卫直接冲进宫里,救了小姐,但一切都在时间的慢慢流逝下成为最奢侈的梦。 外面的王贵妃仪态万千的坐在自己软榻上,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们鱼入进来,由宝公公亲自带领,一个个英武不凡气势如虹,犹如怒目金刚。 「原是宝公公来了,怎的来的这么晚?本宫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陛下呢。」王贵妃笑着说话,眉目盯着宝公公苍白却一如既往阴柔的脸上,说,「对了,在此之前本宫想要和家叔说几句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可以再见家叔一面。」 宝公公冷淡的看着这个女人,在宝公公的眼里,所有碰过他的陛下的人都是罪该万死,更何况这个王家之女? 「贵妃说笑,此时正是好时候,若是耽误了,陛下在下面会孤单的,还是不要耽误时间,赶紧上路的好。」 「放肆!」王贵妃一拍桌子,将上面的茶杯直接摔在宝公公身上。 宝公公没有躲,冷漠的看着这个女人,说:「本公公放肆的时候多了去了,陛下从不怪我,你觉得我会怕?」 王贵妃还想争取一点时间,能拖则拖,已经有人出去报信,只要那报信之人能够顺理到达王家,王家叔叔能够过来,那么她就不必死,她的小皇子也会有性命之忧。 可这等心思简直路人皆知,宝公公见王贵妃迟迟不动,干脆举起那只修长的手,稍微摆了摆,瞬间就有四五名侍卫走上前,控制住『尊贵』贵妃的手臂和脑袋,最后一个人举起一杯毒酒,捏开贵妃的下颚,直接灌进去! 王贵妃挣扎了几下,脸色突然犯着青色,最后一口浓厚的稠血从嘴里涌出,她看着宝公公,轻蔑的笑了笑,宝公公无动于衷,说:「小皇子呢?」 宝公公根本不在乎皇子的命,只要是有威胁的,全部杀掉,如今所有威胁四皇子的,便是威胁他的的胖皇帝,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搜过整个宫殿后,有人回报:「回禀公公,未发现小殿下的踪影。」
第220页 「那么小个奶娃娃,没有人抱着,肯定是走不远的,有人不见吗?」 「有,贵妃贴身宫女不见了。」 「那便是了,找出来,让小皇子去陪陪贵妃,不然小皇子总闹着要娘亲,多烦心。」宝公公淡淡的说。 宝公公从别的地方过来,知道明哲保身的皇子,十分配合的被关在了他们自己的府邸,远在封地的就更不必说了,都是些蠢货,要是胆敢起事,身边就有人能结果了他们,然后传出暴毙活着伤心太过追随先帝而去的幌子即可。 乱世,自然要用乱世之法,这样才能成大事! 反正大沅已经烂成了筛子,再多一些荒诞的事情也无妨,更何况大沅的地盘根本守不住,就算有些人要干什么事情,无法掌控的他们也不管。 宝公公听过四皇子秦昧的计策,细节之处他不管,他只负责执行,他只需要知道,一旦梁国与魏国这两个混帐勾结在一起,要一同攻打大沅的那天,就是大沅重生之日! 宝公公总记得陛下说过,要三大家族死无葬身之地,如今燕家完蛋了,死绝了,没死的也差不多废了,就只剩下赵家与王家。 王家只要没有了小皇子,就暂且无法轻举妄动,赵家虽然没有谋逆之心,却也该死,宝公公都替胖皇帝记着呢,所有让胖皇帝痛苦的、伤心的、委曲求全、卧薪尝胆的人,都该死! 与此同时,宫内正在到处找消失的小红和小皇子,宫外王家接到消息,沉默之中酝酿着无尽的风暴。 而坐在书房龙椅上,算尽天下的准皇帝秦昧听见赵将军有动作后,百思不得其解,疑惑为何只是将燕相府团团包围,而不是将皇宫团团包围。 秦昧知道这些人到底还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但这样正好,是他之前伪装想要的结果。 当他派人去探听燕相府内有什么后,得到的答案却让机关算尽的秦昧直接愣住,说道:「不可能!」 秦昧恍惚,一手捏碎了掌中一串可以让他心神安宁的佛珠,他站起来,踱步片刻,终究是按捺住了直接去找那个人的冲动。 首先,他与他并非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关系,合作罢了,合作起来,自己其实没有太大利益,反而有麻烦,不妥。 其次,那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心神不宁,完全无法做到最完美的决策,因此不妥。 最后,那人不该被他圈进自己的危险世界里,他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娇贵二世祖,自己是才要开始腥风血雨的征途,所以不妥还是不妥! 秦昧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那个举世无双艷绝天下的少年成为自己的什么之前,就觉得不该继续沉沦了。 他想燕千绪为何不死呢?!死了的话,他就可以心如磐石,可以绝情冷情,可以杀人如麻,可以冷血如兵器,可燕千绪偏偏没有死,他活着,一笑就要让他心动万分,一说话就要让自己分神,一遇到危险自己就要奋不顾身,这不好,他不该如此动摇,他该痛下杀手,可秦昧一张口,又是: 「密切关注燕相府动静,暗中保护燕千绪,一旦有动静,即可告知朕。」 暗卫不需要知道主子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们只需要直接跪下,说一个字:「是!」 ※※※※※※※※※※※※※※※※※※※※ 现在的秦昧情窦初开,家国为上,小绪次之,自己最末~ 第120章 锁 第121章 锁 第122章 锁 第123章 「你敢说没有?」秦昧走过去,一步步的靠近燕千绪,当他的手掌放在燕千绪的腰上时,另一只手爷格外顺其自然的放在了燕千绪那光滑的软肉上。 燕二爷大抵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他仅仅只是看着秦昧,而后在笔被拉出来的时候,闷哼出一段醉人的『小曲』。 秦昧将那湿哒哒的几乎在流水的狼毫笔放在桌子上,那深色的眸地把狼毫笔出世之地的水色潋滟尽收眼底,但他没有更多的探究进去,反倒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把燕千绪披上自己的衣袍,腰带系好,随后沉声道:「给我坐好。」 燕二爷依旧的坐没有坐相,尤其是那两条大白长腿从袍子中间半遮半的露出,显得更为诱惑人。 秦昧终于是没有了办法,深唿吸了一下,保持着最后一丝疏离,说:「阿绪,你我之间,互为救命之人,乃生死之交,合作关系,永远不会停止,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听话,而且就算我在这里和你……我也不会做任何违背我意愿的事情,这一点,请你记住。」 「……」燕二爷轻笑了一下,好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故意转移话题,说:「我大哥死了哦……」 秦昧一愣,随后缓慢的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这个小骗子。」燕二爷懒散的坐在龙椅上,把龙椅上染了不少关于他的东西,「还和我说让我帮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秦昧想和燕千绪谈关于欲望的任何东西,所以燕千绪也配合,他谈谎言。 ——虽然燕千绪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别人撒谎的那类人。 「你不但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帮你四处张罗,还生怕被人发现你我之间的合作关系。」燕千绪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谁,「你是不是觉得主动想要帮你的我,当时就是个有趣的玩意儿,所以配合我?」
第221页 储君在燕千绪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捏着手心,他不愿意让这个人看出自己此刻有多动摇。 「不,你很善良,我知道,你是第一个真正看见我的人。」秦昧知道很多事情,知道的东西比燕千绪以为的还要多,所以他了解燕千绪的曾经,知道燕千绪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模样,在父皇眼里是何等容貌,在自己眼里又是怎样的存在…… 秦昧这句话,说的很意识流,他想说的是,当他仅仅只是作为一个落魄将死之人的时候,只有燕千绪看见了他,并救了他。 储君永远都忘不了那天自己的心情和看见燕千绪那容颜的感觉。 秦昧在燕千绪的面前,永远不可能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自在,他是卑微的,是可笑的,甚至是藏无可藏的透明人,很矛盾吧,但事实如此,他既害怕被看见,又害怕不被看见…… 「哦?」燕千绪是不信的,所有人都在并不会完完整整的把心思暴露给他,每个人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无法知道。 更何况男人的话,都是不可靠的,包括他自己。 秦昧坚持将自己和燕千绪的关系划分为同伴,可以是合作,可以是朋友,可是任何一种既亲密而又没有肉体关系的一对,虽然他真的很想要做些他想做的事情,可秦昧不能,他怕自己沦为和燕千绪其他『好友』一样的地位。 更何况秦昧知道,燕千绪喜新厌旧的速度有多快…… 「我饿了……」燕千绪从回来到现在,还没有怎么吃东西,「可以一边用餐一边和我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秦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燕千绪却思维跳跃着说肚子饿了。 秦昧无法,他得满足燕千绪的口腹之慾,因此只能叫来太监传膳,并特意吩咐要点好克化的食物。 不一会儿,秦昧去端回来了一个托盘,盘子上是香菇鸡肉粥和一小碟红豆。 燕千绪看着嗅了嗅,很香,他很满意,但他自己不动手,秦昧亲自餵他,一勺一勺,挖的又小动作又熟练,可见当初是伺候燕千绪伺候的习惯了,根本不需要燕千绪吩咐。 燕千绪也有点意外,但是也因为有了计较,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和秦昧闲话家常。 燕二爷一边吃粥,一边在吞咽完毕后,好奇的问秦昧,说:「你如今怎么办?整个大沅四分五裂了。」 秦昧注意到燕千绪只是问他『怎么办』,语气与表情里完全没有半点儿不相信他能够力挽狂澜的意思。 这瘦弱的储君将瓷白的勺子在碗壁上颳了刮,让多余的汤汁落回碗里,言简意赅的道:「正好剔骨刮毒。」 「哦……」燕二爷明白了,他本身就不笨,但是,「毒去掉之后呢?若是没有良药,人也是会死的。」 「死不了。」秦昧将勺子凑道燕千绪的唇边,那勺子抵在燕千绪丰软的下唇上,压出一道水痕,「这点不必担心。」 「为何?」燕千绪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他想知道秦昧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从中,他想要找到一些可以利用的点,去好好折腾一下王家,仅仅只是将他们刮下来,还不够。 「你以为,大沅就这样被梁魏两国吞噬,其他国家就能坐视不理?」储君不慌不忙的说,「一旦魏国占据一半的沅国土地,哪怕只有一半,你知道魏国将会有多大?」 秦昧缓缓眨了眨眼,仿佛他的眼前几乎都可以看见魏国那宏大的版图:「魏国原本就不满屈居东面,东面土地常常干旱,空气燥热,能存活的粮食极少,一旦他能够占据一半我们的地方,那么直接就和梁国还有南面的蟠龙国相邻,魏国如今和梁国结盟,也就意味着将蟠龙国置于下一个目标上,蟠龙国屡次帮梁国开道,让魏国损失惨重,如今魏国缓过来,第一个就要拿蟠龙国开刀,你说……蟠龙国急不急?」 燕千绪不太相信梁国会和蟠龙国反目。 秦昧却似乎看得懂燕千绪心中所想,说:「这不是反目不反目的问题,而是蟠龙国在梁国和魏国合作之始,就不会相信梁国,哪怕梁国信誓旦旦的说会让魏国不攻打蟠龙,可谁都知道,魏国狼虎之心……不小啊。」 「所以……」燕千绪吃好了,小肚子里暖烘烘的,正所谓是饱暖思y欲,燕千绪正好相反,他是爽过了才发觉饿,「我们应该主动退出,让他们打?」 秦昧轻笑了一下,『嗯』,他大约对燕千绪能够这么快就领悟自己心中所想而感到不可思议,于是秦昧看燕千绪的神色,都有点控制不住的欣赏,单纯的欣赏,从皮囊,到心灵,再到默契与头脑,都很欣赏。 所有的捉摸不透,所有的放浪迷惑,所有的天真烂漫,组成的,就是他眼前的燕千绪。 秦昧愣了一下,很快恢復正常,继续道:「我们要迁都,和北方的胡人置地。」 胡人,燕千绪首先想到的是美丽的胡姬,哦,还有好喝的葡萄酒。 「胡人……」再多的,燕千绪就不知道了,他不会质疑秦昧,他只会询问,「他们竟然愿意?」 「哈哈,大争之世,没有愿意与否,只有渴望与野心。」 燕千绪听到这里,漂亮的手捻了颗用糖浆熬过的红豆,放在自己唇间,用舌头轻轻的一卷,便捲入了口中,一面抿着那甜味,一面问:「那你也有?」这是废话,燕千绪早就看出来四皇子有野心,老实受欺凌的外壳怎么可能容得下多智近妖的皇子呢?
第222页 秦昧但笑不语。 另一边,胡人王庭。 披散着棕色捲髮的大汗看着一张密信,密信之上乃全是汉字,大汗不必担心有其他人看见,就算看了,也看不懂。 大汗看完密信后,把信纸烧掉,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盯着纸灰掉落的画面,嘴角是无法抑制的笑容。 旁边是大汗的亲信,也是草原最强大的部族阿萨尔部落的大将慕容图大马金刀的坐在毯子上,激动的询问那年轻的大汗:「我尊敬的大汗,可是那沅国……」 「正是。」胡人慕中原文化已久,几乎没人都会说点,还会有汉化的名字,但是能写的,却是少之又少,大汗却不一样,这位年过三十的大汗从小学习汉文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要进入他们祖先曾去过的地方,那锦绣的山河,瑰宝般的儒士书生,还有数不尽的绫罗绸缎和谷物…… 「太好了!不过现在沅国的皇帝是个才十几岁,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慕容图是个大鬍子,他眼里绽放着嗜血的光芒,好像人的生死与他来说,同猪狗一般,说宰就宰。 大汗手握他那圆月宝刀,笑着嘆了口气,说:「不可,本来那些国家都觉得我们不堪教化,那么我们还这么做,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让人口舌的罪柄?」 胡人足够的强大了,那么一味的追求强大已经不足以让大汗能够有一点情绪波动,他如今更在乎胡人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他要借这次机会,带领草原上无数的勇士们走出这里,走入那中原繁华之地,让世人看看他们也是值得称赞的英雄! 大汗仿佛能听见未来自己登顶,被天下人欢唿簇拥的画面。 那将是无比荣光的未来! ※※※※※※※※※※※※※※※※※※※※ 即将解锁新地图~啾啾啾~ 第124章 这是混乱的一个月。 从太监刘成被王大人逼迫将新皇控制在太平殿中那一刻起,一切都开始失控。 龙应元年,十一月,初雪,太监刘成发现原本应该因为药性而卧床不醒的新皇不见了,刘成畏惧王家王如柳的责备,上吊自缢。 整个大沅的新皇突然失踪,王家携从王贵妃地洞中找到的襁褓中的小皇子,拥兵登基,自封摄政王。 摄政王意图归顺浩浩荡荡而来的魏国,但梁国之君不干,挥军东进。 就在这个时候,摄政王立马向魏国舅求救,王家原本便与魏国有关系,不愿归顺梁国也是情有可原。 但如今魏国派兵到中间却又突然折返,有信使传话,说是胡人突然集结了十万兵马攻打边疆,已然气势汹汹破了城门,此刻再不亡羊补牢便要直入魏国中部,直取首都! 王如柳骇然,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自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像连他的思想都被操控,不然为什么会一步步走向如今地步?! 王如柳的智谋不比三弟,他经常只是充当执行者的角色,谋事者只是他的三弟王如雪。 王如雪身体不好,病入膏肓还不懂节制,是个阴柔的男子,成日里都睁着一双仿佛没有睡醒的眼睛,慵懒的让人从中看不出任何险恶。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人,成日除了祸害自己的身体就是算计天下。 王如雪对二哥说:「如今那消失的秦昧不找到,我不安心,他就算是死,也得看见尸体,不然我们不会成功!」 摄政王在三弟这里的时候,无法维持在外的冷静,他感觉现在人心浮动的厉害,他们王家为了得到这个皇位付出了太多太多,可临到头却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大沅现在顷刻间就要灭亡,和魏国商量,说不定凭着和魏国舅的关系能够只用向魏国称臣纳贡,只需要这样而已。 然而现下情况十分的不明朗,朝中大臣犹如乌合之众散的精光,百姓更是不知道背井离乡,再不好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届时军心涣散,梁国若是要灭了大沅,那根本就不需要打仗,大沅就已经四分五裂是个空壳子了。 梁国之君原本或许就因为公主之死没有原谅大沅,此次灭沅势在必得,更何况摄政王王如柳也清楚的知道,养一个国俯首称臣和让一个国彻底消失,当然是后者更加让人感觉到大国的力量! 王如雪并不担心,他劝道:「无所谓,其实只要能坐上这个位置,王家世代的心愿就已经了了,二哥何必担心这些?其余任何事情都不会比我们等一个秦姓孩子还要久了,大哥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们,哪怕最坏的结果是被灭,也无所谓。」 王如柳摇了摇头,他没有王如雪想的那么开,他还不想死,他要搬迁去魏国! 这个王位……王位不要也罢! 突然的,王如柳似乎觉出了自己的愚蠢,歷来篡位者、挟天子以令诸侯者,无不是拥兵自重,有着无数的后盾与底牌,他门王家却还在乎一个落败大沅的皇位,这何其可笑?! 不过王如柳知道,如果没有坐上这个位置,自己恐怕也还是会不甘心,更不会有现在的思想境界。 ——是的,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于是王家带领着自己的王家军尽数朝着魏国方向跑去,丢下了所有还滞留在城内的百姓,也丢下了曾经对他们来说魂牵梦绕的龙椅。 然而刚跑到半路,从两道冲出黑压压的一片未知军队! 王如柳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回头大叫一声:「不好!肯定是那秦昧小儿!」
第223页 而过真他们猜的不假,一身戎装的秦昧,那消失的新皇在蛰伏一个月后突然出现,他的身后是无数铁血战士,他自己也是如此的视死如归。 而王家则是逃跑,两者气势根本无需比较便高低立见。 「王如柳,朕的王大人,怎么,龙椅不好坐?这是要逃跑啊?」如今正是在长身体的秦昧,好像一天一个样子,不过是一个月未见,便拔高了许多,仿佛瞬间便从一个孩子拥有了成人的轮廓,那双充满压迫力的黑色双眸也不会在他的脸上显得过分的大,新皇更黑了,也更有魄力,他手中拿着他惯用的长刀,缓缓道,「丢下朕的子民,丢下朕的城池,丢下朕的皇宫,就想这么轻易的走,王大人,你觉得朕是放你呢,还是不放?」 王如柳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秦昧,要他说,本来是要掘地三尺将秦昧找出来,但总觉得秦昧虽然才智过人,可一个聪明人能做什么呢?没有千军万马,没有任何人供他使用,没有人听他的,那么就算秦昧是个妖孽,也无法撼动他王家半分。 可睡能想得到秦昧居然不知道从那儿集结了这么多兵马,个个儿充满着杀气,有的甚至还是从王家分裂出去的兵队,王如柳大笑,此刻他除了笑也没有别的办法:「呵,不必问我,我王如柳是带着小皇帝去魏国求救,你个已死之人诈尸可不太好,还是躺下吧,不然刀剑无眼……」 秦昧没有多话的意思,他要的就是王家死绝!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父皇为他安排的一切。 在秦昧一声令下,身后无数兵马冲出,与王家的兵队厮杀在一起,秦昧加入进去,他以一敌十毫不费力,乱战之中,一刀刺向站在马车上的王如柳…… 另一边,梁国正在攻打大沅……由赵将军带路…… 赵将军与梁国丞相秘密交好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但是赵将军叛变却是迟早。 可在赵将军带着梁国丞相长入今都之事,赵世子赵虔却并不在将军府内好好呆着,世子爷背了无数的金银珠宝,打死了好几个看管他的下人,翻墙从后院出来,去了燕相府,在燕二爷的内室找到了悠悠闲闲和和尚神秀下棋的燕千绪。 外面兵荒马乱,人人自危,燕千绪这里却好似梦中一般,安宁的不可思议,犹如境外桃园。 赵虔闯进来后就拉着燕千绪的手要走,但却没有拉住,神秀挡在了他们中间,一言不发,发出无声的警告。 赵虔这些天简直是要疯了,在他发现原来是父亲想要杀死阿绪后,他就和父亲闹翻,结果却被关在家中,半步都不能离开。 此后他一度失去燕千绪的消息,今天他是来碰碰运气的,谁晓得燕千绪当真是在屋子里,好像从未离开一样。 这很奇怪,可赵虔来不及多想,他要带他的阿绪离开。 「你给我滚开!」赵虔阴冷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神秀,邀请阿绪走,「外面再打仗了!我们一起逃吧!」 燕千绪看着赵虔,很意外这个人居然还会来此找自己。 他在一个月前和秦昧再度合作后,就和秦昧藏身郊外密林中,前日秦昧送他回来要神秀照顾他,并答应活捉王弟围给他。 燕千绪在这最危险的地方等秦昧,谁知道却等来了赵虔。 他看着面带微笑要带自己走的赵虔,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上辈子要和自己私奔的赵虔。 两个赵虔都是这样,想要带自己走…… 「阿绪!你怎么了?当时不是我想杀你,是父亲……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你我此刻私奔,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赵虔既对未来充满期又对燕千绪那不慌不忙的平静眼神感到惶恐,「阿绪……你跟我走吧,我想一辈子对你好,我们不是夫妻吗?」 赵虔伸出手,还给燕千绪看自己包裹里面的金银财宝,那些钱足够一家三口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度过平静而普通的一生。 燕千绪依旧没有回话。 赵虔突然感觉到了一点悲哀,他放弃了自己的所有,只要燕千绪而已,燕千绪又和自己两情相悦,为什么不和自己走呢? 「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永远保护你啊。」赵虔很着急,他来的时候似乎听见了很多马蹄声,也不知道是梁国和父亲的,还是王家的。 燕千绪还是不说话,站在神秀的身后,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赵虔还想说什么,突然的,外面脚步声增多,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提着大刀的高瘦少年,少年很黑,甚至有点不太健康,但却面无表情的在看见赵虔后,手起刀落,捅入了赵虔胸口! 赵虔来不及回头,就这样面朝地的倒下。 燕千绪一愣,好似没有反应过来秦昧的动作,好一会儿,才说:「他没有要害我,放他走才对……」 秦昧浑身血气,看这燕千绪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美好少年走到赵虔身边,蹲下,回答道:「三大家族,一个都不能放过,诛九族,不容商量。」 燕二爷却笑了,一边抚摸吐着血还没有死透的赵虔的头髮,一边说:「那我呢?」 秦昧死死抿着唇,不言语。 但燕千绪刚要站起来,却被赵虔一把抓住手腕,抓的要捏碎他的骨头一般,还在对他说:「阿绪……跟我走。」 燕千绪一根根的将赵虔的手指头掰开,也不说话,只跟着秦昧、带着神秀一块儿离开此地,他们还有要事要办。
第224页 离开的时候,地上的世子爷还在问燕二爷:「跟我走……好不好?」 「私奔啊……打仗了……」 「我可以保护你的……唔……跟我走……」 明明快要死了,燕二爷似乎也不打算施捨一个答案,而是不满的一边走一边问秦昧:「我要的王弟围呢?」 秦昧给燕二爷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淡淡的说:「这个先送你,王弟围,也会送你。」 「多谢。」燕二爷开心了。 秦昧却是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动的赵虔,唏嘘之余似乎也能看见自己的下场…… 如果他再这样陷入…… 今日将死也得不到一个答案的赵虔,就是明日的自己…… ※※※※※※※※※※※※※※※※※※※※ 燕二爷如今一切只为自己,只为復仇。 第125章 「我把当时的那块儿羊肉干送给丰县牛头村王麻子的老娘。」夜里, 皇宫中,年轻的皇帝坐在大殿地上, 和诸位与他出生入死的爱卿大将们围成一圈,各个儿喝着烈酒, 吃着牛肉, 三三两两的说起今天白天击退梁军之事, 分愤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而秦昧,也就是如今的龙应皇帝一手手肘撑着曲起的膝盖, 一手撑在身后的地板上, 喝酒煞是痛快,姿态潇洒大气, 对着身边美人如玉的燕二爷道:「那老娘眼睛是个瞎的, 村子里也没有几个人了,都是些老少妇孺带着没满五六岁的光屁股的娃娃……」 燕千绪戳了戳面前的牛肉, 没有自己动手, 他身边的神秀就十分体贴的擦了擦随身佩带的刀要给燕千绪切成小块儿小块儿适合入口的程度再给燕二爷用。 龙应皇帝见状, 没有表态,而是继续道:「你要是去看, 就能看见很多等待将士们回家的老人,哎……」新皇连嘆气都是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微笑, 「可惜很多人都回不去了。」 燕千绪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只见这燕家最后的『余孽』微微颤了颤那双漂亮的眼睛, 动作慵懒而迷人的起筷, 捻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放入那微张的嘴里。 燕千绪吃饭十分的秀气,慢吞吞的好像能用上一辈子来吃一顿饭,于是大部分时候都有人喂,可惜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燕二爷可不愿意被人嚼舌根,索性收敛了自己越发没有底线的『物尽其用』,好半天将牛肉咽了下去,才回话说:「那陛下将那馊了的羊肉交给老妇人后呢?」 「没了……」九五至尊深深的看着身边被炉火照耀的光芒四射魅力无双的少年,下酒,「没有然后了。」 「陛下说笑了,但凡说故事,总讲究一个起承转收,怎能刚撩拨我好奇,又同我说没了?」燕二爷永远笑闹间使他的伶牙俐齿,「总之,阿绪是不信的。」 「怎么不信?」皇帝伸长了双腿,重新盘起来,把酒壶也放在地面,用手就拿起一块儿牛肉咬了一口,十分的粗鲁却又不难看,好似是这段时间在军中养成的『坏习惯』,「那阿绪以为呢?以为之后会发生什么?」 燕千绪手指头卷了卷自己的长髮,黑髮犹如世上最珍贵的黑色绸缎,柔柔滑滑的在燕千绪白细的手指头上滑动,而后被燕千绪撩道身后,说:「要我说,那老妇把那馊了的羊肉收起来,大哭了一场,然后还没有来得及品尝从未吃过的羊肉干,就气的一命呜唿。」 燕千绪好像在说一个笑话一般,言笑言语间尽是漠然。 皇帝说:「非也,那老娘把羊肉扔了朕一脸,啐了朕一口,让朕滚。」 「哈哈哈……」燕千绪笑的东倒西歪,一个无力的要朝后倒去,却被身旁的神秀轻轻用手掌心拖住后背,「陛下你这是嫌丢人,所以不愿意说出来与大家乐呵?」 听燕千绪与皇帝谈话的,也是有不少人,具是如今跟随皇帝同进同退蛰伏数十年的老臣。 年轻的很少,比如说英国公的后代和大太监宝公公留下来『照顾』皇帝的林善林公公。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先帝在位之时很不得志现在却翻身的人物,有的是为了心中的大义、有的是为了拼一把富贵、还有的是存死志为整个皇室卖命的老将军。 最初或许大家都和这个新皇不熟悉,哪怕满腔的热血也无法彼此传递,现在好了,大家不管职位高低,是奴才还是主子亦或者皇帝,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关系,互相再无生疏。 皇帝被这燕二爷嘲笑,眼看众位卿家也笑出声,并不闹,也不反驳,只待大家都又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那老娘不相信他儿子王麻子死在战场,朕说不通,那老娘还嫌朕啰嗦,怕朕是来骗钱的,让家里小孙关门放狗。朕迁都密旨早已下达,可今都附近与周边城池之人越老越不愿意搬迁,现下那牛头村大抵早已被梁国踏破……」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迁都之事自古以来都不是个简单的活,更何况现在犹如逃亡一般的迁都,百姓们有哪个愿意背井离乡呢? ——很少。 但跟着新皇走的也不少,尤其是今都中人满为患的勛贵们,在听说王家那摄政王死了后,消失的小皇帝回来了!民间传的神乎其神,说那小皇帝秦昧有神力,专门惩奸除恶,不然怎么会大难不死还一下子就干掉了王家呢? 所以新皇说什么他们都听,生怕自己被其他国家的人捉去,届时变成战犯罪奴,倾家荡产。
第225页 新皇这迁都的决策也是和几个心腹说过,准备也做的很足,大破大立之下,果真是蛆是蝶都能一清二楚。 「那大沅到了那莽荒之地可是只剩下在座的各位了?」燕二爷调侃着询问。 皇帝淡淡一笑,说:「看天意吧,保守还有十五万。」 这边说话聊天已经至深夜,燕千绪咳的厉害,心口也疼,是那种被刀戳入的疼,于是不能久坐,找了个由头去了旁的院子里休息。 院子里颓败的很,宫女太监们全部被带走去了新都,由那宝公公带领,据说还是在王家的眼皮子地下干的,可见王家是有多瞎! 不过燕千绪想了想,觉得或许是因为王家的智囊王如雪那个瘸子菸瘾大了,所以脑袋不能用,生了锈,不然估计也不会让王家的皇位坐了这么短短一月便如同镜花水月散的一干二净。 院子里没有灯,没有人点,也没有人打扫,所以只能依稀借着月光看见燕二爷喘息着倒在神秀的怀里,燕家二爷好似永远都如此冰清玉洁,叫人看着便心生爱慕,连和尚也要把持不住。 神秀随便找了个空房间,带那入夜后腿也疼的走不了路,心口伤口处刺痛难忍,胸口涨蜜水,无法离开自己的燕二爷进去。 好歹是皇宫,虽然房间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但依旧看上去十分奢华,光是那一张金丝楠木的造的大棺材就不知多华贵。 神秀是不明白这处为何会有个弃用的大棺材,但是无所谓,他将棺材里面打开,看没有什么脏东西,反而铺着上好的被褥和绫罗绸缎,更是不解的同时,也将燕二爷暂且放进去靠坐。 燕千绪和神秀皆是不怕吉利与否的,神秀这个假和尚自不必说他对神佛鬼怪有无敬畏之心了,燕千绪如今既是不能死,自然也不怕。 神秀还觉得坐在这等棺材里的小神仙真真漂亮的像是一具艷尸,仿佛是刚从地狱回来,皮肤冰凉,唇红如血,要食人生魂以復生…… 「你帮我揉揉……也不知原来还有这等副作用,疼的紧。」燕千绪是最近才发现自己死而復生也是有代价的,代价不大不小,乃是每月圆时分,致命伤伤口便会一遍遍的『回味』死时之痛。 神秀伺候这小神仙许久,自是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他不会阻止燕千绪做任何事,但燕千绪这整个人都是他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碰。 神秀会依照约定,在人前保持住距离,但人后,两人便是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美名其曰:渡劫。 当日神秀一个不慎,丢了燕千绪,燕千绪被掳进了宫里,但是循着味道,神秀很快便找了过去,险些和那暂未登基的四皇子打个翻天覆地。 待燕千绪好说歹说,解释自己与四皇子没甚关系,神秀才罢休,然而神秀却知道若非要和那四皇子决一死战,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 神秀自以天下再无敌手,哪晓得还是他见的人不够多。 但没有关系,他会进步,所以他不会永远都低那四皇子一头。 这点小心思,神秀没有同燕千绪讲,也不必讲。 神秀此刻听见燕千绪的话,半跪下来,将手直接深入燕二爷衣领里面去…… 水蓝色的领子好似一潭清水,吞没了神秀的手,而神秀探入水里,所触满手嫩滑。 「唔……」燕千绪轻哼了一声,抱住神秀的手,命令说,「轻轻揉,你手暖和,好似是能减轻疼痛的……」 神秀看燕千绪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慰藉,舒服的眉头都松开,靠在他另一只手的臂弯上唿吸清浅好似要下一秒便睡着时,贴着燕千绪伤口的手便往旁的蓄满蜜汁的地方移动,轻易拨开衣衫,捏起那团寻常男子可没有那么软乎的地方,说:「你是奶做的么?没两个时辰就又满了……」 燕二爷笑了笑,眯着眼睛不说话,但却缓缓伸出手臂,漂亮的手掌轻轻按着神秀的后脑,往自己胸口按…… 而此时外头也响起了脚步声,燕千绪不必在乎,因为神秀既然都不操心警惕,想来不是别人,而是新皇秦昧。 果不其然,当房门被推开,借着月色进来的瘦高新皇见眼前之景,先是一愣,随后关上门,仿若见怪不怪,低低的喊了燕千绪一声:「先生……」 燕二爷『嗯』了一声,睁眼,神凝秋水般的望着新皇,说:「乖学生,你找先生?」 第126章 从前的卫编修不会这样大口喝酒, 大口嚼肉,可他现在坐在一群兄弟中间, 看着面前的火光,吃着被敌军砍死的牛肉, 一口肉下去, 混着一口烈酒,浑身暖意窜的到处都是,酒不醉人, 反倒是越来越清醒。 卫编修是看着新皇离开的。 想必,是去寻那燕家二爷。 燕家二爷何许人也? 卫编修从前不会不知,现下更不会不知! 他眼底有些深不见底的忧虑, 看了一眼出生入死的好友张大伯爷, 轻轻的说了一句:「陛下过真唤那燕家二爷为先生?」 张伯爷从前是富贵窝里的逍遥闲人, 谁能料到也竟是胖皇帝埋下的一颗赤胆忠诚的棋子。 张伯爷年岁轻,从前经常与花街柳巷碰见今都那群纨绔子弟,那群人中, 自然以燕家二爷为首,燕二爷绝色,男男女女皆为慕之, 寻常人接近不得, 接近得了的人又疼他至极,尤其那一尊煞神赵家世子分外阴柔狠绝, 背地里为了燕二爷干下的阴私事儿实为不少, 谣传他俩是有些交往, 可谁能想到今日,曾经那样威风的世子竟是直接死于陛下之手!
第226页 张家伯爷淡淡一笑,捏着鸡腿,说:「听陛下叫过几次,想必是的。」 卫编修曾经乃宫中最不得重用处,因为祖上同皇族沾亲带故,因此哪怕入朝也不得重用,他本是自傲,十分想要在朝中大展身手,但始终被人压着,郁郁不得志。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跟了张伯爷一块儿追随陛下,现在就算是打仗也好过呆在那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蒙尘,好过说话无人可听,好过胸怀天下而手无寸铁! 卫编修是个文官,但却极爱习武,两手同抓后,也就在军中也混的好,他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之前被压抑的久了,碰见个明主,自然见不得明主身边有奸恶。 虽然那燕千绪似乎算不得奸恶,可总归……是燕家的孽种。 「可是之前宝公公说过,先帝遗愿便是要讲三大家族剷除殆尽,那三大家族,好不威风,压制先皇,三家独大,朝中乌烟瘴气,可也不知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秦家之天下!该当诛灭九族方可平先皇之怒,涤盪我军军心!」卫编修说话很小,想来也知道此时不宜太过发牢骚,陛下虽还年幼,但却极有主见,杀伐果断,还轮不到他们来指责陛下的私事。 可虽说是私事,涉及皇家的事情又并非只是私事,不然若那燕家二爷是个包藏祸心之人,是个媚言惑上之人,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 「卫兄稍安勿躁,据说陛下与燕公子生死之交,箇中缘由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下的先生,但既然陛下不愿多说,我们作为臣子的也就不要多问,左右我们是管不了陛下,还有那位啊……」张伯爷说的那位,便是月前去往新都的宝公公。 宝公公作为先帝最为信任的大太监,几乎代表先帝,对先帝更是无有不忠,虽然之前朝中传说宝公公是燕相派去胖皇帝身边的监视者,可这宝公公早便转投先帝,以死志维护先帝之子,看管新皇,大部分在座若非没有宝公公,根本起不了事。 所以宝公公其实才算是组织这么多人的领头者,而根本没有什么实权的新皇,简直就是另一个傀儡。 好在宝公公并非那三大家族,一心一意的扶持秦家血脉,没有人不称他一句『老千岁』,虽然宝公公一点儿也不老…… 「不过啊……」张伯爷眼睛一眯,眸色有暗芒掠去,轻易不得见。 「不过什么?」 「不过你我说到底,只是陛下之臣,陛下才是我们的天,如今宝公公在监军中,哪怕回来了,也是一心一意的为陛下好,所忧虑的、操心的、不比你我少半分。」张伯爷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哪里能不懂朝中站队之事?虽然现在说这个尤为尚早,可这是迟早的事情,如今大家正在危难之间,轻易一个差错便是万劫不復,所以众志成城,可当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自然无人能评说,是陛下一人之天下?还是又出了一个类似三大家族之阉人? 不可说也。 卫编修听到这样的话,心思都瞬间淡了,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到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们这群人皆是见证陛下登基之人,陛下说的每一句话,所下的每一个愿都是他们的愿望,如今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要蛰伏,如今谈论什么都没有用,更何况陛下并非常人,哪能是那等随意狐媚操纵之人? 卫编修哈哈一笑,和张伯爷碰了酒杯,酒杯乃上好的金樽,平常哪里得用?如今却是随意他们这些与陛下出生入死之人享用,已是天大的痛快了!如此还不多饮几杯,更待何时?! 金樽相碰,美酒溅起星星点点的水光,撒了一地,也不知是不是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偷偷也饮了去…… 另一边,燕二爷冷冷看着这个秦昧,没有好脸色,但是燕二爷哪怕生气也教人欣赏,更何况他此时身处妙不可言之境地。 「先生若是顽疾未除,何必找和尚消灾,朕有御医不知凡几,可以为先生调理。」新皇一步步的走近,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两人无比暧昧的姿态。 神秀听闻,淡淡的抬头看着少年皇帝,神色具是冷漠惊人,不惧皇威,只那嘴角流着一道白色的奶液,十分影响形象:「陛下又来找主人所为何事?」 但刚说完,就被燕二爷那软若无骨的手拍了一巴掌在脸上,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我和学生讲话,你插什么嘴?」 和尚被打了也不恼,反而微微含笑的看着燕二爷那艷红红的嘴,别有深意。 燕千绪干脆的也不餵了,把衣服合上,继续忍着那伤口的疼痛和胀痛,对新皇说:「陛下有什么话就说罢,这里又没有外人。」 「先生把朕给的奶娃娃放哪儿了?」皇帝的声音不急不缓,并非是来问罪,只是单纯的询问。 燕二爷想了想,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皇帝说:「哦,你说你送给我的那个王家娃娃,我让神秀丢了。」 新皇眉头半点未皱,说了句:「你不恨王家?」他已知道燕千绪在得了那奶娃娃后就找了个时间派神秀送去给在军中打拼的狼孩,也就是燕七杀。 燕千绪反问:「你恨秦家?」 这话说的诛心,少年皇帝正是对祖先对先帝忠心耿耿,发誓要诛尽背叛皇家之人,才会杀王家,但燕千绪说的也不错,那王家娃娃也确实是皇家骨肉,也是秦昧最小的弟弟。
第227页 如今天下大乱,大沅也四分五裂共赴国难,那些没胆子的,怕死的皇族兄弟全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襁褓里的娃娃,也不知道燕二爷留下干嘛。 燕二爷笑盈盈的望着皇帝,到底还是绷不住脸,笑道:「生气了?」 「倒没有,你做什么都好,我说过会护你,绝不会食言。」这新皇自己都还没有站稳,但是却揽了一个大麻烦在怀里,虽然没有搂到床上去,名分也定的师生要安燕千绪的心,可到底两人之间还是有点不对,哪里有这般不尊重的先生和大胆观看的学生? 「你当真没有食言吗?」燕二爷还是在笑,手指头摸了摸神秀的脑袋,心里是觉得很好摸的,那么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我说过要拿王弟围的,可你送给我一个奶娃娃,这是没有食言?」 新皇当日不愿意和燕二爷做肉丨体买卖的勾当,愿意什么都不要的帮忙,燕千绪信他就有鬼了,所以许下了一个师生的名分。 这天地君亲师,老师简直就相当于学生的爹,有时候还胜过爹,虽然这等关系在皇家要大打折扣,可到底也是一个极大极重的名分,燕千绪不要白不要,收的很开心,哪怕他依旧不怎么安心。 「那王家王如柳兄弟俩死了,没见那王弟围,但凡见着,我怎么能不给你捉来?」新皇面上虽然没有焦急之色,但却已经没有自称朕了…… 燕千绪却冷笑一声,收敛了笑容,从棺材里出来,被神秀扶着,走到新皇的身边,伸手在新皇的胸口点了点,没有发现皇帝情绪是何,似乎是觉得甚是无聊,淡淡道:「你还是没有尽心,若是大哥在,或者世子在,甚至是燕七杀,随意一个人但凡坐在你的位置,都能做到。」 随后错身而过。 燕二爷好大的胆子,含沙射影的说皇帝是个废物,但又说的很是好听,声音婉转动人,就是说的要杀人的话,那被杀之人估计也要兴奋的把脖子一伸。 皇帝摸了摸自己被点过的胸口,看不出在想什么,听见燕千绪和他的和尚出门走了,才坐在方才燕千绪坐过的棺材里头,一闭眼都是当日他们困与宝藏地库中,重见天日之时,燕千绪便是也被他装在一个奢华的大棺材里,拖出来,打开,水中棺里的燕二爷仿若河神的新娘,沉睡千年被他唤醒…… 燕千绪这边和神秀走远了之后,就走不动了,坐在走廊边儿上看月亮,突然有暗器飞来!但神秀手快一步接住,看见人影,也不追,神秀总是不愿意离燕千绪太远。 可谁知道那暗器上涂了剧毒,沾之皮肤便红肿,进而浑身麻痹双目失明,最后暴毙而死! 燕千绪发现神秀动不了之后,心知不妙,神秀让他回去找皇帝,但没走两步,从暗处走来一个人,看见那人后,燕千绪却是一笑,也不跑了,只紧紧捏着拳头,说:「哎呀,稀客啊,王、弟、围……」 第127章 王弟围没有跟着王家大军离开。 从大沅去往魏国的路上, 他不是主要人物, 他负责主要任务的安全与扫尾。 王弟围听三叔说, 魏国乃大国, 哪怕他们去投诚, 也不好空手而去, 因为他们算是背负了债务的无根之人,既没有疆土,又没有百姓没就算仗着魏国舅的势,也无法场久,更何况魏国舅与王家本身也只是合作关系, 哪里就能够保护他们? 王弟围被委派暂且留驻皇宫等待梁国进入城中之后,暗杀赵将军与梁王! 王弟围应了, 他就像是个工具,王家的工具, 这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思想。 可谁知道王家却在出城只道遇上了寻遍整个今都都没有找到的新皇龙应! 龙应是秦昧上位后改的年号, 从他登基那天起,就不应该有人叫他秦昧,应当叫陛下或者龙应皇帝,但有一个人是例外,这暂且不提。 且说王弟围后来发现王家覆灭,七万兵马密密麻麻,惨死三万, 逃窜不计其数, 其余全部投降与秦昧。 王弟围听到这个消息, 心情十分平静。 ——二叔与三叔都死了? ——王家全部都没有了? 不,还有一个,那便是被抢走的姐姐的孩子,那个叫做秦祐的婴儿。 他的副手问他现在该当如何。 王弟围似乎并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没有什么野心,他的一生都在为王家而奉献,突然的,如今少了让他为之奋斗的群体,他孤家寡人便仿佛没了人操控的木偶,平白废了。 「找小皇帝,秦祐。」王弟围听见自己说。 王家的孩子坐上皇位,其实并非王家最终的愿望,他们最终是想要这天下姓王,可谁能想到乱世一开,这皇位易主实在是轻松至极,没有实力,没有站稳脚跟,没有民心,什么都没有的他们企图操纵大沅这样的烂国,真是自取灭亡…… 可不管如何,那秦祐就是他们王家的皇帝,是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大沅皇位的人,不能丢。 王弟围等人迅速寻找,结果线索是有了,冲进王弟围视线的人,也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听见这人咬牙切齿的喊他的名字,王弟围却忍不住露出爽朗的笑意,走过去,好似从前一样说话:「我的二爷,谁惹你生气了?赵世子可帮忙摆平了?」 燕千绪看着走到面前的王弟围,捏紧的拳头直接要打上去! 但下一秒就被王弟围手抓住,说:「不要动手,我从不对你动手,我们不是朋友吗?」
第228页 「呵,若果害我至此的人还是朋友,那么我是有多愚蠢?」燕千绪声音冷漠的缀着愤怒,「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才是想要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 王弟围看似一个人来,其实暗地里藏着的人有十几个,只要他这边做个手势,立马就要出来! 「你找我做什么?」王弟围说着,好似很难过,嘆着气道,「二爷明明刻意疏远我,现在又找我,莫非是知道了我这里有你身世的消息?」 燕千绪脸色微微一变,眸底是沉甸甸的恨意:「你说什么?」 「我说,二爷实在是太可怜了,居然被仇人养大,哎……我心疼的很。」 「你什么意思?」燕千绪不敢轻举妄动了,一面怀疑这是王弟围耍弄自己的手段,可是又不得不在乎这个事情,他很在意,或许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怀疑自己的身世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上辈子会被父亲吊死?这辈子发现自己从小喝到大的补药是那当阴毒之物! 燕千绪强行冷静下来,他看着许久未见的王弟围,很难想像半年前他们其实当真是好友,现在却是各怀鬼胎,起码燕千绪是很想将这个混帐东西抓住,然后慢慢的折磨……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就你想的那个意思……」王弟围似乎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看了看燕千绪身后,说,「有人要来了,快告诉我小皇帝在哪儿,不然我就……杀了你这个和尚,还有你依仗的所有人人。」说话间,王弟围都一直看着从不远处房间里出来的新皇,手掌直接抓住燕千绪的脖子,脚踩在动弹不得的神秀背上。 燕千绪冷笑道:「你王家都没有了,你还要那个孽种做什么?」 「自然是等待时机,捲土重来。」 「就凭你?」燕千绪要笑死,他不信王弟围可以做到,「你这个被当成狗一样使唤的王家人,怎么就不明白呢?莫要说王如柳了,你们没了那个瘸子王如雪,就已经走到头了,更何况你要的孽种已经被秦昧杀掉了。」 「没错,我让他杀的。因为杀不了你,就先泄泄愤……你不会怪罪我吧?」 「哦,对了,如果你想见他其实我可以送你……下去!」 燕千绪后两个字连同他藏在袖中的匕首一同刺出! 说时迟那时快,燕千绪手中的匕首转眼就被王弟围控制,拿在手里,反架在燕二爷那漂亮纤长的脖颈上。 匕首淬了毒,但王弟围并不知道,用那匕首浅浅的在燕千绪脖颈间划出一道颜色无比惊心的血痕…… 「别动,不然我就挑断你的手脚筋,让你那个相好不要过来,不然我就动手了。」王弟围说。 燕千绪轻蔑的说:「你可以动手,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秦昧快抓住他!」 新皇动作极快,这边刚又动静,就拔剑上来交锋,动静惊动了在大堂喝酒吃肉的众位将士。 正常人的思想模式,应该是立马带着燕千绪离开,作为人质。 可王弟围不同,王弟围也笑,算计在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于是干脆一刀深入燕千绪的皮肉,一边割一边大声说:「二爷,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爱,每回在我面前说燕千明坏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定不要告诉你,你才是燕相从一个盪丨妇怀里包养回来的那个……」 发现怀中人身体都僵硬,作为破坏者,王弟围十分开心。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燕二爷拥有的,他都想要破坏掉。 或许是希望阿绪的所有悲欢离合,皆与他有关。 第128章 「你说谎!」燕千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都在发抖, 心跳加快, 无数曾经让他感觉不合理的事情, 好像都在这个前提下变得合理。 王弟围声音很低, 也十分的轻浮, 大约觉得燕千绪信不信都没有关系, 因为这不是他的事情,他只需要说出这句话,就可以让燕千绪陷入混乱。 皇帝则因为王弟围一直将燕千绪挡在身前而无法彻底靠近,王弟围乘机还在燕千绪的耳边说话:「我没有说谎哦,你随便问谁都可以知道, 比如说你现在依靠的秦昧。」 「你不愧是你母亲的孩子,身边总是不缺男人呢。」 「要是你母亲在天有灵知道了, 大约也会很欣慰吧……」 「你给我闭嘴!」燕千绪抓住王弟围的手,狠狠的看着不敢靠近的少年皇帝, 说, 「你快动手!不要管我!我又不会死!」燕二爷声音几乎要破音,他手指甲都掐入了王弟围的手腕里,命令着。 皇帝身手敏捷,绕到王弟围侧面,动作飞快,直接将剑甩出,王弟围干脆的抱着燕千绪跳上围墙, 轻功了得, 眼见着有举着火把的侍卫成群结队的冲来, 明白再留在此地没有好处,就干脆将燕千绪的双手手臂都捏脱臼,然后推下去,对着暗中藏着的死士道:「撤。」 燕千绪根本没有办法自己保护自己,他不会武功,什么都不会,被捏碎双臂关节时疼的连叫都叫不出声,但是好在没有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被皇帝接住,横抱在怀。 可受伤了的燕二爷却一点都不领情,他双目赤红,桃花眼里满是被激怒的恨意,对着皇帝就颐指气使:「你到底在做什么?!废物吗?!还不快追!」 皇帝不为所动,抱着燕千绪就回寝宫,并将慢慢将毒消化了的和尚一同让人抬回去。
第229页 燕千绪一路上把秦昧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却因为词彙量十分的贫乏便只能『混帐』『该死』等词语反覆骂来骂去。 皇帝充耳不闻,把燕千绪带到寝宫内,放到侧卧台上时,还细心的给人把双臂接回去,咔嚓两声,但紧接着给,美人回报给皇帝的是一巴掌。 「你为什么不听话?!」燕千绪似乎已经没有理智了,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要能抓住这个让他开始不幸的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自己找的合作伙伴却是根本不听他的话。 这是秦昧的错,燕千绪站起来就要出去,但立马被人按回榻上,声音冷静:「你不要冲动。」 「什么叫我不要冲动?这是我的事情,你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燕千绪说,「你放我走,我要去找神秀!」 「他无碍。」皇帝伸手把燕千绪眼角的湿意擦掉,说,「你现在出去也无济于事。」 「哈……你好意思说?」燕千绪感觉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是无法完成自己的心愿,无法报仇,他连抓一个王弟围都抓不到,谈何要灭了魏国与梁国呢? 燕千绪的大哥死了,可大哥没有死在自己手里,于是魏国与梁国这两个混帐国家都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的家没了,他的和尚也是不中用的东西,他的合作伙伴是拖后腿的,他的七杀更不用说,他不想用,他一无所有,甚至还在这样的时间里听见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才是抱养的。 「你说,你知道我的身世吗?」燕千绪那双漂亮的琉璃一般的眸子看向皇帝,虽是疑问句,语气却带着肯定。 新皇沉默不语,半晌,垂下眼帘,道:「这不重要。」 「哦?怎么不重要?他说的都是对的对吗?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在看我笑话?看我在得知燕相根本不爱我,嫉妒父亲偏心的时候笑话我?」燕千绪看上去好像平静了下来,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声音依旧万分动听,眼里依旧盛满星辰,笑容冰凉而充满吸引力。 新皇说:「并不,只是后来才知道,燕相死的时候才知道。」新皇是通过各种埋藏在燕相府的耳目知道这件事的,包括燕相其实是燕千明杀死的这件事。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燕千绪问道,但立马又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没有意义,知道也改变不了你们全部都对不起我,都该死的事实!」燕千绪笑着,手却在抖。 因为燕二爷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在乎的名声也并不是很重要,他的母亲既然都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那么不管他怎么遮掩,总会有人指着他说『看,他是婊丨子生的』。 所以他还应该谢谢燕相抱养自己回去? ——开玩笑吗?? 新皇坐在燕千绪身边,看了看燕千绪颤抖的手,伸手覆盖在燕千绪的手背上,发现对方想要摆脱,立马牵紧,说:「你被仇恨蒙蔽双眼了……你变了……」 燕千绪冷笑一声,歪头看向新皇,嗤笑道:「你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你没有资格,你认我当先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现在是我儿子,你没有资格。」 「就算我变了又怎么样?大家都在变,凭什么我不能?更何况都是你们逼我的!我总要让自己开心啊,不然我漫长的生命该拿什么消遣呢?」 新皇注意到燕千绪说过好几遍『我不会死』『漫长的生命』等词,很快有一个揣测,却按下不提,只是说起自己的故事:「我第一次见你,你救了我,我们挤在一个轿子里,第二回 ,在青楼,你送我了一盒雪花膏,第三回你被丢入井中,像是上古时期落泪成珠的人鱼……」 「你想说什么?」燕千绪脖颈间的血痕已经干涸。 「我不知道,我想说在我心里的你。」 「我不想听。」燕千绪闭上眼睛,肃然不已,「过去的事情我没兴趣。」 「我很有兴趣,我想说。」 燕千绪干脆的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很蠢。 「燕千绪,你有好多面,我都没有看够,你不要把自己变得只为了復仇而活,你还有未来。」新皇没有叫燕千绪『先生』『小绪』『阿绪』,他正式的叫燕二爷的名字,好像期待这样做很久了,「我希望你开心。」 燕千绪被说的深唿吸了一口,唿吸声微颤,说:「你说的轻巧,可我不需要你来指责我,也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过!你不过也是我其中一个傀儡罢了,你真以为自己当上皇帝就了不起了吗?!你现在拥有的破烂根本什么都不是!你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更何况你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喜欢我?可你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胆小鬼,我让你上你都不敢,哈……我不需要你了。」 「那你想干什么?」秦昧没有被激怒,他反而幽幽的看着燕千绪,手也还是抓着燕千绪的手不放,「你撒谎,你需要我……因为你知道只有我可以復兴大沅。」 「復兴大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你对大沅有感情,不然你为什么不跟着赵虔私奔呢?他好像很爱你。你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但你选择留下来……你很相信我,因为我好像很傻,很容易被你控制,很容易爱你,很容易为你办任何事,所以你也想要我帮你,所以我现在想要帮你,帮你活在当下,而不是仇恨里。」小皇帝依旧很瘦,瘦高瘦高的,皮肤粗糙而呈现麦色,他的营养全部拿来长高了,所以并不英武,但轮廓间可以窥见未来俊美帅气的模样,他年纪还很轻,却气势已然十足,他牵着一个狼狈的燕二爷,对他说,「我也不是没有胆子,只是我想要的东西,你既然现在给不了我,我想等。」
第230页 这是新皇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不想看见燕千绪一条路走到黑,最后自取灭亡。 「够了!我不想听!你松开!」燕千绪真的觉得秦昧很烦,啰啰嗦嗦,他站起来想要甩掉秦昧的手,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半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放手!你说的都不对!」 坐在阴影里的新皇抬头,望着想要逃跑的燕千绪,又说:「我不想松,怕松了,你就要走。」 「废话!」 「所以我不放。」年轻的皇帝说,「除非你把你的仇恨交给我,给我十年时间,陪我将大沅崛起,然后我帮你报仇。」 「你在说什么?」燕千绪不知道秦昧是不是疯了。 秦昧没有疯,他一向头脑很好,他知道燕千绪所有心理变化,见证了燕二爷一路走来每个阶段的心情,他甚至感觉到燕千绪如果报仇结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哪怕燕千绪说『不会死』,灵魂也会死掉。 秦昧说:「我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内突然有人跪倒在地上,将这些时间来紧绷着满溢的惊慌失措和痛苦还有仇恨尽数释放,哭的很伤心。 有个少年皇帝把这人抱起来,哄了好半天…… 第129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唿吸不上来的呢? 他想,大约是从重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燕二爷坐在偏殿的榻边,身旁是一个雕花暗色矮桌,身前是巨大的铜鼎暖炉,地毯子上花纹繁复落着几个陈年的脚印,他身后是一个躺了一晚上也没有醒来的和尚神秀,而他眼睛浮肿,刚刚用热帕子敷过,此刻看上去清简不少,脖颈间簇着一团狐毛领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侧榻之上,双手揣在白底金丝的暖手袋中,安静而美好。 窗外大风,唿啸而过,燕千绪恍惚的听着,脑袋里面满满都是昨夜失了分寸之事,脸颊上慢慢浮出浅淡的红,皱着秀气的眉头,到底是嘆了口气,而后在暖手袋中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回神。 他现在是单独和神秀在皇宫内等小皇帝处理退兵事宜,而后待其一同与胡人之兵交换,去那大沅的新都湾谷。 若是平时,他总还是对秦昧那小皇帝留有怀疑,总觉得这人没有彻底的把柄在自己手里,单凭他喜欢自己,也不过就是喜欢,喜欢这个东西并不能当作把柄,因为喜欢总是会变,不及实际关系有用。 所以他有惑过皇帝,想那小皇帝即便心思成熟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总也不可能拒绝自己,也无法拒绝。 可谁知道偏偏当真是忍住了,叫燕千绪只得了一个先生的名头行事。 燕千绪那双睫毛颇长的眸子盯着暖炉内的火星,瞧着火星的明明灭灭,思绪又开始飘远,无法控制住。 燕二爷在想,自己真如小皇帝所说,是误入歧途了吗? 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 他现在总算是冷静下来,不如昨晚情绪浮动极大,于是三言两语就被哄的哭哭啼啼,还在那小子怀里睡了一觉。 不过话说回来…… 燕千绪发现自己似乎昨夜比任何时候都睡的香些。 燕千绪眨了眨眼,听见身后神秀闷哼了一声,偏头去看小和尚,其实小和尚也不小,这段时间和小皇帝一样,每个人好像都有点变化,或心境,或地位,于是他们都在变,变得高大,变得拥有力量,而他…… 燕二爷微微一愣,将手从暖手袋中取出。 那是一只修长秀气的手,骨骼偏小,手指细长,皮肤白细中透着血管之青,可见皮肤单薄不已,但指尖与关节处则浑然粉色,整体看上去,仿佛是一极具观赏性的艺术品。 可燕千绪却盯着自己长度适中的指甲,发呆。 ——似乎……从半年前开始,自己就再未修剪过指甲了…… 燕千绪看着那圆润且十分有光泽的指甲,看了许久,不再管,总之他连人都算不上,那么长不长指甲又有何意义? 他该想的是昨夜小皇帝对自己说的话,那人好似当了皇帝就比落魄的时候更讨厌了,从前是半点不敢忤逆他的,昨夜却既不听话又把他说哭了。 诚然,燕二爷也知道自己自从重生后哭的地方很多,但那些与昨夜,是不一样的。 昨夜小皇帝说要对自己好,可怎么好?如何好?他说要十年后替自己报仇,十年后谁知道情况有没有变?谁知道小皇帝说话算不算数?十年之后大沅又是如何?昨夜真是该将那王弟围拿下!省的夜长梦多! 燕千绪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十分的不放心,觉得昨夜自己是傻了才会有那么一瞬想要全部託付给秦昧,自己什么都不管了,想着继续过自己二世祖的生活,每日逛逛街,吟诗作对饮饮酒,可昨夜自己不是傻了么?那种生活是不可能再过的,首先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他是个禁不得撩拨的身体,每隔一两个时辰还得下奶,一旦有了感觉,夜夜都要人被他渡劫才行,不然得难受死。 还有他的仇,他该将那王弟围折磨的不成人形,等自己痛快了以后再碎尸万断! 他的恨,要让梁魏两国为他大哥的死付出代价! 小皇帝却让他放下,用十年等小皇帝坐稳江山恢復大沅疆土,那么这十年自己岂不是只剩下浪了?
第231页 燕千绪一直很坚定的要復仇,没有人能够阻止,可现在他是有点动摇,他总记得大哥好像也说过要永远对自己好的话,虽然自己是厌恶大哥的,可大哥该怎么死、怎么受折磨、怎么活都该由自己说了算,就那样死在战场……丢下他一人在世……凭什么?! 噢,不对。 燕千绪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死的,或许还不会老。 他会是一个真正让人心生畏惧,说不得还要被烧死的妖精,如果没有一国之君的庇护,他大约是只能隐居山林,又谈何復仇,而且说不得皇帝也是护不住他,他得想法子…… 燕千绪之前再得知自己有不死之身之时,就有那么一点玄而又玄的念头差点唿之欲出,他此时也又进入那样的思考禁区,视野中是神秀那张深刻而苍白的面庞,忽然眸中一亮,明白了! 他还是该自保的。 他该在合适的时候发展一个属于自己的教,宣之长生不老,让世人跪拜! 但这必须在大沅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做,不然也只会被其他国家忌惮,而后追杀,毕竟自古以来仙佛皆是无人见过,所以天底下皇权最高,自己的长生更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不被抢去炼丹就是要杀了以捍卫皇权,那么自己才是得不偿失。 燕千绪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听一下小皇帝的。 反正……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既然可以用漫长到无限的生命去等一个结局,那么分十年出来给秦昧,其实……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燕千绪抿着唇,似乎明白自己有给自己相信小皇帝找藉口的嫌疑。 他虽然明白,却又愿意难得煳涂,或许就像小皇帝所说,自己对这个大沅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为什么不干脆去魏国,从魏国内部找机会灭了魏国更痛快?他既然能够在沅国如此风生水起,自然也能在魏国哄一票的男人对自己忠心。 他之前就很相信秦昧能够让大沅逆天转命,就像相信大哥对大沅的爱高过自己一样。 说来很可笑,燕千绪发现自己对大哥的恨意和委屈更多的是大哥没有那么爱自己,乍然想明白这件事的燕二爷一面觉得自己可笑,一面又当真不知为何的想要看着大沅强大,就好像继承了大哥的心愿一样,找了个比大哥还要爱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的小皇帝来为此肝脑涂地。 「小神仙……」忽然的有声音将燕千绪从无尽的意识海中拉出。 燕千绪睫毛扑闪了一下,视线聚焦在神秀那平静的脸上,说:「你醒了?」 神秀『嗯』了一声,他其实早就无碍,是盯着燕千绪许久了的,可不愿意打搅罢了:「你担心我?」 燕千绪点点头,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啊,你可是我的和尚,没有我的允许,你可不能死。」 「死不了。」神秀单手拽住燕千绪柔软的手指头,轻轻的一拉就将燕千绪拉到怀里。 燕千绪如玉山倾倒,身子骨都好似是蜜做的,一个拥抱罢了,却让神秀觉得很是受用,比做那档子事儿还要愉悦。 神秀本身或许无法逼出毒素,可在中毒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身体似乎也无法融入毒素,所以只是暂时不能动,出一身汗就好了…… 也就是说,自己或许喝那么多奶还是有用的…… 从前的神秀并不畏惧死亡,当然,现在也不,只不过现在不愿意留这样一个燕千绪在世上,小神仙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东西,都是神秀生命里最绚烂的一部分,他捨不得走。 燕千绪也拥抱神秀,神秀是他如今唯一的可用消解副作用的好道具:「死不了就好,不然我还要重新找人渡劫,多麻烦……」神秀是个假和尚,守口如瓶,办事儿的时候也很照顾他,总体来说很满意,若是死了,当真一时半会儿没有替代品,总不能再找七杀。 燕千绪都决定放七杀自由,怎么好再拉入漩涡里来? 当然,还因为燕千绪觉得七杀太冲动,换句话说就是智商不够,他放七杀做人,也就下意识的不愿和七杀继续做不可描述的事,以免败露。但平常一些小事还是可以拜託的,比如照顾那个叫做秦祐的婴孩。 燕千绪留着秦祐有用,他准备把秦祐养成自己的儿子,一面诱王弟围再次主动送上门,一面给秦昧压力。 毕竟秦祐既是王家的血脉,又是大沅的另一个继承者。 神秀没有在意燕千绪把他摆放在哪个位置,他手掌摸着燕千绪的髮丝,感受着燕千绪压在自己心上的重量,道:「你好香……」 燕千绪轻轻一笑,说:「你这假和尚。准备一下吧,待小皇帝回来,我们就要一起启程去湾谷,将这里送给胡人了。」 「你与那皇帝当真只是师生么?」神秀说。 燕千绪则说:「是啊,我不是和你说了他不要要我吗?」 和尚轻轻拍了拍燕二爷软乎乎极有弹性的后腰下方:「哦。」 「你都问我多少遍了?」燕二爷从和尚怀里抬头,满目戏虐调侃道,「你什么时候还俗还的这么彻底了?吃醋。六根不净呀……」 燕二爷点了点和尚那喉结,又恢復那一切尽在掌握般的万千风华…… ※※※※※※※※※※※※※※※※※※※※ 今天发晚了qaq 神秀现在其实有感觉到小绪对秦昧的感觉不一样了~所以才会那么问。
第232页 小绪自己是无法知晓的,毕竟那感觉很浅淡。 十年之后的话,那秦祐小朋友也十岁了呢,哇哈哈哈,要叫小绪爹爹~~~ 第130章 傍晚时分,燕千绪能够听见无数的脚步声朝着他所在是方向前来,他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头便见小皇帝推开房门,带来一阵冷风的模样。 小皇帝浑身血气,这血气仿佛有了实质,腾在半空中犹如一层轻飘飘的血雾。 「先生,该走了。」小皇帝声音平静好像昨天那样真情流露的人并不是他,他还仅仅只是一个为了家国天下要拼命的新皇,是一个殚精竭虑每一句话都深思熟虑的深不可测之人。 燕二爷点点头,被身边的神秀扶着手,款款走过去,说:「可以离开了?」 小皇帝点点头:「原本今都被包围,但朕与胡人可汗两面夹击,将机要通道突破,还丢了几具尸体送给梁国大军,想必他们暂时也不会贸然今城。」 「尸体?」燕千绪不去想小皇帝专程回来接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心思,他对那丢给梁国的尸体比较感兴趣。 小皇帝也体贴的解答说:「是生了病的……」 「……」燕二爷还是不明白,他对打仗等事情一无所知。 「瘟疫。」小皇帝声音依旧平静。 可燕千绪却脚步一顿,倒吸一口冷气,连看向小皇帝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解与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无法控制的灵魂深处,并非浮于表面的恶势力。 因为燕千绪太知道瘟疫这两个字到底是多么沉重可怕的东西,而秦昧却是那么冷静的说出口,他现在总算可以想像战场上是多么的可怕,大沅的情势是多么的处于劣势,才会使用这样阴毒的招式。 其实只要有战争,那么就一定会伴随疫病。 因为死尸是无法清理的,死人就全部堆在他们死去的地方,慢慢腐烂,生蛆,再加上活着的人还要排泄,会招致无数的苍蝇以至于许多疫病一旦爆发,那么将呈现出无法想像的速度迅速扩散至整个国家! 大沅歷史上是发生过疫病的,那回是因为连年洪水,死亡的家畜和人数不胜数,大部分都是全家死绝,所以无人收尸,大街小巷都随处可见腐烂的尸体,不多时便从那个地方爆发出瘟疫,死亡人数达上万人! 这是很恐怖的数字,燕千绪对人有了概念后,换算了一下,一旦疫情爆发,还是在军队里面,那么死亡人数只会多不会少,楚非是有神医辅助,在疫病传播的早期就控制疫病。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只能说是控制疫病,而不是治疗,主要原因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治疗疫病的药方,得了病后除了等死,别无选择,所以大部分的控制办法都是见一个杀一个,只要有徵兆,也杀,宁肯杀错也不放过,这样,就叫控制。 「他们很快就会没有精力追逐我们,所以在此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小皇帝在说话间,带着燕千绪等人来到了马车前,这是一辆战车,没有顶棚,更像是一个被宝马拉着的甲板,中间竖着一根旗帜,表示身份。 小皇帝先上去,随后将自己的手递给燕千绪,燕二爷犹豫了一秒,想要将手从神秀的手立抽出,却发现抽不出来。 反之神秀先上了甲板,然后才将燕千绪请上来——神秀对皇帝的忌惮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尽管这忌惮毫无缘由,皇帝也没有表达任何敌意。 这战车上统共战了也不到五个人,一是皇帝,二是个低眉顺眼的小公公,第三个十燕千绪,四是神秀,最后一个是那位八桿子才打着的亲戚长张大伯爷。 「出发!」燕千绪听见小皇帝站在在正中间,只说了两个字,这一队军队便小跑前进,越过往日森严恢弘的大殿空地,穿过那三道大门,从曾经繁华纸醉金迷的主城街道离开。 燕千绪能看见路边空无一人,看见曾经喜欢去逛的街口倒的全是垃圾与废弃木凳。 过去与现在重叠,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萧瑟感充斥心中。 燕千绪又看秦昧,这小孩,不,应该不能再喊小孩了,或许曾经秦昧也不是小孩,他是思维上的巨人,根本就不是孩子。 这皇帝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对周围的萧瑟有办法留恋,只是盯着那被开了一条道突围的北城门口,看着那烽火连天血流成河的景象,漠然而强大。 燕千绪记得大哥总是很心疼百姓的,秦昧也是。 记得大哥会因为各种不得已的事情,为了百姓,把自己出卖,那么秦昧呢? 燕二爷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胡思乱想了,毕竟他们并非一个人,也不是一个性格,可这大沅国的江山对这两个人的意义应该是差不多的…… 皇帝在看战情,燕千绪在看皇帝,而那张伯爷则在观察燕千绪。 这张伯爷便是昨夜与卫编修聊了半夜的酒友,他算是秦家皇权的坚实拥护者,可是这不代表新皇做什么,他都会贊同,新皇年纪还小,总还是会需要他们这群老人关照。 张伯爷明明也很年轻,但在新皇面前,也还是自称是老人。 因为他是胖皇帝的人,是被传承下来给新皇的,不是老人是什么? 他此刻正在打量这个生的过分惊艷漂亮的男人,但似乎说是男人还太早,这燕二爷还很小,浑身洋溢着冷淡的活力,如同初生的雪莲,似清晨荷叶上的白露,侧颜安静美好的让人恨不能屏住唿吸,但当被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注视,就更是不知今夕何夕,十分危险……
第233页 张大伯爷慌乱的收回视线,不去与那双眼睛的主人对视,生怕自己陷入万劫不復,忐忑不已,然而让他变得如此的燕二爷却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燕千绪的确是没有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值得他费心的,只有几个人罢了。 战车还在咕噜咕噜的驶往城外,城外与城内简直是两个世界! 燕千绪目之所及全是战死的战士,有梁军,也有叛变的沅军,每个人都很少有完全的尸体,大部分都是被射成刺猬,或者被乱石砸的血肉模煳。 一路上腐烂的味道和酸臭瀰漫在空气中,遥遥望去,这尸野仿佛看不见尽头,和上回燕千绪与秦昧穿越过的魏军尸坑相比,更加触目惊心。 饶是燕千绪已经不怕死人了,却还是有种反胃的感觉,他还未闭上眼睛,神秀便伸手为他遮住,站在他的身后,手掌遮住他的眼,在他耳边道:「不想看就不要看。」 燕千绪适时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靠在身后之人的身上,睫毛划过对方掌心,没有说什么。 他心很乱,他之前想当然的认为秦昧很厉害,总是能够想到办法逢凶化吉,可是现在看见这么惨烈的战场,看见他们真的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小半辈子的城,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产生了茫然。 燕二爷此刻的茫然,并非是怀疑自己託付错了人,而是茫然这大沅真的就没了吗? 好像离开这座今都后,大沅就真的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恢復成以前那样了…… 燕千绪耳边是陆陆续续被他们追上的流离失所的百姓,是疲惫不堪却还在前行的兵丁,还有人不时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声音…… 燕千绪捏了捏拳头,伸手拿开神秀遮住自己眼睛的手。 一睁眼,他先是看见模煳的小雪和凄悽惨惨的大军,而后是站在他面前,顶天立地背嵴笔直的皇帝秦昧。 秦昧不知道什么时候,比他高了一点,穿着玄色肩袖云纹衣,高帮皮靴,领口蹙着狼绒,黑髮被风雪肆虐扬起,永远的直视前方,不回头,留给燕千绪一个无法言说的高大背影。 燕二爷有那么一刻,总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大哥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说要为了大沅生死不顾。 但秦昧不是大哥,这位新皇比大哥更加看的远,新皇所看见的也并非只是大沅这一亩三分地,而是天下苍生。 ——他们不一样。 燕二爷想到这里,心脏都似乎有点温度,那是对新皇的期待与十分难得的肯定…… 从这里离开,到那遥远的苦寒之地北边湾谷,足足需要走一个月,途中燕千绪发现军中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发病的士兵,而这些士兵毫无例外的自己出队,了结了自己。 路上不管官职高低,身分贵贱,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喝同样的水,拼着一口气要活下去。 直到到了那名为湾谷的地方,看见那糟糕的环境,秃无草皮的裸地,还有破破烂烂的木板房,燕千绪更是实在不敢想像,走了一个月,等待他们的竟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新都! ——来这里喝西北风吗? 更何况眼看着这里已经聚集了十万人之多,没有接济,没有粮食,没有过冬所需要的棉被,所必须的盐也仅供军队半年。 这里前看是雪,后看是雪,将士们也因为经歷长途跋涉累的无法动弹,被冻伤者不计其数,要是『邻居』胡人乘机倒戈相向那又如何是好? 燕千绪不知道秦昧与那胡人大汗的关系,但就算知道,也对现在的情况绝望。 不要说是给秦昧十年了,现在能让大沅背井离乡共赴国难的百姓吃饱,就算新皇厉害! ※※※※※※※※※※※※※※※※※※※※ 几乎算得上是白手起家吧…… 第131章 燕千绪没有跟着皇帝去那简陋的皇宫,他走到那『城池』边缘,与隔壁邻居胡人的边界遥望,看见那边的胡人也住着简陋的篷子,人烟稀少,且只能偶尔看见有一两个胡人穿着骯脏的大衣在雪地里挖雪。 燕千绪这样富贵无比出尘绝艷之人看着那些胡人,胡人也是一愣,动作迅速的不得了,立马将雪挖走就回到篷子里,不再出来。 燕千绪想要再走过去看看,却被神秀拦住,说:「不可再去了,之前小皇帝说过,不能越界。」 「如果越界会怎么样?」燕二爷声音在这样寒冷的地界显得空灵而飘渺,一张唇,雾气便犹如仙气冒出一团,散在空气里,仿佛给燕千绪的容颜遮上一层轻纱。 神秀摇摇头:「只是告诫胡人十分兇恶,且语言不通,贸然接近会被杀。」 「那就不怕了,我会胡语,你会保护我,我们不会有事。」燕二爷淡淡道。 神秀却是很意外,他还从不知道燕千绪会这种人的语言,在中原人看来,金人、鲜卑、匈奴等北方民族都是野蛮不可开化的野人,是下等的,低级且犹如畜生的。 更何况他的小神仙从前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一无所长,除了一身皮囊与勾引男人的本事,连撒谎都十分可笑可爱。 可是就是这样的燕二爷,似乎只是在来的路上看了一下皇帝给他的胡人语言註解那本书,此刻就敢说他会了? 「好,我们不会有事。」神秀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是从不规劝燕千绪的,燕千绪想要什么,他就给,想让谁死谁定活不到五更,不管是精彩的人生还是平淡的,神秀都觉得很有意思,他只要注视燕千绪,就觉得此生不算白走一趟。
第234页 燕千绪敲了敲神秀光洁的额头,轻笑了一下,好像心情不算太糟糕,双手背在身后,款款走去。 那帐子外铺着各种皮革,甚至挂着各种动物的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习俗。 燕千绪知道现在胡人最大的部族是阿萨尔部族,可汗是个叫做唿灿的年轻人,他将所有分裂的胡人统治在了一起,隔三岔五的就去魏国还有梁国沅国打秋风,抢过冬食物是必备的,抢女人也是常态,如今沅国将自己中原中心的地位给出去,这位可汗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开始大展身手。 「有人吗?你好,我们是来自沅国的臣民。」燕二爷站在帐子外面,因为没有门,只有帘子,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敲门,便只好大声说话。 他说着胡语,和尚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欣赏小神仙那美好的声线。 帐子里则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快,就能看见一个瘦小的胡人兄妹各自拿着砍刀警惕的看着燕千绪这不速之客。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哥哥身上披着狼皮,以不知道什么布料裹这身子,双手冻的满是冻疮与坏死的紫色,眼神犹如燕千绪第一回 见狼孩一样兇狠野性。 燕千绪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先环视了一下帐子里面的陈设,发现这样的帐篷里面连一张床也没有,堆的全是晒干的腌肉与摆放的乱七八糟的锅碗,最后还有两只活生生的小羊羔。 「我们是来拜访的,大沅有这样的规矩,搬家后要去给邻居送上礼物。」燕二爷丝毫不害怕那兄妹手上的武器,拽了拽想要动手的神秀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袖子里找出了一小包麦芽糖,打开后递过去,说,「礼物,很甜。」 脸上脏兮兮,连头髮都仿佛从初生就没有洗过的男孩狐疑的看着眼前仿佛雪仙一般美丽的少年,吞了吞口水,犹疑不定,但当他看见雪仙用那洁白无暇的手捻起一块儿黄色的糖块放入那嫣红丰软的的唇里后,顿时明白这是可以吃的,不是毒药,连忙将那糖接过来交给妹妹,说:「谢谢。」 可说完谢谢,这人也是没有要让燕千绪等人进去坐坐的意思,燕千绪也不生气,点了点头,问道:「我才来这里,发现你们在挖雪,那是干什么用的?好像很有意思。」 哥哥皱了皱眉,知道这些人可能就是前段时间大将军派人来通知的那群来自中原的小羊羔。 羊是草原牧民们最为宝贵的财产,但是一到冬季,那些较为年老体弱的羊便只能被杀掉做成肉干,不然也会在漫长的冬季慢慢死掉,既然都是死,牧民们更愿意在羊还十分肥美肉多的时候杀死,这样还能多吃一口肉。 看着被大将军成为小羊羔的中原客人们,哥哥似乎觉得明白了什么。 「我要煮雪。」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的忌惮了,显得很随意,虽然还是不大敢看燕千绪的模样,「雪水可以喝。」 燕二爷点点头,他想也是这样,草原的冬天没有好的水源,那么雪便是唯一的水了。 燕千绪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谢谢,我知道了。」 「嗯。」 哥哥说完就要关上帘子,可却随即又听那雪仙一样的少年淡淡的说:「你的手好像要废了……」 哥哥一愣,生气的吼道:「你说什么?!」 藏在里面的脏兮兮的妹妹也叽里哌啦的说了一堆,好像在埋怨燕千绪咒哥哥去死。 「我说,你这里……」燕千绪伸手指了指哥哥的手指尖紫黑色的地方,说,「再不好好处理,马上就不能用了。」 那紫黑色的地方一看就是因为冻疮流脓久不治癒反覆感染所致,现在估计已经没有知觉。 那妹妹才不愿意听这些话,他们的手就是他们的命,没有了手就无法拉弓提刀,没有手就不能再严酷的寒冬中生存下去,所以妹妹不高兴的说:「你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哼!」 说完,妹妹把帘子彻底放下,燕千绪则没有被人讨厌的尴尬,反而又拽了拽神秀的袖子,微微颦眉说:「腿动不了,你抱抱我。」 神秀低低的『嗯』了一声,熟练的将这身子又轻又软的二爷横抱起来,一面回去,一面问:「你们说了什么?」 燕千绪眯着眼睛,说:「既然要在这里养精蓄锐,自然要学习一下他们的生活方式,不然的确是活不下去。」 神秀点点头,发现燕千绪比自己想的还要聪明一点,之前或许是满脑子都是復仇,于是急功近利的不得了,没能让他看见小神仙这样悠然自在的一面。 「你好像并不担心?」神秀问。 燕千绪晃了晃小腿,双手搂着神秀的脖颈,脸颊躲进自己大大的毛领里面,说:「不担心,这又不是我的国家,我自己能吃饱便好。」 ——撒谎,若果真只管自己,才不会学习胡人的语言,来找胡人接触。 神秀垂眸,亲了亲燕千绪的额头,说:「但愿如此。」 两人走在雪地里,神秀如履平地,但脚下踩着的雪花却嘎吱嘎吱作响,很好听。 燕千绪喜欢这样脆生生的声音。 而神秀喜欢燕千绪手脚上银环铃声的声音。 「对了,一会儿你去看看那个秦祐,好歹是个把柄,不能让他饿死,带过来我亲自养。」 神秀虽然疑惑,却说:「好。」
第235页 「唔……让七杀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不要再找我,我这边没有事情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也不必总跟着沅国,去别的国家说不定还能混个人模人样的位置。」燕千绪还是不要燕七杀,说到底,是因为当初七杀带着一群狼,傻乎乎的等他让燕千绪下定决心的,这样好的燕七杀值得更好的人生,报恩其实也尽可不必,他一辈子都烂透了不想再耽误七杀。 七杀的前半生那么苦,后半生就该好好的活。 这是燕千绪的坚持。 其他的人都和他是相互利用或者交易的关系,和七杀不同,七杀太傻。 什么害怕被七杀毁坏名誉,害怕七杀坏了他的报仇大计都是肤浅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燕千绪想要回报七杀对自己的忠诚与纯粹的爱,他的回报就是驱逐。 燕千绪从前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后来被皇帝说哭了一顿后,思维清晰了很多,仇恨好像当即真的被自己过渡到了皇帝的身上,以至于他来到这个苦寒之地后心态依旧很好,还想吟诗一首,但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只能满脑子『真好看啊』。 「那七杀若是非要过来找你呢?」神秀察觉得到七杀或许就是在自己之前被燕千绪笼络到床上的守护者。 燕千绪想了想,轻笑道:「他很听话,不会来的。」 神秀不置可否。 两人很快就要走回大沅的地盘时,可以看见骑马而来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走到燕千绪面前,跳马后跪下,对燕千绪说:「帝师大人,老千岁有请!」 老千岁便是胖皇帝身边那位阴柔的宝公公,宝公公在胖皇帝死后地位几乎比新皇还要高,说一不二。 「老千岁找我做什么?我们又不熟。」燕千绪知道,应该是宝公公想要自己死,可自己却没有死的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那小太监犹豫道:「不知……」 燕千绪那双漂亮的眼珠子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勾着醉人的酒窝:「好,我随你去。」他从神秀怀里下来,低低的对神秀说,「先让小皇帝来找我,你再去七杀那儿把秦祐抱来。」 ※※※※※※※※※※※※※※※※※※※※ 马上要来骚操作啦!!!哈哈哈~~~ 第132章 湾谷有一样让宝公公很欣慰,那便是此地的天气。 冬季漫长寒冷,足足能有四个月将近五个月的寒冷遍布整个草原。 食物和水暂且不管,宝公公他管不了折磨多,他更在乎的是建造的地宫中的寝殿是否能让胖皇帝睡的舒适安稳。 两个多月前,宝公公领着无数愿意跟随大沅共赴国难的子民们前往湾谷,也同时将胖皇帝的尸体运往湾谷。 经过两个月的工期,终于在那简陋的皇宫之下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地宫。地宫分为三部分,正厅,偏殿和密室。 正厅自然摆放着胖皇帝那躺在龙床之上的尸体,龙床由陨铁打造,通体漆黑,挂着无数绫罗珠宝,堆砌无数金银玉石。 整个地宫十分寒冷,由于经过特殊处理,温度比外界还要低,用以保存先皇尸体。 宝公公每日都要下来给胖皇帝按摩尸身,生怕尸体太过僵硬或者萎缩,于是现在胖皇帝不仅没有发臭,尸体也与死前并无二样,但是肤色却的的确确苍白的布满寒霜。 宝公公对此佯装看不见,依然每日欢欢喜喜的与皇帝说话,说许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关于新皇的事。 他说新皇果然是胖皇帝看重的继承人,手段雷霆,坚毅勇勐,心中只有大沅。 他还说新皇已经灭了整个王家,赵家也死的差不多了,燕家更是凋零破败不足为惧。 宝公公说着说着,笑起来,好像很为胖皇帝高兴,他自言自语了许久才想起来不该打搅胖皇帝休息,连忙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退出地宫。 地宫的暗门缓缓一关,宝公公便带着两个小太监去简陋的皇宫前厅,一面走一面询问道:「燕千绪来了?」 右后方的小公公连忙点头:「已经等候多时。」 「好,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宝公公声音平静,好像不管燕千绪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所有姓燕的,都该死。 宝公公在前厅没有看见等候他的燕千绪,倒是去了偏殿,看见了抱着一个婴孩的美貌少年。 此人面如冠玉,身纤腿长,气质清冷高雅,污黑的长髮齐臀,坐下时铺在身后,蜿蜒如溪,教人见之难忘,寤寐思服。 宝公公好一会儿才判定此人正是那燕家燕千绪,他与燕千绪不熟,毕竟从前燕家活跃朝堂的仅仅只是燕相与燕家老大,老二和老三一个是绝世花瓶,一个是不起眼的小喽啰,也入不了他的眼。 此时好不容易想起,宝公公虽然为比印象中更加惑人的燕千绪而微怔,却也不会太过夸张,他在乎的是燕千绪现在是想干什么?抱着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燕千绪。」宝公公身着深色飞鱼服,手中握着两颗白狮子头,身上寒气未散,入座主位,随即便有小太监端茶奉上,他看了一眼,神色深邃捉摸不定,「你可知咱家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燕二爷怀中婴孩睡的极香,仿若天生就不是个爱闹腾的主,被燕千绪的手捏完脸蛋,也没有醒来,燕千绪则一面笑一面回答说:「不知。」
第236页 「当真不知?」宝公公看着燕千绪,就如同看一个死人,可是在这人死之前他要知道为什么新皇要留下燕千绪,他想知道原因,必须知道愿意,这样才能判断新皇是否还听话,若是不听话的话…… 燕千绪仿佛吓到了,他眨了眨眼睛,为难而难过的垂下眸子,只是紧紧抱住婴孩不说话。 宝公公心中疑惑,说:「不要假惺惺的在我面前演戏,我也不会有感觉,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龙应皇帝不杀你?说实话。」 「我、我……」燕千绪被吓到了,蹙着那眉头,抿着唇瓣,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欲言又止的好像说出来就要羞愤欲死,于是他只知道哭,眼泪一点点的落下,在那不似凡人的美貌面庞上落下一道道水痕。 宝公公心如止水,甚至很厌烦,觉得这样的燕千绪果然不愧是花瓶,中看不中用,虽然他知道燕千绪其实不是燕家真正的子嗣,但只要姓燕,就不行! 是的,宝公公知道燕千绪的那些破事儿,只不过没有深入了解,也不屑知道。 就在宝公公犹豫是将燕千绪丢入炼丹炉中还是当作血库使用的时候,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宝公公几乎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来着何人——正是那应该为了復兴大沅而殚精竭虑的新皇! 皇帝面不改色,但那脚步声里却透着让宝公公无法忽视的焦急,他看着皇帝将门重新关上,然后急忙的走到燕千绪身边,看了看燕千绪是否无恙,随后才站起来给他行礼:「宝公公……」 一个皇帝给一个太监行礼,这简直闻所未闻,但事实如此,宝公公也生受了,质问皇帝说:「陛下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去检查军队住所与粮草吗?」 现在是苦难时期,皇帝需要亲自做的事情很多。 「是,已检查完毕,粮食能坚持三个月,最多五个月,伤残士兵安置于城郊,靠近雪山一带。」皇帝与宝公公说话十分恭敬,「不过宝公公见先生做什么?他大病过几场,如今又长途跋涉,实在是需要静养。」 「静养?」宝公公冷幽幽的重复。 「……」年轻的皇帝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宝公公皱眉,将手中的两颗白狮子头一下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让人警醒的声音,沉着嗓音问道:「你说静养?他是你的谁?你要他静养?你难道忘记了你答应过先帝什么了吗?!」 「朕……没有。」 宝公公突然笑了,他不能从皇帝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却看得见那坐在后面的燕千绪仿佛在笑。 宝公公心中狐疑更胜,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怒极之下几乎想要让人干脆先把燕千绪拖出去砍了,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那躲在小皇帝身后的燕千绪又恢復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痛苦柔弱的突然跪下,跪在皇帝的脚边,说:「陛下,是绪儿要你为难了?绪儿并不知宝公公竟是恨我至此,若让陛下为难,绪儿愿意一死,以免陛下夹在中间痛苦不堪……只是……只是愿陛下善待我们的孩子,他还小……他没有错……」 这人本身就漂亮的让人窒息,如此哀求,大约更是将人的心脏揉碎了丢在地上那样的感觉。 如果换成一个女子,宝公公大约要信她三分,可这是个男的。 宝公公冷笑的看着皇帝连忙去扶燕千绪,倒是没有看见皇帝低头下去时那眼神里的波动。 「绪儿你何出此言!」皇帝干脆的将人扶起,但燕千绪站不稳,是个说着说着都要咳嗽起来的病人,皇帝心软心疼,连忙将人抱上侧榻之上,「莫要说这些话了,朕不爱听,你为朕诞下龙子,朕怎会是那种无情无义之辈?!」 「陛下……」燕二爷眼泪还在掉,一眨眼,卷长的睫毛都湿哒哒的,把泪珠挤落。 宝公公皱着眉,冷笑道:「你们在演戏吗?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昧!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秦昧的名,按说已经不该出于一个太监的口中,奈何这太监乃是千岁爷,于是也就没有人敢提醒这不合规矩。 皇帝思前想后的找措辞,好像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只是搂着燕千绪,摇了摇头,最后才说:「这是个意外,朕……半年前一同和绪儿被土匪抓走,在地牢里发生了关系,后来绪儿就有了……朕不敢告诉宝叔您……但这孩子的的确确是朕的孩子。」 宝公公一个字都不信:「胡说八道,你们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朕字字属实,一个字都不敢期满宝叔。」 「还不敢?那好,你说一个男子如何有孕?一个男子如何产子?」 皇帝摇摇头,说:「朕也不知,可绪儿那段时间的确吐的厉害,肚子也大起来,但不到六个月就产下麟儿,只拳头那么大,后来偷偷让人养了一阵子,才如同正常婴儿大小……」 宝公公面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个时候燕千绪怀中的婴孩突然大哭,声音虚弱如猫,嘤嘤乱叫,燕千绪害怕又难受,战战兢兢的看向宝公公说:「宝宝饿了……」 宝公公未说话,只是看着秦昧的眼睛,企图从那痛苦与矛盾甚至怜惜的眼睛里发现一丝心虚。 但很快,宝公公的注意力就被燕千绪的动作吸引过去,只见那身娇体弱的燕二爷微微侧身,抿着唇拨开自己的衣衫,然后让婴孩自己凑上去,找准地方……
第237页 「唔……」燕二爷喉间发出颤抖的音色,隐忍的,悦耳的…… 宝公公却渐渐瞪大了眼睛,他甚至嗅见了奶香…… 奶香???!!! 宝公公立马走过去伸手将燕千绪的衣领撕开,然后一手抓住没有被婴儿占据的一方,谁想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抓,便看见一道水柱喷出,伴随着的,是燕千绪的惊唿和哭泣…… 宝公公顿时迷乱不已,他开始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当真是燕千绪所生,可男子真的能产子吗? 这是妖怪吧! 不,不管是什么,燕千绪都不能留! 「好,很好,陛下你可以留着这个孩子,去母留子。」宝公公下了判语。 皇帝立马抱住燕千绪,说:「不行!绪儿是朕孩子的生母,你要他死,朕也活不了!」 宝公公一愣,随即看见窝在皇帝怀里的燕千绪正眼神漠然、嘴角微微勾起的看着他。 ——这是挑衅! 也就是说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他们的,但皇帝一定是被迷惑才会如此忤逆先皇!才会不听话!是了,一定是这样! 宝公公心中有了计较,知道一切都是这个妖孽搞的鬼,也就不生皇帝的气了,他答应胖皇帝要守护秦昧夺回大沅的江山,秦昧便绝对不能出事。 那么稍微容忍这燕家妖孽几日也不是问题。 宝公公沉默的看着这『一家三口』,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待门被关上,又过了一段时间,皇帝没有听见外面有人偷听后,才放松下来,而他怀里的燕千绪更是皱着眉头轻轻对皇帝说:「你反应够快啊……快把这该死的小孩抱走,真是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么大的劲儿……唔,肯定肿了……」 皇帝笑着摇摇头,帮燕二爷把婴孩『拔』下来。 ——『啵』的一声。 ※※※※※※※※※※※※※※※※※※※※ 喵哈哈哈哈~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漂亮成小绪这个样子,说他是妖怪绝对会有人信的,反正宝公公今日是被吓到了,也信了大半2333 第133章 房间里点着一个香炉, 炉中放置着一点能安神的香料, 味道淡雅清香,但与屋内某人的味道相碰撞, 便显得格外单薄无趣,是立即就能被取而代之的可怜香味。 屋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 风很大,这里大约由于山地开阔,天矮云多, 所以风来时无人能躲,门窗俱被吹开,捲入无数的雪籽。 失去了食物, 又乍被寒风侵袭的婴儿突然大哭,皱着没有眉毛的脸蛋, 嘴巴张的老大, 像个小怪物一般发泄不满。 「快哄哄他。」燕二爷指示皇帝。 皇帝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 哪怕早熟的可怕, 也是对这等柔弱的小傢伙无能为力, 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燕千绪,说:「怎么哄?」 「我怎么知道?」燕二爷也不管,他不是一个好的家长,甚至依旧有着那无法改变的天真残忍,利用完这个婴儿, 就故态復萌, 「他可是你最尊敬的先帝的孩子, 是你最小的弟弟,现在又是你我亲子,你不哄着,难不成要我来吗?」 龙应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把自己腰间的玉佩拽下来给小婴儿玩,但现在这个孩子明显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哭,哭的教人心慌烦躁。 燕千绪看龙应皇帝这么个手足无措的傻样,突然就心情大好,他许久没有看见秦昧这个样子了,无论是装的还是真实的,都是许久没见了…… 最近一段时间,总是他在这个人面前出丑,暴露出他的脆弱,流露出他的崩溃,但实际上燕千绪明明很能忍,他可以忍更久更久,不会有人发现,可谁知道偏偏这个人要冒出来,说他太累了,要他休息…… 小皇帝也不是神,从当初可怜兮兮的质子到现在破败国家的皇帝,每一步好像都走的十分理智,除了几次在自己面前露出恍惚之色,其余时间燕千绪几乎怀疑龙应到底有没有喜欢自己。 龙应是秦昧的号,因为秦昧还未到二十,胖皇帝死前也来不及赐字,所以只有号,没有字。 这样的皇帝在无数的竞争者中获得了皇位,在十年如一日的伪装里存活,于是燕千绪很怀疑龙应帝在自己面前又有几时是真心,几时是伪装。 不,他才不是好奇,才不是呢。 燕千绪只是随意那么一想罢了,毕竟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喜欢,他能够得到更多更好的仰慕者,能够得到更多更好的崇拜者与爱慕者,他什么都可以拥有,虽然现在小和尚是个问题…… 当初为了拐小和尚帮自己回到大沅,燕千绪撒谎说自己只会属于他,可实际上只是现在的情况允许燕千绪只属于小和尚神秀一人罢了,若是燕千绪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若是神秀还有用,久而久之燕千绪认为自己还是能够平衡自己身边的所有关系。 「他是饿了,你让下人去弄点儿羊奶来就可以了。」燕千绪心绪万千,轻轻松松的抱着小傢伙,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小傢伙在他怀里也就不闹了,只是用那皱巴巴的满是口水与泪水的通红脸蛋蹭燕千绪的衣衫。 一旁看着的皇帝点点头,却没有动,好一会儿,直接低声问说:「你胆子太大了,我说过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和宝公公见面,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燕千绪挑眉,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帝还想着教训自己:「注意你的身份。」燕二爷说的是,皇帝可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相当于他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种事情可不是说着玩的,哪怕只是一个名分。
第238页 皇帝却也很镇定,那双幽深的眼睛望着燕千绪,说:「是的,注意你的身份,孩子他娘。」 燕千绪一愣,有着病态红晕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似笑非笑模样,说:「你还真配合我。那么以后也要继续这样下去,不然我会死的……哦,不对,我不会死,但你会心疼对吗?」 燕千绪可不知道宝公公藏了个惊天大秘密,但是他知道先帝是想要杀死三大家族所有人的,他根本就不允许存在,如果不用这种方法牵制宝公公,燕千绪怕自己不死的秘密会被发现。 当然了,用这样让宝公公误会自己是个勾引了年轻小皇帝的方法,也是一招险棋。 至少燕千绪现在慢慢回过味来,自己当时脑子里面产生的想法是稍微出错一点,就会失败的法子,要不是小皇帝配合的好,把完全被自己迷住连命与曾经心心念念的大沅都不要的形象表现出来,燕千绪怕自己现在就依旧被宝公公抓去砍头了。 当然,这样的法子其实对小皇帝在宝公公心中的位置没有产生影响,起码没有产生恶感。 他是知道小皇帝现在的处境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看上去是统治者,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是真的听他的,军队发部分都是宝公公联繫的,勛贵也是宝公公牵线的,只有暗卫是属于小皇帝独有的力量,可这力量太小,和一国比较起来,渺小的可怕。 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潜意识里就想要把皇帝给摘出去,毕竟当时自己若是表演出一个被皇帝强占的小可怜也是能够矇混过关…… 燕千绪想到这里,停住了,他下意识的不愿意深想,有些事情,也不值得不能够深想。 「是啊,我会心疼。」他听见年轻的皇帝淡淡的道,「日后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活着,我忙的时候你不要乱跑,现在大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天气太冷了,煤炭不够用……」 「这里有煤吗?」燕千绪顺着皇帝的话题说,「可以看看胡人是怎么过冬的。对了,我发现这里的胡人似乎没有聚在一起生活的习惯,所以……」如果需要,燕千绪可以策反无数边源地带的胡人。 「你不要乱来,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皇帝皱眉,但是语气除了强硬没有威胁和不耐,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强调,好像知道自己哪怕说了警告也无济于事。 「我才没有乱来,我在帮陛下呢……陛下早一日光復中原,重整大沅山河,我就早一日解脱。」燕千绪说话的时候,手指被怀里的婴儿抓住,喊进嘴里舔,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舔的。 皇帝没有说话,他黑髮落在身后,比不得燕千绪的青丝万丈好看,皇帝的发质还是很枯燥微微发黄,那双从前大的吓人,现在却渐渐变化成熟的眼眸深深的看着燕千绪,说:「你……不必如此。」 「什么不必?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你要清楚,我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 「我清楚。」皇帝说了这么两个字后,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而后声音充满浅淡的温柔,道,「我了解你。」 可笑,燕千绪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呢。 「我想,我了解你,所以不需要露出这样不屑的表情,而且现在我们可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对外虽然是师生,但也要表现出不似师生的一面,孩子你也要多上心,起码……在五年之内,不要暴露。」 燕千绪听到这话又笑了,调侃皇帝说:「你怎么不说『朕』呢?」 皇帝脸上没有一丝窘迫,平静的说:「我既然被你妖言惑众迷的七荤八素,恨不能烽火戏诸侯,那么称谓还重要吗?」 「你很入戏啊。」燕千绪伸手捏皇帝的下巴,从前自己脱光了勾引,皇帝都能始终控制着拒绝自己。 秦昧垂眸,眸中藏着无人知晓的深意:「嗯……」 「那么你就好好的继续当你的昏君,我做事你也不要限制,还得给与十分充足的支持才行。」 燕千绪能说会道,论绕圈子,他总是不会输。 「还有,这孩子如今既然是小太子,就要重新有个名字。」婴儿之前叫做秦祐,从名字里可以听出王贵妃求的这个字饱含多少渴望与寄託,「你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呢?陛下。」 「叫秦璧城吧。」皇帝随口说,之前的名字的确是用不了了,还有关于这个孩子的相关人员都必须处理一下,除了燕千绪,所有知道这个孩子真实来源的都该割了舌头或者直接死去。 燕千绪却没有细心到这个地步,他只是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的寓意,发现似乎当真只是随便一取,顿时佯装不高兴,嗔怪道:「陛下真狠心啊,这可是我与陛下的孩子呢,居然取这么敷衍的名字。」 「那……你想怎么办?你说,我改。」 「算了,就这样吧,不过……你说宝公公会不会信方才我产子的事情?」燕千绪说道这里觉得甚是好笑,但是他本身就是古怪的存在,说不定大千世界也真有男子孕子之事,只不过他不知道也没有见过。 年轻的,轮廓清晰深刻的皇帝伸手把燕千绪手指头从小婴儿嘴里抢下来,一点点的用绢帕给燕二爷擦口水,说:「八成是信的。」宝公公如今不如从前先帝在的时候理智,什么神怪都要信,因为只有相信,才不会疯,才坚定的认为先帝是等待他唤醒的人。 「那很好……」燕二爷一石三鸟,既制住宝公公,又保住这个王家的孩子,还让皇帝对自己予取予求,「我真是突然好期待他长大啊……」燕二爷念着要把这怀中的婴儿教导成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棋子,用来杀死王弟围那个该死的仇敌。
第239页 ——这是十分歹毒的计划。 「璧城呀……我是爹爹,我旁边的是你娘亲……」燕二爷举起婴儿,笑的分外明媚,小婴儿琉璃一般的眸子里倒影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少年对他说,「你要好好保护爹爹知道吗?不然就不爱你哦。」 小婴儿『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仿佛将这些话深深的刻进脑海里,并突然笑着好像真的听懂了并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一样…… ※※※※※※※※※※※※※※※※※※※※ 马上使用时光飞逝大法!哈哈哈! 第134章 龙应十年, 晚冬。 太子跪在深红色亭子里一言不发, 身边是一名叫做豆子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哆哆嗦嗦也跪在旁边,浑身冰凉僵硬, 却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惹了那暴躁可怕的太子生气。 「豆子,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太子声音是小孩子特有的清脆,但豆子公公却并不觉得太子殿下可爱也没有一点好感, 除了畏惧便是畏惧。 豆公公看了一眼天色, 已经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 太傅大人命太子在此地跪下, 但是没有说跪多久,那么算算时间其实差不多了,再跪下去待国师大人回来,那可不得了! 豆公公今年刚过十七,比太子殿下大七岁,但是也再宫中呆了九年, 不说别的, 光说国师大人对太子殿下有多疼爱, 豆公公是有绝对话语权的。 「太子殿下, 此刻天色已晚, 不如回去等国师大人回宫?」豆公公语气轻微的好像一阵风, 说话的时候悄悄抬头, 就可以看见太子殿下已经缓缓站起来, 拍了拍那锦衣上的灰尘,动作无比镇定优雅,一回头,那双与陛下略微相似的眼睛深深的看着远方,睫毛略长,容貌极佳,乍看上去,是个养尊处优的秀气贵公子,但周身气派强势,浑然天成的压迫力轻易让人不敢轻视,举手投足间将陛下的深沉霸气学了个九成! 太子殿下看也没有看豆公公一眼,过于早熟的太子殿下从小不爱说话,和陛下一样是个闷葫芦,但发起火来却是雷霆之怒,这点又与陛下极其不同。 龙应皇帝似乎总是很冷静,一切让人见血封喉的事情都是在眨眼间完成的,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对任何人都不会生气,不会发火,但却会让人猝不及防的得到惹怒他的报应! 「不等了,今日功课还未做完,孤要做功课。」太子今日是有些反常的,也不粘着国师大人,是因为今天陛下要考校殿下功课吗? 太子的心思,豆公公猜不到,只能怀疑是和昨天那件事有关。 昨天老千岁给陛下送了两个世家女子与一个胡人中贵族少女给陛下,这还是十年内第一次! 十年前,大沅举国迁都湾谷,在这里度过了漫长而艰苦的岁月,龙应陛下以举世之雄心和无比卓越的国策让大沅休养生息,彻底融入这篇贫瘠的土地。 十年时间对一个国家而言并不长,但对人来说,却足够改变很多。 豆公公永远记得当年自己还小的时候,去御膳房偷偷看见陛下的饮食竟是和他们这些下人一样,震撼不已。 当然了,最让豆公公感觉不可思议的还是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在多年前就参破大道成为半仙,被整个草原的胡人顶礼膜拜推崇备至,但国师大人深感天下未平决议留在人间留在大沅,十年前还对大沅略有欺压的胡人可汗唿灿更是遇见国师大人就要下跪,这是何等的尊贵荣耀啊。 豆公公简直觉得大沅有了国师大人就什么都可以不怕了!日后大沅收復河山,回到故乡也是迟早的事情! 豆公公心中无数的感慨没有在意,他的主子太子殿下更是不会在意。 太子走过那许久未维修的长廊,穿过那悄悄发了芽的矮树丛,一步步踩在干燥的石板上,刚回到自己的东宫,便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太子漠然回头,踩在台阶上看着跪下的通传太监,那太监尖嘴猴腮,同样也是不敢抬头看太子,一来便跪下行礼,说道:「启禀太子殿下,陛下传殿下去御书房问话。」 太子眼睛一眯,表情甚是古怪,似笑非笑的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咽回肚子里,闷闷的说:「麻烦公公与父皇说一声,本宫换一身衣服就过去。」 「喏。」 那尖嘴猴腮的太监匆匆退下,带着太子的话回禀龙应皇帝,可龙应皇帝却还是等了半个时辰才将太子等来。 太子的确是换了一身衣裳,是国师去年亲手做的衣裳,但太子发育的快,如今穿着却是已经有点短了。 「儿子拜见父皇。」太子进入御书房,跪在厚厚的地毯上便给坐在一堆奏摺后面的父皇行礼,他深深的叩下去,额头触碰这地毯,眼神里却藏着一闪而逝的轻蔑与憎恨。 「嗯,起来。」皇帝依旧很冷淡,不苟言笑,连对自己的太子,这个唯一的孩子都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太子起来,垂着的眼睫一点点的往上挪动,便在点了两盏烛台的光芒下看见了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存在——龙应皇帝。 剑眉星目、沉稳且气势磅礴的皇帝。 皇帝此刻坐在一片橙色的暖光中,烛光微微晃动,使得皇帝落于身后墙壁上的影子庞大的像个怪物在蠢蠢欲动。 「今日,太傅罚你跪了?」皇帝头也不抬,专注的看着奏章,好像对这个儿子也不是特别关心,只是例行询问罢了,声音更是沉甸甸的有些许沙哑,透着无尽的威严。
第240页 太子紧紧捏着拳头,压抑那从懂事起就存在的不解与偏见,说:「儿臣做错了事情。」 「什么事?」 太子淡淡的说:「儿臣说太傅最近新娶了第七个小妾,是个老不死的淫丨虫。」 皇帝看奏章的动作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是抬起头来看着笔直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太子,说:「你知道昨日老千岁给朕送了女人?」 「众所周知。」 「那你也该知道她们只是有名分罢了,是住在后宫的客人。」龙应皇帝一手撑着脸侧,另一只手合上卷宗,幽深的望着太子,似乎对这个问题从太子嘴里冒出并不意外。 太子被皇帝这样的态度惹怒,几乎是直接吼出声:「那也不行!你让爹爹怎么办?!他什么都没有!你对不起他,你根本就不配拥有他!他若是走了,你要怎么赔我?!你要怎么赔?!」 说罢,太子恨不得摔东西来发泄自己的痛苦和害怕,他感觉自己和父皇没有话说,他也不管父皇有什么苦衷,他只知道任何伤害爹爹的人都该死!都该死! 『哗啦啦』,太子将身边的书架推到,满满当当的捲轴和书籍落了一地。 太子发泄过后,突然一愣,畏惧的抬头看着父皇,面色苍白却死不悔改,梗着脖子咽了咽口水,僵硬在原地。 忽然的,太子看见父皇站起来,那常年身着玄色长衫,披着深蓝金纹披风的皇帝缓缓走到太子面前,伸手拍了拍太子还很单薄但日益宽阔的肩膀,说:「璧城,你该在乎一下一个月后南上的事情,朕与天宠,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国师大人二十岁时,被龙应皇帝赐字天宠,如今附近乃至边缘中原地区的百姓皆是信奉天宠仙人,日日上香叩拜,屡禁不止。 太子听着父皇这一句忠告,有意想要反驳,却再没有勇气,于是垂着头,黑髮从两鬓落下,一面掉着倔强的眼泪,一面更加憎恨父皇。 在秦璧城的心中,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日后自己登基,便要追封国师大人为太后,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天下人谁胆敢说一句不好,就剁了谁! 他会比父皇更加勇敢,他不在乎世人的流言,他就是燕天宠爹爹的孩子,他会比父皇创下更大的丰功伟绩,会为爹爹灭了梁魏两国!杀死名为王弟围的狗贼! 十岁的太子从小便知晓自己是一个男子所生,但这没有关系,他爱他的爹爹,他以爹爹的欢喜为欢喜,以爹爹的痛苦为痛苦,为爹爹没有名分而时刻心疼,为爹爹的身体羸弱而万分焦虑,他虽然还小,但已经懂得沅国的国雠家恨,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谁而活! 他想,父皇终归首先是大沅的皇帝,其次才爱他的爹爹,所以不靠谱。 那么他不会像父皇那样没用,他首先是爹爹的孩子,其次才是大沅的太子! 这父子两各有心思的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太监高声恭迎国师大人,给国师大人叩拜的声音。 御书房内的父子两这才俱是一愣,看了看旁边倒地的书架和一地狼藉,感觉此刻收拾书架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表情,太子更是连忙擦掉眼泪,生怕被国师大人瞧见自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鼻子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再度被推开,只见一个白衣鹤纹长髮及腰的少年端庄雍容的走入房内。 他从黑夜中走来,身上却好似沾染了月光的光辉,从边源教人窥见萤火围绕,仙气飘飘。 「璧城?」来者看见了太子,声音清越迷人,一双墨色的眸子望过来,凝视太子,笑起来问,「你跑来闹你父皇做什么?」 「阿绪。」皇帝也没有之前那般阴沉严肃,此刻和太子一大一小笔直的站在国师大人面前,都是一副心虚模样。 「爹爹……」太子想了想,终究还是先一步跑过去,抱住爹爹的腰——他现在已经只比爹爹矮一个头了,而爹爹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决定呵护夫夫关系的小棉袄,「璧城帮爹爹教训父皇了,父皇说他已经知道错了!求你不要离开他!」 ※※※※※※※※※※※※※※※※※※※※ 两个大戏精,养了个小戏精~ 第135章 秦璧城其实很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不能成为父皇的皇后。 他们那么的相爱, 是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却不能在一起,是因为那个看上去就很可怕的阴鸷的和尚?还是那个没了舌头却恐怖的燕七杀?亦或者是那个疯疯癫癫迷恋爹爹的太医古曼? 可恨的是他替父皇担心的嘴都气泡了, 父皇却永远冷静自持着,好似爹爹身边有谁都没有关系, 大大方方的将人送出去,任由爹爹这样好看的像是天上仙人的媳妇儿成日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秦璧城五岁的时候,有讨好爹爹养的白大人的习惯。 那白大人不是别人, 正是胡人可汗献给爹爹的礼物,是一条白色小蟒蛇。蟒蛇不知什么品种,没有拔掉毒牙, 时常懒洋洋的仰着细长的脖子,一圈圈缠绕着爹爹的小腿往上爬。 会路过那纤细的腰肢, 往那衣服里面钻去, 起初也是咬过爹爹一口的, 但爹爹没有中毒, 那白大人也对爹爹越发温顺起来, 黏黏煳煳的缠来缠去,好惹人妒忌。 哦,不,他才不妒忌,他是爹爹的孩子, 哪里犯得着和一个畜牲计较?他还是堂堂大沅的太子, 哪里有太子嫉妒一条小蟒蛇钻爹爹衣服呢?
第241页 但是话说回来, 那日他瞧见两米多长的白大人尾巴从爹爹衣服里出来,尾巴湿漉漉的沾着不知名粘液,虽不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却深刻的将那一幕锁在脑袋里面,怎么都忘不掉。 现在白大人已经长到一人粗十二米长,可怕的像个妖怪,单独住在爹爹院子里,被无数平民誉为神兽。 可长大了的秦璧城却不那么认为,他也不愿意再抓小白兔给白大人吃了,他潜意识里厌恶白大人和那些爹爹的守卫,并同时厌恶父皇的纵容与退让。 「小城在说什么呢?陛下错在何处了?」从十年前便停止生长的少年永远处于美好的让人无限遐想的年纪,他走到皇帝身边,身高只到皇帝的肩膀处,需得仰头才能和皇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对视,「吶,陛下,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嗯?」 龙应帝正值壮年,年轻、健美、华丽的衣裳下是无比有力的肌肉,是成熟完美的身体。他和十年前那个瘦不拉几黑黄不已的小萝蔔头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皇帝微微一笑,沉着的好似无底深渊的黑色瞳孔垂眸看着燕千绪,或者说是燕天宠,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单手把这人抱起来,放到自己的龙案之上,并拉着这人的手亲了亲,亲在手背上,说:「璧城之前惹太傅生气,朕教育他。」 「哦?」燕千绪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夹着晚冬的寒意,笑起来却是教人如沐春风,「小城你又调皮了?」 秦璧城才十岁,向来不会调皮,他喜欢思考,不喜欢闹,可脾气上来了他自己可管不住,再加上他自认为是爹爹和父皇的心肝大宝贝,得在中间撒娇卖痴缓和两个人的气氛,创造机会让爹爹给自己多生几个弟弟,所以他虽然总表达自己是个大孩子,成熟的不要不要,但偶尔还是得卖蠢,要自毁形象让爹爹开心。 这真是非常复杂的表演,但太子殿下演的自然不已,浑然天成的就好像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爹爹啊……」太子殿下顿时丧着脸,眉头皱巴巴的扑到爹爹怀里,头便埋在爹爹的腿上,好一会儿,抬起头来就是委屈巴巴的泫然欲泣的样子,「儿臣才没有调皮,好了不说这个了,爹爹你今次出去可有收穫?」 燕千绪雪白的手放在太子的头上,帮忙梳理翘起的头髮,好似很爱这个孩子,他的皇帝则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依靠,让他稍微一偏头就能偎到皇帝怀里去。 「算是吧,初春的时候有赛马和春神节,爹爹要去帮忙做祭祀。」燕千绪想了想,说,「唿灿说最近梁国与魏国进入僵持,打不动了,一直观望的蟠龙国和罗剎人勾结,好像外面很乱啊……」燕千绪睫毛很长,在暖色的烛光下被铺上一蹭金色,却又落下一大片阴影,如惑人的轻纱,层层叠叠落在眼睑下。 关于国事,太子殿下虽然还不能参与,却也通过各种方法得知天下局势,太子闻言,小脸上露出痛快的恨意,说:「这样不好吗?让他们的打,打的乱七八糟,生灵涂炭才对!」 皇帝皱了皱眉:「璧城。」声音沉甸甸的满是不悦。 太子『哼』了一声,说:「我知道,这些话不能再外面乱说,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要救黎民百姓于水生火热。」现在大沅涌入不少流浪和伤残的百姓,湾谷以北全是入驻的商人,北面被开拓出好些渡口,来往全是波斯商人,大沅起初发展缓慢,后来改了国策,通了海运,顿时就变了样,如今国内将从前没有人要的荒地建的都是情势红瓦的房子,军队配备最新火枪,火枪营里一队五十人可抵一千敌军,不可谓不强大。 而这一切都是皇帝与燕千绪共同创造的局面。 太子其实不算是个好太子,但也不坏,只不过他的理想与父皇是有偏差的,不然也不会说出那般视人命如草芥的话,被父皇厉声责备。 太子只是潜移默化的被教导的以爹爹为主,也就是说除了他爹还有他父皇,全天下的人都不能算是人了,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能达到他乐见的结果,那么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不过太子有时候也嘴欠,总惦记着太傅和自己说过,死去的爹爹的大哥,那位铁骨铮铮的大将军曾经为了保护大沅,坑杀五万魏军和大沅军队的事情,太子听的热血澎湃,觉得战争就该如此血腥,这位舅舅的事迹应当永世传颂! 于是太子拿这件事儿怼父皇,说为了天下苍生,杀个把人都是应该的! 父皇当时冷冷的看着他,说是没错,但做不必要的牺牲,那是愚蠢,就算是要杀,也不能自己动手,我们要的是民心。 太子被堵了个乱七八糟,一时感觉父皇话里深意繁多,理解不透,一面又有种诡异的怀疑,怀疑当年舅舅坑杀那些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有父皇在后面撺掇引导? 不可想,不可想,细思极恐。 总而言之,太子殿下是既觉得父皇虚伪可怕,又觉得父皇懦弱无能。 反正是哪儿哪儿都不好,也就长得稍微帅气了点儿,对爹爹予取予求了点儿,其他当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或许爹爹喜欢的就是父皇不管他呢? 秦璧城脑袋里成日都是爹爹与父皇的感情问题,真是睡觉都不安生,这不,刚被父皇警示的眼神瞪来,就又开始操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也是拐来拐去的从父皇眼神里琢磨出来了一点儿别样的意思。
第242页 他怀疑父皇是想要自己赶紧出去,不要耽误两口子的二人时光。 太子殿下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是对的,于是打了个哈欠,在爹爹腿上腻歪了一下,就又说:「爹爹,孩儿想起还有功课没有做完,不然明日又要罚跪了,孩儿先行告退吧。」 燕千绪看着太子圆乎乎的脸蛋,很是喜爱,这孩子还没有褪去小孩的模样,于是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燕千绪弯腰亲了亲小太子的脸蛋,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说:「那就回去吧,晚了不要乱跑,早些睡觉。」 太子『嗯』了一声,悄悄撇了父皇一眼,眼神里包含『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的骄傲,退了出去。 燕千绪则把这父子俩的小动作都逮了个清清楚楚,在太子走后,伸手就搂住皇帝,往自己身前来,歪着头看着皇帝,笑的甚是漂亮难忘:「小城想要你和我独处,你说他怎么这么可爱呢?」 燕千绪身边总是守着他的两尊门神今日不在,一个阴鸷的和尚得了命令去寻龙探穴,一个割了舌头的狼将军正在出征的路上,作为先遣部队,驻扎胡人与魏国交界。 于是燕千绪只剩下一个可看不可用的龙棒子。 是的,这条龙爱他,疼他,什么都依着他,但却打死也不会跟他翻云覆雨。 燕千绪这些年来算是从中得了点儿恶趣味,总爱在神秀与燕七杀还有古曼不在的时候勾引龙应皇帝。 至于为何总是悄悄勾引,那是必须的,燕千绪对许多人说他们是逢场作戏,和许多人说过『我只和你好,其他人都是假的』,所以若是败露,大约会很糟糕。 龙应幽深的眼睛看着燕千绪,从里面看出一些无法言说的温柔和甜腻,于是他的眼里也感染了爱意,声音低沉充满让人耳朵发麻的磁性:「因为他是你生的。」 这话俏皮的很,因为真相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燕千绪乐的眼睛都眯起来,双手非要圈着龙应皇帝的脖子,然后让龙应皇帝托着自己屁股把自己抱起来,两人一块儿坐到龙椅上去,他则坐在龙应皇帝的腿上,亲了亲皇帝的薄唇,一触即放:「是啊,陛下再赐臣妾一个龙种吧,嗯?」 龙应皇帝手放在燕千绪的腰上,他看起来简直比燕千绪大十岁,是能将燕千绪这小胳膊小腿一手捏住,然后使其动弹不得的承欢的,然而他没有,他唿吸虽然沉了几分,却只是掐了一把燕千绪有奶的地方,喑哑着嗓音,颇邪气的道:「那可不行,多个孩子跟我抢奶不成?」 「唔……」燕千绪被捏的一疼,浅色的衣衫里顿时湿了一点,并缓慢晕开…… ※※※※※※※※※※※※※※※※※※※※ 这几天沉迷看剧qaq抱歉哈,会好好恢復日更的! 话说皇帝被带坏了,和小绪一块儿骚话连篇~所以不要太吃惊哈~2333 第136章 沉浸在昏黄色烛光里的书房空气里漂浮着细不可查的灰尘, 尘埃轻飘飘的像是万千星辰里其中渺小的一颗,原本静静的铺在书册上,却被一个模样清丽的少年给掀到地面。 少年浑身雪白,长袍半解, 倒在龙案上,笑靥如花,睫毛微颤,有男子长发落于身侧, 倾斜着欺身在上,影子被身后的烛台拉长,几乎将少年整个儿笼罩其中,并使其无法动弹。 被压制的人其实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美好的让人光是看一眼, 便永生难忘,他仿佛是被折腾的尝到了味道, 于是双腿曲起, 踩在龙案的边缘, 仰着那线条优美的脖颈, 吐出暧昧的声音。 「唔,你有反应了……」那妖精一般的少年笑着调侃说, 「要我帮忙吗?」 俊美非凡的男子闻言缓缓的抬眸, 浓密睫毛下是一双幽冷毫不沉溺的黑瞳, 瞳孔映着少年的笑意, 好一会儿, 男子才放对方,撒了桎梏,笑意满满的缀在眼底,说:「你想用什么帮我呢?」 少年身体微微发烫,他身体总有一股折磨人的香味,那是肉体的芬芳,夹着无尽的甜腻奶香,混合成了如此一个怪异而令人无法自拔的魔药。 「用什么地方都可以哦,陛下想要我的手,还是脚,还是说要我的……」燕千绪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留下显而易见的『悬念』。 龙应皇帝低低的笑了一下,松开控制着燕千绪双手的手,撑在燕千绪头侧的桌案上,另一只手干脆捏着这人下颚,居高临下,尤有兴味的笑而不语,后者是被宠坏了的,偏要得到一个答案:「快说,你要最后一个,不说的话就当你默认。」 龙应皇帝幽幽的说:「不,我全都要。」 少年脸蛋绯红,手指头去圈着皇帝长长的髮丝,缠绕在食指的第二关节处,一圈圈的绕来绕去,实在是纯情里又带着风情万种,模样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魅惑,他挑眉嗔道:「陛下还真是贪心,不过我喜欢。」 「有多喜欢?」龙应皇帝顺着燕千绪的话头继续说,两人四目相对,说话时的气息都要喷洒在彼此的脸颊上,你的眼里有我,我的眼里有你,俱是万分动情的模样,「是不是喜欢的恨不得把我关起来,然后只能让我的眼睛看见你,不然就挖掉?」 「还是说想要我的声音只能唿唤你的名字,不然就毁掉?」 「亦或者说感觉离开我一秒都不行,所以想把我吃掉?」 皇帝说的缓慢,每一句都像是在说情话,细细思量之后却能发觉其中诡异的可怖之处。
第243页 若是寻常人听见这些话,大约吓都要吓死,奈何燕千绪不,他否定了龙应皇帝的所有列举,自己天真烂漫的说道:「才没有,我才不会那么野蛮,我比较喜欢你疼疼我……」 真够直接。 说着,燕千绪还是抬起来踹了一下皇帝那有着腹肌的地方,不轻不重,几乎是放在上面,脚上还穿着鞋,鞋底再爱惜也不甚干净,有着灰土与凝结的泥水。 皇帝却只是笑,捉住燕千绪的唇亲个够。 燕千绪也笑,撒娇一般骂皇帝:「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这里面儿的意思,只有这两人自己清楚,无非是笑话皇帝没胆子,从小时候就没胆子,直到现在也是个只敢嘴上逞威风。 这是激将法,故意说的,而事实上皇帝也却绝不无能胆小,因为燕千绪时常玩闹间和皇帝有互相勾引的较量,结局如何燕二爷表示无可奉告。 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致力于要将秦昧拉下水,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光接受这人给他的一切保护,总要交换点儿东西,也或许是因为不甘心自己居然无法吸引秦昧到要死要活,反正他是十分热衷让秦昧与自己同流合污,只要能成功一次就好,让他看见秦昧压着自己时和其他人一样迷乱的疯狂的无法放手的喘息着充满男性气息的样子,只要一次,证明皇帝和其他人没有两样,就行了…… 龙应皇帝依旧不回话,依旧是喜欢接吻,吻到最后燕千绪唿吸不畅,晕晕乎乎的又被抱坐在对方怀里休息,才打了个哈欠,软乎乎的说:「送我回屋吧,反正你又不要我。」 龙应帝拍了拍燕千绪,声音像是平淡中夹着无奈,缓缓地说:「朕要你,怎么不要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燕千绪『哼』了一声,仿佛很低落,说:「那你就是嫌我脏了……觉得我人尽可夫……」 龙应帝拍着燕千绪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下一巴掌便比之前任何一下都要狠,『啪』的一下子拍出声响,厉声道:「不要瞎说。」 燕千绪头枕在皇帝结实的肩窝里,被人轻易的拥抱着,几乎能嵌入对方的身体里,两人体型差别在此刻便显得十分大,燕千绪好似娇小的过了头,被皇帝衣袍一遮就没了…… ——只能依稀让人窥见后颈上轻轻浅浅的红印,那不是龙应帝的杰作。 大多数时候,燕千绪和皇帝在一块儿就是接吻和拥抱,这两项是频繁且让燕千绪既嫌弃又喜欢的。 嫌弃在对自己身体想要缓解的副作用,这些能达到的不多,喜欢在只是单纯的拥抱却比想像的要舒服,龙应皇帝可以什么也不做,就这样两人一见面就来个大大的拥抱,把他整个人都抱起来原地再转个圈,幼稚之余十分教人充满温暖,好似是从一个怀抱过渡到另一个人身上,万分美好。 燕千绪胡思乱想着,对自己的自我作贱话语其实没有多么感伤,甚至好像说的不是自己,被打了屁屁后也不收敛,故意继续气皇帝,说:「你就是嫌弃我了,可我没办法嘛……我这样的身体,你不疼我,我就只能找别人了,呜……」 这话当真诛心,因为龙应皇帝知道自己即便和阿绪发生了关系,阿绪也不会停止对其他人的『掌控』,而且如果他真的和燕千绪云雨一番,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说不定还更糟糕…… 所以维持如今似是而非的境地才是皇帝认为最完美的中心点,进一步便会一文不值,退一步则万丈深渊。 于是龙应皇帝忍了十年,并且在计划里,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够达到他想要的结局。 龙应皇帝垂着眼帘,抱着他的阿绪,如同一个入魔了的老饕,套了得体的人皮等待未来那场只属于他的盛宴。 是的,只属于他。 「对了,神秀传信来说那《龙图经》过真在他那两个师兄弟的手里,现在已经取得,去最近的宝藏地图处勘探真伪。」燕千绪说的《龙图经》是神秀师傅玄妙大师所坐的捲轴,画着山山水水,写着古诗和奇怪的符号。 之前燕千绪没有将神秀说的这个东西当一回事儿,可是后来为了大沅国内发展,需要一大笔钱的时候,燕千绪提出去悄悄将当年他与龙应发现的地下宝藏挖出来,运回大沅。 可谁知道神秀去了那个地方后,却是若有所思,回来后同燕千绪说那宝藏的位置和他师傅所画的《龙图经》上某个地方画的一模一样! 神秀猜测他师傅玄妙那捲《龙图经》说不定画的全是各种宝藏的地理位置,落入那两个欺师灭祖的人手里实在不妥,但也只是觉得不妥,没有想要离开自己的小神仙出门找人復仇,本着遇着就杀,遇不着就暂且饶了他们狗命的心思。 燕千绪那时却是眼前一亮,拽住神秀的手要神秀给自己把那《龙图经》找来。 很好,燕千绪发话要这玩意儿,神秀不能不给,略微思索片刻,就着手去灭了那两个贼人。 只不过寻找那两个贼人花了不短的时间,后来要出门杀人,更是有意要将燕千绪也一块儿绑走,不然心里不痛快,是生怕燕千绪给自己戴了什么绿油油的东西。 燕千绪哪里肯走,他忙着在国内和周边当万民膜拜的活神仙,身体也受不得长途跋涉,也就不愿意跟神秀离开,还污衊神秀不信自己只和他好。 神秀那日瞧着委屈巴巴的燕千绪,想着这么些年燕千绪似乎真的只有自己,和其他人没有太多接触,就算有,也是逢场作戏,心下便柔软几分,要燕千绪好好在大沅等他,便出去给燕千绪取那宝藏图,从去时至今,已有三月有余。
第244页 「我以为那地图定是真的,这回将那处的金银财宝全部运回来,打仗就更不必愁钱粮之事。」燕千绪声音淡淡的,「其余的宝藏之地得存着,不能给任何人知道,日后有用再拿出来,要一代代的传下去。」 龙应皇帝喜欢听燕千绪和自己说国事,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心贴的很紧,不管燕千绪承不承认,这人都将大沅看的很重要,不管什么原因,心心念念的都是想要大沅强大,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龙应听着燕千绪说『传下去』这三个字,嘴角便不自觉的微微翘起,说:「嗯,听你的,传给咱们的太子。」 燕千绪心中微妙的有点波动:「嗯,好。」 ※※※※※※※※※※※※※※※※※※※※ 七杀的确是割了舌头,他自己割的,具体会写到。 小绪还是一如既往的渣…… 第137章 燕千绪很嗜睡, 没有事情让他忙碌或者忙完了后,他便要懒洋洋的休息许久,如今他也是这样依偎在龙应皇帝的怀里小小的打起了唿噜。说是唿噜,并不尽然, 因为这声音更像是因为从嘴巴唿吸,柔软粘连的嘴皮被吐息掀起,发出类似小鱼吐泡泡的声音。 十分的可爱。 龙应皇帝察觉到怀里人睡熟过去便熟练的准备给这人收拾身体,然后摆上床去, 可他没有即刻起身。龙应皇帝坐在他丝毫不显富贵,甚至有点简陋的御书房里,凝视怀里少年十年未变的容颜,恍惚的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某些日子。 初至湾谷, 一切都很艰难, 龙应记得那时他们用餐都是十分的节俭, 吃着粗粮和成的面疙瘩,面疙瘩汤里撒了少许的盐和少许的肉干, 他与燕千绪还有对燕千绪寸步不离的神秀一人一碗, 毫无尊贵奢侈可言, 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吃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对食物的要求几乎是没有, 因为更糟糕的日子,龙应都过得下去, 可燕千绪是不一样的, 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怕是被人利用, 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爱着,吃穿用度一律最好,没有吃过苦,没有尝过飢饿。不过,尝过一次,唯一的一次也是和他被困在地下宝藏所在地里的时候。 龙应十分的抱歉,他当时哪怕是个皇帝,内心依然是窘迫的,他将这个小公子留在身边,许他一份惊天动地的美好未来,却连一餐尚可的吃食都无法置办出来,能做的只是自己少吃一点,把大部分肉干和面疙瘩都给燕千绪,自己喝汤便足够。 这种聊胜于无的行径不能让龙应心里好受,更何况那个不好相与的和尚神秀还在燕千绪的身边说着关于他的坏话:一国之君居然穷成这样也是百年难得一见。 龙应面上不在意,喝汤却是食不知味,谁晓得燕千绪却敲着那和尚的脑袋,说:你要是不够,我的给你,反正我吃不了多少。 那和尚挑眉,不再多说什么,燕千绪转头又对他说:莫要摆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凭什么就认为我吃不得苦了?不过如今算作你欠我的,日后得给我找补回来,懂了? 龙应点点头,明白燕千绪是在为他开导,所以说这样一个哪怕当恶人都恶不纯粹的人,怎能不让他心动? 他那时点点头,在心底以自己的生命起誓要迅速富强起来,起码要让燕千绪不后悔跟了他。 要带动一个国家的经济,让疲惫不堪的兵丁振作,需要时间,而他们拥有的最多的,也只有时间,龙应还很年轻,他十五岁即位,拥有着对大沅抱有极端信念与感情的宝公公,拥有誓死跟随的老将与新兵,拥有颠沛流离跟随过来的百姓,拥有一笔藏在千里之外的巨大财富,最后,还有一个燕千绪。 当然了,燕千绪不是他的武器,龙应将这个人放在心尖,日日夜夜的为了让这个人吃一顿好饭好菜制定一系列的法律条款和发布一条条应对极端天气的策略。 他强令农户开垦那些贫瘠的土地,种植下由波斯商人从遥远的地方带来的名为土豆的食物作为辅食,设置畜牧营,让懂得餵养牛羊的人教授所有人学会餵养牛羊,最后开拓海运,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十分稳妥,十分缓慢,生怕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引起其他国家的忌惮,索性他们大沅地盘如此的小,又远在苦寒之地,那些中原大国目空一切,争夺霸主之位的时间都不够用,更懒得打听他们在做什么了。 十年,龙应今岁二十五,他已经可以让怀里的人吃得起一顿像样的午膳,能够将少数几支强大的火力军握在手里,可以在朝堂上说出什么话也不会需要得到宝公公的认可才能施行! 龙应皇帝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动作是跟着燕千绪学的,不自觉的就会了,只不过燕千绪眯眼,眼睛弯的犹如月牙,是藏着风花雪月的勾人眼眸,龙应皇帝眯起眼睛便显得冷漠许多,浑身沉着金戈铁马欲气吞万里的强大攻击力,他想,是时候让宝公公只是一个公公,而不是老千岁…… 不然这个老千岁时时刻刻的想要燕千绪去死,不太好。 龙应皇帝与燕千绪在宝公公面前扮演着相爱的两个人,或者说是昏君与妖妃的角色,对外他们扮演者学生与先生这样的角色,当然,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大臣自以为找到了『真相』,悄悄给龙应上过摺子,希望龙应皇帝能够除掉『妖妃』,否则大沅绝无宁日,甚至说大沅变得如此悽惨,也是这位燕家的妖孽捣乱了大沅的国运才有此劫难。
第245页 龙应皆是看过便丢在一旁,从不让这些小事去烦扰燕千绪。 有意思的是在燕千绪展现出他无与伦比的魅力与神奇的长生不老后,无数的臣民便拜倒在燕千绪的足下,恨不能将燕千绪捧到王座上,让燕千绪顶替神佛,被燕千绪赐予祝福。 龙应最开始是不贊成燕千绪发展属于他的教派,任何宗教道义在帝王的心中,都只是控制民心的一种手段与媒介,好比说某个人从鱼肚子里找出一张写着『陈胜王』的绢布,又或者当天降大灾的时候,便说是君是暴君才降下天罚,诸多类似数不胜数。 再加上百姓愚昧,多数人宁可愿意相信给庙宇松香火钱就能百病不侵,也不愿意相信郎中会看病。 龙应可以预见燕千绪这样一个擅长魅惑人心的人将会把天宠教发挥到什么地步,说不定将来这人双臂一挥,让教众全数自杀便能成仙,那些人也相信…… 但龙应还是没有制止,他以为燕千绪成为一个被当作活神仙的国师,更多的是想要自己的处境更加轻松,因为燕千绪越是展现出迷惑人的力量,便越显得他这个『昏君』是情非得已,是被迫害的,宝公公也就永远不会知道他这个皇帝背弃了当初跪在胖皇帝面前的誓言,是鬼迷了心窍,而不是理智状态下的情难自己。 龙应皇帝像是哄小孩一样拍着燕千绪的背部,把这十年来所有的与这人有关的故事细细品味,不时便露出一抹笑,嘴角勾着优美的弧度,眉目俱轻松的舒展,好像天上地下都只剩下他与阿绪,如此的岁月静好。 龙应皇帝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而后才慢吞吞的轻松的抱着少年去沐浴更衣,想着这人用餐跟小猫似的,总也吃不了多少,今夜也未就餐着实不妥,因此在亲手给燕千绪沐浴的时候便吩咐御膳房去熬点青菜粥,一直在炉上煨着,什么时候这人饿醒了,就给这人端来。 沐浴时,有巨大的白蟒从燕千绪里屋榻上醒来,晃着自己粗大的身体便细细簌簌的绕了过来,竖起那上半身以那金色的竖瞳看着龙应皇帝。 后者毫不畏惧,视若无物的继续服侍燕千绪,燕千绪半睡半醒间歪着脑袋,摸了摸白大人那冰凉的鳞片,轻笑几声,而后继续闭上眼打瞌睡。 白蟒发出『嘶嘶』的声音,一面缠绕上燕千绪支出浴桶的手臂,一面盯着龙应皇帝,发出充满领地意识的警告。 不过这白蟒总是主动不攻击,只是警告而已,像是之前被修理过一顿,暂且不敢轻举妄动。 这厢两人一蟒十分『和谐』,那边自认为自己是爹爹和父皇的贴心小棉袄的太子殿下秦璧城却是又被个小公公拦住,请去了白玉殿。 白玉殿乃老千岁宝公公长居之地,但这白玉殿之下藏着的却是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小太子向来和宝公公不对付,因为他知道宝公公讨厌爹爹,若不是宝公公从中作梗,太子想,爹爹与父皇之间的感情定不会如此坎坷! 但宝公公是谁?是连父皇都要敬重三分的顾命宦官,太子饶是再痛恨这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也不得不摆着谦逊的态度来此回话。 是的,一个太监,居然随随便便的想找太子过来回话就找过来回话,摆着好大的架子! 小太子听伴读说,这老千岁生前和皇爷爷关系亲密,宫闱中甚至传过皇爷爷临幸过老千岁的风流韵事。 小太子光是想想就反胃,太监可都是剁了命根的污秽之躯,皇爷爷那般尊贵,怎么可能和一个太监滚到一起? 看着那伤口都不觉得噁心吗? 而且所有的太监几乎身上都有一股子尿骚味,十分噁心,皇爷爷难道都没有闻到? 其实这也是小太子的偏见罢了,能在御前伺候的太监自然不会是伤口烂的一塌煳涂的漏尿之人。 但这太子是从小就偏心爹爹的,谁敢给他爹爹不痛快,他就要给谁不痛快,在能力还未达到可以报復时,他也学着父皇那恐怖的隐忍力,隐忍一个阴阳人。 「老千岁,孤来看您了。」太子殿下声音提的很高,在被领入黑漆漆的大殿内,也不害怕,说道,「孤刚从父皇那里过来,还未用膳,老千岁可是要同孤一块儿用?」 太子殿下并不是个鲁莽的傻子,他知晓因为自己似乎肖似皇爷爷,因此这位老千岁对自己是极度疼爱的。 果不其然,他这样表现出懵懂孩童的天真,里面就有一串宫女举着烛台从后面出来,将最后那位瘦骨嶙峋的苍白老千岁引出。 老千岁瘦的可怕,但因为模样上佳,所以并不吓人。 「殿下来了直接到院子里来便是,总还如此客气。」老千岁笑。 太子却在心里骂这阴阳人是个怪胎,到处都不点灯,倒喜欢让宫女举着烛台围绕他。 值得一提的是,这白玉殿中的宫女全是哑巴。 「父皇教儿臣要尊重老千岁嘛。」太子一边说,一边『快乐』的跑过去,「老千岁快走,孤当真饿了!」 这位古怪的太监,曾经貌美阴柔的宝公公摸了摸小太子的发顶,一边摇着头,一边笑着说:「莫听陛下的,在我这里,太子殿下尽可随意……」 太子嘴里应着,心中却毫无波动,想着总有一天要宰了这个老怪物,谁让他总要自己疏远爹爹呢? 等他长大就宰了他!做尽父皇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
第246页 ——等他长大…… ※※※※※※※※※※※※※※※※※※※※ 宝公公是很重要的配角,基本等于大boss,其他喜欢小绪的都算不了真正的反派,只是小绪的『裙下之臣』罢了~嘿嘿~ 第138章 古曼一大早从他那堆满杂物和草药的草棚里出来, 冻的浑身直哆嗦,牙齿上下磕碰,一边咒骂一边出了草棚,拽着十几张画满药方与草药图画的图纸回到屋里, 然后高声叫嚷着说:「人都死哪儿去了?!」 太医古曼的宅院里没有多少僕人,但是有四个药童是专门伺候他的起居生活,现在他差点儿没在晚冬的夜里冻死,一回来连口热茶也没有, 顿时脸色一沉——当然,他原本脸色就因为寒冷而被冻的乌紫——开始发威。 不多时有两个七八岁的小药童匆匆从偏房出来,几个小童先是一愣,吓的一个哆嗦不知道来了以后要干什么, 随后才反应慢半拍的给古曼生炉子, 煮茶, 去街上买早点。 由于早期条件的艰苦,古曼这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在宫内是没有住处, 和大臣们一样自行在外头找了房子, 或者重新建造, 总归是不能超过身份地位所规定的住宅规模,及止如今大沅的国力恢復, 也没有改变。 古曼当时眼光不错,挑了个好位置, 又因为是老早就跟着先帝干的老忠臣, 有一份圣眷在身, 所以与其他功勋贵族甚至大将军比也差不到哪儿去,更不用说被欺负了。 他此刻哆哆嗦嗦的抱着暖手炉好一会儿,等天亮了,太阳出来,整个大沅的国都湾谷才开始沐浴在暖洋洋的空气里。他丢掉暖手炉,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图纸,十分清俊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自我厌恶,但很快又收了起来,对小药童们说:「走,该进宫了。」 小药童里有个扎着红色头绳的药童似乎比其他药童更为有地位,或者说更勇敢,他好奇的问:「古太医,今日天宠大人回来了?」 古曼神色顿时一遍,没有回答问题,直接骂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去,把我的药箱背好!不然就滚回去!」 古曼身边的这几个药童都是邻居家送来学医的孩子,古曼虽然现在为人十分暴躁出口成脏,好像总有什么巨大的困惑将他笼罩在其中无法自拔,但是心底还是好的,他愿意让所有人学习自己的医术,且不收任何费用。 药童们伺候他仅仅只是因为跟在他身边才能学习到更好的东西,类似偷师,但又不全是,因为被偷的人知情,甚至还会给医术给这些药童自己看。 那红头绳的药童被骂习惯了,不痛不痒的去收拾药箱,不到片刻这一行五人就去了宫中,连早膳都没用。 入宫的过程比较繁琐,但古曼这人是个例外,他是只供皇帝与国师大人的专属太医,其他人没有资格传唤,连太子都不行,所以守门的士兵象徵性的看了看太医的腰牌便放古曼进去。 古曼穿过三道朱红大门与长长的青石夹道,由不知名的小太监一路相陪,去往国师大人居住的望星斋。 那望星斋是前年才修建完毕的两层三进矮楼,修建完毕的时候,这望星斋的外围墙壁上被移植过来的捆石龙爬满,绿意盎然,里面摆着几大缸池中鱼,池上种着睡莲,抬头便可见华丽的雕刻在四处惊艷客人的眼球,一路惊到大堂去。 古曼不是第一回 来这里,但由于此时天气寒冷,墙外的捆石龙便如同死了一样只剩下干枯的藤曼趴再墙头,他走入里面,外围守卫对他一鞠躬行礼,便放他进去,里面的池鱼也不如夏季活泼,沉入池底不会跳出水面来迎接客人。 二进院子里的守卫很少,几乎就小猫三两只,于是古曼将自己的四个小药童也留在这里,独自进入最后一个院子里去。 这个院子基本上是给白大人建造的,这条巨蟒大抵因为是燕千绪的蟒蛇,所以在宫中地位不凡,又因为长的巨大,被认为是神兽。 古曼今日没有瞧见这条白色蟒蛇缠绕在树干上睡觉,但却皱起眉头,因为这蟒蛇若不在树上便会钻入里屋,睡到燕千绪的床上去。 古曼实在是太了解燕千绪这个所谓的活半仙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他连蟒蛇都不放过! 该死的,现在里面那个骚货肯定和巨蟒在玩的起兴,他勾引了自己还不够,谁都想要拉上床,好在陛下与他只是虚与委蛇,并非假戏真做,不然这祸害早就该杀而不是放任他成为现在这等身份! 古曼眸子里燃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唾弃,虚张声势的在外面咳嗽一声,然后干脆一脚踹开门进去——他知晓皇帝不会在里面——然后快步走到满屋异香最为浓郁之处,瞪着那衣衫不整,纤细的手腕子被蟒蛇蛇尾缠绕着,慵懒魅人的少年…… 少年用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那眼睛轻轻的弯成月牙,靠在堆成靠背的蟒蛇身上朝着这位怒气冲天的太医笑,声音有着清晨才有的沙哑:「来了?我渴了……」 古曼面皮绷的很紧,似笑非笑的说:「国师大人渴了与我说作甚?」 「你给我倒。」燕千绪娇态毕现。 古曼忍了忍,转身到那桌面提起茶壶倒了温水给燕千绪,之所以是温水,大概是有奴僕算准了燕千绪睡醒的时间提前将热水放入房间的缘故。 「快喝。」古曼将茶杯递给燕千绪,看着那白蟒便浑身不自在,更何况他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不受控制,跟随那白蟒放肆的尾巴游离在燕千绪每一个部位,就好像那尾巴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是蟒的一部分……
第247页 当拿蟒蛇的尾巴不安分的窜入亵裤管子里,消失不见后,古曼忍无可忍,对燕千绪说:「下官已经将国师大人要的几种毒药药方配置成功写在纸上,国师大人尽可找人一验真假,至于加入其中的解药不知国师大人是否已经想好?」 燕千绪微微有点失神,喉间有溢出一些无法言说的让人想要疯掉的喘息,而后才慢慢回神,对古曼说:「古大哥做的很好啊,不用验了,直接做出十粒给我便好,至于解药我也早就想好,你是现在取还是过段时间来取?」 古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这个妖孽的话,明明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这个妖孽纠缠下去必定会在死后坠入阿鼻地狱,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起因则不过是一次餵奶。 是的,他早年看见这个妖孽给太子餵奶了! 妈的!这个人……这个人……他肯定是故意露给他看的!为的就是想要迷惑自己!而他也的确是被迷惑了。 之后的事情便十分顺其自然,他一面痛骂这个妖孽,一面渴望触碰燕千绪,他觉得这个人是灾难,却又觉得灾难美的无与伦比,他提醒所有可以提醒的人远离这个活半仙,自己却不由自主的靠近,在所有人不知道的阴暗地带被这人手指头一勾,就恍恍惚惚的跪下去舔对方雪白的足…… 古曼对燕千绪的过去知之甚少,对燕千绪的现在更是无法洞悉,可这人的确时时刻刻都让人心动,时时刻刻的勾引所有男性,时时刻刻的散发魅惑人的香气,有着永远处于青涩与成熟阶段美好躯体,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时而柔情万种时而落寞的眼神。 古曼甚至在完全不知道燕千绪让自己做毒药是想干什么,就这样荒废了大半年研制出四种不同的毒药,吃了其中不管任何一种都会每月一发作,没有解药的话便生不如死,也就是说若果燕千绪让自己吃掉这个毒药,那么自己每月都必须从燕千绪这里得到解药。 燕千绪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是好是坏?他和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太子当真是他生的?他为什么会容颜永驻?! 天啊,古曼感觉这个对着自己笑的少年简直就是自己生命的劫数,他该找个什么花瓶砸死这个妖孽,或者找个尖锐的武器杀了他,再杀了自己! 古曼满脑袋都是这样兇残的想法,可当看见床榻上的国师大人从床上下来,将那白嫩嫩的脚放在脚踏上时,他脑袋里便警铃大作! 「给我穿鞋。」燕千绪晃了晃小腿,双足上的足环从裤管里若隐若现,银铃发出悦耳空灵的声音,召唤古曼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奴僕。 古曼走过去,手掌心握着燕千绪的右脚,可以看见脚背上面有青色的血管,皮肤薄且柔软,脚底没有一点儿茧子,好像从出生后便没有下过地,脚趾更是粉色的,脚趾的指甲光滑透亮,干净的让人大概现在吃一口也是可以的。 古曼满心都是『吃一口』,耳边却听见燕千绪说:「喂,我问你话呢,你是现在要解药还是什么时候?」 古曼做这种周期性的毒药需将解药当作毒引加入其中,他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将思维抽出一两丝回话:「现在吧……」 谁知道燕千绪却为难的很,好像还很委屈,说:「那不巧了,昨夜被皇帝喝光了,现在还没蓄上多少……」 ——喝光? 古曼立马就明白燕千绪要用上面当解药了!他表情古怪,半晌阴阳怪气的道:「你就这么喜欢把你那玩意儿送给全天下的男人喝吗?!」 燕千绪眨了眨眼,万分单纯,笑说:「那可不行,我又不是奶牛,最多十个。」 ※※※※※※※※※※※※※※※※※※※※ 古曼是口嫌体正直233333 可以算一下现在有七个人是要吃药的~~~ 第139章 古曼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千绪再清楚不过了,他清楚很多人究竟心里面藏着什么噁心变态的想法,知道很多人的欲望与野心,但是对于自己, 燕千绪有一点不太明白,那就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该做什么呢? 不,或许现在还不需要考虑那么久远的问题, 可时间过的太快,他感觉仿佛只是一睁眼一闭眼这短短的几秒,世界就苍老了十岁,而他还站在原地, 看着身边的人在长长的时光河流里沐浴, 被冲到遥远的另一端。 目送古曼离开后, 燕千绪笑容都淡了不少,他笑的够多了, 因此在独自一人时, 表情开始成为一种负担, 他继续和白大人玩游戏,玩到最后白大人乖乖的缠着他睡着, 燕千绪便下床找了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燕千绪的字很漂亮,但因为写的随性, 所以比从前那娟秀的小字看起来会多几分锋利浓厚的气势, 他自我欣赏了一会儿, 将秦昧的名字圈住,墨水更是在笔尖不堪重负的落下,将薄薄的白纸染上炸裂般的墨滴。 他已经在想一切结束后,该如何处置这些被自己利用过的傻子了。 因为很讨厌某些人的自作多情,很厌恶某些人的不知好歹,反感某些人的口是心非,所以他的每一个处决都无比绝情,等等,才不是绝情,是正常。 首先,现在魏国的魏国舅听说已经病入膏肓了,在朝堂上势力不如魏王,看来魏王这些年也并非是个傻子,虽然和梁国打的火热,可实际上国内的事情也没有放过。
第248页 魏国依然是他最强劲的敌人。 再说梁国,这个国家里尤其以欧阳春为首,尽是狡诈之徒,得让七杀找机会活捉欧阳春然后一刀刀的凌迟处死以报当年背叛大哥之仇。 对了,听说梁国之君李盛感染了梅毒,已经三个月未能上朝,现在派出去和魏国打仗的乃是这个李盛的三皇子李长青,听闻此人文武双全丰神骏貌,但却并不受宠,不然也不会在梁王快要死了却派出来打仗。 当然,也可能他们梁国确实没有什么人才,不过这里面潜在的信息却能告诉燕千绪,这位李长青虽然名声好,声望高,却被权力中心排挤,乃至自己的父皇快要死了,都没有办法见父皇最后一面。 而梁国没有立太子,当梁王殡天,留在梁王身边的人才是最后可能当上新皇的人,李长青再想要造反也没有机会,待他一来一回,他的兄弟早就坐稳了位置,他连个屁都没有办法好好放,多可怜啊…… 燕千绪觉得这应该是个突破口。 要让一个国家溃烂,不仅仅是外部武力碾压,还可以让他们从内部开始撕裂嘛。 燕千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有了一点想法。 这些年来,他总是有很多想法,相同的是所有的想法都会实现,于是燕千绪偶尔会觉得无聊,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具有挑战性,他所做的一切报復也开始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好像只是为了报复本身去报復,毫无意义。 所以等报復完毕后呢? 燕千绪想,他要彻底和神秀分开,神秀是个看似好掌控,实际上很有主见的和尚,他得很小心很小心,才能不被神秀抓到自己和其他许多人有染。 可他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和尚压抑自己?这个和尚以为自己是谁?他没有资格管自己,也没有资格让自己成日哄他,就因为怕和尚一个不如意杀了自己,那多疼啊,还是能免则免吧。 更何况燕千绪发现自己的奶水是没有什么长生不老效果的,那神秀喝那么多年,依然是该老还老,没有任何作用,燕千绪对此十分介意,他生怕因为这个让神秀不耐烦,进而感觉被骗,开始报復他,所以他迫不及待的需要另一样东西去掌控神秀,比如古曼研究出来的毒药…… 毒药是个好东西,燕千绪就挺羡慕龙应有那么一只被药物操控的暗卫,不然那些暗卫凭什么对龙应忠诚?不是吗?龙应又不会像他这样以美色慾望换取力量。 他曾向龙应询问过是什么样的丹药操纵的暗卫,可龙应只是听见这么一句话,似乎就明白他想要干什么,直截了当的说没有,还让他不要捣蛋。 好吧,既然龙应不给,他就找古曼要,古曼总会满足他的,只要他随便给古曼亲亲自己的脚……即便古曼是个需要一边被骂被讽刺才会快乐的变态。 然后是燕七杀,这个人,燕千绪感觉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让这个人走他不走,非要以为自己是嫌弃他会说话了,当着他的面把舌头割掉,然后给他磕头,求自己不要丢掉它…… 这人怎么就这么贱呢?燕千绪以为自己说的很清楚,跟着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的,让燕七杀去做一个人,燕千绪总是记得燕七杀是个心地善良的好狗狗,那么好狗狗是值得成为一个人,值得挺起胸膛站起来,用双脚走路,用嘴巴说话,结果这该死的臭狗狗却偏偏和他对着干! 燕千绪皱了皱眉,不自觉的开始咬指甲,他将手指头蜷起,拇指指腹向下的送到嘴边,啃了啃指甲,却没有咬的特别厉害,因为他并不真正的因为燕七杀苦恼,这是燕七杀自己的选择,和他才没有关系,他不需要负责任。 反正到最后全部都不要了,也要不了,毕竟战争是会死人的,谁知道燕七杀、神秀、古曼或者龙应皇帝这些人会不会在之后的战争里死去,谁知道呢? 总止他是不会死的。 燕千绪笑了笑,将面前已经写了很多字的纸,乱七八糟的全是一个个词语没有逻辑没有结构的废纸抓成一团,丢在地上,紧接着又再下一张纸面上写下『唿灿』『宝公公』『秦祐』这三个名字。 前者是个暴君,哦,也是个可爱的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比龙应好多了。 龙应啊…… 燕千绪无法将龙应单纯的定义在某些标籤里面,这人十分擅长将他最讨厌的一面挖出来,然后弄得自己哭的寻死觅活才高兴,说什么给他时间,他帮自己报仇,可自己的仇和他没有关系!凭什么需要这个人来帮忙?! 燕千绪大概也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明明千方百计的勾引所有需要的人来成为自己的傀儡,却在有人什么都不求的情况下嫌弃对方多管闲事。 这样的心态太奇怪了,燕千绪搞不懂,那么也不为难自己,总有一天他会把龙应皇帝真正的渴望勾搭出来,让龙应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不再成为困惑自己的小疑问。 对于宝公公,算了,略过吧,燕千绪对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沉浸在鍊金术和追求餵养药人的怪胎,也不知道这个太监是不是疯了,不过当初这个太监就奈何不了他,现在自己已经站在这样的位置,有着无数的人景仰膜拜,宝公公一届阉人还能做什么?他自然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是秦祐,是秦璧城,当然,燕千绪私以为第二个名字更好听,璧城,多好听啊,好像是在念情人的名字,第一个字从唇瓣发出,舌尖在念第二个字的时候要轻轻的点一点唇内上颚,音调很温柔,听着也很美好,只可惜流着王家的血,不然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这孩子和许多知道『内情』的人一样,都以为自己生了他,哎呀呀,真是可爱,也不知道未来他亲手杀死自己舅舅时会是什么表情。
第249页 或者他的小太子被王弟围杀死后,王弟围知道这个孩子是他姐姐的孩子,又是什么表情? 想想就很有意思呢。 如今王弟围和一众当年王家的乌合之众在魏国混的一般,因为王家是走的魏国舅的路子登入朝堂,如今魏国舅也快要死了,自然地位一日不比一日,真是凄凉吶。 哦,对了,燕千绪突然在纸上写下『燕千明』这三个字,力透纸背,一面写一面微笑。 他要在这次出征再次以军师的身份讨伐梁魏,然后亲自去当年埋下大哥的地方看看,前几年燕千绪有让大沅秘密派出去的商队去那片竹林挖尸体,可去了三回都说没有挖到,什么都没有。呵,开玩笑吗?他亲眼看着大哥被埋在那里,怎么可能没有?难不成还能诈尸? 他要亲自去将大哥的尸体挖出来,然后…… 然后……等挖出来以后再说。 ※※※※※※※※※※※※※※※※※※※※ 小绪真的很渣,他只是为了报仇,毁掉对不起他的所有人,不计代价。 胡人可汗唿灿并不是个昏君,并非小绪想的那样,好吧,很多人都不是小绪想的那样肤浅愚蠢,只是因为愿意被利用,才会看起来很蠢。 下章让唿灿出来~ 第140章 王庭, 正午。 慕容图大将军喝着烈酒吃着烤肉和草原的可汗唿灿说说笑笑,从外面便有人掀起帐篷,踏着青色的靴子蹦蹦跳跳的进入帐篷里,来人穿着漂亮的裙子, 乌黑亮丽的长髮编成无数小小的麻花辫,头戴红色毛绒头饰,透视上垂着无数亮晶晶的珠子,笑呵呵的扑到可汗身后, 笑声清脆爽朗。 慕容图这位大将军立马眼前一亮,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喊道:「嘿,茶伦公主, 你不和你那些小姐妹一块儿到处野, 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草原的明珠茶伦公主和唿灿可汗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小公主被宠坏了,这些年越大越无法无天, 今日刚揍了一个想要追求自己的王族子弟, 回来刚要和大哥先告状为强, 却听见慕容图的问话,立马挑眉说道:「我来找王兄说话, 以免一会儿有臭男人过来找王兄告状!」 「哈哈哈。」慕容图向来不修边幅,摸了摸鬍子, 对上座的唿灿可汗说, 「可汗, 您这妹子还不赶紧的嫁出去,再不嫁出去,您都要治不住她。」 茶伦公主立马佯装不高兴的说:「哼,王兄都还没有娶亲,咱们王庭都还没有女主人呢,我就更不着急了。」 上座喝酒微笑的不羁男人将自己棕色的长捲髮撩到身后,双腿盘起,坐姿潇洒霸气,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撇向茶伦公主,说:「你这丫头,不是说自己有心上人了吗?倒拿我来当藉口,我唿灿的妹妹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你说来给哥哥听,哥哥立马就去帮你把他掳来嫁给你。」 茶伦公主向来十分豪爽,听见哥哥的这句话却还是如同一般女子一样羞的不行,打死不说,但手指头却绞着自己的小辫子,说:「王兄你讨厌!我才不需要你帮忙!我茶伦看上的男人,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许逼他!」 草原最英武非凡的伟大雄鹰唿灿可汗突然一笑,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一颗白玉挂坠,似乎想起自己也是这样宠爱心上人,顿时也不说什么了,可是慕容图却不依不饶,这个大鬍子在听见茶伦公主心中居然有了意中人,立马脸色一变,十分不甘愿却也笑着询问:「哦?茶伦公主不妨说说是哪家的小雏鹰?」 茶伦公主自豪的摸了摸自己的白玉手镯,道:「哼,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我等着他来向我提亲,早晚他会属于我!」 说实话,唿灿可汗对自己这位骄傲的妹子到底是被谁虏获芳心也是十分的好奇,他让妹子坐下,茶伦公主顺势靠着自己强壮帅气的王兄坐着,随后便听见王兄说:「其实我猜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应该是大沅那边的某位公子吧。」 茶伦公主点点头。 大鬍子的将军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原人就如同附着在骨头上的蛆虫,就算在草原生活也无法和我们这些天生翱翔在草原上真正的雄鹰相提并论!」 茶伦公主立马不高兴了:「你懂得个什么?大沅里也有真正的好汉,你不能骂他们!」 慕容图被公主这么说,也十分不悦,可却只是面色不好,不会反驳,他很不明白可汗为何突然对大沅那么友好,就算可汗在年幼的时候曾经与在梁国的质子,如今的大沅皇帝有过交情,也不至于能够帮大沅到这种地步,这是在养虎为患! 慕容图艰辛中原人都是生性狡诈之辈,一旦让大沅在他们的旁边休养生息,休养到一定程度后,大沅肯定会反过来狠狠咬他们一口! 慕容图和可汗说过无数遍自己这种担忧,但可汗从来听不进去,可汗好似很相信那个妖怪一样的大沅国师,时时刻刻眼睛只要看见对方,就长在上面动也动不了。 「我不骂他们,也不代表他们不是。」慕容图硬邦邦的气道。 茶伦公主也是个火爆脾气,恨不能动手抽鞭子,可一想到大沅人似乎对女子动手比较不能接受,也就硬生生忍了下来,转移话题般的对王兄说:「王兄,你不要听慕容图乱说,大沅里头其他人怎么样我不晓得,可那国师却是好人,你可不能欺负他!」
第250页 唿灿那浓密的睫毛下浅棕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又摸了摸自己腰间白玉挂坠,说:「哦?我亲爱的茶伦原来是看上那个病歪歪的天宠了?」 「他只是太过操心天下才会殚精竭虑身体虚弱,为苍生祈福是以自身健康为代价的,多伟大啊,王兄你不是也听过他的事迹吗?他能让濒死的羊羔復活,能让死去百年的树墩发芽,他是生来拯救天下的!」 唿灿好笑的说:「哦,他这么好?」 「那是当然,现在好多族人都说他好,是上天赐予我们草原的宝石。」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和他这颗宝石混在一起的?」唿灿循循渐进的想要知道妹妹是什么时候和燕天宠勾搭的,毕竟对此他真的完全不知情,燕天宠每回来王庭也只和自己呆在一起,哪里能有时间去勾搭妹妹呢? 唿灿并不生气,相反,认为自己这位隐秘的爱人能够受到无数人的喜爱也是自然的,他的爱人那么好,当然是全天下的爱都属于他也不过分。 茶伦公主无法察觉到王兄的心思,抿着唇,半晌颇为害羞的说:「我还没和他说过话,可他对我三笑留情,还派人送了我这个。」茶伦公主举起手腕,那皮肤稍微粗糙且颜色是经年被日光暴晒的黑黄,手腕上的玉白色手镯便显得无比耀眼美好。 茶伦公主手指头不停的扒拉手镯,完全是一副深陷其中的样子:「他们中原人很含蓄,我都懂的,可我等了太久,这回春神节上的赛马比赛中,我要打败所有其他部落的公主,然后向他求亲!」 唿灿不以为意,摸了摸妹妹的头髮,说:「哦,那哥哥提前祝福你。」虽然是祝福,可唿灿坚信天宠不会答应,一切都是妹妹的自作多情,可他也无法打击妹妹,只能让妹妹自己去碰壁,这样才能迅速的成熟起来。 看着这兄妹俩都对那个燕天宠推崇备至的模样,慕容图看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干脆的离开,走出最大的那个帐篷时,慕容图回头,不甘的看着茶伦公主,捏紧了拳头…… 还没走远,慕容图就看见不少为了春神节提前过来的其他部族公主,她们骑马飞奔,在草原上欢声笑语,充满魅力,而茶伦公主很快也从帐子里出来,跑向那些玩闹着的姑娘们。 慕容图远远的看着,只觉得里面只有茶伦公主最好看,瞧,打人的姿势都特别帅气!扯头髮也扯的很有架势,不愧是草原的明珠! 慕容图感慨了半天,突然一愣,反应过来那群女孩子们全部打起来了!!! 他忙跑过去,严肃的想要分开她们就听见那群女孩嘴里互相骂的不可开交,大致说的是: 「你这个没毛的鹌鹑!天宠大人怎么可能送你手镯?!一定是你不要脸勾引他了!」 「婊子!你这个婊子!」 「你才是!啊!我的头髮!」 「快把那该死的手镯给我摘下来!」 慕容图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十几个草原上彪悍的姑娘们打架,从听见的骂声里稍微分析了一下原因,大概好像应该似乎是因为有人批发手镯送给这些姑娘当定情信物…… 等等,总觉得这些手镯的质地和唿灿可汗腰间挂的吊坠十分相似…… 慕容图这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突然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十分混蛋的美人打了个喷嚏,他面前的小太子立马紧张的不得了,站起来就说:「孩儿去叫太医!」 燕千绪拽住小太子的袖子,摇了摇头,说:「不必,可能是有人想我了,不用大惊小怪,爹爹无碍。」 小太子只好坐回位置上,捏着笔练字,一边练一边用那双深色的眼瞳看着爹爹,不一会儿,美滋滋的说:「大概是父皇在想念爹爹。」 燕千绪一笑,手指头伸过去捏了捏小太子那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那他真讨厌,害我难受。」 「嗯!父皇真讨厌!」小太子笑了,觉得爹爹这样娇嗔父皇的样子体现了这两个人之间关系还是那么甜蜜,啊,说不定这两人今晚就能给他造出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弟弟就取名叫做秦璧玉,妹妹取名秦璧瑶,他会好好做一个坚强成熟的大哥,带领弟弟妹妹玩耍和学习,绝不允许他们破坏爹爹和父皇继续造人! 小太子如此心思,或许是因为有点孤单,不过这点孤单对太子来说并非什么大事,他自己也不在乎,他十分快乐的享受和爹爹在一起的时光,并且期待自己写完十篇大字后,就能得到的奖赏——吃甜甜的奶。 太子想了许久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大人,可是对那蜜汁却着迷想念的很,说起蜜水,凭什么父皇就可以随时随地的享用自己却不行?自己可是爹爹的小棉袄大宝贝儿啊! 「哼,没错,父皇真讨厌!」小太子这回十分认真的说道。 ※※※※※※※※※※※※※※※※※※※※ 小绪是小混蛋哈哈哈~~ 第141章 春神节是这里的习俗, 每年当那厚厚的雪水化开,地面冒出青色的小草,空气里都开始有了水分不再干燥的像是要人从口中喷出火焰时,即每年四月中旬, 全草原上的勇士们将会聚在一起庆祝又一年的胜利。 是的,能够在这里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每一分每一秒对胡人来说都是一场胜利。 和往常一样,今年他们伟大的可汗邀请了邻国, 那弱小的沅国,那灰熘熘被梁国与魏国赶到这边生存的沅国,那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生存的沅国一同参加这盛大庆典。
第251页 春神节为期十天,十天里, 他们会每日喝马奶酒吃烤羊肉, 看从魏国还有来自高卢的美姬那大胆勾人的舞蹈, 看草原上准备展翅飞翔的雄鹰们赛马,在草原奔腾, 打马球、赛跑、比武、比美。 往年的沅国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参加这些属于他们胡人的节日, 哦, 或许是因为他们连饭都吃不饱,他们的可汗也实在是太过仁慈, 三番四次的接济沅国,这才让沅国有了喘息的机会。 王庭倨傲的将军与大臣们永远看不起被打的落花流水只能退避三舍到隔壁的沅国, 哪怕他们拥有神奇的活半仙也不能阻止他们的蔑视, 更何况活半仙的事迹这些眼高于顶并且以自我为中心的大男人们是持将信将疑态度的, 楚非亲眼所见,不然他们不可能完全相信。 只不过他们的可汗似乎对那活半仙燕天宠推崇备至,今日一大早便穿上那繁复的礼服,在王庭无数人侍卫、婢女、大臣、勐将的簇拥下,遥遥望着几辆通体漆黑描金挂珠的马车款款驶来。 马车前后各有一队侍卫,侍卫之后是高头大马的元国皇帝龙应,龙应皇帝威武不凡,眉目清秀之余尽显王者霸气,身着质地极好的骑装,双袖袖口绑着深红色的绑带,腰配玲珑七星挂坠与黑金宝刀,缓慢的领着他的队伍来到王庭前。 两国的王会晤在此,俱是虚伪且礼貌的,但表面上大家宾至如归,决不以最恶毒的眼光揣测这位帝王的心思但也不会轻易放过龙应皇帝那双深邃眼底的漩涡,只有身在局外的人才会瞧着龙应皇帝觉着帅气非凡,浑身贵气的让人晕厥。 两个尊贵的王似乎看见对方都很高兴,说了些什么寒暄的话,就见龙应皇帝走到后面的马车旁,敲了敲马车的木窗,然后坐在车辕上的某个小太监便立马跳下来将马车的帘布撩开,让里面的人出来。 新兴贵族乌玛是跟着哥哥来参加选美的,她今年刚十五岁,已经到了出来让全草原的人都知道自己名字的时候了,但是来自偏远地区较为贫穷部落的乌玛始终融入不到那些真正的贵族里面,于是总孤零零的站在哥哥身边,表现出『我一个人也很好,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可当发现那沅国的皇帝走到马车旁边去迎另一个人的时候,乌玛摸了摸自己的大辫子,好奇的问哥哥:「阿兄,那马车里的人是谁?」 她的阿兄乌里还来不及回答就看见一只雪白的让人眼花的手从马车里伸出来,细长的手指上戴着好几个漂亮的指环,手腕上更是圈着银铃手镯,好一只漂亮的手,就这么轻软的放在龙应皇帝手心。 这无疑是一个女子,但似乎比女子的手稍微要更有骨干,具有奇妙的美感。 于是乌玛紧接着就看见出来的并非是女子,而是个清俊美丽的少年,少年身着一身仙气十足的服饰,只一瞬间便将在场所有被人追捧的女子比下去,夺目耀眼高不可攀。 乌玛瞬间连唿吸都要停止了,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心跳的好快,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像是传说里住在雪山上的神仙,只不过乌玛也从这少年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违和,这少年的眼神充满诡谲的诱惑与清澈,既时而与人天真,又时而展现出沧桑与绝望,可不管是哪一种,都能引起人的好奇与探索欲丨望,起码乌玛感觉在场不少人都很激动,不管是男是女。 当那少年被两个皇帝引入王庭后,乌玛才听到自己哥哥的解释,哥哥还很兴奋:「那就是天宠大人,乌玛,你一定要找机会单独让天宠大人为你赐福,哦,前段时间索尔图家的混帐就得到了亲吻天宠大人手背的资格,你若是能让他对你另眼相看,得到一点什么圣水,那阿兄说不定就能够在战场上比别人多一条命!」 「呀!」乌玛惊讶道,「他就是沅国的国师天宠?」 乌里点点头,说罢自去和其他兄弟们喝酒,准备接下来的庆典开宴过程,留下乌玛这个单纯的妹子在原地消化这样欢喜的事实。 乌玛是知道天宠大人的,这人活在很多人的口中,留下很多奇奇怪怪的传说,可乌玛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嚮往,听别人说的神乎其神,这次来王庭最大的心愿也是能够见一见天宠大人。 这种心态好比中原出了个得道高僧,传说这个高僧梦里能和龙王对弈,于是在民间有着绝高的地位,被皇帝也封为御弟,于是无数民众想要见一见这个高僧,得到高僧的只言片语都能名声大噪,更可贵的便是请高僧看看自己的命格,解解自己的困惑等。 天宠大人在胡人的地界已经相当于中原的得道高僧了,只不过这天宠大人那仙人之姿比和尚道人更让人嚮往,于是让沉迷其中的人都以一种着魔的崇拜将天宠捧着。 乌玛也感觉自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了,她闻着空气里那自从天宠大人来到后就出现的异香,悄悄跟随那些人道王庭皇帐附近,正为自己不能随意靠近帐篷而悲哀的时候,却发现有不少公主也想要进去而不得,这才心理平衡了一点。 在皇帐里的燕千绪习惯被众星捧月习惯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所以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拉着小太子坐在身边,看上座的可汗唿灿与龙应两人说话。 太子小朋友今年不是第一回 参加春神节,之前来过两次,每回来,他的感觉都不一样,那种一次比一次有底气,有人撑腰,不会被看不起的感觉一直在增加,从未减少。
第252页 太子知道这与自己身后站着的父皇有关,一切都是父皇和爹爹将沅国救起来,于是他今日站在这里,才能够不卑不亢,受到尊敬。 于是力量这个词语在小太子的心里成为了排名第二的词语,排名第一的是『爹爹』。 「爹……国师大人,一会儿和本宫去看打马球吗?」太子在外面是不可以叫燕千绪『爹爹』的,他们的关系需要隐蔽,毕竟男子产子还是比较骇人听闻的,太子知道轻重。 燕千绪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小太子的头,说:「那是自然,不如太子殿下先出去和这里的小王子们一起玩,等开宴还有一会儿呢。」 太子自觉和那些草地上打滚的小屁孩不是一个等级,自己要更成熟,于是回答:「不,本宫还是在此吧,不想出去。」太子心想父皇现在在外面也不好明着保护爹爹,自己身为儿子,自然要帮父皇的忙,不然爹爹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男男女女勾搭走了,那情敌岂不是又多了一个?! 太子可着急了,按理说这几个月那燕七杀和神秀和尚都不在,就只有父皇一个人和爹爹夜里睡觉,爹爹肚子里怎么还没有消息啊?不会是父皇才二十五岁那方面就不行了吧??? 这边太子胡思乱想着,燕千绪却摇了摇头,直接以陈述的语气让太子出去和其他小王子玩,太子不敢不从,立马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就被一群胡人女子的眼神擒住:「你们想干什么?」太子严肃的对那些公主说。 为首的茶伦公主走上前,说:「你好呀,想知道天宠大人什么时候出来,我们还有话想要和天宠大人说呢。」 太子可不知道这些公主前些天还为了他爹打了一架,这次看见燕千绪,就是要当面质问,哦,不对,应该是当面询问燕千绪这漂亮的混蛋到底喜欢哪个,但是光是听见爹爹的名字从这些女人嘴里说出也足够让太子不高兴了,冷冷的哼了一声就走掉,才不愿意告诉这些人爹爹什么时候出来。 ——当然,他也不知道。 皇帐里面的人还很多,这里仅仅只是议事专用,所以比较空旷,但大部分人都是站着,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坐着,其中包括坐在燕千绪对面的老千岁宝公公。 宝公公可是第一回 出现在胡人的地界,他这些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越发让燕千绪感觉对方不值得自己提防。 此刻宝公公沉沉的看着他,燕千绪便舔了舔嘴唇对宝公公挑眉,然后找了个由头说自己头疼便去了自己在王庭的专属帐子。 燕千绪这回来自然是把自己的白蟒也带来了,白蟒和他的行李一干早早在帐子里放置妥当,燕千绪随便看了看,就坐在桌子上等唿灿过来,唔……大概再数十下,那个有着棕色卷卷头的可汗就要出现。 燕千绪如此笃定,但却想着若是龙应过来找自己也好,反正谁过来都一样,他想要『吃饭』了…… ※※※※※※※※※※※※※※※※※※※※ 我觉得你们知道是吃什么饭的,对嘛哈哈~ 第142章 这个蒙古包里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 里面摆放着许多属于中原才有的东西,如屏风、梨花木的桌椅、镂空的圈凳、各色书籍。 从外走进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对着的屏风,屏风上画着曲水流觞名士图, 但这等雅图胡人看不懂,也没甚感觉,只知道是好东西就行了,虽然这东西摆放在这里十分突兀且没用, 但用来讨好一个骄纵高傲的国师大人倒是很有用。 可汗唿灿走进来的时候,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浑身暖洋洋的甚至有点热,他随手把身上繁复的衣裳脱下丢在地上, 眼睛直直的看着坐在桌子上等他的燕天宠, 瞬时龇牙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来, 走过去便亲在燕天宠的脸上,唇瓣与脸蛋分开的时候还发出好大一个声响, 若是脸皮薄的人大约要羞死, 可燕天宠早就把脸皮这种东西给吃了, 反倒直接要与唿灿进入正题,开始『用餐』。 他饿了许久了, 近日正是宠爱唿灿的时候,所以看唿灿的眼神也不似在看一碟点心, 而是犹如情人。 可汗一面顺从的任由燕千绪对自己施为一面说:「天宠, 你要小心一点, 好些姑娘被你骗了,要找你算帐。」 燕千绪来了感觉后比较简单粗暴,他不把自己餵饱是停不下来的,所以很快就开始用餐,用的大汗淋漓,浑身雪白的皮肤泛着熟透的浅红,十分漂亮。 「嗯?」燕千绪暂且管不了那么多,也没听唿灿说话,「快点……」他简单的发出命令,而唿灿也激动的不再聊天,只办正事。 正事其实有好几种方法可以达到燕千绪想要的结果,但现在唿灿直觉要速战速决,或许用了一刻钟,也可能更长时间,美丽的国师大人就厌足了,安安静静的眼神迷惘着放空大脑。 唿灿很喜欢燕天宠这个样子,这让他有一种成就感,但成就感只有几秒便消散一空,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 他要『善后』——隐晦的那种善后。 唿灿一边工作一边继续每回例行思考,思考燕千绪为何每回和自己在一起都是先搞这档子事儿,并且搞的这么凶,像是想要自己弄死他,当然,这很痛快,能让燕千绪掉眼泪的也只有这档子事儿,哭起来的燕千绪多好看啊,妈的,让他想要全世界知道这人有多漂亮,但他发誓有谁胆敢看一眼他就挖掉谁的眼睛。
第253页 唿灿是矛盾与暴力的综合体,他对自己的妹子觊觎自己认定的阏氏这一点没有表示,却在臆想中的情景里气的不轻。 「对了,你方才说什么呢?」燕千绪偏着头看唿灿,他还想继续,可是时间不允许,所以只能让正事转移自己的欲丨望,「什么让我小心?」 唿灿轻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你背着我搞的小动作被不少人发现了,她们现在集体想要朝你讨个说法,要我出面压下吗?」 燕千绪略微一思索,就知道唿灿在说的是什么事情,他不甚在意,舔了舔被咬破的唇瓣,说:「不需要,你只需要伺候我,其余的事情我自有法子。」 「哦,那就是说你承认你背着我和别人眉来眼去了?」 唿灿手上用力,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让这满身暧昧的国师大人惊唿一声,踹了唿灿一脚,颇委屈的撒娇说:「你还说,我除了同你这样,还能和谁这样,那龙应也不爱我,只图我为他积累名声国运,再者女子又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说我就和别人眉来眼去一下又怎么了?又不少你一块儿肉吃。」 可汗身上肌肉呈现着自然状态,皮肤是无比性丨感的蜜色,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仰望燕千绪,里头很多东西都是无法解读的深意,但燕千绪只看见爱意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燕千绪可记得这唿灿和龙应仿佛是过命的兄弟,有交情拜把子的那种,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从唿灿的角度来讲就是上了兄弟的老婆,毕竟在唿灿这里,燕千绪把自己表现成一个苦恋龙应不得,还为其谋事的可怜国师,是为皇帝生了儿子却没有名分的可怜国师,也是为了龙应皇帝愿意陪胡人可汗过夜的国师,哦,还过着过着过出感情的那种。 「好好,我不说你,我一句你得顶我十句,要是其他人我都得割了那人舌头。」唿灿一边给燕千绪穿衣裳,一边说。 「怎么,我还不能说话不成?你要割我的?」 「那哪儿敢啊,我心疼都来不及。」 「不与你废话,你让你的人都准备好,春神节一过就要合盟齐攻梁国,你坐镇牵制魏国,莫要坏了大事。」燕千绪轻描淡写的说,「此番出去我也以军师之名同行,至于在哪一路就不与你说,反正你不许扯我后腿。」 唿灿可汗绝非扯后腿之人,但被美人骂几句也使他心里舒服,唿灿喜爱这种不分你我的亲昵,这种没有高低的嬉笑怒骂,是真性情,也是他贱的慌。 「国师大人金口一开,我纵使倾尽所有又如何?」 「谁要你倾尽所有?说好的平分天下,你与龙应都有好处,现在却搞的好像我欺负你一般。」燕千绪声音没有半分责备,满满都是揶揄的笑意。 唿灿则说:「你可欺负死我了,方才你弄的我『口吐白沫』要死要活。」 燕千绪一巴掌拍这人脸上,说:「再贫嘴我下回让你吐血。」 唿灿一口答应:「那感情好,得吐多少白沫才能吐血啊,我赚了。」 燕千绪没有再接话,他穿好衣裳后,又是一个仙气飘飘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清冷国师,没人知道他身体每日有多少副作用在闹腾,此时的解渴又能维持多久。 「前几日听说梁国皇帝中了梅毒,他那三皇子现在在哪儿了?」燕千绪一直关注这个人,想着得了解这个人的所有动向才能在接下来拥有主动权。 唿灿亲了亲燕千绪的手,这手实在是非常美丽,摸着也是没有骨头一般的软:「李长青和魏国大将僵持在板城,因为梁王七天前死了,现在还轻易不能动弹。」 「呀!」燕千绪可还以为那梁王能再坚持些时日,起码等自己策反了李长青这个人回去争夺王位再死不迟,谁知竟是这样不给面子,「可惜了,那现在是谁人登基?」 「六皇子李长云,听说他天生聋子,但是也不知道真假,兴许是真的,不过若是真的,这位新登基的梁王可不是等闲之辈了啊。」一般来说继承大统的人一定不可以是残疾人,更别说先天残疾了。 燕千绪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拽着唿灿那波浪捲髮缠绕手上,绕了几圈,慢悠悠的说:「那就让探子们在这上面做点儿文章,传点儿歌谣什么的,他这个皇帝也就坐不稳。哎呀,那现在岂不是正好是攻打梁国的好时机?」燕千绪眼神一亮。 唿灿可汗抱着燕千绪,还想亲亲嘴,但被燕千绪推开,说:「快去置你的春神节开春典,莫要耽误时间。」 「嗳,一起?」唿灿伸手,他手心向上,手心的皮肤颜色比手背白上许多,但可以清楚的看见粗糙的纹路与厚厚的茧子。 燕千绪把手放上去,点点头:「一起吧。」 「说起来天宠你不如跟我算了,那龙应皇帝没你估计早就亡国了,你喜欢他什么呢?」 燕千绪听到这话,不以为然,因为他不喜欢秦昧,也不觉得秦昧没有自己就会亡国,这只是站在唿灿角度的想法,实际上秦昧没有自己说不定只是多花几年来筹备一切,龙应皇帝永远都是这样,让人觉着是割不值一提的人物,翻不起什么大浪,然而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藏着多少恐怖的阴谋阳谋,这些东西将在某一刻汇聚在一起,要了你的命。 「哎,别说了。」燕千绪装作伤感。 「你可别忘了若你有了我的骨肉,就得来我的王庭做我的阏氏,届时你要再想着龙应那个阴险小人,我可不管他是不是要与我平分天下的盟友。」
第254页 燕千绪也真是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别人都能信,现在不少『知情人』都确信他是个能产子的半仙,还隐隐有流言说得他者得天下,多有意思啊,明明是谎言,却深信不疑。 「嗯,若有了你的小王子,我燕千绪自然是要做你的阏氏,答应你的事情,我几时敢忘?」 燕千绪说话时垂眸浅笑,含羞带怯,万分动人。 这位杀人如麻的可汗心中仿佛也有了什么目标,甚至有预感自己能够成功,他会在这回的春神节让这个傲慢的尤物肚子里揣上一个自己的种子,他就不信自己这十天日日勤耕不辍也不能让种子发芽! 燕千绪许了一个王这么大的愿,却从头到脚都是假的,他的假是有破绽的,可王却执意看不见,于是燕千绪想不成功都难。 「来,国师大人先请。」出帐之时,唿灿学着那些中原人的礼仪,让燕千绪先行出去,还很体贴的帮忙撩开帘门。 燕千绪毫不客气的出去,眼尾的胭脂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 喵喵喵~小绪也并非全部顺心,总有让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啦~2333 第143章 两鬓斑白的欧阳丞相深夜被招进宫中, 途遇野猫从前蹿过,吓了他一大跳,但来不及追究一只猫的罪名,踩着那春雨绵绵的湿地板上如了朱红大门, 在高高的登高阁上拜见新君李长云。 新君年幼,年仅十七,然眉目凌厉,眼神幽深, 背对那欧阳丞相双手背后仰望夜雨墨空,微风拂过,追来细雨打在新君面庞上,久久不落。 「丞相来了?」新君挥退众人, 仅留一个从小服侍他到大的侍卫静默的站在黑暗处, 新君回头问丞相话说, 「跪着做什么,丞相对朕如同对先帝那般随意可好?」 欧阳丞相诺诺称是。 新君挥袖坐下, 矮垫边儿是一张矮长桌, 上面摆着瓜果糕点与美酒, 还有一些燃烧过后成为灰烬的密函。 欧阳丞相也不与新君客气,既然新君要他自在, 他便自在,更何况下现在梁国内忧外患, 没有他, 这新君也做不了几天, 欧阳丞相併非自视甚高,而是事实如此,所以当真在新君面前没有多么诚惶诚恐。 「深夜招丞相来此,实乃迫不得已,朕匆匆登基,王兄们对朕颇有微词,皇弟们亦久留都中不去,都中甚至还有谣言四起,说朕是个聋子,你说,朕如何是好?更何况梁国近几年国库空虚,连年征战,先皇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得拿一个章程出来才好。最后朕闻胡人与魏国边境出了个什么天宠教,教众甚多,已经危害到梁国来了,这天宠教是什么人弄的?绝不可任其发展到梁国来,不然必受其害!」 新君声音清澈,仿佛是有自己是主意,欧阳丞相同六皇子接触不多,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先皇,可谁知道现皇去的那样早,还是因为得了那种丢人的病。 欧阳丞相正襟危坐,双手藏于袖中,目光并不与新君相碰,也不能相碰,那是大不敬的,于是便盯着新君的手指头看,新君手捻着那颜色灰黑的灰烬,很快就将灰烬碾成粉末,随着微风飘到楼阁外去。 「陛下想要微臣说什么呢?」欧阳丞相一脸为难,「陛下心中自有答案,不妨说与微臣听,微臣尽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新君的嘴角有颗不大的黑痣,笑起来的时候颇有些风情,但也仅限于此刻。 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将指腹上黑色的灰烬粉末拍掉,仿若漫不经心的说道:「朕以为最为重要的应当是和那有胡人还有沅国建立友好盟约,这样让他们和魏国争霸去吧,我们保证不会背后捅刀子就行了。」 欧阳丞相简直没笑出来,苦笑。 这新君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当年梁国就对着沅国背后捅了一刀,这就算是血海深仇了,怎可轻易化解,那沅国现在的龙应皇帝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未见什么真材实料,但光是短短十年就将那沅国修养起来,与海外各国建交,与胡人称兄道弟,打成一团,变出用之不竭的银两,这哪一样又容易得了? 新君莫非真的以为他们梁国现在再去求友好合约,人家就会屁颠屁颠的答应? ——放屁! 欧阳丞相心中抑郁,他从前是十分支持三皇子李长青继位,但也只是心里想想,从来没有左右先皇心中人选,因为梁国的皇子没有几个是庸才,就算是资质平平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昏庸就可以。 谁能想到这六皇子李长云竟是这样白痴,欧阳丞相感觉自己压力有点大,甚至对先皇也十分不解。 他以为先皇不至于老到老眼昏花分不清贤明之人,所以先皇选这个李长云应该事有自己的打算,可他这个做臣子的并不知情。 欧阳丞相永远不会质疑先皇的决定,很快就给先皇找了个理由,沉默片刻,说道:「那陛下以为,我们梁国此去结盟,谁去最好?」 新君竖起一条腿,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淡淡一笑,说:「丞相何出此言?朕的梁国岂能以弱者之姿乞求沅国的友好?当然得他们来找我们,朕再装模作样的考虑几日,方可彰显梁国之威仪。」 欧阳丞相感觉自己再听下去得气死,可当他稍微抬眸看向新君,发现新君表情不似白痴,也不像是瞎说,言之凿凿确有信心,顿时有种诡异的镇静蔓延在欧阳丞相胸中。
第255页 欧阳丞相想了想,不与新君打太极,直接问说:「陛下既有高招,不如直接说给微臣听,如此让微臣猜来猜去也没有结果。」 「哈哈。」新君喝了一口酒,笑道,「丞相大人果然豪爽,来,把那秦昧给朕请上来,好叫丞相大人信我才是。」 欧阳丞相听见这话是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元国皇帝什么时候到梁国来了?一个人来的?我怎么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可紧接着欧阳丞相就看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只见一个身着内监服侍的高大男子从某处被领过来,领人的是个眼熟的,后面跟着的那位更是熟悉!哪怕欧阳春只是在十年前见过也认得出来,这人正是龙应皇帝! 可龙应皇帝现在不该在这里,据探子汇报,现在的沅国和胡人正在一起过春神节,这……这……这人到底是谁?! 「陛下??」欧阳春慌了一下,随即脑袋迅速运转,说,「陛下,这人……是……是要伪装成龙应皇帝然后偷梁换柱?」 这个计策不是不好,好得很,可很难实现! 因为这龙应皇帝身边一定有人会识破,更何况光是『偷梁换柱』这一步都恐怕没有办法达到。 「是也不是。」新君笑的很开心,好像看见欧阳丞相这样失态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丞相大人,咱们这边这个秦昧才是真的,那边那个是个假的。」 「什么意思?」欧阳春实在是理不清楚,以为这是一种象徵说话的手法,「现在人是有了,但也应该只是长得像,不会一模一样,如何化假为真呢?」 「丞相大人……我的丞相大人,你还没明白,朕的意思是这个一直都是真的,那边那个,一直是假的。」 欧阳春顿了顿,慢慢醒悟过来,不敢置信的说:「先皇……是先皇安排的?也就是说当年的质子一直都没有离开梁国,而放回去的那个才是假的?!天啊!」 「正是。」新君站起来,拍了拍给自己磕头跪下的真正秦昧,手掌放在这男子的头顶,说,「还不快见过丞相大人?嗯?」 只见那被梁国掩埋了二十年之久的质子恭恭敬敬的给丞相大人磕头,声音平静沙哑,说道:「见过丞相大人。」 欧阳春不胜欢喜,可喜过之后,甚是忧虑,他问陛下:「陛下,可此时真真假假已经说不清楚,我们说他是真,沅国不信怎么办?」 「错也,真假还是很重要的,也说得清楚,那沅国有个千岁爷,对皇室忠心耿耿,绝对不允许窃国者存在,只要事情闹大,我们就可以让那老千岁起疑,或者让这真假秦昧当面对质,只要那个假的敢对质,朕就会赢。」也就是说有后手!梁国即有可能掌握着那个假秦昧的亲生父母? 不管如何,这是好事。 「但我们当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只要让那个假皇帝知道他自己是假的,而咱们时时刻刻能让他下台,他就必定会对朕言听计从了,这是先皇存了二十年的棋子,如今是时候用了。」新君幽幽的说,「当然,但凡那假的有一点儿不听话,我们就可以让他不知不觉的死去,替换上真的,或者把事情闹大,让老千岁亲自杀了那个窃国者,迎接咱们的真秦昧回去当皇帝。」 「可……」欧阳春有一点顾虑。 新君看的真切,摇了摇头,说:「先皇为沅国培养出来的龙应皇帝,当然是凡是都是为梁国着想,是梁国的傀儡,这点丞相不必担心。」 欧阳春感慨的道:「不担心了,先皇每一步都设计好了,又有陛下施行,后面一切小事都交给臣下,臣下必定完成!不需陛下担忧。」 梁国的新君点点头,他要的就是欧阳春做一些『小事』。 而被控制的男子,这位沅国真正的皇帝,在这梁国新君与丞相的面前长久的低垂眼眸,眼神涣散呆滞,那与远在千里之外的龙应皇帝一模一样的俊帅模样上多了一份萦绕眉间的阴郁之气。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听,因为他是不被允许有思维的。 可一个人若是没有思维,便不叫作人了。 于是他恍惚的明白自己就快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要成为一个『人』而活着。 只不过很可笑的是明明他便是真正的秦昧,却要从小戴上人皮面具,要他改变自己的相貌和假的秦昧长成一样,更可笑的是他还需要模仿假秦昧的声音、说话方式、字迹、小习惯,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要他模仿! 他才是真的不是吗?! 凭什么假的能够拥有他的人生,而他却日復一日的在梁国过那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生活?! 凭什么?!! 真秦昧的那犹如一潭死水,漆黑的透不过一点光亮的黑眸里,泛起一丝涟漪……悄悄的、悄悄的……缓慢盪开…… ※※※※※※※※※※※※※※※※※※※※ 之前说过的伏笔,居然一个都没有猜到哈哈哈! 第144章 欧阳春离开的时候, 细雨停歇,月色朦胧铺下一蹭淡淡的光,将四处堆积起来的小水洼照亮。 遥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一片片金箔掉在地上, 欧阳丞相走远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楼阁之上的黑影,想起之前自己与这个新君的对话,眸色微凌。 而楼阁之上的新君李长云陛下心情颇好, 对着身后的侍卫招招手,那头髮灰白的侍卫便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李长云身边,这位皇帝看着侍卫那苍老的脸,说:「文叔, 方才朕表现的如何?」
第256页 被唤作文叔的侍卫欣慰的点点头, 说:「陛下表现的非常好。」 此刻楼阁上只剩下主僕二人, 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因为这个叫做文叔的侍卫乃是李长云的母妃留给他的『遗物』, 忠心耿耿到可以为他去死。 文叔曾经守着李长云的母妃, 如今守着李长云, 这两人在一起倒是情同父子,感情非同一般。 文叔说话的时候口齿十分清楚甚至非常习惯的抬头看着李长云, 这样的面对面对视最能够让新君李长云看清楚他的口型——因为李长云真的是个聋子! 只不过伪装的太好,总让人怀疑却又不敢确定更不敢求证。 李长云并非一直聋, 出生的时候只是弱听, 后来随着年纪增大才越来越难以听见声音, 这使得李长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处于惶恐与害怕中,再加上他从小就是个不认输的性格,耳朵的情况更是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为此他专程找了江湖术士学会唇语,学成之日,那位教他唇语的江湖人则被斩杀。 李长云好不容易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丝毫不敢懈怠,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文叔,他问文叔:「文叔,你说那个杂种要是知道他其实不是秦昧而是下贱的流民之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李长云也是在登基之后才看见父皇留给自己的密信,信中详细说明了这些年来梁国所有布置在外的暗线与一切值得利用的棋子,最为重要的,自然就是成为了皇帝的流民之子。 流民本身是没有国籍的,他们或许是因为饥荒也可能是因为战争而颠沛流离来到梁国的下等贱民,因为在官府没有人口记录,所以属于查到就要被关进牢里,发配去修理城池。 流民们不愿意当畜生,自然到一个地方也不会久留,他们想要正式加入梁国也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出路也只是到官家为奴为婢,这样才能免于服役,拥有户籍,主人家还会每年帮忙给你交人头税,可谓是好处多多,可你既然成了奴隶,也就再也无法成为一个自由人,就算是被主子打死也没有人能够管。 这对任何流民来说都不是个简单的选择,所以姜潮笙这个奶娃娃刚出生便在梁国都中的监牢里,由于条件恶劣,女子刚将他生出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被打的半死的父亲抱着他,咬破了手指给孩子喝…… 男人曾经是个小国的富贵人家里的公子,读过书,后来国破,不愿被抓去当苦力,这才带着全家成为流民。 可流民不是那么好当的,男人手无缚鸡之力,钱财败光,唯一留给孩子的,只有姜潮笙这样书香气息颇浓郁的名字。 后来男人死了,五岁的姜潮笙瘦巴巴的在监牢里面望着锦衣华袍站在自己面前的贵人,那贵人『咦』了一声,摺扇拍了拍手心,说:【怪哉,天底下还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此后的故事,太过恐怖,是一场恐怖的阴谋,长达二十年的桎梏与布局。 新君李长云对从前那些变态的调丨教两个孩子成为一个人,并且给姜潮笙洗脑的故事没有兴趣,他只在意假皇帝知道自己是假的时,会有什么表情,在意真皇帝去了沅国会不会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不过很遗憾的是不管再怎么挣扎,都只会徒劳无功,那埋进真质子的腹中的蛊虫可不会答应『背叛』这两个字产生。 如同牲口一样,被人拉出来熘熘,遛完就又自行回去的真正沅国皇室血脉站在漆黑没有一丝亮光的密室里,安静且贪婪的回忆之前感觉到的清风,眼见的明月与落在皮肤上的雨丝。 ——一切都那么美好。 清风带着湿意,哦,那是因为有雨,雨的味道是纯净的,月亮是迷人的,这些都是他来梁国到现在最奢侈的回忆。 ——他平常都是被关在漆黑没有声音的屋子里,只有一日三餐才会有外人送饭。 他被人取而代之后,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如今取代他的人要是不听话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够回家了…… 哪怕他认识的人一个也没有,那也没有关系,他想要回去,他不该在这里像死尸一般等待,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牢牢抓在手心。 「哈哈……」男人发出怪异的笑,他时常笑,疯疯癫癫的,像是早年被关傻了一样,但这回他并非毫无缘由的发笑,他为自己开心,不过为了能够长久的开心下去,该让那个假的自己死掉呢…… 那就杀了他,找机会杀了他,他就能够永远的作为自己活着。 「哈哈……」 又是一阵笑,森然的从诡异的密室里传出…… ※※※※※※※※※※※※※※※※※※※※ 今天的我是短小的我qaq 明天更大粗粗! 第145章 龙应十年, 春,天宠国师与龙应皇帝率五万人马从湾谷出发,在峡关与胡人可汗唿灿举杯为盟,一路去往魏国与梁国必争之地, 浩浩荡荡,众志成城。 沅国国内上下一心,太子璧城与老千岁坐镇都中,翘首以望大军得胜归来。 太子期间颇不忿自己留守后方, 但被燕千绪教训了几句话便偃旗息鼓不再闹腾,老千岁更是看重此事,久未的从他那白玉殿中出来,辅助太子监国。 从湾谷一路超东南方向前进, 大约一月便可到达梁魏两国战场胶着之地, 燕千绪是希望能够先打击魏国, 梁国则继续依照自己的想法,鼓动在外打仗的李长青造反。
第257页 他同皇帝龙应说这个事情的时候, 非常公事公办, 毕竟大半个月前他与皇帝大吵一架, 至今没能恢復和平,所以如今气氛十分古怪, 燕千绪没有一如往常勾引秦昧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气塞塞的装模作样的冷淡于皇帝, 手上抱着一只捡来的兔子, 不时摸摸耳朵, 摸摸隆起的后背,而这毛色黑白斑驳的兔子也乖巧的犹如被下了药一般,在燕千绪的手里状如死物,一动不动,只有被摸脑袋的时候才会眨一眨那双红色的眼睛。 「为何不可直接找魏国下手?我以为那魏国现今大将铁面飞狐不过尔尔,你怕了?」燕千绪还没有和秦昧和好,于是连『陛下』两个字都吝啬说出,只是说『你』,此乃大不敬也,然而皇帝本人不在乎。 沅皇龙应面色平常,盘坐在马车里喝着壶中酒,酒度不高,喝不醉人:「并非怕也,只是直觉让我以为必须先灭梁,至于魏国沉疴久矣,连年征战,还有唿灿在边界烧杀抢掳,一直不安稳,对我们来说,魏国已不足为患,需要在乎的只是战后被其他狼虎之国奇袭,魏国之后有十三小国虽各自为政对魏国称臣纳贡,可人心不齐,一旦魏国倒掉,未免不会升起唇亡齿寒之感,若同气连枝起来,亦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对我们毫无益处。」 年轻俊美的皇帝说话一直『我们我们』,好似是把整个沅国当成与燕千绪共同的东西,是一种自己都未发觉的示弱求好,奈何燕千绪这人不领情,他在秦昧这里吃瘪太多回,时间一长难免耍脾气,这是同其他枕边人都没有的待遇,更奇怪的是秦昧甚至算不得枕边人,顶多是个吃丨奶人。 「呵,说到底还是怕了,区区小国何足挂齿?」燕千绪捏着兔子的耳朵,十分不满,「再者还有唿灿相助,你还犹豫什么?!」 「……」说起唿灿,沅皇秦昧眸色一顿,神色之间颇有不悦,说,「此人不是好人,不可尽信。」 「我也非善类,你可相信我了。」燕千绪怼道。 「这不一样,阿绪你与我是一国的,唿灿草菅人命,心向中原,却对中原人杀之如猪狗,毫无怜悯,恶名昭彰。」沅皇不加掩饰自己对唿灿那些罪孽的鄙夷,并且说道,「此番事了,胡人必不可用,阿绪你也莫要再同他们可汗交好。」 燕千绪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他其实对各国的关系都不太在乎,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许很久很久以前,燕千绪还对子民们有着善意,对战场有抗拒,对死人与,现在他听罢秦昧的种种规劝,烦不胜烦,可偏偏还不拂袖而去,坐在这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秦昧说:「吃了。」 瓷瓶本体毫无花纹样式,简简单单塞着盖子,沅皇龙应打开后,从里面倒出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药丸闻之清香,但龙应却不敢随意吃下,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太医古曼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整个沅国如果说有他不清楚的事情,那么就只有燕千绪的心事罢了。 「宁心丸。」龙应薄唇轻启,说出三个冰凉的字。 燕千绪意外龙应皇帝居然知道自己给这个毒药取的名字,但也很快释然,龙应知道什么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个人非常非常可恶,一面表现的很爱他什么都由着他,一面又不会跟他再进一步,永远不在他的控制中。 燕千绪渴望掌控一切,他从最初身如浮萍随风摇,谁人都能算计着踩一脚,到后来优柔寡断不时便被迷惑影响进而心软,直至今日岁月对他来说成为空白,他永久的留在十七岁,周围人脆弱不堪,燕千绪才愈发没有人情味…… 他对龙应皇帝说:「嗯,有什么问题吗?很多人都会吃下去,你是第二个,该感到荣幸。」 第一个正是将药丸提炼出来的古曼。 古曼这个人造出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吃解药的药丸后就对燕千绪没有什么用处了,让古曼吃药也仅仅是想要看看古曼半年不吃解药会是什么感受。 毕竟燕千绪跟随大军出征前只给古曼留下了一罐奶,一罐奶四口便没了,也就是说只能缓解古曼四次毒发之痛,而燕千绪出征肯定大半年也不能回去一趟,古曼毒发是迟早的事情,燕千绪想要看见的就是如果一直没有自己给他解药,会发生什么…… 是直接疼死,还是自尽? 反正古曼已经没有用处了,让这个恋足癖好好的发挥余热也是不错的选择。 龙应皇帝可不知道燕千绪心里藏着这么一份纯粹的恶意实验,单单只看着燕千绪那双漂亮的眼睛,很是无奈的说:「你还是信不过我,想以药物保证我听话?」 「是。」燕千绪说,「你以为如何?」 龙应皇帝并无不可,这回他连犹豫都没有,将手一抬,便将手心的药丸送入口中,直接吞下。 吃下药丸后的龙应皇帝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不适,从怀中也拿出一副药方来,说:「这是前不久云游至湾谷的同光神医给的药方,或可缓解阿绪之苦。」 这就好像是一场交易,奇怪的交易,燕千绪接过龙应给自己的药方,看也不看便撕掉,丢出车外,那高冷傲慢的小模样着实让人牙痒,恨不能扒了裤子狠狠揍一顿:「不需要,你以为的苦,对我来说是一乐。」 燕千绪撕完药方还稍显不满足,想起刚才龙应正正经经以为自己吃了药丸就能让自己接受药方的举动,笑道:「分明是你自己愿意吃的药丸,难不成还以为可以在我这里讨到什么赏?秦昧,你是不是傻?」
第258页 燕千绪说着说着,记起之前在王庭和那唿灿玩了一场后,帐子里味道还未散去沅皇秦昧就过来不悦的看着他,要给他洗澡。 燕千绪当即甩了秦昧一巴掌。他总在秦昧面前有种自己很脏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讨厌,非常讨厌,于是打了秦昧一巴掌后就又软了身子拉着秦昧上榻,极尽所能的引诱。 最终的结果自然不好,龙应一直能够控制自己的慾念,只是把燕千绪抱去浴桶里洗了个干净,然后放上床,哄他睡觉。 燕千绪心下戚戚,他怀疑秦昧就是个变丨态,特意在自己一帆风顺之时折辱自己,这个秦昧看不起他,也不喜欢他,总嘴上说着一套,心里肯定又想着另一套,指不定这个秦昧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算计在了一场阴谋里,即让自己帮他匡扶沅国,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和他大哥一样。 燕千绪多疑至此,已经分不清楚好坏,反正统统都不可信,那么就都吃药来让他安心。 如今龙应安安分分的吃了药,燕千绪挤兑这人几句就开心了一点,虽然有点怀疑龙应吃的那么干脆说不定是自有解药,但暂且还不足以让燕千绪太过担忧。 「阿绪才傻。」龙应皇帝察觉到燕千绪高兴了,于是也笑着说,「撕了一份药方我这里还有千千万万份抄录的药方。」 燕千绪白了龙应一眼,心道:我不与你计较,等到时候你毒发,求着我给你解药的时候就知道谁傻了。 燕千绪要秦昧和自己共沉沦,想着要在龙应求自己的时候,要求龙应和自己来一发,这样龙应就被自己玷污了哈……就一样的骯脏了…… 龙应皇帝伸手就把沉思的燕千绪搂过去,好好的亲了一下脸颊,说:「我们和好了?哎,可憋死朕了,此番阿绪送朕礼物作为道歉,朕一口吞了道歉,可见是和好了,要好好庆祝一番。」 燕千绪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捏着脸颊嘟着嘴唇被皇帝咬了一口,亲到深处,唿吸不畅,憋的脸蛋通红也是常有的。 好不容易被放开,燕千绪就愤愤的继续冷哼,说:「谁与你和好?少自作多情。」 龙应皇帝挑眉,把燕千绪搂的很紧,一脸正色的说着流氓话:「阿绪又在口是心非了,我懂你,话不多说,直接亲吧。」 「不要!唔……」燕千绪哼哼唧唧的和龙应欲拒还迎,还把龙应皇帝的唇瓣给咬破以示惩戒,没多久就当真配合龙应皇帝玩亲亲,甚至亲出感觉来,浑身发软。 只不过燕千绪软是软了,又故态復萌的想要勾搭龙应和自己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深入交流,龙应也还是不答应,只是以手取悦燕千绪,惹的燕千绪又生闷气,发誓等龙应毒发,定要好好折磨龙应一番,让龙应精尽人亡,知道自己的厉害! ※※※※※※※※※※※※※※※※※※※※ qaq永远无法粗长的我…… 第146章 出征一月有余后, 太子璧城才第一次收到家书,以往回信基本都是通过正当途径发回来的大军状况汇报和粮草物资的分配与调动,这些东西和太子无关,起码太子以为, 和自己无关,这些东西都是老千岁那个死太监关注的,既然死太监喜欢,太子璧城也不去抢这人的职责, 只每日跑去爹爹的望星斋里给那条白蟒餵食便无所事事起来。 这日一接受到家书,百无聊赖的太子璧城顿时一蹦三尺,拽过小太监手里捧着的信封,刚要笑眯眯的亲一口, 却发现这信是开过了的…… 信封口子大剌剌的敞开, 仿佛生怕他不知道信里的内容被人阅读过一般。 「谁打开的?」太子冷着脸, 问那送信过来的小太监,小太监垂首不语, 抖个半天才说:「是……老千岁说要先阅再送予殿下。」 「呵, 他是个什么东西, 居然也要先看了以后才给本宫送来。」太子嘴里蹦出一个个不甚好听的字眼,身边又没有任把持脾气, 顿时忍无可忍,拽着信就前去白玉殿, 要让那老太监给他说个子丑寅卯来! 太子璧城脑子一热的跑过去, 到了白玉殿却是没有看见宝公公, 而是被挡了回来,说是宝公公去和其他大人议事去了,希望太子等上一等或者晚些时候再过来。 太子被这么一拦,怒火消散了不少,雪白的面上也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赤红,反倒突然恭恭敬敬起来,对着白玉殿的留守太监们忙说『不碍事』便留在白玉殿中等待。 太子时白玉殿的贵客,这是皇帝都没有的地位。 因为宝公公似乎对皇帝颇有怨言,甚至以为胖皇帝的死是龙应皇帝促成的,即便清楚胖皇帝的死一直都是时间问题,却还是要怪罪到龙应身上,这是人之常情,任何接受不了的事情的发生,如果不找个人来恨,恐怕会坚持不下去…… 太子璧城从来不会站在宝公公的立场上去思考,也不需要,太子清楚自己生来就是为了保护爹爹的,所以任何人的想法都不需要理解,他只需要强大起来,要比父皇更加厉害,比父皇更加狠心,才可以让爹爹有个名分。 名分这两个字一直是太子心里的一根刺。 好像从懂事起,那根刺就扎在他的心口,只有碰一下那根刺,才会感觉到疼,可随着年纪的增长,那根刺被裹进肉里,以至于随随便便的碰触心脏不管哪一个部位,他都能感觉到痛苦。
第259页 璧城对外说是龙应皇帝和一个宫女所生的孩子,那宫女自然是难产死了,龙应皇帝也再也没有和女人亲近,塑造出一个深情的形象来迷惑臣民。太子璧城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是大沅国目前为止唯一的继承人,哪怕母亲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宫女』也被封为太子,成为了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希望不希望的,璧城听着就烦,大家都希望他如何如何,他却只想要给自己那可怜的爹爹一个名分! 他怕自己登基后,都不能让爹爹出现在皇族的族谱里,生怕日后父皇有个其他嫔妃,自己这太子之位恐怕不保,也就更别提给爹爹一个合适的身份。 太子璧城怀着一个无法为外人道的渴望,坐在这个死太监的白玉殿中打开信封,将信封里面的信纸抽出展开,铺在桌面,黑色的眼眸倒影信纸上娟秀的字体,露出浅笑,因为信的抬头竟是写着『亲亲璧城』四字,足见写信人心情不错,不然一定会写『太子殿下』四个字。 信的内容十分没有营养,太子甚至还在信的角落嗅道了一点酒香,他怀疑爹爹写这封信的时候正在和父皇喝酒,真是无奈了,他感觉自己爹爹闹着要去前线好像就和郊游一样毫不在乎战场杀机重重,心大的不得了。 信中说他们这些天途中经过的风景绝妙;遇见逃荒者皆望沅国往;听见民间有起义者率流民兵五万在各国城内流窜作案,十分嚣张且抓不到人;看见走南闯北仗剑天涯的说书人降妖除魔捉鬼去;途遇甘霖过后七彩虹光做大桥。 太子喜爱爹爹的文字,每一句话都让他看见一副画面,恨不能干脆抛弃太子之位追随而去,把父皇赶回来坐镇朝堂,自己跟着爹爹讨伐那惨无人道祸害天下的梁魏两国。 信短情长,太子璧城不一会儿就读完了,翻来覆去的读了三遍还意犹未尽,然而很快他又想起这爹爹给自己的信并非自己第一个先看,而是被老千岁那阉货偷窥了,爹爹对自己的喜爱都被那老阉货给玷污上了噁心的气息! 太子璧城在这里气的手脚发麻,但又理智尚存的时候,突然嗅见难闻的味道…… 说来每回来这里,总是有一股子怪味,太子璧城以前以为是老阉货身上的狐臭,可实际上那老阉货不在这白玉殿内后,殿中依然有一股子怪味。 太子站起来,悄悄的躲过那些守在四周的小太监们,把信揣进怀里,双手拽着门框边缘,脚一发力便翻上横樑直接从横樑上穿出房间,去往那老阉货总是神神秘秘大门紧闭的房间。 ——果不其然!这里的味道最浓! 十岁的太子深得父皇龙应那模样乖巧胆肥的不要不要的真传,今日自己的隐私被老阉货给看了,自己便以牙还牙去看老阉货到底在搞什么鬼!指不定这老阉货杀了人,然后藏了尸体在白玉殿的某一处,尸体如今腐烂,长蛆,散发出这样噁心的味道…… 太子想了个法子,掏出一锭银子,然后砸出窗外,弄出响声,这边守着的太监一下子警惕起来,走出去查看,太子可以肯定这个太监绝对不会把他擅离职守的事情说出去,那银子也会中饱私囊,于是自己熘进去这件事就更不会有人知晓。 太子感觉自己简直聪明透顶,可聪明透顶的太子却是在偷偷进去房内后什么都没有发现,被严守的房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房,干净的连灰尘都不曾看见,更别提太子想像中的腐烂尸体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宝公公那么变态的一个阉人,还是比较有洁癖的吧,怎么可能把尸体藏在距离卧房这么近的地方? 正对着太子的是一桌黑色的书桌,桌面干干净净,似乎连使用的痕迹也没有。 不过这没什么稀奇,太子璧城对这群阉人还是比较了解的,就是一群没了子孙根后极度自卑的阴阳人,性格古怪,喜爱金银珠宝,对他们来说没有了后代,那么银子变成了最重要的东西。 有的太监自诩有了些身份,于是也喜爱读读书,即便读不懂,也喜欢收集古人先贤的墨宝,附庸风雅一番。 可这个房间还是很古怪。 太子在极度紧张里心细如髮,找到了这个房间的不合理之处。 在他看来这个房间或许就如同老阉货的宝藏库一样是用来摆放老阉货收集的文人墨宝,可一般人将宝藏放在句里卧室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肯定表示会经常过来欣赏自己的宝藏,不管是摸了摸那些挂画还是摸一摸书皮,那都是会留下痕迹的,但这里真的一点儿人气儿也无…… ——这很不寻常,这只能说明那老阉货的宝藏并非眼前所见的书画书册,而是另有他物。 『咚』——! 又是一声轻微的声响。 太子璧城抿着唇,小小的脸蛋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硬,因为他发现那古怪的声音似乎是来自地下!难不成这白玉殿下面还有密室?! 太子猜是这么猜,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找到密室入口,就在他翻箱倒柜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后背顿时冒出白毛汗,情急之下想要躲入桌下,却没曾想桌下另有机关,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隐蔽的旋转机关,将那机关朝内扣去,顿时便能听见『喀嚓』一声金属契合在一起的声音,还伴随着书桌后面整片墙壁的转向! 太子来不及思考自己进去后怎么出去,在脚步声似乎停在门口的时候,他立马一个闪身,进入密室内,密室的门再迅速关闭,期间没有发出任何隆重的声响,这让太子稍微放心了一点。
第260页 他甚至浑身僵硬的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有人进来找自己。 这很好,太子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摸黑往密室深处走去。 首先是下楼,很长很长的一节旋转石梯,太子璧城飞快的算计了一下这种石梯需要多少人才能建造起来,不过知道也没有用,他还不是只能捂着鼻子才能不被这里浓郁的臭味给熏倒。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子璧城来到了底部。底部明显比上面温度低几十度,寒冷的好似冬季,甚至比冬季还要冷,唿出气体都汇聚成白烟。底部的四周有设计精美的台柱,半人高,柱托上分别摆放着拳头大的夜明珠,也让整个密室被笼罩在既阴森又唯美的光色下。 于是太子便能看见整个密室的大概,只见密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龙床,龙床的四周挂着金色轻纱,隐约可以让太子看见龙床之上躺着的是个人…… ——这个人是谁?!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子一肚子疑问,心里正是毛骨悚然之际,听见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喊道:「救命……」 太子吓的差点儿没尿裤子! 他脸色惨白的梗着脖子,强逼自己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便能看见一对年纪不大的西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双生子被绑在十字架上,手腕分别插着不知道什么制作而成的管子,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他们体内流出,汇入龙床之上那人形的『怪物』体内…… ※※※※※※※※※※※※※※※※※※※※ 小可爱们跨年快乐~~~~~~啾啾啾!!!! 第147章 流民营中近日有大喜的事, 诸多打着『为民除害』口号的流民们扛起他们各处抢来的珠宝珊瑚、玉如意、绫罗绸缎、大米等昂贵物资浩浩荡荡的去了盆中寨。 盆中寨地理位置特殊,藏在深山老林之中,隔绝曾经的沅国与蟠龙国,偏向魏国附近, 易守难攻,五年前被一群贼匪占据。领头之人头戴蒙面黑纱,高头大马,健壮且英姿勃发, 言行举止无不透露出一种难言的贵气,说话声音十分好听,是沉着而充满神秘的悦耳低音,被寨中人敬畏又崇拜, 无比强大。 领头人之前也并非这样有声望, 还因为长得『丑』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于是村子里的人都十分嫌弃,还有些不学无术的小屁孩成日抓着石头追着丑鬼砸, 还编起歌谣骂这丑鬼木讷。 当然, 也总有好心人站出来帮忙, 即便这丑鬼是外来人,也帮忙安顿, 这个人,是个寡妇…… 今日便是那王氏寡妇再嫁的日子, 所嫁之人自然便是如今赫赫有名的盆中寨首领丑鬼先生。 寡妇王氏生的小家碧玉, 但因为全家死绝, 便得了一个『克夫』的称号,在村子里也属于被所有人蔑视轻视的那一类。 那日王氏准备去自家田地里看看的时候,遇见了丑鬼,当即被吓的花容失色,可不知怎么,她害怕之余还是有些悲哀的同情心,于是总关注着这个丑鬼。 后来的故事也就非常水到渠成,王氏被欺负的时候,丑鬼顺手帮了忙,王氏这样一个寡妇,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敢和她走那么近,她孤单又害怕,痛苦又日益心生怨恨,在她几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丑鬼帮了她,让她能够活下去,王氏几乎是瞬间便心动了。 王氏到底是个寡居多年的女人,她为了保护自己的田产不被村子里的其他人占据,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其他人吃豆腐,硬是从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子成了工于心计的悍妇,可当结识了丑鬼后,王氏一面对外兇巴巴的维护丑鬼,一面对丑鬼又展现自己温柔似水的一面。 王氏想,自己是个寡妇,他是个丑鬼,合该天造地设的一对。或许她夫家全部死光都是为了能够让她和现在的丑鬼相遇。 思及此,她窃窃欢喜,奈何硬是等了十年才等来这么一场成亲大典。 王氏现在应当被成为『丑氏』了,丑氏穿着正红的新娘裙袍坐在与前院只有一门之隔的房内,揪着手帕和自己久未蒙面的兄长说话。 王氏的兄长名叫刘大肠,是个五短身材的俊美男子,身高是他一生的伤痛,因此对他人的目光也格外敏感。 刘大肠千里迢迢的赶来为妹做主,面上还沾染风尘,他刚到,还来不及喝一口热水,便对妹子说:「小言,莫说哥哥没有提醒你,你嫁的那个男人不是个好人,看着便丑恶不已,更且没有礼数!你这样的人可压不住丑鬼,他现在身份可不是你之前信中所说的丑鬼,而是整个盆中寨的丑鬼先生,连咱们黑侠帮在江湖上都只能退让一席,日后他若是打你,哥哥如何帮你?!」 刘大肠本身是个土匪,之前妹子嫁给正经人家,也就不方便来来回回的探望,那不成体统,时间一长,也就感情淡漠,如今妹子书信一封找他过来充当『高堂』,刘大肠那淡漠的爱妹之心也仿佛瞬间被勾了起来,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便飞叉叉的跑来,说了以上那番话。 丑氏现在是个反叛军领头人准媳妇儿,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便也没有那么多什么『在成亲前不能和其他男性见面』的规矩,她和自家大哥见了面,真情还没怎么酝酿出来,便被当头棒喝,愣了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是坚决的道:「这件事倒是不用大哥操心,我知道丑鬼是什么样的人,纵使天下的男子都三妻四妾打女人,他也是不会这样做的。」
第261页 刘大肠『嘿』了一声,才不相信,摸了摸茶杯,又说:「那现在我妹夫咋还没有回来?我来的时候就看他下山去,不知道搞什么鬼,今儿明明是妹子你的大喜之日,他这个新郎官到处跑算什么?」 曾经的王氏,现在的丑氏依旧为丑鬼辩驳,道:「大哥你这是有所不知,十里之外来了一伙奇怪的窑工,没日没夜的挖煤,但是半个月了都没有挖出什么东西,瞧着甚是古怪,丑鬼这不是担心吗?他总是比较细心的,对寨子也负责,他是要干大事的人!你可不许胡说他!」 「瞧瞧!大哥我千里迢迢的过来,可不是为了被你骂的。」刘大肠笑着说,可心思却飘到那煤场上去,煤场一般都是握在朝廷的手里,那伙人怎么可能在战乱的时候胆敢跑到『起义军』的山外去挖煤? 这是天下第一怪事。 「对了,我听说那丑鬼是个没有过去的人,真的假的?」刘大肠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黑峡帮内斗不止,他几乎厌倦了那些糟心事可又无法脱离,憋屈的不得了,内斗的起因是十年前两个绑架回去的少年的消失,内斗的白热化是因为几年后有一队训练有素的江湖人士杀了一半黑峡帮人口,但却又什么都没有偷走,另一半人口的侥倖逃脱只是因为出去参加武林大会。 这可真是讽刺的要命,也气的老帮主直接吐血身亡,其后副帮主林家玉招揽了许多不入流的土匪进入黑峡帮,黑峡帮瞬间便乌烟瘴气,成了个待不得的地方。 刘大肠总在想,当初自己若是没有将那两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少年给抓回帮里,是不是之后就不会有那么一堆可怕的事情? 但刘大肠也不怎么后悔,反正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刘大肠如今倒比较希望接着妹子的关系在这个『起义军』里留下来,并非想要得到什么好处和地位,只是留下来,继续他自由肆意的生活。 其实刘大肠还有一点奇怪的感觉,没有同妹子说。 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或许是他记错了,也可能是他太过先入为主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 ——他感觉丑鬼先生和当年坑杀八万人的煞神燕千明是同一个人! 这是一种完全无法说出口的感觉,刘大肠也觉得是自己疯了,因为大沅都快要灭亡了,燕千明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将军也死在了魏国的土地上,所以只能说丑鬼给他的感觉和燕千明很像。 刘大肠并没有直接接触过燕将军,可心生崇拜之余,当年还悄悄站在某个地方亲眼看见燕将军统兵杀敌,哪怕杀的人中也有他们大沅国的自己人,可那场面不是一般的让他热血沸腾,刘大肠本身也是个嗜血分子,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绝对不会动嘴,那场坑杀八万彻底让刘大肠念念不忘,每次梦回,都想像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兵卒,在奋力参与那一场『盛宴』。 刘大肠很可惜燕将军的死,他猜想自己一定是认为丑鬼身上也有那种佛挡杀佛、神挡弒神的气势,才会认错。 就在这兄妹俩各自心中都有一点小心思的时候,外面突然吵杂起来,鼓乐之声却是停了。 丑氏和刘大肠立马站起来,一同走出房门,询问怎么回事,只见那匆匆跑上山的傢伙一身血,一边喘着气,一边爬到丑氏脚边说:「王娘娘!王娘娘快让人下去看看吧!咱们的兄弟都被一个和尚给杀了!和尚还和老大不知道打到哪儿去了,那和尚武功极高,老大恐怕也不是对手!」 丑氏听到这小弟的话,首先是不满。她虽然现在还没有和丑鬼拜堂,可提前叫自己『大嫂』或者『丑娘娘』又不会死,如今还叫她『王』字,可让她心烦,但现在也不是她能够发火的时间,全院子的兄弟抄起傢伙就要下山! 这院子里的可仅仅只是每一小分队的小头目,无数打手都在外面聚集,这些人一唿百应,要去干架,霎时间丑氏的成亲现场便什么都不剩下,只留她一个人焦急的不得了,想了想,还是去换了一身衣服,跟着大哥一块儿前去看看。 另一边,神秀双目绽出阴鸷的光,一掌杀死一个不知名匪贼,转身便和丑鬼打在一起! 丑鬼身高八尺有余,健硕而可以看出原本的相貌应当也是英武不凡的,神秀只比丑鬼矮上一点,但气势丝毫不输,双臂一震,两条极细的锁链便从袖中蹿出,神秀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同影子,眨眼不见。 当丑鬼发现自己被绑住的时候,面无表情的低喝一声,瞬间振碎锁链,任由锁链碎片犹如散射弹一样杀死围在一边不敢靠近的他的手下。 「你是何人?!」丑鬼唿吸有些不稳,可见这武功阴毒的和尚的确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神秀却坚决的不说,只是答非所问:「你和一具尸体长得一样,我的小神仙想要,那么他就该拥有这具尸体。」 ※※※※※※※※※※※※※※※※※※※※ 太子发现双生子,还有神秀发现丑鬼,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 第148章 「妖僧, 你认识我?!」这是丑鬼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表情因为浮动过大而显得格外狰狞。 被唤作妖僧的神秀并不再回答,他开始招招见血,看样子的确是不怕将丑鬼杀死。丑鬼想, 说妖僧口中的『小神仙』恐怕的的确确是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只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尸体……
第262页 ——难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丑鬼神色从那颜色诡谲的黑色中爆发出可怖的暗芒,他与神秀周边围着一圈尸体,活人已然没有, 丑鬼干脆的冲上去,不怕被神秀午七杀死的掌成鹰爪状,企图抓住神秀的脖子! 神秀这些年在燕千绪身边,已经习惯以最不可能的猜测来解释他不理解的事情, 好比说现在这个丑陋的男子以不怕死的姿态冲过来, 一定是有其不怕死的保障, 不然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时刻露出这样的神情。 电光火石之间,神秀收手了, 他迅速改变占位, 远离这个气势爆发起来后惊人的『死人』, 两人一时具定在原地,谁人先动, 仿佛便会露出破绽。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能够看见无数的起义军浩浩荡荡的从一条隐蔽山路下来, 在山上的时候由于树木铺天盖地的遮挡, 是根本无法想像山上居然能够藏着这么多的人, 而人从一个口子倾泻而出,就像是从一个蚂蚁洞突然涌出无数的兵蚁既视感。 神秀不是个傻子,他所有的的坚持都建立在他知道自己不会输的前提,可现在不行,他明白自己和『死人』功夫不分上下,再来那么多的人,即便那些人是没有武力值的普通人也是会让他被压制的因素。 那么神秀便直接换了一个方式,他转身跳上巨大的树木,站在树尖之上,身姿卓越,光影浮动,对着地下的丑鬼便说:「你大概会想要知道你自己是谁吧,若是你打败了我,我就告诉你,但你若是被我杀了,也就随我送给谁,前提是,跟我来,不要让任何人再前进一步。」 神秀这样一个和尚,站在高高的树上,树枝上,以那么小小的一根树枝为着力点,风吹而衣摆猎猎作响,头顶后缀着一轮红日,远望简直像是佛主再世! 可我佛慈悲,这样的妖僧怎么可能会是佛主? 可丑鬼却丝毫不介意,丑鬼身上穿着大红衣袍,风度翩翩,背影高大威仪,脸上的遮布早也不见踪影,暴露出他那张被严重损毁的面庞,当然,是只有一半是坏的,但光是坏掉的那一半就足够吓哭小孩子了。 丑鬼伸出手对身后冲来的手下说道:「你们暂且回去,我有事要办。」 丑鬼乃盆中寨寨主,亦是起义军的头领,若是死了,整个起义军内或许会乱一下,但盼着自己称大王的人不知凡几,于是这些人很听话的停了下来,连带着很多不明真相的小匪贼也停下,东张西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 只有后来的刘大肠和换了一身衣服的王氏哭着跑出来,越过挡路的小头目们,惊慌失措的说:「丑鬼!你要去哪儿?!我们正要行礼,你要干什么?!」 丑鬼对这样一个女子的哭声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显然他认为自己的过去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都停下,回去。」 说罢,丑鬼再抬头,就看见那和尚转身压低那树枝,然后腿微微弯曲一下,便瞬间用轻功跳出许远! 丑鬼也运功,直接追随而去,留下一众手下尴尬的看着王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刘大肠却是也没空管自己的妹子心里是如何委屈,他正发现那个和尚似乎有点熟悉,仿佛正是当初来到他们黑峡帮杀了他们一半帮众的兇手!!! ——没错了!正是那个和尚!!! 这和尚不是煤矿的?绝对不是,当初这个和尚来到他们黑峡帮就应该是为了传说中的秘密宝藏,如今宝藏应该尽数被取走,所以黑峡帮的老巢也就没了宝气,没有了财神爷的保护,才会分崩离析。 如今这和尚出现再这里,应该是这里也有什么宝藏吧? 他们以挖煤为掩护,实则就是在挖宝藏! 刘大肠揣测到这里,暗暗心惊,他想这里的宝贝他一个人是吞不了,干脆当成一个消息卖给其他人好了,他从中抽取几分利息当报酬。 想到这里,刘大肠对那个丑鬼的离去也没有什么担忧,只想着丑鬼若真的是自己所想的燕将军,那么燕将军既然能起死回身,便一定能够抓住那个和尚,而结果不管如何,自己这边都能够开始挖掘宝贝,日后也不必当个餐风露宿的大侠,而是住店的大侠了。 「好了,妹子,莫要担心,那丑鬼先生既然找到了自己过去的线索,你该高兴才是。来,我们继续回去喝酒吧,丑鬼先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刘大肠挥手说道。 众人也的确这么做了,将地上的其他尸体一边搬运回去,一边说说笑笑,完全没有被同伴的死亡笼罩上阴影,因为对他们这群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死亡是最真实的结局,所以还是吃酒吃肉最重要。 依旧走在最后的王氏拽住大哥的衣袖,摇了摇头,说:「大哥,这样不行,我得去找丑鬼,他……不该寻找过去,就现在这样不好吗?」 刘大肠见此处只有自己妹子一个人,便也给妹子说了真心话:「当然好是好,可如果你要嫁的人是沅国国师的哥哥,是不是更好?」刘大肠不知道为什么燕将军为什么没有死,但是别人的奇遇自然有别人的奇遇,他不知道也不稀奇,那燕将军绝对是因为某些原因失忆了,流落到小村子里面,现在燕将军要去找自己过去,也自然不能拦着。 「什么?!」王氏不是个没有见识的女人,她这些年跟着起义军也是个见了世面,有感又为的女子,可现在她却花容失色,面色苍白,说,「你认识他?!你怎么能认识他呢?!他最好是谁都不记得,谁都不要他才好!只有我对他好,他才会……大哥你真是……」王氏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
第263页 刘大肠也是愣愣的,听见妹子这么一番话,似乎有点明白那丑鬼,也就是燕将军居然不是真的喜欢妹子,而是妹子强求来这一段姻缘。 「没关系啊,没听说过燕将军家里有妻妾,妹子你无需担忧。」 「我和你理不清楚!反正大哥你要赔我去找他!」王氏不干,非要带领上百人马去寻找。 另一边,太子背上背了两个小少年,妈的,特别沉。 太子几乎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躲过无数守卫和巡视的太监,乘坐轿子回到自己的东宫。 太子现在什么人都不信了,他感觉那老千岁不仅仅是害自己爹爹得不到认可,还是个变态!指不定在做着什么可怕的仪式想要害死爹爹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 太子心里焦急不已,心里甚至觉得自己东宫恐怕都藏着老千岁那阉货的眼线,而转眼看了看那两个被自己放在床上的双生子,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到底是发的哪门子善心才会把这两个祸害背出来? 不该背出来的,背出来老阉货就会发现自己去过他的密室,发现他的秘密,然后……就要杀人灭口! 太子浑身发冷,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哪怕生的比其他同龄人更加早熟,身高高一些,那也还是十岁。 他如今能想到唯一的保命方法只有去找爹爹和父皇…… ——是了,爹爹和父皇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太子想到这里,决定马上行动。 而被太子璧城寄予厚望的他的父皇龙应皇帝正看着燕千绪和一个哑巴了的燕七杀汇合。 就在沅国大军会合的时候,远在梁国军队阵营的李长青受到了线报,并把消息说给旁边满头白髮的健硕的四十来岁男子听:「啊……沅国皇帝和国师都到了,赵将军,怎么?您老先去会会这些人还是我帮你替赵兄出口气?」 赵将军听到这话,一把放下手中的酒杯,酒杯被力道所震碎,碎片嵌入赵将军的手心,赵将军抬眸,露出一抹笑来,说:「自然是老夫亲自去,抓那国师过来,为我虔儿了却心愿。」 ※※※※※※※※※※※※※※※※※※※※ 说好的修罗,马上就来!喵哈哈哈~ 第149章 为了让这一战, 洗刷那十年前的耻辱,沅国准备了很多东西,燕千绪也准备了,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玩弄魏国国君来让自己开心, 怎么抓住王弟围然后抓回去让他的小太子狠狠凌虐致死。 他要重回大哥所在的地方,做到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种心理或许存在『我比大哥』要厉害,也可能是想要完成夙愿般的使命,而现在成功在即,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去收穫等了那么多年的果实,龙应不可以,燕七杀自然也不行。 燕七杀无法说话,偌大的一个大个子, 沧桑黝黑的面庞, 长发被剪的很短, 只留下耳后的两条长发落在胸前,不得不说这样的造型也是很赏心悦目的, 再加上燕七杀有着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无比迷人, 他深深的凝望谁时,似乎能够立马就将人吸入那双有着幽光的眼里。 燕七杀从前很爱笑, 如今也是,从前一边笑一边『嗷嗷』的乱叫, 是个可怜巴巴的兇悍野兽, 如今一边笑一边滋出白花花的整齐的牙齿, 把主人抱进怀里。 这头兇悍人形野兽的主子是燕千绪,燕千绪任由这人充满喜爱的拥抱自己,在心中数了十声后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可以了』。 燕七杀收到这样的暗示,立马便会放开燕千绪,进而只是凝望这个永远没有变化的少年,笑的很开心。 燕千绪摸了摸燕七杀的脑袋,继续坐在自己的军营帐子里看地形图,他在确定七日后打破魏国前线军队的策略,直接否定龙应那先攻打梁国的意见。 龙应才是沅国的皇帝,但是在这件事上燕千绪非常坚持,就算现在龙应爬上燕千绪的床,燕千绪也不会改变主意,更何况当龙应爬上床的时候,龙应的身价在燕千绪的眼里也就掉价了,不会再特殊,是和其他帮他治疗副作用的人没有两样。 要说唯一还让燕千绪有点复杂同情心的,应该只有燕七杀了。 这是让燕千绪又爱又恨的狗,真的很讨厌。 「也不知道这些年王弟围在魏国混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在前线来,或许在呢……」燕千绪看着舆图自言自语,言语之间慢慢都是对再遇的期待,他想要的仇恨已经和他的生命融为一体,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不然他大约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七杀,你若是遇到王弟围,要活捉,不要伤到他知道吗?对了,魏王一直都很喜欢微服出访,不知道他这回有没有也过来玩,要是都在就好了,一下子就能捉两个呢!」 燕千绪说着,抱着蹲在旁边看自己的燕七杀的脑袋,就是一个浅浅的吻,亲在燕七杀的额头上,他对燕七杀寄予厚望,于是看这个人怎么都觉着好,现在的燕七杀太有用了,所以爱便比讨厌多一点,值得燕千绪去亲亲燕七杀的额头。 燕七杀无法说话,但是他会拉着主子的手亲亲主子的手背。 燕千绪看着七杀的嘴唇,那嘴唇的唇形很好看,唇线也非常清晰,上唇的中央缀着一颗不大的唇珠,下唇是恰到好处的薄厚,可就是这样一张唇内缺少了一样东西。 噢,他可怜的七杀,可怜的小狗狗……
第264页 燕千绪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看看七杀嘴里的伤口好了没有,于是顿了顿,为了表达自己对七杀还是比较关心的,便声音温柔的说:「张嘴。」 一灯如豆,年轻的充满野性的男人被一个美丽的少年捧着脸,仿佛多爱他一样慰问男人的伤口,跳跃着的灯光洒下一片昏黄的色彩落在男人较深的肤色上,也照亮了男人沉醉于此的眼。 七杀听话的张开嘴,露出里面半截舌头,颜色鲜红。 燕千绪露出难过的神情,手指头去拨弄了一下,突然又很欣慰,说:「不是很丑呢。」 七杀难为情的闭嘴,笑了笑。 「都说了不丑的,以后就不要担心露出来被我看见了,我又不嫌弃了,对吧,七杀你现在是我的宝贝,比神秀还要重要呢,不过你不许告诉他。」少年说着甜言蜜语,这些话或许是发自内心的,但『不许告诉神秀』就很耐人寻味了。 燕七杀永远听话,又点了点头,把脑袋埋在主人的腿上,享受这样的单独相处。 燕千绪也自觉对燕七杀表达了友好,七杀会在蛰长战争里用最高的忠诚为他卖命,那么便继续看舆图和各方送来的密信,其中一个封是从大沅送来的,写的是太子突然擅离宫中,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燕千绪皱了皱眉,淡漠的道:「果然是王家的种,不是听话的孩子。」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音,若是被太子璧城听见,大抵会怀疑自己的耳朵,进而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七杀听了却不觉得奇怪,拜自己割掉舌头后的福,燕千绪如今最最信任的只有自己。唯一信任的就是自己! 七杀从不后悔当年当机立断割掉舌头表明忠心,他感谢自己是个『未开化』的狗,只要能让他留在主人身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这种感情七杀也无法说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倘若离开了燕千绪,就生不如死,当然他现在也的的确确不再是一个无知的蠢狼,他懂得很多东西。 十年,足够让他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明白人类的生存关系和繁育。 他知道燕千绪并非是自己的母狼,他是一个玩物,是一个工具,有用的时候燕千绪会对他很好,没有用的时候就要讨厌自己,说自己不听话,赶都赶不走。 他还知道燕千绪谁都不怕,唯独有些忌惮身边的那个和尚,一个妖僧,妖僧不如他爱主子,不然为何说要让燕千绪断手就真的能捏碎,毫不犹豫? 七杀可捨不得伤害主子一丝一毫,他要让主子快乐,永远对自己笑,就好像初见时候,自己被关在笼子里,主子在笼子外面那样慈悲温柔的笑,又好像那年自己在荒无人烟的地带,带着一群野狼等待主子归来,主子从匪贼手里逃生,一眼看见自己,便是惊喜与感动。 现在的主子越发难以露出那么纯粹的表情,更多时候是静默的,悄无声息的坐在一处,漂亮的眼睛因为出神而呈现出朦胧的遥远感,是好像一不留神就要消失,一不小心就要远去再也不会出现的模样。 这种恐慌在燕七杀发现燕千绪永远不会长大的时候,达到顶点。 「嗳……」燕七杀喉间发出一声嘆息。 燕千绪听见了,觉得有趣,摸了摸燕七杀的短髮,手指顺着短髮滑到耳后的长髮那里,把那黑色的长髮卷在手指上,绕来绕去,说:「怎么了?太晚了?」 燕七杀顺势点点头,指了指早已铺好的床铺。 燕千绪锤了锤肩膀,好似才发现自己有点疲惫,说:「好吧,该睡了,其他的明日再说吧。」 燕千绪说完这句话,就张开双手,让燕七杀抱抱。 他是个不能长期走路的身体,虽然长生不老,但似乎并不健康,所有令他受过伤的地方都会间歇性的疼痛,被冻坏的双腿尤为严重。 有时候燕千绪在想过个几百年后,自己是不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床上,要干什么都需要人抱……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军营里的床铺自然比不上宫里,简单的很,燕千绪畏寒,让七杀伺候着洗漱之后就靠在七杀的怀里歇息。 之所以只是歇息,那是因为睡前的活动还没有处理完毕,比如他的奶,又比如他有点儿想要的副作用。 燕七杀熟稔的给主子处理一切不适,一个时辰后两人同出一身大汗,汗津津的搂着睡觉。 燕七杀幸福的在这个时候享受对燕千绪的支配,但很快就以恐怖的自制力起身打水,给燕千绪擦身子。一身汗睡觉必然不舒服,他的主子从小就被宠坏了,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要最好的,所有的服侍也要最棒的,他需要做到最好最棒,才不会被其他人比下去! 七杀将自己和神秀比,深觉自己赢了,于是忽然又很高兴,一夜未眠。 这夜同样没有睡的还有同一个军营,皇帐中的龙应皇帝。 龙应皇帝和他心腹卫淋谈论了一夜的攻防策略,他们分析自己军队所在的位置,分析魏国和梁国的僵持其中必然有问题,却又暂时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魏国显然是不把他们沅国当一回事,之前就有不少小股兵马与燕七杀统领的先遣队伍有过短兵相接,那是在试探实力,意图主动攻击。 梁国那由曾经的三皇子,如今的三王爷李长青所带大军一直对他们这个横插一脚的大沅无动于衷,当真是因为梁国国内新皇登基所以才如此消极吗?
第265页 龙应迁都前后,秘密处决了无数兄弟,就为了在动盪的时候巩固皇位,所以也无从感受来自兄弟的争权夺利,如今只靠猜测显然也很不客观。 龙应始终对梁国有感觉到极大的威胁感,这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曾经无数次保护他活到现在,阿绪坚持要先料理魏国,龙应不会由着他乱来,他的确爱阿绪,但沅国更重要,他要完成先皇的遗志,那么大沅崛起后的第一场仗便一定要打的漂亮! 不然不知道藏身何处的敌人看见沅国也不过如此,以后再想要赢便难上加难。 龙应决定派人先去试探李长青大军,让探子去看看能不能知道李长青是什么想法,之后想要做什么。 这一夜派出去了十个暗卫中的佼佼者,天亮时,回来的只有一个,那暗卫身中一刀,砍在后背,血流如注,但眼神坚定,对龙应皇帝回道:「回陛下,梁军派出大将赵东独正在做备战准备!现已距离大营只有十里之遥!」 龙应眸色微微一变,随后眯起。 这赵东独就是赵虔的父亲,那个当初压迫先皇的罪魁祸首之一! 龙应皇帝也有他的使命,他从先皇那里,从祖祖辈辈的皇族人心里,继承过来血淋淋的使命,要诛杀燕、赵、王的九族! 龙应想:来得正好…… ※※※※※※※※※※※※※※※※※※※※ 全部人都要聚集在一起啦~喵喵喵!!! 第150章 赵东独的确来得正好, 压抑了十年的怒火,暗暗的像是一团地火把好大一片草木灼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有机会爆发,也耐得住性子打探沅国如今的实力。 赵将军不是个蠢人, 他和他的儿子很不一样,他儿子是继承了他的独断专横不死不休,但他却没有他儿子那样对感情的执着。 感情算个什么玩意儿? 女人尚且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一个男人。再漂亮有什么用?统统都是害人精, 不然为何他儿子一陷入进去,就是万劫不復,到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府里,日日撕心裂肺的咳嗽, 喘息, 说那个叫做燕千绪的贱货辜负了他, 要抓来拜堂,要抓来行夫妻之礼, 然后一起去死。 死亡对赵将军来说太正常不过了, 他的髮妻赵夫人在当年兵荒马乱的时候死了, 他也没什么感觉,他过手的女人如云, 喜欢的众多,但谈得上爱的一个也没有, 更不要说为了某个人去死。 噢, 不对, 要说可以让他真心相待的,那么就只有他的儿子赵虔了。 多好的一个孩子,是他的继承人,是他赵家唯一的后代,他百年之后还他妈要赵虔为他烧香,结果指不定什么时候赵虔就一命呜唿,自己还得白髮人送黑髮人。 赵将军这些年没少和赵虔吵架,左右不过是赵虔一面恨燕家那个骚货,一面爱的不行,说【我要他!他辜负了我,自然是要赔偿的,爹你帮我把他抓回来,我要他!】 要他奶奶个腿! 不过儿子开口了,执念了这么多年,赵将军还是觉得要在儿子死前把燕千绪抓给儿子,好让儿子心里痛快。 赵将军在军帐里看着自己手中的长枪沉默不语,他是个很健壮英武的男人,年纪可以说是不老,惯于自称『老夫』。此时天色微亮,帐子外人来人往布置军需调度,于是在帐内的人便能看见帐子上影影绰绰无数的人影。 人影像是鬼魅一般将这样一个高大沉稳的将军笼罩其中,色调昏暗的空间里,唯有赵将军手中的长枪散发着凌人寒光,寒光照进赵将军那深渊似的黑色眼睛里,竟是一点光亮也没有折射出来,是深不见底的一潭墨…… 不多久,有副手上来询问赵将军是否用早饭,赵将军体格极好,兴奋的要杀人的时刻哪里会饿? 于是赵将军摆摆手,收起自己的长枪,让下头的人把前去刺探情报的探子叫来问话。 探子名叫葛强,一个普普通通的长相,是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可悲。葛强说话声音很低,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在与人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样的声音用在这里却是很合时宜的:「回禀将军,前日三路小队前去刺探,与沅国手下的兵遇上好机会,打起来各有输赢,总体来说自然还是我们更胜一筹,但有一点很奇怪。」 赵将军其实虽然谨慎,但对沅国并不忌惮,他是打从骨子里就看不起这个秦家掌握的国家,沅国的皇族都是一群窝囊废,从那个死去的胖皇帝身上便可见一斑,胖皇帝落下的种就算老天可怜也聪明智慧不到那里去,有那么一两分的狡诈也玩不过他赵东独!他打仗的时候,这个沅国的皇帝秦昧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更何况就拿当初沅国被逼推出中原与胡人为伍之事看,沅国也不成大器。 他料想沅国没几个能用的人,都是些脏的臭的混在一起,面强维持那表面的繁华,他这些年关注着沅国,听到不少传闻,但都不大相信,听见沅国国力復甦,听见沅国在搞什么新型的练兵法子,听见沅国大开海运,和洋鬼子们走的很近,又听闻沅国皇帝和胡人的可汗称兄道弟,最后便是关于那燕千绪的传说。 传说燕千绪成了胡人和边城百姓供奉的天宠神仙…… 赵将军当初听罢便想笑,这燕千绪要说是神仙,那他就是皇帝老子! 「哪一点奇怪了?」赵将军问话。
第266页 葛强说:「就是直觉很奇怪,太安静了……」 「此话怎讲?」 「就是很安静。」葛强说,「整个营地可以说是一点儿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不像是有几万人的大军,倒像是一个坟地,上面全站着死人。」 「呵,这话说的好,可不就是死人吗?将死之人,也是死人。」 话说完,赵将军更加笃定自己此战必定大捷。当然,他还决定直接一刀了结了秦昧,好让整个秦家死绝。要活捉燕千绪,但是会不会弄残就不是他能保证的。 赵将军在这里有了主意,立即站起来,让葛强跟着自己一起出去,一边走一边想要定个时间和战术来把沅国这恢復生息后的第一次出头,打到报废! 另一边,原本安安静静的沅国阵营里却是出了一件大事。极其受国师大人宠爱的得道高僧神秀闯了回来,竟是难得的受了伤,一条腿上好几个窟窿,走到哪儿血就流到哪儿,但面上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受了伤的人。 追着神秀回来的是一群浩浩荡荡的土匪样子的人,为首之人面目『丑陋』,高头大马,围在军营的南面,人数不多,一百多人和几万人的大军比起来简直就是蚂蚁与大象!可蚂蚁中的蚂蚁王却丝毫不畏惧,临风马上,长发凌乱,威武不凡。 他左边是一个女侠似的人物,右边是个矮小的俊男。 女侠正是王氏,俊男则是刘大肠,这两人前不久追上了盆中寨的起义军的老大丑鬼,劝说不下三百遍也无法改变丑鬼决意蚍蜉撼树的决心。 丑鬼望着和尚进入而自己不得入的军营,甚至里面就有自己想要的答案,而这个答案指不得还会自己走出来,这样挺好,他想要知道自己总感觉缺少的一部分是什么,是什么让他心脏疼的好像被人紧紧捏拽拉彻,但又万分捨不得遗忘。 燕千绪昨夜荒唐了一宿,正是腰酸腿软慵懒的时候,却被神秀闯入帐中,帐外的大兵都不是神秀的对手,哪怕神秀受了伤,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叫神秀轻易进入了燕千绪的帐篷,瞧见了单独睡在床上的小神仙。 「小神仙。」神秀逆光站在帐里,掀开帘子的一瞬,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几乎落在不远处燕千绪的身上。 燕千绪当即有些心慌,但一向不喜欢七杀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神秀也不会发现,瞬间的功夫就松了口气。可转眼再看,神秀那腿却是不好的,这一发现简直让燕千绪震惊。 自他和神秀认识以来,神秀可是一直深不可测的很,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 「神秀!」他直觉是有事发生,「怎么回事?」 神秀看见他,却是先笑了笑,笑容大抵很浅,但是眼神里却是那样有光的神色:「这回我把你想要的东西带回来了,只不过情况不大好,还活着。」 「你在说什么?」燕千绪看着神秀走到自己面前,也顾不上穿外衣,他脑袋里全是些阴谋,总觉得是自己精心计划的復仇又出了什么问题,倒是对神秀的伤不是很在意。 「小神仙,你总说我害你丢了大哥,我给你找回来,你要如何谢我?」 「燕千明?」燕千绪声音清清脆脆的念出三个字,而后好像才涩涩的咀嚼出了神秀这话的意思,下意识的紧张激动起来,一把捏住神秀胸前的衣裳,拽的皱巴巴,「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他这里的帐子又进来一个人,燕千绪回头看,竟是龙应。 龙应居然也来了,燕千绪顿时似乎从无数的弥天大雾里看清楚了什么真相,当即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面色急切的要走出去。 龙应一把拉住燕千绪的手腕,说:「你暂且不要出去,外面是一群贼匪,而且梁军距离我们这边不到十里,你不要让我担心。」 「不用你管!」燕千绪甩开龙应,「神秀跟我出来!」 神秀自然很听话,跟着出去的时候却是看都没有看这大沅的皇帝一眼。 而走到最外围的燕千绪却是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其在马上静静望着自己这边的人。 那不是大哥又是谁?! 燕千绪此刻是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大哥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自己,为什么当初说死也要拽自己一同下地狱的混帐大哥消失了十年现在又出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个从小让他活在阴影里的大哥,这个从小把他当作所有物,让他恐惧,让他痛苦,让他变得如此扭曲,却又从一开始就和自己不是真正兄弟的大哥,既然回来了,就该他来掌控对方的一切,要让大哥知道自己曾经从他哪里获得的一切…… 燕千绪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他转头看向神秀,漂亮纤细的手拽着神秀的衣摆,说:「帮我把他擒回来,伤到了也不要紧的,主要是不要死了。」 而后看见燕七杀也过来,同样说:「七杀,我要他!」沅国尊贵美丽的国师大人遥遥一指,指向那个骑在马上的丑鬼,「把他手脚打断,带回来。」 ※※※※※※※※※※※※※※※※※※※※ 小绪这段很霸气的~你们瞧就是23333 第151章 王氏是从未看见丑鬼居然这么鲁莽, 和一个庞大的国家大军对上。他们这样力量单薄,哪怕是逃跑都够呛。 她害怕又焦急,嘴巴这些天都起了好几个泡,下了马对同样下马的丑鬼说道:「丑鬼你不要这样执迷不悟了!那个臭和尚是骗你的, 你没有过去的,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就是个无牵无挂的人,身上什么信物也没有,那臭和尚哄骗你的, 你快跟我回去吧!」
第267页 王氏眼看着那不远处的军营中出现个美的让人一眼难忘的少年,看见这个人面颊嫣红,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意,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丑鬼, 那心中别提有多恐惧了。 她直觉这个少年一定是和丑鬼有关系, 说不定正是丑鬼想要找的『东西』。是亲人吗?不是的, 绝对不是。那难不成是爱人?魏国盛行南风,魏王曹笑专门建造了一个萤火宫, 宫中多是貌美如花的男子, 每日临幸其中, 乐不思蜀。所以对于南风,王氏一点儿也不陌生, 她陌生的只是眼前的丑鬼。 「丑鬼我求求你,走吧!不要被骗了!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咱们兄弟一起送死吗?」王氏哭着说, 「还有我, 你答应要和我成亲的, 你现在是要丢下我了?」 丑鬼向来很重义气,可现在却回头,某种一片淡漠之色,低头对着王氏说:「成亲之事本是你寻死逼我,我把你当救命恩人,所以依了你,如今我把整个盆中寨送你,你带着兄弟们回去。」 「啊!我不要!」王氏哪里是想要盆中寨啊,「你、你怎能说这样的话?你若是死了,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混得下去?!」 王氏后一句说的是实话,能跟着王氏追随丑鬼而来的人,全部都是丑鬼的死忠,丑鬼不退,他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离开,丑鬼若是死了,他们就算是復仇也要復仇致死,总而言之是追随丑鬼做任何事的。 丑鬼沉吟了一会儿,看向那对面军营中朝自己笑的神仙一样好看的人物,说:「若说要死一起死那大可不必,把那个人捉走,我们就回去。」 王氏清楚的知道丑鬼说的是谁,心都凉了几分,很不愿意配合,可现在的情况根本由不得她做主,再加上她的大哥刘大肠好似十分知道其中缘由,一看见那个少年,脸色都变换来变换去,古怪不已,仿佛见了鬼。 她听见她大哥说:「很是这个到底,丑鬼先生说的对,既然来了这里,怎能空手而归,咱们得抓了沅国那宝贝国师过来献给丑鬼大哥!」 王氏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那边阵营涌出数不清的小兵,打头阵的是个短髮的男人,那男人跑路古怪,并不用双腿来跑,而是双手也落地,迅勐的犹如以头野兽,眨眼间就要冲来! 「你们小心。」丑鬼反手抽出腰间的两把长刀,动作潇洒利落,脚尖点了点,也沖了上去,双刀转着圈在冲来的小兵中轻轻一划,顿时无数人血溅五步,犹如天女散花。 燕千绪一直看着,看神秀和燕七杀都出去了,却也不放心,他回头看见龙应便站在自己身后,一时也忘记了方才和龙应置气的事情,拽着龙应的手就说:「龙应,你武功最是高强了,现下神秀受了伤,我怕光是他和七杀还不够用,你也去吧?嗯?快去吧?你说过要帮我的,龙应?」 燕千绪声音欢喜里夹杂着撒娇,要是以往,龙应皇帝是什么都要依了他,可现在他看着燕千绪那黑玉一样漂亮的眼睛,神色不为所动,反而是问了一句:「你捉了他来,又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要好好『待』他,他是我大哥,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也总还是当了十几年的兄弟,我要好好的照顾他。」燕千绪说的都是些有深层含义的话。 龙应听的明白,伸手摸了摸燕千绪的脸颊。 燕千绪高兴之余,享受的在龙应手掌心蹭了蹭,说:「你究竟是应不应我?」 龙应感受着从手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说:「我答应你,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燕千绪不耐烦:「你这个吃了我毒药的人,很不应该和我讨价还价还讲交换条件。」 「我只说一句,抓来了人,你要做什么,都交给我,不许亲自动手。」 「这是什么意思?」燕千绪松开握着龙应的手,定定的看着龙应,是很不解的样子。 龙应深深的看着少年,他从前是比少年瘦小些的,如今少年个头一点儿也没有长,他便长得蹿过了燕千绪,是可以让燕千绪仰望的人,他们之间关系复杂荒唐,夹杂了欲丨望与他自己心里纠结的情愫,龙应说:「有些事情,我可以做,你不可以。」 「那什么叫做你可以,我不可以的?」 「你干干净净的,我是要下地狱的,所以我可以,你不可以。」 燕千绪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有什么被重重撞了一下的感觉,他真是讨厌龙应随时随地说这样的话,害他心里难受,于是嘲笑龙应说:「你若要说这样的话,那为何不早早的说呢?我才没有你想的那样干净,我比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你想要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嘴脸救我,还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免得日后才幡然醒悟,反过来说我骗你。」 龙应也很不喜欢听燕千绪自轻自贱的话,于是抚摸燕千绪的手该摸为捏,黑如墨的眸子里透不进一点光亮,严肃的说道:「我不爱你这些话,你才是趁早给我收起来。」 燕千绪一时无语,龙应这个人明明是吃了自己给的毒药的,没了自己给他奶吃,每个月那毒瘾一发作,那将是生不如死的,现在不讨好自己,还成日如从前一般和自己对着干,就不怕自己让他尝一尝毒瘾的痛苦? 他刚要发狠,却看见龙应歪了歪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一面走向外去,一面留下个高大威武的背影给燕千绪:「走了。」 燕千绪一口怒气顿时没了,瞧着这个皇帝身份的人走出去,随意从小兵手里夺来一把兵器,然后在空中随意转动出漂亮凌厉的花样,怔怔的发现龙应的髮丝仿佛都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第268页 是将万丈光芒散发出来的不可一世…… ※※※※※※※※※※※※※※※※※※※※ 今天又短短了qaq我有罪…… 第152章 燕千绪从未再感受到像今日这般激动和快乐。 好像他从前远去的某些东西, 突然即将回来身边,而这一回,他将成为主宰,而不是懦弱的附庸。 守护燕千绪的人轻易不会让任何敌人接近, 所以燕千绪可以发现对面那些贼匪虽然知道自己才是一切的源头却始终无法靠近,其中有一个女子甚是让他不得不关注过去。 那女子年纪恐怕有些大,兇巴巴的既哭又怒吼,声音却传不了多远, 也没有谁听她的话。 那女子总是看向他的大哥,欲言又止、心痛心爱,眼神最是骗不了人,完完全全是一个委屈而期望爱人回心转意的模样。 燕千绪看到这里便冷冷发笑, 他浑身绷的僵硬, 不将其放在眼里, 反正到最后除了大哥,其余皆是死人, 那么不管女子和大哥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大可不必猜测过来猜测过去的徒增烦恼。 更何况燕千绪才不会因为大哥和其他女人有一腿就拈酸吃醋, 可笑, 他凭什么要吃燕千明的醋?只不过燕千明这个人啊,当初总管着自己, 把自己视为几物,自己现在也应当管着他, 他的一切都该由自己说了算! 燕千绪眼睛危险的眯起, 睫毛漂亮的落下一片簇状阴影在那皮肤娇嫩的眼睑下, 他笑着看着大哥被三个自己的『傀儡』围攻,大哥不多时就落于下风,双刀落地,脖子上也被栓了一条长长的铁链,双手手心反被七杀用他自己的刀刺入地上!神秀更是在最后给与一击,把燕千明绑在马鞍后拖着,上马便将燕千明拖回军营,送给等待已久的燕千绪。 一场不大的战斗,结束的也异常迅速,可在燕千绪的世界里,这一刻他等了太久! 当看见那曾经让他畏惧如虎,在对方面前叫他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大哥狼狈的倒在地上,倒在自己脚边的时候,沅国清高矜贵的国师大人便无比端庄的站在那里,垂眸看着这个毁了容的大哥,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问候:「别来无恙啊,大哥。」 双手还插着长刀,嘴角流着深红色鲜血的丑鬼望着背光的燕千绪,哪怕在如此困境之中,也感受不到他半分窘迫害怕。丑鬼更是突然一笑,在周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崩开身上的束缚,血淋淋的双手在地上一撑,跳起来便逼近了燕千绪,微微弯腰低头,将燕千绪禁锢怀中,咬住燕千绪的唇! 这是一个很暴力的吻。 燕千绪闷哼一声,稍不注意就被钻了空子,被堵住了唿吸的必要途径!于是时间突然都好像变的漫长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在做慢动作,他的脑袋里也全是似喜似怒的情绪。 只不过这个吻的时间没有燕千绪想的那么长,他身边的人很快便强行分开他和大哥。燕千绪好不容易被放开,新鲜空气便尽数朝他涌来,他脸憋的通红,眼角是湿润的雾气,眼神却是凌厉的愤怒! 燕千绪一巴掌打在丑鬼的脸上,一边咳嗽一边说:「放肆!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再敢对我不敬,我就把你的嘴给缝上,免得惹我讨厌你!」 「别动。」燕千绪打完,手就被身边的龙应握住,这人皱着眉头,拉着他的手说,「先把他关下去,你看他的那些手下如何处理?」其实龙应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问,答案也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他需要另一件事来转移燕千绪的注意力。 果然燕千绪看见那被擒住的几个活口中的女子,有了一点兴趣,因为那女子哪怕被这么多人围着,已经入了死地,也还是在大喊大叫,说:「快放了丑鬼!你们这群狗官!你们不得好死!」 女子声音悽厉,眼泪流的到处都是,身上溅着血点,脏兮兮的连鞋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 此刻女子和刘大肠还有几个被抓了活口的兄弟们跪在军营地里,燕千绪瞧着,眸色流转,露出古灵精怪的淘气神态,说:「你这女人,大吼大叫个什么,什么不得好死你可要说清楚了,我们才是被打而自卫的一方,你们这群刁民怎么还反过来叫我们狗官?这是何道理?」 「我呸!」王氏担心的看着那伤痕累累的丑鬼,狠狠的瞪着眼前模样标緻动人的少年,仿佛是看见了一个蛇蝎怪物,「你要讲道理那便讲讲这个道理!你旁边的那个妖僧故意迷惑我家相公来此被你们抓住,你们不时狗官是什么?!」 「哦?」燕千绪听见王氏将大哥称作自己的相公,面色便笑的更迷人了一点,漂亮的眼睛里却沉着不悦的幽光,说,「这可真是愿望了我的神秀小和尚,他可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找你们麻烦,又不会什么摄魂之术控制你『相公』找来这边和我们大沅作对,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自愿个屁!你快放开他!」王氏没有眼前的少年能说会道,气的咬牙切齿,只能不停的让对方放人,焦急之下甚至说出了粗鄙之语,面红耳赤。 「哦?他刚才那一番举动难道还没有让你看出他的自愿?」燕千绪捂唇轻笑,「我的大嫂嫂,你也太不了解你所谓的『相公』了吧,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假冒的?!你这位姑娘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本国师兄长的妻子,可见是十分的居心不良,还敢在这里,跪在这里和我分辨是非?」
第269页 王氏被戳中了痛楚,但她也的的确确瞧见了方才丑鬼亲吻少年的举动,可这不能代表什么,她不相信丑鬼刚才是自愿做出那番举动,她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们,发现这些人对少年没有一点儿厌恶责备,眼睛里满满都是惊艷与痴迷。 ——是了,不会有人有这样的力量,可以让这么多人一眼就臣服着迷。这个什么国师定然是个妖孽! 「我不和你说,我不相信你是他的弟弟,你把他还给我,你这个妖怪!」王氏从前是不会泼妇一样乱来,可现在对她来说她生命里最灿烂的时光就要被另一个人抢走了,她的幸福要没有了,那么什么教养都在此苍白无力,没有资格和她的丑鬼相提并论,「你要么放我们离开,要么就杀死我,但我发誓,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每天夜里入你的梦中去,折磨你,却不叫你死。」 这真是王氏能想到最最恶毒的报復了。 美丽的国师听了却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对燕七杀招了招手,说:「去,把我大哥抬过来,我要问大哥几句话。」 王氏在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就愣住了,任何美好到绝色的人大抵都有能够做错事还被原谅的特权,可王氏很快就严肃的命令自己不可以被少年迷惑,她的大哥刘大肠已经是不管用了,她身边只要是个雄性人物,在少年面前都跟废了一般没用,她便想,如今是只有自己还清醒着,只有自己才能破除这里妖孽魅惑人心的力量,那么她就要振作!她什么都不要怕! 王氏甚至在想,她的丑鬼这些年来这么在意丢失的少年,可见当初丑鬼也一定是被妖孽迷惑心智才会这样执着,不然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只是救命之恩,丑鬼怎么可能不动心? 思及此,王氏脸颊也泛起了红晕,好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知道了什么可怕而能救命的真相,期待的望着被燕七杀拖过来的丑鬼。 啊,她的丑鬼真真可怜,被一个妖孽迷惑成这个样子,连失忆都不能忘记,可见这个妖精法力有多么高强,合该拉去烧死才是。恐怕只有这样她的丑鬼才会真正以自己的心意来选择心爱之人。 「丑鬼!是我啊!你还认得我吗?」王氏哭哭啼啼,脑海里已经想着若是没有这个妖孽,自己在和丑鬼遇上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两情相悦了,想着这十年来的时间,他们可能都有好些孩子,她一定要让丑鬼回到自己身边,认清这个妖孽的真面目! 「大哥,我是谁,你还认得我吗?」燕千绪就像是个找到了有趣游戏一样的恶劣捣蛋鬼,现在要开始捣乱,就对着刚才还打了一巴掌的大哥温温柔柔的问。 丑鬼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身上到处是伤,那双黑眸只是深刻的盯着燕千绪,生怕再次弄丢,说:「你是我缺少的那部分。」他不需要知道少年是谁,只需要知道他想要拥有他,保护他,从灵魂里涌出爱他的情绪,就足以让丑鬼为了让少年成为自己的东西而毁天灭地。所以他身上的这点儿伤真的不值一提,救命恩人也抛却脑后,出生入死的兄弟好像也不再重要,他只要燕千绪。 见丑鬼没有理自己,只是一味的盯着妖孽看,便哀痛的弱弱的喊了一句:「丑鬼……」 燕千绪却不让丑鬼去看王氏,捏着丑鬼的下巴,偏要这人只看着自己,又问说:「我问你,你是要留在我的身边,还是要滚回你夫人身边去?不过你真的有夫人了吗?你不是说过要和我成婚,要绑着我一辈子吗?怎地大哥你背弃誓言了呢?」 丑鬼脑袋里全是乱糟糟的记忆碎片,每一处每一个场景都是他的少年,他说:「我没有夫人,我要你。」 少年听到这话,对着王氏耸耸肩,露出很无辜的表情,说:「你瞧,是他自己说的。」 王氏摇头,坚定的说:「你是妖孽,当然能让他这样说,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燕千绪顿时没了逗弄王氏的兴趣,他眨了眨眼,洁白的手指头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冷冰冰的看着王氏,柔软的唇瓣张合,吐出一个个凛冽的字眼:「我好心好意的开导你,让你不要这个结果也得给我收了!管他是真心假意,他都是我的人,我就是要折腾他,让他为我疯,为我去死,你又能怎么样?」 「把这些还活着的都丢出去,别放在这里碍眼。」说完,燕千绪又是温柔一笑,回头对龙应说,「怎样?我没做让你不高兴的事吧?还是你心里那个好人吧?」 ※※※※※※※※※※※※※※※※※※※※ 大哥要想起来了~~~~ 第153章 这话说的颇有点可爱。 龙应心里顿时生出些不上不下的澎湃爱怜, 然而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日里和燕千绪一块儿撩来撩去的玩笑也开不起了,堂堂正正的被将了一军, 整颗心摇曳在燕千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死是活就看这人一句话,而现在显然还很鲜活的跳动。 可燕千绪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他有时候总是小瞧了自己的一句话究竟有多么大的威力, 能让人一言生、一言死。 他招唿神秀去治伤,让燕七杀把自己的大哥搬回自己帐篷里,就吩咐说:「行了,你们都不要打搅我, 守在外面, 我没有发声便一个也不许进来!」 龙应是个皇帝, 按理说他是哪里都去得的,可燕千绪这番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意思居多。龙应皇帝向来很听话不会让燕千绪不痛快, 听话的不让燕千绪的其他姘丨头们知道他们之间实在有很大一堆的暧昧关系, 也听话的把自己保持在最远处, 控制自己的欲望和渴望,来奢求一颗和自己等同的真心。
第270页 说来说去, 龙应要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最难得的那个, 他这样万千险阻的闯来闯去, 唯独认定不管结局如何, 都要保护燕千绪这样入了魔障的小傢伙开心。 是的,对现在的龙应皇帝来说,燕千绪可不正是一个小傢伙么? 一个软软的,身体每一处不透着白嫩光泽的小傢伙;一个说话如同莺啼,婉婉转转吸引众生的小傢伙,这样的小傢伙,他们遇见的太晚,遇见的很不是时候,龙应总觉得如果是现在的自己遇见十年前的燕千绪,那么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复杂难堪。 现在的他满可以保护燕千绪了,可燕千绪却倔强着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说法,表面上或许会装作听话的样子,内心却不一定那么想,还要怪罪你多管闲事,嫌你烦。 龙应觉得自己大约很遭他的天宠国师讨厌,可没有法子,他但凡能够抛开燕千绪,不去管这个人沉沦復仇的泥潭里自我毁灭,那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插手,直接在当初就让燕千绪去仇恨世间万物,可他不能,他偏要拽着燕千绪纤细的手腕子,小心翼翼的将这人其实崩溃可怜的身躯抱在怀里,说一句『给我十年』。 有一句话说:乱世重典。 龙应在那段可怕的质子岁月里,对这句话感悟极深,他从不奢望当一个圣人,但要是为了能够平復这个世界的所有战争,为了更多人的活着,那么就是当一个阎罗,以苍生为卑贱草木也是值得。 要想得到,必得牺牲。 他牺牲父皇,换来沅国三大家族的灭亡;他牺牲一半以上的国民,换来另一半的迁都存活;他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换一个天下太平。 每一次的交易,他都觉得很值,但这所有的过程里有一个环节是出了问题的,问题的癥结所在便是他眼前帐子里那位满身神秘诱人无数的燕国师。 龙应皇帝从小被设计的生命里,不该出现这个人的。 他该是杀伐果断的浑天霸王,他没有弱点,不会犹豫,不可能退缩,可当留下燕千绪一命的时候,龙应皇帝就亲自在自己的盔甲上砸了一个洞,洞里血淋淋的刻着燕千绪的名字。 他要亲手帮燕千绪扯出泥潭,帮他恢復一切该有的笑颜,让他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是贪图他的皮肉,被他身上古怪的香气所惑,让燕千绪知道这个世上并非都是沽名钓誉的混帐与黑暗不堪的关系,还有人是希望他好的,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未来等他看呢。 若非要说现在世上浑浊一片,无法下咽,那么他就亲手捣碎这些黑暗,把剩下的美好呈给燕千绪看! 这等计划付诸行动需要时间,龙应以为现在应该可以行动,带上燕千绪来这前线也是为了让燕千绪不被宫中宝公公所害,他总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要处处控制燕千绪的情绪,生怕这人一个激动就要伤害别人同时伤害自己。 他这样的殚精竭虑,把天宠国师与他的豪情壮志放在一起,后者谋定而暂未动,前者便招来个『祸患』,恐怕对他好不容易让阿绪建立起来的对这世间的信心顷刻化为乌有…… 「朕难道还不能进来吗?」于是龙应皇帝仗着自己的身份,没有人拦得住他,就连燕七杀出手竭力想要护住,也没有想到这从来不动声色的龙应皇帝竟是深藏不漏,并不夸张的手臂肌肉上藏着庞大恐怖的力量,无论使用什么招数都被正面化解,压倒在地。 燕千绪这边看着被绑在床上的大哥,回头就听见龙应不请自来,不悦的皱了皱秀气的眉,说:「陛下自然是能够进来,可不许说话,这人是我的私有物,我要如何处置,自然也是我说了算,陛下要是说一个字,就请出去。」 龙应温和的摊开手,无辜的看着燕千绪,并紧紧闭上嘴,一副保证不言语的乖顺样子。 燕千绪『哼』了一声,看燕七杀艰难的爬起来,但似乎没有受伤,也就不多问什么,转而继续看这个应该死了,却又活着回来的大哥…… 「大哥。」燕千绪目光几乎是有些贪婪的看着这个人,这个人和他的过去几乎融为一体,见证了他曾经的愚蠢和懦弱,一手造成他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骯脏身躯,再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消失,「你还记得我吗?」 燕千绪之前就听神秀说这人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可现在看见大哥看自己的眼神,这分明就不是失忆的样子嘛,他突然生气起来,伸手就捏住大哥的脖子! 少年的手,是柔软脆弱的,好似连骨头都应该是冰糖做的,捏人的力气却哪怕使出十成也掐不死一个强壮威武的男人。 可这样看着大哥面色渐渐发红,少年也是愉快的。 他说:「瞧瞧你,你现在是属于我的东西。」 丑鬼满脑子依旧是过去的记忆碎片,宠溺的望着这样想要杀死自己的燕千绪,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勉勉强强还从嘴里挤出两个喑哑、仿佛来自遥远曾经的声音:「小绪……」 燕千绪眼眶顿时都是红的,他笑着答应:「嗳,大哥唤我做什么呢?是又要叫我去陪什么人?还是说要拿大哥的身份压我?」 「很抱歉,现在你什么都不是,没资格命令我,你得求我才能够活下去!」 「我既然是你的主子了,那么主子对奴才设定规矩也是应该,你的第一条规矩要听清楚,你给我记住了,不许再喊我刚才那两个字,让我听见一声,就拿走你一颗眼睛,再听见,就割掉你的舌头!」
第271页 燕千绪捏着燕千明脖子的手都在抖,让人分不清是难过还是激动,却听见燕千绪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我见过割掉舌头后里面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是很丑,七杀那里就不丑,你现在这副模样也没资格嫌弃。」 「小绪。」丑鬼根本没听燕千绪在说什么,黑眸似乎只能看见燕千绪那不停说话的唇,声音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则被抛弃,于是还是这样念着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的名字。 燕千绪一顿,松开捏着大哥脖子的手,转而到处看,突然发现桌上有剪蜡烛所用的剪刀,立即抓起剪子便要面无表情的刺入大哥眼里! 龙应几乎是在燕千绪将手举起来的同时便迅速动作,手掌握住燕千绪的手腕,说:「不要动。」 燕千绪冷冷的看着龙应,挣扎不开,便用胳膊撞击,当然这也是没有用的,他这样除了给人以肉慾其余百无一用的身体让他自己都感到噁心,他首先被龙应拦住便很不痛快,再一想到平日里他们两个非要自己主动,龙应才会和自己亲密接触,甚至不会和自己做『深入交流』更是羞愤悲哀,觉得自己连给人肉慾的资格恐怕都没有。 「你放手给我出去!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龙应轻易接过燕千绪手里的剪子,看也不看被绑在床榻上的燕千明,便一刀刺入燕千明的眼睛里,伴随那眼球破裂声音的,是龙应那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朕也没有开玩笑,说过不许你脏了自己的手,你很不乖。」 另一边,太子璧城假扮商队带着三百人马循着路线找父皇和爹爹。 他焦头烂额的坐在马车里,左右是一对漂亮的双生子。 双生子的哥哥怯怯的抱着太子右臂,生怕这人丢开他。双生子的弟弟则抱着太子左臂好奇的同太子一块儿看舆图。 太子璧城琢磨了半天,说:「我想应该还有半天就能赶到爹爹所在之地,到时候你们见了我爹,可不许像在我面前这样称兄道弟,虽然我们此番算是生死之交,可毕竟本宫是堂堂太子,你们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低贱血统,也就只有我不介意罢了,知道吗?」 太子还是很注重身份地位的,他的高傲和他爹学了个十成,可又见不得可怜人,所以嫉恶如仇、善良的很是有点天真才会说出这番话。 双生哥哥立马撒娇说:「嗯嗯!殿下说的话,小草知道了。」 双生弟弟也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与哥哥的命都是太子殿下的,殿下说什么,我们听便是,无需担心呢。」 「不担心不行,你们来歷不明,爹爹是很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在我身边,他可宠我了。」这真是甜蜜的负担,于是太子说起来都一点儿也不觉得是真正的苦恼。 双生子其实也不放在心上,继续一左一右的扒着太子,哪怕是逃亡,也觉得这一路十分快乐,是从掉入地狱后最温柔的时光,要是能永远在太子身边就好了,永远永远不分开就好啦。 ※※※※※※※※※※※※※※※※※※※※ 太子小小年纪左拥右抱呢~~~~嘿~ 第154章 双生子的哥哥没有名字, 从懂事起就和一群瘦巴巴的小孩一块儿关在猪圈里,他想自己好饿啊,如果能有吃的,只要是能吃的, 放在他面前他能全部吃光! 双生子的弟弟却始终在找离开的方法,弟弟说:「你就算现在吃饱了,以后呢?而且别人凭什么给你吃饭?你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恐怕你我都付不起。」 哥哥实在是太饿了, 可弟弟既然想要逃跑,他除了跟上,没有别的路,那么就配合吧, 可配合也是有限的, 他们两个自始至终都被关在猪圈里, 看着身边一同被关起来的同伴要么突然暴毙,要么被拉出去, 再也没有回来。 双生子日復一日的等待逃离困境的时机, 结果最终上苍一点儿也不怜悯他们, 让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太监从天而降,拉着他们给一个像是吹了气一样的死人续命! 血, 如果流光了就会死,双生子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那么把自己的血输给别人, 可不就是将自己的命给别人吗?! 这是多么恐怖的怪物! 双生子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就在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流的越来越慢,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儿温度,发现自己眼前昏昏暗暗似乎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的时候,一个穿着华丽红袍子的小男孩出现了,那男孩吓了一跳,眼睛瞪的老大,像是受惊的小白兔,若有耳朵和小尾巴,大抵当即便全部竖起来! 被取名叫做小草的双生哥哥想到初见太子的画面,就忍不住很开心,这种快乐也不知道这么述说,只是知道自己和弟弟的命从那一刻起就属于太子了,小太子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他们都愿意。 太子身上趴着两个黏人的『大壁虎』,虽然有对宝公公那个妖人的恐惧,但是自己居然能从妖人手里拯救出两个小兄弟来,自己果然是真龙天子,太帅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勇闯密室救双生子的故事说给爹爹听,最好是看见爹爹为自己担忧的眼睛里蓄满雾气,最好是看见爹爹抱住自己装模作样的打自己一下,然后对自己说:「你这该死的小祖宗,你若是出了事,爹爹可怎么办?」 璧城想,爹爹身上香香的,那么哭着骂自己,自己也心里舒坦。
第272页 而那被他思念着的人正好就在不远处等着他,小太子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但马车不曾停下前进,他也没有叫停,只是享受这样甜蜜的亲情。 就在这个时候,从后面有父皇留给他的侍卫统领龙虎突然上前来说:「禀告太子殿下!后方有人追上来了!」 「什么?!」太子璧城立即掀开车帘,站在车辕拉伸出来的平板上,一张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严肃而苍白,「是谁?!是不是老千岁那阉人?」 「不知,可那些人似乎并非想要和我们决一死战,而是想要谈话。」 「谈话?」太子璧城想了想,看了看不远处他所嚮往的地方,又看了看身后的『追兵』,犹豫了一秒,打死也不愿意让爹爹发现自己狼狈被追的样子,他之前害怕的要死,想要找到爹爹和父皇,现在快要见到那两个人,就仿佛拥有了多大的勇气,「好,谈就谈,你听我说……」太子凑到侍卫统领的耳边,小声密谋着什么…… 当说完之后,统领龙虎对着太子眼睛放光,深深的一个鞠躬下去,说:「卑职明白!」 「去吧。」太子干脆的跳下马车,说完,就发现自己带出来的两个小兄弟支长了脖子望着自己,他立马潇洒的摆摆手,对这两个人说,「都给本宫把脑袋缩回去,打打杀杀的事情你们不用看。」 说罢踩着一个奴才的背便上了马,笔挺的小身板留给他收的两个小弟,十分潇洒。 很快,后面的追兵果真将太子这队人马全部包围,来人全部穿着黑衣,分不清是哪里来的人,太子骑在马背上,毫不畏惧,黑目凝视正前方,知道这群人中间领头者一定还在后面。 太子猜的没错,当两方都静止不动,连声音都没有放出的时候,从那群黑衣人中间才让开一条路,从最后上前来一个骑着汗血宝马的黑衣头子。 此人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遮面,而是堂堂正正的和小太子遥相对望,笑意盈盈,气宇轩昂,奈何太子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你是何人?!」太子高声问。 那人高声回说:「你爹故旧。」 「故旧?」太子皱眉,他可从未听爹爹说过有什么故旧,爹爹是没有朋友的人。 「怎么,他从未向你提起我吗?」那人轻佻的笑,但又给人无比真诚的感觉,于是太子璧城并不怀疑对方说的是假话。 「你说是便是吗?快快报上名来。」 「我是你小舅舅啊,太子殿下。」那人踢了踢马肚子,让马儿和太子殿下的马靠近,一边走一边说,「你肯定知道的,只不过你爹爹是个小骗子,惯会颠倒黑白,我若是告诉你我名字,你一定知道。」 「废话少说。」太子璧城看着靠近的男子,他看着对方黑衣领口那暗紫色的内衬,看着那人上挑的眼角和那眼熟的眉眼,心中有种古怪开始犹如星星之火,开始扩大。 「吾乃王家后人,王弟围,你亲舅舅。」 太子张嘴怒道:「放你妈的屁!」他爆粗,可脑海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我和这个人眉眼当真一模一样,这又作何解释? 有人是骗子,可太子璧城决不相信他那美貌如仙的爹爹会骗他,任何人都不可以说他的坏话,自己也不行! 「我不信你。但本宫爹爹说过,看见一个叫做王弟围的人,就要杀掉!我好运碰见了你,正巧拿你的头颅去献给爹爹,讨他的欢心!」太子话音一落,手臂高举过头,再狠狠落下,四周侍卫立即採取攻击队形对准王弟围——擒贼先擒王! 另一头,燕千绪看着大哥血淋淋的眼睛,脸色一阵青白,似乎是极痛苦的,刚要说话,却一下子吐了出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倒在龙应怀里。 龙应松开刺破燕千明眼睛的剪子,轻轻抚摸燕千绪的背部,说:「去朕皇帐中吧,此地交给燕七杀。」 燕千绪努力的摇头。 「怎么?你不心疼自己,还不允许朕心疼心疼你吗?」龙应皇帝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带走,路过燕七杀的时候,看也没有看七杀一眼,留下一句,「直接杀了,阿绪不会过来看他了。」 燕千绪原本还有些温顺的窝在龙应怀里,因为心口难受噁心,一时间什么都没有想,也来不及和龙应吵架,现在听了龙应的话,登时方才被抢了剪子的愤怒也再度涌上头,对着龙应就是一巴掌! 「燕千明是我的东西了!凭什么你来决定他的死活?!」 龙应是在门口被打的,外面不少巡逻的士兵,各个大将,皆是吓了一跳,却又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言语。 龙应被打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在燕千绪开口向燕七杀求救前,用袖口的银针刺入燕千绪的喉间,封住燕千绪说话的声音后,慢悠悠的抱着怀里挣扎不停的少年,安抚道:「别动,有话好好说,打人别打脸。」 燕千绪气不过,干脆一口咬在龙应结实的肩头,直到自己被放入床榻上,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时,也没有放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龙应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还是说龙应真的很乐意被燕千绪咬掉一块儿肉,总而言之,当燕千绪累的牙都酸了,松开牙,才听见龙应示弱般说话:「你这个人,连咬我,我都替你心疼,牙有没有坏掉?嗯?张嘴朕看看……啊。」 燕千绪冷冷的看着龙应,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第273页 「哦,这个要过一个时辰,自己就好了。」龙应解释,「朕不想惹来你身边那两个看门狗,他们只对你唯命是从,不会明白你需要的到底是什么……非常碍事。」 龙应说着,亲自去给燕千绪倒了一杯凉茶让燕千绪漱口,燕千绪乖乖的捧过茶杯,秀气的漱口,人后以手捂嘴将秽物吐在另一个小碗里,继续不善的看着龙应,他倒要听听龙应还想说些什么。 谁知道龙应并不打算多做辩解,而是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阿绪你好好休息,其他有我,我帮你杀人。」 ※※※※※※※※※※※※※※※※※※※※ 啊啊啊啊我要放真秦昧出来啦!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下一章能不能写到qaq 真假龙应!23333 第155章 我凭什么要你帮忙?需要你的时候你没用, 现在我要逍遥去,你又装出一副对我很好的样子来控制我,这简直就是笑话! 燕千绪心里头是这样想,很想说出来杀杀龙应皇帝的威风, 可他嘴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于是愤愤然的只能一脚蹬在龙应的胸口,踹过去,结果被龙应握住…… 「怎么?你要踹死我吗?」龙应皇帝捂着胸口, 突然皱眉咳嗽,装作被打的落花流水,「哎呀呀,我死啦……」然后一下子躺在燕千绪的身上, 把身上没几分力气的燕千绪压的喘不上气。 燕千绪挣扎着, 半天也没能把躺在他身上装死的龙应弄开, 还把自己逗笑了,双手一只捏着龙应的嘴巴, 一只捏着龙应高挺的鼻子, 心想:我看你起不起。 龙应皇帝也是真的能忍, 忍到燕千绪怀疑自己真的把龙应给捏到窒息而死,怀疑的伸手, 将那白细的手指头放在龙应鼻子下,探是否有唿吸的时候, 却又突然被龙应捉住, 轻轻的在手指头上亲了一下, 温柔的好像一团云落在燕千绪的手指头上,却又带着一点细微的闪电,让燕千绪手颤抖了一下。 「阿绪,你的手救活了我,我得以身相许,所以方才情不自禁的亲上去,我会对你的手负责,请你允许我和它在一起。」 燕千绪还在感受那不知如何说的感觉,就听到龙应悦耳低沉的声音说话。 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暧昧的不得了,又很可爱,燕千绪经常说些这样似是而非的爱语给许多人,燕七杀听了会激动的落泪;神秀听了没什么反应,但却会身体力行的告诉燕千绪他的感受;恋足的太医古曼听了只会一边骂燕千绪是个可恶的骗子,一边口是心非。唯有龙应从最初的沉默寡言变成如今话比他还多的傢伙,每日不说一两句调戏燕千绪的话好像就要死掉一样,和燕千绪比谁的语言更深情。 燕千绪从来不认输,不过现在他说不了话,也就连怼回去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干巴巴的听着龙应说话,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之前燕千绪从来没有将龙应的话放在心上,从来只是在龙应说话的时候,他心里就开始琢磨要用什么话怼回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他心无杂念的听见龙应和自己打趣,省去思考回话这一项,立马生出一些疑问。 ——为什么只要手?不要其他? 龙应仿佛看懂了燕千绪眼神里的东西,正面压在燕千绪上头,拉着燕千绪的手放在脸颊上,说:「怎么?朕可不是那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朕只要一点点就满足了。」 燕千绪挑眉。 「不相信?不信就把这只手先送予我,我从不食言,阿绪你不说话便是答应了,那么从今日起,燕千绪的右手便是属于我龙应的,我不允许这只手去碰任何危险的东西,不许它沾上什么污秽的血迹,不喜欢它去摸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明白了吗?」龙应皇帝装模作样的对着燕千绪那只手郑重的说,「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右手你可有异议?」 燕千绪抿着唇,像是看傻子一样看龙应,眼睛弯弯的,笑意渐浓,控制右手摆了摆手。 龙应欣慰的点了点头,慎重的将燕千绪的右手揣进怀里,说:「很好,从今日起你就藏在我怀里,这样就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 燕千绪翻了个白眼,趁着手背龙应藏在怀里的时候,一把抓了一下龙应的胸肌。 龙应立马夸张的叫了一声,随后把燕千绪的手拿出来,轻轻的打了一下,说:「你太坏了,光天化日朗朗干坤怎么可以这样诱惑我?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再来一回定要办了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暂且回到你主人身边。」说着,龙应看向燕千绪,演戏像是演上瘾了般,说,「天宠国师,这只右手就拜託你照顾,你要让它心情愉快、每天保养三次,千万注意不要磕着碰着,不然我的心也要疼死了。」 燕千绪先是觉得好玩,配合的点点头,可看着龙应认真的眼神又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想他这么大个活人在龙应面前,龙应都从不曾这样真切的说过这些话,对着自己的一只手他倒是好意思。 这气来的毫无缘由,因为他是手的主人,按理说龙应这样安排,说这些让他心里不上不下的话,也是对他的关心,但燕千绪就是不舒服! 这种难言的不痛快,燕千绪压在心里,不愿表达出来,他可以开玩笑的对龙应用激将法,问龙应是不是嫌弃自己身体脏,但绝不在这样荒唐的感受里像个怨妇质问龙应。 燕千绪自认为把自己作践到了泥土里,可骨子里,还是那样一个高傲的小公子。
第274页 龙应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他观察入微,尤其是对燕千绪这个人,如果没能发现燕千绪兴致不如刚才高,龙应也就不是龙应了。 这位高大精壮,运筹帷幄的皇帝忽然又摆出一副落寞的表情,对燕千绪的右手悄悄说:「你的主人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呢?你是他的一部分,帮我哄哄他吧,悄悄的哄,别让他知道是我指使的,我说的话,你主人最不爱听,每回都要和我吵,吵的嗓子都哑了,多累啊,你哄哄他,千万别让他知道,他若是知道我爱他,下定决心把我睡了,我就对他没有吸引力了,他的眼里也就再也没有我,到时候我找谁哭去呢?」 「嘘,你是我派去的卧底这件事,千万千万要瞒着他,帮我照顾他,必要时候,把他带到我身边,让我爱他。」 燕千绪今日情绪大起大落,激动时恨不得亲手摺磨大哥燕千明,低落时便是想起自己众叛亲离生死无路的悲寂,现在又听见龙应这番让他心酸的告白,眼睛里酸涩的不得了,心跳也好像放大了数倍,唇瓣蠕动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龙应说,结果又哽咽着,一句也说不出来。 燕千绪第一次闪躲过龙应的眼神,睫毛垂下来,仿佛落了一片黑压压的阴云再眼睑下,沉默。 不过燕千绪做完这举动后就开始心慌,他生怕被看出来自己心慌意乱,但又安慰自己,他是被点了穴道的,本身就不能说话,沉默是本身就该有的状态。 但这安慰其实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燕千绪品尝自己许久未曾感受的忐忑,在静默里得到了一个吻。 是龙应欺身压上来,十分温柔的吻,吻在燕千绪那柔软的唇上。 燕千绪睫毛颤动了一下,根本没有力量也控制不了自己去反抗此刻的龙应。龙应可以轻而易举的攻陷进去,但他没有,就这么蜻蜓点水的一下,而后离开。 燕千绪立马睁开眼,茫然的看着龙应,又听见龙应说:「我感觉,你允许我吻你的,对吗?」 龙应没有得到燕千绪的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阿绪,我距离你的心,还有多远?是不是很近了?」 燕千绪像是被这句话烫到,飞快的用尽全力推开龙应皇帝,龙应不再步步为营的『前进』,结束那场让人心乱的发言,整理了一下衣冠,浅笑着说:「好罢,再呆下去,恐怕就不是被推开了,阿绪我出去了,你就在这里好生休息,有事叫我,你知道我会来。」 龙应的确是离开了,刚踏出去就碰见签来汇报军情的士兵,说梁国突然来犯,在军前叫阵,我军后方还有一小团交战商队和劫匪,正在向他们这边移动。 龙应方才对天宠国师极尽温柔的声音开始变得冷冰冰,眼底藏着阴鸷的狠意:「好,他们既然来挑衅,就正面让他们知道我们沅国到底还是不是十年前的沅国!准备作战!」 「那后方的商队……」 「大约是魏国在作怪,这个时候哪里来得贼匪敢在大军交战之际出来胡作非为?让暗卫监视他们就行了,一有动静再通知朕。」 「是!」 很快,沅国与梁国竟是首先对上,沅国国君对上曾经叛国的赵将军,两个人却都笑得出来,甚至还互相问好。 战争一起,高下立分,梁国兵疲,瞬间溃不成军,龙应站在战车上清楚的知道这场復出之战赢定了,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总觉得赵将军前来叫战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打仗,而是另有图谋。 而当沅国轻轻松松大获全胜的时候,这种怀疑在龙应心里发出警报! 于是在追逃兵几十里外后,龙应下令撤退,不能再追,结果一回头发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压压的一片梁兵死士不要命的朝他这边冲来,龙应这时候再不知道赵将军针对自己那才是真的蠢! 但他绝不会出事,哪怕他被死士跟自己的兵马隔开,一个人站在包围圈里,龙应也毫不畏惧,他能以一敌百,越战越痛快!他还要提赵将军的头颅回去给他的国师,让那人开心。 将那个人从泥泞的仇恨里解救出来,获得新生…… 龙应皇帝战斗力惊人,从无数死士中杀出一条血路,无人能挡,却在看见一个士兵的脸时,浑身一震,动作慢了一拍,后脑便被狠狠一击,倒在地上…… 跟随龙应出来的副手卫淋浴血奋战之际一回头,就发现他们的皇帝被死士围困在中央不知死活。 这些死士真是啥也杀不完,好像就是为了死才来战场的! 「陛下!!!」因为是皇帝的心腹,卫淋哪怕自己死也要保护皇帝,就在他撕心裂肺要所有人去解救陛下的时候,却看见陛下突然从围困中突围!那遇神杀神的气势所向披靡,迅速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把纠缠于此的死士击溃四散而逃! 这一场,绝处逢生,大获全胜! 心腹卫淋看着龙应皇帝,哈哈大笑着说:「恭喜陛下,我们赢了!」 龙应皇帝脸上还沾着血点,眸色犹如深渊之底,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尸体和战旗,看着蓝天白云,潇洒上马,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有拉着缰绳的手不住的颤抖,像是方才拿刀太用力而导致的痉挛,又像是因为不能为人道也的缘由而抑制不住的激动! 「恭迎陛下凯旋!」当回到军营的时候,全体战士跪下行礼,声音震耳欲聋。
第275页 龙应皇帝高高在上的接受膜拜,微风吹动他的黑髮,带走归人们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龙应皇帝摆摆手,意味深长的轻声说:「嗯,我,回来了……」 ※※※※※※※※※※※※※※※※※※※※ 小绪能不能发现呢~~~~~~ 真假龙应哈哈哈哈~~~~ 第156章 「龙应皇帝凯旋, 不去先和天宠国师会面吗?」龙应刚从马上下来,身边的心腹卫淋便凑上前来询问说,「而且听守卫的说,国师大人自陛下您出去后就一直睡着呢, 国师大人身体不好,用膳也用的少,陛下要不要现在传膳过去?」 龙应听着卫淋说话的口气,神色未变, 在黄昏里摸了摸自己马儿的鬃毛,马儿极不安顺的甩着头,似乎并不习惯被其触碰。 「不必,国师大人也累了, 我们各自休息, 明日再见他。」 「……国师大人不是在陛下的皇帐中歇息?」卫淋奇怪的说。 龙应脚步有微不可查的停顿, 但表面上却是依旧温和的说道:「嗯,是啊, 朕的地方归他, 朕去他的帐中。」 「哦, 陛下与国师果真是情深义重,不分彼此。」 「嗯。」 龙应淡淡的点点头, 别了这个心腹后,准备想办法让随便一个侍卫引自己去国师的帐中, 却没想到刚离开不久的卫淋又匆匆跑回来, 先是一行礼, 然后说:「陛下!之前那被一堆贼匪围攻的商队竟是太子假扮,太子现今正在国师大人的帐中!」 龙应微微颦眉,说:「他来做什么?!胡闹!」 「陛下先别急,我看太子殿下也是有苦衷,何妨去问一问缘由再判断太子殿下是否有过错?更何况国师大人最是宠爱太子殿下了,陛下若是责罚太子殿下,国师大人恐怕又要大病一场,和陛下您吵架……」 龙应那捏着腰间玉佩的手不断的抚摸过玉佩上的花纹,说:「是了,暂且不要让天宠知道太子来了,你随我一起去看看太子吧。」 「是!」 龙应和心腹看见太子的时候,太子身边站着的两个双生子正在哄太子开心,而太子不知道从哪儿受了气,看见父皇来了以后,小手一摆,很有气魄的说:「都出去,本宫要和父皇单独说话。」 龙应沉默的看着太子,这是他的孩子,一个刚满十岁,明面上说是和某个不知名宫女所生,长的倒是有些可爱,只是性格不知道像谁,如此不知礼数,对父皇还在大唿小叫。 龙应心中没有多少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关系都并不是真正属于他,是那个假冒他的人创造出来的玩意儿! 「父皇,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那老千岁在白玉殿下头藏了什么怪物?」太子气的脸上的嘟嘟肉都在不自觉的抽动,眼神狠戾的看着在他看来懦弱无能的父皇,「还有,你又让什么人接近爹爹了?!我听说爹爹找到他大哥了?我不管什么人!你都赶紧给我弄走!我们一家三口还不行吗?爹爹和那些男人已经不清不楚,你还要多一个人来分享吗?!」 太子殿下后面的话声音压的很低,几乎只有龙应可以听见,可龙应皇帝却是听的犹如耳边炸雷,疑云丛生! 什么意思?什么爹爹?什么一家三口?那个假我到底和谁生了太子?!我现在该说什么?听这个太子的语气,假我似乎很不争气,连一个爱人都笼络不住,甚至还让爱人和其他人有一腿!简直岂有此理! 「你还想说什么?」但龙应依旧的不动声色,他对太子的资料很少,并不能一来就过多和太子说话,因为太子好歹是那个假扮他的人最亲密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身份,所以他必须慢慢来试探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能少说话便少说话。 可谁知道太子竟是爆出一个惊天秘密,从小就被培养成他替身的假皇帝竟是藏了这么多连梁国绝密探子都打听不到的消息! 太子的生母究竟是谁?这个人替身居然藏的这么深,恐怕这个人才是他恢復身份中最大的障碍! 龙应真是恨不得手刃了那个替身,这一切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人生,却被那个假冒的给破坏了,如今反倒是他需要来模仿假冒之人的一切,从语言习惯、交往关系还有喜好。 他心中明火不灭,但那熊熊烈火之上是压了他千万年的寒冰山,山上寸草不生,一如他被囚禁的这些年那毁天灭地的孤寂冰冷。 「什么叫我还想说什么?」太子抓狂的抠了抠头髮,对父皇说,「你还想要我说什么呢?我说了你听吗?父皇,我求求你,别再等老千岁那个阉人住在白玉殿了,他养了好多药人去餵养一个死人。而且要我说,父皇您最好趁着这次出征,将那个燕七杀、神秀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爹爹的大哥的尸骸留在战场。」 「好了,父皇,孩儿要去爹爹那里了,你去吗?」太子发过火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说,「等会儿爹爹要是生气,有父皇在,正好能哄一哄爹爹,儿臣这是在给父皇创造和爹爹增进感情的条件,父皇可别让我失望。俗话说的好,只要拥有共同的敌人,不管关系多差的两个人都能结盟友好,现在儿臣就充当一回『敌人』,父皇要好好和爹爹站在一条战线,反正爹爹永远不会怪罪我的……」 龙应听着太子的话,察觉到太子说道最后声音竟是有些不确定,那是一种带有动摇的迟疑,太子在动摇什么?
第276页 「对了,听说你来之前被一群贼匪拦住?」龙应知道这件事,梁国探子时时刻刻的监视沅国的一举一动,这等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自然也逃不过,只不过那贼匪不是真的贼匪,而是魏国人,和投靠梁国的赵将军一样,那拦住太子的魏国人正是当初窃国王家的余孽王弟围。 太子抿着唇,脸色苍白,小手把拳头捏的很紧,冷哼了一声,说:「那不是什么贼匪,而是爹爹的仇人,来我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谎话,企图分裂儿臣对爹爹的一片真心,说什么儿臣根本不是父皇和爹爹的种,还自称是本宫的舅舅,儿臣绝不会相信,下回再见到那个王弟围,定要将他逮住,五马分尸!」 太子在那里说的气愤不已,拽着父皇去见爹爹,而被太子引去见『爱人』的龙应却是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云端。 我现在就要去见那个爱人了吗? 对了,他还是个男人! 一个男人和我的冒牌货生了太子?!这怎么可能?! 龙应要适应这样一个诡异的身份,不难,伪装而已,假扮而已,哪怕假扮一辈子,只要能让他获得自由,他什么都可以做到! 可就是这样下定决心之后,龙应却在进入皇帐后看见了一个让他一下子连唿吸都剎那间停止的少年。 那少年斜靠在床边,百无聊赖的翻书,翻书的手莹白如玉,手腕纤细,宽大的衣袍勾勒出少年不堪一握的腰肢,衣上散着黑压压一片长发,发尾弯曲,落在少年叠坐起来的小腿与漂亮的双足上。 少年听到有人来,一侧头便是一双勾魂夺魄的眼,气质出尘,却又带有无比美妙的诱惑感,既高冷又好似一伸手就能触碰玷污。 少年看见太子,先是惊讶的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随后风姿卓越的站起来,行动间有空灵的银铃声隐隐约约响起,他拎住小太子的耳朵就骂道:「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呀……爹爹,你小宝贝耳朵要掉了!」 「宝什么贝,我看你是小祖宗,你胆子真大,要是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办?!」 龙应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发现美人其实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浑身一股子让人心醉的暗香…… 「秦昧,你也不管管你儿子!」 龙应被美人瞪了一眼,背嵴都僵直了,手心里尽是汗水,声音一时被心跳压过,说不出话,于是只能无奈的笑。 谁知道眼前这人气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龙应电光火石间,想了无数个应对方案,却都不敌对方一下子拥抱上来,让他温香软玉抱满怀这样打乱节奏。 「怎么了?」龙应听见自己问怀中人这句话,声音低沉着,有无法言说的心动夹杂在一唿一吸中。 燕千绪听着龙应的心跳,眸子里满满都是算计,之前不能说话的时候,他被龙应弄的心慌意乱,那是不对的,那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燕千绪讨厌龙应那种柔软的势在必得,也讨厌被感动的自己。 龙应算什么?凭什么能让他又哭又笑?凭什么想要他的心,他就得给? 燕千绪要毁掉这个特殊的龙应,不然他感觉自己又要失去自由,失去他自己掌握的人生! ——他很害怕…… 因此,燕千绪想,不管如何,这一回也要把龙应给睡了,只要龙应和其他人一样,沦为他肉体的俘虏,那么他也许就不会在意龙应对自己的心到底是不是那样滚烫。 「你们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傢伙,小的不听话,大的也叫我担心。别说话,抱抱我。」燕千绪装作已经对龙应的真心有回应的样子,决定暂且伪装『改邪归正』,让龙应放下戒心。 龙应似有所感,缓缓的抬起手臂,把这个其实不属于他的『爱人』,紧紧抱住,说:「别怕……」 燕千绪耳边是龙应充满磁性的声音,声音有如实质,把他的耳朵舔了一边,让他身体发软…… 「嗯。」燕千绪轻轻的回道。 ※※※※※※※※※※※※※※※※※※※※ 假龙应能把持住,真龙应是把持不住的~2333 第157章 太子璧城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 玉如意上镶嵌了大大小小九十九颗宝石, 颜色统统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形状被切割成椭圆的弧度,正巧把太子的影子倒影在那无数宝石面上,模模煳煳, 随着烛火的摇曳飘渺的像是鬼魂被锁在里头。 「太子?」双生子中的哥哥小草双手的胳膊肘抵在矮矮的茶几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小太子,声音轻轻的从那颜色浅粉的唇里溢出,目光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子刚从皇帐里出来,和爹爹父皇一同用了膳,爹爹把自己的帐子给了他,他把双子搬进房里一块儿休息, 双子困的眼泪涟涟, 太子却是大半夜爬起来, 来回的走动,一会儿摸摸这个物件, 一会儿碰碰那里的桌椅, 心思完全不在此地, 亦不知飞向了哪里。 这段时间里,太子将双子当成兄弟, 自然也什么都没有瞒着这两个人,包括自己的出生, 爹爹和父皇的关系, 如今唯一藏着的秘密便只有那个自称是他小舅舅的人给他说的话了。 「没什么不妥……只是睡不着。」他哪里是睡不着哇, 他是不敢睡。 他一闭眼便满脑子都是那个王弟围所说的『大逆不道』之言,那话不知不觉的窜到他心里去,落了根,眨眼救发芽要开花,真真是可怕的很,太子又不擅长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从前总和父皇商议,可今日父皇似乎对他这些事情并不上心,他没有一个确切的处理方案,只能一味的强硬反抗王弟围的妖言。但人总是很奇怪的,越是反抗什么,便越会幻想若事情果真如此,又会怎样。
第277页 太子心里茫然的很,刚逃过老千岁的一场『追杀』,千里迢迢的来到战场,又惊闻爹爹给父皇又找了个情敌,如此一来竟是心焦的钝痛,稍稍唿吸的深了些便心脏一紧,疼的说不出话来。 「我原以为殿下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顶天立地的很,谁想也会有这样睡不着的时候。」小草深幽幽的眼睛看着太子,声音不如白日里那样天真烂漫,在夜里,好像一切都寂静的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给人添一抹清贵的雅意。 太子看着手中随意把玩着的玉如意,伸手摸了摸小草的脑袋,他把小草当弟弟看,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要弟弟了,可惜至今也没有得偿所愿,曾经他想是因为爹爹与常人不同,生子自然也艰难得多,再加上父皇这个傻子总是把爹爹往别人怀里推,这要是能生个弟弟出来给他玩,那才是有鬼了。 如今太子很有些将当哥哥的心愿寄托在双子身上,双子又是他亲手解救出来,发誓要永远追随他的人,自然又与众不同些,他便能够和小草在这里静静的说些话,说自己的心事:「本宫自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和父皇一样,日后还会超越父皇,比他更厉害。」 「哈哈,太子哥哥难得有这样大的抱负,可小孩子不睡觉可是长不高的,日后太子光是身高这一方面都比不过陛下,那可就羞羞啦。」小草瘦巴巴的,身上肉包着骨头,血管清晰可见,看着太子那肉嘟嘟的脸蛋说着俏皮话。 太子一愣,无语的看着小草,深觉自己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人物,一般人遇到自己这些见鬼的事情早就慌的乱七八糟哭天喊地,只有自己才会在深夜稍微对一个弟弟吐露一二,简直是深不可测十分帅气。 小草的年纪虽然只比自己小一点点,但也差不了多少,这人倒是还是个孩子,他同小草说国家大事呢,小草和他说长不高。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懂他,啊,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太子被小草这样一打岔,突然美滋滋的感觉自己果然是父皇和爹爹的儿子,这样小的年纪就厉害的深沉起来,假以时日那更是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呀,我真厉害! 且不说太子又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另一边被他认作父皇的某人却也是失眠了。 这位本该锦衣玉食在皇宫中长大,结果却是去做了质子,身份还被窃取了的真正龙应正拼命的屏住唿吸,黑色浓密的睫毛不停的颤动,紧紧闭上的眼睛更是被眼皮牵扯的好似在发羊癫疯,由此可看出他现在并不如表面沉静。 他现在怀里窝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暖烘烘香气的人,这人实在是漂亮的要人一条命,是轻而易举能夺走人心神的傢伙,他抱着这个人,被这人夹着大腿,缠的乱七八糟,却又不敢甩开,只能暗暗压抑自己不平静的燥火,企图想一些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事情,好安安分分的度过这一夜。 是的,他打死也不在以后和这个少年躺一起了。光是一日就这样痛苦难耐,若日日如此那还得了?! 他想来想去,默念起金刚经来,经文总是使他平静,其他从前很好使,不然他也不会倒背如流。只是今日总也有些不同往日的情绪萦绕心头,他怀抱着他的『爱人』,身体里藏着一只梁国用来控制他的『蛊虫』,鼻尖是『爱人』的发香,体内燥火涌动心头却是寒冷如冰。 龙应在黑夜中勐的睁开眼,实在是无法就这样抱着燕千绪睡觉,但也有着极大的恐怖的意志力,硬是让身体保持原样,不动弹一丝一毫。 他那深邃的眼里望着无边的黑暗,在昏昏沉沉的暗香里,记忆起自己在永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被毒打,被囚,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一无所知的男孩被洗脑,培养成自己的替代品…… 那是一段极度压抑的日子,龙应其实在刚到梁国不久就被控制起来,梁国皇帝手段了得,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就是被沅国皇帝选中的下一位大统继承人,开始一系列的阴谋布置,其中包括让他学会写冒牌货的字体;包括让他把过去所有的一切记忆都讲给冒牌货听…… 期间那冒牌货出去后,他就更无法获得自由,既是成为了梁国最有力的底牌,又成为了最不可控制的囚徒。 梁国生怕他和假货长大后样貌便天差地别,因此为了更好的利用,竟是从小便在他脸上动刀,一笔一划的由江湖术士亲自割皮埋线,以至于很多时候他无法做出更多的表情,还无法待在极为炎热的地方,不然面上就犹如有无数虫子撕咬一般疯狂疼痛。 他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从那样一个牢笼里逃出来,现今最最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是怀中人,应该是如何努力的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让那个冒牌货死去! 首先,龙应知道,自己腹中的蛊虫每月发作一次,若没有母虫蜕的壳所做的解药,他就必须听话。当然,梁国也不会亲手杀死那个假货,假货会犹如自己的替补,一旦自己不中用了,或者出了什么大的纰漏,就会再度被推出到前台来,搅浑整个局面。 他此刻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稍微有一点不注意,便是粉身碎骨! 可他不要死,他凭什么要死?! 父皇明明是交他保护这大沅,若是没有那个冒牌货,梁国也绝不会有恃无恐的在当初参与灭沅一事。说来说去,那个冒牌货简直就是整个阴谋最初的恶瘤,不割掉,剁烂,拿去餵猪,龙应是今生都不会有一个好觉!
第278页 想到这里,龙应身上被怀中人挑起的火当真熄灭了。 他心中满满装着復仇和生生死死的事情,再也容不下一个妖精一般的『爱人』。 他不需要『爱人』,等找个机会,就和这个燕千绪一刀两断,更何况听太子说这个燕千绪是个不安分的,不知道给原来那个假货找了多少姦夫,合该早早的打发走,也就那假货还捧着宠着,以至于他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后才会如此掣肘。 「秦昧……」 忽地,黑夜里,怀中人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龙应假装睡着,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我有点涨了……」燕千绪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龙应满脑子问号,但又清楚这个时候再装睡是极不妥当的:「嗯?」他声音沉甸甸的透着一点沙哑。 燕千绪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龙应主动来帮他缓解胀痛,撒娇似的自己主动凑过去,把龙应的脑袋抱在怀里,往那不安分的到处飘香味的地方压。 龙应十分配合,他从这人对自己的言行举止中就看出那个冒牌货对燕千绪可谓是毫无威严,予取予求,一句话,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假的就是假的!要是他有一个爱人敢对自己忽冷忽热还找野男人,他非打断爱人的腿不可!但他此时为了保证自己身份不被怀疑,也没有办法反抗,只能一下子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傻蛋『被迫』撞入水中,溺水般吞了好几口味道偏甜的有点粘稠的水。好在龙应是个好学机灵的,在溺死前学会了游泳,但脑袋始终是进了水,方才那孤冷阴鸷的恐怖气压瞬间被水挤没了,只剩下本能…… ——婴儿的本能。 ※※※※※※※※※※※※※※※※※※※※ 喵喵喵! 坐等真龙应的真香哈哈哈~ 第158章 龙应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正在做一件羞耻的事。 但嘴里甜甜的,容不得他拒绝,因此将错就错,越错越狠, 怀中人被他咬的发疼,推拒了几下,颇委屈的在静夜里说:「你今天……怎地有些猴急?」 龙应狠狠又喝了几大口,待那甜味彻底从他嘴里消失, 再发狠也没有的时候,才松开,浑身出了一身汗,回答不出来。 他怎么解释呢?他解释自己今日是自懂事以来第一回 吃这等玩意儿?还是说他不是曾经的那个龙应? 哪一个他都说不出口, 也不能说。 「有吗?」于是他反问, 反问总是没有错的, 这能将疑惑推回给提出问题的人,为自己解困。 燕千绪总觉得今日的龙应有点不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他也不清楚, 不过每回他们吵完架后和好总是龙应来伏低做小对自己发痴, 今日虽说和好了,龙应却不如以往热情, 燕千绪心里有点刺刺的,他有些害怕是因为自己吊着龙应太久, 让龙应感觉累了, 所以不想和自己再这样模模煳煳的混下去;又怕龙应是假装和自己装客气, 逼自己听话。 这两个猜想分不清哪一个更让燕千绪难受,可燕千绪决定不猜了,凭什么他要为一个男人这样惊疑不定?这个磨人的傢伙为什么就不能和神秀、燕七杀那样听话一点,让他少操一点心呢? 燕千绪心里胡思乱想着,忽然发现龙应贴在自己怀里,脑袋埋在他胸膛上紧紧的,似乎困的要睡着。 燕千绪气不打一处来,非要闹的这个人和自己一样睡不着才好! 可右手刚要去抓龙应的头髮,就恍惚的想起早些时候龙应亲着自己的手,说这只手是属于龙应的画面。 这人可真是够可笑了,手怎么能是属于别人的呢? 燕千绪这样揶揄对方,可准备抓龙应头髮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改成了抚摸,他手骨节分明,在黑夜里也能瞧见白玉一般的颜色。 燕千绪手指一点点穿插入龙应的髮丝里,忽然的又记起自己从前好像很怕黑的,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怕了。这或许是因为每夜总有人陪着他一块儿睡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太忙太精于算计,来不及去害怕…… 他开始喜欢夜晚,喜欢这种能藏污纳垢的时间段,他喜欢藏在黑夜里,与黑暗融为一体,谁也找不到他。 「龙应……」燕千绪回过神来,终于还是记起自己是要彻底把龙应睡到手这件事,可这种事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他得让龙应相信自己变乖了,听话了,是要抛弃一切过往的仇恨和龙应好,要只和这个人好,等睡了后,燕千绪想,自己大概也就不会对这个人这样在意了,届时龙应要再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的耍小性子,就可以冷落他、不管他、让他也尝尝被人若即若离的滋味! 燕千绪这样费尽心思的算计龙应,却算不到自己这样用心,在这场较量里便落了下风。可惜他不明白,他从未明白过,他从前被人疼着爱着,到头来发现全是假的,没关系,还有人爱他,疼他,他拥有的爱无论真假都多的令人髮指,于是『爱』便在他这里一文不值,拿来算计一个不听话的傀儡,正正好。 他以爱为名的利用、以欲望为名的交易、以成仙得道为名的欺世,每一样都是让他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的罪孽,可他不死啊,他便也不怕了,他只要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好过,就行了,所有欠他的人都得得到报应才可以!这世界对不起他,那也要付出什么让他开心。
第279页 「龙应……」燕千绪又叫龙应的名字,「我知道你没睡,我想同你说说话。」 少年的声音清浅的很,像是一缕含着湿意的凉风,淡淡的从龙应头顶传来,龙应也不知怎么,听着这样靠近的声音,胸膛里有个地方就空荡荡起来,于是心跳便在那空房间里鼓动出回声,一下下让他脑海里都是自己可恶的心声。 「嗯?想说什么?」龙应问他。 少年沉默良久,后忽然又嘆了口气,刚说出一个『我』字,就仿佛羞涩胆怯的小蜗牛把触角缩了回去,摇了摇头,说:「算了,睡吧……」 龙应亦是沉默,他对燕千绪的了解仅限于小时候从父皇那里的听闻,还有父皇给他的信件,最后便是梁国给他说的信息,那些线索全部连在一起,便是他对燕千绪最初的印象:一个娇生惯养惯于勾引男子的漂亮狐狸精。 十年前,梁国对这个燕千绪并不在意,只是因为这个人是燕千明在意的人,是赵虔在意的人,所以多多少少起了一些可以在关键时刻绑票的作用。可惜当年那些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燕家全败,赵虔也落了个半死不活,这人便没用了。 十年后,传说这个人在边境一代和草原上很有声望,是个活半仙,也不知道是谁人造的势,谁人捧的异教,把天宠教给做了出来。龙应知道梁国等人并不把天宠教放在心上,可是龙应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天下的事终究还是老百姓决定的,一个人的声望若是到达顶峰,那么百姓不会听皇帝的,只会听活半仙的!这很危险,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任由自己国境内有这样一个恐怖势力成长。 除非皇帝纵容。 龙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赝品实在是个被迷晕了头脑的废物,这燕千绪是留不得了。可是自己刚吃了他的奶就翻脸不认人…… 龙应想起一句话叫『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于是一笑。 这笑声很轻,几乎来自他胸腔里的震动。可燕千绪感受到了,他好奇的紧,问龙应:「你笑什么呀?」 龙应其实刚笑出声就感觉自己不妥,他才逃离那样的龙潭虎穴,来到另一个不知深浅的恶地,怎能抱着个美人就心态放松成这个吊样?!这样的自己和那个冒牌货估计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色令智昏。不,他绝不可能和那赝品一样!怎能一样呢? 龙应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是恨自己,也恨怀中人的,他要的復出不是这样的风花雪夜,他要的是血雨腥风,要的是权力和地位还有自由。 因此他回答燕千绪的声音里便带着一丝僵硬,仿佛是对燕千绪没有什么情谊,也不爱他,厌恶他,不耐烦:「没什么。」 燕千绪本是好好的想和龙应聊一聊,他演戏七分用了真心,三分保留着欲出不出,心里头想要玩弄龙应,可实际上听见龙应语气不好,心里就是一窒,眼圈一烫,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只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手脚冰凉。 燕千绪唿吸都有着颤抖的音色,待明白过来自己这样的反应很是不对劲时,立马全部咽了回去,反被激出几分胜负欲来。他知道龙应绝对喜爱自己,这样子对自己说话,无非又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如他意,好得很,干脆今夜就全部说开,非把这个人给办了不成! 燕千绪成心要勾引龙应,便不和龙应大吵大闹,先忍着,酝酿了一下感情后,抽噎起来,身子微微颤抖,把搂着燕千绪的龙应哭了个措手不及。 龙应从去梁国到如今,没有枕边人,受着折磨,他自己都没有哭过一次,今日乍一听见燕千绪强忍哭声的抽泣,脑袋里便是一片空白,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借着朦胧的月色,便瞧见少年粉白冷清的脸上垂着眼帘,从那眼睫浓密的像是花瓣的眼角,滚出一行行豆大的泪珠,静静地,像是一具瓷雕的美人像活了过来,而他看见了,就是他的了。 龙应心里发紧,声音不自觉的柔和道:「怎么了?」 燕千绪长久的不说话,睫毛湿漉漉的,好半天才睁开,露出一双含着星光的黑眸,伸手便遮住龙应的眼睛,哑声说:「你白日里你同我说了好些话,还问我你距离我心里还有多远,我现在想回答你说『很近很近』,可你却像是不爱和我说话,嫌我烦了。你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样喜爱我,你就是单纯的喜欢拯救别人,这个『别人』是谁都无所谓,可以是天下百姓,可以是你那些心腹将领,可以是路边不知名的小乞丐,你自私的恨,你的拯救只是你的愿望,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满足自己的愿望,而不是真的对我好!」 「你是不是还是嫌我脏?」 「别和我狡辩,我什么都知道,我今天也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要是真的想要和我好,今天就不许拒绝我,艹死我,我也立马就和其他人断了关系,说到做到!」 被蒙住眼睛的龙应眨了眨眼,睫毛滑过燕千绪的手心。他看不见燕千绪说话时候的模样,却似乎能想像燕千绪说话时候的表情,大约很悲哀可怜,而且龙应发觉燕千绪这一番话里信息量实在很大,但此刻他分辨不得,只是觉得少年的手好凉…… 「你手好冰……」他也这样感嘆出来了。 燕千绪说:「这是你的手,才不是我的手。」白天龙应把右手讨去当卧底,所以有这样一句话。 龙应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戏言,却从善如流的摘下燕千绪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说:「放到这里吧,我这儿不冷。」
第280页 燕千绪露出抿着唇,漂亮的眼睛灼灼的望着龙应,大着胆子把龙应推开,翻身坐在龙应身上,露出决绝的要一个答案的模样。 龙应和燕千绪对视,从一开始遇见燕千绪就平白多出来的酸意妒嫉犹如雨后春笋全部冒出! 他那样痛苦的关在地牢中时,他的冒牌货就这样窃取他的身份和这个人经歷风雨,做他不知道的事情,然后被这个人爱着、恨着,为冒牌货流眼泪。 有没有人为他这个真秦昧哭过一回呢? 有没有? 除了记忆中模煳了脸的母妃,还有没有? 龙应起来,冷硬的面庞在黑暗中现得格外鬼魅阴戾,他去吻燕千绪那柔软的唇,悄悄的告诉燕千绪:「别哭了,我们在一起吧,我要你。我想要你。」 ※※※※※※※※※※※※※※※※※※※※ 龙应呀~别把小绪看的太单纯啦~喵哈哈哈~ 第159章 龙应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被蒙住了眼,躺在地上。 地面潮湿阴凉,似乎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右面向上的位置有风, 四处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声,他没有慌张,这个时候慌张最没有用。首先该考虑的是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是抓自己的是什么人, 最后的问题则是如何逃脱。 是的,逃脱,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任何时候他都希望自己能占据主动的位置, 只有占据主导, 才有更大的话语权, 有掌控别人扭转干坤的能力! 他一下子利用腰部的力量坐起来,双手虽然还被绑在身后, 但是这不妨碍他寻找墙壁, 挪动自己的位置到靠墙才停下来。 龙应后脑还很钝痛, 一下下的散发热度,估计是肿了, 但是只要没有流血就好。 龙应睁开眼,哪怕他的眼睛还被蒙着黑步, 也企图从黑布射出一条视线看见自己所在。 然而这是徒劳的, 他的睁眼只会让他的额头往上皱, 但额头的皮肤被黑布所绑,额头上下皱动,便能磨磨蹭蹭的将眼罩布给蹭下去。当然,眼罩并不能直接全部掉下去,鼻樑总会挡住,不过只要能看见一点也是好的,龙应想看见,他是不怕看见『兇手』的脸被撕票。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可不是被绑票,而是被拉入了阴谋之中,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存在阴谋里充当什么位置的棋子,然而他想起自己看见的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时,也明白了个大概。 ——梁国要玩『真假美猴王』。 龙应猜测的很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举动,他自从登基以后,越发的深藏不露,任何事件都不会让他表露什么感情,除了和某位国师独处的时候越来越嘴里没把门。 但龙应死都不会知道,梁国要玩的『真假美猴王』中,他充当的才是那个『假美猴王』的角色! 此刻的他还在想,他的天宠国师看见了假冒的自己回去,会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应该会的,毕竟这天底下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性格和小习惯没有谁能学个十成,阿绪是他最亲密的人,阿绪一定会发现的! 等等,太笃定了。 阿绪应该是发现不了,他的国师向来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从来只有他跟在燕千绪的身后生怕被落下,没有燕千绪回头看他的时候。 是了,阿绪大约是发现不了…… 「瞧瞧,这可是稀客呀,这不是咱们名震四方的沅国皇帝嘛?怎么会坐在这个地方呢?」忽地,有一个带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快快放龙应皇帝出来,别怠慢了这位陛下,不然人家要说咱们梁国毫无礼数。」 此时,龙应刚好让自己的视线可以从黑布的上方露出一点窥伺布外的世界,只见一个身着暗黄色龙袍,头戴金冠的年轻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垂眸站在牢外微笑着看向他。 这人和曾经的梁国皇帝李盛有八分相似,不用猜这人正是如今梁国的新君,李长云。 李长云比先皇李盛更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仿佛是彬彬有礼的学士,见不得打打杀杀的闹剧,把自己的位置也摆在极低的地方,亲自将龙应迎了出来,赔了个不是:「您瞧瞧,都是这些该死的东西没能好好伺候您,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今日白天才知道他们把你关在此地,这是朕的过失,朕给您赔个不是,看在咱们合作多年的份儿上,就将这一页翻过去,您看如何?」 龙应准备了许多,却没成想听见这一番话。 他的眼布被拿了下来,手上的绳子却还被绑着,他跟着对他和颜悦色的梁王走出地牢,坐轿子去偏殿会面。 轿子自然是一人一顶,龙应期间想过如果就这样逃跑,能成功回到大营的概率是多少,想过留在这里能够获得这一切古怪行动秘密的机会又是多少,他还想,自己现在就算是以一敌百也不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全身而退了,回到大营估计又是一场危险的自证,他不能冒险。 梁王自然胆敢抓了他,放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过去冒充自己,那么绝对有他这样做的理由和优势,自己冷不丁的跑去,对大沅的将领说自己才是真的,这很傻,指不定还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龙应心思缜密到慧极必伤的地步,谨慎入微,坐在轿子中忽而想起这新梁王同他说的『合作』二字,一时间面色阴沉下去,眸深如水。
第281页 这仿佛是一场关于心理的博弈,先是给一个下马威,然后提处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疑问的答案,占据所有主动权,最后将目标吞入腹中,这是龙应玩剩下的手段,因此在发现自己似乎开始顺着梁王的思路忐忑不安时,龙应就深吸了一口气,把不安压制下去,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再睁开,便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梁国皇宫的偏殿地面雕刻着二龙戏珠图案,往上看,有两人环抱的柱子鼎立在前,柱身贴了金箔,像是缠绕在上的金色藤萝。 这里的一切都比处于偏远地区的沅国国都好太多,中原地区的的确确当得上一句包罗万象。 偏殿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偏殿内雕樑画栋绫罗满墙,桌椅更是全部採用梨花木,熏着檀香,舒适万分。 龙应既来之则安之的坐下,双腿盘起来,嘴角似笑非笑,眼睛凝视潇洒自在的梁王李长云,也不开口说话。 李长云更是沉得住气,和旁边寸步不离的侍卫要了一本书来,看了大半个时辰,才锤了锤肩膀,装作才看见龙应作愧疚状,说:「哎呀,你看朕,实在是记性不好,一到这里就习惯性的看书,倒是把龙应帝给忘在一边儿了,这可不好,你为了我们梁国去大沅卧薪尝胆保存实力这么多年,那就是朕兄弟一般的人物,快快喝茶用用点心,咱们便用边聊,叙叙旧也是好的。」 龙应看着桌面上的四碟小点心,颜色皆为浅粉,精巧可口,就算下毒也是值得一尝,便不客气。 梁王李长云看着龙应这般坦然自若,捏着书的手都用指甲在书皮上掐出一个印子,将不悦压在上面。 「怎么样?」梁王问。 龙应回答:「好。」 「哈哈,龙应帝果然是如同回家一样自在,看来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朕也不多说什么,把这个东西吃了,就送你回去继续当皇帝,然后听朕的命令行事。」 「等一下,朕并不知梁王所说为何事。」龙应端坐,双手依旧被绑在身后,可任谁也看不出龙应有半分像低人一等的『阶下囚』。 梁王似乎有个喜欢盯着人嘴唇看的习惯,等龙应说完,才挪开视线,看着自己捏着茶杯的手,慢悠悠的说话道:「咦?原来龙应帝还不知道?这洗脑之术过真厉害呀,不过你五岁就被洗脑,那时年纪尚小,记不得也是自然的,好在朕从父皇那里听说只要让你听到『木鱼声』就能记起一切,朕立马让人给你恢復记忆,来人啊。」 「在。」梁王身边的侍卫『文叔』立马做了个双手抱拳的动作,下去,不一会儿拿了个木鱼过来递给梁王。梁王饶有兴趣的观察龙应的脸色,手捏住木锤按照某种一定的规律敲击起来。 龙应起先虽然紧张,却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他不能听,听了绝对没有好事!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必须听,这一切这么古怪,一定要有一个答案! 龙应首先感受到一阵烦躁,而后双目模煳,一不留神便似乎从遥远的记忆里也听见了这样的木鱼声,他浑身战慄,大汗淋漓,后背汗毛直竖起来,突然间拥入无数的碎片挤进他剧痛的脑袋里! 「啊唔……」龙应手肘撑在矮桌上,但很快便疼的无法在撑住,手掌一下子拍在桌面,将桌子拍成两半! 龙应勐的又睁开眼,望见的却是那曾经在他梦里见过的脏兮兮的牢房,望见死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望见自己被死去的上一位梁王带走,望见自己被领去看见了另一个和自己长相几乎一样的小男孩…… 那男孩明显被控制了,没有自由,老梁王则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男孩,笑着说:「真是一模一样,天助我也。四皇子,你就好好的把你的一切告诉他,说给他听,以后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无数碎片穿成一条残忍的连环画,让龙应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瞬间便明白了其中要点:他居然根本就不是大沅的四皇子!他和大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梁国从监牢里提出来培养的傀儡! 龙应嘴里一嘴的血腥味,但面上却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淡然的看着面前的梁王李长云,问:「梁王陛下,你敲的朕脑袋疼,这是什么邪术不成?」 梁王怀疑的看着龙应,按理说龙应现在应当明白他是梁国卧底这件事,可……难道时间太长,这个假冒的已经从心底相信自己的身份,对木鱼声没有了反应? 这边两人对垒,步步惊心,另一边沅国大营里的皇帐中则气氛美好多了。 真正血统纯正的龙应醒来,看了看怀中眼都哭肿了的国师,手臂便将人搂的更紧了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牵出国师雪白的手,亲吻这手的手心,想: 他属于我了。 第一个,属于我的东西。 「小东西,起床了。」龙应声音有着刚起床时的沙哑性感。 怀里的国师哼哼唧唧,不愿意醒来,伸手就捂住龙应的嘴,许久后不满的说:「你大胆,叫我什么呢?」 「我叫你小东西。」 燕千绪笑了一下,说:「那你是大东西?」 「朕的确有个大东西,爱卿难道不知?」 「哈……不要脸。」 ※※※※※※※※※※※※※※※※※※※※ 小绪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也猜不到这是两个人,谁能想到那一方面去啊?
第282页 反正要是哪天我爸行止有点不对劲,我也只能怀疑他是不是千亿富翁,这么多年来为了歷练我才隐瞒他身价,如今是想要告诉我真相了哈哈哈哈哈~~~ 第160章 燕千绪总想, 若是得到了,就不必再珍惜了。他本身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他身边为了他出生入死的人太多,他若是当真要一一回应, 那将他分成碎片也无法让那些人满足,俗话说的好『债多不压身』,还有一句俗话说的更好『没心没肺长命百岁』。 他已经是长生不死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心, 不做人间那可笑的痴情种子。 可实际上燕千绪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他在昨夜和龙应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浑身烫的极不正常,心跳的也飞快, 耳边是龙应新给他取的外号, 曰『小东西』。 东西, 这两个字实在不算什么好词儿,可是从龙应那满满占有欲的眼神、充满感慨与温柔的嗓音还有那所有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的人嘴里说出来, 燕千绪便觉得这个词语仿佛有了生命, 自己像是一下子被纳入龙应的爱意里, 什么都不必管,什么都不用想了。 但一夜荒唐造成的后遗症还是很恐怖的, 当龙应穿好衣裳,陪他吃过早饭, 『后遗症』便沉着脸走进来, 一双狭长的眼里酝酿着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深幽幽的凝视燕千绪,未等龙应离开,便完全无尊卑的坐在桌边,双腿盘起,两只手十指交叉的交握在胸前,手肘轻轻压在桌面上,一言不发。 燕千绪浑身有一瞬间的僵硬,方才懒洋洋的温暖也渐渐褪去,他没有看来者,而是先对龙应说:「你不是还有要务军务需要处理吗?昨天的战利品和战俘也需要你去决定去向,不要让下面的将军等太久。」 龙应则是第一时间便看见了对他视若无物的和尚,一个腿上似乎有伤,但是却莫名给人极大压迫力的和尚。 【我们一家三口还不行吗?爹爹和那些男人已经不清不楚,你还要多一个人来分享吗?!】 龙应想起太子那个小孩对着自己大吼大叫时说出的话,忽然便对眼前这个和尚的身份有些瞭然。 来到这里之前,梁国给过他信息,知道国师的身边有许多忠诚的部下,从当初魏国送给燕千绪的狼人燕七杀,到来自江湖的高手和尚神秀,光有名的便有两个,无名之人便是数不清有多少了。 龙应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嘴角,说:「不急。」 燕千绪若是在昨天之前,很愿意看龙应和神秀对上,前提是神秀不会杀死龙应,自己也和龙应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神秀也就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现在,整个帐中瀰漫着那种只要是男人就会明白的味道,夹杂着难以描述的肉体的芬芳还有甜甜的奶香。 燕千绪可不会觉得神秀是个傻子,猜不到昨天在这里,自己和龙应发生了什么。 这可不是燕千绪想像中会出现的画面,他还想继续瞒着神秀一段时间,最好是等他餵给神秀吃的药起了效用,让神秀不得不为了吃自己一口解药而再也无法平静着那双眼睛,要跪在地上求他才好! 可现在时间明显不对,神秀是个疯和尚,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要杀了他和龙应! 等等,燕千绪想起自己是不会死的,可龙应会…… 再等等,燕千绪想起大哥来,大哥当年是死的千真万确,完全没有活着的可能性,可现在却能够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的的确确又活了过来! 燕千绪自身曾寻找过自己的血液和胸口那几滴甜水的用处,但结果是失望的,他身上没有能够发挥神奇效果的东西,除了他本身是个奇蹟,不会有第二个奇蹟。 那么大哥是怎么回事?! 燕千绪猜测大哥的復活有两个解释,第一是大哥和自己一样,是重生了。第二,大哥是因为他才会復活,因为从他身上得到过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这个东西是什么呢? 燕千绪在一瞬间由这里想到那里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眨眼间便将思绪迅速的拉回来,继续处在这紧张而危险的气氛里。 他想,最坏的情况不过是龙应死了,但大沅还有太子,大沅不会有损失,只是军心可能会涣散,不过只要有太子还在,大沅迟早会振作,自己也会坐镇其中。要命的是自己也被神秀绑起来带走,可能是把他带到蓬莱寺中,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世间。 燕千绪光是想一下这样的结局,就沉下目光,再抬眼时却又将一切微妙的不悦藏起来,微微偏头询问神秀说:「你做什么呢?陛下还在这里,不要闹。要是让外面的人看见了,多不好啊。」 神秀向来很听话,今日却将眼神在燕千绪和龙应之间来回流转,哑声说:「我不该坐在这里?」 燕千绪沉静的看着神秀的眼,半晌,手心都冰凉起来,终究还是转头对龙应说:「你出去一下,我和神秀有话要说。」 龙应颦眉,直接伸手握住燕千绪的手,说:「没有必要,现如今难道阿绪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 燕千绪发现龙应居然破天荒的也生气了,神秀和龙应这两个人有意要对上,可神秀武功十分厉害,燕千绪并不觉得龙应能够在神秀手里活下来,顿时便气道:「让你出去少说废话,有些事情当然还是不知道的好。听话。」
第283页 一个国师对着皇帝说『听话』,要是让大沅的列祖列宗听见,大约能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而紧接着龙应站起来,看样子是很听话了,但燕千绪刚松一口气没几秒,就听见龙应对着神秀说:「有话对我说就出来,没有必要找阿绪。」 说罢,龙应先行一步,走的十分沉稳,给燕千绪留下的依旧是一个影子都被阳光吞噬掉的背影…… 「你不许出去。」燕千绪在发现神秀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把抓住神秀的袖子,十分用力,也不知道是害怕龙应死掉,还是什么,他发现自己心里一片空白,只是身体这么行动起来,却不知道缘由。 神秀反拽住燕千绪的手,直接将人拽起来,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掐住燕千绪的脖子,拇指和无名指扣着燕千绪的下颚,只要稍稍再用力一点点就能让少年的下巴脱臼。 「唔,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我的小神仙,你想背弃对我的承诺吗?」神秀声音平静的好像在与燕千绪闲话家常。 燕千绪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腿在发颤,但他竭力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太过软弱,这个人不过就是自己的一条狗,还是那无数条狗中最不听话的那一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燕千绪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渡』了其他人。 神秀却将额头抵在燕千绪的额上,鼻峰与燕千绪精緻高挺的鼻樑交错,滚烫的唿吸洒在燕千绪的脸颊上,幽幽的说:「小神仙,你是太天真还是觉得我足够傻?」 「我没有觉得你傻。」燕千绪立即否认。 「呵,那你就是很天真了。」神秀一口咬在燕千绪的唇瓣上,狠狠的,瞬间咬出血! ※※※※※※※※※※※※※※※※※※※※ 今天的我又是短短的我!哈哈哈~ 不过现在进入最后一个部分了,快完结了~~~ 第161章 一个吻而已, 能被神秀亲成这个鲜血淋漓的样子也是他的本事。 燕千绪挣扎不得,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夺走,开始缺氧,却又无力反抗。 好不容易当神秀放开他, 燕千绪便是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十分用力。 从前的小和尚,如今沉静颇有大师风范的『圣僧』模样的神秀, 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巴掌印,间歇伴随一阵阵火辣的痛感,但这对神秀本人来说比不上他这些年所有的忍耐。 神秀他年轻的时候就遇见这个小神仙,从此没了自我, 被勾着一步步陷落, 自以为是掌控全局之人, 实际上他根本什么都不是,甚至还徒留一个恶僧的形象给小神仙害怕。 神秀不是从前的神秀了, 他不再总想着观察燕千绪的一切来和凡尘世人建立联繫, 也不知道从上面时候起他向来霸道的性子在燕千绪的身上收敛起来, 他所拥有的只是一个表面安分守己的燕千绪,因为燕千绪对他不像他这样刻骨铭心, 于是他的霸道成了笑话,一改再改的落入泥土, 直至今日爆发。 燕千绪看神秀眼底怒意更甚, 那打了对方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但燕千绪输什么都不愿意在气势上输给自己的『狗』,从一开始神秀便并不完全在他掌控里,从以开始就企图控制他的生活,甚至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没有选择的时候乘虚而入,给他下达了『只许渡他』的命令。 简直可笑! 凭什么他只能和神秀做?他想和谁在一块儿玩就和谁在一块儿,当年大哥管他,他尚且不愿意,神秀算个什么东西?! 燕千绪从来不记得神秀的好,在他看来神秀和他之间顶多是交易,神秀为了他出生入死也是对方愿意的,是得到了报偿的,哪里就值得他记在心里了? 「你摆出这个样子给我看,难不成还想打我不成?」燕千绪将手捏成拳头,收在宽大的袖中,悄悄的收起来,不愿意让神秀发现他的手抖,他的外强中干。 神秀深深的看着燕千绪,伸手便要去摸燕千绪那纤细漂亮的脖颈,燕千绪强忍着后退的欲丨望,黑白分明的眼盯着神秀,简直犹如宁死不屈的白鹤,让人很想就此扭曲的摧毁,又叫人充满悲天悯人的保护欲,矛盾的惊天动地。 「我不打你,我怎敢打你,在你心里,我原是这样的恶霸不成?」神秀的手终究还是碰到了燕千绪的脖子,掌心敏感的感受这燕千绪那细腻的皮肤触感,拇指按在那有一抹红痕的地方,渐渐施力,恨不得将指甲掐入其中,探勘里面是否会流出鲜红的血液,「你才是在骗我,一直在骗我,你装的若无其事,我不敢捅破,你说,你我之间,谁才是恶鬼妖魔?」 神秀说的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是他从这些年的伤疤里抠出,从这些年的血窟窿里生生拽出来,如今他云淡风轻的展现给燕千绪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奢求一个怜悯的眼神。 神秀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噁心透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斤斤计较优柔寡断的模样,丑陋的像是企图浴火重生,结果却烧毁了身体,浑身皮肉粘腻的化成肉泥往下掉的怪物。 可纵然他清楚自己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终究意难平,他不善言辞,只能在说出那番话后,憋着一股子的闷痛,等待判决。 燕千绪无法知晓神秀的心思,听见神秀那番话,还以为神秀是在讽刺他,顿时面红耳赤,冷笑一声,说:「对,我是妖怪,这件事我以为你早便知道,怎么现在才后悔跟了我吗?」
第284页 「你尽可后悔去,但你要知道,现在我燕千绪的身边,绝不允许一个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除非我不要!」 「今天你想问什么尽可问,但不许你找那龙应,他比你有用,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你可还记得你吃了一记毒药,我若不给你解药,你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燕千绪第一次这么强硬的对神秀说话,心里也很没底,但是此时不振作,到时候就又会被迫被神秀压制,他的人生才不需要第二个『大哥』。 这些年,因为神秀出神入化的武功和阴晴不定的喜怒,燕千绪不止一次的生怕被神秀知晓自己和别人还有一腿,在和其他人一起消灭副作用的时候还要顾及不能在身上留下印记,不能做的太狠,不能被发现那处被使用过的痕迹,就连时间也要精挑细选,以免正做的时候被神秀逮个正着,神秀一生气杀了他养的那些『狗狗』,那狗狗们指不定还死他身上,届时不产生心理阴影才怪! 燕千绪决议为了自己痛快的活着,不管任何人死活,但这又和他要护龙应产生矛盾,不过没有关系,暂且不管这些,他难道还不能决定自己更宠爱哪一个傀儡不成? 一个冷宫的时不时威胁他要杀人的和尚,和一个十年如一日温柔大气的正宫娘娘,燕千绪表示他选后者。 神秀一颗心藏在胸膛里,却还是破了几个大洞,冷飕飕的往里面灌冷风。 他喉间几乎都能尝到反呕出来的血,但却控制着自己松开了那捏住燕千绪脖子的手,在几息之间恢復平静,输得一败涂地,垂着眼帘,不再看燕千绪,只说:「我一直没有第二条路,从下山遇到你那天,就没有了。」只不过当时看不清,现在却逃不了,也不想逃。 燕千绪听他说的可怜,却没有半分同理心感同身受,这个世界上他自认是第二可怜人,没有人能够称第一,燕千绪只心疼自己,只为自己的不公和不痛快难过,其他人休想再伤他的心。 燕千绪再这里斩钉截铁的对待神秀,他势强则神秀势弱,他才不管神秀是不是让他的,也不管谁的心再滴血,他只要结果满意,就开心了。 「那就听话,走,陪我去看看大哥,昨日大哥眼睛坏掉了,我可『心疼』呢,顺便让他多看看我,指不定就想起我来,那样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知道他復生的秘密。」燕千绪的体制问题,和他在一起的几个人都知晓,所以也没有必要避讳什么。 神秀腿上还有昨日为了抓燕千明而留下的伤,但他为之卖命的人不记得,他也全不当回事儿,成了和燕七杀那样等级的人物,没有自尊的仅仅是为了留在燕千绪身边而委曲求全。 ——看似,是这样。 「嗯。」神秀应道。 而在外面等待良久也没有等到自家小东西情夫出来和他单挑的龙应也将里面的声音听了个完全,并非是他刻意去听,而是因为他本身五感敏锐,哪怕一点点小小的声音也无法逃过他的耳朵。 他听燕千绪说的话,十分满意,怀疑燕千绪是和自己好了以后当真要和之前的所有人断绝关系。 可见他的小东西喜爱他,这爱纵然是从过去那个赝品身上得来的,也没有关系,现在他才是龙应,从前的那个赝品也再也不会出现,绝对不会出现! 更何况龙应总觉得自己若是没有被赝品取代,那么自己也会和燕千绪遇上,他们也会有一段一模一样的路相伴走过,他也会和小东西经歷无数的风风雨雨,然后小东西为了笑为他哭,灿若星辰的眼里只会看见他,无法再容下其他人。 龙应想的很美好,可越是美好,便越能暴露他对过去一无所知,他根本不曾拥有那些过去!他甚至对大沅也不甚熟悉,一切都只是探子的口述,他不仅仅在应该属于他的皇位上如履薄冰,还在枕边人的眼里扮演赝品! 龙应忽地闭上眼,徒留太阳穴处的青筋剧烈跳动,在深唿吸好几回后,才缓缓重新睁眼,恢復那成竹在胸的镇定自若。 ——过去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 龙应知道燕千绪带着那和尚去看燕千明,知晓目前燕千绪这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那么该处理的只有梁国这边的问题。 梁国新君李长云送他归国,其一要的就是大沅现在和梁国结盟,一同打魏国;其二就是控制赝品龙应,从而不管是自己还是赝品便都成了梁国的傀儡,大沅假以时日便也成了梁国的囊中之物。 ——真是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想要他被腹中蛊虫和一个赝品所牵制,这绝不可能! 就是死,不,他才不要死,他要永远的活着,送梁君那一家子上西天! 他卧薪尝胆十几年,在目前还没有绝对把握翻身的情况下,再假意顺从几年又有何难?更何况现在他虽然回来了,跟着他一同来大营的还有一些梁国用来监视他的细作,他不可轻举妄动。 龙应对他逝去父皇的崇敬和心痛不比赝品差,他在梁国的那些日子便是想着既然父皇能够装一辈子的傻子,那么他也可以装一辈子的鹌鹑,只等时机到来。 如今再装一装鹌鹑,暂且按照梁国给他的命令行事,把魏国灭了,对大沅也是有好处的。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让大沅众将在不怀疑他的情况下,听从梁王的命令和梁国达成结盟关系。
第285页 而此时,完全没有想过沅国和梁国还能凑到一块儿『狼狈为奸』的魏王曹笑正兴致勃勃的坐在马车里哼着小曲闭目养神。 马车正是前往魏营方向,魏王身边依偎着一个美貌的男子,男子则十分不悦的捏魏王那只大手玩,气道:「陛下心情有那么好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打仗。」 魏王没有睁眼,闻言十分温柔的说:「我要见到他了,自然高兴,你说他还记得我吗?」 男子听见一个『他』字,顿时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不高兴的说:「陛下到底在说谁啊?」 男子这些年很是受宠,很多时候对着魏王发脾气也被哄着,自然是娇纵了一些,可今天他这醋刚冒个泡,就发现魏王没有如往常一样好生哄自己,反而一睁眼,漆黑无光的眸子里尽是可怖的冷漠:「你不必知道,到时候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让朕生气。」 男子一时浑身僵硬,颇心寒的点点头,立马示弱,巧笑嫣然的说:「那陛下还是告诉千律,陛下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谁吧。」 魏王这回復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那夜在阵前萤火中漫步的少年,看见了被人救走还不忘回头调皮的对自己一笑的少年,他声音都是沉淀了数年的甜蜜:「他现在是大沅的天宠国师,据说还是活半仙,呵……」他笑都带着点甜。 燕千律心头隐隐感觉不舒服。 「对了,他还是你哥哥,他叫燕千绪。」 ※※※※※※※※※※※※※※※※※※※※ 说是完结,但最后是一个大剧情啦~距离写完还很遥远的样子哈哈哈哈~所以不要担心~ 话说今天总感觉我有点粗粗的呢~开心! 第162章 燕千绪这三个字犹如最可怕又最恶毒的魔咒, 让燕千律原本枯竭干涸的心里流出酸涩难闻的毒液。 他那保养得当的手立即捂住胸口,柔弱的不堪一击般喘息起来,笑容也几乎要维持不住的趴在豪气沖天的魏王怀里,说:「陛下这是做什么……你明知二哥死了的。」 「朕原也可惜他死了, 不然也不会把你从魏国舅那里要过来。」魏王动作略显粗鲁的捏住燕千律的脸,手掌轻而易举的将那下颚捏的牢固,只消再稍微一用力,即可将燕千律的下巴卸掉, 但魏王没有这么做,他仅仅只是看着燕千律的模样,很喜爱般的说,「可上天垂怜, 他大难不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跟着那个小皇帝龙应把大沅给起死回生, 现在正势如破竹想要在朕与梁国之间横插一脚,想来个一出世便名震天下。哈哈……真可爱。」 燕千律根本不知道魏王是什么时候和那个害他至此的人有过一段缘分, 更是现在才明白自己能够得到魏王的喜爱也是因为那个人,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为什么上天不垂怜他, 反倒去垂怜一个从出生就拥有一切的狐媚之人? 燕千律看着为魏王那轻松的神态,一时间无法抑制的想起这些年魏王对自己的好, 想起自己和魏王的『情投意合』,想起自己在三千美人中独一份的恩宠, 连忙试探的询问魏王:「陛下, 若是找到了合欢的二哥, 陛下又当如何呢?」 「又当如何?」魏王低声重复的念着这四个字,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双手放在胸前,一手转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幽幽的说,「自然是宠他爱他,朕……」曹笑感觉自己的语言此刻现得极为单薄,乃是说什么肺腑之言都现得让人看轻了自己对燕千绪的想念,于是忽地闭口,沉默良久,復道,「日后你便知晓了,我想要他。」 『我想要他』这四字一出,燕千律真是差点就要发火,可他却很明白,自己从前撒娇吃醋,那是值得原谅甚至很有趣的行为,如今魏王满心装着一个燕千绪,自己再这样做岂不是自找死路,还会让魏王厌弃自己? 燕千律在魏王身边多年,早也不是原先那个沉不住气的自己,他在魏王身身边整死了多少想要爬上魏王床的妖精,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手段也自认高了不少,就算魏王喜欢燕千绪,自己好歹也跟了魏王这么多年,敌不上魏王对燕千绪的喜爱,也不会被无缘无故的打入冷宫。 更何况如果魏王真的得到了二哥,依照二哥那样清高自傲的性子,谁碰他一下就要死要活,肯定不出几日就能让魏王对他失了兴趣,自己在此期间当一个大度的枕边人,帮忙出谋划策说不定还更能让魏王知道他的好。 燕千律心里将这件事分析了个透彻,认定自己只要配合魏王就没有什么坏处,立马也将燕千绪居然还活着的不满压下,笑意盈盈的摇晃魏王的手臂,卖娇道:「那陛下带合欢来可是带错人了,合欢与二哥感情一直不好,他还将合欢送给老不死的魏国舅,陛下要合欢帮忙可是打错算盘咯。」 魏王听到燕千律这话,果然是心情很好,笑着说:「他是想你死,他若知道你也未死,还在我身边,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找过来,我准备几个路子让他独身过来,来一个自投罗网,你便是诱饵,所以合欢你说,朕是否打错算盘?」 燕千律对着魏王很是一通恭维,渐渐把话题也从那燕千绪的身上引开,聊起别的事情。 那在大沅军营中的燕千绪可并非真正的活半仙,他就算能猜到魏王会来到此次的前线,却不会明白魏王此番前来是为了他这个人。
第286页 燕千绪也没空搭理在他看来註定要死掉的魏王,他现在正坐在他大哥的面前,看着军中大夫给大哥治病。 大夫姓黄,长须白髮,时时刻刻的皱着眉头,看起来便一副很有医术的形象。黄大夫先是颤颤巍巍的用崇拜的眼神给天宠国师行礼,随后才继续给燕千明处理眼睛的伤,把燕千明的眼睛缠绕纱布十几圈,方点头,说:「回国师大人,这位病人右眼已经无法挽救,只能摘除眼球,以免使得伤口恶化。伤口需得养上十天半月,方可拆除纱布,其间调理藉由小人亲手熬汤药送来,并无性命之忧。」 燕千绪昨夜舒服了,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容光焕发的美丽,他基本上可以不吃东西,反正不吃也不会死,倒是离开男人一时半刻都不行,当真有些像是专门靠吸食男子阳气的妖精一般。 但他不在乎这些,他今日心情是真好,既把龙应办了,又压制住了神秀,从此以后,在没有可以阻挡他復仇的人了,他是自由的了。 因此,燕千绪温和的同大夫多说了几句话,便心平气和的无视神秀,伸手好奇一般的戳了戳大哥滚烫的手心,而后捏住,感受这手心的厚茧。 他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观察他这位失而復得的大哥。 或许叫燕千明大哥,还是他高攀了,毕竟他的身份低贱,他才是一个妓子生下的孩子,真是难为大哥隐瞒他这么多年啊,每回大哥看着我耀武扬威的嫉妒他、仗着燕相的宠爱撒娇、对着真正燕相嫡子拳打脚踢时,大哥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燕千绪想的这些,让他直接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可笑,还是觉得在乎这些问题的自己很无聊。反正现在大哥在他的手里,是死是活也都是他一句话,他昨天做什么要发疯的去刺大哥呢?这就好像在表示自己还很在乎大哥一样,这不好。 燕千绪还想起自己答应了龙应要把大哥的事情全权交给龙应,自己说出的话总也不好反悔。 不过这没什么,燕千绪也觉得自己不该在大哥面前表现的太激动,他该表现出更符合现在身份地位的形象,像当初大哥那样云淡风轻的掌控自己那样,掌控他。 忽地,被他无意识一直抚摸的手的主人反握住他。燕千绪手掌很小,纤细而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他克制住想要将手掌抽回的动作,露出一个他认为自己该有的高深莫测的微笑,对大哥说:「你醒了?」 丑鬼模煳的视线看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裳的少年,耳边传来对方悦耳的声音,眨了眨眼,想要将少年看的更清楚一些,却发现他倖存的那一只眼睛始终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无法做到他想要的。 「嗯。」他紧紧握着燕千绪的手,知道自己仅存的眼睛大概也坏掉了的时候,竟也没有多少惊慌,好像只要能够握着这个人的手,他哪怕是就此死去也是值得的。 「你握这么紧做什么?我不喜欢。」 丑鬼,或者说是燕千明听了这句话,亦是无法放松一点,他的记忆依旧很混乱,可大致依旧知道自己是谁,他记得自己曾经的豪情壮志,也记得自己对不住的热烈爱着的小绪,曾经他将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如今他死了又活着,什么江山、什么社稷、什么苍天、什么百姓,都统统不值一提了,他这一回,只想爱小绪,其他什么都与他无关。 「我喜欢。」燕千明轻轻的回答。 燕千绪伸手去摸燕千明的脸庞,手指头抚摸过对方完好的那半张脸,说:「你现在可是我的阶下囚啊大哥,你得讨好我,而不是惹我生气。」 燕千明笑而不语,依旧用自己朦胧的视线注视好不容易才重新见面的小绪。 燕千绪对这样一点儿也不恐怖、霸道的大哥有点陌生,他总觉得大哥现在哪怕自己亲手割了他的肉下酒吃,大哥也不会反抗。 可…… 燕千绪有点心乱,想要折磨大哥的心思一时突然好像没有多好玩了,但他忽视掉这种落寞,转而询问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我问你,大哥你可记得你是如何活过来的?」 燕千明摇摇头,说:「我记忆很乱,所有的东西都很乱,只记得你是小绪,其他的不知道。」 「……」燕千绪冷着脸,不相信,「你不想说?」 「不,真的不记得,王氏说我似乎是从土里爬出来的,我不太记得了。」燕千明想了想,又说,「只是记得我死了,想要和你一块儿去下辈子再做兄弟……」 「你够了,你明知道我们并非兄弟,何必口口声声的挂在嘴边,我也不稀罕燕家二公子的名头,日后也不许你再叫我『小绪』,你要叫我『国师大人』。」 「小绪……」燕千明执拗的不听话。 燕千绪立即将手从燕千明的手里抽出,冷哼着笑道:「算了,随你,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东西,让你嘴上占占便宜过过瘾也没什么,但是我要知道你復活的真相!别和我说不记得,也别和我说你根本没有死,我知道你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死掉,让神秀埋葬的,别和我耍花样,不然你另一只眼睛……还能否看见,那可说不定了……」 「小绪,你恨我至此么?」燕千明没有被燕千绪那一番威胁所震慑,反倒是感慨的询问起来,他明明知道答案,但是听到弟弟的话,还是忍不住问。 燕千绪自然也如他所愿,回答说:「是。」
第287页 燕千明笑着说:「好……好。」恨比爱深刻,挺好。 燕千绪皱眉,觉得燕千明可能是復生的不彻底,不然性格怎地变化这么大? 「『好』什么?」少年好奇。 「小绪一点都没有变,真好看。」他其实看不清楚,但他的小绪真好看……在他心里。 ※※※※※※※※※※※※※※※※※※※※ 感觉说完结果然为时尚早,赵虔的结局、魏王和燕千律的结局、神秀还有燕七杀的结局、太子还有老千岁的结局、两个龙应的结局,每个地方都要说清楚的话…… 嗯……距离完结还早。 233333 第163章 龙应进入军帐中时, 一众将领战士早已等候多时。 站在距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带着西洋眼镜的长衫先生,此人生就一双狐狸眼,山羊鬍, 面白如玉却白玉中犯着青色,唇色也较深,可见是心肺不大好。 站在长衫先生右边的是一个铁甲寒衣的独臂将军——黑虎。 龙应走到他应该所在之处,摆了摆手, 招唿众人坐下,抬眼便能看见头髮怪异的燕七杀和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卫淋。 卫淋,卫编修是从前跟随赝品龙应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将,也是赝品的心腹, 如今回到自己位置的真龙应看着眼前这些人, 明白他必须要在十日内拿出一个能够和梁国建立友好盟约的理由来, 不然赝品那边若是妥协了,梁国指不定会送赝品回来, 自己就又要回到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去…… ——绝不可以! 「启禀陛下, 昨日长园坡一战大获全胜, 梁国死伤无数,我国威仪大增, 正是赶尽杀绝的好时候。那胡人单于唿灿正也牵制了魏国大半兵力,只要在一定时间内将梁国破掉, 转而回去联手唿灿可汗灭魏, 中原霸主之位便指日可待!我们失去的山河国土就全部回来了!」 说话的是那断臂将军黑虎, 情到深处他拍案而起,豪言壮志浑身是胆。 龙应点点头,却没有说好与不好。 站在黑虎前面的眼镜先生郭丘双手抱在一起藏在宽大的袖中,漫不经心的笑着往后看了一眼黑虎将军,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我以为梁国现在虽是动盪之时,但势力绝非昨日那半不堪一击,昨日获胜着实有几分古怪之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郭丞相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梁国正处于君主交替的动盪时期,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将军又说错了,此时正是新君急需一件大功来巩固自己地位的时候,倘若老梁王不是个蠢货,交予皇位的李长云不是个蠢材,那么昨日的胜利就该引起我们的警惕!观望为上。」 「老夫懒得与你争辩,郭丞相若是害怕,尽可禀明圣上,让圣上放你回去,省的拖累我们。」 郭丘并不生气,看了一眼龙应,龙应高深莫测的依旧不作声,反而问『自己』的心腹卫淋,说:「卫将军有何高见?」 卫淋向来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日常揣摩皇帝的意思,并且帮皇帝提出皇帝自己不方便说的意见。 但是此刻卫淋也无法知晓龙应皇帝的真实渴望。 不过这没有什么,卫淋哪怕猜不到,也要编一个:「末将以为郭丞相与黑虎将军所说皆有道理,俗话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但还有一句话说的也不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规矩都形同虚设!」 龙应点着桌面的手指头勐的一顿,他想,这个卫淋似乎还是可以留在身边的,他可不怕使用赝品的心腹,只要不出现大的疑惑点,不可能有人能猜到皇位上的人被调包的事实。 「好。」龙应微笑着点点头,把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说,「朕以为梁国此时大约是有话想要对我们说,朕派一名使者前去与那梁国三王爷李长青谈判,谈好就合作,谈不好就打。」 话音刚落,座下四人表情皆是有微妙的变化,其中燕七杀几乎是瞬间便以一双锐利的眼神射向龙应,是十万分的不恭敬! 然燕七杀是个哑巴,他只是代表国师坐在这里,他是国师的手臂,是国师的爪牙,哪怕现在有任何不满,也不能表达,因为国师大人与陛下之间不分彼此,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与隔阂,燕七杀便是一顿,分不清楚这件事是不是阿绪同意了的。 且先不论其他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从表面上看,梁国是很不值得重新信任的国家。 当年在魏国城下一役,足以证明梁国的狼子野心! 可龙应这么说了,众人似乎也开始考虑是不是能够这样去做,整个会议也很快解散,龙应提出这个方案便等过几天再提一边,总要让在军中的探子知道自己这样按照梁王的吩咐做了,是个听话的『傀儡』,无论这个提议是否做到,也应该能够减缓赝品重新取代自己当皇帝的时间。 可谁知道散场后,那断臂将军却是站在帐中并没有离开,好像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龙应看着这个方才叫吼的最厉害要打梁国的黑虎将军站定在自己面前,忽而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紧接着他就听见这个黑虎将军那轻蔑的声音响起:「演的还蛮像。」 黑虎将军一改之前憨厚固执的顽石形象,伸手就要捏着龙应的脸,想要看看这张脸究竟是不是戴了面具,可瞬间就被龙应捏住,几乎要被捏断手腕!
第288页 「啊!放开!你敢!」黑虎将军根本不畏惧这个假冒龙应的人! 是的,黑虎将军从梁国赵将军的那里听说了,他们伟大的龙应皇帝被换了!不论是怎么换掉的,现在这个,便是个假的。 真正的龙应也在瞬间明白这个黑虎恐怕正是梁国收买的叛徒,这叛徒居然地位这么高,这是龙应没有想到的。 看来那个赝品果然是个废物,不仅自己喜欢的人留不住,就连手底下出现了蛀虫也不知道! 「呵……」他似笑非笑的松开黑虎,黑虎将军甩了甩手腕,对着龙应说,「你别在我面前装相,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赵将军说了,你别想耍花样,找机会把燕天宠送过去。你刚才提议派使者去梁营很好,那么这个使者就让燕天宠过去,不要耽误时间,等会儿就去和燕天宠说,明白了吗?」 「那燕天宠和龙应小儿关系很好,若是你这个假冒他的人拜託他,我想他根本不会拒绝。」 「对了,现在时间只给你一天,一天之后若是看不到燕天宠出发,三王爷可说了,要把你换回去……」 龙应电光火石间将利害关系思考了一遍,眨眼间仿佛就决定了自己对待黑虎的态度,此刻便做出一副胆小懦弱的姿态,对着黑虎将军说:「哎呀,原来是黑虎大人做小人的接应,小人正惶恐不知如何是好呢,原本说是要结盟,可总怕自己说出来,下面的人不听话,现在又说要天宠国师当使者,这恐怕也不大好办,据小人所知,天宠国师在大沅的地位非同一般,轻易无人能够让他处于危险境地。」 看见龙应飞快的变脸,黑虎将军脸色古怪的抽了抽嘴角,但是眼前这个『冒牌货』将姿态摆的这么低,他愣神之间便没想到要藉此找回刚才被钳制的面子,只是说:「那我不管,赵将军只给你一天时间,你看着办。」 说罢,黑虎将军转身便离开,留下默默微笑着的龙应。 若是有人站在这里,有幸看见这位从黑暗深渊逃生而出的龙应的微笑,就会清楚彻底的感受『不寒而慄』这四个字究竟是怎样一场噩梦。 噩梦的主人从未清醒过,他手重新敲击着桌面,一点点的用短短的指甲砸在桌面,声音是那样孤寂。 「一天……」龙应重复着这两个字,忽而闭上眼,将靠近手边的未点燃的烛台拿起来要狠狠砸在地上!但他肌肉的力量却戛然而止,他在瞬间强迫自己冷静,这等恐怖的自制力让他也在下一秒决定将昨夜才和自己经歷了一夜『云雨』的燕天宠……送出去。 「龙应。」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龙应阴冷的决定。 龙应一撩眼皮,便看见他的小东西从帐外走来,一身青衣,长发高高束起,仅留耳后的黑髮长长的温柔的落在胸前。这人生的骨骼便比一般人小,少年一般的未能彻底长开,于是如此活泼的笑着跑进来,便好似披着阳光把整个空间都点亮! 龙应眼前一花,仿佛浑身皮肤都白的透明的少年跪趴在了矮桌上,双腿叠起,双手圈在他的肩上,亲亲密密的亲了亲他的唇,犹如蜻蜓点水轻轻的碰了一下,就离开,然后仰着自己那张动人的脸庞,说:「天啊,我怎么好像才离开你一会儿,就很想你?」 龙应哪里知道赝品和燕千绪之间的骚话日常? 他听见这话,就当了真,他说:「我……也想你。」 「你这话说的犹豫,该罚。」燕千绪伸手揪着龙应的耳朵,不过这还不够,他还凑上前去咬龙应的耳尖。 龙应从善如流的将燕千绪从矮桌上抱下来,轻而易举的把人搂到怀里,让其坐在自己的腿上,方便这人继续咬。 他抱着燕千绪,满怀着幽香,耳朵是漉湿的柔软触感,可他在不久前还在想要把这个人推入虎口。 龙应心里有一处十分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一大部分的心都冷硬的像是臭水沟里的石头,认为这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他在这一刻似乎突然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沉溺在温香软玉中一遍遍的喊『小东西你喜欢我吗?』,一个人冷眼旁观,嗤笑不已,说『死心吧,他爱赝品,不是爱你,你利用他也无可厚非』。 「我听说你想要我去会会那梁国的赵将军?要做盟国?」燕千绪仿佛漫不经心的提问。 龙应却是一瞬间从虚拟的分裂中回到现实,他斟酌语言,飞快的组织理由,说:「说给他们听罢了,我怀疑军中有细作。」 燕千绪脸颊轻轻的靠在龙应的胸膛,和龙应拥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尤其喜爱这样的姿势,或许是这样的姿势明显能够让他听见龙应的心跳。 这声音很好听,是他没有的…… 「……这样啊……原本我主张先行攻魏,但看在你昨天伺候的不错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嗯?」龙应捕捉到『伺候』这两个字,这不是什么好词。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帮你。」燕千绪的脸在宽大的袖中半遮半掩,阴影让他藏在其中,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花了十年才把你拉下水,我总得……疼疼你嘛。明天就让我去,回来就告诉你细作是谁,你就杀了谁。」话音缓缓落下,说话人的嘴角有勾起微笑的弧度。 ※※※※※※※※※※※※※※※※※※※※ 真龙应:总感觉是自己被piao了qaq
第289页 小绪:味道不错,十年窖藏呢~ 233333 第164章 燕七杀是在燕千绪都准备好一切事宜, 准备独身前往梁军大营的时候才知道他的主人要只身犯险。 燕七杀直接冲出队伍,在军营口拦住车队,屈膝点脚跳上车板,『哗啦』一声将车帘掀开, 阳光直接斜射入车内,让里面的美人脸一半拢在阴影里,一半明媚在阳光中。 燕千绪睫毛抬起,漆黑如夜的眼睛看着燕七杀, 不动如山的靠坐在软垫上,手指搅着软枕的明黄色穗子绕来绕去,分外撩人,声音平静冷淡:「你做什么?」 燕七杀的眼里, 他主人衣摆散开犹如开屏的神鸟, 在孤高冷清中不谙世事, 这样的主子怎能被送去那样的陷阱?! 他无法说话,伸手就要拽住燕千绪的手将其拉出。 燕千绪皱眉, 说:「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我既然决定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拦三阻四?况且你得留在这里帮我看着龙应,一面魏国趁机来犯, 还有我大哥,他的帐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谁胆敢违背命令军法处置。你乖, 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过是一些不死心的老鬼在捣乱,我去会会他,顺便见见梁国三王爷。」燕千绪之前就想要要挑拨梁国三王爷李长青与新梁王李长云之间的关系,现在既然对方派了细作在大沅的军营中兴风作浪,自己不去添点儿堵那才真是说不过去。 或许还有更深一点的原因,因为他把龙应给办了,这龙应之前就决定梁国比较魏国更具有威胁,意图先灭梁国再料理魏国,如今自己冥冥之中顺了他的意,可见自古以来枕头风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燕千绪心中莫名调侃了一番自己,伸手敲了敲燕七杀的额头,就吩咐下人上路。 当车轮滚滚碾压在这常年征战的黄土之上时,他并不觉得自己此番是去往一个龙潭虎穴,他像是游山玩水的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足不染人世尘。浩浩荡荡郊游去,只见山水不见骨。 途中燕千绪兴致大发,从车中夹层找见一柄笛子,玉笛上刻着字,但燕千绪懒得看,随意试了试音色,就吹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会的曲子。 死去的燕相,那位他曾敬爱濡慕的父亲不爱他学习四书,疼他爱他让他随意玩耍,只是说『玩也要玩出名堂』,于是找来十几位琴艺、曲艺、舞艺师傅来教授他这些消遣的东西。 他学的可好了,大抵天下第一舞姬歌姬也要退位让贤,只是学得好有什么用?都是些取悦别人的玩意儿。 燕千绪曲声渐渐浮现出焦躁,笛声便不堪入耳,勐的断掉,不再吹了。 好在没过多久,梁军大营近在咫尺,他撩开窗帘,看着车队进入大营,看着不远处站在正中央等候多时的年轻将领和一个熟人,粲然一笑:哎呀,那人不是赵虔的父亲赵将军么? 想起赵虔,燕千绪已经记不得这个人的脸。 不过他是没有什么愧疚之心的,他的心早就被他丢了,然后不知道被谁捡走,煮了吃。 他今次既是以大沅使者的身份来到敌营,便代表了大沅的面子,于是不打算先和那老头子相认,而是由他身边的神秀扶着他下马车,慢吞吞气势慵懒散漫的走到梁国众人面前,连腰也不弯一下,倨傲的令人髮指,但他实在长的漂亮,于是这点小小的傲慢也成了让人企图玷污而纵容的可爱。 燕千绪穿着一袭便装,没有在大沅宫廷里那样层层叠叠的庄重高贵,他一派少侠打扮,腰间甚至还别着一把紫金宝刀,白衣翩翩,腰带更是宽的恰到好处,将这一把细腰团团束在其中,腰带上缀着密密麻麻犹如乱蝶的金纹,恍惚间很是让人怀疑腰带乃佛道禁锢,一旦解开这腰带,被束缚其中的妖孽就要原形毕露的为祸苍生了! 「久仰久仰,这位可是天宠国师?」说话的人是高挑雅将三王爷,三王爷像是个读书人,但是身着铠甲也撑得起来,举手投足皆是友好,笑意盈盈的看着燕千绪,说,「早便得知沅国与梁国曾有旧,不仅先帝在时便是盟国,赵将军也曾是沅国人呢。」 三王爷李长青很自在的给燕千绪介绍起赵东独,这位满头白髮却并不显老的四十来岁男子。 燕千绪装作才想起赵东独一样,对着这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哎,原来是伯父,居然头髮都白了,看来实在是许久不见。」 赵东独嘴角缀着冷笑,并不接燕千绪这一句颇有些讽刺的话。 三王爷李长青也很自然的接燕千绪的手过去,一面赞美燕千绪在沅国的声望和草原地区的信徒众多,一面说起梁国愿意和沅国合作灭魏的事情。 燕千绪只想要和三王爷李长青单独聊,李长青自是同意,因此到了帅帐中后,门口就重兵把守,燕千绪的兵和梁国一些武将都站在外面,等燕千绪和李长青商量出个章程。 进入帅帐之前,燕千绪余光瞥见一个同样重兵把守的罩着黑布的囚车。 那囚车里面装着谁?有谁居然能够让梁军这样既痛恨却又不饿能使其死? 这些疑惑从燕千绪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落下。他随着李长青面对面的坐在矮塌上,桌上摆着好酒好菜还有美人坐在一旁戴着面纱,低眉顺眼的弹奏琵琶。 燕千绪看了看那美人,眉眼之间是有些熟悉,但一时无法想起在哪儿见过,但转念一想这世上所有好看之人都是有些想像的,美的像是有一套标准,所以熟悉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应。
第290页 「王爷,我们先谈什么呢?」燕千绪给自己和李长青倒了酒,自在的像是在自己的帐子里一样,几乎有些反客为主,「不如先说说你放在我们营中的细作如何?」 李长青并非第一眼见燕千绪,他与赵家走的很近,在赵家那病秧子的画楼里看见过成千上万副眼前人的画像。 耳闻的就更不必说了,他听说大沅亡国一大半的原因都在这个燕千绪的身上,此人乃燕相培养出来媚上的妖孽,是准备送给魏国舅,但谁知道这妖孽勾引了整个沅国三大家族中不少人,这些人为了争夺他,竟是不顾国家安危,弄死了燕相,送了个便宜货给魏国舅。 之后天下大乱,打仗的时候这妖孽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床上和那些人吹枕头风,让这妖孽成了军师,把战场弄的乌烟瘴气。 最后沅国国灭之际,假龙应居然都不忘带上这燕千绪一起撤退。 不过由此可见,这妖孽很是有一番手段,能让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李长青仔仔细细的看着燕千绪,垂下眼帘,喝了一口酒,感嘆果然这妖孽容貌不俗,比画像中那静止状态更加动人三分,可光是容貌就让那些英雄豪杰、阴狠枭雄心心念念,似乎也太夸张了。 此人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难道是床上功夫十分了得? 燕千绪知道李长青正在打量自己,不过他不觉得这种打量是一种冒犯,他习惯被所有人注视,不管是钦慕的、爱慕的、渴望的、嫉妒的还是欲丨望的,他都已经不会放在心上。 他反而摆出一个悠然自得的甜甜表情看着李长青,一面抿酒,一面舔了舔嘴唇,说:「王爷看出什么了么?」 李长青实在是没想到燕千绪是这么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的性格,于是坦然笑道:「看国师您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哦?王爷还会看相?」 「略懂一二。」 「那依王爷所见,天宠是如何才能化解此劫?」 李长青静下来后,渐渐嗅道燕千绪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冷香,这香味仿佛是从皮肉和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勾人香气,夹杂几丝甜味,十分让人有食慾…… 「此劫,无解。」 燕千绪睫毛颤动了一下,几乎是一下子酒明白李长青这次居然是不打算放他回去,可这不可能,不放他回去酒等于直接和大沅宣战,而且他作为使者过来,梁国居然对使者爷要下手,这根本没有道理!除非梁国连脸面都不要了! 燕千绪坚信自己不会有事,不然也不会只带了神秀过来。他细细琢磨了一番自己的退路,从龙应的兵力、燕七杀的战斗力、神秀的武功、牵制魏国的唿灿、自己餵给这些人的毒药,每一步都没有错,都是他的保障,最后就算他被杀死,也能够即刻復活。 谁能奈何得了他?! 顶多能够死而復生的事情被众生知晓,但自己是活半仙的名头已经打造了出去,哪怕自己有这等可怕能力,也不会顷刻之间被人当作妖怪喊打喊杀。 李长青不是傻子,自己又不可能出错,那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 燕千绪手指磨挲着酒杯,忽而转头看向一旁弹奏琵琶的美人,他突然一愣,浑身生出冷汗!他终于知道这个弹琵琶的人为什么熟悉了,这人眉眼长的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 啦啦啦~~~~~赵虔要准备便当啦~ 第165章 「你……」燕千绪一个字刚脱口而出, 迎接他的便是一阵阵可怕的眩晕。 李长青这位梁国的三王爷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竟是就这样冷淡的看着燕千绪倒在桌上,把桌上糕点和酒水推撒在地。 李长青很意外,他一面掏出解药, 给自己吃了一颗,一面摇着头,站起来,这才将燕千绪这个人圈在怀里, 一手掌控着他的腰,一手捏着燕千绪这似乎巴掌大的脸,啧啧称奇:「本王还以为多厉害的国师,多厉害的天宠半仙, 结果竟是沾一点儿迷药就要倒, 身子差的可以……」 弹琵琶的纤细男子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看向三王爷。 三王爷则对他摆摆手,那男子侷促的迈着小步子过去, 跪在三王爷的跟前, 李长青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头一把扯掉男子面上的轻纱, 男子稍稍惊了一下,含羞带怯的垂下睫毛, 露出一章美丽的脸庞来。 三王爷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跪下的男子,又看了看怀中柔软身体满是冷香的燕千绪, 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该死, 把你的面具给做的老了不少,这燕天宠恐怕果真有点儿本事,竟是半点儿未老,而且……你身上也不香,眼神也不对……差的太远了。」 男子被贬低的一无是处,不敢作声,只是好奇的看着三王爷怀里的人,从这传说中的燕天宠的侧颜,看到那从袖口探出的莹白小手,再到那娇小的身形、哪怕被迷晕了都晕的特别好看的姿态…… 「现在没什么办法,来不及给你做第二张面具了,就算做了,也无法一模一样,和龙应那种从小就配带的面具更是无法相提并论,很容易被人发现接口处皮肤不同,然后一撕便能撕掉。」李长青此番话几乎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声音很小,「你现在也就眉眼闭上的时候能够矇混过关,你现在把衣物和他互换,出去的时候由我抱着你出去,就说你突然晕了过去……这样应该能骗过一时,等到了他们军营中,你找机会和龙应摊牌,让他保证你的身份半月内不会暴露,这期间赵将军应该也往返了一趟梁国,能给他那快死的儿子办一场沖喜大婚。」
第291页 李长青说起『沖喜』二字,似乎觉得很可笑,也觉得实在可惜,手掌捏着燕千绪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才将人放在矮塌上一件件的将衣裳脱掉,准备和那弹琵琶的男子进行身份互换。 男子年纪二十五岁,按理说和真正的燕千绪年岁相当,甚至还小一点,可谁知道男子一面脱着自己的衣裳,一面看着燕千绪那边,便有些自惭形秽。 「拿去。」恍惚间,男子听见三王爷把一套衣裳丢过来,他下意识的接住,却没有接好,被衣裳砸了个满头满脸,扑鼻而来一阵暧昧的冷香,好闻的紧。再看那传说中的天宠国师,侧躺于矮塌上,身形美好的犹如山峦起伏,腰细腿长,好几处了不得的地方还印着红色的痕迹,那明显是人的口齿糟蹋过才留下的。 「嗳。」男子立马换上天宠国师的衣裳,又眼看着三王爷给天宠国师换上自己的衣裳,戴上面纱。 「王爷,鹊巧现在就出去?」男子自称鹊巧,擅口技,听过一次的声音便能模仿的惟妙惟肖,这也是此次李长青选择鹊巧伪装燕天宠的原因。 李长青看都无法将视线从燕千绪的身上挪开,听到这问话,沉默片刻,才说:「不行,还是不要戴面纱出去的好,他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戴,你出去的时候戴岂不是『此地无银』? 「这样,你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立即走出去,上马车,然后让沅国的队伍回营,演一齣戏给外头那个和尚看。据说那和尚并非等闲之辈,江湖高手,说不定他会是最先发现你戴了面具,所以无论如何也要避免和他接触。 「等赵将军把燕天宠带回去给他那快死了的儿子当小媳妇儿,沅国那边就是有人想要追究他们国师的失踪,龙应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帮我们争取时间。」 说起来若不是因为赵将军当初立下赫赫战功,唯一的愿望又是给自己儿子找个男人沖喜,战斗力实在是现在梁国所必须拥有的,不然就长成燕天宠这样的人,落了他的手里还能让他拿出去那才是笑话! 可李长青在给燕千绪穿衣裳的时候,也看见了燕千绪背上的字。 那是一个『妖』字,也不知道是天生就有还是谁人刻上去的,光是看一眼,李长青那些无数捨不得也妖变成『捨得』。 这等邪性的美人,他可无福消受,还是送给赵将军,当个人情算了。 「走吧。」李长青清了清嗓子,转而看向鹊巧,鹊巧更像是老一些的燕天宠,气质也少了几分灵动高傲。 鹊巧点点头,深唿吸一口气,立马大声说道:「那么三王爷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说罢,鹊巧狠狠掀开营帐的帘门,快步走向属于燕千绪的那辆马车,不需要任何人扶便说:「回营!」 神秀一直走在鹊巧的身后,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让小神仙这么生气,看了看那三王爷一眼,谁知三王爷也只是耸耸肩,没有什么让人起疑的举动,还很抱歉的对他拱了拱手。 神秀转身准备追上燕千绪,可燕千绪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惹到了,对谁都没个好脸色,直接就要走人。 这个时候神秀也不好上马车,他在外面需要和燕千绪保持距离,更何况现在燕千绪和他摊了牌,他胆敢再多管这人一件事儿,估计就要被踢出局去,再也得不到这人一个笑脸。 神秀何曾这样憋屈过? 可没有办法。谁让他一个和尚居然六根未尽,一切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尽,这是他的报应。 三王爷李长青还在后面跟个『望夫石』一般对着离开的车队挥手,待停下来,回到自己的军帐中,却发现赵将军这人已经不请自来了。 「赵将军。」李长青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笑着漫步到赵将军身边,顺着赵将军的视线一块儿看矮塌上的燕千绪,而后拍了拍赵将军的肩膀,说,「恭喜赵将军喜获儿媳。」 赵将军视线却犹如刀锋,刮在李长青的脸上,而后很快收敛,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陪葬罢了。」 「哈哈,敢问赵将军什么时候启程?从此地快马回梁国需要一夜,但是带着个这样娇滴滴的小媳妇儿恐怕需要的时间会较长,不知赵兄那里可还好?等得了吗?」 昨日有从梁国快马加鞭送来的家书进了赵将军的营帐,李长青猜想恐怕就是赵虔那病秧子要死了,不然不会将家书送到战场上来。 「当然是还等得了,我已经让人回去让虔儿准备成亲了,他高兴的时候,身体总会更好受些。」 「这就好,只不过本王是无福喝一杯赵小兄弟的喜酒,只能让陛下代为喝一杯才好。」李长青面上仿佛真心高兴,眼瞧着赵将军单手就将燕千绪像扛在肩上,像是扛什么货物一般搬走,就嗤笑了一声,却不知道是嗤笑赵将军『沖喜』之举的垂死挣扎还是笑赵将军为他儿子娶回去一个背上有『妖』字的邪物。 赵将军这厢让下人准备汗血宝马,他要即刻把这个祸害送回府上! 准备的过程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但坐在帐中扽大概的赵东独却觉得度日如年,他生怕自己拿唯一的独苗撑不住,还未完成最后的心愿就死掉。 赵将军听说生前受尽折磨、死前遗愿未了的人死后冤魂便不会下地狱,只会在这人间游荡,孤苦伶仃。 他赵东独的儿子就算下了地狱也是必须插队投胎的!怎么可以成为孤魂野鬼?!
第292页 再一想自己独苗今日成为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都是因为这个叫做燕千绪的狐媚子,顿时手一伸,就掐住燕千绪的脖子,恨不得将其捏死!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制住自己不去弄死燕千绪的愤怒。可愤怒就像是地火,熊熊燃烧在他本身就没什么好脾气的心口,他必须得转移注意力才能把一个活着的燕千绪送给赵虔。 ——他那愚蠢又可悲的儿子。 这个人究竟哪里好了?能让虔儿这样执迷不悟,当初竟是连老子都不要?! 赵将军跟看一个玩物般,左右看燕千绪的脸,这脸是无可挑剔的,但和很多人一样,赵将军也后知后觉起一个恐怖的事实——这个燕千绪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老! 之前赵将军根本没有仔细看燕千绪,哪怕看了,也不放在心上,毕竟他脑海里将燕千绪碎尸万端的场面比燕千绪本人更有意思,可现在发现了这个事实,赵将军便瞬间想起从草原流传过来的关于燕千绪的传闻,那些他听都懒得听,入耳也只当笑话的传闻。 似乎胡人都说这燕千绪是个活半仙…… 半仙半仙。 和神仙也就只差一个字,吃神仙肉是能长生不老、活死人肉白骨,那么吃半仙的肉或许…… ※※※※※※※※※※※※※※※※※※※※ 的确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让将死之人活过来,成为活死人,大哥就是这样的,但不是小绪的肉。 话说我准备两百章完结,凑个整数哈哈哈。 不知道能不能行~不行的话就多写一丢丢番外2333 第166章 赵东来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孩子。 他成婚很早, 大概十四岁,家中就为他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赵东来正在外头喝花酒,骤然听见府中夫人生了, 一高兴便大手一挥,把全场在座的人消费记在自己头上,喝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家中下人抬回去。 那时候赵东来很年轻,家中父母尚在, 回家后他被父亲家法伺候了一下午,等看见自己儿子的时候,那小子正吃着奶,闭着眼睛, 小小的一团, 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自己, 更不像夫人。 「这就是我儿子?」这是赵东来见到赵虔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家中人陆续去世,整个赵家权势滔天却人丁凋零的像是要绝后。 赵东来年纪渐大, 受不了偌大的府中全是下人没有一个亲人, 孩子也只有赵虔一个, 于是疯狂的开始纳妾,私生活很不检点, 可奈何无论他怎么不检点,子嗣是再也没有出现一个, 他唯一的孩子还是赵虔, 一个从小有些古怪、安静的过分的孩子。 从父辈的角度看, 这样的孩子很好,十分的听话,也能够比较容易按照自己的思路过完他安排的一生。可就是这样一个在他看来比较完美的孩子,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渐渐脱离掌控,喜欢和都中那群二世祖混在一起,还混的很差的样子,成了燕家老二的走狗,为其鞍前马后十分快活。 和燕家关系好,是赵东来不介意的。可成为燕家二公子的走狗,这就很打他的脸。赵将军自诩不必燕相那个老匹夫差一点,可谁知道底下的小辈不争气,好像很有一股子义气,在他面前说燕家老二是他兄弟,谁都不许动! 赵东来曾经也是有兄弟的。是战场上的兄弟,只可惜一部分永远的留在战场上,一部分回到京中后便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对他有了尊卑意识,他们无法平等,于是他一个兄弟都不剩。 赵东来看着对燕家老二护的跟什么似的赵虔,心中也算是有点感触,但也觉得自己娶的那些女人一个个肚子都他妈不争气,若是再给他填一个一男半女,那么赵虔也就不会将这点儿可贵的兄弟情谊放在那个燕家老二身上! 当然,后来的后来,赵将军知道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的儿子和他一样色胆包天,狗屁的兄弟情谊,对燕千绪分明就是断袖分桃的关系,可笑他居然当时没能看出来,结果让儿子最终差点死在这个狐狸精的手上! 赵东来这辈子唯一一直奋斗的事业就是他的子嗣,可他现在唯一的子嗣就要死了,他却还不能为他报仇,因为那赵虔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念着要和着狐狸精成婚,说他们是说好了的,这狐狸精答应了的。 马车飞快的颠簸在有碎石的土路上,也不知道穿过了几个城郭,累死了多少匹马儿,终于快要到梁国的首都。 赵将军在马车内和被五花大绑的燕千绪对面而坐,他原本靠在车壁,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挤出一堆关于燕千绪的罪行后,突然睁开那双乌黑的眼,这是一双让人看不出老态的眼,依旧充满力量与恐怖气势。 燕千绪则自醒来后就一直在看赵将军,此刻两人的视线对上,燕千绪未语先笑,赵将军便心生不悦,一面认为眼前狐狸精果真漂亮,一面又厌恶狐狸精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淡然。 是因为不怕死,还是因为觉得他不会杀他? 赵将军问:「你笑什么?」 燕千绪说:「你觉得呢?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怎么有意思?」赵将军冷漠。 「当然很有意思,我都知道伯父你想要做什么,所以觉得有意思。」 「哦?你说我抓你想做什么?」
第293页 「沖喜。」燕千绪的身体和他的灵魂似乎是两个不兼容的东西,他的身体被迷晕了,但却还有意识,能听到外界的所有声音,也由此明白赵虔原来还没有死,赵东独现在的战力是梁国所需要的,不然梁王也不会允许赵东独在这种时候为他的儿子办喜事儿。 「很好,既然知道了,一会儿见到虔儿你应当明白该怎么说了?」 燕千绪原本在笑,笑的倾国倾城,但此刻笑容顿时收敛,眼神里竟是漠然,仿佛在说『你在开玩笑吗』,道:「不明白。」 赵东独从未被戏耍过,发现自己被一个跟女人一样承欢所有男人身下的狐狸精给轻视,顿时一巴掌就甩过去,打的燕千绪身子一歪,撞在车板墙上。 燕千绪的脸很快浮现出一块儿手掌印的红痕,还微微肿起来,嘴角也被自己的牙齿磕破,溢出艷红的血珠。 可燕千绪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他冰冷的眼神看着赵东独,说:「亏你还是堂堂大将军,沖喜若是能够让赵虔摆脱现状,这世间这么多半死不活的人为何还是死了?你心里当真没有数?呵……苟延残喘。」 赵东独手放在自己的宝刀上,手掌心全是控制自己不要冲动而流出的热汗。 他当真只需要稍微手起刀落,这个祸害就再也无法嚣张! 但赵东来深唿吸了几口气,拼命想着还在等他回去的赵虔,说:「随你。但赵虔说你和他两情相悦,若不是因为燕千明你们早就在一起了,现在不过是补一个成亲,不管有用无用,都是为了让他高兴。再说,他也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也不用守寡,你这个活半仙的肉刚好够他吃个把月,指不定吃完了,他就好了,你说是吧?」 赵将军后边儿的话越说越云淡风轻,却给人一种极度压抑扭曲的残忍。 燕千绪毫不怀疑赵东来是真的想要赵虔吃了自己保命,可吃了他,他连整个肉身都在赵虔肚子里,这样还能復活吗?! 燕千绪本意是想要激怒赵东来杀了自己,只有杀了他,他的尸体对赵东来无用,也就能够随便抛弃,这样哪怕再兇险的境地他都能够轻易逃脱,可现在他死了指不定赵东来要把他的肉剁碎餵给赵虔! 燕千绪几欲作呕。 他强忍住噁心,想了想,不打算停止挑衅,活着是没有出路的,死了才有,只有死了赵东独才会对他放松警惕,他从一具尸体变成赵虔肚子里肉末也需要时间,这些时间就是他扭转干坤的关键! 「可笑,他说我和他两情相悦?说我答应他要与他成亲?难道他没有告诉你我都是骗他的吗?为了利用他。」燕千绪『好心』的解释,「当年我处境比现在还要糟糕,除了他,我没有别的选择,自然要好好的哄他,把他牢牢抓在手心。而且,伯父你信不信我只要和他撒个娇,对他说你对我有不轨之心,他能否弒父?」 赵将军一愣。 「我记得我当初是想要放他走的,是他非要撞上来,结果被龙应杀了,这怪不得任何人,是他的错,他错在没有自知之明!凭什么他喜爱我,我就必须要回报同样的感情?!伯父你说对吗?更何况伯父你看看我,再看看赵虔,他配吗?」 赵东独顿时捏紧了刀把,额头青筋勐跳,几乎下一秒就要杀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时,外头小兵大吼一声:「将军到了!」把他理智拉回。 燕千绪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就被赵将军单手扛起来进入在梁国安家落户的将军府。 今日将军府张灯结彩,但却没有放鞭炮,更没有丝竹之声,也没有宾客。 燕千绪瞅着,感觉像是办冥婚的府邸,哪怕满堂红,也无法驱散整个府邸可怕的宁静。 「恭迎将军回府!」将军府的下人们训练有素,站成一排,几乎像是列阵一般给威风凛凛的赵将军行礼。 「将军,少爷已经准备好了,新娘子什么时候来?」管家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可能在赵将军这里有点儿分位,所以行礼之后只有他一个人说话。 赵东来本来是想要将燕千绪丢给下人去换嫁衣,但转念一想这狐狸精诡计多端,还是自己亲自看着好些,便抬脚去了后院,一边走一边对着亦步亦趋的管家说:「陈四,准备洗澡水,我亲自给他洗一遍,换上嫁衣,然后再把少爷请出来拜堂。」 陈管家连连点头,没有半句多余的话,立马吩咐下人干活。 而燕千绪对于身体的清白是早就不要了的,被丢入桶中后还有心思一边被赵将军洗澡,一边哼出暧昧的声音,让赵东独难堪。 赵将军起先的确烦躁自己被挑起感觉,但这是儿子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动,只能手上更用力的搓,谁知道却把燕千绪胸口搓出两道甜水…… 赵将军当真是吓了一跳,不知燕千绪是人是妖,但这异样指不定也是能够救虔儿的东西,便按捺着,装作看不见。 等洗到后头,发现这狐狸精明显是前一天晚上使用过度,狐狸精还笑说『不必洗,反正也用不上』时,赵将军一巴掌就拍在燕千绪那白团肉上,怒极反笑的说:「谁说用不上?虔儿不行老子来,反正你又不能生,就算能生,也都是赵家的种!」 ※※※※※※※※※※※※※※※※※※※※ 要虐赵虔了……qaq摸摸小赵党的头~
第294页 第167章 燕千绪听了这话, 先是觉得『这绝对不可以』,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其实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他的身体本身就是他的一个工具, 被谁用,和谁玩,对谁发丨情,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若是能选择治疗副作用的人固然好,不能的话就享受呗,没什么不可以,他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所以方才他那『不可以』的想法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他不清楚, 或许还没有认清楚现实吧, 可能是因为这些年来太过顺风顺水还驯服了神秀, 所以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 燕千绪在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但没有一样, 告诉他自己:仅仅只是不愿意, 不愿意不喜欢的人碰自己。 「好呀, 绪儿给你生个赵家的种,可到时候绪儿夫君问起来可如何是好呢?」燕千绪太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巧笑嫣然的干脆双手勾着赵将军的手臂,指头化作一个小人, 一步步一步步的往赵将军的肩上『走』去, 「这是扒灰呢……被发现都是要浸猪笼的呢。」 赵东独捏着燕千绪的手, 甩开,浑身被撩起的火再也压不下去,更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然他这个从来不会控制自己欲望的人恐怕真的就要和这个他儿子念叨了十年的妖精扒一次灰…… 在赵将军仅存的道德观念里,儿子赵虔的死活还是很重要的,嘴上说是那么说,实际上他也明白自己是碰不得这个燕千绪。只有等儿子和燕千绪拜堂,满足了虔儿的心愿,再砍燕千绪一只手来磨成药粉给虔儿吃,看看能不能有奇蹟发生。 赵东独勐的站起来,走出房门,哐当一声将房门撞开,对着外头的下人说道:「来人,给新娘子换嫁衣。」 「哈哈……公公给绪儿换呗……」燕千绪尤不知死活的像只惑人的水妖,长发盘成一团,有且仅有少许长发呗打湿,蜿蜒的爬在燕千绪雪白的肩头和水面上。 赵将军侧头看了一眼简直能让人死在他身上的燕千绪,深邃的眼里不知道闪过什么,幽幽的对着燕千绪说:「很好,记得等会儿对着虔儿,也这么骚。」 说罢赵将军走了出去,换回来八名年轻美貌的女婢。 女婢们清一色的穿着红色衣裳,头上梳着如意髻,如一团团红云围在浴桶中的燕千绪身边,服侍这位风姿绝色的少年穿衣化妆。 燕千绪这个时候像是很安份,没有再想着要逃跑,乖的像是能够任人摆布的玩偶,是被上苍宠爱的玩具。 女婢们帮十分配合的美人换衣裳,只见美人一个转身,一个抬手,一颦一笑,皆是使人恍在仙境。 帮忙缠绕腰带的时候,燕千绪转着圈,女婢们不动,便被长发衣袖拂了一脸冷香,间或听到空灵的银铃声响,画面美不胜收。 待外头有请来的媒婆催促,这些女婢才恍恍惚惚的红着脸,将视线从燕千绪身上挪开,把红盖头往燕千绪头上一盖便有人将手背递过去,让燕千绪扶着女婢的手背满满走出,去往正堂。 这是一场可笑的成亲仪式,因为新娘子不仅是个男子,还没有婆家,出嫁都是在男方家里,还办的十分盛大仓促,哪怕是沖喜,都沖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这场婚礼又是梁王陛下钦赐的,梁国境内纵然再多的人在背后嘲笑,也轮不到他们在今日,破坏这场亲事的一丝一毫。 燕千绪从后院走去大堂,总共走了一百零八步,没有传统的跨火盆什么习俗,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人领到了高堂前,站定。 他身上嫁衣繁复厚重,盖头压的他抬不起头,但是稍稍垂眸,透过盖头下面的空隙却能轻易看见三双男人的脚。 这三双脚很是奇怪,难不成是要他和三个人拜堂不成? 燕千绪觉得好笑,但他此刻也不说话,且想先看看这场戏还能演成什么样子。 被请来的媒婆充当喜娘,笑的咯咯作响,走到右侧,对着坐在高堂上的赵将军就是一顿勐夸,说:「哎呦呦,看看这对新人,可当真是天生一对哩,瞧他们站在一块儿,那可不是一般的般配!咱们可莫让新郎官等急了,现在就开始行礼吧!」 燕千绪没有听见还有谁说话,但是显然坐在高堂上的人是同意的,于是又听见喜娘说:「好!吉时已到,行庙见礼,奏乐!」 「不用,直接拜堂。」赵将军说。 喜娘一愣,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笑眯眯的应承了说:「是了是了,一拜天地!」 燕千绪被女婢们按着头磕了下去。但很快女婢们发现燕千绪是不必被人按着才会配合,便渐渐撒开手,任由燕千绪乖巧听话的按照喜娘说的话行动。 待听到喜娘说『送入洞房』时,突然有人放下茶杯,声音清脆,却又格外的像是被放大了一般,让所有人停住。 燕千绪不解,他许久未见赵虔了,方才的三双男人的脚,想着应当时赵虔当真病的快要死了,所以非得有人扶着才能站起来和自己拜堂。但赵虔或许是他离开此地的关键人物,能够单独相处说不定也不错,谁知道这个紧要关头又被人给拦住。这是又有什么么蛾子要出来? 燕千绪听不出说话人是谁。 这人声音不紧不慢,清淡如水,不是赵虔,不是赵将军,更不是喜娘或者管家还有一切下人,难不成这大堂之上还有宾客不成?
第295页 ——谁?! 燕千绪下意识的面向说话之人的方向。 「这一婚许多人可是等了许久,我也很好奇,这位新娘子到底是何等天仙,何不就在这里掀了盖头,让大家一饱眼福?」 燕千绪还在思考这人到底是谁,想着能在赵东来面前说得上话的,估计也是身份不低之人,但他没想到赵东来对这个人很是恭敬的样子,说:「也对,来人,给少爷上玉如意。」 燕千绪紧接着就听见有下人快步跑出去,而后不过片刻就快步走回来,走到他身边,对少爷说:「少爷请。」 其实在大堂被挑盖头和在洞房的时候挑也是习俗问题,更何况燕千绪又不是真的是个女子,也不是真的要和赵虔成婚,一切都是古古怪怪,那么是什么时候挑都不打紧。 至少……现在的燕千绪,是这么想的。 玉如意颜色通透水润,是极佳的玉色,上面没有镶嵌任何东西,但绝对比其他任何一种嵌满宝石的玉如意要价值连城。 燕千绪被拢在盖头阴影中的视线里出现玉如意时,他上面都没有想,好似是一片空白,只是盯着那仿佛被放了慢动作的玉如意的轮廓,盯着玉如意上雕刻的凤凰花纹,直到光亮一点点照在他的脸上,从那下颚到柔软漂亮的唇,从那高挺的鼻子到摄人心魄的眼…… 堂上一片宁静。 只有燕千绪几乎是有点好奇的抬眸,首先看见的,正是他这次被绑来此地的原因——赵虔。 这位曾经儒雅帅气的偏执可怕的贵公子竟是瘦脱了形,苍白的脸上有着一点笑意,被一左一右两个奴僕扶着,目光沉沉的看着燕千绪。 紧接着看见了一位肖似梁国三王爷李长青的年轻男子,另还有坐着的人却是被绑在椅子上,静静望着他的……龙应!!! 等等!龙应为何在此?! 不对,是的,他应该在这里。 燕千绪之前被迷倒,却将梁国三王爷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现在没什么办法,来不及给你做第二张面具了,就算做了,也无法一模一样,和龙应那种从小就配带的面具更是无法相提并论,很容易被人发现接口处皮肤不同,然后一撕便能撕掉。】 【……等到了他们军营中,你找机会和龙应摊牌,让他保证你的身份半月内不会暴露,这期间赵将军应该也往返了一趟梁国,能给他那快死的儿子办一场沖喜大婚……】 那李长青对名为鹊巧的男子说的话,又开始一字一句的蹦入燕千绪的脑海,起初燕千绪听了,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一切都快的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本来还想着或许自己昏迷过去意识却还在恐怕那李长青也是知道的,所以故意说了这么一番话,来混淆视听,迷乱他对龙应的信任。 可现在龙应眼睁睁的就在他面前,他就由不得自己不信! 所以,那个远在沅国军营内的人,根本不是那个等了他十年,说要永远对他好的龙应,而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冒牌货?!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换走的?! 什么时候?! 为什么!!! 燕千绪眼前不仅开始浮现自己前日同那个龙应颠鸾倒凤的画面,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和那人身体缠绕时说过的话,心中那些旖旎情绪,想起事后那些温柔的对话,凉意从脚底瞬间窜上来,几乎将他冻住。 他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死死看着坐在椅子上似乎不能说话的龙应。 到底还是不相信和自己做了的时假的龙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的身体不是本来就脏的要命了吗?在乎这些干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是本能的抗拒,他想,不对,不对的,眼前这个也不一定时真的。 这一切恐怕都是一个骗局,为的就是让眼前这个冒牌货取得自己的信任,好让真正远在军营的龙应受到牵制。 恐怕从一开始自己进入三王爷的营帐开始,一个关于龙应的阴谋就开始在他身上下网了吧? 没错,应该是这样,这里的龙应才是假的! 燕千绪似笑非笑的环视众人,突然动作迅速的摘下自己头上的髮簪,单手拽住虚弱的赵虔,将人钳制在怀里,尖锐的髮簪对准了赵虔脖子,深深的抵住,刺出血来,笑道:「都别动!谁动一下,我就杀了赵虔!」 ※※※※※※※※※※※※※※※※※※※※ 扒灰这个词是从红楼里面学的,记得是焦大骂人的时候说的『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第168章 「哈哈哈!有意思!赵将军, 寡人看你这小儿媳妇儿,可比寡人宫中那些美人有趣多了,还敢谋杀亲夫呢。」说话的人正是那个与李长青很是相似的男子。 燕千绪思索片刻,倒是对这人的身份有几分的笃定, 便也不看那脸色颓然变化的赵将军,而是看着那个男子,说:「说来惭愧,天宠此番来梁, 还未见过梁王陛下,如今得见天颜果真是……短命之相。」 梁王李长云视线一直看着燕千绪的唇,他是不得不看着,毕竟他天生无法听见声音, 读唇语是他唯一与外界沟通的手段。 只不过一般听力受损之人既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 也就连发声说话都变得艰难, 声音无法再准确的轨道上表达,造成大家听他说话全是『咿咿呀呀』的古怪之声。可李长云却不同, 他凭藉少年时期那些微薄的听力, 将正常人说话的声调牢牢记在脑海里, 以常人无法想像的毅力让自己成为表面上的正常人。
第296页 燕千绪不曾知晓这些秘辛,也就无从得知李长云是个对自己多么狠心的傢伙。他只能通过现在的一面迅速判断出李长云暂时没有想要杀掉自己的意图, 是了,自己现在恐怕的确是龙应的把柄, 虽然他不清楚龙应在自己和江山社稷中会选择哪一个, 但在两国看来, 我哪怕影响不了龙应也能够影响沅国百姓和军中士气。 燕千绪向来不会妄自菲薄,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深入虎穴,一个不慎就要将这些年经营的一切打回原形! 「天宠国师这么说寡人,恐怕是有什么改天换命的法子,不如说来听听,如果得用,寡人愿意答应你一个条件。」梁王李长云好似是正直得不得了,一诺千金般镇定的看着挟持人质的燕千绪。 燕千绪看了一眼旁边应该是被点了哑穴,又可能是怕声音暴露所以打死也不开口说话的假龙应,那紧紧捏着髮簪的手都稍微松懈了一点点,给众人以示好的信息:「好,梁王陛下爽快人,即使如此,天宠也不必藏着掖着,我要一辆马车,一个礼物,和一个人质。」 「好,马车出门就有,人质大概就是国师你现在搂着的这个赵虔了,至于礼物……」 「我要他。」燕千绪看向那个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的假龙应,他要将这个人秘密带回营中去,问真正的龙应要一个处理方案。 一个长得和元国皇帝一模一样的替身,用的好,那么会是沅国非常有利的武器,用的不好或者被别国所利用,那么又很是一个威胁。 燕千绪愿意冒险,他喜欢刺激,喜欢赢。 「国师要他做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罢了。而且脑袋还有些痴傻,自从知道一些事情后,就再也不会说话了,原本还指望他帮忙,结果现在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既然陛下要他无用,不如给我,想来陛下本身就打算将这个人送给天宠,何必唠唠叨叨,啰啰嗦嗦,再啰嗦我就不告诉你改天换命之法了。」燕千绪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在他刚劫持赵虔的时候表情微变之后就恢復平静表情的赵将军,在想这个人应当没有时间将自己的身体产丨奶的秘密给梁王说,那么他就不必担心被梁王捉起来研究…… 李长云笑着摇摇头,一面拍手一面说:「罢了罢了,国师大人此等风华绝代的人物,寡人若是讨价还价啰啰嗦嗦的确是难看至极,这样吧,你现在立马说与寡人法子,这人寡人亲自给你送马车上,人质也随你带走,但可一定要放回来啊,不然赵将军若是发火,寡人也是拦不住的。」 燕千绪听到这里,怀疑自己连逃走都是这些人计算好来让他走的路,可现在他除了顺着这些人安排的路走下去竟是无路可走,那么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起码先离开此地再说其他。 「好。」燕千绪发现自己钳制住的赵虔当真是丝毫没有抵抗力,就像是抱着一把骨头,骨头的力气更是轻飘飘的虚无的东西,浑身一股子药味和什么腐烂的气息,「陛下想要长命百岁,其实不难,天宠可以给你写三个锦囊,每每遇到困惑的时候打开,选择正确的道路,那么自然眼界开阔,避免短命的结局。」 李长云很配合,像是在哄着燕千绪一同玩游戏般,点点头:「好,上笔墨锦囊。」 梁王李长云说罢,一手撑着下颚,饶有兴趣的瞥了旁边坐着的龙应一眼,哦,不对,应该说是姜潮笙。这姜潮笙当了大半辈子另一个身份,突然有一日发现自己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哪怕表面上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惧与恐慌,但他清楚,没有人能够做到如此淡然自若。 这姜潮笙越是表现的淡定,就表示他心中越是茫然恐惧,他所想要达到的效果也正是这样。 今儿上午,梁王李长云特意又去见了一面姜潮笙,他对着坚称自己就是龙应的姜潮笙说:「无论你信不信,反正真相寡人已经全部告诉你了,现在有个机会送你回去,把真龙应交换回来,随后乖乖听话,会有人同你取得联繫。」 「对了,一会儿见到天宠国师,你应该知道如何做,竭力证明你就是龙应,这点对你不难。」 「嗯?怎么?很好奇为何天宠国师会来梁国?」梁王那时恶趣味的卖了个关子,说,「届时你便知晓。」 姜潮笙本是不相信燕千绪会来到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过来?!那个龙应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以让他来?! 不过姜潮笙忘了,他这个赝品如此爱的燕天宠,不一定会被真品爱。 他这个赝品挣扎数年苦求数年获得的燕天宠的依赖信任,真品不一定视若至宝。 他这个赝品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假的,身份、地位、人际关系,全部都是别人的,只有燕千绪是他的,唯独这个应当被龙应杀掉完成父皇遗愿的燕千绪,是他姜潮笙留下来的,这世上唯一属于他的人。 可当他不是龙应,没有那些滔天权势,更没有办法保护燕千绪,这个他的人便恐怕要如同握在手心的沙砾消失的痛痛快快,不留一点痕迹。 就在姜潮笙那双漆黑的仿佛一点儿光亮都无法照射进去的眼一点点落进燕千绪写字的身影时,燕千绪也刚好收笔抬头。 燕千绪的脚下踩着仿佛已经死去的,却睁着眼的赵虔的脖子,漂亮的手捏着勾了金边的毛笔,手腕轻轻动作,三张雪白的纸上便落下了娟秀的字,字是好字,却很快被燕千绪藏起来,叠在锦囊中,而后转身拽起地上的赵虔,就将人拖走。
第297页 梁王李长云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文叔微微皱眉,他沧桑的手扯了扯陛下的袖子,在陛下回头看时,文叔说:「陛下,当真放他们走?」 文叔不是个老谋深算的善于谋略的人,他这辈子最艰难,最需要他用心的,只是保护陛下长大,保护陛下活着,一切都只站在陛下这边考虑,于是也只看得见最浅显的那一层输赢,看不见被他陛下亲手笑着埋下的炸弹。 李长云一面拿着燕千绪留下的三个锦囊把玩拆开,一面回答:「嗯?当然就这样放他走,寡人说的话,什么时候变过?只可惜要委屈赵小卿家,对了,赵将军,此番行动未能提前与你说,但赵小卿家主动提出要作这人质,寡人不好拒绝……你以为……」说着,李长云也看见了燕千绪留下的锦囊里留下的三张纸都只各写了一个字,连起来读作——艹你爹。 李长云登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把锦囊重新折好,收入袖中。 赵将军赵东独一直磨挲手指关节的动作勐的停下,对着这位接替老梁王的新皇帝也时给足了面子:「哪里的话,老夫也算了解虔儿,他那样的身体,在拖着也是没用,还不如为国效力,那么便死也值了!」 梁王李长云才不信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但人已经送走了,接下来那赵虔布置的东西就与他无关,李长云最主要的目的只是要击溃姜潮笙这个从小买下的暗线,让他为自己所用,仅此而已。 至于真正的龙应,这是姜潮笙最怕的命门,只要将真龙应永远的把握在手心里,那么他便不信这个姜潮笙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窃国! 若是旁人还说不好,可姜潮笙性格,李长云再清楚不过了,父皇说过,此人简直就是为了贯彻逝去沅皇的意志而存在的人,坚信家族力量,崇拜父亲,正气昭昭,大义占尽。换句话说,姜潮笙如今从一个血统纯正的皇帝成了窃国的小人,姜潮笙恐怕连他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更不用说若是把这个秘密说与远在沅国首都的老千岁了…… 老千岁若是知道,绝对会杀了姜潮笙,以正皇室血脉! 整个大堂内,暗流涌动,牵扯着无数人的命运,而被牵扯的人,做傀儡的人,深陷其中的人,此三人已经同坐马车上,其中两个被绑着,只有燕千绪坐在马车的车辕上驾车,待驶出城外,确定没有追兵后,暂且停下,回到马车内看着相对而坐的假龙应与咳的惊天动地的赵虔,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若隔世…… 十年前,赵虔找他来,龙应携着千军万马也来找他,都是要带他走。 十年后赵虔被绑在马车内,假龙应也被绑在马车内,两个人却是被他带走。 而和十年前一样,他该处理的人,还是赵虔…… 从始至终他都觉得赵虔是个敬而远之的变态。 这个变态现在咳的说不出话,喉咙就像是破了的管子,风直直的往里面灌,发出可怕的沙哑唿吸声。 「赫赫……咳咳咳……赫……」瘦骨嶙峋的赵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向迟疑的望向自己的燕千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呀……阿绪终于有空理我了?不容易……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很多时候有些人想好了套路,却被人截胡是常有的事,看谁技高一筹了~ 第169章 说着, 赵虔眼睛几乎绽出光一般的从上至下将眼前的少年扫视一遍,笑容从未消失,就好像当年没有经歷过那一场让他痛苦万分的谋杀。 燕千绪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后背几乎瞬间就起了一层白毛汗, 但他不会再像一前那样猜想赵虔的心思,绞尽脑汁的为了平衡这个变态与其他人的关系而为难自己。 如今这两个人都是他手中的蚂蚱,一只被绑的严严实实,无法作恶, 另一只病痛从身体内部腐蚀他,于是也任由燕千绪搓圆捏扁。 燕千绪冷淡的回望赵虔,犹豫着要不要就在此地丢下赵虔,任其自生自灭, 虽然说他答应要利用完赵虔后就将赵虔安全的送回去, 可你看看赵虔现在这个样子, 燕千绪认为还是死了好,免得活受罪。 「你等我做什么?」燕千绪冷漠的说。 赵虔头髮白了很多, 他明明也还很年轻, 却看上去像是比同龄人生生老了十岁, 他颤巍巍的伸出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拽了拽燕千绪的衣袖, 仿佛很渴求一般,说:「你坐下来, 我想好好和你说话。」 未等燕千绪说话, 另一边本一直沉默的姜潮笙忽然哑声说:「不要和他多说什么, 直接丢下去,后面一直有人跟着,现在丢下他们也不会追上来。」 燕千绪顿时意外的看向姜潮笙,他之前还以为这个人是被点了哑穴,可事实却似乎并非如此。 这人现在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的真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根本看不见任何有人跟踪的迹象,半信半疑的说:「你闭嘴,我没有让你说话的时候,再吱一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姜潮笙大约也没有想过,仅仅几天时间,他变着法疼爱了十年的人会这样冷漠的像是看一个死人般,和自己说话。 但这样很好,非常好,这说明阿绪有警惕心,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傻乎乎的被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姜潮笙笑着噤声,安份的闭上眼,摆出一副不看不听的姿态。
第298页 燕千绪拿不准这个人的来头,意图带回大营里让龙应看看,此时也没空处理姜潮笙,也担心姜潮笙说的是真的,后面真的有人追上来,因此不愿意在这里停下,走出去驾起马匹,迅速朝着城郭的方向移动! 进出城镇对他来说不容易,毕竟这里全是梁国的地界,只能稍微在城外的村子里暂且停留,换一身衣裳,最后只带那个假龙应走! 燕千绪一路赶路,路途颠簸,又因为不识路,所以只能一味的往东,不知何时能到目的地。 一路上身后车厢内也一直有人不停的唤他的名字,唤的燕千绪心中烦躁不已,终于在入夜后,找了个简陋的落脚地,把绳子拴在姜潮笙的脖子上,让姜潮笙把赵虔背下马车,去往山里的山洞里将就一宿。 他让姜潮笙把背上的赵虔丢地上,就牵着姜潮笙去拾柴火,若是有人瞧见,大概要大惊失色,以为是漂亮的白无常上来勾人下地府了!虽然这位美丽的白无常没有诡异的长舌头…… 牵着姜潮笙的时候,燕千绪的手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手中的匕首。 匕首连刀鞘也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了,刀把上也全是燕千绪的冷汗,捏的燕千绪手骨头都是疼的——他到底不是个习武之人,高度戒备之下,不仅那药人的副作用几乎要犯,连胸口一堆甜水都要造反的胀痛,他浑浑噩噩的抬头,似乎看见月上中天,那月圆的叫人心慌,每月月圆之时,正是他刀伤、腿疾剧痛之日。 当日他如何死的,今日就原汁原味的尝这痛楚,仿佛是为了让他永远记得自己曾因为这些伤死去。 「唔啊……」燕千绪突然皱着眉双腿一软,直直的跪倒在地!膝盖一下子磕在乱石上,脸蛋瞬间由红转白,额头都渗出冷汗。 走在前面的姜潮笙回头,燕千绪顿时警惕,举着匕首威胁道:「转过去!快!」 姜潮笙像条狗一样被拴着,其实这绳子并不结识,以姜潮笙的力气,要他直接扯断都十分轻松,但既然燕千绪要绑,绑了牵着才安心,姜潮笙便配合。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照顾燕千绪,但他习惯了,他喜欢他,于是他不管是龙应还是姜潮笙,他都想照顾他。 「你不舒服?」 燕千绪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以前他若是犯病了,就会叫神秀来抱着自己,神秀身体很温暖,和神秀疯狂的做一夜,让快乐盖过疼痛就好了,有时候把神秀派出去了的话,就叫七杀或者那个恋足的太医古曼,他有许许多多的工具能让自己舒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但其中没有龙应这个选项。 龙应这个呆子,坚定的犹如臭水沟里的石头,燕千绪就是在他身上蹭个一百年估计这人都不会和他真枪实弹的来一发,只会抱着他,用双手,用唇,用任何表达亲昵的方式取悦他。 不过等等,若今日他在大营里,龙应就能算得上是一个工具了,他可以像是和神秀那样与龙应渡过今日,龙应也不会拒绝…… 燕千绪恍惚的发散了思维,再眨眼,就发现这个假龙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退后!别过来!」 燕千绪生怕这个人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人本身就有古怪,长得和龙应一模一样就是他的古怪!你想,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是有妖怪的,连他都是重生的,不死之躯,那么有妖怪又有什么不对吗? 「别闹。」姜潮笙声音很低,沙哑的像是千万年没有开口过,又好像是一位修炼了闭口禅的修道之人,在今日破戒。 燕千绪一愣,黑夜里,他被脖子上还拴着绳子的男人横抱起来。 这个男人有着和另一个人相似的容貌,就连声音都分辨不出一丝破绽…… 「你……到底是谁?」燕千绪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很奇怪,压抑的,不敢置信的,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于是每一个音色都变了样,「你是谁?!」他秀气修长的手紧紧抓住男人的领口,颤抖着,为自己的猜测恐惧而悲伤。 「我?」男人垂着眼睫,看着月色里披上一层银辉的燕千绪,看着燕千绪一如既往让人心动的眼和眼里的恐慌,一面将人抱回去,一面幽幽的回答,「我叫姜潮笙。」 「?」燕千绪在巨大的困惑中,把疼痛暂且抛掷脑后,简直无法理解这个假龙应的真实想法。 按照一般假冒者的目的,现在难道不是应该骗我吗?骗我说『我就是龙应』。 「你是姜潮笙?姜潮笙又是谁?」 「是呢……姜潮笙又是谁呢?」男人反问,问的不仅是燕千绪,也是自己。 他在这次事件以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或许是有印象,不然也不会在被戳穿了真实身份后无数的被尘封的记忆就瞬间出现在他脑海里,但他完全没有感同身受,是仿佛站在外围看那个名叫姜潮笙的男孩的苦难与新生。 他所有的感情与真实都倾注在名叫秦昧与龙应的名字里,可笑他却无法再称自己是龙应,更不承认自己是姜潮笙,他简直像是突然被人从头顶切了一刀,然后灌入名为『真相』的水银,他疼的大叫,痛苦的打滚,最终恋恋不捨地、血淋淋地从那层人皮里跳出来,却也穿不下另一张只有五岁男孩大小的人皮,他便只好血淋淋的站在中间,成为怪物,没有未来……
第299页 「我先送会回去,然后我杀了赵虔,丢到远处去,我们连夜赶路走,不要停留吧。」姜潮笙失去了所有他引以为傲为之奋斗的东西,便赤条条的连气势也诡谲莫测,让燕千绪瞧着不对,和他印象里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霸气皇帝差的太远。 「不可,谁允许你杀他了?他暂时不能死。」燕千绪改了主意,他想自己把赵虔也掳回大营,这赵虔就是牵制赵将军的人质,他还就不还给赵将军了。虽然说是答应了梁国他要归还人质赵虔,可他不还谁又能怎么着呢?燕千绪可不在乎什么名声,他的信徒们也不会在乎。 姜潮笙问:「为何?」 「反正不行,你别磨蹭,把我放回去后,再去捡柴,顺便找点什么吃的。」燕千绪顺理成章的命令起这个人来。 他虽然还是不懂这个叫做姜潮笙的人给他的感觉为何这么奇怪,但是现在却笃定姜潮笙不会随意逃跑。 「好。」 燕千绪被抱回去的时候,赵虔还在咳嗽,咳的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燕千绪听着烦不胜烦,却也懒得骂他,更不愿意和赵虔对视,只是当姜潮笙离开后,赵虔说的话却是让燕千绪不得不看向对方。 赵虔如同鬼魅一般,整个人拢在阴影里,火光把他面上的皮肤添了几分颜色,他还穿着大红色的衣裳,燕千绪也是,赵虔穿着空荡荡的,燕千绪穿着却好看到让人惊艷。 再不会有人能比燕千绪还要美的吞噬人心。 赵虔痴痴的看着燕千绪,他的眼里就没有『心』,他说:「阿绪……你方才叫他姜潮笙?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 燕千绪心里乱的快要崩溃,不露声色的诈赵虔,道:「嗯,我全部都知道了。」 ※※※※※※※※※※※※※※※※※※※※ 看见有问接档文的小可爱,我下本写民国交际花哦~点专栏进去就能看见~ 最后,躺平求餵营养液qvq还有吗?嗷嗷待哺~ 第170章 「既然知道, 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且问你,阿绪,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赵虔剧烈的喘息着, 他当年被一剑刺穿肺部,能活着已是侥倖,但是活对赵虔来说不值一提,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穿着正红色的新郎官服装,在火光的对面遥望今生唯一的爱人。 燕千绪觉得赵虔这话问的可笑,想也没想,说:「赵虔,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看上去十分苍老的赵虔笑容还挂在脸上, 脸皮厚的大概能堪比城墙, 说:「不无聊,怎么会无聊呢?对我来说, 阿绪的所有都让我很想要知道, 更何况我们拜了堂, 我们是夫妻了,我又是一位大度的丈夫, 我可以允许夫人的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呵……谁和你拜堂了?之前的不算。」他是被胁迫的,而且还不知不觉的陷落在了梁国的阴谋里, 「除非你告诉我,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嗯?阿绪, 你不是说你全部都知道了吗?」 「我是知道,但我要听你再说一遍,谁知道姜潮笙会不会骗我呢?要两相比较才能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呀。」燕千绪坐在原地,手掌摸着自己的小腹,嫁衣散开的样子使得他仿佛浴血重生的凤凰,在烈焰的光热里端庄妍丽的高贵着。 赵虔听着燕千绪说话,看着燕千绪十年未变的容颜,察觉到燕千绪说话的最后带了一个『呀』字,很有点儿撒娇的味道,他喜欢这个字,于是不管这个口语字眼儿从燕千绪嘴里出来是因为习惯这样朝别人撒娇还是因为为了蛊惑他,都无所谓,赵虔微笑着说:「如你所愿,你想知道什么呢?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燕千绪笑眯眯的。 「不过我全说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要一点好处。」 「你要什么?」 赵虔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每回答阿绪你一个问题,你就要答应我的一个小要求,当这个要求让你觉得无法忍受,那么可以选择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毕竟我们是夫妻了,这点选择权还是必须给你的。」 燕千绪讨厌听赵虔张口夫妻闭口夫妻,但是现在似乎除了赵虔,他没有其他人可以询问,他直觉那个叫做姜潮笙的人不对劲,这种不对劲是很恐怖的,让他世界观几欲破碎的,赵虔的话虽然也不能尽信,但总也算是有个参照,不至于让他现在在这里胡思乱想,越想越难受…… 「好,我答应你。」 「真听话。」赵虔阴阳怪气的说,「你这些年是不是也像这样很听姜潮笙的话?」 燕千绪心里一紧,琢磨着赵虔话中之意,蹙起那好看的眉,说道:「你觉得我需要听他的话吗?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让我听话!行了,应该是我提问,你闭嘴。」 「嗯。」赵虔伸手捏了块儿小石子,在地上磨着玩。 「第一个问题,你们梁国到底想干什么?」燕千绪本来想要问姜潮笙到底是谁的,可这样就暴露了之前自己说自己全部都知道了的那句话是谎话,于是拐弯抹角的询问。 赵虔被明明灭灭的火光照的瞳孔里都时而闪着诡异的光,回答说:「这个问题实在是个宏大的题目,往简单了说那么和你们大沅一样是要『争霸天下』,往小了的当前的目的说,那是『和沅国合作灭魏』。」说罢,赵虔嘴角轻轻抿了抿,说,「我想要你亲亲我,右脸,我右边比较不丑。」说实话,赵虔的『不丑』二字用的很贴切,他当真只有右脸还算看着有点点肉,不如左边凹陷的厉害。
第300页 燕千绪断然拒绝:「你问我一个问题吧。」 赵虔大约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便道:「好,但阿绪你不能骗我。」 「我堂堂沅国国师,何须骗你这样一个将死之人?」燕千绪的声音冷漠。 赵虔微微一怔,垂下眼睫,他这样的形容枯藁的男人睫毛却很长,若是不认识赵虔的人看见了他,便会为赵虔外表的羸弱可怜动容,狠狠的要为赵虔向盛气凌人的美人讨一个公道! 「好,我想知道,当年你对我说,想要嫁给我的话,是真是假?」赵虔到底还是拘泥这场註定单向的感情,他甚至不明白为何自己感动不了这位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假的,第二个问题,我问你,你们想要姜潮笙和龙应见面吗?」燕千绪果断回答后,询问第二个问题。 赵虔像是觉得这样绝情的燕千绪也十分可爱的,并不生气,说:「是的,想要他们见面,我再多回答你一点你想知道的,我们让姜潮笙和龙应见面,为的就是将龙应换回来,毕竟大沅只需要一个皇帝不是吗?」 「……」燕千绪感觉自己抓住了真相,控制不住的急忙又问道,「等等,你们想要姜潮笙代替龙应成为皇帝?这不可能,他们再像也不可能,国内的大臣,还有他的暗部,他很多东西姜潮笙都不可能知道。不对……你们可以让龙应配合你们?为什么?他有把柄在你们手上?」 燕千绪已经被搞的乱七八糟,不在乎被赵虔知道方才他是在说谎。 而赵虔却很温柔,说:「慢慢来,我亲爱的燕二爷,你还没有给我一点奖赏。」 燕千绪不耐的说:「你直接问我一个问题。」 「好,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行?」 燕千绪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赵虔问的『我不行』不是指的下丨半丨身的不举,而是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你心中的那个人』。 燕千绪原本很想敷衍的回答,但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游戏开始时赵虔恳求他以诚相待,于是他顿了顿,道:「很简单,不行就是不行。」 「总要有一个理由啊。」赵虔很无奈的笑着,「你讨厌我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不如别人?还是你心里有人?」 「我想要一个理由,看在我即将油尽灯枯,阿绪……告诉我。」赵虔声音云淡风轻着,好像只是在谈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告诉我……多残忍都没有关系,我想知道。」 他还在磨一块儿石头,仿佛焦躁全部都通过石头髮泄出去。 「好啊,我是重生的人哦。」燕千绪冷淡的说,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火光以外山洞出口的方向,讲述道,「我第一次死是因为被你在众人面前做了,然后身败名裂,所以被燕相吊死在城外的寺庙里。所以我重生后就很讨厌你,非常讨厌,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噁心,所以又怎么会喜欢你呢?但说到底你也是被利用了,于是我打算放过你,谁知道你阴魂不散,居然不知死活的找我私奔,然后被龙应发现,他喜欢我,他杀你是你活该。」 赵虔突然哈哈大笑,道:「不对吧……不对的。」 「什么不对?」 「你凭什么讨厌我呢?你说的那些我从来没有做过啊!你为什么讨厌我呢?」赵虔突然站起来,他身上绑着的绳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用石头割断!他踉踉跄跄的爬过来,爬到燕千绪的面前,如同被吸食掉了浑身血液的干尸寻找到美味的食物,死死抓住燕千绪的手腕,把此时没什么力气的燕千绪压倒,暴露着他那些扭曲的愤怒和不甘,「你还是在找藉口对不对!你就是喜欢上别人了!还是说我不能满足你?!」 燕千绪先是被吓了一跳,但随即才反应过来,恐怕现在的赵虔才是真正的赵虔,之前那样心平气和与他说话的人都是伪装出来的! 「不管你信不信,随你怎么想。」燕千绪被桎梏着,浑身血液都瞬间被惹得沸腾起来!他的身体不属于他,属于欲丨望,「唔……放开!」 赵虔眸里凶意乍露:「凭什么?我们拜了堂,现在就是洞房又如何?!」 「呵……你是在开玩笑吗?你不是废了?」 「就是废了也要塞进去!那是属于我的地方,难不成你想给外头那个姜潮笙塞?他就是一个冒牌货!彻彻底底的骗子!他配不上你。」 「那也和你没有关系!滚!」燕千绪挣扎的厉害,但没能想到赵虔这个病歪歪的傢伙爆发起来力气竟是该死的大!他根本无法挣脱,眼睁睁就看着赵虔的脸在他眼前放大,要亲到他的唇上! 燕千绪不愿意和赵虔亲吻,光是想想这人的气息贴在他身上,他就噁心! 他下意识的厌恶,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还很畏惧被玷污…… 可事实上他本身就已经不再纯洁,他怕什么? 燕千绪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瞬间被赵虔捉住了唇,撬开了他的唇齿,把他喉间都堵住时,燕千绪的余光看见了姜潮笙,于是灭顶的慌张笼罩他的心,还未等他眨眼,姜潮笙就捡起地上的匕首,一刀插入姜潮笙的背部! 燕千绪一个不小心,吞了一嘴赵虔嘴里溢出的血。 待赵虔被姜潮笙像是踹垃圾一样踹开,把燕千绪抱起来,燕千绪干呕着眼眶通红,竟是有些不敢去和姜潮笙对视。 「走吧,我们走,不要管他了,等他慢慢死掉。」赵虔一刀下去,可以确定这回赵虔不会再有任何活路。
第301页 燕千绪这次点点头,不再想着要把人带回大营。 而赵虔艰难的一面吐血一面躺在地上,还在笑:「阿绪,我在奈何桥上等你。」 燕千绪不回话。 赵虔躺在地上,只能透过那近在咫尺的火焰,模模煳煳的看见远去的两人,他还说:「阿绪,我刚才时吓你的,我太生气了,你不要讨厌我啊!」 燕千绪依旧不回头。 赵虔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模煳了他的眼,让他看不清楚阿绪有没有回头看自己,他只能感觉脸上也有着冰凉的湿意,有什么从他眼眶落下,横贯鼻樑,落在尘土里,砸出一个小坑。 「阿绪,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瘦骨嶙峋的怪人在山洞里笑着流泪,血吐了一地,恍惚中,他似乎看见火光里的少年从姜潮笙的怀里跳下来,飞扑向自己。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死不瞑目的把这个幻影停留在虹膜上,祝自己下一世,和小绪,永远幸福快乐。 ※※※※※※※※※※※※※※※※※※※※ 一杀完成~ 第171章 银月高照, 林间人影幢幢仿佛万鬼出动,一男子高头大马驰骋林间,怀中用灰色的衣袍抱着一较小少年,一路无话, 直到他那敏锐的五感察觉到追踪他们的人终于被甩掉,男子这才渐渐拉紧缰绳,让马匹靠近水源而歇。 从马上下来,男子把浑身软的不成样子的少年放在小溪边白色的大石头旁, 石头上生了苔藓,长了小花,在朦胧雾气的破晓时分开花,花瓣上裹着娇艷欲滴的露珠, 花蕊被微风与溪流的水汽震盪摇晃, 燕千绪这时才发现, 此地煞是清净迷人,是人间仙境。 男子则发现少年的双足不慎落入溪中, 裙摆湿的一塌煳涂, 勾勒出一双叠的教人一阵心悸的美腿。 于是水中的少年在看风景, 男子在看他…… 「再行大约三四个时辰的路,我们就能到沅国军营阵地, 现在你饿了吗?我去猎点兔子,兔子肉嫩, 你少吃一些吧。」 燕千绪本身已经可以不必进食, 每日喝一点水便可维持自身需要, 但是每次龙应都会拖着他一块儿用餐,不管吃多吃少,总是一种习惯,一种仪式,用餐的这个时候,他们正正经经的你给我布菜,我给你倒酒,亲昵的安静的待上一时半刻,这种感觉,很不同,如今燕千绪可以为这个感觉找到一个词,那是:陪伴。 「那大可不必。」燕千绪干脆的整个人坐到消息里面去,一手轻轻的搭在腿上,一手撑在水中露出的石头之上,手背抵在脸颊上,说,「不过龙应你若是饿了,自行去找食物吧,我再此地等你。」 男子习惯性的想要板起脸来教训这个成天仗着自己身体异常而不好好照顾自己的人,结果表情却突然勐的变化开来! 他发现燕千绪叫自己『龙应』! 「你……叫我什么?」 「龙应啊……不是吗?」燕千绪微笑,滚烫的身体在冷水中沖刷的愈发趋于尸体一般的温度,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乎自己身体的副作用,甚至拼命压抑了,但他现在却这么做着。 姜潮笙露出一个淡漠的神态,说:「若你这样想,那再好不过,有些人就很想要你认为我是大沅皇帝,可……这可能吗?」 姜潮笙这一段话里,看似是很高兴燕千绪能够确认他的身份,后面半句的反问却带着一些激将。 燕千绪不为所动,直说:「行了,别装了,赵虔都告诉我了,就是那个死在你手上两次的赵虔,他说你就是龙应,但你又的确叫做姜潮笙,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以敷衍,不可以迴避,你答应过我,我要你干什么都不会拒绝我,还是说你现在要反悔?」少年的声音清凉好听,好似一切尽在掌握,对这等骇人听闻的古怪之事也淡然处之。 姜潮笙原本笔直的站在那里,可随着太阳高升,斜着的晨光似乎让男人的背看着都像是弯曲了起来一样,影子拉的很长,藏在无数林木的影子里,是最怪异的那枚。 这人的沉默,让燕千绪最后一点疑惑烟消云散,可若眼前的人真的是龙应,那么那天晚上和他在一起的人,又是谁? 燕千绪突然不敢问,他只能气的抓起水下的石头朝姜潮笙砸过去!一个个砸在姜潮笙的身上,落下深色的水痕。 「你给我说话!你为什么是龙应!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会在梁国!你为什么叫姜潮笙?!说!」 「说来……话长。」这个秘密不该公之于众,尤其是对燕千绪,可看着燕千绪这样逼问,好像很在乎自己,姜潮笙便想要说,他不和这个人说,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能够倾听他的故事。 「那我也要听!说。」 「我也是几天前被赵东独那老匹夫捉住后,带来梁国才从梁王嘴里得知我原来并非是真正的龙应,不是父皇的孩子,我叫姜潮笙,是大沅最大的细作。」男人的话薄凉如水,不带一丝感情,仿佛这些故事都是照着话本念出来的,对他毫无影响,然而燕千绪能看见男人逐渐捏紧的双拳,「我的血不是皇族的血,我的使命是把大沅对梁国双手奉上,我抢占了真正秦昧的一生,而现在真正的秦昧在军营坐镇,我这样的流民之子,流着骯脏血液的人不该回去……那些本就是他的,我回去对他,对沅国……十分不利。」
第302页 「梁国想要合作,如今合作也未尝不可,他可以假装我,继续留在大营,而我装作他回到梁国受控制,届时他攻打梁国也可不受影响,而若我听话之后将真正的龙应再次交给梁国,我会处处掣肘,无法对梁国痛下杀手,他们捏着我的命脉,这绝不可以。」 「是时候物归原主……」 「放你妈的屁!你张口闭口国家天下,你有没有想过我?!」燕千绪再次抓了石头丢过去,这回正中姜潮笙的脸,「什么真真假假,我且问你,说要倾举国之力护我周全的是你不是?说要我什么都别管,其余你来做的又是你不是?说以后入皇陵要我躺后位的是你不是?!」 「是。」 「那你就是要背弃我了?!你不行!我不允许!」 男人忽然像是颓丧的苦笑,逆光的身影十分萧条:「这不是允不允许,而是是非问题,这世上是有因果的,我举大义之旗平战乱,是因为我是龙应,如今我不是,我便没有能力护你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该死的,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胆小如鼠?刚才杀赵虔的气势拿出来三分把那个真的给杀了,那么便一了百了!」 「不行。」男人对这一点十分执着,他做的所有事全部都有他的原则,他的原则只违背过一次,其余事皆不可跨过,「我不能偷,不知情时尚可原谅,知情后还想着窃取别人的身份,这不行。」 「好一个正直善良的姜潮笙,那好,我告诉你,既然你不是龙应了,我和龙应定下的契约便都归在龙应身上,和你姜潮笙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与龙应眉来眼去搅和到一起上了床也与你无关,我被他干的死去活来,还说要为了他和其他所有人断绝关系,那也是我和他的故事,与你无关。」 男人一愣,几乎是怒气沖沖的走过来,下了水,一下子捏住燕千绪的双手,说:「你敢!」 「我怎么不敢,反正你从前就嫌我脏,永远的不肯和我好,说什么爱慕我都是骗我的,就是为了利用我给你的大沅造势,要我这个天宠活半仙为你笼络胡人可汗,要我为你凝聚民心,我和谁有一腿,和谁上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是姜潮笙,我燕千绪只认识龙应,不认姜潮笙!」 「可我就是。」男人清楚的知道燕千绪是在激自己,他在为自己好,想要自己谋权篡位,想要回到过去,想要这一切不曾发生,但谁都不会比男人更加想要抹杀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会有人比他更想谋篡另一个人的人生,但他的生命里厚重的父皇的教诲、皇族的使命、血统的纯正与骨子里的执拗让他几乎要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想要杀掉真龙应,假装一切不存在,另一个卑微的想要逃避,否定,认命…… 「你不是,在我心里,你才是龙应,你是真正从梁国归国的质子,多年卧薪尝胆的是你;和各路鬼神虚与委蛇的是你;和我一起找到秘宝的是你;和我一起重建大沅的也是你,处处都是你,血统算什么?」燕千绪说到激动,情难自已,或许是被陌生人抱过让他崩溃,或许是他现在正处于最脆弱的时间段,又或许因为各种各样因素的叠加,他说,「我告诉你,因为你的错,我前天和那个人睡了,他假扮你,把我浑身吻遍,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东西,你若是个男人,就给我回去一枪毙了他或一刀结果了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帮我杀了他!」 姜潮笙浑身一怔,他不敢相信就这么几天,那个人就和他等了十年的小绪滚作一团。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那个人在毁灭你,也毁了我,我那天晚上以为是你……我心里……很开心的。」燕千绪说着,眼泪滚烫的落下来。 「我以为是你……」少年无声的哭。 「为什么不是你?」燕千绪忽然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人是谁,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把自己捧在手心,对自己尊重、充满保护欲的龙应,或许也应该叫他姜潮笙,但不管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他珍贵的、可怜的、冰封的心脏有且只有这个人十年如一日的温暖他,于是拥有了一席之地,「我只想要你。」 姜潮笙猩红着眼,郑重的亲吻他的少年的眼泪,在这朝阳的林间溪中,两个人的唇终于贴在一起,如同一场庄严的成婚仪式,从此你我白头到老,生死契阔。 ※※※※※※※※※※※※※※※※※※※※ 看见很多人想要看世子平行世界he番外~行呀!每个人来一个幸福番外好了~但是这个世界,小绪和姜潮笙是一对,小绪需要一个让他不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爱人。 第172章 燕千绪曾说过, 这个世界都欠他,所以毁了一切,找所有人讨回公道都是他应该得的。可龙应说过,仇恨不该属于他, 所以姜潮笙从他手里接走了令人痛苦窒息的宿命,为了他的无所事事而出征战斗。 燕千绪还说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谁,他要将所有人玩弄在掌心, 要的就是整个世界的癫狂毁灭。但才十年,他就打了自己的脸,在此地,朝阳升起的那一刻, 他说出了十分羞耻的类似情话的东西, 对着龙应, 对着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男人。 燕千绪有点窘迫和害羞,他心脏怦怦跳着, 坐在龙应的怀里, 一块儿看远方。 好吧, 他承认他其实并没有看,他在假装看风景, 以此掩饰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的侷促。
第303页 他生平第一回 动心,是的, 应该是动心了, 动了许久, 今日将壳砸掉,那份患得患失的感情迅速遁形,暴露在他胸腔,柔软的只要稍微一捏,就能爆掉。 他在想,平民百姓们两情相悦后,应当做什么呢? 等等,平民百姓的婚嫁并不由他们自己决定,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很少会有人像他和龙应这样如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再等等!我的心跳有那么大吗?还是说龙应也和我一样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所以很紧张? 美丽的国师大人有那么一点懊恼,在他看来倾吐情愫的人不该是自己,而应该是龙应,不然在这份关系里,自己好像有点占据不到主动地位,好像自己多喜欢他一样,把人捧到了自己头上,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站在龙应头上撒野…… 燕千绪开始后悔,是了,应该由龙应来先与自己倾诉爱意,自己在勉为其难的接受,告诉他先试用一夜,第二天再告诉他『我对你很满意』。 向来谈笑间骚话满天的两个人突然都沉默起来,但内心的激动燕千绪却比之前任何一次撩拨龙应还要来得惊心动魄,好像从现在起自己就不再只是自己,而是腰上被龙应栓了小绳子的燕千绪,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要开始让他烦恼,对任何人的一点别有深意的眼光都要让他心里烦躁…… 燕千绪嘆了口气:「哎……」 姜潮笙,这位只属于燕千绪的龙应,松开与燕千绪双手紧扣的手,转而圈着少年,捏着燕千绪的下巴,转头看向自己,这一下子的四目相对,和从前是不一样的。 燕千绪从前清清楚楚的知道龙应喜欢他是在自寻死路,于是他隔岸观火,时而还调皮的丢柴助兴。 如今火烧到他这边,他如同头髮被炸成蜂窝,灰头土脸的被龙应逮住,这样的不体面不高贵不矜持,以后龙应或不不会把他太过放在心上…… 燕千绪自己感情是很淡的,爆发的时候热烈,爆发过后就陷入萎靡的阶段,便以为别人也同他一样不持久。 「你嘆什么气呢?」龙应询问。 燕千绪故作高深:「在想我们何时动身。」 龙应温柔的看着燕千绪,手的拇指与食指中指捏在燕千绪的脸颊上,作怪般把少年捏的嘴巴嘟起,让那颜色漂亮的唇瓣微微张着,做一副惹人採撷的模样。 龙应也不客气,亲了一下,然后双手施力将燕千绪抱坐在臂弯里,朝马儿走去。 「你干什么?」燕千绪肿着唇,感觉被这样抱十分的不舒服,不过他身上情热已退,又忐忐忑忑的为自己未来在龙应心中的地位担忧,因此被这样抱着其实也挺好,他永远在龙应上头…… 龙应将人放在马上,随后翻身一同上去,从身后圈住燕千绪,唿吸自燕千绪的耳边逼来,充满独属于龙应的男性气息,他说:「你说的,我回营做该做的事情。」 「要杀了那个人?」燕千绪被引开了注意力,当然,也有他可以转移的成果。 「会有更好的办法,实在不行,就抹杀,你不必管,回去后你带着太子回国,战场还是太危险了,我不愿再看见你处于险境。」 「不行,我要……」 「你想要的,我都知道,都交给我,不是吗?」龙应整个胸膛的贴在燕千绪的背部,把人抱的十分有安全感,连身后其实有追兵的事情都暂且忘却。 燕千绪被堵住留在大营的藉口,也不想死缠烂打,他有点开心又有点担心,各种情绪交杂起来,最后汇聚成一个轻轻的:「好。」 「亲爱的国师,待朕得胜归来,要封你做皇后。」龙应还说。 燕千绪又是一笑,颇有点矜持的甜蜜:「好。」 「那你听话一点。」 「依陛下所见,何为听话呢?」 「指将你身边的神秀、七杀、还有刚找到了燕千明,现在宫中的古曼和胡人可汗都交给我来处理。」 燕千绪一听这人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和他有一腿的人都调查了个透彻,自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被重视感和一点点羞耻,他从前……自暴自弃的太难看了。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龙应夹着马肚子,两人都未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点水,就上路,一路上马匹跑的不快不慢,于是倒像是有点如同春游的两个贵公子。 「我是想要告诉你,知会你,不然我擅自做主,怕你不高兴。」龙应心细非常,说句不雅的话,他把燕千绪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眼珠子什么时候进虫子进沙子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清楚,他甚至明白自己是所有与燕千绪暧昧的人中唯一最清醒的那一个,也是唯一完全将燕千绪姘丨头数目调查清楚的。 燕千绪听龙应这话,是有几分别样味道,好像是在不相信他能够和所有人断干净一样,像是在怀疑他的用心不纯…… 燕千绪自认当初将那个真正龙应当成姜潮笙的时候就已经有洁身自好的念头,他燕千绪说到做到,不然也不会在发现真相那么难过。 你这人不识好歹,居然敢怀疑我?! 国师大人抿了抿唇,随即声音都有点淡漠:「我高兴又如何,不高兴又怎样?」 龙应道:「高兴,那自然好,不高兴,我也不会依你,反正那些人若再敢打你的主意,就断了他们的手,再来是腿,最后……」
第304页 「行了行了,哪里要你说这么清楚?」燕千绪冷哼。 「你瞧,你现在便不大高兴了,我哪里错了,大爷好歹给小娘子我说一声,不然奴家这心里头啊……哇凉哇凉的。」 「呸……」燕千绪顿时扭头回去咬在龙应高挺的鼻子上,随后像是一只偷腥的小猫咪,笑眯眯的又乐了。 两人很是可爱的斗了一路的俏皮话,简直要到了灵魂交融的地步时,忽地,燕千绪被龙应提醒『到了』,燕千绪抬头望去,才见他们不知不觉的已经行了大半天的路程,不远处就是梁国的军营驻地,现在他们若是想要回到沅国营地,就得绕过一大圈才可以。 可再仔细一看,燕千绪皱了皱眉,与此同时龙应也低声说道:「不对,梁国营地里人太少,一大半都不在。」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打仗了…… 因为据燕千绪了解,那位龙应和他的小皇帝都有把柄在梁国君主手中,那么真龙应听话的直接与留守在此的三王爷合作也不是没可能。 两军或许已经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梁国君主指示着开始攻打魏国! 燕千绪想到这里,说:「糟了,太子还在营中!」燕千绪向来对太子疼爱有加,至于目的那是十分的不可告人,如今目的尚未达到,太子与他而言很重要。 龙应点点头,他对太子,总有几分真情,当真是当成自己与燕千绪孩子来教养,他说:「如此一来我们便不能越过梁国三王爷与那位龙应见面。」 燕千绪想了好几种豁出去的法子,但他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等待龙应抉择。 龙应永远比他冷静,永远比他深思熟虑,燕千绪下意识的等龙应提一个可行方案,可谁知道他们身后的追兵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竟是从梁国营地里出来! 这十分可笑,他们竟然比追兵晚到,而这些追兵们也是一愣,他们似乎是直接听命于赵家,所以一看见他们就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杀意! 燕千绪紧张的看着,龙应则直接下马,而后牵着燕千绪的手说:「等我处理掉他们就走。」 燕千绪点头,他毫不怀疑龙应可以将十几个追兵杀手在瞬间人头落地,但他抬头,却发现远处梁国士兵们仓皇逃回来,丢旗弃甲,而后面追逐而来的领头人竟是太子与应该留守国内的老千岁宝公公! 与此同时自燕千绪寻找的退路口处也突然出现三千伏兵,那些伏兵也不知道藏了多久,竟是从魏国绕道而来的三千精兵! 这场乱斗,燕千绪万万没有料到居然这么巧在他们出现的时候爆发。 如今他也无法去猜测宝公公为何与太子居然在一块儿,他不会骑马,龙应被逼与他分离数十步之遥,魏兵自身后冲来,为首之人则是老熟人王弟围! 王弟围远远的就开始拉弓对准燕千绪,燕千绪不怕死,就这么冷冷的回望王弟围,待箭正中他肩头,随即燕千绪居然发现这并非什么普通的箭,而是涂了迷药的东西! 他刚把箭拔出,就昏昏沉沉,自马上坠下。一直一直的……没有尽头。 ※※※※※※※※※※※※※※※※※※※※ 哇……比想像的发展的快,正文顶多还有十章结束~凑不到两百章了2333 第173章 「阿绪!!」龙应几乎不敢相信他看见的画面, 他手起刀落,割掉无数的人头,他双手沾满鲜血,血液犹如猩红的毒蛇一跃而起, 在空中定格,然而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上一袭嫁衣的少年被魏国的王弟围掳走,迅速消失个无影无踪,而他却被困在自己大沅的士兵中央, 对着他沉默不语的,是他的太子——璧城。 「太子、宝公公,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速速派人将国师追回!」龙应气势全开, 端的是无人能挡, 目光扫过之处, 所有人皆是畏不敢前。 太子面色有一瞬间的闷红,但却看了一眼宝公公, 宝公公坐在马上, 背嵴有些佝偻, 十分的弱不经风模样,但目光锐利, 面无表情,他望着下面被团团围困, 无数长矛与□□对准的『龙应』, 沙哑的声音是无比的云淡风轻:「我亲爱的陛下, 龙应陛下……何必着急呢?属于我们大沅的东西,迟早是会回到大沅,至于你……太子与我还是有点疑惑,若不介意,请随我们回去,我们有件事必须弄清楚。」 「何事能比燕千绪重要?!」 老千岁所带的军队所向披靡,占领了梁国此除的军营阵地,梁国三王爷的士兵四散而逃,没有逃走的全部作为俘虏带走。 他此刻仿佛才是沅国真正的执掌人,他爱怜的摸了摸太子的脑袋,说:「小殿下,告诉您的父皇,究竟什么事情比国师重要?」 太子嗫嚅了几下唇瓣,最后谁人也不看的垂下睫毛,说:「所有事都比国师重要,父皇,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龙应』在看见老千岁还有王弟围的瞬间,就明白这一切恐怕没有那么巧合,而他与真龙应的身份也不再是秘密,总有人会弄清楚,而他与真正龙应之间,一定有一个人会杀了另一个。 「好,璧城,朕跟你们回去,现在,你派兵追王弟围,他和国师有一份血海深仇,必须将他安全带回。」 太子漠然的点点头,另一边宝公公咳嗽了几声,微笑着一挥手,士兵们便将『龙应』五花大绑,塞入从梁军营地搜来的马车里,浩浩荡荡的回程。
第305页 马车中,姜潮笙闭着眼睛,迅速思考着能够达成他所需要结局的最完美手段,他要燕千绪回来,完好无损的回来,可现实中他无法预见王弟围接下来的举动。 王弟围这个人从一开始就隐藏的很深,仿佛是突然出现的怪物,把之前的王弟围吞噬,于是呈现出一个与众人熟知的完全不一样的王弟围。 此人全家被灭,知晓的事情不知凡几。 姜潮笙忽然想到几日前太子来到营中找自己时,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还有那些微妙有点不对劲的神情,最后便是宝公公的突然出现,所有的所有都在让他不得不怀疑,太子的真实身份也已经暴露,不然依照太子对燕千绪的在意程度,根本无需他去下命令,着小太子自己都能像一条疯狗开始咬人。 所以他这里的问题并不在梁国和魏国,而是太子和真假龙应。 而从此地绕道回到魏国军营阵地,那里的将领并非由只有王弟围,王弟围也不可能当真伤还燕千绪,一定有别的理由让王弟围那样一个在当时闯来寻找秦昭未果,为了保命直接放弃任务日后重来的人能够放弃从后方突袭梁军的任务。 王弟围永远是给自己留几分后路的人。 可时间还是太少了…… 姜潮笙仅仅只是离开几天局势便瞬息万变,多了好几个未知因素,多了好几个几乎毁灭性的危险陷阱,他需要活着,他要和燕千绪一起活着,他要当沅国的皇帝,也要让阿绪做一国之后,他的野心,他的使命与慈悲,他都必须完成,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不计代价。 所以,当过了大半天,姜潮笙被压进了某个刚刚建造的石房内,在里面看见了同样被幽禁于此的真正龙应时,他毫不意外,对方亦是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 这种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感觉很微妙,很奇怪,就像是在照镜子,但镜子很模煳;又像是透过水面看湖中的虚影,但那同样不会像现在这样直观,震撼。 姜潮笙看见龙应的第一眼,能看见对方眼底逐渐显露无疑的恨意。 这恨纯粹而深刻,是嫉妒与悲哀还有无限等待中被放大的孤独。 姜潮笙对此曾经有过抱歉,但他被爱人开导过后,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他也没有错,他也是龙应。 只不过前者是血缘上的,他是灵魂上的。 「我等你很久。」真正的龙应坐在铺着华丽软垫的矮炕上,面前是一张小案,上面密密麻麻的有着许多小字,那不是用任何能想到的东西雕刻在上,毕竟观那些小字的工整程度与大小,都不大可能是用小刀和利器所为。 石屋里面摆设空荡荡的,独独只有这一炕,还有一张小案,案上本有一叠新鲜的水果,能在战场上吃到新鲜的水果,也就只有皇帝这样的人物才有资格,大将们都得等赏赐才能有一口尝尝滋味。 如今四处战乱,粮食短缺,若是有哪些逃难的百姓瞧见被随意丢在地上的水果,大概能心痛的呕出三升血来。 姜潮笙看着,先是将那桃子捡起来,随意的在袖口擦了擦,然后步步逼近龙应,先是缓慢的将桃子放回在案上,再以足够让龙应感到愤怒耻辱的傲慢对龙应说:「不要浪费粮食。」 「此间皆我所有,浪费与否与你何干?」龙应扯着嘴角,笑的几乎有点狰狞。 「怎与朕无关?朕乃天子。」 「放屁!你是天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难道没有和你说?你抢了我的东西!」 「那你呢?」姜潮笙拳头一点点握紧,「你也动了你不该动的人。」他声音说的平静,身上可却是以雷霆之势一拳出击直直打在龙应的脸上! 龙应此人常年被关在牢笼之中,只凭藉超人的意志锻鍊身体,但实战经验却是零,所以他被打中后好半天脑袋都是晕的,身体也没有自己的自然反射,只等脑袋清醒后才一面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迹,一面说:「哦……你说的是阿绪吗?他说他想要我,他喜欢我,而我恰好也挺喜欢他。」 「闭嘴!」姜潮笙直接伸手捏住龙应的下颚,力气大的恐怖,『咔嚓』一声便卸掉了龙应的下颚。 但龙应也并非吃素的,他很快踹开姜潮笙,顺手将自己下颚按回去,再一个站起来,与姜潮笙开始过招! 招招兇险。 当最后一击,身上明显伤口较少的男人一把按住另一个人的脑袋朝小案上撞去,哗啦啦将其砸了个稀碎后,沉声说:「够了,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配合我,我有急事,待事情处理好,再分辨你我之间的恩怨。」 几乎没有行动能力的龙应无法相信自己与姜潮笙的差距这么大,他才是真正的皇族血统,他才是龙应,他才是大沅的皇帝,他该比这个假货强一万倍才对! 然而形势逼人,他也不会不识好歹,眸色略微变幻几瞬后,他声音沙哑的说:「……好。」 「行,现在你告诉我,我离开的这两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宝公公怎么会在?阿绪怎么被捉走了?」姜潮笙随意的在炕上坐着,把砸碎了的小桌子抛到地上,猜想自己和龙应被关在里面后,一定隔墙有耳。 目前尚为能肉眼看见监视的洞口,那么姑且怀疑只有人隔墙听音,他与龙应要『商量』,那么有些话可以大声让人听见,有些可以故意说出来迷惑外面的人,有些却只能小的唯他二人听见。
第306页 这边姜潮笙情势不明朗,另一边燕千绪也终于是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果真是和这战场不和,从十年前开始就几次三番的出现意外,更可怕的是这回,他落入了王弟围的手里! 这个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似只是单纯要毁了他的人! 燕千绪的确是清醒了,可他却因为察觉到身边有人坐着,目光正灼灼的看着自己,于是他不敢动,更不敢睁眼,心中焦虑的想着自己醒来后会被遭遇的事情,想着自己看见王弟围后该採取的态度,还有他的小皇帝…… 他的小皇帝也不知道有没有脱困,当时那个情况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太子和宝公公怎么都来了? 他疑惑太多,自然无法继续装的让人信服还是个睡美人,坐在他身边,靠他极近的人仿佛发现了少年在假装,于是轻笑出声,伸手便干脆捏住了燕千绪的鼻子。 燕千绪感觉这人的手指甲没剪好,指甲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几乎要掐到他肉里,既不让他唿吸,又让他疼。 燕千绪最怕的,便是窒息而死,纵然死后还能復活,但那种感受他绝不像体验第二遍。 他勐的睁开眼,并在下一秒推开捏着自己鼻子的手,结果他一边大口大口唿吸,一边用那双漂亮眼睛看见的人却不是他的仇人,而是一个眼熟的男人和被自己打开手的曾经的三弟。 「燕千律。」少年几乎有点认不出来,但还是叫出了这个他根本再也没有放在眼里的人的名字。 燕千律,如今魏王宠爱多年的男侍合欢却没有理燕千绪,而是转而委屈巴巴装柔弱的对那男人哭诉:「陛下,人家被打的好疼啊。」 燕千绪莫名被噁心到了。 而魏王则也不是傻子,他早就嫌合欢在此地碍手碍脚,理都懒得理这个代替品,只慌忙的推开合欢,自己坐到燕千绪身边,眼里满满都是失而復得的喜悦和执念达成的自豪:「你没事吗?要不要紧?」 「你是……魏王曹笑?」燕千绪听燕千律喊这人陛下就知道此人是曹笑了,当初自己和曹笑有过交集,但没想到还能见面,并且是以这样的身份场合。 「是啊,是我,你记得孤?孤也一直记着你对孤的一笑留情。」魏王总是未曾忘记燕千绪的,有些画面在他脑海里滚过了上千遍上万遍,于是便美好的犹如镜花水月,犹如求仙丹药,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如今终于得到,怎能让他不激动,不从此眼里只能容下此人? 燕千绪对魏王的印象太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当然也更记不得自己让魏王念念不忘的萤火游玩与对魏王做的鬼脸。 「是啊,我记得。」少年又开始笑的像只迷人的小狐狸,开始骗人了。 ※※※※※※※※※※※※※※※※※※※※ 这个燕千律就是个小丑角色,不要太在意啦~~~~ 第174章 有时候魏王曹笑也曾问过自己:我这样沉迷追逐着的, 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场虚幻飘渺的梦? 他在闲暇之余,一手搂着美人的细腰,一手把着美酒,忽然的自省起来。这样的曹笑是十分恐怖的, 他这些年以铁血手段终于将魏国舅架空成了一个空壳子,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恐怖身躯,他看似八面玲珑谦卑虔诚,实则内里毫无一点儿可以称之为柔软的部分。 乱世之中, 就当这样的枭雄才能称霸天下,曹笑也深以为然,但他独爱美人这一点却仿佛渐渐成为一种足以影响他思绪的不良嗜好。 是的,魏王将自己爱美人这一点, 称之为『不良嗜好』, 也就是说他很清楚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栽在这上面, 可转念一想,他所在乎的, 在意的, 钟情的人早在十年前就死的不能再死, 徒留一些真真假假的传闻,他既不打听也不相信, 他自负当年那场战争自己的大获全胜,又自傲于如今魏国的如日中天, 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于是魏王发现自己一统中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而恰好他的时间尤其之多, 于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奖励,他建造了萤火宫,搜罗天下美人放在里面,摆着看看也是好的,毕竟这里的所有的美人都及不上他记忆里某个狗头军师的万分之一二。 他热衷于重演当年自己被惊艷到的画面,让美人们嬉戏在萤火虫腾起的夜空里,让美人们都安安静静的在里面追逐玩耍,他要那种圣洁的静谧与孤寂的美,他要一种单纯与顽皮的高贵。 这些矛盾的特质让他沉迷,他不停的寻找类似之人,然而却很明白不会有人像那人一样一个回眸便能让他午夜时,都在做他们翻云覆雨恩爱一世的梦。 他放任自己沉迷,放任自己迷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而迷恋这样的人不会有危险,他永远也不会为了这个人而作什么傻事,更不会为了这个人像所有的亡国之君一样来一场荒谬的烽火戏诸侯。 可谁知道了,是天意弄人还是什么,他发现传说没有死掉的燕千绪当真没死,真的没有死,而且还成为了草原上供奉的活半仙,是一个名为天宠的不老神仙。 不老? 魏王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肤若凝脂、发如泼墨的燕千绪——可不正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没有半分老去吗?! 魏王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当听见这人同自己说『我记得你』后,所有的想法都模模煳煳摸不到边界,只有满腔的热与激动,他感觉自己仿佛也如同十年前一样年轻了,对燕千绪充满青春年华的疼爱与纵容。
第307页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孤总算是找到你了,多亏了王侍郎。」 燕千绪向来很容易就能看明白男人们对自己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大多数时候与他无关,他也从不想要,但此刻利用这种想法,却是他这些年来做的最习惯的事情。 他下意识的想要同魏王亲昵,勾着魏王满足自己的一些要求,循序渐进的让自己地位翻转。可他还没有主动凑上去,就发现魏王那张十分俊美的脸挨自己很近,这人想要亲他,他顿时脑海里都是他的小皇帝,身体僵硬了一瞬,不着痕迹的将柔软的手抵在魏王的胸膛上,含情脉脉的憋了一眼魏王,而后又瞄了瞄在一旁傻眼的燕千律,说:「你做什么?别挨我这么近,还有人在。」 燕千律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巧笑嫣然的为自己辩护,他要忍一时之不能忍,等陛下玩腻了这个妖精,自己就宰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狠燕千绪了。 在他从王弟围那里了解到这个燕千绪原来是一个娼丨妓之子,被养成了药人,每日都离不开男人,却还是活的那么精贵时,他就觉得不甘心。 他被害成这样,害成这个样子,堕落的成为男人的玩物,都是燕千绪害的! 他几次三番的快要被玩死,就连得到陛下的宠爱也都是因为这个贱人,怎能让他不恨?! 凭什么这个世上的人都这样宽待燕千绪?对他燕千律却刻薄?就因为燕千绪的那张脸?于是连上天都愿意为了他让他容颜不老? 开什么玩笑?! 他要毁了这一切,看这个贱人还怎么勾引陛下! 「我当然要在啊,二哥,你我之间还害羞嘛?听王侍郎说二哥你在沅国也夜夜身边儿不缺人,想必是经验丰富的很,弟弟我想要多和二哥学几招,不好吗?到时候你我二人一同伺候陛下,岂不是美事一桩?」燕千律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咬牙切齿。 燕千绪对这种言语上的小伎俩感到悲哀,只不满的望着魏王,那双黑白分明的蛊惑人心的眼睛深深的吸引曹笑的心,诱使曹笑对着喋喋不休的燕千律说:「行了,你别在这儿了,阿绪说不要就不要,你下去。」 燕千律一愣,他总想着自己伺候魏王这么多年,就算是养一条狗都能培养出感情吧?可魏王却这么轻而易举的打发了他,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魏王,魏王却是只看燕千绪,害的他脸色青青白白的好一阵难看,最终还是忍不住的说:「陛下,他……」 「行了,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出去。」曹笑冷淡的望过来,这眼神着实无情了些,吓的燕千律顿时满背的寒毛直竖,跑出去。 曹笑这才转脸对着燕千绪微笑:「好了,没有旁人,你我说说贴心话如何?」他亲了亲燕千绪的手背。 燕千绪看着自己被亲的地方,面颊微红,睫毛掩盖住大半的眸光,是一副矜持的害羞。 曹笑爱这样与自己暧昧的燕千绪,于是纵然不让自己碰也是可爱的,漂亮的,让他心神嚮往的燕千绪,竟是破天荒的没有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到手就给办个彻彻底底』,而是命人速速回宫遣散萤火宫里的众多美人,给这位正主腾地方,一边整个晚上都在与燕千绪说些有的没的,说这些年的经歷。 曹笑从不质疑燕千绪和自己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假,最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和燕千绪说话,他在让自己的梦成真,梦里他们就是这样温和的说话,平淡的像是要渡过一辈子的人。 无论魏王心中藏了几分的真情与执念,王弟围都十分云淡风轻的在自己帐中喝酒赏月。 他赏月的时候,月光并不会让他思念亲人,只是单纯的看月与月晕,直到酒喝光了,这月就算是赏完。 他近日做了很多事,他派人去探听梁国真假龙应的秘密,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远在沅国首都的宝公公,还让人三番四次的与太子接触,最后将捉到的燕千绪送给魏王…… 他在这些事情里,充当的永远都是配角,为的也不是自己,只是应该这么做而这么做而已,只是因为他是王家人。 王家要得天下的使命,与秦家皇室的血海深仇,每一种都需要他继承,于是,他的一生永远都不属于自己,除非当所有使命结束。 看着月亮的王弟围想,当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真的全部都结束后,自己的羁绊又还剩下什么? 这个世界是与他无关的,不过起码有一个人永远恨他,他想到这里,突然从虚无的心里生出一点无以名状的快乐,自残的快乐,某个名叫燕千绪的人会恨他一辈子,永生永世的记住自己,他真是荣幸之至。 他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不去思考在魏王帐中的那人此刻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一个时辰前的大沅军营内的石屋里面,真假龙应上演了一场打斗后归于平静。 两人一左一右的对面而坐,除却衣着不同,他们就如同照镜子一样让空间里都充满诡异感。 脸上无伤的人说:「你考虑清楚没有,配合我。」 「你现在是在求我吗?」嘴角有着血色的龙应用手指擦掉血迹,而后漫不经心的用拇指指腹摩擦血迹,最后一抬眸,眸里精亮着睿智的光,他淡淡的说,「少拿你学的那套帝王心术对我恩威并施,你学的东西,都是经过我手,我看过的,我也学过,对我没用。」
第308页 姜潮笙面色微沉。 「你明白现在你的处境不好,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假的,毕竟假的成不了真,哪怕灵魂是,也是复制我的东西,你明不明白?」龙应还说,「不过我也清楚,如果你想要慢慢和我打擂台,我是打不赢你,很多人感情上接受不了我才是真正的龙应,而你却没有时间了……你要我配合,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龙应的声音也很小,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易:「我要知道你从梁国回到沅国后的每一点一滴,我要知道你和燕千绪相处的所有细节,我要获得我丢失的这些时间,你什么时候说完,我什么时候就帮,我知道你想要再拥有龙应的身份,号令大军帮你出兵救他。看呵,这就是真与假的区别,若是我,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打乱自己的计划,可你却会。」 姜潮笙没有半分被戳穿计谋的尴尬,他只认真的看着龙应,毫不犹豫:「成交。」 ※※※※※※※※※※※※※※※※※※※※ 新年好呀!!! 第175章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两个龙应居然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 但是这其实不是第一次。 很久以前, 他们两个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梁国上一任皇帝准备偷天换日的时候,就让这一真一假两个小孩面对面坐着,让真的给假的讲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事无巨细,每一点一滴都灌输到对方的脑海里,使之逐渐成为假的龙应的记忆。 姜潮笙由此成为了另一个人,直到最近才发现他一生都是一个谎言。 「我第一次见他, 是在轿子里,那时梁国公主苛怠于我,我已经许久未曾吃过东西,又一口气从梁国走到沅国, 后来跟随公主出去逛街, 晕在街上, 被他所救。」 「其间我晕过去,晕前看见了他的脸, 醒来后看见的是他的背影, 我想, 我那时候就为他着迷,他总是很善良的, 只是不放过自己而已。」 「后来公主作恶要我穿女裙,她着男装作王家远房亲戚, 一起去逛青楼楚馆, 阿绪也没有认出我, 却待我很好,送了我一盒雪花膏涂手,此事他至今不知道当日的女孩是我,但那天我知道他和赵虔有暧昧。」 「公主死的那天,我杀了一头老虎,看见燕七杀亲到阿绪了。」 「魏国舅来沅国时,阿绪被送去当礼物,但后来因为极力反抗,被他三弟叫人丢入井里,我碰巧路过,一低头,就看见沉没在水里的他,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死……」 「他认为我很聪明,想要与我合作,我答应了,但我那时候很大程度只是想要亲吻他,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十年前那场耻辱战役中前期,他与我同落入贼寇手中,关在地牢里,但他运气很好,一路带我寻找机关,走出密室,找到了藏在巨大石楼下的宝藏。那天的他很不一样,那天他没有考虑任何人,只是和我一起寻宝逃生,于是笑笑闹闹的特别可爱,说要和我一半一半把宝藏平分……」 「燕千明死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这点很遗憾,我总在想,当时我若在,我不会让他感到孤独。他不会一个人拖着一具尸体走在他不认识的地方,一遍遍的寻找出路,也就根本不会有神秀什么事情了……」 「但很多时候,我选择了家国天下,我都没有选择他,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我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苍生第一,他第二。」 「移都之前,我对他说让他不要做自己不想做也不会做的事情,不要杀人,不要活在过去,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替他背,我可以做任何心狠手辣的事情,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都由我来,他不相信我,但他却哭得很厉害。」 「拥护我继位的宝公公在父皇死后便开始搜集药人为了復活父皇,由此可见宝公公对父皇有着绝对的忠心,宝公公不满我不杀阿绪,阿绪为了不使我为难,装作祸国妖姬给宝公公看,让宝公公知道并非我真心不愿杀阿绪,而是阿绪把我心智迷了去,我配合他,一同装疯卖傻,告诉宝公公阿绪生了我的太子,我要他,他若死了,我便自缢。」 「太子……并非阿绪所生,太子乃父皇与王贵妃之子,严格来说,是我皇弟,是王家人,也是皇室,是对我和对阿绪来说都该死的人,但阿绪留下他,认作孩子,和我在太子面前演好大一场戏,乐在其中,他口口声声说是要养着太子,让太子以后亲手杀死王弟围这个舅舅,可实际上他连太子五岁都还在偷偷餵丨奶,他很爱太子,却装作是在演戏。」 「他很爱与我说玩笑话,但大部分的玩笑话都是他的真心话,他问我是不是很在意他身体的不洁,我说不介意,他却以为我在开玩笑。」 「他爱勾引我和他做,但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和其他人一样,只对他的身体有兴趣。这点其实是很错误的,他先入为主的认为他身体下贱,他的身体不是他的东西,于是所有得到过他的人都是他排除在外的客人,是肤浅的追求者,其实那些人只是不够懂他,他那么高傲又那么自卑,所以只有我能够保护他,也必须是我,现在他需要我,他承认我,父皇的江山社稷交给你我也放心,我不和你抢,因为现在我终于可以将他排在第一,苍生第二。」 说着说着,说话人站起来,这人十分高大,浑身充斥着王者霸气,却直接跪下,一头磕下去。
第309页 太子与宝公公对面而坐,在隔壁听了个完整。 宝公公沉默的看着太子,小太子满脸泪水,却倔强的不去擦掉。 宝公公在盘算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太子听见隔壁没有声音了,便突然站起来,可站起来走过去见到他的假父皇该怎么办?这位假父皇虽然是假的,和自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可这人和爹爹一样养着自己,他们在一起的感情,是十二万分的真实。 他不去,宝公公会杀了假父皇吧?会吗? 「太子殿下,老奴以为,此二人都当不得真,还是得再观察观察才好。」宝公公声音幽幽的响起。 太子被宝公公威势所压,浑身发凉,但他却很快捏紧了拳头,说:「不行,要我说,真真假假哪里来得这么重要?反正到时候我会是大沅的皇帝,父皇是与不是皇室血统,都无所谓。」 宝公公面色微沉,却又打心里疼爱小太子,如今知晓太子原来是他胖皇帝真正的骨肉,那更是又多了几分的在意,不敢当即让小太子厌恶自己,于是不说话,嘆了口气便摆摆手,仿佛是在表示让小太子自己决定。 太子不愿意与宝公公再对视,当即转身就出去,刚好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假龙应! 这是他的父皇…… 「父皇?」他看见对方脸上有伤,也看见了父皇那瞭然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既恨又害怕,恨自己原来不是他们的孩子,害怕自己知道了真相后,就得不到自己这些年理所应当获得的爱。 他的父皇只是点点头,然后便召集所有将士,要与梁国合作,一同连夜进攻魏国大营。并表示石屋里面的才是假龙应,已经被他一剑杀死,找个地方埋了就行。 小太子震惊于父皇的当机立断,方才在石屋里,父皇还对那真正的龙应说要把江山给对方,结果转头就杀了人,这不是骗人么?但转念一想,觉得宝公公或许也早就料到会有一个人走不出石屋,宝公公就是要胜者为王,要有人死,而能为大沅收復河山的皇帝就是皇帝,血缘关系在宝公公面前竟也不是那么必要,只不过若自己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宝公公说不定会杀了自己,并让父皇一辈子不会有任何子嗣,最后从皇室旁支过继孩子过来……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 眼看着父皇上马,带领所有将士决定战术后启程灭魏,和梁国还有胡人一同以不同的理由做同一件事,他连忙追上去,说:「父皇,那我呢?」 他父皇在深夜的火把那闪烁的红色光芒下对他说:「活着。」 「我也要去,我也想去!爹爹想要我杀了王弟围,没关系,我杀他!他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爹爹的事情,哪怕他是我舅舅也杀他!」 「不行。此去危机四伏,战争不同儿戏,你得留在这里,若朕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能便宜旁支的人。」 「放你娘的狗屁!我要去要去要去!我要救爹爹!你这个老混蛋凭什么你去得我去不得?!」太子总有一种父皇要一去不返的感觉,这种失去的恐慌让他大惊失色口不择言。 他的父皇却不再理他,高声大喊一声『出战!』,他座下宝马便踏着铁蹄出发,身后是万千将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铁甲相撞摩擦的声音。 也不知道太子站在那里望了多久,似乎是久到他再也看不见那些战士们远去的黑点,站到腿都麻木到失去感觉…… 直到有去埋尸体的士兵的窃窃私语打乱他的沉寂。 「那人真的是假陛下吗?天啊,长得也真是太像了,不过整个脖子都被砍了一半,脑袋要掉不掉的,看着可瘆人。」 「那可不,我都不敢看第二眼,闭着眼睛就给埋了。」 「我也不敢!太像了,一模一样啊,怪不得陛下这么生气,一刀砍了。要有人想要取代我,我也一刀砍了他!」 太子想了想,心中的郁气总要发泄,便抓住那两个士兵,问:「说,你们把那人埋在哪儿了?」 「就……就埋在假冒国师大人的那个人旁边儿。」士兵结结巴巴的回答。 之前有人冒充国师,被太子发现了,太子也是一刀砍了那个眉宇间和爹爹有几分相似的人,从脾气秉性方面看,太子或许果真是他父皇的儿子,一样的爆发起来谁都杀杀杀。 太子有意要去补刀,如今他恨怕人诈尸,比如说他爹爹的大哥,就诈尸了。 他去时身后跟着那对双胞胎,三个小人一同到了埋尸地却发现一个坟包的旁边是一个仿佛有人从里面爬出来的。 空坟…… ※※※※※※※※※※※※※※※※※※※※ 结局的小绪一定是幸福的~所以放心吧~ 第176章 燕千律大半夜无法入睡, 他想来想去,命人将王侍郎较来帐子里,说有话要问。 他在外人面前,尚且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起码这些人都不知道魏王对他和对新来的狐狸精是个什么两极分化的态度,他还可以保留一些体面,至少,在王侍郎的面前, 保留体面。 王弟围来到燕千律的帐中,还未抬头看这位这些年来风头正盛的男宠合欢,就听见合欢冷笑出声,一个酒杯就砸了下来, 碎在王弟围的脚边。 王弟围喝了酒, 但他酒量很好, 他没有醉,他在完成他的大业前将永远清醒, 于是愚者燕千律, 他也很能掌控对方的想法, 了解这个蠢人的所有心思与奢望:「怎么了?我敬爱的合欢大人,您难道不该高兴?」
第310页 燕千律对王弟围是又怕又依靠, 他想自己好歹是魏王的人,要是告诉魏王自己被王弟围上过, 那么魏王绝对能杀了王弟围, 以此威胁王弟围, 王弟围便是他手中的棋子,必须得听他的话,然而王弟围当年是迷恋他的,是对他言听计从的,但后来种种事迹表明王弟围从前一直只是利用他,对他完全没有感情,这么没有感情的可怕的人纵使是他也感觉是在与虎谋皮。 只不过现在燕千律自恃还能吓唬住这只虎,也没有过分警惕,对着这人就是一顿破口大骂,沉不住气:「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你就是想要让那个贱人来压制我,好让我不耽误你那些苟且的活动。但你也不想想,我帮你给魏王说了多少好话,你才能在魏国有今天的地位,现在我让你怎么把那贱人弄来,就怎么弄出去!或者杀了他!」 王弟围肤色依旧很黑,他穿着深紫色的绸缎袍子,身披战甲,黑髮束起很高,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半天,感觉燕千律都要下来畏畏缩缩的打他,他才道:「小声一点,合欢大人,你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坏人吗?」 燕千律被噎了一下,脸色扭曲着说:「胡说,那个贱人……」 「够了,我是坏人,你也是,没什么好狡辩的,他想惩罚你,也想杀了我,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只不过现在你若是不努力,我想没几天这魏王最宠爱的男宠的位置就不会在你屁股下头坐着了。」 「你!」 「我什么我呢?再不行动起来,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哦。想想他把胡人可汗迷成什么样子了?现在都还再为他攻打魏国,以至于魏王陛下很是头疼,还有沅国皇帝龙应……」 突然的,外面号角声响起,无数火把犹如鬼魂在帐外穿梭摇动。 模模煳煳的,似乎听见有人说『梁军和沅军打过来了!是偷袭!偷袭!』。 王弟围嗤笑一下,垂下眼睫,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瞧瞧,刚说着呢,人就来了,沅国皇帝也不过是他的裙下之臣。合欢大人,你现在明白了吗?。」 王弟围想要透露出的信息是什么,燕千律才不知道,他只在极度的恐慌和愤怒中寄希望于这回梁国与沅国能把这个狐狸精给收回去,他之前一切想要凭藉自己力量,或者凭藉魏王的力量来杀死燕千绪的想法瞬间都坍塌的破碎不堪,他一面啃着手指甲,一面想要跑去皇帐中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就见他伺候了多年的陛下正小心翼翼的将睡熟的少年从里头抱出来。 少年身上盖着华丽的披风,披风之下是红的刺眼的嫁衣,而嫁衣被少年衬托的犹如世上最昂贵的霓裳羽衣,嫁衣下偷偷露出的是少年雪白的手腕,手腕上是银色的银铃手环,手环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清脆作响,盪出醉人的空灵乐章。 外面硝烟瀰漫,风云突变,这里却是一派岁月静好般的人间仙境。 燕千律从未有过像今天此时一般确信燕千绪是一个祸害,是一个能亡国的妖精。 「陛下!陛下去哪儿啊?为何不叫合欢?」燕千律连笑容都无法再挤一个出来。 魏王曹笑仿佛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来着,回头看了一眼燕千律,然后指着后面的马车说:「你上后面的,一起回去了,人到手了,这里交给将军就好,朕还要回过坐镇。」 燕千律还想说什么,却根本得不到魏王多余的注意力,眨眼魏王的马车就要走了,他这才匆匆上了另一辆,坐在里面心里仿佛被火烧了一万遍那样,连油都滴不下来。 而魏王仅仅只是看着燕千绪的睡颜便心情十分之好,他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有点儿昏君的架势了,但若是为了燕千绪,那也不算多么大的罪过吧。 魏王摸了摸燕千绪的手,感觉这手着实很温柔,纵然冰冷,但也冰冷的恰到好处,正好他是天生火体,连大冬天都是不必穿袄子的男子,冬日拥抱这样一具清凉的身体入眠,那该是何等的快乐呢? 魏王也不知道自己看着燕千绪能看多久,因为他在看燕千绪之余也在颠簸的马车里想一些比较深刻的问题,比如燕千绪为何不会老呢?是否真的得到了什么成仙的法子,所以长生不老了?这人当年到底是经歷了什么呢?为什么没有死?当年没有找到的燕千明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他有好多的谜团等着心情好了的燕千绪给他解答,他还在想该给燕千绪取一个号,这人被他迎回了萤火宫后,自然整个宫内都只有燕千绪一人,那么就直接叫他萤火吧。 其实这样颠簸的马车,就是一头猪大概都是睡不着的,燕千绪也是装睡,他和魏王聊了许久,久到他都不想说话,便装作睏倦的模样闭上眼睛,料想魏王也不会打搅自己。 结果是显然的,魏王连战争来了都不想叫醒他,竟是抱着他就逃跑! 燕千绪心里从不认为魏王是一个会逃跑的人,他们有过短暂的接触,但燕千绪忘记了,不过光是听传闻和密报,就能得知魏王绝对不是一个胆小怕死的君王,他是比任何人都有野心与力量的君主,他能耗死辅佐他的两个人,自己年纪轻轻就将国家掌控在自己手心,要说他胆小,不如说母猪能上树更靠谱。 那么总结就是魏王这次来前线就只是为了得到我? 燕千绪是特别的药人,还是起死回生之人,所有人对他的企图与渴望他也总是能看懂,这一回魏王却让他有些迷惑。
第311页 魏王和他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吧?所以不是为了情。或许是听说了他是活半仙,所以求他给长生?很有可能。但见面后只是扭着自己卿卿我我又怎么说? 这人实在是矛盾的很,谈情说爱都看不出真心。 说道真心……燕千绪也听到了是梁国和沅国合作攻魏,他很担心来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小皇帝,应该是吧,可是来了又能怎么样?为什么要和梁国合作?他又不会死,担心个什么劲儿? 燕千绪心慌又忐忑,他向来无所顾忌,如今却在乎这个人的安危,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和大哥一样能死而復生,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没有从大哥的嘴里研究出来不死的秘密呢。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什么都来不及准备……该死,龙应什么时候也这么不顾大局了?! 燕千绪可以断定来的是他的小皇帝了,除了他的小皇帝,假的那个肯定不会为了他而出兵。 假的那个龙应是冷血的,是来復仇的,和他一样没有过去,所以努力创造未来的人。 这样的血统高贵的龙应亲自将他送去了梁国,让他差点给赵虔陪葬,而他的小皇帝虽然嘴上永远说着『不要乱来』『这么不对』『不可以』,但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小皇帝总是给一个例外。 你说人生,能有多少个例外呢? 才开窍的国师大人是个不会表达感情的新手,他今生就这么一个说要救赎他的人,他希望这个人……长命百岁…… 至少至少,能陪他走过一段长长的时光。 燕千绪这辈子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春游过,什么大好河山,文人赞嘆的美景,什么好吃的地方小吃,他都没有,他等着小皇帝帮他杀了所以欺负他的人,剩下的日子,他们两个好好过。 其他人? 什么其他人? 燕千绪突然想到自己勾搭过来为自己办事的那些人。 对了,那些人对他来说只是工具,復仇目的一旦达到,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呀,所以他也不清楚,交给小皇帝吧。 也不知道马车跑了多久,马车却瞬间停下,后面追兵如海,魏王原本看熟睡的美人心情挺好,结果听见魏兵败了,顿时恢復了他处理正事时候的表情。 他望着燕千绪,眼神变化了几瞬,说:「好吧,应该是找你的,陪朕一同出去看看好不好?嗯?」 魏王自知现在不能再走,他身为王的骄傲不允许他现在走,他得留下来处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他信赖的将军会被打败。 失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魏王不知道现今沅国的太子正是王弟围姐姐的孩子罢了,王弟围会用尽一切手段祝这个太子登上王位,所以又怎么会阻止沅国来攻呢? 这消息藏的太深,魏王此刻猜不到,便只能由搂着毫无反抗力的燕千绪站在马车上,回头遥望浩浩荡荡攻来的敌军,视线锐利的寻找到最前方也最耀眼的男人龙应帝,而后笑道:「朕要回宫,八方来送,龙应皇帝你这送的太长了,不如就此告别,跪下谢恩吧。」 ※※※※※※※※※※※※※※※※※※※※ 明天正文就可以完结了哇!!!激动! 只不过其他人的结局移到番外去啦~哦,对,还有平行世界的番外~啾啾啾~ 第177章 梁军将领三王爷与沅国皇帝龙应同在大军最前方, 他们几乎是将魏国皇帝曹笑逼入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魏王此时无法后退,因为后面的路光是马车无法前进,那是一座山, 山路绕道之路被梁国派兵把守,翻山的路,再山顶上亦有沅国杀神把手,谁敢上山便死无葬身之地。 魏王说罢这话, 手掌轻轻的摩擦放在燕千绪肩膀上的手,他似乎在感受手掌下那柔软的触感,眼睛却并不看燕千绪,他四处状若无意的一瞥, 迅速的将自己的地理位置分析透彻。 他是不可能知道哪里有伏兵, 但是他猜测山顶与最方便绕路的地方或许会有, 这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和这两军交战,或投降才能从这里全身而退? 曹笑分析自己的兵力, 分析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发现很奇怪, 他原本十几万大军,结果在这里却不足一万, 这不正常,就算兵败四逃, 也不可能死十几万人, 然后逃来他身边的只有这些残兵败将。 对了, 曹笑忽然在人群中搜索王参谋。 当在人群中发现王参谋不在,曹笑那捏着燕千绪肩膀的手都用力了一下,仿佛突然怀疑起什么,发现了什么,笑容都认真起来。 「怎么?为何不跪?难不成是以为能留本王在此长眠?」魏王不着痕迹的将燕千绪掐着挡在自己身前,一边说话,一边靠近燕千绪的耳朵,悄悄的道,「宝贝别害怕,孤演戏呢,而且你不会死,不是么?所以别怕。」 燕千绪的心都不在自己这里,他在魏王的身前,眼睛却遥遥的与隔了百米的龙应对望。 他发现龙应脸上有伤,但眼睛却藏在阴影里,他看不清楚。 直到有一柄利器一下子插在他的肩头,燕千绪才猝不及防的迫不得已将注意力放回身后人的身上,痛唿却被他咽进嘴里。 「唔……」他回头看曹笑。 曹笑对他微笑,然后又悄悄的说:「不是不会死吗?所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燕千绪对这个人没有期待,他也不意外,只是很疼而已……
第312页 「我说了,现在,立刻向后撤退三里,不然我就一刀刀的,割掉这位美人的皮。」魏王曹笑说到做到,他说话的时候,手中已然拿着一把小匕首,匕首是精緻的,刀柄上缠绕着漂亮的绸缎,绸缎松掉后便可以看见里面藏着的金色纹路,这样的匕首刀刃极细,薄如羽翼却削铁如泥,光是轻轻碰在燕千绪的脖子上,便划出一道血线。 燕千绪被迫仰着脖子,笑道:「魏王陛下打的好算盘,可你就没有想过吗?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就像你一样,龙应知道我不会死,你就算一刀刀割下我的肉,我也会长回来,你不在乎,龙应也不在乎。」 他说这种话是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的,他必须这样淡定,才能配合龙应,让魏王知道自己对龙应的确不算什么。 「哦?是么?」魏王挑眉,眼神却有着一丝被拆穿弱点的怒意。 可谁知道下一秒,众人不敢置信的一幕便发生了,沅国全军上下压着梁军,逼其一同后退,短短几息的时间,就后退了数百米,只有为首的龙应坐在马上,身披破碎披风,手持黑金长刀,刀一甩,血气腾腾。 「呵……看来有时候你也猜的不对,有些人还是很傻,你我都无法用正常思维去计算。」 燕千绪更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哪里海顾得了自己脖子上能瞬间让他脑袋落地的匕首,身体就要前倾骂道:「你……混帐东西!你在干什么?!」 龙应骑着马,一步步靠近,说话:「我来接你回去。」 「谁要你接了?!你……不该这样……啊!……」燕千绪突然发现肩头一凉,等他扭头看去,巨大的疼痛才逐渐蔓延开来——他的肩头竟是直接被魏王割掉了一块儿肉! 他的伤口混在嫁衣里,血是红的,嫁衣也是…… 「魏王,你在做什么?!我难道没有照你所说的做?速速放了他!不然你今日定离不开此地,往后魏国,也会多一位先帝。」龙应眼神沉敛,爆发的怒意如同龙捲风般即将席捲一切。 魏王却明白自己现在最不该放的就是燕千绪,他说:「不,你该先向孤叩拜,再跪着谈其他。」 燕千绪立即咬牙切齿的说:「你休想!」他做什么都可以,但龙应不行。 龙应和他是不一样的,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为了沅国付出了所有心血,也有自己的骄傲,要他对着魏国俯首称臣,那十年前早就投降了,现在叩拜绝不可能!更不要是因为他!燕千绪总是记得当年龙应劝他的话,龙应希望他不要手上染血,龙应说杀人这件事,『我可以,你不可以』,对龙应来说,燕千绪是无比纯洁的,而对燕千绪来说,龙应也该至高无上。 龙应显然也在犹豫。 但魏王没有给龙应更多的思考时间,第二刀便又要下在燕千绪的胳膊上。 龙应眼瞳顿时一缩,仿佛所有力气都消失在他的手心,消失在他的目之所急,消失在他看见燕千绪身上的血时。龙应立时下马,恍惚的走了两步,然后丢掉武器,双腿顿时磕在地面。 燕千绪从没见过龙应给谁下跪,龙应当上皇帝后,没有给谁跪过。 「你是傻子吗?!我又不会死!你疯了!」燕千绪不理解,他要的不是这样的龙应,他想像中龙应该更强硬,该更加杀伐果断,是没有弱点的,是没有任何瑕疵的,这样强大,内敛,优秀,足够隐忍。 现在那些隐忍都被狗吃了吗?! 但燕千绪又忽然清楚,不是这样的,龙应一直都很无坚不摧,只不过自己是例外。 这要在以前,燕千绪会挺高兴的,龙应这人原来心里这么看重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傀儡了呢。 现在燕千绪心里完全不高兴,他为自己将龙应影响至此感到难受,他向来以帮了龙应很多自居,如今却成为弱点,这是不对的。 我不该是弱点。 燕千绪思及此,心一狠,拽住魏王的手,就使劲往自己脖子里插去! 魏王反应迅速,察觉到燕千绪的意图,手掌顿时朝下几分,却竟是直直插入燕千绪的心脏!霎那间,一朵比嫁衣红更加深艷的花从燕千绪胸膛炸开,绚烂无比,也让跪在那里的龙应一下子唿吸都仿佛停止,站起来要抢夺燕千绪。 魏王时时刻刻警惕龙应,就算是发现似乎要把燕千绪弄死了,也不打算把尸体还给对方,开玩笑,还回去了自己才是真的没有出路。 他对燕千绪到底是不是会死,是不是会死而復活没有亲眼验证,不确定燕千绪死后的价值到底有多少,于是便不敢动燕千绪胸口插着的刀,确保还有一口气,便威胁龙应说:「够了,你在这里不要动,让山顶的人也散开,不然我就将你的这位国师手脚全部砍下来,我看他怎么復活!」 龙应是很痛苦的,他的痛苦情绪比往日流露的更多,不知道是因为死亡还是因为自己这一跪。 魏王这边却懒得了解,他必须在燕千绪彻底死掉前带着人翻山越岭。只要翻过这一座山,就大概可以保证能从国内调兵前来保护自己,梁国和沅国的结盟在此看来更脆弱不堪,不值得在意。 他在复杂的局势里轻易全身而退,带领仅存的侍卫步行上山,待马车也被推了上来,魏王站在陡峭的斜峰顶上,招手来一名神箭手。 神箭手一弓三箭,流畅的拉开弓弦,只听破风之声如同鹰鸣,一下子射中果真跪在原地不动的,山下的龙应!!!
第313页 快要死去重来的燕千绪热泪顿时滚出眼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忽然挣脱了魏王单手拦着他的腰的手! 魏王不悦,惊讶,都在眼神里,可魏王还没动,身后就有人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举起一个巨大的石头,砸向燕千绪的脑袋,大叫着:「怪物啊!为什么还没有死!陛下!他是怪物!」 燕千绪脱力的倒在地上,正面朝上,眼睛颓然闪着诡异的光,身上暗香更是膨胀的仿佛腰铺天盖地起来! 那大叫着的人便更是一惊一乍的喊:「啊!死人活了!死人活了!」燕千律话音刚落,一名刚刚因为推马车反被马车碾压死掉的血肉模煳的侍卫忽然站起来,如同行尸走肉般举起剑,将燕千律一刀两段!噼成两半。 渐渐的,更多的尸体站起来,他们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傀儡,被阴间的鬼魔操纵来收割人间的灵魂。 一时间,战场如炼狱! 远方,有一骑绝尘而来,此人穿着不凡,一眼看见那偷袭他,差点就要取代他的人! 姜潮笙立即走过去,发现龙应身中三箭,是只剩一口气了,却望着山顶笑。 他捏着龙应的领子,压抑怒火,随手杀死几个没有思维的死尸,说:「你做了什么?!阿绪呢!?」 龙应,真正的龙应,又或者是血统上真正的龙应,一张嘴,吐出一口血,说不出话。 他的眼睛,只是永远望着山顶,想着自己的肉体是不是在自己死后也会成为怪物。 不过这与他来说不重要了。 因为他看见那位叫做燕千绪的人,为他流泪了。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太嫉妒了,他讨厌听姜潮笙讲述他代替自己遇见燕千绪的故事,讨厌那些故事里,用着自己名字的龙应,不是他自己。 他或许在那些详尽的讲述里莫名将自己代入的太过密切,于是脑海里认定那些经歷都是自己经歷过的,就好像小时候给姜潮笙催眠,自己将自己的故事一遍遍讲给姜潮笙听,姜潮笙便以为那些故事是自己的。 所以他想,他只是做了『龙应』该做的事情。 『龙应』爱阿绪。 所以不管是下跪还是因为燕千绪的疼痛而疼痛,都是应该有的感受,哪怕是现在死去,也是得到了回馈的死亡,是幸福的。 他在生命的最后,偷回来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吧? 他这一辈子,有人为他流泪了呢。 真好…… ——真愚蠢!!! 姜潮笙剑指山顶,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上去,就连燕七杀与神秀无意挡住他,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都是他的敌人,都疯了。 而他要找的爱人,惨烈的躺在地面上,那是距离悬崖咫尺之遥的地方。 姜潮笙几乎不敢靠近,却又无法不靠近。 他先是杀死围绕在他爱人身边的傀儡尸体,鬼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只要阻碍他,就杀掉。 他终于还是来到了他的燕千绪身边。 他是如何的被暗算,是如何的从坟堆里跑出来,是为何头身分离还能活过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绪?我来了,别哭。」 他知道燕千绪身上总是有一些奇蹟的,但现在燕千绪身上的香气太多,眼神也不对,佩戴在手腕和脚踝上的银环竟是全部碎掉了,就连脖子上佩戴的长命锁也似乎一瞬间生锈。 有很多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就是姜潮笙发现,燕千绪身上伤口癒合的很慢很慢……不如燕千绪自己说的瞬间癒合。 燕千绪头痛欲裂之余,听见熟悉的声音,勐的睁开眼,在漫漫血色中,看见了他的小皇帝,他破涕为笑,双手圈上去,问:「你没死吗?」 「我没有。」 「我以为你死了,你让我好难受……」 「别难受,我不会死,我会陪你很久很久,现在你闭上眼,其他的都不要看了。」 少年很听话,窝在皇帝的怀里,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分辨不出任何东西,只知道皇帝活着,就松了口气,沉沉的陷入睡眠。 将整个世界抱在怀里的姜潮笙,看着满战场的鬼怪尸体在乱杀人,看着所有人吓的四散而逃,看着天上乌云密布,看这江山多血…… 提刀开始肃清阿绪想要他得到的江山,他的人间。 …… 一百年后。 有少年倾城之色名传八方,但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他是某个村子一年前推选给天宠教的圣子。 据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长得竟是和成了神仙的天宠大人一模一样,于是奉为圣子,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美女如云的推上去伺候他,美男如过江之鲫的推给他陪他玩。 少年被宠的无法无天,心高气傲,成日不在教中坐在莲花座上念经普渡众生,反而喜欢偷偷熘出去逛大街,东看看西看看,既瞧着干干净净又一举一动无不撩人心弦。 这日,少年又偷熘出去,一翻墙,就落入某个男人的怀里。 他吓了一跳,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也不讨厌,只傲娇的『哼』了一声,说:「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什么神仙都是骗人的,我一点儿法术都不会,我一醒来就在这里做教子,什么都不记得。」 男人是个很会说笑的傢伙,哈哈笑着把少年放下,并坚持检查了一下少年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发现长命锁光洁如新后,才满意的放回少年衣服里头藏着,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就是喜欢找你玩。」
第314页 「呸,你是监视我,你到底是谁啊?」少年好奇,他和男人站在红墙绿影下,男人拉着他的手,他总觉得熟悉,但又决计不肯承认,非要逼着对方先承认他们过去认识才行,这真是非常幼稚的行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了你说不定能猜到。」 少年在斑驳的光影里,漂亮的像是画上的人物:「什么故事?」 「天宠和龙应帝的故事。」 少年摆摆手,满脸的『快停下吧』,这个故事他听了不下百遍,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但少年以为这都是假的,都是神话故事罢了,而且一般当皇帝的,总会让自己身上多一些神的旨意,好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才是天命所归。 故事很俗套,就是什么半仙帮助龙应皇帝把一个弱国建设成一个大国,在最悲壮的战役中,半仙用全部修为借来地府阴兵帮助龙应皇帝杀敌,但半仙功力耗尽后死去,阴兵却没能收回去,差点为害百姓,龙应皇帝就在这个时候英勇站起来,一个人杀光了十几万二十几万的阴兵! ——吹牛! 少年一听就感觉是吹牛,更别提各种野史说神仙和皇帝有一腿。 「你不信?」男人眼神很是温柔,他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但气质沉甸的却是沉重的让人无法撼动的压迫力,这种力量男人向来不会在少年身上施展,「那我换一个故事,你听过一个叫铁蛋和二牛订婚的故事吗?」 「这又是什么?」少年发现男人挨自己很近,忽然有点紧张,脸蛋微红,先是垂下睫毛,而后又不愿意服输的抬起来,直勾勾的看着男人。 「铁蛋就是我,二牛就是你,我们从小有娃娃亲哇,你家人死前把你託付给我,让我把你当童养媳养着,长大就能生孩子,传宗接代,结果你却被石头砸中脑袋不记得为夫……」 「你、你骗人!」少年伸手推对方,「我才不可能叫『二牛』,这名字好难听!而且我是男的,男的怎能传宗接代,你是傻子吗?」 年轻的公子颇委屈,装模做样的擦眼泪说:「呜呜呜,我就是被骗了,现在可如何是好?你被选作圣子,还每天假装不认识为夫,为夫心里苦。」 少年一愣,哈哈笑道:「那铁蛋,你重找一个呗。」 男子摇头,忽而认真的双手撑在少年身后的墙上,逼近,唇瓣相触,低声说:「可我非你不可了。」 少年心悸万分,乱七八糟的心动让他一时间没能拒绝这个吻,这个熟悉的吻…… 但吻过之后,少年一巴掌扇过去,冷淡的说:「够了,你再跟着我,我就告诉大家你非礼我。」 男子捂着被打了一巴掌的俊脸,扯着一个笑,说:「你每回都这么说,我亲了你三百回了,你一次都没有告状。」 是的,自从少年来到这里,每天都会被这个男的缠上,每天一个亲吻,每天这样乱七八糟的心动与暧昧警告。 少年被戳穿了他毫无威胁力的警告,面上红晕多了一抹,气急败坏的一脚揣在男人双腿中脆弱部位。 男人闪躲及时,伸手捏住少年的脚,干脆半跪下来,脱了少年的鞋袜,亲在脚背上。 少年金鸡独立的站着,浑身僵硬,羞涩,还腿麻,最后摔倒男人怀里去,不知所措的闭上眼睛,矜持的不得了,而他也能感觉到男人轻笑着抱着自己直接走回天宠寺中去。 少年有时候很奇怪,奇怪自己好像一直没有出过这座城,这座城十分的与世隔绝,很有些不知人间岁月几何的感觉。 他想过要去外面的城看看,但听说要长途跋涉几个月,期间各种艰难险阻累的半死,还会有很多虫子,他就懒得出去了。 这座城叫燕城,说是当年龙应帝为了安葬半仙尸体所建造的巨大陵墓城。 整座城都是陵墓,所以守灵的人也多,多到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只不过这里的所有人,都出不去。 啊等等,这座城里的百姓好像对抱着自己的男人也很恭敬,他难不成是城主?是守灵人之王? 哈哈哈,少年觉得好有意思,却一点儿也不认为这座城是一座困住谁的牢笼,他只想,若龙应皇帝和半仙的故事是真的,那么龙应皇帝是用一座城来保护半仙不受到后世人的打搅呢。 龙应皇帝死后,据说也秘密运到这里埋起来了,和他深爱的半仙…… 神话故事的结局真幸福呢。 「你在想什么?」抱着少年的人发现少年乖乖的很是温顺,还笑的很好看,不由自主的想要知道少年现在在想什么,是想起什么了?不,最好什么都不要记得,永远这样开心。 少年睁开眼,对着男人吐了吐舌头,然后恢復高冷傲娇欠丨艹的小模样:「我就不告诉你,我不和叫铁蛋的人说话。」 少年说着,晃着小腿,一只赤着,一只穿着鞋袜,不伦不类,却盪出欢快可爱的弧度,得意的恰到好处。 他的双足和双手,戴着崭新的银铃手环足环,铃声空灵的在春日摇晃的很远很远,就如同这里的时光,比所有的日子都漫长单纯。 这里是燕城。 外世寻觅多年无果的地方。 一座世外桃源。 为了一个人而存在的城…… ※※※※※※※※※※※※※※※※※※※※ 番外你们疑惑的,都会解答啦~
第315页 每个人的结局都会好好交代!放心吧! 第178章 番外1.1 01 燕千绪不知道赵虔死后被埋在哪里。 赵将军亲自埋的, 埋的时候,还活生生弄了一百个漂亮男人陪葬。 赵将军希望自己这个愚蠢的儿子若有来生别再投生成他的儿子,他的孩子不该这样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一辈子就这样耗费了, 也希望赵虔下辈子不会又遇见燕千绪,然后永生永世的走不出对这个人的迷恋。 02 燕千绪不知道他的太子终究还是明白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但太子在当年混乱战场上,还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舅舅,一刀将剑插进去, 然后断绝了所有自己和王家的关系,选择成为秦璧城活着。 03 燕千绪不知道王弟围死掉的时候想的是: 真可惜,不能再继续惹阿绪生气了。 04 燕千绪不知道他曾很喜欢的大白蛇在他昏睡期间也陷入了沉睡,最后被他那嫉妒心藏的很深的小皇帝烤来吃掉, 味道不错。 05 燕千绪不知道他的神秀小和尚被小皇帝清算, 驱逐出中原。 驱逐的时候, 小皇帝给了一份解药给神秀,神秀没有吃, 也不肯走, 被暴戾了许多的小皇帝打断了腿, 关在长青寺中,等待燕千绪醒来。 06 燕千绪不知道燕七杀同样哪里都不愿意去, 和小皇帝斗了几回,想要抢他沉睡中的身体, 但没有赢。 07 燕千绪不知道是太医古曼寻找到了能让长命锁上铁锈消失的办法。 然后燕千绪就被浸泡在一种淡青色的液体里, 沉睡了九十九年。 08 燕千绪不知道他随便勾引到手的胡人可汗为了他先是和沅国一同灭了魏国梁国, 最后又和沅国反目,最终被小皇帝手起刀落,头颅滚在草原上,血流成河。 09 燕千绪不知道他的小皇帝在等待他重生的漫长岁月里,心理的黑暗沉甸多过对这江山天下的热爱,小皇帝开始不安的幻想燕千绪再也不会醒来,会永远的是一具尸体,于是一边痛苦一边沉默的修建世界上最奢侈的陵墓。 皇帝想要给爱人最好的,哪怕他们相爱的天数,只有一天。 10 燕千绪不知道小皇帝一直留着燕千明的命,这其实对小皇帝来说,很矛盾。 因为任何情敌都是小皇帝想要剷除的,小皇帝从前不能剷除,因为需要隐忍,也没有身份去剷除,如今他获得了爱人的承认,便应当可以履行自己身为爱人的权力,可以充分的拈酸吃醋付诸行动让所有觊觎爱人的蝼蚁死无葬身之地。 但燕千明不一样,小皇帝一直留着燕千明的命,想要等爱人对这位哥哥释怀再处理掉对方,不然就这样杀掉,岂不是让燕千明在爱人心中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痕迹? 这不可以。 小皇帝心机颇深,对爱人心中的感情分布斤斤计较的样子十分可爱,但燕千绪没能看到。 11 燕千绪醒来的时候,那天正是晚冬的最后一场雪。 他一睁眼,模模煳煳的看见了一个俊美的男人,但很快燕千绪又睡着了,他断断续续的醒来,每一回的时间都比上一回更长,终于彻底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座燕城里,有人送他来这里,做天宠教的圣子。 燕千绪不知道什么是圣子,不知道自己看见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见外面好像很热闹,于是赤脚从床上下来,披着柔软的月牙色亵袍,坠了满背的青丝在身后,推开窗,窗外桃花满街,有人在举行什么祭典,而坐在隔壁楼上喝茶的人有一张他很熟悉的脸,帅气非凡,眸色极深,对他轻轻一笑,仿佛认识他很久一样。 12 燕千绪不知道自己叫燕千绪,更不知道有很多等他了一辈子的人都老死了,只有他和这个自称铁蛋的傢伙容颜未改,长生不老。 哦,不对,还有一个燕千明活着,但却因为不知道他寻找的弟弟到底在哪里,不知道小皇帝假死后去了哪里,所以天涯海北的寻找,两方却再无交集。 13 燕千绪不知道为什么铁蛋让自己不要哭,就算哭了也不能让别人吻走眼泪。 燕千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哭,他哭不出来,有种眼泪早早的就流干了的感觉,再加上他感觉自己很开心呀,为什么要流泪? 铁蛋对此表示:「很好,因为你哭的样子很丑,所以不要哭。」 燕千绪气的暴起,追着神秘俊美的铁蛋到处跑,最后将铁蛋扑倒,两人傻乎乎的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落了一身泥。 14 燕千绪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和铁蛋一直都没有变化,但身边的人却死去的死去,长大的长大,管理天宠寺的主持都换了两三个人了,他却永远是少年模样,而周围人却对此丝毫不感到奇怪,也丝毫不感到恐惧。 届时燕千绪已经和铁蛋好了一段时间,他黏煳煳的趴在铁蛋背上,忽然生出一些没由来的落寞,他对铁蛋说:「蛋蛋,你不会感到孤单吗?」 自称是铁蛋的姜潮笙薄唇颜色很浅,背着这个什么都不记得,却依旧和他相爱的爱人逛街,爱人一手拽着糖葫芦,一手提着桂花糕,满身都是肉体的芬芳,有最纯净的眼睛,有最动听的声音。
第316页 铁蛋说:「不会,怎么会呢?我有你啊。」 「可只有我也太少了,我们认识的人都死掉了……这很孤单。」 「不会,你满满当当的在我心里,我的眼再看不见旁人,耳朵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唿吸都是你的味道,我没有时间孤独,我很忙,光是爱你就很忙了。」 这人情话张嘴就来,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燕千绪哼唧了一声,却开心的晃了晃腿,从后头抱紧了铁蛋,最后啾的一下亲在男人耳朵边,什么都不说,却让甜蜜流淌的到处都是。 15 燕千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出燕城。 为此他和爱人闹过矛盾,毕竟在一座城里待了四五百年,身边的人一茬茬的像是韭菜割了又长,风景却是一样的,一切都很平淡,燕千绪有点无聊。 他闹着要出去,爱人不肯。 「为什么,还说天上的星星都能摘给我,我看你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有恃无恐,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了!我要出轨!」 姜潮笙伸手一揽抱到腿上坐着,捏着燕千绪的脸蛋说:「你敢出一个试试?」 燕千绪眯起眼睛,一副唯我独尊的作死模样:「我为何不敢?」 第二天,燕千绪找来了隔壁娘唧唧的教书先生当自己的出轨对象,教书先生是被绑来的,全程瑟瑟发抖大喊『我和圣子是清白的』! 姜潮笙又气又笑,让手下把教书先生送回去,然后按着自己可爱的爱人啪了一夜,被撒娇成功,约定出去玩一年,然后回燕城,再不出去。 ※※※※※※※※※※※※※※※※※※※※ 小绪会想起一切的~ 其实写到这里,关于小绪为什么能重生的原因应该很清楚,就是因为他的长命锁,这算是重生道具吧,和小绪绑定了,能重生很多次,但最后一战中耗费太多能量,于是生锈,小绪也沉睡不醒,直到长命锁的锈斑褪去,小绪才重新醒来。 而小绪伤心的眼泪是能够让人復生的东西,没有一个小可爱猜到哈哈哈~ 有兴趣的可以翻一下,哥哥死的时候,小绪哭的很伤心,眼泪掉在哥哥脸上,流到唇里去了。 姜潮笙是后来小绪表白的时候,亲吻了小绪的眼泪。 第179章 番外1.2 16 燕千绪要出去见见世面了, 特别紧张,但他不说,非表现得『外面的世界肯定也平平无奇,没什么意思,我就随便看看而已』的样子, 坐在梨花木椅子上, 端着精緻的茶杯喝茶, 指挥姜潮笙收拾行李。 姜潮笙其实不必亲自收拾,因为他一句话吩咐下去, 全府上一百来号下人就如同勤劳的小蚂蚁开始劳动, 准备工作歷时整整三天,收拾出长长的一条骆驼队才作罢。 燕千绪瞧着那一串的队伍,懒洋洋的说:「麻烦死了。」 「那就不出去了, 我让他们散了吧。」 燕千绪立马踹了姜潮笙一脚,轻轻的一脚, 然后扬长而去。 姜潮笙喜爱逗燕千绪玩, 他热爱天真烂漫的燕千绪,即便大多数时候他的小矮人安静的让人心疼。 17 燕千绪也不知道出去的路线事什么, 反正他什么都是不必管的,只需要乖乖的坐在马车里,吃了睡睡了吃吃, 奈何他能吃的东西极少, 只是水稍微喝的多一点——大夫说他的身体吃了东西无法克化, 怎么进去怎么出来, 他也没有食慾,索性总是只闻闻味道,活的颇无趣。 18 当三个月后,燕千绪才被爱人从车里挖出来,让他看路边有小茶馆,他们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燕千绪从姜潮笙怀里下来,拉着姜潮笙的手,好奇的站在小茶馆边儿上,看着这些平凡的人们招唿他们过去喝茶,仿佛是看见红尘俗世在朝他们张开双臂,燕千绪感觉自己这是要从一个世外桃源进入人间,于是莫名有点畏惧,又有点不知所措。 他看向一边的姜潮笙,这位自称铁蛋的大流氓,说:「我想去,可以吗?」 他的爱人用深刻眷恋的眼眸注视他,时时刻刻的注视他,微笑着说:「为什么不可以?有我呢,你做什么都可以。」 19 燕千绪和他的铁蛋夫人走过了许多风景,看了许多人,他最爱去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说书人总是爱念几百年前大沅帝国的君主的故事,能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停歇。 由于燕千绪从燕城来,那燕城便是沅国君主所建造的城,于是他虽然认为自己对沅国君臣相爱的故事听腻了,可每回说书人一旦说,他便驻足凝听,神色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怅然。 「元国君主最为传奇的皇帝龙应帝想必诸位客官早已听了不下八百遍,老夫在这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今日咱们要一起来听的便是龙应帝下面忆亲帝的故事了。 「这忆亲帝秦璧城可谓是身世扑朔迷离,传说此人乃是传奇皇帝龙应与半仙所生之子,是天命所归,更是斩杀了奸臣太监宝公公,解救皇祖尸骸入土为安。 「只不过这秦璧城是没有后代,和一对双生男宠成日厮混,后来更是将朝政大部分权力交付此二人……」 燕千绪听的痴了,等那老先生说完,他对一边儿给他暖手的夫人说:「夫人,璧城……这名字真好听。」 燕千绪是打死都不承认自己是姜潮笙夫人的,反而欲盖弥彰成日叫一个俊美威武不凡的男子『夫人』,虽怪异,但被叫的人本身并不介意,外人也更不能多说什么了。
第317页 比少年高一个头的男子点点头,说:「日后你有了我孩子,也取名璧城不就好了?」 燕千绪先是摇头,说:「不好,璧城这个名字已经是属于那个皇帝的,不管谁叫璧城,都没有那种味道,更何况你我之子。」说完又很快反应过来,一脚踩在姜潮笙脚上,「你才生儿子,我没有!」 姜潮笙被踩的脸部表情抽了一下,装模作样的一把抱住漂亮的少年,说:「啊,我被你踩死了,要亲亲才能好起来。」 燕千绪才不给亲,和姜潮笙闹的你追我赶,笑嘻嘻的又上路去了…… 20 他们在回城的时候,遇到过一批奇怪的土匪。 土匪们训练有素,正在挖山凿土,据说是在找一个大墓。 燕千绪因为长得实在很好看,任谁见了都是万分的生不出一点儿忤逆的心思,所以燕千绪随便一套话,就问出这些土匪们在找皇帝墓——沅国皇帝的墓。 哎呀呀,难不成正在找龙应帝的墓? 可是龙应帝不是说埋到燕城去了吗?和半仙永远在一起去了? 燕千绪突然生出几点心虚,拉着他的铁蛋夫人走的远远的,说:「这是遭天谴的事情吧,挖人墓干什么呢?又不是饥荒,也不是吃不起饭,又不是贪财……」 他的爱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亲在他的额头上说:「别操心这么多,谁也找不到沅国皇陵所在,就算找到了,也进不去。」 燕千绪点点头,不去想这些事情,可隔天却发现爱人让手下去给那些土匪捣乱了一下,还摸清楚了那些土匪的老大是谁。 据说那老大瞎了一只眼,寻找墓是为了找一个人。 燕千绪莫名心慌了一瞬,梦里一夜全想起来了,无数记忆缓慢的犹如看一场波澜壮阔的皮影戏,一幕幕他生命的过客对他笑,对他哭…… 燕千绪勐的从床上起来,双手捂着脸,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冷,就被警觉的爱人又拉回对方怀里去,哄道:「做噩梦了?嗯?」 燕千绪点点头,良久,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趴在爱人身上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傻乎乎的被箭射到啊?你吓死我了。」 他言语间很是委屈的埋怨。 姜潮笙冷漠的眼神阖起,轻描淡写的掩盖另一个人的深情:「因为我爱你啊……」他对燕千绪想起过去,没有太多意外,这是迟早的,他在脑海里预想过无数遍当少年想起一切后的反应还有自己的应对措施,所以他如此的平静,平静而温和。 他的少年依旧不知道他灰暗的那段岁月,不知道他并非圣人,也没有多么能忍,当压抑的阀门被打开,他就和所有爱恋燕千绪的俗人一样,会嫉妒、会疯狂、会不择手段。 他抹杀了很多人,但他不打算让他的少年知道。 21 燕千绪知道那群土匪的老大居然是大哥燕千明后,有一瞬间的沉默,这个人对他影响深远,然而时光过去那么多,他的恨与爱都像是几世以前的故事,燕千绪不知道该对燕千明报以什么表情相见,或许是有点愧疚的,因为他害的燕千明瞎了、还受了很多伤,他甚至让燕千明漫无目的的活着,和自己成为同一种怪物。 不过若非要这么说,燕千绪发现自己也蛮对不起姜潮笙的,他的铁蛋夫人也因为他的缘故不老不死…… 「你……会不会无聊哇?」燕千绪和姜潮笙回燕城的时候,小声的问,「活得太久了……会不会怪我……」 这真是老生常谈了,但姜潮笙不厌其烦的回答:「有你陪着,我想我愿意活到天地毁灭。」 燕千绪哼哼唧唧的才不相信,但却蛮开心听到这样的回答:「哼,算你识相。」 22 然而姜潮笙还是…… 食言了。 23 姜潮笙发现自己并非不老不死,只不过因为喝过燕千绪的眼泪得到了寿命延长罢了。 他活了五百年的某一天,忽然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力不从心。 那天非常突然,他首先想自己死了,那么阿绪怎么办?任何人都可以抛弃阿绪,但他不可以,阿绪现在只有他,谁都不认识,要是自己不在了,有人欺负他可怎么是好?! 不行,不行! 可他怎么争得过天? 姜潮笙一面理智的准备进入早已准备好的皇陵,一面和他的少年讲他死亡这件事并不可怕。 他说:「我不会死,我只是换一个身体再来爱你。」 燕千绪懵懵的睁着大眼睛,乖乖的被姜潮笙一同拉近皇陵中,随后出口被锁死,所有机关落下,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没有路子也进不来。 他们一同躺在合棺中,穿着同款华美衣袍,一人等待死亡,另一人等待沉睡。 燕千绪窝在姜潮笙的身边,被人搂着,脸颊靠着姜潮笙的肩头,闭着眼,听对方说:「阿绪,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我了,我或许变了样子,但我一定记得你,我会来找你,找你出去,然后你再让我喝你的眼泪,我们再厮守五百年。」 「很抱歉一会儿我的身体恐怕不会那么温暖,你冷吗?」 「冷就稍微松开一点,乖。」 燕千绪不松开,他只孤独而难过的问:「你一定要来找我啊……我一个人……很害怕。」 「别怕。这样吧,你先睡,我等你先睡着好吗?」
第318页 燕千绪点点头,在陷入黑暗前,还在提醒爱人:「我等你哦,你一定要来找我,这里好黑的……我不喜欢。」 24 至于死后,人的转世真的能记得上辈子的故事和上辈子爱过的人吗? 燕千绪不知道,他只是想等,不然这时间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他一个人,没有力量走下去…… 25 很久很久以后,民国时期,当燕城都成为废城,当这个地方被掩盖在深深的澄澈湖水里,当有年轻帅气的军爷带领自己忠诚的部下来到此地,立即仿佛明白了今生自己寻觅的到底是什么,疯了一般跳入湖中。 三天后背上来一个肤白如雪的艷尸,悄悄离开,封锁一切消息,后对外称要回老家结婚去。 艷尸趴在军爷背上,又哭又笑。 ※※※※※※※※※※※※※※※※※※※※ 后续完啦~~~~ 小绪和小皇帝永远在一起! 接下来是平行世界,可能比较短,因为每个攻一个平行世界嘛~会在标题标註是谁的平行世界,可选择观看~ 然后就是本叽叽的新坑啦,民国交际花,有收藏的点个收藏啊啊啊,我爱你们!等这本更完就月底开坑!因为还要把另外两本坑了很久的文文填了233333 第180章 番外2.1 事情的转折, 在那天,燕千明正要狠狠去捏燕千绪的小小命根,要让燕千绪明白不可亲近女人,但关键时刻,燕千明忍住了。 燕千明给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抱着弟弟哭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若再害你一回, 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小糰子似的燕千绪被拥抱的太紧, 有点不明白,又有点难过, 粉雕玉琢的脸上紧张的布满无措, 小手轻轻回应这样崩溃的大哥,声音迟疑而温柔:「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哭呀。」 小糰子总是心软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会突然性情大变, 虽然管着自己,却从不让自己难堪, 什么事情都与他商量, 自己若有半点不悦,大哥都像是天要塌了一样到处寻好玩的东西想要他开心。 大哥告诉他, 爹爹送来的药可以不喝,苦就不要喝,吃糖吧, 糖甜。 大哥还说, 三弟是个傻子, 日后大哥一毛钱家产都不留给三弟, 全给他。 大哥说,他们真的并非亲兄弟,大哥说他是爹爹从外头抱养回来的,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生父是某个赶考书生。 燕千绪被分享了许多许多的秘密,看着大哥把一切捧到自己面前,看着大哥卑微的表示所有家产都不要,看着大哥出去四处奔波经商行善,燕千绪发现,大哥似乎和想想的不太一样,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燕千绪再大一点,爹爹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三弟也因为和许多男人鬼混,没了名声跳河自尽,这个时候燕千明突然公布当年身世真相,把一切都交给燕千绪,自己只愿意当燕家的管家,永远守着燕千绪。 燕二爷这辈子没有经歷任何的勾心斗角,没有经歷任何的不公平与陷害,他也傻乎乎的善良过头,发现大哥居然如此仗义分文不要,好可怜呀,拽住大哥的手就说:「别!大哥不要当管家!哪怕你不是我亲大哥,也做父亲义子,是我义兄!从今以后有我燕千绪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你,有我一件衣穿就绝对冻不着义兄!」 「义兄,不要在乎外界眼光,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大哥!」 「大哥我不能没有你!」 燕千明十动然拒:「不……不可以,我不能再留在绪儿身边了,绪儿,我不配当你大哥,我不可以。」 「不!你可以!不然你就是瞧不起我燕千绪!」小二爷皱着眉,漂亮的大眼睛瞪着燕千明,非要对方说个子丑寅卯来,「你说为什么不可以!是有什么要求吗?说说说,我都满足你!」 燕千明装的可怜巴巴,依旧很为难,痛苦的十分夸张:「不,我不能说,说了你绝对不会理我了。」 燕二爷这么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被保护的密不透风的小公子,你要他突然接管这么大的家业,不知道能撑几天,他既害怕又真心想要永远留着大哥,这大哥不管是否和他有血缘关系,都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呀! 「你说,我要是不理你我就是超级无敌大猪头!」燕二爷小爪子一挥,豪气沖天。 燕千明却还是摇头:「不,说了你肯定要讨厌我了。」 「不会,我喜欢你!」 「我想要的小绪你肯定不会给我!」 「我给你,都给你。」 「你肯定不给的……我还是走了算了……」 「你给我站住!我要是不给我就脱光了从家跑到街尾然后一头扎进河里与鱼虾共舞!」 「那我要你每天和我亲一下你干不干?」 燕千绪脱口而出:「干!」这有什么,亲亲嘛,太简单了。 说罢,他拉着燕千明的手,亲了一口。 燕千明嘆了口气,说:「不是这里,是这里。」他指着嘴唇,还微微张开,让舌尖舔过唇瓣…… 燕千绪凑上去就是一口,但亲过之后,却迟钝的领悟出点儿害羞来。 他似懂非懂的看着燕千明,燕千明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摸了摸燕千绪的头顶,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落寞的让燕千绪心犹如火烤一般。
第319页 燕千绪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燕千明对自己的心思,可……可这不对啊。 我想要兄弟,他却跟说什么爱情不爱情? 可是再不抓住大哥的手,大哥就真的走了啊! 大哥好可怜,不就是亲亲么,亲就亲吧,反正亲亲又不会掉块儿肉,我永远不答应燕千明的感情不就好了?就当是另类的兄弟情表达方式吧! 如此一想,果然好受很多。 燕千绪跑过去抓住大哥的手,同意了每天亲亲后,终于双双高高兴兴的把家还。 一人庆幸自己足够机智,当机立断的留下了免费劳动力大哥。 另一人后怕的不得了,刚才紧张的要死啊,他的小绪再不拉住他,他就要撞墙去! 总而言之,皆大欢喜。 只不过小绪不太明白的是,自己和这免费劳动力亲着亲着就滚到一起的操作是什么意思?啊……等等……不可以啊! 该死,为什么这么舒服?! 算了,就这样吧,感觉……还不错。 「小绪……我爱你。」滚在一起的时候,燕千明总爱说这句话。 燕千绪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听的耳朵里面痒痒的,胸口也烫烫的,闭着眼睛,红着脸,不说话…… 「我爱你我爱你。」 「知道了!啰里啰唆……你是老头子吗?」 「我想当小绪的老头子,你让吗?」 「才不让,老头子没有力气,本少爷喜欢年轻力壮的。」说完小绪就发现自己这话很不得体,于是捂住燕千明的眼睛,很是娇纵,「看什么看,不许看我。」 燕千明拥抱他的今生所爱,笑的迷人无比:「那我就永远年轻力壮,努力不被你嫌弃吧。」 「废话多。」说罢,某人羞答答的哼道,「可我也会老,你要是永远年轻力壮,不公平,你也得老才行,未来我们就是两个老头子……」 「哈哈……」燕千明笑的十分宠溺,像是把全世界的爱意都抢夺来,要送给他的小绪,「小绪你不要这样说,太可爱了,我会受不了。」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哈哈哈……我全家还是你。」 「我不与你说话!你给我出去!」 「小绪你是要我这个人出房间?可我还和你连着,外头都是人,恐怕不太好……」 「你给我闭嘴!」 房间里甜蜜的气息浓郁满屋,噗噗的沖开门窗,溢出去,染红三月的桃花…… ※※※※※※※※※※※※※※※※※※※※ 这是大哥的平行世界~ 小绪对大哥还是有感情的,大哥是一手好牌打烂,这里让他重新打一回~情人节快乐! 第181章 番外2.2 世子拉着燕二爷在楼台上听戏。 燕二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戏子咿咿呀呀, 不甚有兴致,世子则把玩着燕二爷的手,不时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世子知晓这几日阿绪的心情大抵是不可能好的,因为燕家大哥就要回来了, 这人实在很煞风景,世子爷私心里觉着,若是此人永远都留在战场上,那才好, 奈何上天听不见他的希求,他能做的似乎只是在这里,藏着自己那可怕到快要溢出的爱意,酸涩而自得其乐。 这是燕千绪醉酒的前一天, 也是燕家大哥从前线回来的前一天, 第二日, 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会有人下药, 造成世子最爱的人的死亡, 而他正是罪魁祸首之一。 可这个世界的事情似乎有点微妙的不同。 世子爷对他的小二爷道:「罢了, 明日阿绪不如同我出游去,玩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你不愿见燕千明,我也厌恶他, 正好出去躲开他, 等他离开了我们再回来怎样?」 燕千绪那杯世子捏着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却又安心的放在好友手心里,他对世子这位永远陪伴他的人充满无人能敌的信任,但也总部放过自己,他既怕大哥,又想和大哥挣上一挣:「不好,我离开就代表我怕他,代表我输了。」 「……」世子那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把阿绪的手背放在脸颊蹭了蹭,亲昵的过分,「其实,输上一输又何妨?阿绪……有些事情,没那么重要。」 「那是因为你家就你一个,当然对你来说没那么重要!我讨厌爹爹看重大哥,你知道的。」 这语气听起来已经有些生气了。 可赵虔太了解燕千绪了,他连燕千绪眨眨眼睛,都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他像是个专门为此人而生的怪胎,成日研究燕千绪的喜怒哀乐,享受对方的依赖和脆弱,享受一切私密的分享。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只是感觉这回你该听我的,就你我二人,谁都不带,连王弟围都不告诉,我们私奔吧。」 世子爷总感觉他在另一个世界,说过这样的话,于是他脱口而出,将感情毫无预兆的暴露无遗,说完就愣了一下,立即看向燕千绪。 谁知燕千绪是后知后觉的,只是用那双澄澈的黑眸望他,那一副秋水为眸,冰骨雪肤的样子,真真不知要迷杀多少痴情人才肯作罢。 世子忽地感觉很恐慌,他总在掩盖自己的感情,这样的自己,何时才能与阿绪修成正果? 他的阿绪这样好,外人只看其表便要死要活,要是被别人知晓阿绪里子更是温柔可爱,那还得了?! 他害怕的要命,他想自己没了阿绪,那才是生死不如,他脑子一热,抓着少年的肩膀,摆正,冲动的像个傻子,道:「阿绪,同我私奔吧,我心悦你!」
第320页 少年被闹了个大红脸,先是不知所措,而后皱着眉,感觉这……似乎不对,可这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拒绝总是伤人心的,于是踟蹰不语,良久,讷讷的说:「你、赵虔……你发痴呢?莫要同我玩笑。」 世子郑重的说:「我若玩笑,你就杀了我罢,我心悦你,我想要娶你,或许这对你来说很突然,可对我来说不是,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你心里想着的不该是个你讨厌的人,而该时时刻刻想一个喜爱你的人,我喜爱你,你心里想想我,好吗?」 这番话越发露骨,燕二爷听的面红耳赤,心跳飞快,也不知道是怕世子伤心,还是自己也发痴了,当燕千绪回到府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是答应要同世子出去郊游。 他答应跟世子私奔半年,半年后若自己还不爱他,两人就恢復朋友关系。 至此,燕二爷满脑子都是怀春心事,哪里还管得了大哥那些乱糟糟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更是被世子接走,两人在外游歷许多年,一路被世子捧在手心如明月,明月相印报清辉。 家国之事与燕千绪无关,天下之争也与燕千绪无关,只有赵世子与他有关。 赵世子得偿所愿,与他的阿绪白首不相离,死后奈何桥上见,约定下辈子的故事也交给对方来填写。 ※※※※※※※※※※※※※※※※※※※※ 世子爷是真爱小绪的,只不过因为势不如人,所以这回他在一切开始前就拐走了小绪,小绪就是他的。 其实这些番外人物性格不算ooc吧qaq,上一篇大哥篇从小时候就改变了剧情,所以小绪不会特别敏感害怕大哥,每个时间段改变了什么,小绪性格处事都是不同的。 总而言之,甜就对了哈哈哈~ 第182章 番外2.3 假如, 当给阿绪下了药后,王弟围突然反悔,不愿意让赵虔搞了阿绪,甚至把这里所有发浪的人都揍了一顿,于是等燕千绪醒来, 王弟围刚不知道如何与燕千绪解释, 就被燕千绪扑了个满怀。 阿绪瑟瑟发抖, 后怕的要命,说:「谢谢、谢谢你!王兄, 没有你, 我定是死了……」 王弟围这个始作俑者,搂着他从不敢奢望得到的少年,心跳的飞快, 手满满放在少年单薄的背上,他听见自己说:「我……也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王兄, 真的谢谢你, 日后我再也不与那些人见面了,只要有你便足够!」 少年气的不得了, 眼睛漂亮的要命,这样充满信任的看着他,沉甸甸的让王弟围满心都是撒谎害怕被揭穿的恐惧与这温柔的贪恋。 「这, 我王弟围何德何能……」他谦虚着。 「王兄莫要多说, 日后你我不分彼此, 我只有你一个兄弟!」 就这样, 王弟围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竟是将燕千绪和所有狐朋狗友都隔绝开,甚至是那个赵虔。 赵虔本身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可现在居然也被阿绪讨厌了。 王弟围哪怕身处王家最底层,也感受到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快乐,他从前是没有自我的,本着毁灭所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去毁掉燕千绪。 而今…… 他改变了想法,阿绪明显已经属于他,他该保护他,该抹杀一切妨碍的人,该处理掉一切知道他做过的丑事的人…… 于是从那天起,燕千绪发现王弟围变了不少,这人不再只是为了王家而活,当然他家的变化也不少,三弟不知道怎么回事掉入井里淹死了,家里朝政上地位也不如从前,没几年爹爹就被罢官,大哥战死沙场,全家只剩下他…… 不过孤独的不止他一个,王家也悽惨的不得了,竟是遭遇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劫匪抢劫,杀死了全府上下几百口人,重伤的王弟围也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燕千绪那时最亲近的人只剩下王弟围,照顾王弟围三天三夜这人才醒,醒来便对燕千绪告白。 燕二爷当时纵使对王弟围没什么感情,也不拒绝,生怕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深知燕千绪心中所想的王弟围却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啊,他和阿绪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守在一起。 阿绪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爱他,他接受我的爱就足矣。 若是他变心,就把那个勾引他变心的人杀了。 他既然选择了我,就要从一而终,至死不渝,我亦同。 ※※※※※※※※※※※※※※※※※※※※ 居然有人想看大蛇篇哈哈哈哈!你们是魔鬼吗?! 第183章 番外2.4 在沅国皇帝大寿盛宴上大闹一场后, 狼孩落在了燕千绪身上,在混乱之中,幽幽的瞳色泛起亮光,咧嘴一笑便将被砸的晕头转向的燕二爷扛在背上, 逃离皇宫。 野兽的本能,是拥有自己的地盘。 那么当他来到不熟悉的地方,抢了自己的母狼,那么下一秒需要寻找的地方便是能够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 并且对自己有优势的地方, 将此作为窝,长期的住下。 狼孩体力惊人, 反应灵敏, 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看见或者听到,就能嗅见危险的味道, 并且迅速做出反应。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千绪被绑成动弹不得的样子,被这个狼孩抓去茂密的森林里, 起初是住在还有猎户能来的森林外圈,后来直接去了勐兽居多的森林深处。
第321页 燕千绪不管如何骂狼孩,如何打对方, 狼孩既不懂, 也不无动于衷, 好似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玩闹, 然后玩着玩着又把他搞一晚上。 燕千绪被掳走之初, 想过很多人来解救自己,但狼孩太会藏,太强大,在森林里打败了老虎棕熊等野兽后直接成为了这片巨大森林的王,每天出去巡视,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燕千绪惊讶的发现自己有了奶丨水;发现自己衣衫烂的差不多,得穿动物皮毛犹如野人走在丛林里;发现自己渐渐的因为没有和人交流也不会说话;发现狼孩不知道从哪儿捡来两只小狼崽作为他们的子嗣…… 燕千绪把一切红尘里的恩怨情仇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每天像是一只真正的母狼,餵养小崽崽,每天出去漫步森林捡蘑菇,遇见任何动物都离他远远的,因为他身上全是狼孩的气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放弃逃跑的,只是山中无岁月,一切都安静祥和,每天夜里狼孩又弄的他精疲力竭才睡觉,他没时间想逃跑,也不认识路,更……不想走了…… 「嗷呜~」山中有健硕类人的狼巡视完领地回来,瞧见窝里漂漂亮亮的母狼在给小崽崽餵奶,心软的一塌煳涂,蹭啊蹭也想去尝一口。 燕千绪躺在柔软的草垫子上,任由一大两小在他身上胡作非为,偶尔像是因为有点痒,于是笑出声,声音清脆好听,是令人心动的音色…… ※※※※※※※※※※※※※※※※※※※※ 若非要写大蛇篇,那实在写不了,大蛇是胡人可汗送的,非要写的话,那么就只能让大蛇成精,把小绪变走,关在床上每天生蛋蛋~23333 第184章 番外2.5 小和尚用一根筷子救了个要被人非礼的妖精, 妖精跟他一块儿去了山后避难,却自称神仙,小和尚这回不信,坚信这是个妖精, 不仅祸害人间,连他这个空门中人都想要勾搭,因此一生气,将人打晕带回蓬莱寺关起来, 用锁链锁着脖子,日日观察这妖精是什么妖…… 燕千绪却快要被逼疯了,这和尚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态度去对待,不然他恐怕是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此后燕千绪顺着小和尚的思路来, 承认自己是千年狐妖, 十条尾巴的那种, 结果小和尚翘了嘴角,盘腿坐在蒲团上, 一手敷衍的拿着佛珠, 一手撑着下巴, 声音冷淡道:「那好,我要看你的尾巴。」 燕千绪能变尾巴出来就有鬼了! 「我已经修炼成人, 没有尾巴了。」 「那就耳朵吧。」 「也没有耳朵。」 「那你能有什么妖精的把戏,我想看, 除了你胸口能出奶这一点, 还有其他的没有?」小和尚像是很喜欢为难燕千绪。 燕千绪也逐渐察觉到小和尚根本就不是什么虔诚的和尚, 这明明是一个变丨态的无聊和尚! 然而就是这么个和尚,将他一关二十年,关的燕千绪对小和尚产生了奇怪的依赖病态心理才放出来,美名其曰: 降伏。 后来人间有传世间得道高僧神秀大师降伏了一个千年狐妖,狐妖日日被大师感化,已经向善,大师每回出山身边更是带着那美貌狐妖,狐妖无狐之特徵,却粘大师的紧,浑身犹如没有骨头,缠着大师缠厉害,叫人一眼看去便能认出这是好大一只勾魂夺魄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