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提神来爱你》 第一章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 谢氏医院院长办公室内的古董时钟,准时地敲了五下。 「哥,我要回去了。」谢可葳一分不差地从秘书的位子上起身,一头及腰长发扎在脑后,露出一张五官细致优美的小巧脸蛋。 「知道了。」松木大桌后的男人有双鹰眼利眸,深邃的眼窝及挺直得不真实的鼻梁,全都冷硬得不近人情。只有微勾扬起的嘴角,代表了他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妳没有一天是不准时下班的吧?」 「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待在这里打瞌睡,有损你身为院长的权威,不如早早回家。」谢可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她全身的细胞,早就在下班的那一刻全数转化为一滩泥。此时的她,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 「到家后,打通电话给我。」谢翔中抬头看她一眼,重复着每天必交代的话。 「好。」她乖乖地点头保证,弯身从柜子里取出她的皮包。「我打电话帮你订好鳗鱼便当了,记得吃完后再去看诊。」 谢翔中点点头,低头打开医院扩建计划的卷宗。 谢可葳背起她的波士顿包往外走,工作时总是习惯没有表情的脸庞,此时变得自在了,娇美的五官也因此更显得年轻俏丽。 今天可是星期五晚上! 她接下来有整整两天的时间,可以顺理成章地在家懒散成一团。 「对了。」谢翔中敲敲桌子,以引起她的注意。「妳明天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谢可葳闻言,脸上的笑容乍然消逝。她一手扶着墙,缓缓地回过身。 「为什么要回去?妈躺在医院里,我们每个月回去吃那一顿饭,又有什么意思?看别人和乐融融吗?」谢可葳尖锐地说道,手指不自觉地抚住右耳上那只妈妈留下的红宝石耳环。「要不然,叫他们全都到医院的病房里和妈团圆啊。」 「叫妳回家,是要妳去维持一个基本的和谐,是让妳回去提醒爸爸记得妈妈,妳总不希望他忘了她吧?」谢翔中在提起「爸爸」这两个字时,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变得更加凛寒。 「我知道了。」她看着哥哥脸上的严肃,粉色双唇微微地颤动着,却不再反驳了。 她恨那个家! 所以,她不会让爸爸有一刻忘了妈妈,妈妈是爸爸应该担负一辈子的责任! 谢可葳转过身,漠然地走出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外,是助理秘书的办公间和一间小型会议间。 「谢小姐,再见。」助理秘书许小姐一见到她出来,马上微笑地说道。 谢可葳点点头,算是一种回答,然后径自往前走向电梯。 映在电梯不锈钢门面上的谢可葳,穿著一身米白套装,个子实在颇娇小,幸而比例良好,美腿踩在高跟鞋上依然美得耀眼。 只是,谢可葳脸上习惯性的面无表情,让她整个人显得极有疏离感。 在办公室的她,五官经常保持着「不动如山」的状态,不为什么,只因为懒得摆出任何表情。 谢可葳按住电梯的下楼钮,突而想起了一件事。 爸爸上回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叮咛起她一个人住在外头的安危,要她学学她的异母妹妹乖乖住回家里。 她才不要住回家里!怕她一个人住危险,那她就找个人合住,这样爸爸就没理由唠叨了吧。后天就要见面,她可不想让爸爸有机会对她说教。 但是,麻烦的事又来了--没有朋友,去哪里找人合住? 「许小姐。」谢可葳转身走回许小姐的办公桌边,小巧菱形红唇微启。「我有事要麻烦妳。」 「谢小姐,请说。」许小姐急忙站起身,羡慕地看着谢小姐一身的尊贵气质。 「我的公寓要出租,租金可以随便算,不付也成。不过我希望找来的女孩能负责家事和烹饪的部分。」这样省得她肚子饿时还要外出觅食。「至于品德方面,应该不用我多交代了吧,这事就麻烦妳帮我处理了。」 谢可葳迅速地把话说完,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没必要帮她处理这一类的事。 她从大哥那里学习到一件事--只要妳的口气够权威,对方通常就会怔愣地接受命令。反正,她又不会亏待许小姐,许小姐的考绩奖金年年都好得让别人眼红。 「您希望什么时候找到人?」许小姐问,眼睛突然发光了起来。 「我希望妳可以在这两天把这件事处理好。」谢可葳回头给了许小姐一个微笑,口气完全仿自大哥。「我相信以妳优秀的能力,一定可以达到目标的。」 「我妹妹有个朋友现在正暂住在我家,她正在找房子。」许小姐开心地说道,彷佛即将要住入高级公寓里的人是她自己。「我妹的朋友是中日混血儿,不过她六岁时就搬到台湾了,所以语言沟通上完全没有问题。她长得很漂亮,比妳大两岁,厨艺很好,而且人很好相处、很风趣--」 谢可葳打断她的话。「那叫她星期天晚上到我家,我跟她面谈一下。」说完跨步向前,肚子开始觉得饥饿了。 「可是她星期六、日都有工作。」许小姐说。 「那就叫她星期一晚上到我家吧。」谢可葳按下电梯的按钮,回过了头,还想再说几句什么,可是实在想不出来,只好再补充一句:「呃……许小姐,谢谢妳。」 除了大哥之外,许小姐是她最熟的人了,也许也该算是她的半个朋友吧。 「妳不用这么客气的。」许小姐急忙摇摇手,笑得很开心。 谢可葳淡淡一笑,一挥手走入了电梯里。 进入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发动了她那辆白色的奔驰跑车,她瘫在驾驶座上的软皮座椅中,发愣了几分钟。 明天又要回大宅了,又要开始回去面对「现实」了! 打从她开始懂事之后,她就知道她的身世和正常人不一样。 她有三个妈妈,或者该说她老爸有三个太太。 在法律规定之下,她爸爸的元配当然只有一位。 她的妈妈是所谓的二夫人,年轻时可是港台模特儿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风华正盛时,跟了财大势大的爸爸,还没入门便为他生了个儿子,硬是抢走了元配的光彩。 大妈没有生孩子,传统观念让她即便在心中对这个婚姻的第三者有怨,却也不得不在婆婆及家族的压力下,让其它女人进门。 只是,当妈妈进谢家主宅的十年之后,三夫人也进门了,而且还带着爸爸的另一对儿女--那两个小孩,几乎和哥哥及她同龄。妈妈因为受不了那种侮辱,自杀了。然则,自杀未遂的结果,却让妈妈成了植物人。 在爸爸的弥补心态下,二十五岁的她,拥有一间价值上千万的公寓,户头里有数百万的现金,开着一辆三百多万的跑车。 可是,她从来都不快乐。她没有喜欢做的事,工作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她每天都在数日子,从一月数到十二月,周而复始。 这样的生活无所谓好或不好,只是有时候会有点无聊、偶尔也会有点--寂寞。 谢可葳踩下油门,让白色跑车滑出停车位,驶向出口。 「希望那个中日混血儿,真有许小姐说的那么好。」她握着方向盘,不自觉地喃喃自语了起来。 这样的话,她「也许」有可能会有一个朋友吧。 否则,在夜阑人静时,想起这种没有目标的日子,她实在是有点心慌啊…… 粉白色的拱墙、鲜亮的天空蓝色门扉、陶色火炉式砖墙加上质感一流的木质家具,营造出一个高雅舒服的居住空间。 「咳咳!咳咳、咳咳……」 一声声干嗄的剧咳,在这个装潢精致得足以登上杂志的宽敞空间里,惊天动地地响起。 谢可葳穿了件拉炼直至下巴的运动衫,整个人缩在棉被里,只露出小半张的脸孔让自己呼吸。 她全身没有一个细胞不痛,就连呼吸都可以让她难受到想让自己窒息。严重的鼻塞,让她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张开口,想喘口新鲜空气,可是喉咙里却像有把火在燃烧。大量的矿泉水只能暂时纾解喉咙中的灼热感,然则紧接而来的后遗症--频频上厕所,才是她最痛苦的事! 她已经又病又饿到没有力气去上厕所了。她悲哀地想,也许她该考虑用成年纸尿布…… 「都是那个讨厌的美发师害的!」她咽了一口口水,想舒缓喉中的刺痒,无奈喉咙里仍像被塞进一堆石头般的痛苦。 「都是爸爸害的!」 谢可葳睁着满是血丝的圆眼,用粗哑如鸭子的声音,习惯性地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着。 星期六那晚她回到主宅后,爸爸心血来潮地夸奖她一头乌亮的发,和异母妹妹一样地亮丽出色。 当时她抿着嘴,板着脸没接话。 只是,她的前脚才离开主宅,后脚就找上了美发师,面不改色地剪去了及腰的长发,而且她要求的短度,短到连美发师都不忍心下手。反正,她本来就懒得整理头发,轻薄的小男生发型也满适合她的。 她没预料到的是--美发师「重」感冒! 那位戴着口罩的美发师每隔两分钟就要跑开,站到角落咳嗽,痛苦地喘气一番。她当时是觉得很好笑,不过就是懒得笑。岂料,她剪完头发回家的隔天,也跟着遭殃了--她病了整个星期天,病到连星期一都没力气上班。 大哥昨天来看过她,在她的床边小几上摆满了矿泉水,连药包也一并搁在她随手可拿的地方。 只是,她吞药功力其差无比,一颗药要配上一杯水。所以,除了大哥来时,她勉强吞了一包药之外,其它的药仍然全晾在桌上面面相觑着。 她饿了,而感冒所引起的耳鸣,教她觉得肚子咕噜叫的声音很模糊。 谢可葳呻吟了一声,觉得自己快死掉了! 铃铃铃、铃铃铃…… 她勉强掀开眼睑,瞪着那支恼人清静的电话。 铃铃铃、铃铃铃…… 「喂。」她颤抖的手抓住电话,声音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客。 「谢小姐,楼下有妳的访客。」大厅管理人员有礼地说道。 「我……没有访客。」天啊,她粗哑的声音简直就像变声期的少年!谢可葳痛不欲生地把脸埋入枕头里,猛咳了好几声。 「这位小姐说她叫望月耀太,是一个许小姐让她过来面试的。」管理人员又说。 「喔……」有人来供她使唤了!谢可葳精神一振,感觉天使开始在她耳边唱起圣歌了。「快,让她上来……」 谢可葳继续瘫倒在一堆白色枕头里,眼睛往床头柜一瞄--矿泉水已经全喝完了,正好叫那个……那个……望月什么的,去帮她补货。 叮当! 门口的电铃声响起,谢可葳伸长一只手,按下通话钮,用她粗哑的嗓音嘶吼问道:「谁?」 「我是望月耀太,许小姐介绍过来面试室友的人选。」声音低柔,语调彬彬有礼。 「妳进门之后,右转走到第一个房间。」谢可葳勉强起身,按下电话最外侧开门钮。 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倒在床边,随时都要从她的高床上掉到地板。 「对不起,门没关,我自己进来了。」望月耀太敲了敲门板,好奇地往门内跨了一步。 没人啊?望月耀太左右张望了一回。 啊!雪白的大床上有一个脸孔埋在床褥里,看来随时要跌下床的男孩。 「你没事吧?」望月耀太立刻直奔到床边,一头美丽的长鬈发也随之飘扬而起。 望月耀太握住男孩瘦弱的肩,急忙把人从床边扶起靠着枕头而坐。 「怎么了……」望月耀太笑着看向男孩,却旋即倒抽了一口气。 男孩清秀过人的面容吓了他好大一跳! 哇!这男孩要是在日本演艺界出道,铁定会红透半边天。男孩还穿了耳洞,在右耳戴了一只红宝石耳环,更显出男孩皮肤的白细如丝。 「你睁开眼睛。」望月耀太拍拍男孩的脸颊,再度讶异起那水嫩的触感。 谁打她?谢可葳皱起眉头,努力地睁开眼睛-- 一张美丽的脸孔,和一身华丽的蕾丝边上衣映入她的眼帘。 「妳是谁?」谢可葳直觉地问道,声音仍然沙嗄得可怕。 「我是望月耀太。」他笑容可掬地说道。 谢可葳眨了眨眼,万万没想到来面试她室友的人,会是这样一个时髦而亮眼的长发美女。 望月耀太不是什么巴掌脸大小的美女,可是却有型有款地像国际舞台上走秀的名模。 这女人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吧光是坐在床沿的高度,就和她差不多高了。 「很不舒服吗?家里都没有人吗?谢可葳小姐不在吗?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望月耀太一看到男孩烧成粉红的小脸,不知不觉地便担心了起来。 「我就是谢可葳啊。」谢可葳奇怪地看了望月耀太一眼--难道这人也发烧感冒了不成,整个家就只有她一个人住啊。 「啊,原来如此。」望月耀太恍然大悟地说道。 他原本还在猜疑谢可葳小姐怎么可能找个男人当室友呢?原来,是他没听清楚许姊的话,八成是有位谢小姐拜托许姊帮这个谢可威男孩找室友,才造成了他的误会。 「原来如此什么?」她皱起眉问道,觉得口干舌燥的。 「没事。」望月耀太抽起一张面纸,帮男孩擦去额上的细汗。 谢可葳怔愣地看着望月耀太温柔地为她擦去颈间的汗水,一股心酸猛然钻上心头。 「我要喝水!」谢可葳咬住唇,委屈地说道。 望月耀太二话不说,立刻快步走向房间外。 谢可葳望着那修长的背影,眼眶却掉出了一颗泪水。上一次,帮她擦掉额上汗水的人,是妈妈。 那是她幼儿园大班的运动会,妈妈到场时,美得让校长都过来打招呼。她拿着赛跑第一名的奖牌,跑到妈妈身边,妈妈拿出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 「妈妈……」谢可葳低喃出声,眼泪扑簌簌地直掉。 望月耀太站在门口,听见了男孩的低语,也看见了男孩脸上的伤心。 可怜的孩子!望月耀太在心中忖道,看着男孩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了。 「乖,喝点水。」望月耀太撑起男孩的背,让他坐得更直一点。 谢可葳低头看着一只水蓝色的大瓷杯里摆着一根吸管,送到了她面前。 她低头就着吸管,喝完了一大杯的温水。 女人就是比男人体贴,瞧瞧她大哥帮她摆了一堆矿泉水,却没有想到帮她放一根吸管。谢可葳抬起眼眸,偷瞄了望月耀太一眼。 望月耀太也正看着她,并给了她一个闪亮的笑容。 谢可葳心一暖,又低头猛喝了好几口水--望月耀太好象大姊姊喔。 「我饿了。」谢可葳咬着吸管,抬头说道。 望月耀太一挑眉,拔下男孩嘴里的吸管,将之与水杯摆到了一旁。 这小男孩看来是养尊处优型的人,开口闭口都是命令式语气,他如果吃这一套的话,就不会年纪这么大还从家里搬出来闹革命。 「我不是你的仆人,我是来应征室友的。」望月耀太盯着男孩的眼睛,慎重声明道。 「咳咳!我知道啊,可是我原本应征的就是一个会煮饭、会整理家务的室友。咳咳……」谢可葳理所当然地说道,转头用手摀住嘴里不停的轻咳。 「你还好吧?要不要吃药?」一见男孩不舒服,望月耀太立刻关心地上前拍拍男孩的背。 「我整天没吃东西了,不要吃药!」身体的不舒服,让她倔强地扁着嘴,指使着人。「咳咳……妳现在如果有办法从我的厨房里变出食物,让我的感冒好一点,右边的那间客房就随便妳住到妳高兴,咳咳咳咳……」 谢可葳说完这一堆话后,全身力气正式宣布用尽,她「咚」地一声倒回床上,只剩一双水澪澪的眸子直瞅着人。 望月耀太的心「扑通」地跳了好大一下。 他扯了下颈间的高领衫,突然觉得热了起来。这个小男孩的眼神也太「水汪汪」了吧! 他向来没法子抗拒那种我见犹怜型的女人,现在他还知道了,连我见犹怜型的男孩他也无法抗拒。 「你……我知道了……我……去厨房帮……帮你准备些吃的。」望月耀太发誓他的结巴只是因为可以免费进驻这栋豪宅,而不是因为小男孩的样子太好看。 「嗯。」谢可葳点头,揉着自己疼痛的鼻腔。 望月耀太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问了一次:「你咳嗽的状况是怎么样?是干咳,还是有痰……」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床上的小男孩半合着眼,短发拂在小小脸颊上,显得荏弱可人。嫣红的唇瓣因为不舒服而微启着,看来像可口的草莓果冻。 望月耀太咽了口口水,突然伸手重重打了下自己的头,提醒自己不可以心有邪念。 谢可葳听到奇怪的声音,遂睁开了眼。她问:「妳干么打妳自己的头?」 望月耀太盯着谢可葳雪白的肌肤,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头皮痒……」 「我希望我的室友……不是那种三、五天才洗一次头的人……」谢可葳努力地把眼睛撑大。 「我天天洗头。」望月耀太抿着唇,觉得深受侮辱。 「愿主保佑妳。」她一手压着发饿中的肚子,蜷着身子努力地想让自己入睡。 望月耀太见状,同情心立刻大作,他挽起袖子,迅速走出房间,走向厨房。 这个地方,干净得像间样品屋。 那个男孩一个人住在这里?难怪男孩的母亲--谢小姐,要帮男孩找室友。望月耀太如此猜想着。 不过,许大姊真是个好人,不但没介意她妹妹带了个落难的男性友人回家居住,而且还主动帮他找住处。 人间处处有温情啊! 望月耀太走到厨房里,吹了声口哨。 厨具亮晶晶!橱柜里的古典杯盘也闪亮得让人咋舌!他妈妈要是来到这个厨房,一定会兴奋地哇哇叫。 哇,柜子里还有一套已经绝版的玫瑰花纹英式午盘组!妈妈一定会羡慕到极点的。 等他的乐团那边的事比较上轨道,手边有一些钱之后,或者他可以向男孩的妈妈谢小姐询问一下,这组杯盘贩售的可能。 望月耀太打开冰箱,发现里头有各式各样的微波食品,和一盒盒切好的水果及一瓶瓶的果汁、牛奶、可乐。 他皱了下眉头,挑出微波食品里的米饭和 ,从流理台下拿出连标价都还没拆掉的锅碗瓢盆。 该帮男孩煮热姜茶吗?可男孩刚才没说他的痰、鼻涕症状是稀白寒症状,还是浓稠热状,万一弄错了,岂不是火上加油? 望月耀太在沉吟间,手里的动作可没停着。 他穿上了围裙,打算用 和米饭和成一锅 花粥饭。 排汗、利尿,很适合男孩的感冒,赞!接着,望月耀太切了颗苹果和柳丁,放到小锅里用水煮沸。他想,再来一壶水果茶,应该也不差,苹果生津止渴,柳丁健肺止咳。 男孩不喝的话,他也很乐意代劳。反正,这几天和「传奇」乐团团员们因为讨论唱片公司的事,谈到喉咙都哑了。 料理好了一切后,望月耀太满意地把菜肴放到托盘上。 他的长发因为忙碌而垂了些许到肩胸之间,让他脸部的线条更显得柔美。 他端着菜肴,「顺便」也参观了一下客房。 「哇!」望月耀太对着全新装潢的客房,目瞪口呆了三秒钟--饭店的套房也不过如此嘛。 他住这里住定了! 他决定待会儿帮男孩用毛巾热敷喉咙,务使男孩在今天晚上就忘了「感冒」两个字怎么写! 第二章 望月耀太住进家里的第五天,谢可葳的重感冒已经好了泰半。 虽然畏寒的她还是在身上披披挂挂了一堆衣服,不过拜望月耀太的照顾之赐,她天天又是喝养生茶,又是进食补中益气的餐点、又是泡脚热敷脖子的,已经破了她感冒痊愈的最快纪录了。 谢可葳懒洋洋地窝在客厅沙发上,环顾着被打扫得十足干净整洁的居家,她感觉自己对望月耀太的好感正在急速地上升当中。 要不是大哥的内心其实阴沉得吓人,她其实还满想把望月耀太介绍给大哥的。望月耀太根本是个标准的日本女人嘛! 说真的,她从来也不是什么热心的媒人婆,只是纯粹想找个理由把望月耀太留在她身边而已。 不过,望月耀太有时候看起来满中性的,和大哥历任女友的性感形象实在大异其趣。 谢可葳挑了下眉,被自己脑子里对望月耀太长相的想法,逗得有些失笑。 这几天望月耀太下班回到家后,长发扎在脑后,配上竖领衬衫、牛仔裤,外搭皮背心的帅气装扮,还着实让她傻眼了好几次。 望月耀太看起来实在像透了少女漫画里头,那种搞摇滚乐团的性感男主唱。 「如果望月耀太是个男的,一定是那种把玫瑰花簪在耳边,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男人吧。」谢可葳笑着对天花板说道。 不过,想必没有男人会像望月耀太那么爱美吧。 那人居然还在家使用蔬果「自制」面膜哩!而且,昨天还拖着她一块下水,帮她敷了一款什么香蕉蜂蜜面膜,敷得她连肚子都饿了起来。 谢可葳轻咳了一声,没发现自己刚才正在微笑。她勉强起身拿起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望月耀太为她特制的咸柠檬茶。 其实,还满好喝的。 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感谢妳……」她仰头对着空气说道,感觉声音已经渐渐恢复到平常的状况。 五天没出门觅食,也算是破她个人生平的另一项纪录了。 啪! 谢可葳一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的心雀跃地加跳了一拍。她抬起眼往大门的方向一瞥-- 望月耀太的修长臂弯里捧着一个大纸袋,正戴着蓝芽耳机用手机通话中。 手机那头的朋友不知对望月耀太说了什么事,只见望月耀太仰头大笑了起来,一头长发也随之全晃到了肩后。 望月耀太笑到甚至必须倚着玄关镜子站立,那笑声或者斯文,却绝对称不上女性化。 甚至,当玄关上的百合壁灯,投射在望月耀太的侧脸上时,那清俊的轮廓益发地有型有款了起来,那唇瓣更是性感得让人想咬一口。 望月耀太看起来--好俊美。 谢可葳倒抽了一口气,完全没法子让自己的视线从望月耀太身上挪开。 她好想把手伸到望月耀太的长发里,亲吻那唇边的笑纹…… 她在想什么!发烧烧到脑子坏掉了吗?谢可葳的脸色顿时惨白成一片。 她和望月耀太是同性啊! 同性之间不能有一见钟情吗?谢可葳惊慌失措地把脸埋到抱枕里,用力地呼吸。 她不是不能接受同性之爱,人会爱上什么人,又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可是,这种近乎「一见钟情」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长这么大,就只有对「懒」这件事一见钟情过啊! 「怎么会这样……」她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着。 「可威,你在跟我说话吗?」望月耀太结束了和「传奇」乐团主唱白亚文的通话,捧着这两天的食材走到客厅。 「没有。」谢可葳闷哼了一声,仍然不肯抬头。 望月耀太一挑眉,把纸袋往客厅长几一摆,顺势就在可威的身边坐了下来。 「可威,你也穿得太夸张了吧!」望月耀太扯了扯可威身上的围巾、米白背心,硬是把可威从抱枕里拔了出来。 谢可葳逼不得已地抬起头,却立刻被望月耀太那双璀亮的少女漫画眸子给震慑住。 完了!完了!谢可葳听见心脏从高空中跌落到万丈深渊里的声响。 她是那种一旦认知到某种情绪,心里就会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个性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望月耀太捧着可威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我……我……」 谢可葳望着他的眼,结结巴巴地后退了身子。要不是因为逃跑实在太耗力气,她现在会马上跑到房里去躲起来。 「你不会又没吃午餐吧?那锅香菇鸡我炖了好久,而且我都已经帮你一碗一碗用微波盒装好,你只要把碗放进微波炉,按下按钮就可以了。你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懒得做?」望月耀太咄咄逼人地倾身向前,盯紧可威小子闪躲的眼神。 「我吃了、我吃了,全都吃光光。」望月耀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男子气概?就连身上的香水味道闻起来都很像男人用的古龙水! 谢可葳咽了口口水,拚命地缩着身子,无奈沙发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大,躲也躲不了太远。 「既然乖乖吃了,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心虚?」望月耀太拔下耳上的蓝芽耳机,往桌上一搁。 「妳刚才在和妳男朋友讲电话?」谢可葳突然没头没脑地拋了一句。 「男朋友?」望月耀太眨眨长睫毛,不解地看着可威小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小子这么紧张的原因,莫非是怕他对男人有兴趣? 望月耀太试探性地再朝可威小子凑近了几寸--岂料,这毛头小子陡地脸颊潮红,双唇颤抖,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 望月耀太挑眉,双臂交叉在胸前,表面正经,心里头则笑了个人仰马翻。 他不是第一次被误认为同志,但是像可威小子这种未经口头查证就擅自认定的人,他还真是没遇过。 「宝贝,你没猜错。刚才和我通电话的那个,算是我的『男』朋友吧!跟你一样,都算是我的『男』朋友喔。」望月耀太伸出食指逗着可威小子的下巴。 谢可葳倒抽了一口气,立刻伸手挥开那双骚扰人的手掌。 望月耀太的话是什么意思?谢可葳睁大眼瞪着望月耀太,脑子轰隆隆地燃起了一团火,烧得她不知所措。 自己和望月耀太都是女的,自己怎么可能是她所谓的「男」朋友!难道望月耀太有同志倾向?! 谢可葳抓起抱枕挡在身前,大惊失色地把望月耀太从头打量到尾-- 难怪望月耀太明明一副美女模样,穿著打扮却都偏向男性。那她现在还对望月耀太动心,岂不是投其所好,自投罗网吗? 「你干么用这么奇怪的眼光看我?」望月耀太心情大好地朝可威小子拋了个媚眼。 这小奶娃以为他会吃人吗? 「我……我……」谢可葳坐立难安了起来,不停地挪动臀部往沙发边侧坐去。「我肚子饿了。」 望月耀太霍然站起身,把谢可葳吓得闭紧了眼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脸蛋只有一个巴掌大,看起来像个稚嫩的国中生的可威小子,他拧起眉,突然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天!可威小子逃课跷了好几天! 「你这几天心里觉得很慌,是吗?」望月耀太俯身向前,用手指戳了下可威小子的肩膀。「要不要跟我谈谈?我也是过来人。」 「我……我不懂妳在说什么?」谢可葳的牙齿打颤了几下,她更加鸵鸟地闭紧眼睛。 望月耀太怎么会知道她刚才心猿意马了一下呢?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怎么办?她可不可以直接口吐白沫昏倒? 「亲爱的,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望月耀太语带威胁地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从没有这样过!」谢可葳蓦地睁开眼,一双手慌乱地在空中挥舞着。 「我不是老师,你不用急着跟我解释。」望月耀太拍拍可威的肩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几天没去上课了?你家里难道不会管你吗?」 「啥?!」谢可葳盯着望月耀太,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瞧瞧你!心虚得连话都说不好了。」望月耀太的手揉上可威小子的超短发。 哇,没想到小孩子的发丝触感居然如此柔软,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有没有法子保养成像可威这样--望月耀太羡慕地想着。 望月耀太干么一脸倾慕地看着她?谢可葳紧张地屏着呼吸,心里怦怦乱乱跳。 「说不出话来了吧?」他继续陶醉地揉着可威小子的头发。 「我根本没心虚,我干么去上课?我已经在上班了!」谢可葳猛地挥开望月耀太的手,且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故意中气十足地大叫着。 望月耀太一挑眉,向来耳尖的他,只觉得可威小子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女人? 而且,几绺被揉乱的发丝拂在可威小子的额头上,衬得这孩子一双大眼水澪澪,既逗人又惹人怜爱。 「你几岁了?」望月耀太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一脸正经的模样配上他的长发看起来极不协调。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要不要把驾照借妳看?」谢可葳望着望月耀太在瞬间变得阳刚的五官,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悸--她……她竟然……觉得望月耀太好帅! 「这样我就放心了。」望月耀太微笑地点点头。万一真的擦枪走火,至少他不会被冠上一个什么诱拐未成年少男的罪名。 望月耀太的笑意突然僵在唇边--他在想什么!可威小子是男的耶。 「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肚子饿了,对不对?」望月耀太低吼了一声,在可威小子错愕的目光中,而动作迅速地从桌上的一堆蔬果青菜里挑了一颗大苹果,冲进厨房里。 他弯身在水槽里边洗苹果,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闻到了「一见钟情」的味道? 他要证实他是不是真的对可威小子「心头小鹿乱撞」了,于是他抽起一把水果刀,毅然决然地走入客厅。 在可威小子眼的注视下,他直接挤到可威娇小的身躯边削起了苹果。 「妳干么离我这么近?很挤。」因为懒得换位置,谢可葳只好盯紧那颗红苹果,努力忽略望月耀太的手臂正倚在她的身侧。 「挤一点比较热闹。」望月耀太不以为意地说道,握水果刀的拇指一推,一圈圈的艳红色苹果皮已然剥落。 可威小子真的有股女人的味道,一种淡淡、宜人的芬香…… 「妳干么下用削皮器?」谢可葳盯着苹果,没话找话说。 「用削皮器,苹果皮被削成满地碎片,一点美感都没有。你下觉得红色的苹果皮像这样一圈一圈落下,很好看吗?」望月耀太说得眉飞色舞,手里的动作可也没停过。 红色的苹果皮像螺旋一样在桌上规律地落成一堆艳红小山。 「怪胎。」谢可葳轻薄的粉唇不以为然地一撇。 「我不是怪胎,我只是爱美。」望月耀太把长发往旁侧一甩,对可威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谢可葳看得傻眼,两道淡淡柳眉却微蹙了起来--望月耀太实在不是个很耐看的女人,她愈看愈像男扮女装!也许这种类型的在泰国会很受到欢迎吧…… 发呆中的谢可葳,没注意到望月耀太切出了一片苹果递到她唇边,她直觉地张开口便咬了下去。 「好吃。」苹果的香脆芳甜滋味沁入口腔中,谢可葳满足地瞇起了眼睛。「我还要再吃一片,啊--」她自动自发地张开了嘴巴。 「怪了,你刚才怕我对你饿狼扑羊怕得要死,现在还要我喂你吃苹果?」望月耀太嘴巴叨念着,第二片苹果又继续送到对方嘴里。 「那是两回事,妳如果会对我下手,我吃不吃妳手里的苹果,妳都会下手。重点是,如果我伸手拿苹果,待会儿还要去洗手,很麻烦。」谢可葳理所当然地说道,一脸的心满意足。 「老天爷,你怎么会懒成这副德行?」望月耀太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那个嘴巴又自动张开的小人儿。 他一挑眉,慢条斯理切下一片苹果,甜美多汁的苹果送到了他自己唇边。 「『辛辛苦苦』削完皮的水果,吃起来真是甘甜啊!」望月耀太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我工作的时候也很认真。」谢可葳瞪着望月耀太,考虑要不要动手把苹果抢过来。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我看你这几天请病假,请得倒是很心安理得,没什么担心工作的表现。」望月耀太一边说话,一边把切片的苹果一片接一片地往嘴巴送。 「许小姐会代理我的职务。」谢可葳嫉妒地吞了口口水。「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人当初入住这里的条件是负责烹饪和整理--」 谢可葳的话还没说完,半颗苹果已经直接被塞到了嘴巴里。 她的嘴巴没咬住,苹果于是滑落到她身上,在她雪白色的背心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痕迹。 「都是妳害的啦!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背心!」蓦地,谢可葳抓着背心,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小脸气得红扑扑的。 妈妈留给他的背心?望月耀太一听到这一点,盯着可威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无限的同情。可威小子的妈居然已经离开人世了,好可怜! 「你现在把背心脱下来,我马上洗干净。」望月耀太内疚地说道,深邃眸子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妳如果洗不掉的话,我就找妳算帐。」谢可葳瞧也不瞧望月耀太一眼,一径低头担心地揪着背心上头的污渍处。 「我保证可以洗干净。」他想,可威小子一定很爱妈妈。 谢可葳怀疑地看了望月耀太一眼。 「你再继续怀疑下去的话,污渍渗入纤维层后,洗不掉就是你的问题了。」望月耀太恐吓他。 谢可葳嘴角一扁,鼻尖一红,一脸就要掉眼泪的模样。 好可爱喔!望月耀太的心「咚」地弹跳了一大下。 他望着可威小子水汪汪的眼,恐惧地感到自己的后背正在发凉。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同性」心跳加速! 谢可葳没察觉到望月耀太亮得可疑的眼神,她低头拉起了背心-- 啊,不行,她今天没穿内衣!脱掉背心之后,里头的衣服其实满薄的。 「我回房间脱。」谢可葳转身回房里。 望月耀太疑惑地看着可威小子突然有点驼背的背影,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传奇」团员常对他说的话:「一看就是没当过兵的家伙,都是男人,干么那么别扭?」 不过,他现在的心跳倒是恢复正常了,刚才可能只是偶发性的心律不整吧。望月耀太看着可威房间的门板,满意地摸着自己此时「平静」的心跳。 「妳刚才说什么?」谢可葳从门隙里递出背心,探出半颗头来。 「我说,你现在可以先去洗澡。我把背心洗好之后,就会乖乖地到厨房里煮饭给你吃。」望月耀太接过背心说道,眼睛仍然定在可威的脸上。 他这人有个怪癖--如果有什么事情没弄清楚,他会失眠,他必须好好弄清楚自己的反应。 「这还差不多。」谢可葳满意地点头,就要关上门。 「等一下。」望月耀太伸出脚挡住了门板,就着门隙紧盯着可威小子的眼睛。 「干么?」谢可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想知道我刚才是不是对你小鹿乱撞了一下?」望月耀太老实地说道,手指也在同时揪住了可威小子的下巴,左右端详着。 「妳……妳……妳……」谢可葳被吓到动弹不得,一时之间也只能回瞪着他。 「你长得太幼齿了,眼睛太大、嘴巴太小,太孩子气了,实在不是我平常喜欢的那一型。」望月耀太望着可威小子的脸喃喃自语道,继而放心地呵呵笑了起来。 幸好、幸好!他现在没脸红、没心跳耶。 「谁要当妳喜欢的那一型!」谢可葳怒吼一声,踢开望月耀太的手脚,用力地关上房门。 谢可葳冲进房间,忿忿地脱下身上的衣服、长裤。 她不想再继续和望月耀太一块住下去了!望月耀太那女人脑子有问题,今天抓她的下巴,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突然吻她。 更伤人的是--望月耀太居然说自己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型! 她谢可葳只是懒得和人打交道,否则也是有追求者的。 嗯……她算有人追求吗?可她连那些人的面目都想不起来。 依稀只记得,只要对方眼神太热烈一些,她就会打从心里排斥起来,所以和对方说话时,就会自动变为在谢家主宅中那个冷淡而刻薄的谢可葳。 可能因为望月耀太是个女的,所以自己才有法子和她和平共处这么久吧。 但真的只是因为望月耀太是个女的吗?谢可葳抓着衣服,站在房间中央,错愕地发现,她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和哪个人这么热络过。 原来,她和妈妈一样孤单啊…… 谢可葳习惯性地抚着右耳的红宝石耳环,她垂着头、颓着肩,边脱去身上的衣服,边走向浴室。 走入淋浴间,把金色莲蓬头的水柱扭到最大,一头轻薄的短发即刻被打湿,平贴在她的头皮上。 她把头靠在磁砖上,感觉水流进了眼睛里,有点酸涩。 浴室的圆灯突然一明一灭地闪了下。 谢可葳啪地关掉莲蓬头,紧张地揪住一条大浴巾,不小心地把架上的玫瑰沐浴精也撞落到地上。 玫瑰的芳香飘在淋浴间里,浴室的圆灯再度一明一灭了一回。 谢可葳握紧举头,在瞪了一眼顶上的圆顶灯之后,她决定冲出淋浴间。 慌乱地推开干湿分离的浴门,浴室却在同一时间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啊!」 谢可葳尖叫出声,整个人缩在浴室墙角里颤抖着。 没有光源,浴室抽风机的声音静止,整个空间里只有墙壁上的水珠往下滑落的滴答、滴答声。 停电了。 「啊!」 她怕黑! 妈妈自杀时,她是第一个发现的人,那时候也是一屋子的闇黑。她走到妈妈房间,却踩到了倒在地上的妈妈…… 谢可葳咬住唇,全身拚命地颤抖着。 不准哭!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了! 「手电筒呢?」谢可葳大声地质问着自己。 「在房间里……」她颤抖了一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浴室里回响着。 「妳为什么没在浴室摆手电筒!」她尖声斥喝着自己,声音已经带着哭意。 她掐着自己的手臂,蓦然大哭了起来。 「王八蛋……干么停电……」她紧闭着双眼,抽抽噎噎地说道。 「可威,你在哪里?」 望月耀太的叫声从浴室外传来。 谢可葳揪着浴巾,坐直了身子,心脏激动地狂跳了起来。 「我在浴室!」她大声地说道,眼巴巴地瞪着黑暗。 很快的,她听见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可威,你没事吧,你说句话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望月耀太脸色凝重地扶着墙壁,缓缓地前进着。 「我……在……这里……」谢可葳揪紧毛巾,冷得打了个哆嗦。 「谢谢指示。」 望月耀太凭着绝佳的耳力找到了可威的正确方向,可是他伸手在空中摸了半天,却始终摸不到人。 直到他的脚踩上了可威的脚,他才知道可威小子已经吓到整个人都蹲在角落了。 「好痛!」谢可葳惨叫了一声,却完全放下心来。 望月耀太来了!有人陪她了! 「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突然叫那么大声,吓死我了。」望月耀太关心地蹲下身,一摸到可威湿漉漉的头发,他就皱起了眉。「毛巾呢?你得先把头发擦干,我可不想接下来必须跑到医院当你的看护。」 「毛巾裹在身……」 谢可葳话还没说完,毛巾就被一股拉力扯走,整条包裹住她的头发。 她倒抽了一口气,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未着寸缕的胸前,整个人缩成像一颗鸵鸟蛋。 望月耀太用毛巾搓揉着她的湿发,嘴里还不忘询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我没事……」她一直在打颤的牙齿,让她没法子把话说好。 「没事干么尖叫?」他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相信。 「我讨厌黑黑的。」谢可葳小声地说道。 「你怕黑!」望月耀太瞪大了眼,被可威的答案弄到差点呛了气。他把毛巾放到一旁,开始碎碎念道:「你也带种一点嘛,我刚才还以为有歹徒入侵,拿刀抵着你的脖子,所以你才--」 「不要说、不要说了!」在黑夜中一向没胆的她摀着耳朵,拚命地摇着头。 望月耀太唇角带着笑,把毛巾往旁边一丢。这家伙八成是惊险片看太多了,想象力过度旺盛。 「别怕!你住的可是豪宅呢,就算停电,备用的供电设施也会马上激活的。」望月耀太低声说道,觉得可威小子的孩子气很可爱。 「才不会呢!停电的时候,备用电力只会先激活走廊的紧急照明。」谢可葳带着哽咽的声音中不无怨懑。 「哇,谢天谢地,你的神智终于清醒了!」望月耀太揶揄着可威,安慰地拍拍可威的肩膀-- 不对劲?!望月耀太的手指在可威的肩膀滑动了一下,指下软滑的肌肤触感,好摸到让他的头皮发麻。 他蓦然抽回了手,在黑暗中瞪着自己的手,心脏又咚咚地狂跳了两下。 耳间响起的是可威浅浅的呼吸声,鼻尖闻到的是玫瑰花的淡淡香气,他觉得自己又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他自己是满爱美的,可是男人用玫瑰香味的沐浴精,还是有点不对劲吧? 更不对劲的是--他刚才触手所及的是一道光裸的双肩! 可威现在不会没穿衣服吧?望月耀太瞪着前方,神经质地扯起自己的头发来。 「望月耀太,妳还在吗?」谢可葳伸出手往前探索着,直至她的指尖探触到望月耀太的肩膀。 她放心地长吐了一口气,小手便自然而然地栖息在望月耀太的臂膀上--望月耀太的皮肤摸起来好温暖,而且感觉好厚实。 「妳有在上健身房吗?」谢可葳轻掐了下望月耀太的臂膀,没听到对方倒抽了一口气。 「有。」望月耀太全身绷紧到呈现僵硬状,满脑子充斥的都是可威的小脸蛋和他柔软的肌肤。 完了、完了……望月耀太用他的左手抓住右手,免得向来凭感觉行事的自己会铸下大错! 「你没穿衣服!」谢可葳这时突然惊觉自己掌下接触到的是他的皮肤,她惊呼出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 「我才刚洗好你的背心,正准备回到房间换休闲服的时候,突然听到你尖叫,我还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跑来了。」望月耀太僵硬地扯了一个微笑,也不知道是笑给谁看。 「谢谢。」谢可葳喃喃说道。 当浴室再度陷入沉默时,谢可葳皱起了眉头--望月耀太的呼吸声怎么这么重? 啪! 突如其来的供电,让浴室灯光突然亮了两、三秒。 望月耀太心神不宁的黑眸,正好对上谢可葳喜出望外的无辜大眼。 啪! 灯光再度熄灭。 「一定是电快来了!」谢可葳兴奋地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她那条被丢在一边的浴巾。 浴巾跑哪去了? 「对……快来电了……」望月耀太呻吟了一声,用力捏住自己的大腿。「唉……」 刚才在那电光石火的一闪光明之间,他居然只注意到可威的唇看起来很柔软! 电力如果不快点回复供应的话,他有可能会变身为野狼,吃掉可威这个性别有点问题的小红帽。 「妳干么怪叫怪叫的?」谢可葳的耳朵开始变红,那些暧昧的呻吟,让她认知到自己现在几乎是裸着身子倚在望月耀太身边的。 「因为--」望月耀太的大掌陡然捧住谢可葳的脸庞。 「妳走开!我要找浴巾啦!」谢可葳惊跳起身,失措地大叫出声。 突然问,灯光在此时大亮! 两人四目交接,两人同时尖叫出声!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完了! 「妳……妳……你是个男的!」谢可葳猛地双手抱胸,整个人蓦地缩成一颗球。 「你……你……妳是个女的!」望月耀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男性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着。 「我本来就是女的!」谢可葳发出她有史以来最尖锐的一声尖叫,脸胀红得像颗西红柿。 「我也是本来就是男的!」 望月耀太瞪着她雪白的背脊,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知道何谓脑中一片空白。 谢可葳闻言一僵,她紧抱着双臂,只抬起她的头,用最恶毒的眼神瞪着望月耀太-- 「那你这个臭男人,还不快点滚出去!」 第三章 望月耀太被谢可葳从浴室「赶」出来之后,他就行尸走肉地走到厨房里,机械化地下了两碗面。 他必须要找一点事做,才不会痴痴地盯着谢可葳的房门! 望月耀太把面端到餐桌上,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真是够了,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现实里啊?! 不过幸好,谢可葳是个女的。 否则,他那观念传统的老爸要是知道他对一个男人动心的话,可能会直接登报和他脱离父子关系,他这辈子就真的别想再回家了。 「可葳,吃面了。」望月耀太敲敲她的房门,唇边的笑意缓缓地康开。 他的动心,现在可以正式解读为恋爱了--这种感觉真好。 「可葳,妳听到了吗?」他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砰! 一个重物击上门板的声音,响应了望月耀太的叫唤。 一分钟后,头上包着大毛巾,身上裹得像颗大肉粽的谢可葳,低着头从房间走出。 她「咚」地一声重重坐上餐椅,接着就是一阵埋头苦吃。 望月耀太一挑眉,也学她一样闷声猛吃着面。 倏倏、倏倏--吸面条的声音同时停止。 两个人同时抬头偷看对方,很快地又同时挪开视线,继续低头把碗里的面吃个精光。 「你--」她把汤匙放回碗里。 「妳--」他把筷子搁回碗上方。 「许小姐怎么会介绍一个男人来跟我一块住?」谢可葳拧着眉,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想许姊可能跟妳有同样的误会,以为我是女的。」望月耀太若有所思地卷着自己的发尾玩耍。「难怪我和她妹妹住同一间房间时,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和她妹妹同住一间房间?!」她的心脏缩成了一团。 「小许--就是许姊的妹妹,对男人没兴趣,不过许姊还不知道。」望月耀太简单解释道。 这世界能不能简单一点?谢可葳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翻了个白眼。「都是你啦!你没事把头发留得那么长干么?而且第一天来我家时,还穿那种蕾丝花边的长袖衬衫,是正常人都会误会你是女的。」她停顿了一下,忍不住用怀疑的斜眼瞄他。「望月耀太,你是不是同志?」 「很抱歉,让妳失望了,我不是。」望月耀太举起手来发誓。 谢可葳一扁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我如果是同志的话,我是不会否认的,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望月耀太一摊手,美丽的杏眼一脸的无辜。「我来妳家那天正好去拍一个牛仔裤广告,那件花边衬衫是广告款,厂商坚持那件衬衫简直是为我订作的,一定要我穿回家,我也是不得已啊。」 「喔。」 她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填饱了肚子之后,听着他中性的嗓音娓娓道来事情,她倒是有几分困意了。 「妳还好意思说我,妳把头发剪那么短是想干么?加上声音又那么沙哑,害我一直把妳当成男的。」话是这么说,望月耀太的脑子里就是会不受控制地出现浴室里的那一幕光景。 她的身材好纤弱,雪白肌肤上染着水珠的她,纯洁可爱得像从海浪里新生的天使。 「我高兴剪短发,不行吗?而且,要是我没感冒,声音不沙哑,你以为你会有机会住进我家吗?」谢可葳这回连瞄他一眼的力气都懒得提起了,否则她会发现望月耀太此时看她的眼光有点古怪。 「是啊,我是该谢天谢地喔,否则我们这种孤男寡女,怎么可能有机会住在一起。」 察觉到眼眸已经微闭的佳人,此时根本对他无动于衷。望月耀太只好吶吶地站起身,收拾着餐桌上的面碗。 「对喔,你『现在』是个男的。」谢可葳勉强撑起身子,支着双肘托腮看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都被妳白吃白喝快一个礼拜了,还能怎么办?」望月耀太拿起筷子指着她的脸,一副要她负责的表情。 「拜托,菜钱我负责的耶!你吃我的睡我的,没付房租,还敢一副吃亏的样子。」谢可葳的白牙示威地一闪,她抓着发热的耳朵,忿忿地瞪他一眼。她也还没跟他算刚才浴室里的那笔帐哩,她那时候什么都没穿,占便宜的人是他耶! 「谢小姐,我以后每天三餐外加消夜侍奉妳,以期能消弭我的罪孽,以换取我的食宿,这样可以吧?」一谈到房租,望月耀太的态度立刻转为恭敬。「不过,消夜要等我回到家才有法子供应,最快也要是凌晨一、两点。」 没法子啊,谁让「传奇」的团员们都不爱和人挤一间房,而他也受不了正常男人的房间,所以只好从小许那里窝到了可葳这边。 「对了,你是在干么的,怎么每天都凌晨一、两点才回家?」她的身子半瘫在餐椅间,脸颊正好靠在椅背上,仍然呈现一副随时都可以入睡的状态。 「我下午在花店打工,也兼差当广告模特儿,主业是乐团的贝斯手及编曲人。还有,我写的歌已经卖出不少首了。」望月耀太将他的职业类别、性质,全都一股脑儿地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贝斯手啊,酷。」她点头附和。 「酷吧。」他忍不住小小得意了起来。 「吉他有六条弦,贝斯只有四条弦,是比吉他酷一点。不过,如果你拉的是二胡,我会更敬佩你。」谢可葳慢条斯理地丢给他一个甜美笑容,直接射将下马。 望月耀太唇边的笑意变得扭曲,却也只能对着她干笑两声。「千金小姐泼的冷水果然满冷的。」 谢可葳一扁嘴,把他的话当成恭维。她在家和爸顶嘴顶习惯了,这种对白算小case。 「你没资格说我吧,你看起来也挺像有钱人家少爷,怎么会沦落到没钱付房租的地步?你是中日混血儿吗?名字又是太阳,又是月亮的。」这个日本名字也是害人分不清楚他是男是女的帮凶。 「妳不觉得这些问题,应该是在我住进来的时候,妳就该要知道的吗?」望月耀太奇怪地瞥她一眼。 「你那时候是个女的,我没必要询问太多。」谢可葳瞄了客厅沙发一眼,决定要移动尊驾到沙发上,那里窝起来比较舒服。她忽然嘀咕了一声:「好想有一座小叮当的任意门。」 「为什么话题会跳到小叮当的任意门?」望月耀太傻眼地看着她。 「因为我一想到要走到沙发,就觉得有点懒。」她无奈地说道。 正当望月耀太为此妹的懒惰而目瞪口呆时,谢可葳已经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站起身,一鼓作气地往着沙发的方向直冲而去。 望月耀太彷佛看到一颗球,从餐椅上弹到了沙发里,整个过程费时大约是五秒。 「好了,请继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谢可葳的头在沙发扶手上就定位,手里还搂着一个抱枕。「一、为什么没钱付房租,二、你是中日混血儿吗?」 「妳说话的口气,怎么那么像面试人员?」望月耀太坐到她对座的沙发,失笑地看着她,觉得她很有趣。 「医院的第一关面试,是由我负责的。」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难怪喔。」他拉长了语调,并且走到她面前鞠了个躬,行了个绅士礼,接着便姿势夸张地唱作俱佳了起来。 「现在容我慎重地向妳介绍,本人望月耀太。」他闪亮的长发一甩,风情万种。「老爸日本人,老妈台湾人,从小日本台湾各住半年。大学毕业之后,因为不愿继承家族量贩店的生意,遂决定出门一闯江湖。没钱付房租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把一部进口车的钱砸到我们乐团的录音室里。」 「难怪--」她学着他刚才说话的口气,不过多补充了一个呵欠。「我就觉得你看起就像有钱少爷,我本来还以为你家道中落,所以才沦落到在外租屋的地步,没想到是个为理想奋斗的热血青年。」谢可葳又伸手掩了一个呵欠。吃饱饭就该小歇一下,她干么坐在这里和他闲扯一大堆? 「感谢妳不甚有诚意的称赞。妳呢?怎么一个人住这种豪宅?而且还找陌生人当室友?」这几天,除了她哥哥打来的电话之外,她等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说来话长。」她又打了个呵欠,一脸的放松。 「既然如此,我可以相信咱们的同居关系来日方长,对吗?」望月耀太急忙在她眼皮完全闭拢前,寻找一个保障。 他住这里住得如鱼得水哩! 谢可葳闻言,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他。 「不行,人家会以为我和男人同居。」她面有难色地看着他,内心其实是有些小挣扎。毕竟望月耀太煮的东西还不错,而且还要再找一个室友重新适应很麻烦。 「妳放心,这个问题相当容易解决。」望月耀太弹了下手指,笑容璀璨地像在拍牙膏广告。「我以后会尽量打扮得像个女人的。」 谢可葳爆笑出声,笑声大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扁着唇,却还是笑得抱枕掉到了地上。 她不记得自己几时曾经笑得这么开心过,她平常连笑都嫌懒的。不过,偶尔这样笑,让她觉得很舒服,好象胸口突然变得干干净净了,人也清醒了。 「你们乐团的团名叫什么?」她深吸了口气,挺直身子,盘腿在沙发上坐着,开始有了一点聊天的心情。望月耀太让她满愉快的! 「我们的团名是『传奇』,我取的。」望月耀太看着她小巧脸蛋上的笑容,感觉自己的心都暖了起来。 她瞇着眼睛大笑的样子,好可爱喔,可爱到让人想把她抓起来,揉到肚子里。望月耀太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想朝她靠近一点。 「传奇?」谢可葳不以为然地抿着唇,皱着眉。「真是够了。」 「千万不要小看『传奇』喔。」望月耀太举起食指优美地对她摇了摇。「我们在pub的演唱场场爆满,已经一年了,至少有五组唱片公司及制作人找我们谈签约。如果这回和我们接触的唱片公司,能达到我们的要求,『传奇』很快就要成为乐坛的传奇了。」他把一头浪漫长鬈发拨到肩后,自信满满的。 「所以?」「传奇」会不会红,和她有关吗? 「所以,妳可以对我好一点,这样等到『传奇』大红大紫之后,妳就可以跟别人炫耀妳和我相当熟。」望月耀太夸张地双手大张,而她仅是回以一记懒洋洋的挑眉。 「一、我懒得跟别人炫耀。二、你不觉得等到『传奇』真的成了大红大紫的传奇之后,我再来担心那个问题就可以了吗?」谢可葳看着望月耀太的鬈发造型及漂亮的五官,其实不难想象他红透半边天的样子。 望月耀太抿着唇角笑了,发现她的兴趣缺缺是件相当有趣的事。 从来,女孩子不是把他当姊妹淘,就是把他当少女漫画的男主角疯狂痴迷。但是,谢可葳的反应,和那些女人全然不同。 「妳讲话很喜欢分第一点、第二点。」他在她对面的桌几上坐了下来,又离她近了一点。 「这样子句子前后的语助词,可以少讲一点。」谢可葳往沙发缩了下身子,却不再觉得扭扭捏捏了。 这么嘻嘻哈哈地和他一来一往,刚才那堆暧昧情愫早就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情爱的复杂情绪,太累人了。 「我们真是绝配啊,和我在一起,妳可以不用说话,只要负责听就好了。」他热情地看着她说道,很努力地想和她热络成一家人。「我拿我们的cd和照片给妳看。」 「我不要。」她一口回绝,不想一下子和他混得太熟。 「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啦。」望月耀太的语音未落,他就已经冲入了房里。 而当谢可葳还窝在沙发上,考虑要不要尽快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他已经拿出了一整叠的cd和相本送到她的面前。 谢可葳发誓,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都是她迫不得已的。 要不是他实在太爱说话,说得她根本没时间走回房间,她也不会一直和他闲扯到凌晨一点-- 一切都是他的错! 谢可葳在休息了整整十天之后,终于在大哥的命令之下,准备归位上班。 在关掉了三个闹钟之后,她总算是在七点半清醒了过来。 不过,接下来的盥洗、穿衣动作,她都以一种龟速缓慢进行着。以至于当她终于跨出房门时,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 她板着一张脸,抓着皮包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慢着!」望月耀太急忙从厨房里冲出来,挡在谢可葳的面前。 「干、么?」谢可葳还未完全清醒的惺忪眼睛,不甚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望月耀太穿著蓝色围裙,长发绑在脑后,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看得她一肚子火气。 「妳要去哪里?」他伸手帮她把没翻好的衬衫领子翻好。 「我要出门上班。」谢可葳不快地应了一声,鼻尖隐约地闻到食物的味道。 「妳还没吃早餐。」望月耀太握住她的手肘,把她往厨房的方向推。 「我懒得吃啦。」她生病的那个礼拜,都是早、午餐合并着一块吃,她以为他应该知道她不吃早餐的。 「那至少喝瓶牛奶、果汁,早餐是一定要吃的!」望月耀太硬是把她压入餐椅里,抢过她的皮包往旁边椅子一放时,却「不小心」瞄到了她的小腿。 谢可葳有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哩!她要是再多长个二十多公分,肯定可以和他抢牛仔裤广告的市场。 「你很啰嗦--」谢可葳不耐烦地往餐桌上一瞄,所有话全都梗在喉咙里。 她瞪着桌上那堆可以喂饱三个她的元气早餐--沙拉、培根、蛋、法国吐司,全都鲜美可口地摆放在白色瓷盘里。 「我不吃早餐。」谢可葳扁着嘴,压抑住唇角的颤抖。 这样的早餐在谢家主宅,甚至称不上丰盛,可是,谢家主宅的早餐,从不是谁特别为她准备的,她在或不在,那份早餐的形式不会有改变。 但这是第二次,有人特地为她准备早餐。 第一次,是妈妈心血来潮地为她烤了两片吐司…… 「如果真的不吃早餐,那就喝果汁。」看见她不自然的表情,望月耀太不死心地把一杯现榨综合蔬果汁送到她面前。「还是妳想喝牛奶?」 「我要喝白开水。」她盯着他的眼,故意找碴。 「请慢用。」望月耀太手势华丽地倒了杯白开水,送到她手边,仍然是笑盈盈地推荐。「白开水配上我的特制沙拉,保证妳一天精神良好。」 「我不吃。」她拚命喝白开水。 她不希望别人对她太好,因为她不想投入太多情绪去在乎一个人。太在乎一个人,不会有好事的。她妈妈就是最好的例子! 「浪费食物是最大的罪恶。」他拉了把椅子,亲热地坐到她身边。 「我又没有叫你做早餐!」她马上把椅子往旁边一移。 「我怕我不努力表现一点,妳三天后就会把我驱逐出境了。」望月耀太把餐盘和刀叉挪到她面前。 谢可葳抿紧唇,忍住心头上的一股刺痛。 对了,这男人现在有求于她,言行举止上当然得对她巴结一点。是啊,除了妈妈和大哥,没有人会没有目的地对她好,没必要嘛! 「吃就吃,不吃白不吃。」谢可葳赌气地拿起刀叉,切了块吐司送到嘴巴里,食之无味地吞下之后,又切了另一块,反复着这样的举动。 望月耀太拿过沙拉,把几块水蜜桃拨到她的盘子里,他记得她喜欢吃这种罐装水蜜桃片。 她心一揪,瞪着那几片金黄水蜜桃,头却垂得更低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干么把她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 「很难吃吗?」望月耀太面带忧色地看着她的拧眉。 「法国吐司的蜂蜜加太多了。」她改挖了一口炒蛋放到嘴里。 「下回改进。」见她的刀叉已经进攻到了培根,望月耀太解下围裙,笑瞇瞇地吃起他的沙拉。 他边吃着沙拉,目光也好奇地打量起她一身标准上班族的打扮--粉红色丝质衬衫配上奶油白的套装裙组,秀雅的纤颈上还挂了一条裸钻项链,即便头发仍较一般女孩子来得短,却不掩其清柔的女人风味。 要是他当初见到的就是她这副样子,也不会误认为她是男人了,阴错阳差凑成了他们同居的事实,瞧他们多有缘啊! 望月耀太微笑着,吃得更是心满意足了。 当谢可葳解决完餐盘里一半的食物之后,她发现了他的手边摆着一个透明小化妆包,里头搁着什么护手霜、护唇膏的。 「男人还搽什么护唇膏。」她忍不住开口挑他的毛病。 「凡是嘴唇龟裂的人就可以搽护唇膏,男人的嘴巴就不能干燥吗?」他咽下一口西红柿,眼睛却紧盯着她的嘴巴。「妳瞧瞧妳的嘴巴干得像随时要裂开一样,要不要我的护唇膏借妳用?妳不要用那种奇怪眼光看我,那不是什么间接接吻啦,我都是用干净手指头挖护唇膏的。」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爱说话?我高兴嘴唇干燥,不行吗?」谢可葳拿过餐巾纸,粗鲁地擦着嘴巴。「没见过这么爱美的男人。」 「谁规定男人不能爱美?妳有严重的性别歧视喔。」他抗议。 「随便你啦,你高兴弄得多美就有多美,反正不关我的事。」她看了一眼时钟,喝了一口果汁,心想既然已经迟到了,那她再坐个一分钟,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的美丽关系到妳每天回家时看到我的赏心悦目程度,怎么会不关妳的事?」他振振有词地说道,还不忘把一丝乱跑的长发拨回耳后。 「我要上班了。」她推开餐椅,一副把他的话当成马耳东风的模样。 她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喂,你……你待会儿要出门吗?」 她知道他的交通工具是公车,如果她上班顺路的话,或者可以载他一程。 「谢谢妳。」望月耀太的笑容变得璀璨无比,笑得连一头波浪长发都随之摇曳着。「不过,下用了,我们乐团待会儿要和一家幸运的唱片公司谈谈合约的细节部分,其它团员九点半会在楼下等我。」 如果今天的细节敲定的话,他们也许马上就和唱片公司签约了,「传奇」的出片时间应该不远了。 「已经九点半了。」谢可葳拋下一句,径自走向大门。 她不喜欢多嘴多舌发出问句,就是因为讨厌那种当对方的响应不是自己预期时的失望感觉。 「那……这些杯盘只好等我回来再洗喽。」望月耀太快手把杯盘收到流理台。 「随便你。」她面无表情地拉开大门,表情回复成她平时在外的漠然模样。 「我跟妳一道出门。」望月耀太抓了件牛仔外套,飞快地冲到她身后,跟她一块进了电梯。 「妳晚上想吃什么?我趁晚上到pub表演前,回家做给妳吃。」他按下一楼及地下停车间的按钮。 「你不用因为在这里的房租全免,就对我那么热络,这样既虚伪又恶心。」她扁着唇,一脸的不悦。身为谢家的女儿,她已经看过太多阿谀谄媚的人了。 望月耀太蹙着眉,因为她攻击性的话语而显得神情微恙。 「我喜欢照顾人,也觉得妳很可爱,所以想为妳多做一些事。这样很虚伪、很恶心吗?」望月耀太凝望着她。 谢可葳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他甚至觉得她过着一种近乎自闭的生活。好不容易,她跟他处得不错了,也会开心大笑了,他觉得有成就感极了,他还想对她更好一点,这样不好吗? 「把你的好听话留给别人吧,我不稀罕别人觉得我可爱。」谢可葳板着脸,瞪着电梯镜面中的自己。 「妳说起话来还真像刺猬。」他用一根手指头戳戳她的肩膀。 「你不高兴的话,可以搬出去啊。」谢可葳鼓着颊,生起闷气来了。 望月耀太的大掌落到谢可葳的头上,将她的头发胡乱搓揉一通。 「不。」他绽出一个特大号笑容。「为了证明我具有人见人爱的特质,我决定要住下来和妳长期抗战。」 谢可葳冷哼了一声,心里的那个阴郁角落突然阳光普照,整个人也变得轻盈了起来。 电梯在一楼打开了。 「拜,晚上见!」望月耀太走出电梯,拋给她一个太阳般的灿烂笑容。 谢可葳回以他一记白眼。 她走到停车间,哼着昨天听到的「传奇」cd中某一首歌曲的副歌--望月耀太写的,还不难听啦。 当谢可葳慢条斯理地把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经过大厦正门前,正好看到包括望月耀太在内的四个男人,正站在一辆吉普车前检查轮胎时,她特意放慢了时速。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因为想窥探「传奇」团员长得是圆是扁,所以才把车开得那么慢的,她只是动作向来不快。 只是这一看之下,连她都想挑眉吹声口哨了。 她想,「传奇」就算歌唱实力像破锣嗓子,他们还是可以靠着那几张俊脸而卖出一卡车的唱片吧! 包括望月耀太在内的四个人,全都很抢眼! 拜望月耀太前几天钜细靡遗的介绍之赐,她才瞥了一眼,就已经迅速地认出了里头的团员-- 望月耀太是「传奇」里头最具华丽中性美的一个,而那个有着阳光笑容的短发男孩,则应该是主唱白亚文。一旁理着平头、长相性格有力的那位,该是鼓手司马昭。 至于另一个正蹲在轮胎边,蓄着笔直及腰长发的男人,则肯定就是望月耀太的邻居--吉他手杜宇了。 他们看起来很开心。 看着望月耀太大笑着扯起了杜宇的头发,谢可葳皱了下眉,踩下油门,呼啸而过他们身边。 她把车内的音乐开到极大声,心情却又开始回复到寻常的阴天。 望月耀太是那种和谁都很热络的人吧。所以,一顿丰盛餐点、一个亲切的微笑,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她完全不用挂在心上,更不用自作多情! 叫她心头那头会乱跑乱想的纯情小鹿,去山林隐居吧。 她决定待会儿到医院时,先去看妈妈,跟妈妈说说她这些天的心情。 铃铃~~铃铃~~ 她趁着红灯时,抓起手机。 「喂,哥。我现在快到医院了……什么?!妈发出病危通知……」谢可葳的脸色变得惨白,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的那一刻,谢可葳的眼泪也在瞬间狂飙而出。 红绿灯号志才刚变换,她立刻踩下油门,朝着医院加速前进。 她知道妈妈再度睁开眼睛的机会微乎其微,也知道妈妈这样耗在病床上只是种折磨,可她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再也看不到妈妈的日子…… 第四章 「庆祝签约成功!」 在白亚文的套房里,「传奇」的四个团员拿起啤酒,用力地干杯。啤酒被他们撞得挤出了泡沫,铝罐也因为他们的激动而被挤成了扁平。 今天对「传奇」来说是个大日子,他们决定了他们即将要发片的唱片公司! 这些时日的辛苦耕耘,总算是让他们等到了心目中属意的那家唱片公司前来和他们接洽,一家可以让他们自由发挥,又有实力能把他们送到全世界的唱片公司! 他们有信心,他们会征服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干杯啦!」 四个大男人同时拿起啤酒罐,发狠似地把啤酒灌入嘴里,直到一整瓶啤酒全进了肚子里,四个人才松开了手,又同时大笑出声。 望月耀太喝得豪爽,也笑得最大声。 「已经要发片了,你还不回家吗?」「传奇」的团长杜宇,既然身为望月耀太的邻居,免不了要代替望月耀太的家人问上一句。 「等『传奇』成功到跌破我老爸的眼镜时,我就会回去的。」望月耀太拿起啤酒,作势要丢杜宇。 一看到杜宇,他就不免有怨。两人同样组band,杜宇的家人给予全力支持,他老爸则是气到差点没登报脱离父子关系。 「等到『传奇』成功后,你家的连锁超商,搞不好可以找我们代言。我们可以算便宜一点,帮你在你老爸面前做足面子。」蓄着平头的司马昭,叼着一根烟说道。 「拜托,我不去帮我们家超商的敌手做广告,已经算是很大恩大德了。」望月耀太推开窗户,倒是没阻止自家兄弟抽烟。 「还有人希望自己家的生意差一点的?我倒是第一次看到。」白亚文扮了个鬼脸,不谙酒性的他,脸颊红红的。 「如果我有法子动摇到自家的生意,也算是我影响力的一种吧。」望月耀太认真地说道。 「巨人。」杜宇把手里的啤酒铝罐往垃圾桶一丢。「我要回去庆祝第二摊了,我的宝贝绍琪还在等我。」 「那我也要回家去伺候我们家的小太后了。」望月耀太优雅地把桌上的东西全扫进垃圾桶里,然后拎起他的外套,也打算走人了。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象一副受虐得很愉快的样子?」司马昭扯住望月耀太的长发,揶揄着他。「你快要变成黄脸婆了。」 望月耀太侧着头,长发滑落到肩臂间,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摇摇头,摆摆手,口气正经八百地说:「拜托,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还』不是那种关系?你搞什么暧昧啊!」杜宇大笑出声,伸手重击了下望月耀太的肩膀。 「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搞不好,我明天爱上的人会是你啊!」望月耀太立刻和杜宇勾肩搭背了起来,而且还肉麻兮兮地把头靠向杜宇的肩膀。 「我不爱你,我爱我的绍琪。」杜宇推开望月耀太的头,重重地扯了下他的波浪鬈发。「你喝醉了!」 「我只是太高兴了,离家三年的辛酸血泪,总算是得到了报偿啊!」望月耀太双手向天空高举,摆出一个吶喊姿态。 当初为了想和音乐为伍,他选择了一个人只身在外奋斗,一分钱都没从家里拿。和以前的优渥生活相比,或者少了舒适,但却多了一份自我创造的成就感。 「拜托,你有什么辛酸血泪?想包养你的女人,可以包一台游览车了。」白亚文打开一包零食,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认为我还会想去招惹那种想拿钱来控制我的人吗?我老爸一个就已经够我看了……」望月耀太说着说着,突然瞇着眼睛看着白亚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说真的,你长得……」 白亚文防备地后退了一步,望月耀太却早他一步地直逼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 「你和可葳长得还真是有点像耶!小脸蛋、俏鼻尖、淡眉毛、漂亮眉形,还有一双迷人的圆圆亮亮眼睛。」望月耀太愈看愈认真,脸庞也就愈益俯近白亚文。 「你找死!」白亚文不客气地一拳捶向望月耀太的肚子。 这轻轻一拳,让惜肉如金的望月耀太惨叫了足足五分钟。 「望月耀太,你完蛋了。当你开始记得一个女人的五官时,就代表你陷入情网了。」司马昭则是淡淡拋去一句,又开了一瓶啤酒。 「我还没有完蛋吧……」望月耀太摀着肚子,侧着头忖想着。「我面对她时只有失常过一、两次,应该还不算陷入情网吧?我大部分的时间,只觉得很想保护她。她很不一样,不装可爱,不会要妩媚,不会对我发花痴,有点小别扭,有点孩子气,懒洋洋地像只猫……」 「杜宇,麻烦你把望月耀太这个醉鬼载回家。」司马昭吐出一口烟雾后,忍不住叨念了一句。「他很吵。」 「我不是醉鬼!」望月耀太面对着司马昭,严重抗议道。「那两个字一点美感都没有!」 「对啦,你是醉态可掬,这样可以了吧?!」白亚文失笑地补充说明道。望月耀太还说他的屋主小孩子气,他自己才是咧! 望月耀太满意地对白亚文点点头,这才心甘情愿地由着杜宇扯出房间,坐进红色吉普车里。 一路上,望月耀太和杜宇的情绪都维持在亢奋的高点。他们大声唱歌,从摇滚乐唱到儿歌。 望月耀太看了下表,确定会在凌晨十二点前回到家之后,他下车买了份豆浆、烧饼,准备给可葳当宵夜。 和杜宇挥手道别之后,他哼着歌走人大厦的电梯里,吹着口哨打开了大门。 客厅里还有灯!可葳还没睡。 「可葳,我带宵夜回来给妳吃了!」望月耀太笑容可掬地冲进客厅里。 然后,他呆愣地站在客厅的地毯上,瞪着缩在沙发角落里的谢可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抱着一瓶威士忌,手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唱着歌。 「可葳?」他迟疑地说道。 谢可葳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泪眼汪汪,然则唇角带惨笑。 「妳喝醉了。」望月耀太肯定地说道。 「我、没有。」谢可葳表情镇定地说完后,睁大了双眼,然后对着他格格大笑了起来。 望月耀太叹了口气,原就不重的酒意全被冲光了。 「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望月耀太走到她身边,轻易地取走她手中的酒瓶,随手搁在高柜子上。 「我……我……」 谢可葳仰首看着他,看着看着,泪水就开始一颗一颗地滚出眼眶。 「乖啊,不哭啊!」望月耀太大惊失色地抱住谢可葳。「谁欺负妳了?我去找他算帐!」 谢可葳泪眼汪汪地扁着嘴,对着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接着把手里的酒杯硬塞到他手里,嘟嘟嚷嚷地说道:「我要喝酒!把酒还我!」 「不准喝了。」望月耀太好气又好笑地命令道,把酒杯摆到桌上。 「我要喝!」她突然立起身子,大声地对着他的耳朵吼叫。 望月耀太双手摀住耳朵,痛苦地皱起眉。 「我要喝酒!」她得不到酒,于是继续吶喊中。 「要喝就喝啤酒。」至少比较不会喝醉。 她抓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我妈喜欢喝威士忌。」 望月耀太反握住她的手,想起她对妈妈背心的依恋,看着她此时泪痕未干的脸颊,他整个心都拧痛了起来。 此时的她,只是一个脆弱而渴望妈妈的稚气女孩啊! 他抚摸着她的发,柔声问道:「今天是妳妈妈的忌日吗?」 「你干么诅咒我妈!」谢可葳狠狠地瞪着他,凶巴巴的拳头立刻落在望月耀太的肩膀上。 「轻一点、轻一点。」望月耀太痛得直抽气,他握住谢可葳的手腕,一脸的尴尬与抱歉。「对不起啦,因为妳曾经说过妳的背心是妳妈妈留给妳的,所以我才会产生那种误会。」 「我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自杀,变成植物人了,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谢可葳打了个酒嗝,她揉着眼睛,揉着揉着,整个人突然无力地往后一瘫,从沙发滑到了地板上。 「小心,别撞到桌角。」 望月耀太连忙也坐到地板上,快手把她的身子从桌角边缘挪开,并拿起一个抱枕垫在她头颈下。 他现在知道她年纪轻轻,却总显得郁郁寡欢的原因了。 「对不起。」他对着她低语道,牢牢握着她的肩。 「对不起什么?我妈的自杀又不是你害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爸。」她仰起头,眼神清醒地盯着他,嘴角却一直在傻笑。「你知道吗?医院今天发病危通知,我妈今天差一点就走了。」 望月耀太深吸了一口气,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够坚强地坐在这里,聆听她的不快乐。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居然要一个人承担这么多痛苦,她的害怕与恐惧,她的家人都不曾发觉吗? 望月耀太的大掌抚着她的背,无声地陪伴着她。 「你知道吗?我爸晚上……打电话来……要我下星期六回去相亲……」她侧过身,脸颊压在抱枕上,于是乎说起话显得断断续绩的,含糊不清。 「相亲?可是妳妈不是病危吗?」望月耀太诧异地问道。 「这不是医院第一次发病危通知了,我爸只是打了通电话过来询问一下状况,他甚至没来看她,好好笑,呵呵呵……」谢可葳无法自制地笑着,可是,她的眼泪一直不停地在掉。 「好好笑……我妈居然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自杀……」她把脸埋到抱枕里,被闷住的笑声,听起来很像在哭泣。 望月耀太瞪着趴在抱枕上小声啜泣的人儿,他感觉胸口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扁人,想把她爸爸抓起来摇晃一百下。 她的亲人居然对她漠不闻问,这实在是太残酷的事情。望月耀太愤慨地想着,整个人却突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有什么资格说她爸爸呢?他不也一年没回过家了吗? 望月耀太握紧了拳头,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妳和妳妈妈的感情一定很好。」他听见自己沙嗄的声音这样说道。 他决定明天就打个电话回去给爸爸,他怎么可以因为爸爸不赞同他的理想,就把亲人当成了仇人呢? 「是啊,我们感情很好、很好,我妈的美丽会成为每一个女儿的骄傲。她好疼我、好爱我,把我当成她唯一的宝贝--」谢可葳突然停了话,她抬起头,伸长手臂揪住望月耀太的头发。「你把头低下来,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喔。」 「好。」他合作地弯身倾听。 「我骗你的。」谢可葳格格大笑了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的。 「妳骗我什么?」望月耀太没回过神来,双唇微张着。 「我妈没那么爱我,她只有心血来潮时才会理我。」谢可葳抓着右耳上的红宝石耳环,把耳朵揉成了通红。 这下子,换望月耀太的泪水差点掉出来了。 他咬着唇,忍不住把她从地上整个抱了起来。他将她的脸颊压在他的颈间,为的是怕她看见他在同情她。 「我爸也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想到我。」谢可葳的脸埋在他的发丝里,手指头揪着他的发丝。「他一个朋友的儿子从美国回来,他就想着要和人家联姻,平常时候,他就只当我是一团空气。」 「妳爸只有一个女儿吗?」他用沙嗄的声音问道。 「不,我爸公开承认的有两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她抬头,举起四根手指头摇来摇去,最后因为头晕而又倒回他的肩膀上。「他另一个女儿有了男朋友,所以他才把主意动到我头上。」 「妳不想相亲就别去啊,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望月耀太把她的身子往后一挪,让她背靠着沙发而坐。 「可是我都听我哥的啊,他为了替我妈争一口气,从不放弃谢家的一切。他住在谢家,在我爸心中,他是个好儿子,可他比我还恨我爸……」她蓦然抬头,手掌啪地一声盖上他的嘴巴。「嘘,这是秘密。」 望月耀太被打得嘴巴发麻,有口难言,也只能乖乖点头。现在就算她揍他一拳,他都不会和她计较的。 「好讨厌喔,如果我有男朋友的话,就不用去相亲了。」她揉着发昏的脑袋,对他抱怨道,眼睛却突然睁得其大无比。 「妳干么这样看着我?」她亮晶晶的眸子,看得他头皮发麻。 谢可葳兴奋地扯着他的头发,扯得他哇哇大叫。 她把脸凑到他面前,激动地宣布道:「你来当我的男朋友!」 酒味从她的呼吸间透出,传到他的鼻尖。他皱了下鼻子,身子往后微倾,不让她的酒气冲天把他醉倒。 「妳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望月耀太干笑两声,感觉到她的曲线已经毫无自觉地贴上了他的身躯。 她……她居然没穿内衣!望月耀太听见自己血液在沸腾的声音。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佳人有意,软玉温香在抱……一堆想法弄得望月耀太急忙把她推在一臂之外。 「我是认真的。」她用力点头又点头,双手捧住他的脸,以防他乱跑。 怎么他还是在乱动呢?谢可葳决定用额头顶住他,她低下头「叩」地一声撞上他的额头。 「唉呀!」望月耀太惨叫一声,痛得差点掉下一滴男儿泪。 「当我的男朋友、当我的男朋友、当我的男朋友……」她催眠式地说道,自己的眼睛倒先闭了起来,一双手臂干脆吊在他的脖子上,省得费力。 「妳现在是在追求我吗?」他的手抚住她的后背,男性虚荣因之受到极大满足。 他倒是没交往过像可葳这类的清纯少女,不过他对她动心的次数屡创新高,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可以假装是我的男朋友啊,而且我们又住在一起,这个计划简直完美到不行。」谢可葳嘀嘀咕咕地说道,眼睛根本就懒得睁开了。 望月耀太叹了口气,看着她颊上和眼皮上因为醉酒而泛红的皮肤。 「可以不假装吗?」他戳戳她的肩膀,比较想和她来真的。 「不可以!你一定要假装,不然就不让你住。」她呵呵呵地笑着,笑得身子一偏,略地又倒回了地板上。 望月耀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在地板上瘫成一个大字形。 他跟一个小酒鬼谈条件干么,她可能连他是谁都分不清楚。 他根本是被她耍了嘛! 望月耀太才在心里这么忖道,谢可葳一双圆澄的眼睛就突然睁开,直勾勾地看入他的眼里。 「望月耀太!」她躺在地上,高举着双臂。 「在。」他盘腿坐在地上,支肘托腮撑在桌子上,打算看她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我还没试过接吻的感觉,你亲我一下,好不好?」她大声地说道。 望月耀太托腮的手肘一滑,整个人往桌子的方向一倒。 谢可葳以为他往前倾的动作代表同意,她拉住了他的上衣,把他整个人往下一拉,纤软的手指头就滑过了他的唇瓣。 「你的嘴巴好软。」她笑瞇瞇地说道,和她平时在外的冷淡面貌完全是两回事。 他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大好吧?」还没谈情说爱就要生米煮成熟饭,这有违他的感情美学。 「为什么不好?我的嘴很丑吗了」她瞪着他,坚持要一个答案。 「我怕妳酒后乱性。」他苦笑着。 谢可葳皱着眉头,扁着嘴,很认真地考虑了起来。「酒后乱性?那样不行吗?没关系吧……」 望月耀太呻吟了一声,听见心里自制力崩溃的声音。 「亲我!」谢可葳闭上眼睛命令地说道,樱唇微启。 望月耀太看着她小巧的脸蛋,情不自禁地伸手抚着她的细嫩粉颊。她看起来好年轻、五官看起来好细致、样子看起来也好需要人保护…… 「妳让我有种摧残国家幼苗的感觉。」他如此说道,身子却是愈俯愈低。 怕惊着她,他落在她唇上的吻极度轻柔,吮住她的唇瓣,那软馥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用舌尖进一步地探索入她的唇间,而她未曾阻止他。 她柔软的舌染着酒味,而他的吻开始变得灼热。她低喃了一声,蠕动了下身子,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羞怯得根本不敢有任何反应吗?好可爱喔! 望月耀太唇边漾着笑,抚住她的脸颊,舌尖更加敏捷地逗弄着她。可是,她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望月耀太愈吻愈觉得不对劲,猛然抬起头看着身下的她-- 她面带微笑。 她的呼吸平稳。 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谢可葳!」他的声音带着火气,抓住她的肩膀一阵乱摇。 「不要吵!我要睡觉!」 谢可葳在他身下翻了个身,手臂往外一甩,直接击上他的脸颊。 望月耀太痛呼一声,无辜地摀着自己的脸颊,往后一跳。 「哪有人这样始乱终弃的啦?!」他委屈地喊了一声。 谢可葳听见吵杂声,她扁了下嘴,仍然继续酣睡中。 望月耀太抱着双膝,静静地凝视着她娇小的身子。 他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呢?她的外貌?她的个性?她的内心?还是他保护弱者的个性作祟? 望月耀太皱着眉,再怎么理性思考,也分析不出自己此时百感交杂的情绪。他就是会为她心动、心痛,他没法子控制哪! 「妳这个小磨人精……」他抚摸着她的唇,低喃了一句。 他举起手臂做了做暖身运动后,屈下膝盖,打横抱起她,走进她的房间里。 「谢可葳,妳记得明天醒来后,要对我好一点喔,因为我喜欢妳、我要追妳。」他对着她的睡颜,郑重地宣布道。 那晚不是谢可葳第一次喝醉酒,却是她第一次在宿醉醒来之后,心情还好到愿意去上班的特殊状况。 早上,望月耀太帮她做了醒酒茶,还有味噌汤。盯着她喝完了桌上的一杯一碗,拉着她的手,说要送她上班。 他居然拉她的手! 而且还像小学生放学回家一样地握得牢牢、紧紧的,打从幼儿园之后,就没人拉过她的手走路了! 谢可葳低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望月耀太的手掌,根本忘了自己刚才和他交谈了些什么话,她只知道当她回过神时,她的车钥匙已经交到他手里了。 他像个大孩子一样地坐在驾驶座上,对着她的跑车兴奋地又摸又碰的。而她坐在副座上,系上了安全带,傻愣愣地看着他。 他原本就对她很不错,今天对她更是变本加厉的好,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跑车的加速,谢可葳的心更加忐忑不安了起来。 「头还痛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望月耀太关心地拍拍她的肩。 「望月耀太,我昨天喝醉酒后说了什么?」谢可葳抿了下唇,直截了当地问道。 「妳什么都说了。」望月耀太神采飞扬地说道。 好久没开这种动力十足的好车了,油门踩下去的顺畅感就是不同! 「你知道我家里的事了?」谢可葳心一沉,不由自主地扁着唇。 「大约知道了。」他点头,在红灯前踩下煞车。 「难怪。」她侧过头看着窗外:心里觉得很是受伤。 「难怪什么?」望月耀太戳戳她的肩膀,要她回过头。 「难怪你今天对我这么好,原来你是在同情我。」谢可葳昂起下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她不自觉地伸手握住自己的右耳,揉着那只红宝石耳环。 「我今天对妳这么好的原因,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同情妳。」他凝视着她,说话口气很慎重。 「那……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她问,随即倒抽了一口气,因为望月耀太一听到她的问句,不但唇角立刻上扬,璀亮的眸子也马上漾满了笑意。他整个人根本就在发光! 「一、因为妳昨天晚上跟我求爱。二、我已经正式接受妳的求爱,成为妳的男朋友了。」他笑容可掬地用她的说话方式说道。「所以,我对妳好是应该的。」 「你说什么?!」谢可葳睁大了眼,惊叫出声。要不是安全带绑着她,她早就跳到百里之外了! 「等我开车上路之后,再说给妳听喽!」望月耀太重新踩下油门,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好心地交代道:「为了行车安全,妳的手千万别乱动喔。」 谢可葳看着他的大手,心窝猛地袭上一股暖流。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希望有个人陪伴,可是手掌这样被他握住的感觉好好、好好啊! 「昨天晚上,妳说要我当妳的男朋友,并且还对着我抒发妳满腔的爱意。」望月耀太一边享用着油门顺畅的快感,一边乐不可支地对她说道。 「你骗人。」她空闲的右手紧握成拳,只敢飞快地看他一眼。 「是真的,而且妳还强吻了我。」他星眸微瞇地侧过头,还嘟起嘴巴送给她一个飞吻。 谢可葳盯着他的唇,在惨叫一声之后,倏地抽回自己的手,把脸埋入双掌之间。「天啊,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怎么办?」脑子顿时乱烘烘地糊成一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不吐为快的地步。她只记得昨天自己好难过,难过妈妈的状况、难过爸爸的不闻不问…… 「妳不用再天啊地啊,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感谢老天爷让我们在一起!」望月耀太的大掌按住她的肩,正经八百地宣布道:「妳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哪有这种事!我昨天神智不清,说的话怎么能算数。」谢可葳猛然抬头抗议。 「妳说,如果妳有男朋友的话,妳爸就不会要求妳回去相亲了,这些话现在听来还是满神智清醒的吧。」望月耀太说完,忍不住在心底窃笑,想不到自己的心机也满重的嘛。 「没错,但是这种事,我找你假装演一演就好了,干么来真的?」对喔,她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主意。「我可以付你酬劳。」 「我这人生性老实,叫我装神弄鬼骗人,我没法子。」望月耀太摆出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之后,开车神情突然变得专心了起来。「一定得要是真心真意的,我才会做得好。所以,妳一定得和我『真的』交往,妳爸才不会看出破绽,才不会再逼妳去相亲。」 「没有人是因为这样而开始交往的吧?」她低喃了一声,就是觉得不对劲。 交往不是因为什么喜欢啊、爱啊……谢可葳的手指不自觉抚上耳环,却又火速地松开手--有了妈妈的前车之鉴,她还要相信什么喜欢与爱吗? 「我是不介意依照正常程序和妳交往啦,我很乐意接送妳上下班,然后载妳去吃饭、看电影。」车子转过一个弯,医院已经在一个红绿灯外了。「妳希望妳今天下班的时候,我骑着我的脚踏车来载妳吗?」望月耀太问得一本正经。 「你在讲笑话吗?」谢可葳不知所措地抿住唇,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 「我再认真不过了。」白色跑车在医院前停住。望月耀太侧过身,定定地望着她的局促不安。 「那……你喜欢我吗?」她脱口问道。 「傻瓜。」望月耀太低笑出声,忍不住揉揉她的短发。「不喜欢妳怎么会决定和妳交住呢?」 「你一定是因为同情我,所以才决定和我交往。」她肯定地说道,心头窜过一阵痛。 「我和妳在一起的时候很愉快,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吧。」感觉很重要!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地就对谁有冲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这么无怨无悔地照顾人的。 「你这种个性的人,不管和谁在一起都会很愉快的。」她想起他和乐团团员们间的相处融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望月耀太拧起眉头,收起脸上的笑容,朝她勾勾手指头。「过来一点,我有话要告诉妳。」 「干么?」她扁着嘴问道。 望月耀太的大掌直接握住她的后颈,手掌才一施力,她的唇就与他相触了。 「我的确和很多人相处愉快,但是我不会想吻他们啊。」他的话印在她的唇上。 她呼吸急促,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的眼没闭,只是温柔地瞅着她,瞅得她觉得自己就快在他的目光下融化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感觉到贴在她唇上的他的唇,正在微笑。 望月耀太轻啜着她的唇,让她适应他的感觉。 当两人呼吸相融的时刻,他加深了这个吻。他从她的唇瓣吻入她的唇间,用他的渴望纠缠着她的舌尖,吮抚着她唇间的每一寸柔软。 她惊跳了一下,却不再没有反应。她揪住他的手臂,在他唇间惊喘着,然后开始响应着他的吻…… 在两人的亲吻渐趋火热时,望月耀太天人交战了一分钟,深呼吸了三次,才有法子拉开彼此的距离。然则,在他抬头的第一秒时,他就又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又轻啄了一下。 「这是妳上班的地方,演到保护级就可以了。」望月耀太咬了下她的唇,笑她圆睁着双眼发愣的样子。 「这是我上班的地方……」谢可葳皱着眉,一下子还回不过神来。她拨开他拂得人发痒的长鬈发,突然惊叫出声:「这是我上班的地方!」 「放心,我头发这么长,妳的脸蛋又这么小,车外面的人看不到妳的。」望月耀太拍胸脯保证道。 一时之间,谢可葳忘了要害羞,只能忙着惊叹望月耀太的脸皮厚度无人可及。 「妳愣在那里是在等待我的再见之吻吗?」望月耀太笑容可掬的脸,又朝她俯了过去。 「我要去上班了。」谢可葳把他撑在一臂之外,慌慌张张地对着窗外左右张望着。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她飞快地打开了车门。 「那我在家等妳电话,再来接妳下班喔。」望月耀太对她送出飞吻。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今天休假。」他比了个v字形,开心得像个大孩子。 谢可葳张开嘴巴,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好作罢。她觉得开心、觉得慌乱、觉得有好多情绪想和他说…… 「等一下--」望月耀太叫住了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如果妳今天要去看妳妈妈的话,我可以一块去吗?」 「你看她干么?」谢可葳惊讶地看着他。 「我可不是那种不知道礼数的小伙子,要和人家女儿交往,总是要先跟妈妈报备一下吧。」望月耀太理所当然地说道,朝她眨眨眼睛。 谢可葳瞪着他,心头一紧,圆亮眼眸里蓦地映上一层泪光。 她好高兴,高兴到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有多久没有人把妈妈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了呢?太久、太久了,久到她想流泪了。 「快去上班吧,别迟到太久。」他温柔地催促道,朝她挥了挥手。 谢可葳点点头,转身走向医院大门。 灿烂阳光直接洒入她的眼睛,刺得她睁不开眼,可她坚持仰头看向阳光。她不相信爱,可在这一刻,她愿意相信望月耀太。只是,这样的感情能持续多久呢? 谢可葳摇摇头,不许自己去想。 反正,她是不会像妈妈一样傻到全心投入的…… 第五章 和望月耀大道别之后,谢可葳若有所思地搭上医院电梯,前往位于十二楼的院长办公室。 她不喜欢想事情,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想得太多。接着,她就会脾气暴躁、夜不成眠。是故,除了公事上需要处理的事情之外,她经常必须命令自己的大脑不准太活跃,懒洋洋地过日子,比较不会有太多情绪波动。 偏偏她却遇到了望月耀太!她现在或者不用担心,自己为了相亲之事而和爸爸起冲突之事了。但是,望月耀太所带给她的百感交杂,似乎让她的心情更患得患失了。 快乐并忧愁着,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谢可葳扁着嘴,走出电梯,直接走向院长办公室。 「早。」办公桌位于最外侧的许小姐,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谢可葳停住脚步,站到许小姐的办公桌前。 「这是今天的公文和信件。」许小姐以为谢可葳在等待这些东西,于是急忙送上一叠已分类过的公文和信件。 「谢谢。」谢可葳接过那一叠东西,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许小姐面前。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如果许小姐知道望月耀太是男的,也就不会推荐给她了,那她的生活势必会很平静吧!可是,她现在却没法子想象屋子里没有望月耀太在的无聊光景。 好恐怖!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妳和望月耀太住得还习惯吗?」许小姐看着站在她面前沉思的谢可葳,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可葳诧异地回视着许小姐眼里的关心,她眨了眨眼,有些动容,也在突然间有了一点作弄人的好心情。 「我们还可以。」谢可葳的唇边出现一个难得的顽皮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望月耀太是个不错的孩子,那天还打电话来说要带蛋糕到我家来跟我道谢呢!」许小姐笑瞇瞇地说道。「所以,我想妳们应该是处得还不错,也就一直没问妳。」 「许小姐,我和望月耀太确实是处得还不错,只是,我们之间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谢可葳拧起淡眉,还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跟望月耀太好象,可她忍不住想看许小姐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妳们有什么问题呢?」许小姐也跟着皱起了眉。 谢可葳紧盯着她,大声地说道:「望月耀太是男的。」 许小姐手里的原子笔「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嘴巴大到可以塞下一颗小馒头。 谢可葳摀着嘴低笑出声来,她倾身向前,拍拍许小姐的肩。 「幸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我和他住了一个礼拜之后,才发现真相。」谢可葳抿着唇边笑意说道。 「他……他……他怎么可以……」许小姐仍然处于震惊状态当中,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其实望月耀太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穿女装,他只是太爱美了,五官又长得不错,所以只要穿著稍偏中性一点,每个人都会把他当成女的。」谢可葳直觉地便要替他辩护。 「可他还是不对啊!他既然知道,怎么还可以继续住在妳家呢?要是别人知道,对妳说些有的没的,那妳怎么办?这种事都是女孩子吃亏啊!」许小姐急了,走出办公桌外,抓着谢可葳的手臂。 谢可葳看着许小姐脸上的忿忿不平,她扁着嘴,胸口酸酸的。 她从来不去关心别人的情绪,自然也认为别人无须主动靠近她,然则,什么都没付出的她,却居然得到了这么多关怀。 先是望月耀太敲了敲她的心门,然后许小姐也在心门外好心地探望着。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许小姐。」谢可葳激动的手握住许小姐的手掌,在许小姐还不明就里的时候,她用力地晃动了几下。「谢谢妳,我们没事的。」 谢可葳拋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连她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我进去忙了。」谢可葳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只好抱起文件,小跑步地冲向内部办公室。 大哥一如往常地坐在他的大办公桌前,低头处理着公事。 「大哥,早。」她洪亮地说道,期待地看着大哥。 谢翔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缓缓地抬头对上妹妹水亮的圆眸。 可葳看起来和平时不同,她显得……很开心。 他放下手中的笔,思索着自己应该跟她说些什么,他们兄妹似乎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聊天了。 「妳又迟到了。」他只想到了这句话。 「医院不会因为少了我就倒闭。」听到大哥一如往常的话,谢可葳觉得有点闷,她扁着唇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处理手上的工作。 今天星期三,大哥今天没门诊,他十点半要到别的医院去开一个医疗会议。 这意谓着,他们会有一个忙碌的下午。 她把大哥今日的行程列了一张表,并打了几通电话,再度确定一次所有的事项,检查了一遍手边信件、公文的轻重缓急之后,她抱着几份档案夹走到大哥身边。 「大哥,这是你今天的行程。下午三点和公关公司的人开会谈医院的形象宣传,四点半和孙小姐谈科学园区的健检业务,晚上六点和建筑师约了饭局,要看新院扩建的蓝图。」谢可葳停下来歇了口气,再继续说道:「还有,这回医院赞助的小剧场表演,你打算交给哪一家剧团呢?我挑了三间还不错的。你今天没门诊,可以抽空看一下。」 「小剧场演出交给修泽岚那一间。」谢翔中冷美的修长眼眸忽而闪过一阵寒光。 不清楚他个性的人会以为那是一种不快,事实上那正是他感兴趣的反应。 「修泽岚?」谢可葳怔愣了一下,快速翻阅了下资料。「『岚』剧团的导演兼负责人,你认识她?」 「算是。」谢翔中不置可否地说道,接过谢可葳手上的资料。 他低头望着剧团附上的剧团介绍dm,dm里绘制的热带花卉,一望即知是出自于修泽岚的手。 修泽岚的个性和他有些像,完美主义,事必躬亲。不过,她太阳光、太乐观,太像向日葵……这几点特质,在在都让他很有兴致去--摧毁她。 谢可葳好奇地看着大哥难得的出神,却猜不出大哥此时心里的想法。她永远也没办法做到像大哥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大哥,你曾经不冷静过吗?」她脱口问道。 「我不冷静的话,要怎么进手术房帮病患开刀。」谢翔中放下手中的资料,简洁地说道。 「可我从不曾看到你失控过,就连妈妈……」自杀的时候也一样。谢可葳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一股难受梗塞在喉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她不顾我们而自杀的那一刻,她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无力挽救的患者。」谢翔中的脸孔冷静得近乎无情。 「哥……」谢可葳哽咽地唤道。 大哥和妈妈相处的时间更长,妈妈自杀的那几天,她天天以泪洗面,但大哥连一滴泪都没掉,用一种超龄的态度处理着一切。等到妈妈成为植物人的事已成定局之后,大哥整整一个星期没开口说过话。此后,她就很少看到大哥的笑容了。 「大哥,我能帮你什么吗?」谢可葳抓着办公桌的桌缘,想象望月耀太一样地付出关心。 大哥是她最在意的人哪! 「那就帮我把医院扩建计划拿过来吧。」谢翔中看着谢可葳的眼睛,选择忽略她话中的涵义。 「我……」谢可葳圆睁着眼,泄气地扁着嘴。她只是突然很想念大哥的笑容。 「谢谢妳,有事要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告诉妳的。」谢翔中黑凛的眸子里掺上了温柔,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还是小孩子的可葳--爱哭、爱扁嘴,可也爱笑。「我还要看一下待会儿开会的资料,妳回去做妳的事吧。」 谢可葳鼓着颊,只能点点头。 她坐回位子上,把待会儿要请许小姐分发的单位研习及政府公文一份份地整理好。 下午很忙,没时间休息,所以得趁早上快点把事情处理完,她才能先把下午的休息分量储备起来。 忙碌的她,没注意到谢翔中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可葳,爸这星期要去大陆半个月,所以妳相亲的事延到下个月。如果有时间的话,可能会办个家庭宴会,这样比较自然。」谢翔中说道。 谢可葳看着大哥,蓦地坐直身子,抓着原子笔,坚定地说道:「哥,我不回去相亲了。」 「理由呢?」谢翔中向后躺入办公椅里:心里约莫猜出了原因。 「我有男朋友了。」谢可葳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道,唇边笑意还是略嫌嚣张地蔓延上她的整张脸。蓦地,她被自己的喜悦吓了一跳,惊讶地咬住唇,第一次认知到望月耀太对她的影响。 「我知道了。」谢翔中点点头,也没多追问。可葳已经是成年人,他不会约束她太多。「爸回来的时候,妳带妳男朋友一块回到主宅,让大家认识一下。」 「我干么要带他回去?」她直觉地反弹道。 「妳以为口头说说妳有男朋友,爸会相信妳吗?妳现在是要解决事情,而不是制造另一个问题。」谢翔中淡淡地说道。谢可葳是他最亲的妹妹,他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会去调查那个男孩子。 「爸是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只要不是他选择的,他一定会拚命挑剔。」谢可葳抿着唇,小脸不悦地皱成一团。 「如果妳真的喜欢那个男人,爸所能干涉的事也很有限,我也会帮妳的。」他很清楚在爸爸的威权掌控欲下,该用什么方式达到目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男朋友呢?」她比较担心这一点。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喜欢他,而我会保护妳。」谢翔中说得云淡风轻,语气里的爱护之意却是无庸置疑。 「大哥……」谢可葳霍地站起身,激动地看着大哥。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不去让自己感觉。不感觉,也就无所谓喜怒哀乐,也就不会受伤、难过。可是,也就感受下到心头感动时,那种幸福的感觉。 谢可葳跑到大哥身边,做出一个她已经好久不曾做过的举动--她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很有力的拥抱。 「大哥,谢谢你。」她小声地说道,脸庞靠在大哥的胸膛上,甚至不好意思看着他。 「我确定妳真的是在谈恋爱了。」谢翔中拍拍她的背,望着她的同时也在回忆着她这些年的成长。 「为什么?」她好奇地抬头问道。 「因为妳变得温暖了。」他说。 「是吗?」谢可葳抿了下唇,不安地看着大哥。「这样是好事吗?」 「对于一个还有心的人来说,当然是好事。」谢翔中冷漠的唇角勾起一道轻浅的笑容。 谢可葳看着他的笑容,难过地把头埋到大哥的怀里;心疼地想着,有没有一个人可以把大哥带出过去那个阴暗的角落呢?大哥看起来好悲伤。 「最不好受的时刻,十多年前就过去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值得难过太久了。妳快去工作吧。」 谢翔中随手拿起桌上的活页夹,敲敲谢可葳的头。 谢可葳扁着嘴,揉着被打痛的头,却仍忍不住开口:「大哥,如果我们努力让自己多快乐一点,我们会不会真正地快乐起来?」 谢翔中的手臂顿时绷紧,因为他前不久才从另一个乐观到无可救药的女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低头望着桌面上「岚」剧团的档案,指尖抚过那个总是在笑的女子名字--修泽岚。 谢可葳凝望着大哥,她再度感觉到惊讶了。她知道大哥和她一样并不认为快乐是人生必须的事,可大哥没有反驳她--这是不是代表了大哥也在改变呢? 正确答案是什么,谢可葳一直到下班前都不知情。 可她整天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也在融化。对于爱情、对于这个走出心笼的自己,她不是下害怕,只是,她没法子抗拒自己的改变哪! 所以,那一天当望月耀太开着她的车来接她下班时,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望月耀太手舞足蹈,涕泗纵横到差点把车子开飞上天! 正确来说,谢可葳和望月耀太正在交往中。 但是,谢可葳却是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正在被望月耀太牵着鼻子走。 上星期六早上七点,当全世界正常的上班族都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居然拉着她去爬山! 他说什么心情太好,要去看早晨的阳光! 他以为他在演偶像剧吗?年纪一大把了,乱恶心的。 虽然,他硬扯着她去爬山的最后结果是--他背着她东奔西跑。 不过,背上睡觉哪有床铺舒服,不过就是多加了一点恋爱的甜蜜感觉嘛! 只是,这一点甜蜜的感觉,就足够让她愿意继续让他把她耍得团团转了。 但是,她现在只想睡觉,什么甜蜜的感觉,她全都不要! 谢可葳伸了个懒腰,决定不予理会望月耀太在她身旁的声嘶力竭,她就是要继续睡觉。 「可葳,醒醒啦。」望月耀太摇晃着她的肩膀,喉咙沙哑地想要叫她起床。 「我要睡觉,不要吵。」谢可葳闭着眼睛,胡乱伸手乱拍他一通。 「妳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了!」 他抓住她那只差点戳瞎他的乎掌,决定用他的一指神功来对付她。 「起床!」他用食指戳她的肩膀,她无动于衷。 「起床!」他的食指转而戳向她的额头。 「我不要起床啦!」谢可葳火气十足地大吼一声,眼皮仍然没睁开。「谁叫你今天一大早就把我挖起床去菜市场吃粽子,今天是星期天啊!」 「我是想跟妳多一点时间相处啊,接下来要出片,我会忙到日月无光,那时候妳就没法子天天看到我了。」望月耀太的手指头抚摸着她耳朵上的红宝石,采哀兵姿态地把情况说得可怜兮兮的。 谢可葳抿紧唇,更加不愿意睁开眼了。 他干么要提到分离呢?都说演艺圈五光十色,而她自认为平凡无奇,一旦他离开之后,还会再这么全心全意地对待她吗? 「妳很久没看到我也无所谓吗?我是招谁惹谁了,居然喜欢上妳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无情人……」他拨拨她的眼皮,长叹了口气,开始尽责地扮演着弃妇的戏码。 「你真的很啰嗦,啰嗦得不像个男人。」谢可葳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发噱的冲动差点让她睁开眼睛嘲笑他。 「我很乐意证明我是个男人。」 望月耀太在她的耳边轻吹着气,谢可葳轻颤了下,却还是没有睁开眼。 「因为是男人,所以想更进一步了解妳的需要。」望月耀太修长的指尖开始沿着她的颈间、锁骨,羽毛般的抚触一路滑向她的胸口。「喜欢吗?」 谢可葳咬住唇,全身发僵。 「是男人就会想探知妳更深层的一面。」他的手指挑开她胸前的钮扣,指尖蛇般灵活地婉蜒她柔软的蓓蕾,力道或轻或重地试探着她敏感的底限。 「是男人,就该懂得先问女人要或不要!」谢可葳抓住他的手,蓦然睁开眼瞪他。「你搞什么鬼?!」她尖叫出声,被他一脸的墨绿色吓得猛跳起身。 「敷脸啊。」他理直气壮地说道,伸手摸了下脸上的面膜,有那么恐怖吗? 谢可葳皱着眉,真的搞不清楚他怎么有法子这么勤劳做美容? 「每次叫妳起床都要叫个半小时,边敷脸边叫妳,比较不会浪费时间啊。」因为脸上有面膜,所以他只能给她一个不甚自然的笑容。 谢可葳瞪着这个绑了条长辫子、脸上敷着面膜的微笑男人。 她一向觉得在喜欢的人面前,是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认为如果对方看到了妳最不好的一面,还决定了仍然要爱妳,那才是最真实的爱。所以,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径地懒洋洋,可是他也未免太不把他自己当成男人了吧! 「去把脸洗干净。」她命令地说道。 「再敷五分钟,效果会好一点。」望月耀太讨价还价地说道。 「一、去把你的脸洗干净,二、我继续睡。你自己选一个。」谢可葳口气严厉,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觉得他好可爱,爱情果然会让人怪怪的。 「哪有人这么鸭霸,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主。」望月耀太喃喃自语地说道。 一见她作势又要闭上眼睛,他立刻投降,他真的很怕她一睡之下,又睡到了宵夜时间。 望月耀太跳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谢可葳坐起身,滑下了床,盘腿在地板上坐着。她努力地睁大眼,免得他回来时,她又不小心睡着了。 他说她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主,可她如果凡事都以他为主,那她干么谈恋爱呢?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别人的附属品,可是,他说那些话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他觉得她是个自我中心的自私人呢? 「我洗好了!」望月耀太眉飞色舞地跳到她身边坐下。 「乖。」谢可葳拍拍他肤质光润的脸,把旁边的一瓶矿泉水拿给他。 谢可葳看着他喝掉了半瓶的矿泉水,刚才的那些疑惑仍然在她脑子里没有解答。 也许,她并不是真的想要解决,她甚至不想要改变,她只要像现在一样和他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干么一直看我?我敷完了脸之后很晶莹剔透吧!下次也帮妳敷。」望月耀太捧着她的小脸,观看着她的肤质。「妳的皮肤太干燥了,而且又爱皱眉、扁嘴,现在不好好保养的话,将来会有皱--」 「我不喜欢想明天的事。」她嘀咕了一声,扯下他的手。 望月耀太没忽略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间道:「为什么?」 「我妈妈自杀的前一天,我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参加学校的春季远足,那时候的我,哪知道明天会发生那样的事。」谢可葳吐了一口气,不准备继续说下去。 「明天有可能会更好,也有可能会更坏。但是,让自己的今天过得好一些,总不为过吧。」望月耀太专注地凝视着她,不打算再继续姑息她了。 两人之间的路要走得长长远远,绝对不只是单凭他一人之力就可以解决的。 「我今天就过得很好。」她抬头挺胸地说道。 「不,妳过得不好。」他不以为然地拍拍她的脸颊。「因为妳知道会有明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可葳皱起眉头,把他推到一臂之外。 「妳不会不懂的,妳只是不想去懂。」望月耀太叹口气,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她却直接把她自己缩到墙边。「如果妳把每一个今天都当成是妳人生的最后一天,妳就不会这么懒洋洋地,用睡觉来敷衍妳自己的二十四小时了。」 谢可葳心一凛,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他血淋淋地挖出来。不过,让她胆战心惊的,不是他挖心的举动,而是她的心居然只是一个空壳子的这个事实!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不够积极、不够努力、不够在乎你?」谢可葳紧握着拳头,别开头不去看他。 「我只觉得妳在害怕,妳害怕对一段关系太认真的话,妳会没有法子控制。」望月耀太扳正她的脸庞,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里。「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都对,我完全都赞成,这样子你满意了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没人叫你来招惹我!」她的口气变得咄咄逼人,开始重新把自己的心锁回幽深的角落。 望月耀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整个人泄气地垂下肩来。 他并不知道场面会弄得这么僵,他只不过因为相处的时间即将变少,而觉得急了、不安,所以,才想稍稍点她一下,看看她能否为他改变一些。 谢可葳看着他一脸的失望,她重重地咬住唇,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眼泪逼回肚子里。「如果你对我这种态度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分手。」她扁着嘴,频频地深呼吸,不愿,也不敢去理会心头上那阵热辣辣的痛。 望月耀太眉头一拧,伸手直接攫住她的手腕。「妳居然连分手都这么随便而不认真。」他板着脸,一副教训人的口吻。 谢可葳抽不回自己的手腕,她胀红了脸,霍然地站起身,对着他大吼出声:「维持现状也不行,分手你也有话要说,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莫名其妙啦!」 「我只是希望妳能更加参与我的生活,我只是希望妳更加投入我们之间的感情,妳至少该知道我在pub的演唱什么时候结束?妳至少可以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发片?妳至少应该知道我作的曲子,是像牛叫,还是真的是一首会让人很感动的歌曲。」 望月耀太并没有用同等的音量响应她方才的吶喊,他只是冷静地望着她,娓娓地说道他的心情。 她不服气地仰起下颚问道:「那些事很重要吗?很重要的话,你就会说了啊。」 「妳希望我关心妳吗?」他问。 她没接话,脑中想起自己那天主动对许小姐、还有大哥的示好行为。怎么?她并没有这样对待望月耀太吗?谢可葳抿着唇,突然感觉到心慌意乱了。 「同理可证,我也希望妳多关心我一点啊,男女朋友原本就该要互相关心的。」见她小脸微低,似乎颇有忏侮之意,他也就放软了说话语气。「懂吗?」 谢可葳咬紧牙关,虽然明知自己有错,却仍然倔强地不给他任何响应--她最不喜欢别人逼着她做事! 「明天是我们『传奇』在pub最后一场的表演。」望月耀太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抱住她僵直的身子,把下颚顶在她的发窝上,轻轻摩搓着。 「关我什么事?」她挣不开他,故意撂出不客气的话。 「妳会来看吗?」他眼眸一瞇,重重握住她的下颚。 「我会不会去看,这重要吗?」她挑衅地瞪着他。 望月耀太脸色一沉,抿紧了双唇。他对她太纵容了,纵容到她居然已经习惯在他的爱情里予取予求了。 这样不行!一来、该好好正视她自己的人生,二来、也该认真地想想她是不是想持续两人的关系到一辈子啊!是该给她一些惩罚,好让她反省的时候了-- 「妳听好了。」他俯低头,深眸锁住她的视线。「如果我明天没在pub里看到妳,那我们就完了。」 谢可葳屏住呼吸,完全傻了。 她看着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对她说了一句:「我等妳。」 她看着他后退了一步,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她看着他转过了身,朝着大门走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住旅馆。」望月耀太头也不回地说道。 砰! 当大门被他关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如果你以为我明天会带着鲜花去捧场的话,你是在作梦!」谢可葳对着天花板大吼着,声音中有着止不住的泪意。 她朝着空气中挥拳,气愤地把床上的枕头、棉被、及一切她所能看到的东西,全都丢到地上。 是因为他太爱护她,而她太保护她自己,所以才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地步吗? 她知道自己从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对他的在乎,因为总觉得唯有如此,以后当他开口要分手的时候,她才不至于为自己曾经说过、做过的山盟海誓、呕心沥血,感到痛不欲生。 爸妈的关系,让她不相信感情,不相信誓言啊! 可是--她相信望月耀太啊! 他对她所付出的一切,就连铁石心肠都会融化的…… 谢可葳扁着嘴,忍住鼻尖的酸楚。她的心早就不属于她自己了,要杀要剐都随他了,那她还在挣扎什么呢? 去找他吧! 去找他吧!谢可葳抚住右耳上的红宝石耳环,把自己蜷曲成一团。 「该死的望月耀太,我连你在哪间pub演唱都不知道啊!」她对着空气冒出愤怒的咆哮。 「唉……该死的谢可葳……」 她果然是该好好检讨反省一下自己了。 第六章 「传奇」乐团在「曾经」pcb里的最后一场演出,歌迷又哭又叫的,惊动了附近的居民,附近的管区警察已经前来关切了好几次。 是故,「传奇」这场已经延后了一个多小时的演唱会,看来势必是要收场了。 「曾经」的老板和管区警察站在舞台边,拚命地对着台上的「传奇」团员们使着眼色。 白亚文对老板点点头,再度走到舞台的正中央。 「谢谢各位!我爱你们!」白亚文数不清这是他今晚第几次鞠躬了。 歌迷响应给他的,是一声声的尖叫,没有人愿意离开。大伙都知道「传奇」出片后,便不会再有这样亲密的演唱气氛了。 歌迷们不舍,而「传奇」又何尝舍得离开这群一路陪他们走过来的歌迷呢? 「今晚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我们会在另一个更大的舞台上迎接你们。」杜宇把吉他甩背到身后,他站到了白亚文身边。 「我们不会消失的,传奇永远会是传奇。」司马昭从鼓手的位置走了出来,站到了杜宇身边。 有更多的歌迷开始哭泣,因为知道「传奇」正在用他们的方式对大家告别。 「望月耀太。」白亚文唤着半隐身在灯光下的望月耀太。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望月耀太--那个平时总是笑容迷人,今天却始终郁郁寡欢,看来就像在强颜欢笑的俊美男子。 望月耀太低着头,走到伙伴们的身边。 他华丽的长鬈发因为整晚狂野的演奏而凌乱不羁地披在肩上。黑色上衣,也早被淋漓的汗水给湿透,更显出他结实胸膛上那并不平稳的呼吸。 「望月耀太,不要走!」见望月耀太久久不语,歌迷忍不住狂喊出声。 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吶喊声浪开始涌上舞台。 望月耀太抬起头来看着台下,他紧抿着唇,一双美目闪着水光。他轻拨了两下贝斯,让台下的歌迷安静下来。 「我可能没法子记得你们每一张脸孔……」望月耀太低着头,声音带着哽咽,他不想哭,却还是红了眼眶。「但是,如果我们在别的演唱会上见了面,告诉我们,你们是『曾经』pub里的朋友,我会给你们最热情的笑容,谢谢!」 望月耀太弯下身,对台下的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他鞠躬得那么认真,长发几乎垂到舞台地板上。 眼尖的歌迷发现他肩膀的颤抖是因为哭泣,于是激动地跟着他哭成了一团。 望月耀太的感性影响到了「传奇」其它人,杜宇上前揽过了他的肩,四个男人于是并肩站在一起。 「谢谢你们。」所有传奇团员一字排开,对台下深深一鞠躬。 舞台灯光在瞬间熄灭,歌迷混着尖叫的哭泣声,差点掀了屋顶。 「安可!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 望月耀太最先直起身子,他望了一眼舞台,看了台下拥挤的人潮最后一眼,然后第一个转身走下舞台。 望月耀太抹去脸上泪水,并不觉得男人哭泣是件丢脸的事。说真的,他现在难受的心情,随随便便就可以在街头哭上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自己今晚的情绪失控,是因为要离开「曾经」,还是因为可葳没有来,他只是觉得好失落! 说真的,就算可葳真的来了,他也没法子发现的。台上灯光太亮,台下的人又多如牛毛。加上她的个性别扭,就算真的来了,也只会龟龟毛毛地躲在角落的不见人,他怎么可能发现她呢? 更可怕的是--可葳可能连他在哪间pub演唱都不知道。 她应该会去查吧,但是,他甚至不确定她记不记得他们的团名叫做「传奇」! 今天下午,他差一点就想把pub的地址用简讯传给她。可是,这样一来,他不是显得很窝囊吗? 望月耀太懊恼地闷哼一声,猛扯着自己一头乱发,用脚踹开了休息室的门。 「传奇」的团员们见状,互看了一眼,然后全都不约而同地耸了下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望月耀太垂头丧气地进入休息室里,整个人像泄气皮球一样地倒入沙发床里。 「怎么了?」杜宇丢给望月耀太一瓶矿泉水。 「我失恋了。」望月耀太吸了下鼻子,把矿泉水当成可葳抱得紧紧的。 如果可葳真的没来呢?那他就真的放弃了吗? 「难怪你今天在台上频频出错,连你自己作曲的那一首,都还出状况。」杜宇恍然大悟地说道。 「节哀顺变。」司马昭浓眉一挑,丢了盒面纸给望月耀太。 「天涯何处无芳草。」白亚文则把他最爱的零食拿到望月耀太的手里。 「你们都不会同情我喔!」望月耀太大声抗议了,喝了口矿泉水,拿了张面纸擦脸,然后又塞了满口的饼干。 他被可葳的事烦到连晚餐都忘了要吃,现在还真是饿了。 「我们不是正在安慰你吗?」白亚文手一摊,无辜地解释道:「我们这样对你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谁知道你失恋的程度有多严重?你谈恋爱又不像杜宇,老是带着绍琪同进同出地昭告天下,我们哪知道你这回是真动心,还是只是纯粹想对人家动手,所以才被甩的。」 「我那个女人,有时候连吃顿饭都嫌懒了,她怎么可能跟我同进同出?」望月耀太惨叫一声,懊恼地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挤成一团。 「就算你没带着她同进同出,你至少也该尽到告知我们的义务吧?」司马昭跑到电风扇下,吹去一身的燥热。 「我没说吗?」望月耀太愣愣地看着大家,表情有点错愕。 「你只是每天唠叨着谢可葳昨天怎么样了、今天又怎么样了,可你没真正说过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杜宇好心地提醒,俐落地把一头长直发绑了起来。 「我以为你们懂。」 望月耀太吶吶地说完后,接到了三对白眼。 「我们是你的多年好友,而不是你的肚里蛔虫。如果你当真对谢可葳认真了,那你干么不对我们明说呢?」白亚文问道。 望月耀太知道嘴巴微张的憨呆感不适合他,可是他实在忍不住要做出这样的表情。 如果连这群相交多年的好友,都不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他怎么能要求可葳要懂得他的每一分心思呢? 「我对她太严苛了。」望月耀太拿着矿泉水,重重地敲了下自己的头。 「请问一下望月大婶,话题为什么转到这里了?」白亚文阳光的脸庞在纳闷时,更显得清纯。 「我老嫌她对我不够在乎,可我忘了自己当初就是觉得她懒洋洋的样子很可爱,所以才开始忍不住要对她帮东帮西的。」望月耀太不由自主地碎碎叨念着。 「你现在是在表示后悔,还是在嫌弃她?」杜宇奇怪地瞥他一眼。 「我现在要去找她了。」望月耀太兴奋地站起身,就要冲向门口。 一向爱美、爱干净的他,连平时演唱完后要换衣服的习惯,都拋在脑后了。 「喂,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另一摊庆祝耶。」杜宇对着望月耀太的背影,大叫了一声。「绍琪也会到!」 「我先去找可葳,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带她一块出现。」 望月耀太回眸一笑,笑得很灿烂,是那种会灼伤人的笑容。 「你现在走出pub会出人命的,歌迷不会让你安全离开的。」司马昭送上一句奉告。难得他们的万人迷先生忘了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他总得好心提醒吧。 「那怎么办?我现在有满腔的热情。」望月耀太手抓住门把,不自觉地学起可葳的习惯性动作--扁嘴。 「你少装可爱了!」杜宇打了个哆嗦,对他翻了个白眼。「我们三个牺牲一点,走前门引走所有的人,兄弟一场,别说我们没帮你。」 「我爱你们!」望月耀太双眼闪烁如星,开始对着所有人大送飞吻。 白亚文嘟起唇,响应了他一个吻。 「把你这些话留着跟你的可葳说吧。」司马昭嘴边叼着一根烟,率先走出休息室。 「我会的!」望月耀太握紧拳头,俊美脸上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如果她还要你的话。」杜宇走在司马昭身后,忍不住要泼他冷水。 「你当心我去勾引绍琪喔!」望月耀太紧跟在他们身后,嘴里不忘要和杜宇抬杠。 「你以为女人会忍受得了她的男人比她爱美吗?」杜宇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 「可葳就会!」望月耀太得意洋洋地说道。「她才懒得理我有多爱美!」 「这样也值得高兴喔?」白亚文目瞪口呆地说道。 杜宇和司马昭哈哈大笑出声,望月耀太的脸色则是一阵青白。 他发誓,等到他和可葳达成大和解之后,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她提起精神,让她不要再那么懒洋洋的,要让她爱他爱到让其它人都傻眼! 望月耀太站在pub的后门前,得意洋洋地这样想道。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还愿意理他的话。 谢可葳被pub的散场人群挤到了pub大门口。 她用尽全力踮起脚尖想往前看,无奈个子娇小的她,却怎么样也抢不到一个视野优良的好位置。早知道人这么多,她今天就穿三吋高跟鞋。 「唉呦。」谢可葳穿著细跟凉鞋的双脚,被人狠狠地踩了一下,痛得她眼泪直流。 她干么和这群女人挤在这里?!因为人太挤,她没法子弯身揉自己的脚,只好泪眼汪汪地缩着身子。 都是望月耀太惹的祸啦! 说什么叫她来看演唱会,不然就要分手,结果呢? 一、这位老大居然没在台上发现她--算了。 二、他居然还在台上红了眼眶--可恶!这么亲密的真情流露举动,他怎么可以展现给所有人看? 可她必须承认舞台上的他,比她想象的还有料一点。 她原本以为望月耀太只要凭借着他的美色,对着女性观众摇晃着他那美美浪漫鬈发,再用他那双电眼迷倒众生,他就算是不会弹贝斯,所有人还是会对着他尖叫的。 结果,他是一个满称职的贝斯手,成功地掌握了整场音乐节奏。一场和杜宇的双吉他竞赛,也让人见识到他吉他功力亦是在水准之上。 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谢可葳擦去额上的汗水,不悦地扁着唇。 重点是--如果她来看他,而他又不知道她来看他,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啊!」一阵尖叫差点刺破她的耳膜。 谢可葳一时没站稳,整个人立刻被人潮挤得平贴在pub的外墙上。 「传奇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啊!」 谢可葳的脸被推得撞到了墙壁,她睁大了眼,也跟着大叫出声,不过却是烦躁到不行的那种尖叫。 「啊!」谢可葳双手撑在身前,防止那些女人把她榨成人干。「走开啦!」 看她娇小就好欺负吗? 谢可葳咬了牙,发狠似地拨开人潮往前,等她终于冲锋陷阵到了最前方时,「传奇」已经坐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了。 她傻了眼,瞪着那台红色吉普车消失在另一个转角。 她忍不住做出她这辈子最女性化的动作--她用力跺脚,跺到高跟鞋跟发出危险的喀啦声。 「混蛋望月耀太!」她对着车牌大骂出声。 「妳干么骂望月耀太?」歌迷火爆的视线全都集中到她的脸上。 「他害我失眠。」谢可葳冷眼回望着她们,板着脸说道。 「喔,我也是,我好爱他--他那双眼睛一盯着我,我就四肢发软……」 「我把他的照片印成枕头套了,这样我就可以跟他同床共枕!」 「妳那个不算什么,我连衣服都是他……」 谢可葳皱着眉,聆听歌迷的一百零八条爱慕望月耀太的理由。 如果她以后真的要和望月耀太在一起,那她真有法子面对这些排山倒海的爱慕人潮吗?谢可葳觉得自己开始头痛了起来。 她沿着pub的外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想远离这些吵杂。 她饿了、累了,也懒得再待在这里了。 她已经妥协了,已经决定她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多对他付出一点,也已经尽可能地打起精神来找他了,可他居然没让她找到! 谢可葳拿起手机来拨了他的号码,打算对他撂狠话了。 嘟~~嘟~~嘟~~ 一阵手机声响在不远处响起,谢可葳僵住了身子,目光立刻左右张望。 「喂,谢可葳吗?」 望月耀太激动的声音从她的前方传来,谢可葳打住脚步,瞪着前方那个修长的身影。 「喂,妳在哪里?妳说话啊!」望月耀太一听可葳又不说话了,他急得连声音也变大声了。 谢可葳拿着手机往前走,冷不防地扯住他的头发。「我在你后面!」 望月耀太旋地转过身,一见到是她,脸上的表情立刻从焦虑不安,转变成耀眼太阳。 「妳来了!妳来了!我就知道妳一定会来的!」望月耀太猛然上前,抱着她又亲又叫的。 谢可葳被他紧紧勒在怀里,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你不要在这里抱我,我怕你的歌迷会打死我!」她把他凌乱长发拨开,免得弄痒她的脸颊。 「妳开车来的吗?」 「坐出租车来的。」 她的话才刚说完,他马上挥手叫来了出租车,接着在瞬间就把她拉上了后座,吩咐司机开到她的住处。 谢可葳一接触到座椅,立刻发现她的脚已经酸痛到快断掉的地步。 「我的脚好痛。」她抬起头要瞪他,却对着他「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向来完美的鬈发,如今却凌乱得像头狮子。而且,更怪异的是--他居然咧着嘴在傻笑! 「妳真的来了……」望月耀太握着她的手,对她好笑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 「如果我没来呢?」她反问他。 「我从后门溜走,就是要去找妳。」他说。 谢可葳扁着嘴,眉头一皱。「那我今天不是白来了吗?」早知道她就躺在家里看电视就好了。 「怎么可能白来?!」望月耀太大叫了一声,叫到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偷看了他们一眼。 他没空去理会司机,双手正经八百地握住她的肩膀。「妳难道没有看到我喜出望外的表情吗?」 「如果是你来找我的话,你也会看到我喜出望外的表情。」谢可葳不自在地转过头,掩饰地轻咳了两声。她并不习惯坦白自己的心情。 「那不一样啊!如果今天是我主动去找妳,那代表了妳仍然不想用心主动了解我的工作与生活。」他认真地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她瞇起眼,交叉着双臂。她虽然不是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长大,但由于身处富裕环境,周遭的人多半都对她客气有加,没人跟他一样,敢三番两次地指责她的。 「不,我也有错。」他老实地承认道,用一脸忏悔的表情望着她。「我没有告诉妳,我希望妳怎么样对我,就直觉地以为妳应该知道要怎么做,这实在是太苛求人了。我以为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心思细腻,可以兼顾到对方的需求与心情的。」 「你的话听起来不像在认错,比较像在自吹自擂。」她怀疑地瞥他一眼,冷哼一声。 「是这样吗?」望月耀太摇摇头,一脸的不置信。望月耀太根本就是善解人意的代名词。 「是。而且,我现在有两个问题。」她用手指头戳戳他的肩膀。「一、如果你的心思真的那么细腻,你就该知道我对你不是不认真,而是因为我的个性本来就不积极。二、你才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我今晚在pub里站了好几个小时,你却没有发现我!」她一想到这点就有气,双唇抿紧,圆滚滚的眼睛满是不快。 「一、我如果不点破妳在这段爱情中的懒惰,妳又怎么会深切反省呢?二、今晚人那么多,而且妳又没有站在第一排对我吶喊,然后妳头上又不会发光,我在台上哪里看得到妳。」他急忙地解释。 「你没有感觉到我来了吗?」她嘟着唇,不高兴地又问了一次。自己真的有些被他宠坏了,以为自己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总觉得她一出现,他的雷达就该搜寻到她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爱情,不是神话吧?」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吻,却突然惊呼出声:「妳流汗了!」 望月耀太指着她额上的微汗,像发现世界遗址一般地惊讶。她从来不流汗的--不,应该说她从来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流汗。 「拜你的歌迷之赐。」谢可葳仰起脸庞,让他拿出手帕帮她擦汗。 「先生,到了。」出租车停在她居住的高级住宅前。 「谢谢。」望月耀太拿了张钞票给司机,拉着她的手走下车。 谢可葳低头看着两人亲密交握的双手,又仰头看着他的美丽双瞳,拽着他的手臂,低声说道:「我还不想回家。」 「那我们到社区的中庭吹吹风?」 「顺便谈谈我们。」她想知道更多他对她的看法,也想知道她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在这段关系,比较不心慌。 「好,就谈谈我们。」 望月耀太揽着她的肩,在社区中庭的双人木椅上坐了下来。 第七章 谢可葳看着中庭的喷水池,她深吸了一口夜里冰冷的空气,头就顺势垂到望月耀太的肩膀上。 「我昨天没睡好。」她低语着,缓缓地闭上了眸。 「为什么?因为在挣扎要不要去看我的表演?」他凝望着她略显疲惫的小脸。 「也对,也不对;我在挣扎要不要对你更认真一点,要不要对我自己更认真一点。我妈妈是那么爱自己的人,都会因为一段感情失利而毁了自己,那么我一旦认真下去,会不会也落得不好的下场?」谢可葳打了个冷哆嗉,紧紧地搂住了他的手臂。 「一、妳不是妳妈妈,妳的理智会让妳把伤心控制在一种不伤害自己的范围。二、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是妳爸爸!」他的唇印上她的额间,把他的话传到她的皮肤里。 「你似乎很确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谢可葳睁开眼看入他笃定的眼里,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多的信心。 「我并不确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感觉她的身子在瞬间一紧,遂将她抱得更牢了些。「但是,我很确定我现在很想努力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现在』听起来很尖锐,感觉很想不想有『未来』。」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更管不住自己的担心。 「不要钻牛角尖,没有人能够不顾好『现在』,就能够拥有自己想要的『未来』。」望月耀太的手指头钻着她的眉心,笑她这个小脑袋里总是有着最悲观的想法。「我现在还真的很庆幸妳平时懒惰到不爱胡思乱想,否则妳今天不得忧郁症,我才觉得奇怪哩。」 谢可葳扁着嘴,不喜欢这种他好象很超脱,而她很糟糕的感觉。 「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结果你还不是搞不定你和你爸爸的关系,你还不是弄到离家出走的下场。」挑衅的话,一下子便脱口而出。 望月耀太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他凝重了脸色,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可葳,不同的关系要用--」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啦!」谢可葳蓦地推开他的手,懊恼地侧过身瞪着前方。「可能我自己父女感情差,所以就希望全天下的父母子女感情都不好。」 望月耀太没接话,修长手臂从她身后揽过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处。 她扬眸飞快地看他一眼,却被他眼眸里的温柔弄红了眼眶。 「我很高兴妳对我说这些。」望月耀太紧握着她的肩,从头到尾没有移开过他的视线。 「你……你说说你和你爸爸吧。」谢可葳问着他,牢牢握着他的手指。 「每一段关系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我如果不辞职、不离开家,我爸爸就会以为一切有转圜的余地。而我这人还算有责任感,我没法子敷衍他交给我的每一份工作,这样一来,我一辈子都会陷在开拓新点、销售数量这些东西上。」望月耀太一耸肩,扮了个鬼脸。 她听得认真,认真到眼也不眨。 「妳能想象我变成一个商人的模样吗?我没法子想象。所以,为了证明我想为音乐努力的心,我离开了。」他笑着说道,倒是没多谈那些身无分文离家的日子。 「音乐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值得你离家奋斗?」她当惯温室花朵了,从没有想过要冒险犯难。 「人这辈子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一种幸福。」望月耀太的眼闪耀着光彩,他笑得像个孩子。「妳知道吗?我昨天跟我爸联络了。」 谢可葳心一惊,咬住了唇。 「听到我要出片的消息,我爸没说什么,不过他没拒接我的电话,也算是某种程度的认同了。他自己也是白手起家的人,他比谁都能体会我此时等待成功的心情吧。」他说得起劲,声音中全是满腔的兴奋。 「那……你……要搬回家了吗?」 谢可葳咬住唇,虽然知道他早晚都是要搬回家住的,可也不想他这么快杀得她措手不及。至少,得让她再慢慢适应一个人。 望月耀太扯扯她的耳朵,大声地宣告道:「我还没要搬家啦,我哪舍得妳。」 「你才不会舍不得,你那天离开的时候,走得多快啊。」她嘴里抱怨,脸上带笑。蓦地,她一个转身,重重地把脸埋入他的胸膛里,故意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那天不是走得那么快,妳哪会深切反省我的重要。」他扯扯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说了这么一大堆,我和妳分享完我的心情了,然后,妳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我--」她睁着圆滚滚的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祝你们一家幸福美满。」 「这是什么话啊?妳好好笑。」他大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人仰马翻的。 谢可葳双手插腰,被他笑得有点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 「妳还嘴硬啊!」望月耀太笑着倾身,啄了好几下她的樱唇。「妳刚才一定怕死了我要搬回家了吧?吓呆了吧?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在乎了吧?害怕了吧?」 「你很嚣张喔。」谢可葳红着脸颊,双手插腰,恶瞪他一眼。 「我哪嚣张了,我现在可是捧着心在等待妳告诉我妳今晚的心情。」趁现在还没出片,还有时间和她相处时,是该把事情好好谈清楚的。 「晚上听完演唱会之后,我深深地体会到一件事。」她从椅子上起身,站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什么事?」 谢可葳俯身抓起他的长发往他的肩后一甩,让他的头发飞洒了一层。「我深深地体会到--是女人就知道不应该再和你牵扯下去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心里又矛盾又挣扎,可又没法子把话搁在心里。 望月耀太瞪着她,脑子当机一分钟。 「妳……妳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站起身,指着她的脸哇哇大叫。 「『传奇』会红,大红或小红的差别而已。只要一想到未来的每一天,我都必须和一群女人一块分享你,我就觉得很恐怖,我不要做地下夫人。」谢可葳后退一步,远离他所能接触的范围。她希望他用一百个理由来说服她,说服到她无法再去担心那些事。 「为什么?妳很适合当地下夫人啊。」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长臂一伸,就把她抱了个满怀。 「你是什么意思?」她就那么见不得人吗?她脸色一变,考虑要用拳头打他,还是甩手指头掐他。 「妳那么懒洋洋的,一不争二不吵,还要我三催四请地才肯走入我的世界。这种不爱张扬的态度,最适合当地下夫人了啊!」 「是啊,你在外头吃香喝辣,我就苦苦在家望夫早归。」她讥讽地说道,扁起唇冷哼了一声。「我才不要!」 「我如果是那种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人,我干么逼着妳要认真、干么老催着妳要对我负责?妳懒得管我,我岂不更加悠哉自在!」他说得慷慨激昂,几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谢可葳咬着唇,内疚地凝望着他,且为了表示自己的相信,她主动把双臂环上他的腰,算是一种道歉。 望月耀太低头望着怀里的小人儿,不禁又小小哀怨了起来。他挑高她的下巴,用两根指头撑高她的眼皮,命令地对着她说道:「我对妳这么用心啊!我拜托妳,以后也多提提神来爱我吧,爱我又不会少掉妳一块肉。」 「你以为我三更半夜不睡觉,还坐在这里,是因为我讨厌你吗?」谢可葳皱皱鼻尖,小脸在他的胸口磨蹭着。 「那就说两句甜言蜜语来听听。」他诱哄地说道。 「不要。」斩钉截铁地拒绝后,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醒醒啊!」望月耀太用手去掀她的眼皮。「妳想不想认识一下传奇的其它团员?我们今天晚上有一场庆功。」 「你跟他们去庆功好了,我现在很累,我想回家睡觉。」才说完,她就打了个呵欠。 「今天在舞台上表演了一整晚的人是我,妳什么事也没做,妳累什么?」他简直想要对老天爷抗议了!他的女人为什么可以懒到这种程度? 「不上班的时间,就是拿来休息的,何况我今天在pub里站了好几个小时,怎么可能不累,我要上去睡觉了!」不说不累,她愈说愈觉得累,最后决定拉着他的手走向电梯。 「喂,说还不想回家,说要和我谈谈我们之间的人,是妳耶!」望月耀太连忙把她扯停在半路上,不让她冲向电梯。 要是让她一回到房间,那还得了,她铁定会在三分钟之内睡着的! 「我们不是谈完了吗?」她掀开眼皮,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我们哪里谈完了?!」望月耀太睁大了一双美目。他发誓,要不是因为他这人的脾气实在太好,他一定会把她抓起来摇晃到最清醒的状况。「我还不知道妳是不是真的打算要提起精神,改掉妳不积极爱我的这个坏毛病。」 「可是我现在不想谈啊,我一看到你就安心了,我现在想睡觉。」她睡眼惺忪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望月耀太一听到她近乎撒娇的语气,心早就软了一半。 「我不管,妳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保证。」望月耀太用手指头戳戳她的脸颊,好让她提神。 「我保证。」谢可葳敷衍地说道,耍赖地绕到他的后背,任由他拖着她往前进。 「妳保证什么?」他可没打算让她这么快过关。 「明天再说。」她含糊不清地说道。 「今天说完。」他把她拉到身前,谆谆告诫着。「妳不可以爱我再爱得这么漫不经心的,听到了没有?」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嘛。」失去了他的背当枕头,她只好半睁着眸,吶吶地对他说道。 「想睡觉,就不要浪费时间。说,妳要对我保证什么?」他勾起她的下颚,一脸坚持地看着她。 「我保证……我保证……」脑中灵光一闪,她弹了下手指,开心地对他说道:「我保证我每天至少会拨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提起精神专心和你沟通、和你互相了解,这样好不好?」 「每天一个小时……」他居然只值得一个小时的专心!望月耀太的俊脸在瞬间垮成一团。 「很多吧。」每天一小时耶!像上班一样,也是很辛苦的事哩。 「我觉得我像被剥削的廉价劳工,我对妳真心真意,而妳居然每天只愿意提神爱我一个小时。」他实在是挤下出笑容来。 「你干么苦着一张脸,我将会一天比一天更了解你,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而且如果我们相处良好的话,也许这段了解时间将会从一个小时变成两个小时、从两个小时变成三个小时……很快的,我除了休息的时间之外,就会全心都系在你身上了。」谢可葳眉飞色舞地拍拍他的肩膀,拿出她面试职员时的职业性酬佣条款,试图要说服他。 「互相了解不是恋人们随时随地都在进行的事吗?」他苦着一张脸,还是觉得自己好委屈喔。 「可是互相了解对我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她握住他的手掌,安慰并鼓励地说道:「不过,我既然和你约定了条款,就一定会遵守的。我讨厌认真,可是我这辈子没有这么认真过。」她说得够诚恳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吧?谢可葳揉了下眼睛。 「我不会让妳受到伤害的。」他将她的手捧到唇边,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我知道。」谢可葳从眼尾余光一看到电梯开门,马上反掌扯住他的手,一股脑儿地往电梯方向冲。「快!」 他们赶在电梯关门前一秒,冲进电梯。 「妳只有在碰到睡觉、偷懒这些事,动作才会变快。」他忍不住抱怨道:「妳不会夸张到连结婚时都迟到吧?」 「我才不要结婚。」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说道。 望月耀太脸上的表情突然冻结,而她也因为他僵凝的神态而不自在了起来。 「可是……」望月耀太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这场爱情障碍赛,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跑。「可是我想结婚啊!」 谢可葳看着他脸上的委屈,皱起眉头,扁起嘴,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不是不高兴他的认真,而是仍然害怕着「改变」,她「现在」还不想结婚啊! 电梯门「当」地一声打开,谢可葳率先走出了电梯。 「要是到时候,我想结婚了,那怎么办?」望月耀太跟在她身后,扯住她的衣服,要她给一句交代的话。 「到时候再说啦。」谢可葳不负责任地说道,扯下他的手不许他纠缠。 望月耀太闻言,脸上原有的恐慌却化成了一道笑容,他的双手如影随形地圈上她的腰。「我就知道妳不会舍得不嫁给我的!」 「谁要嫁给你了?」回头瞪他一眼,肩膀到此时才算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他但笑不语,没有戳破她从「我才不要结婚」到「到时候再说」的那种小别扭心情。 「放心吧,我会等到我们彼此的心理都成熟到能够接受婚姻时,再向妳求婚的。」望月耀太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那你没事干么这么快提到结婚?」谢可葳松了一口气,不客气地用手猛扯着他的头发。 「惊吓妳一下,好让妳提提神啊!免得妳待会儿一回去,就直接上床睡觉了。」他接过她手中的钥匙开了门。 「天大地大,都没有睡觉来得大。」谢可葳先他一步,钻进家门,二话不说地就往她的房间冲去。「我要去洗澡了。」 「我也可以一块去吗?」被拋在大门前的望月耀太,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 谢可葳在房门口僵住了身子,回眸瞪他一眼。 望月耀太自动闭上了嘴,小媳妇似地垂下双肩,一脸的泄气。 谢可葳看着他,心跳突然间加快了-- 有何不可呢? 她今晚去找他,不正表示了她打算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吗? 「你可以进来。」谢可葳抓着门把,迅速地说完。 语音还没落地,她已经钻进了她的房间,而且脸红得像太阳。 望月耀太的速度也不遑多让,他在下一秒就跟着「飞」进了她房里,雀跃得像只小鸟。 那一晚,谢可葳房里传出的娇吟低喘声,任谁听了都要脸红心跳的。 「传奇」出片在即,望月耀太真的很忙,可是他愈忙愈有精神。 因为他身边有一名活力小天使,时时绕着他转。 说是「活力小天使」、说是「时时」,其实是有点夸张啦,因为这位小姐有活力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小时。 不过,他必须承认看着一向不爱黏人的她,因为他而变得很热络的感觉,还满让人爽快的。 有时候,他在录音室录音,没法子回来过夜,可她还是会尽责地打电话给他,命令他报告一天的行程。 有时候,像现在这种时刻,他们就会找一些可以让他们讨论的事情一块做。 望月耀太盘着腿,听着身边那实在是称不上悦耳的破碎曲调,可他却觉得心情好愉快。 谢可葳在学吉他,他则是理所当然的老师。 「望月耀太,这个东西很难弹耶。」谢可葳扁着嘴,不耐烦地胡乱拨着弦。 「如果妳随便摸个两下,就弹得很好了,那我还混什么饭吃。」望月耀太把她的手拉回到正确的位置。 「贝斯会不会简单一点?」她赖皮地把手背到身后,就是不碰吉他。 「妳可能会成为天下第一个弹贝斯而睡着的人。」他笑着戳戳她的额头。 在流行音乐里,吉他是主旋律,贝斯则通常都是节奏维持者。可葳那么怕无聊,可能才叫她拿着贝斯,照着和弦一拍一音地走,她就已经睡着了,他怎么可能教她弹贝斯嘛。 「不弹了,我要休息了。」她缩入沙发里,朝他皱皱鼻子。 望月耀太笑着拿起吉他,流畅地弹出他新作的曲子。 那音符琳琳琅琅,没有太多华丽的高低起伏,却轻快地像春日午后的河流缓缓地流过森林的清新…… 谢可葳搂着抱枕,把脸颊倚在上头,看着他因为扎起长发而露出的清美轮廓,她不禁扬起了唇角。 以往,一个人待在家里,即使音乐开得再大声时,她还是会听见寂寞的声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即使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还是可以平静地做自己的事。 她也不再那么害怕停电了!不是因为她不怕黑了,而是因为望月耀太在每一个房间都放置了大型的紧急照明设备,那光亮度足够让她看书看上老半天。 他的音乐听起来好幸福啊!谢可葳努力地瞠大眼,眼皮却不受控制地渐渐地垂下。 望月耀太一曲弹毕,见她已然闭上双眼,唇边噙着笑,一脸的幸福,他的胸口突涌而上一股骄傲。 是他让她有这么幸福的表情啊! 见她嘴巴微启,脸颊微倾,一副正要进入梦乡的模样,他倏地笑出声来。 「妳不会睡着了吧?」望月耀太用力地戳着她的肩膀。 「这首曲子满好听的。」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睛,以证明自己没有睡着。 「算妳有品味,这是我新作的曲子。」 他放下吉他,也跳上沙发,把她搂回他的臂弯里。 「你卖出过哪些曲子?」她微困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地问道,她已经渐渐习惯对他的事关心探问了。 望月耀太想了想,对她举了几首曾经登上排行榜的曲子,不料他的可葳向来不问世事、不听流行音乐,所以对他的成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幸好妳属于少数奇葩,否则我早就饿死了。」 「我没听过又怎么样,你可以唱给我听啊。」谢可葳说道,也伸手卷起他的长发。 他的发又多又密又柔,很像记忆中妈妈的发。她把他的发丝握得牢牢的,有些爱不释手。 「我不记得那些歌的歌词。」他老实说道。 「那就用哼的啊,反正歌词又不是你做的,我也没兴趣听。」她也老实地说道。 「妳不许闭上眼睛,我就一首一首弹给妳听。」 望月耀太给了她一个奖励的吻,很是受用地拿起地上的吉他,把他这几年的创作全都流泄在他指尖下。 他弹、她听。 他弹得起劲,俨然像场小型的演奏会。 她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并不知道自己红了眼眶,只觉得心里闷闷地难受。 等到她感觉到心头上的那股难受,已经幻化成鼻尖的酸意时,她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怎么了?」他吓得心慌意乱,又是抱又是哄地想弄干她的泪水。「我弹得这么难听吗?」 「我妈妈也喜欢听音乐。」她揪着他的衣服,就是想掉眼泪。 「那下回我去医院唱给她听。」他捧着她的脸,严肃地说道。 当她卸下了心防之后,很多时候,她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可他不介意这一点,因为他有很多的爱想给她。 「好。」谢可葳含着泪水,勾住他的颈子,主动吻住他的唇。 她向来不主动,因此吻得有些生涩。 望月耀太响应着她的吻,将这个带着泪水味道的吻加温成情人间的火热。 他爱怜的吻从她的唇边滑落至颈间。 有了第一次的亲密关系之后,他们每回碰面总是会在彼此的身躯里燃烧。 在他指尖的揉抚下,她抓住他的手臂,轻轻颤抖着。 「为什么我总觉得妳看起来好害怕,是不舒服吗?」望月耀太凝望着着她氤氲的眸,忽而停止了所有的碰触。 「不是……」她扁着嘴、红着脸,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她蓦地举起手掌盖住自己的脸--好丢脸,她才不要把真实的理由说出口。 「不睁开眼,我就直接爱妳了喔。」望月耀太俯低身子,让两人的动情处紧密地贴合。 一阵快感闪过全身,谢可葳倒抽了一口气,连忙放下手掌,推着他的肩膀。 「妳在怕什么?」望月耀太双手分别握住她的手腕,扣在她的头顶上方。「为什么每回我们亲热的时候,妳总是想推开我?为什么我们亲热完后,妳总是都要卷着被子把自己缩到另一角?为什么不让我抱着?」 谢可葳挣扎着想扯回自己的手,可他握得太紧,她只好拚命地扭动身躯,试图想摆脱他。 只是两个已动情的人,在这么纠缠的姿势之下,情况很快地又失去控制。 他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她不甘示弱老是屈居于弱势,只好更加灼热地回吻着他。 不要、不要……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力正在涣散之中,可她又拒绝不了即将来临的欢愉。她重重地咬住自己的唇,试图让自己保留一点理智。 「妳又在害怕了!」他的双臂撑在她的脸颊两侧,强行停住所有的动作。 「你不要碰我,我就不会怕了啦!」她酡红着颊,气息不定地说道:「你每次碰我的时候,我都没法子控制我自己……」 「谁要妳控制妳自己?」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我讨厌我自己每次都是那个失控的人,你就一副控制得很好的样子!」她瞪着他,不平衡地说道。 「我控制得很好?」 望月耀太瞇起眼。「我的确是控制得很好,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失控而伤害到妳。」 「我不懂……」她的娇喘开始变得柔弱无力,身子也漫上一层粉红。 「我太想要妳,而妳太娇小,我不想弄痛妳--这样懂了吗?」他望着身下娇弱的小人儿。「还要我失控吗?」他沙嗄地低语着。 她扬起长睫,瞅着他紧绷的脸颊--他一直都因为怕伤了她而在忍耐吗? 雪白柔荑抚上他的脸颊,她酡红着脸颊。「我要全部的你。」 场面至此,完全失控! 望月耀太低吼了一声,开始肆无忌惮地纵情在两人的缠绵中…… 欢爱过后,她全身都是他所留下的爱的痕迹,虽然腰酸背痛,可她至此方算是真正地安下心了。 对于一个连在缠绵之中,都还能强忍着冲动,努力不让自己的欲望伤害到她的男人,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她想,她真的有可能和这样的一个男人相守一生吧…… 谢可葳枕着望月耀太的肩,在进入梦乡之前,昏沉沉地忖道-- 也许,她该主动跟他求婚的。 第八章 那一夜过后,谢可葳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他们未来的可能性。 她提起精神来注意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他的事业。而他除了眉开眼笑之 外,他给她的响应则是更加地直接--他干脆把他的帐簿交给她管,每天身上就固定带着几张钞票出门。 他是不带钱包出门的人,因为背袋子会破坏他的风流潇洒,而钱包放在裤子口袋则会破坏他修长双腿的优美线条。 「龟毛人。」谢可葳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视自言自语了起来。 今天是「传奇」发片的第一天,她生平第一次守在电视机前,只为了关心一下他们的记者会状况。 只是,看见现场的人潮汹涌,她吓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所以,她急忙地按下关机钮,对着黑色屏幕发起呆来。 有没有搞错啊?「传奇」才刚发片啊,这些歌迷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虽然亲身见识过「传奇」的歌迷在pub里为他们疯狂痴迷的行为,可是记者会中那种挤得水泄不通的光景也太夸张了吧!哪有人一发片就俨然像是天王巨星的? 「看来我捞到一个宝喔。」谢可葳伸长双腿,整个人更加地沉入沙发里。 原本以为望月耀太可能是饿到三餐不济的那种人,没想到-- 一、他曲子的收益超过她的想象,二、他的演艺前途就目前看来也是一片大好光景。 真的就要这样幸福下去了吗?她觉得好不真实喔。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用婚姻这种制度来确定感情了,而好笑的是,她原本是最不相信婚姻的人啊! 瞧她因为望月耀太而改变了多少啊。 背躺得有点痛,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谢可葳勉强侧过身看了下墙上的时钟-- 十一点。 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回来?打通电话给他好了,如果他会在十二点前回来的话,还可以叫他带点宵夜回来。 她今天下班时顺便在医院餐厅里吃了饭,现在早就饿到没有力气了。 咦……手机呢? 啊!在房间。 谢可葳把脸埋到抱枕里,决定不打电话了,就让天意决定她今天有没有宵夜可以吃吧。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入睡,好遗忘肚子里的饥饿感,可是肚子饿真的好难睡着啊! 她翻了个身,扭动了下身子,思绪就这么飘啊飘地飘开了。 本是因爸爸要她回去相亲的关系,她和望月耀太才会阴错阳差地凑成了一对。没想到爸爸最近忙碌得很,又是大陆又是越南的,这几个月下来,他们父女俩居然也就没见到面了。 大哥说爸爸这回插手的建筑业风险极高,但他却没有开口阻止。 她知道,大哥比谁都希望爸爸的事业垮台。如果她心里有一倍的恨,那大哥的心里就有两倍、三倍的恨。 幸运地,她遇到了望月耀太--一个让她开始期待明天的男人。 大哥呢?他会遇到什么样的女人呢?大哥太冷漠了,有没有女人可以突破他那层冰霜呢? 「可葳--」望月耀太的叫唤声和开门声同时传人她的耳中。「我回来了!」 谢可葳马上从沙发上跳起身来,打算给他一个大拥抱--她好想他啊。 「瞧瞧我带了什么?」望月耀太在她回头的第一瞬间,就举高了手中快餐店的纸袋。 「汉堡!薯条!炸鸡!可乐!」谢可葳的精神一股脑儿地涌上,她整个人猛跳到他的身上。 望月耀太努力地保持着平衡,把他的女人和食物一块平安地送到了桌子上。 「望月耀太,我爱你!」 「哇,我以为妳今天的提神爱我一小时,已经在妳的午休时间就用完了。」 他们今天通了好久的电话,通到杜宇以手机电磁波的健康因素为由,强行挂断他的电话。 「我不想提神爱你了。」她打开他手里的纸袋,拿出一堆食物之后,分神对他说道。 「为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腕,当笑容敛去之后,一整天的疲累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因为我现在不用提神,也可以很爱你喔!」谢可葳捧着他的脸中气十足地说道,小脸满满地尽是光彩。 望月耀太怔住了,因为这实在是不像她会做的举动、会说的话。 谢可葳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把他闭不拢的嘴巴给压紧,可又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甜蜜地笑了起来。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开心,我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里一下子满满的都是快乐,如果不开口,她会爆炸的。 「今天是愚人节还是什么节?妳怎么突然对我表白了,这样我会不知所措的。」他喜出望外地笑着,挑起她的下颚,一连迭地在她的唇间印下一大堆的吻。「妳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刚才对你说的全是我的真心话。」食物和他同时出现,让她感动到想流眼泪,那些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的甜言蜜言,也就随之滑出口中了。 「我算是苦尽甘来啊!」望月耀太搂着她在客厅里跳起了华尔滋,快乐地在屋内转完了一圈后,他乐不可支地把她转回沙发上。 先喂她吃了几根薯条,接着打开汉堡的包装,依然是先喂她一口,自己才随之大快朵颐了起来。好满足!好满足啊! 「我看到你们的记者会了,不过没看完就是了。」她把可乐捧到他的唇边,还主动拿纸巾帮他拭去唇上的奶油酱汁,这个爱美的男人吃得这么不优雅,一定是饿扁了。 「『传奇』红了,对不对?」望月耀太迫不及待地说道,嘴里还含着食物。 「对,你可以回家光耀门楣了。」她咬了一口苹果派,伸手让他分食一口。 对于他要回家这事,她不能说自己毫无芥蒂,可是她现在对他有信心,不必时时相见,她也能放心了。 「没错、没错,今天来的歌迷和媒体的阵仗就够吓死人了。我在记者会上还大力地感谢我爸从小给我的音乐栽培,我妈看完之后,激动地打电话给我,说已经有cd送到我爸手里等着我签名了。」望月耀太嘴里咬着苹果派,可就是忍不住要说话,他开心到连眼睛都瞇成了一条线式的微笑状。 谢可葳望着他,心里却是一阵怆然。怎么人家的父子恩怨,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化解呢? 因为他们容易想得开?还是因为他们家没有一个花名在外的爸爸呢? 「对了,妳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去看妳爸吗?怎么一延再延?一下子说他去大陆,一下子又说他又去某某地方了?难道,妳说要带男朋友回家让妳爸爸看,只是妳想钓上我的借口?」他故意伸手刮刮她的脸颊,脸上的笑容灿烂到连藏都藏不住。 他想,所有的父亲都会乐于见到孩子有好归宿吧!他现在可有十成十的自信,能让她过着还不错的日子了。 「我忘了告诉你,我爸前些时候又去越南了,最快也要星期六才会回来。」谢可葳轻捶了下他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说道。 「又是大陆,又是越南的,妳爸对于生意还真是卖命。」望月耀太咬了一口汉堡,见她已经恍惚地捧着可乐猛喝,就知道她又开始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家族史了。 「除了工作和花心之外,我想没有什么事是我爸真正关心的吧。」谢可葳一耸肩,瘦弱的肩却显得有些无力。「我记得我大哥考上医学院的那年,我爸还大发雷霆,因为没人能接手他的事业。」 「后来呢?」他好奇地问道。 「大哥很聪明啊,他向爸爸提了一份医院企业化的企划书,利用数据告诉爸爸,这可以让医院得到多大的收益和政商名流关系。」谢可葳说到大哥当年振振有词的冷静模样,就觉得好骄傲。「然后,大哥还建议爸爸扶植二哥当我们企业的接班人。」 「妳大哥倒是很豁达,很多同父异母的富家子弟是会因此而阋墙的。」望月耀太佩服地说道。 「你错了,我大哥其实是居心叵测。」谢可葳苦笑一声。 「居心叵测?」他不解地问道。 「我二哥是个天生适合做学问的人,他对数字很头痛的。让二哥接班,简直是对我爸爸及二哥的一种折磨。」对于二哥当时被迫接受那个选择的难受笑容,她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哇!」望月耀太的嘴巴张了又闭,发现那种算计法,果然不是他这等心思单纯的人所能理解的。「妳大哥听起来真是恐怖。」 「你和他无冤无仇的,你怕什么?」她把最后一根薯条放到他嘴里。 「你们几个兄弟姊妹处得好吗?」他拿起餐巾为彼此拭唇后,拿着抱枕枕在身后,便拉着她躺在他的胸膛上。 「处得好吗?我不知道……」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和二哥、妹妹的互动,却只能摇摇头。「可能是我没有那么多情绪去对待他们,所以也就无所谓喜欢或讨厌。可大哥不一样,他对我之外的人,都疏离得像陌生人。我甚至觉得他是用我妈妈的心态,去看待那个家庭里的每一人,所以他恨得比我更深更沉。」 「那样不好。」望月耀太皱起眉头,把她抱得更紧密。 不是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家里的事,可还是忍不住要为她心疼。想到这个小小女人,痛苦难过时不但没有人陪伴,不快乐时还要孤单地面对着一座大宅,他就想把她揉到心里头去疼。 「可是大哥隐藏得很好,表面上看来,他和我爸的关系,甚至比我和我爸还好。」她把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妳恨妳爸爸吗?」他问。 「恨如果能代表这么多复杂的情绪的话,那么--我确实是恨他。」谢可葳诚实地说道,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恨他能让妳的人生觉得快乐吗?」他在她的耳边低语着。 「你不会是要很迂腐地告诉我,放下仇恨吧。」她干笑了两声,推开他的胸膛,独自在一旁坐起身。 「我不能要求妳马上拋开那些过往的伤痛,可我只希望妳能够一天比一天更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握住她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她。「恨他,只会让妳停在原地。放弃恨他,妳才有可能走出妳自己的新生活,我很愿意和妳共同组织一个家庭。」 「我怎么可能完全放下对我爸爸的恨,那我妈妈怎么办?她还躺在医院啊!」她忿忿不平地吶喊出声,乍然红了眼眶。 「可葳--」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变得低沉。「那是妳妈妈的选择。」 谢可葳整个人一震,被他的话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她抱住自己的双臂,全身不住地发抖着。 她在怨爸爸什么呢?怨他辜负了妈妈的感情?可是,妈妈亦是爸爸婚姻的第三者,真要怨,大妈的怨又有谁可以明白呢? 怨他让妈妈走上了绝路?大妈、三妈选择了留在爸爸身边,用她们的方式过日子,没人逼着妈妈一定作出那么决裂的选择。 是骄傲美丽的妈妈太好强,她无视于别人的失败,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 谢可葳的手指陷入手臂之中,她瞪着望月耀太,一时之间竟有些恨他--他干么让她认知到妈妈的错误?妈妈已经够可怜了。 「我的话说得太直接了,对不对?」望月耀太叹了口气,看着她忿忿不平的小脸,他张开双臂,不容拒绝地将她牢牢锁在怀里。「我不是存心要让妳难过的,我只是希望妳的明天会比今天更好。」 「望月耀太、望月耀太……」谢可葳扁着嘴,仰头瞅着他,泪水在眼眶打着转。「我想哭……」 「想哭就哭吧。」望月耀太把她小小的脸蛋压到胸前,任由她泛滥的泪水湿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衫。 「我爸那种男人哪里好?为什么她们不离开?为什么她们不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她捶着他的胸膛,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他忍着痛,苦笑地任由她捶打着胸膛,尽可能用最平静的口气,对她说道:「每个人有不同的生活选择。」 「我从没有选择过我的生活,妈妈出事之后,我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要让爸爸太好过。」她揪紧他的衣衫,不小心地连他的头发都一块揪紧了。 望月耀太倒抽了一口气,只好尽量压低头,以减轻头皮被扯的痛苦。 「现在,妳可以选择了--妳可以认真地想想什么事会让妳开心,什么生活是妳想过的。」他节奏地拍抚着她的背,低柔的语气像抚慰人心的吟唱曲。「不要因为恨他,就把妳自己的心困在那个家。」 谢可葳听着他的声音,感觉他的体温正一点一滴地流入她的心窝里。 是啊,她把自己的心困在那个家里太久了,不管她搬离到什么地方,她怨恨的心总是要将她扯回那个家。 她闭上了眼睛,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微喘。 见她不哭了,望月耀太苦笑地说道:「宝贝,妳先放开我的头发?」 谢可葳抬头一望,发现他的头正呈现一种怪异的扭曲姿态--她的手指竟狠狠地抓着他一大把头发而毫无自觉! 「痛不痛?痛不痛?你干么不叫我松手?」她急忙松手,改揉着他的发根。 「妳刚才在哭,泪水刚好可以帮我护发。」他亲了下她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傻子!」谢可葳在他的腿间坐起身,感动地给了他的头顶一个长吻。 这个男人让人想不提神去爱他都不成哪!他实在太优、太善良了! 谢可葳没松开手,仍然抱着他的头,像个妈妈抱着孩子一样。 「望月耀太,你觉得我妈妈很傻吗?」她小声地问道。 尽管妈妈做了傻事,可是童年最快乐的时光都有着妈妈的存在。她没法子去责难妈妈让她和哥哥在刚开始要知道什么是爱的年龄时,就失去了爱、并猜忌了爱。 但妈妈就是妈妈…… 「她自己不觉得傻就可以了。」望月耀太摇摇头,严肃地回答着问题。「很多人也觉得我放弃家里的事业,执意要玩音乐、组乐团是件很蠢的事,可我自己不觉得。我觉得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块为我喜欢的事努力,是件很精彩的事。」 「谢谢你。」她需要他的支持,她不想他否定妈妈。 「她是妳妈妈,妳可以毫无条件地爱她,我不会对妳有任何评语,我会一直陪在妳身边。」他拍拍她的背,笑着这样告诉她。 谢可葳的额头缓缓地抵住他的,水汪汪的圆眸直瞅着他。 「望月耀太。」她低语着。 「嗯?」他握住她的下颚,温柔地看着她。 「望月耀太。」她轻启着朱唇,眼神迷蒙。 「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他按住她的后颈,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唇上。 「望月耀太--」她主动吮住他的唇,灵巧的舌尖钻入他的唇间,温柔地挑逗着他。 当她柔软的唇舌如此勾人心神时,他还能怎么办?望月耀太握着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放平在沙发上,大掌开始解着她的钮扣…… 「望月耀太!」她又喊,压住她胸前的大掌,让他直接感觉到她的心跳。 「怎么了?」他讶异地抬头看着她,感觉到她的心跳怦怦、怦怦地跳得极速。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谢可葳脱口说道。 望月耀太的全身细胞在同一时间僵凝住。 「你不准说不可以!」谢可葳扁着唇,揪住他的衬衫,在他还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已经被她推倒在沙发上。 她坐在他的腰间,用一种让人难耐的摩擦方式诱惑着他的动情。她解开他的扣子,纤纤十指和双唇同时勾引地抚弄上他的颈间。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她坚定地说道,眉宇间有着少见的蛮横。 「我没有要说『不可以』啊,我很乐意和妳结婚啊!」望月耀太仰望着她,满脸满眼的笑,笑得合不拢嘴,笑得再也顾不及形象。 老天爷!他作梦都没想到可葳会跟他求婚啊! 望月耀太又叫又笑地想搂下谢可葳的身子,可她摇摇头,压住他的胸膛,不让他起身。 谢可葳伸手缓缓拉高上衣,卸去自己上身所有衣物。 他屏住呼吸,没有法子移开视线。 可葳额上的轻软短发,衬着她精致的小脸蛋,酡红的脸颊、一双略带羞涩水眸及一身雪滑的肌肤,这般清艳的模样,活脱脱就是火力最强大的引诱啊! 真是--太刺激了!拉下她的身子,他用双唇和双手同时抚触上她的柔软肌肤。 「但是,我现在还不想结婚。」她睁着无辜的大眼,按住他蠢蠢欲动的唇。 「妳!妳现在是在要我吗?!」他哇哇大叫着,身躯因为渴望而僵硬。 「没有啊,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此时有多爱我,是不是爱我爱到愿意和我结婚,我不是真的要立刻结婚啦。」 她浅浅一笑,俯低脸孔让细碎的吻,落在他的下颚、他修长的颈间,纤纤玉手自然也没放弃探索他结实身躯的机会。 「我不但是现在爱妳,而且会一直爱妳……啊……」他呻吟了一声,因为身上的小懒猫突然攻击着他敏感的锁骨。 「我只要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就够了。」谢可葳调皮地咬了下他的喉结,在他差点尖叫时,她柔声对他说道:「『传奇』正要起飞,你又长得一副深具票房的俊脸,现在结婚,对你实在不能算是好事。」 「妳在替我着想!」望月耀太感动地睁大了双眼,他抓住她的肩膀,激动地说道:「『传奇』靠的绝对不只是一张脸,妳不需要这样牺牲妳自己。」 「我没有牺牲啊,我只是不想媒体一直来骚扰望月耀太的妻子啊。」她顺着他的手势,躺到他的身上,两人的身子曲线无一不密合。 「原来妳又是懒得应付。」望月耀太闷声说道,心理怅然,生理激昂。 谢可葳的手指从他的胸口抚过,对于他因为她的碰触而惊跳的样子感到新鲜。 「我爱你,只要应付你就行了,不是吗?」她低喃道,好奇的十指顺着他的胸口,一路滑下更禁忌的地方…… 「冲着妳这句话,要我入赘到妳家都没问题。」 他失去了一贯的优雅,在低吼了一声后,用最快速度卸去了彼此的衣衫,结合了彼此。 言语,至此只是多余。 「我看起来怎么样?」 望月耀太站在谢家主宅的中庭花园里,频频追问着谢可葳。 「还不错,头发柔柔亮亮、闪闪动人。」谢可葳瞄了他一眼,故意伸手把他的头发弄乱些。 「当然,我昨天还特别护发。」望月耀太急忙忙地把头发整回肩后,又恢复成他帅美无双的闪亮模样。 「你不用护发,愈狂野愈好。」谢可葳双臂交叉在胸前,对他今天几近完美的帅美模样,相当有意见。 他今天穿了正式西装,又挺又好看,英姿勃发之外,又俊秀出众。这个自恋狂还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看到傻眼,看到出不了门,真是够了! 「妳怕我太娘娘腔,吓到妳爸?」望月耀太抚着脸,还真的有点担心了。他就是长得一副中性美的样子,总不能叫他画两道浓眉吧?! 「不,我怕你太美了,我爸会想把你收为第四任老婆。」谢可葳看着他的满脸忧愁,不禁一笑。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望月耀太瞪着她,打了个冷颤。 「我是想调节你的紧张情绪啊。」她一脸无辜地说道。 「丑媳妇要见公婆,就是这种心情啊。」望月耀太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小紧张中。 谢可葳握住他的手,轻声地说道:「我没那么在乎我爸的反应。」 她没法子下定决心离开这个有她童年回忆的地方,但也不想再像往昔一样累积太多的负面情绪,在家里刁难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不快乐了,她现在就只是把谢家主宅当成一个平常的「家」罢了。 「可我在乎妳爸爸的反应,我想得到最多的祝福。」望月耀太把她往暗处一拉,因为已经有许多目光集中到「他」们的身上了。 不是他自夸,「传奇」一出片就红了,而且红到很夸张的地步,连可葳这种不看娱乐新闻的人,都知道他们代言了多少商品、引起了多大的骚动。媒体甚至还用「传奇龙卷风」来形容他们的所向披靡。 虽然可葳还是没见过「传奇」的其它团员,但她从不阻碍他和团员一块出去玩。他知道她在改变,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有法子能和别人打成一片。所以,他一直耐心地在等待着。 「好象有人想冲过来要签名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谢可葳拉着他,沿着主宅的墙面往右走,钻入了另一处隐密的绿色花园里。 他们走在树丛边缘,忽而从另一处角落听到一声阴寒的命令-- 「我说过妳是我的人。」 「没想到这里也躲了一对情侣。」望月耀太附耳在谢可葳耳边说道。 「那很像我哥的声音……」谢可葳紧张地抿紧了唇。 忽地又传来一句-- 「我不是你的人!人不是东西,人不能被占有!」 那女人的口气听来很愤怒,但声音却软嗲得像在撒娇。 「这个声音很像……」他对声音向来很敏感。望月耀太皱起眉,开始在脑子里 搜寻这个声音的记忆。「这个女人的声音很像修泽岚,一个剧场导演,我帮她做过两场剧场配乐。」 「修泽岚?我们医院赞助过『岚』小剧场演出啊,而且还是我哥主动要求的。」谢可葳连忙拉着望月耀太在树丛外蹲下身子,两人说话的声音同时都压低到耳语的音量,屏气凝神地听着那头传过来的争执-- 「我的女人就是我的东西。」 「我不想当你的女人!」 「妳现在说这些话已经太晚了,我已经付出了,就会连本带利地收回。」 「我欠你的,我会连本带利地还你。」 「我只要妳!」 「你走开--」 接着修泽岚的声音被摀住,躲在树丛后头窥探、也正在热恋中的望月耀太和谢可葳,实在不难猜出那方发生了什么事。 「走吧,我们别打扰人家了。」望月耀太扯扯她的手臂,两人弯腰驼着背,鬼鬼祟祟地离开现场。 好不容易,两人走回了不会被人冠上偷看窃听罪名的地方。 谢可葳怔怔地看着望月耀太,仍然回不过神来,她从不知道大哥对人会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回神喽。」望月耀太戏谑地拍拍她的脸颊。 「我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睁着大眼,依然震惊地摇着头。 「人是会改变的。」他笑睨着她。 「大哥这样是变好,还是变坏?」如果望月耀太那样霸道地对待她,她是铁定会翻脸的。 「谁知道呢?」望月耀太揽着她的肩,并肩走近一丛夜来香,让浓馥的花香传人他们的呼吸间。「不过,修泽岚是那种拥有太阳般魅力的女子,搞不好真能照亮妳大哥黑暗的心灵喔。」 「我还是好难想象大哥谈恋爱的样子……」她搂着他的手臂,心思却明显地不在他身上。 「很难想象的事太多了,我和妳打赌,妳也会很难想象到妳的未来。」他一本正经地握住她的下颚。 「什么意思?」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因为有我,所以妳的未来会幸福到妳难以想象的地步!」望月耀太自信满满地说道。 她扬唇轻笑出声,而他吻住了她的唇,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美丽得像一幅画。 未来,铁定是会更好的。 望月耀太与谢可葳结婚一年之后-- 好幸福哪! 一个女人还能奢望什么?谢可葳心满意足地忖道。 当她饥肠辘辘地回到家时,最爱的意大利面和香蒜面包的香气正在迎接着她。 她踢掉三吋高跟鞋,把沉重的皮包往沙发上一扔,大声地喊道:「我回来了!」 她的男人发现她回到了家,笑着走出厨房,手里还端着一杯现榨的柳橙汁。 长发系在身后,穿著米色围裙的望月耀太,挂着天使般的无邪笑容,看起来比任何菜肴都更加美味可口。 于是,她忍不住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吻。 「先去洗澡,面还要一下子才会好。」望月耀太笑着推开了她,把柳橙汁递到她唇边。 「你看起来比较可口。」 就着他的手势喝光了柳橙汁,谢可葳一手勾过他的颈子,调皮地在他敏感的耳廓留下果汁的余甜。 他轻颤了下,眼神开始变得深合灼热。 谢可葳轻笑着要从他身边跃开,他的大掌却在下一瞬间攫住她的腰。 她身子整个落到他结实的胸前,还来不及抗议他太结实的肌肉,撞疼了她的鼻尖,他已经挑起了她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唇-- 于是,室内开始春光旖旎。 望月耀太的唇咬开了她的衬衫钮扣,他的舌尖在她的肌肤上留下暧昧的红,她情不自禁任由他发掘出她体内每一寸快感的高点。 当肢体在激情的缩缝间,升高至无法再忍耐的饥渴时,谢可葳挺起身,让他的男性灼热抵住她的女性暖潮。她全身发着疼,只希望他能尽快满足她体内那些渴求解放的细胞。 「准备好要到天堂了吗?」望月耀太的嗓音因为欲望而显得沙嗄。 「等一下!」 谢可葳突然蹙着眉头,一手推住他的肩,不让他攻城达阵。 「怎么了?」他璀亮的眸子因为欲望的不满足而变得狂烈。 「我去上厕所!」她伸出双臂,用力将他推到一臂之外。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她从床上跳下来,直冲向厕所。 她坐在马桶上,双手紧握成拳,拚命地责怪自己一点气氛情调都没有。 然后,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她竟然无法释放那来自于膀胱的压力。 谢可葳圆睁着眼,拚命地用力--上不出来! 她不能置信地再尝试一次--上不出来! 她震惊地抓紧拳头,愤怒地大叫了一声:「啊!」 「啊!」 谢可葳蓦然从梦中醒来。 她瞪着床边的贝壳小灯,迷蒙的眸子仍是一副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和望月耀太不是正在这样、那样吗? 谢可葳缓缓地侧过身,瞪着身边空空如也的枕头--望月耀太根本不在家,这个房间里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刚才是在「作梦」,一个有着美食、俊男的「春梦」! 果然是「春梦了无痕」啊! 谢可葳郁闷地把头埋入他的枕头间,觉得全身难受到了极点,尤其是下腹的地方,痛得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有那么欲求不满吗? 可她疼痛的位置很奇怪哩!谢可葳抚着自己的肚子-- 天啊! 她突然弹跳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下腹痛的原因--她的膀胱憋尿憋到发痛! 谢可葳惨叫一声,痛苦地摀着肚子坐起身。 难怪她在梦中上厕所,怎么样也上下出来,因为那个厕所根本是虚幻的! 她弯腰驼背地朝着厕所匍匐前进,沿路把房间内的灯全都打亮。 呼~~ 当谢可葳终于坐上「真正」的马桶,释放了一肚子的水分之后,她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超大笑容。 她洗完手,忽而虚脱无力地坐回马桶上,对着墙上的白色防水钟发起呆来。 钟上的数字显示着,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这下真的惨了,她完完全全地清醒了。然后,她的肚子好饿好饿。然后,她好想、好想望月耀太那个讨厌鬼…… 都是望月耀太害的啦! 想她谢可葳以前一向好吃又好睡的,可现在呢? 没有他当她的人形抱枕,她晚上都要数上几只羊才睡得着! 一个礼拜没吃到他做的料理,她就会像得了思乡病一样! 更遑论在三十天没见到他的人之后,她根本像具行尸走肉,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劲。 谢可葳瞪着他贴在浴室墙上的精装海报-- 「望月耀太,你这个自恋狂!」她忍不住啐骂了一声,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报上那个俊美出众的他。 海报上的他,裸着上半身,及腰的长鬈发撩人地披散在肩头,一条褪色牛仔裤性感地卡在腰间。 他倚着墙壁,姿态颇为佣懒。那双莹灿水眸,配合上他勾起食指引诱着人的调情手势,尽是勾魂神态。 她从不怀疑这张限量海报,为什么能在网络上被竟价到五万元一张,因为望月耀太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少女漫画男主角的现实真人版。 他好看得很嚣张! 「你还笑!还敢笑!笑什么笑啊!」谢可葳坐在马桶上,扁着嘴,对着海报上望月耀太似笑非笑的唇角,大声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想得我烦死了!你们乐团没事干么红透半边天,害我经常都看不到你,当初早知道你会大红大紫,我就不跟你在一起了!我最讨厌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当心我休了你喔!」 谢可葳对着海报唠唠叨叨地,念出一堆她很少在他面前说出的句子。 好吧!她承认她有点坏心。 在他面前,她就是会忍不住要装出一副懒洋洋、不在意这段关系的模样。 一来,因为喜欢看他又懊恼又委屈的逗人模样。二来啊,若是她真的每天都对着他深情款款的话,那个自信满满的望月耀太可能会膨胀到月球上去吧。 「望月耀太,你再不快点回来的话,我就叫『传奇』的其它人整你喽。想我现在和他们也算满熟的了,叫一人说你一句『好丑』,你就会哭出来了吧……」谢可葳说着说着自己先笑成了一团。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她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叫声。 「不要叫了,我又不是没给妳东西吃,我只是懒得吃太多……」 谢可葳嘴里嘀嘀咕咕地叨念着,一手压住没吃晚餐的肚子,一手扶着洗手台,不情不愿地从马桶上站起身。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声地说道:「讨厌的望月耀太!」 说完她走出浴室,虽然懒得走到厨房,却还是不敌肚子惊天动地的咕噜声。 「不要叫了,我找点牛奶给妳喝,这总成了吧!」她举起无力的手,拍拍肚皮两下。 谢可葳扶着墙壁,百般无奈地正准备走到厨房的同时,她的房门也在此时被人推开。 「啊?!妳还没睡啊?」 望月耀太站在她的房门口,惊喜地大叫出声。 谢可葳怔愣在原地,瞪着他眸子里闪亮的喜悦。一时之间,还没法子反应过来他就在眼前的事实。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笑容可掬地张开双臂,朝着她走来。 「可葳,来!抱一下!」 当望月耀太闪亮的笑容刺伤了她的眼睛时,她整个人已经被卷入了他的怀里。 她任由他结实的双臂捆在怀里,肚子的空虚顿时被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填得满满的。 「你……你……你不是下星期才回来吗?」她抓着他的衣领,心脏跳得太快,导致她说起话来,也跟着气喘吁吁了起来。 「我回来突击检查妳有没有在家里藏男人啊。」望月耀太低下头,高挺鼻梁轻轻地逗弄着她娇俏的鼻尖。 「拜托,我才懒得找男人回来藏。」谢可葳翻了个白眼,手臂往他的脖子一勾,整个人便顺理成章地挂在他身上。 「是啊,妳懒得就差没在脖子上挂大饼,这样妳就不用拿筷子吃饭了。」望月耀太宠爱地咬了下她的鼻尖。「小懒猪!」 「我懒归懒,运气一级好,在家里睡觉还有人会自动送上门来任我使唤。」她朝他扮了个鬼脸,雪白牙齿对着他耀武扬威着。 「是啊,妳运气确实一级好。像我这种自动送上门,包吃包睡,而且还俊美无俦的男人,毕竟不多。」望月耀太望着她娇美的粉色小脸蛋,不禁在她白嫩的脸蛋上咬了一口,当作是他的报酬。 他咬得不轻,她莹白的肌理上已经被烙上了一圈齿痕。 「喂,会痛耶!我又不是食物。」谢可葳不客气地用手指捏住他的嘴巴,非要把他的嘴巴捏成唐老鸭的扁平状,她才甘心,谁让他害她牵肠挂肚这么久! 「妳当然不是食物,妳比食物可口多了。」他握住她的手掌,舌尖滑过她的纤指,在她敏感的掌心间轻轻旋转着。 「望月耀太--」她的身子轻颤了下,眼眸也随之变得迷迷蒙蒙的。「我饿了……」 「我也饿了。」他低笑出声,大掌握住她的臀部,让她感受到他此时不想再等待的渴望。 「我是肚子饿啦!而且是很饿很饿很饿……」她眨着眼,哀嚎地说道。 咕噜!她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大声」的抗议。 「妳还可以再更没有情调一点!」望月耀太翻了个白眼,所有激情全变成了苦情。 英雄气短,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况。想他现在可有满腹的男子气概要对她发挥呢! 「我晚餐只喝了一瓶牛奶。」谢可葳可怜兮兮地巴着他的身子,决计不愿承认自己现在的举动叫做撒娇。 「我建议妳干脆再懒一点,最好把自己饿到昏倒,医院就会帮妳插管喂食了。」望月耀太抓住她的下颚,向左一转,再往右一旋。 嗯,她果然又瘦了! 他才几天不在家,她八成又掉了一、两公斤了! 「阁下的这个主意不错,可是,我现在懒得饿昏,也没力气找人送我去医院。」她下巴顶在他的肩膀,手臂巴着他的臂膀,下容分说地说道:「我要吃你煮的面。」 望月耀太的眼眸闪过一丝得意,修长手指滑入她颈后的发丝,享受着被她又细又软的发丝纠缠的感觉。 「说妳想我,我就煮面给妳吃。」他美丽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望月耀太。」她直呼他的名字,踮起脚尖,光洁额头咚地抵住他的,圆澄澄的眸子非常认真地盯着他。「我想--」 「想什么?」望月耀太晕陶陶地准备享受被告白的感觉。这女人对他甜言蜜语的机率微乎其微,他今天可一定要听个过瘾! 「我想--」她的唇从他的鼻梁一路滑下,在他的唇上轻啜了一下,在他还来下及捕捉她的味道之前,她的唇已经滑向他柔软的耳垂。 望月耀太受到蛊惑的手掌从她背后t恤轻探而入,肆无忌惮地抚上她未着内衣的玉背。 她娇吟了一声,攀着他的颈子,整个人跳上他的腰间,长腿盘在他的腰间,性感地让两人的身躯贴得更紧。 「葳,说妳想我!」他没被她的香气迷晕头,坚持一定要听到她的告白。 「真的要说吗?」她灵黠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真的。」他严肃地点头。 「可是--」她拉长了尾音,表情也变得正经了起来。「我这人一向不会说谎耶。」 「妳完了!我要让妳得到应有的教训。」 望月耀太美丽的五官在瞬间横眉竖目了起来,他揽住她的腰臀,直接把她的身子往上一提,娇小的她一下子便被扛上了他的肩头。 「放我下来啦~~我饿得快昏倒了~~你居然还忍心把我带到床上消耗体力?我可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耶~~」她故意拉长每个字的尾音,故意让自己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妳待会儿如果会昏倒,也绝对不会是因为体力不支。」他的眼里有太多的性暗示。 「你去煮面给我吃嘛!人家现在想吃你煮的面,好想好想喔!」谢可葳任性地说道,小手轻扯着他的长发。 「等一下再煮面!」他坚持。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抱过她了! 「现在煮,我要吃面!」她更坚持。说了这么多话,她连最后的一点力气都快用完了。 咕噜!咕噜! 被他扛在肩上,她的肚子正巧抵在他的耳畔,那道饥饿之声也就显得分外的清晰。 「我去煮面给妳吃。」望月耀太长叹了一口气,百般无奈地把她摆回床上。 他陡然伸出手,把她的头发揉乱成一团稻草。然后,在她的大声抗议中,他松开手,朝她扮了个鬼脸,然后转身走向房门。 谢可葳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她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内心满满的全是感动。 从交往到结婚,从「传奇」刚出片到「传奇」大红大紫,望月耀太对她的态度从没有改变过。 除了哥哥之外,没有人对她这么用心过。在他面前,她有绝对的自由可以当个小女孩。她也知道他喜欢她偶尔的孩子气,知道他其实很爱宠她,所以她也就顺理成章地在他面前娇娇傻傻了起来。 「……」谢可葳在嘴里嘀咕了一串含糊不清的句子。 「妳说什么?」望月耀太回头问道:「面要加蛋吗?」 「对!加两颗蛋!」谢可葳眼睛马上亮晶晶,并立刻比出一个胜利的v字形。 「遵命。」望月耀太立正站好,朝她行了个军礼,且附赠给她一个电力十足的媚眼。 谢可葳咽了一口口水,因为这男人该死的好看又美丽,让她的心跳又停跳了一拍。 房门被安静地关上。 「望月耀太--我、好、想、你。」谢可葳张开嘴巴,对着空气说道。 言毕,她把头埋入枕头里吃吃地傻笑着。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生命里有太多的快乐,可是上帝总算是没有遗忘要为她的人生加上色彩。 否则,依照她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冷个性,怎么会和望月耀太这样一个爱热络的男人搅和在一起呢? 当初,还是个穷小子的他来向她租房子,剪成超级短发的她被他误认为男人,而当时一头及腰柔软波浪鬈发的他,被她当成女人。两人误打误撞地住在一起,实在只能用「阴错阳差」来形容了,她跟他之间,听起来还满传奇的嘛! 怎么办?她真的好爱、好爱这个男人喔。 谢可葳扁着嘴笑,身体自有意志地一骨碌地溜下床,飞快地冲入浴室里,用他最爱的玫瑰沐浴乳,把自己洗成了个芳香宜人。 然后,她裹着一条浴巾,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走过客厅、走到厨房、走到他的身后。 「望月耀太,我爱你!」她笑意盈盈地对着他的后背大叫了一声。 望月耀太惊跳了一下,蓦地回过了身。 谢可葳身上的浴巾在同一时间落了地-- 春光无限! 春光无限啊! 【全书完】 书后小记: *谢翔中跟修泽岚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七月出版的《治治爱情毛病》。 *「传奇」乐团团长杜宇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粥《如何示好团长》。 后记 老天爷! 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我又写完一本稿子了! 这阵子忙着搬家前的小打包,忙着处理房屋买卖的相关问题,弄得原本就不容易安定心情的我,经常是处于对稿子哀哀嚎叫的状态中。 事实上,我的出书频率之所以还有法子始终维持在两、三个月之间,最应该感谢的人是编编。 她总是很清楚该如何对待一个有时写稿懒散、有时对故事龟毛、有时又会对稿子内容抓狂与不满的路可可。 编编,我爱妳! 然后,我老是交稿交得太慢。一来总要麻烦编编赶工,二来也辛苦了狗屋校对及相关工作人员,在此一并一鞠躬。 嗯,再写下去,这篇后记可能会变成路可可感谢文,所以就此停住,谈谈我写这本作品的相关心情吧。 去年,在写完《如何示好团长》之后,陆陆续续收到一些读者的来信。出乎我意外的,这些读者有的年纪其实很轻(对我来说,十八岁以下的都是可爱少女),可她们信中对「传奇」的热烈反应,却很让我感动。 我自己在写「传奇」这个团体时,经常就妄想着自己就是对着他们狂叫吶喊的歌迷。每一个团员,我都很爱,说实话,一次要爱四个,是有点吃力。不过,要是真有这种外貌、实力都臻至一流的团体,五个、八个,我都爱! 我要去现场尖叫! 我要去吶喊! 不用理我,我正处于完稿的亢奋期间。这个时候的作者疯狂是无罪的! 所以,就容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吧! 【谢天谢地】这个系列一共是四本,算是我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个系列(以往系列最多就是三本吧),想写的是四个在同一个家庭的异母兄妹们,在成长之后各异的心情。 不要把这个故事想得太复杂,我们身边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故事。也许男女主角的家庭背景没有故事中的那么显赫,可是这种故事出现的频率,也绝对比大家的想象来得高一点。 我写稿的时候,经常是想得太多的那种人。我有太多的心情想表达,我有太多的想法想传达,我甚至试图想要去解决很多心理层面与家庭背景的问题(以我的功力而言,这件事是有点吃力不讨好的)。很多时候,我甚至没法子只是写一个轻松的爱情故事。 这样的写作方式不是不好,而是它局限了我的写作范围。 有一天,我问自己,我喜欢阅读并创作爱情小说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我被自己的答案弄到哑然失笑了。 我的答案--超简单! 我就是因为喜欢那种幸福圆满的感觉,所以才看、所以才写爱情小说的啊! 当然,我不敢说我在写《提提神来爱你》这个故事时,已经完全摒除了我那种奇怪惯性。不过,在解开这个心结之后,也就没什么是不能写的了。虽然,我仍然是偏好这一类稍稍现实一点的题材,不过,也许哪一天会出现那种阳光灿烂的少女梦幻型火花也说不定。 什么?我何时要写「传奇」的白亚文和司马昭啊? 我不知道耶! 就像这回望月耀太的故事忽而冲入我的脑子里一样,我在等待那两人的故事情节到我的脑子里来报到啊。 下一本《治治爱情毛病》,写的是谢可葳的大哥谢翔中的故事。 我一直想写那种阴寒到不行的男主角,偏偏每次都因为自觉那样对女主角太残忍了,所以老是心软而改让男士角显得暖和一点。(我个人是认为那是因为我太善良了,演不来坏人角色,呵呵!) 但是,这一回的故事,这一本的男主角啊……嘿嘿嘿……(奸笑中)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情况啦!不过,我自己很期待就是了。 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系列。 我们七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