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妈相亲后带我躺赢[七零]》 第 1 章 “妈妈,我饿。”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穿着不合身的海魂衫儿,抱着一个足足比她脸还大的搪瓷缸儿,一边喝水充饥一边小声啜泣。 沈美云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哭着,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妈妈有——” 有什么来着? 沈美云努力的回想,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下一瞬。 沈美云猛地惊醒,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抬手去摸睡在身旁的宝贝女儿。 看到宝贝女儿睡颜恬静,白白嫩嫩的样子。 她突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个不是她的女儿。 只是,在想到之前那个梦时,她微微蹙眉,“又做梦了。” 这个梦,她已经连续梦到了个把月了。 每一次,梦里都有个小姑娘,抱着她的腿,哭哭啼啼地喊着“妈妈我饿。” 当妈的看着饿得面黄肌瘦的女儿,却拿不出任何吃食,无能为力的样子。 实在是太揪心了。 好在这是梦。 她的女儿——绵绵,每天住在千万的房子里面,醒来有上百件衣服可以选择,更有无数食物可供挑选。 出门有车,在家有保姆。 从来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娇娇女。 想到这里。 沈美云有些庆幸了几分,自从和丈夫离婚后,她分得了千万财产。 独自带着女儿,日子倒是过得也潇洒。 迷迷糊糊之间,她想,既然她帮不了梦里的小姑娘。 那就只能明天早上给绵绵准备点丰盛的早餐。 鲜虾海苔小饼,黑松露芝士球,花生酱果冻三明治,龙虾班尼迪克蛋,翡翠奶油汁。 身为单亲妈妈,她总想把最好的东西,呈现在女儿面前。 第二天一大早,沈美云早早起来准备。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忙碌半个小时后的沈美云。 果断点开外卖软件,点了一桌米其林早餐。 他们家干净卫生有营养,还适合小朋友偶尔加餐,除了贵,基本没毛病。 沈绵绵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朦胧的大眼睛巡视了卧室一圈。 她赤脚跳下床,露出藕节一样白嫩嫩的小腿。 一出卧室门,就看到餐厅一桌子丰盛的早餐。 她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软糯糯道,“哇啊!” “妈妈,今天过生日吗?” 沈美云笑得温柔,“不是,这是妈妈庆祝,我的绵绵又长大了一天。” “好了,快去洗漱后,来吃饭。” 五岁的绵绵,已经会自己洗漱了。 沈美云离婚后,虽然想将全部的爱,弥补给女儿,她宠爱却不溺爱对方。 宝贝女儿绵绵该会的,她都会教给对方。 正在这时。 沈美云的手机响了,看到前夫来电,她下意识皱眉。 绵绵好奇地看了过来,沈美云摆摆手,示意她去卫生间。 绵绵乖巧地嗯了一声,朝着沈美云比了一个心,奶声奶气道,“妈妈,绵绵爱你。” 看到这,沈美云只觉得有了动力,她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特意关上了推拉窗户,就为了避开宝贝女儿。 “说吧,有什么事?” 沈美云的态度很是冷淡,她和丈夫是自由恋爱,结婚三年才要得小孩儿。 只是,人家说有孩子才是夫妻感情的考验时刻到了。 对于,沈美云的婚姻来说,也确实如此。 985研究生毕业受过高等教育的丈夫,竟然重男轻女。 在得知她生下的是女儿后,当即就脸色变了。 随即,便提出条件,要继续生二胎,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同身为女儿身,又受过高等教育的沈美云,当然不会接受。 后面婚姻也如同事实发展那样,从恩爱甜蜜逐渐走向灭亡。 只是,好在离婚的时候,各自双方干脆。 她分得对方公司一半财产,让对方伤筋动骨。 在沈美云陷入回忆的时候,对方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绵绵归我,我无法生育,绵绵将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所打拼的财产,将来都会属于她的。” 听到这,沈美云冷冷道,“你休想。” 五年来,女儿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对方没有尽过父亲的一天责任。 现在想要抢回女儿?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美云,你不要执迷不悟,你知道的,以我现在的身价和手段,我有能力抢回女儿的。” 说来也是可笑。 自从双方离婚后,前夫的事业蒸蒸日上。 越发对要一个儿子,能继承家业的心思迫切起来。 只是,老天似乎不随人愿,越是想要什么,就越是失去什么。 这几年过度劳累的前夫,得了无精症,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对方这才掉转头来,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当年在得知这个女儿出生的时候,他有多失望和嫌弃。 “我是不会答应把绵绵给你的。” 沈美云语气坚决,五年前对方能因为绵绵是女孩子而嫌弃对方。 那么多年后,对方如果万一能再次要上孩子。 她捧在手心的女儿,是不是要再次被对方弃之如履?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三天。” 那边似乎没有耐心了。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你还是这么一个态度,不要怪我手段强硬。” 到了他们这个身家的人,想要从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手里,抢回一个孩子。 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美云听到这,咬着后牙槽,恶狠狠道,“赵建宇!” “我是接绵绵回家过好日子,不是虐待她!以后我的亿万身家,都是属于她的。” “沈美云,你不要耽误的绵绵的前途。” 说得冠冕堂皇。 实际背后的理由,不过是可笑至极。 沈美云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知道对方的软肋和习惯。 “绵绵是我的命。” 那边听到这话,果然沉默了片刻。 “我需要一个继承人,抱歉。”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补偿你,让你继续做回风光无限的赵太太。” 但——当然有条件。 沈美云闭了闭眼,他们之间从相爱到背叛再到决裂。 用了六年时间。 他们都知道,自己无法回去了。 就像是破镜无法重圆。 就算是勉强重圆,上面也都全部是裂痕。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绵绵,双方都想要这个孩子。 “美云,你好好考虑。” “三天,是我能答应的极限。” “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会接走绵绵。”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孩子才是他想要的。 身为商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挂断电话后。 沈美云背靠在阳台的玻璃窗上,浑身都在发抖。 她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一定会有的。 那边,绵绵洗漱结束后,已经坐在桌子上等了许久。 但是,妈妈还是没有过来,她跳下椅子跑到阳台,隔着玻璃,朝着沈美云软糯糯地笑了起来。 似乎在问,妈妈你什么时候进来吃饭啊? 沈美云看到宝贝女儿,天真无邪的笑容时,所有的阴霾都跟着驱散了。 她收起手机,用力地拍了拍脸,调整了表情。 “妈妈来了。” 一直以来,沈美云都尽量不把自己的糟糕情绪,带给孩子。 但是,绵绵还是察觉到了。 她小声问道,“妈妈,你是不开心吗?” 她牵着沈美云的手,用力地握着,指尖不安地来回戳着。 沈美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蹲下身子,平视对方,“绵绵喜欢爸爸吗?” 说起来,绵绵五岁了,却从来没见过父亲。 对方太忙了,忙到根本想不起来,五年前他还有一个孩子。 绵绵仰着小脑袋瓜,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小声问道,“妈妈喜欢吗?” “妈妈是问你呢。” “妈妈喜欢我就喜欢,妈妈不喜欢,我就不喜欢。” 听到这,沈美云鼻子一酸,只觉得喉咙跟堵了棉花一样难受。 这就是她女儿啊。 她的相依为命的宝贝女儿。 这些年,与其说是她养孩子,不如说是孩子在陪伴救赎着她。 她是孤儿出生,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女儿绵绵了。 绵绵是她的心窝子啊。 而前夫就是来掏她心窝子的。 想到这里。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女儿她是绝对不会让出去的! 当然,她更不会回到赵家,回到前夫身边去。 他们之间所有的情分,早在当年她生孩子的那一天。 对方看到是女儿的那一刻,他语气失望道,“你怎么生得是女儿啊。没关系,你还年轻,在继续生好了,直到生出儿子当为止。” 她坐月子的那一个月,他像通知一样,告知她,“我接了个新项目,要出差一个月。” 不多不好,刚好一个月,等他回来的时候,她的月子刚好坐完。之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对方嫌弃孩子吵着无法休息好,第一件事就是要分房睡。 而后,她提出离婚,独自养孩子的那些年,对方更是从未出现在孩子面前过一次。 哪怕是走错,也没有过。 直到,对方检查出自己无法生育,这才联系上她索要孩子。 经此种种,她和赵建宇之间,在无转圜可能! 想到这里。 沈美云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她要带着女儿走。 走到一个没有前夫,前夫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 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什么都能查到的时代。 前夫有权有势,她能带着女儿去哪里? 这一刻,沈美云前所未有的茫然起来。 “妈妈?” 绵绵一连着喊了三声。 沈美云怕自己在女儿面前失态,便借口,“妈妈去下厨房,绵绵等下妈妈。” 绵绵欲言又止,但是到底是没拒绝妈妈。 等沈美云拿着筷子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一桌子豪华的饭菜,一个不剩? 她下意识地看向女儿,问道,“饭呢?菜呢?” 怎么都不见了!?? 插入书签 第 2 章 女儿绵绵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啊。 一共七八个饭菜呢。 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 绵绵啊了一声,拍了拍小肚肚,脆生生道,“被我装进哆啦a梦口袋了。” “什么?” 沈美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次重复问一遍。 “就是装到哆啦a梦口袋了。” 绵绵歪着头,一双杏眼清澈透亮,软糯糯道,“妈妈好笨啦,不是你带我看的哆啦a梦吗?哆啦梦有大肚子,绵绵有小肚子啊。” “怕妈妈吃冷饭,所有都装进去啦。” “我的小肚肚可以保温哦。” “这样妈妈就不会吃冷饭哦。” 说完,她当着沈美云的面,一挥手,几个菜盘子碗筷,便再次出现在了桌子上。 还在冒烟,热气腾腾。 沈美云,“!” 沈美云,“!!” 沈美云,“!!!” 科学唯物主义价值观,在这一刻,受到了打击。 她下意识地喃喃。 “妈妈,你在背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那是什么?”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妈妈在验证,自己是不是还在地球。” “哦?那妈妈,你还在地球吗?” “大概也许可能在吧。” 沈美云不确定起来。 五分钟后。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沈美云的三观经历了重塑,“你是说之前洗漱的时候,才有的这个空间小肚肚?” “嗯啊。” 绵绵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嘴,露出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软乎乎,“就是刷牙,不小心把牙膏咽了下去,然后牙膏在肚肚里面开了一个泡泡。” “那个泡泡,就是绵绵的小肚肚了。” “可以装东西的咧。”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拉过女儿仔细检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语气担忧。 “没有。” 绵绵揉了揉小肚子,软乎乎道,“泡泡说饿,要多装东西。” 哦……这个泡泡是个贪吃鬼。 沈美云默默地想,一连着沉默了好几分钟。 打消了带女儿去医院检查的心思,他们一旦去医院。 如果没问题还好,一旦有问题,她怕女儿被当成实验品被抓起来。 那才是最不可控的。 想到这里。 沈美云很认真道,“沈绵绵。” 沈绵绵小朋友,正襟危坐,一旦妈妈喊她大名的时候,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了。 “以后你的泡泡,不可以在妈妈以外的人面前显露。” 绵绵懵懵的,她眨了眨眼,想了想下说,“好。” “泡泡只给妈妈看。” “这是我和妈妈之间的秘密。” “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和女儿做完约定后,沈美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宝贝女儿多了一个空间耶。 这可是她少女时代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对了,绵绵,你是用的哪一管牙膏?” 旁敲侧击。 她给女儿买了各个口味的儿童牙膏。 有草莓味,苹果味,蓝莓味,还有巧克力味等等。 吃的哪一款牙膏,可以变出空间来? 她也想要! 绵绵拉着妈妈的手,走到卫生间,指着最外围的那一管牙膏。 “就是草莓味的。” 沈美云的眼睛嗖的一下子亮了。 于是,半个小时后。 吃完了一管牙膏,撑得打嗝的沈美云,肚子里面并没有起泡泡。 绵绵有些奇怪,她站在卫生间门口,皱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好奇道,“妈妈,你在做什么?” “妈妈……嗝,在……嗝。” 一张口,就吐泡泡。 沈美云想捂着嘴,捂都捂不住,从指缝里面冒泡泡。 沈美云,“……” 绵绵忍不住咯咯笑,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妈妈,你也有想要泡泡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 “那妈妈,你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沈美云,“……” 被女儿笑话了。 她不明白,女儿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她只说了一遍,对方就全部记住了,还来取笑她。 见妈妈不说话。 绵绵想了想,安慰她,“能长泡泡的牙膏被绵绵吃了,绵绵有,就是妈妈有。” “妈妈在哪里,绵绵就在哪里。” “绵绵会陪着妈妈一辈子。” 呜呜呜! 想哭! 她的宝贝女儿! 太好了吧。 沈美云抱着绵绵,忍不住和她贴贴。 “妈妈,泡泡说她饿了,要装多多的东西进去。” 虽然绵绵很喜欢和妈妈贴贴,但是泡泡又很饿,她很为难道。 沈美云愣了下,“你说什么?” “泡泡好饿,要装东西。” 好饿…… 沈美云总觉得有点熟悉,她想起来了连续做了半个月的梦。 梦里,那个小姑娘也是在椅子喊妈妈饿。 谁还没看过几百本穿越小说了。 上学的时候躲在课桌里面看,回到家里钻到被窝看。 哪怕是现在当了妈妈,也是趁着宝贝女儿睡着了。 通宵熬夜看小说,那都是经常的事情。 她现在有孩子,有房子,有票子,没老公。 简直就是神仙生活。 在看小说上的花费,更是毫不手软。 实话说,如果不是离婚的丈夫突然要和她抢孩子。 沈美云的生活,简直是没半点烦恼。 想到这里,按照套路,她接下来大概率会穿越的,而且还会穿越到一个小孩儿都吃不饱的地方。 毕竟,她做了预知梦不说,宝贝女儿也出现了随身空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逃离有权有势的前夫来抢孩子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就忍不住心脏砰砰砰跳起来。 可以逃离前夫,还能不和宝贝女儿分开。 光想想就让人激动了。 只是,随之而来的弊端也有。 那就是接下来生活,可能会有困难,一个连孩子都吃不饱的地方。 瞧着对方的打扮,倒像是六七十年代的小孩儿? 那个年代穷困吃不饱穿不暖是事实,最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和宝贝女儿穿越到一起? 想到这里,沈美云开始担忧起来,“绵绵?” “嗯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暂时和妈妈分开了,你不要担心,妈妈肯定会找到的你的。” 绵绵有些不安,抱着妈妈的脖子,贴贴道,“妈妈,你要去哪里?” 沈美云亲了下她额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声。 绵绵眼睛亮晶晶的,“穿越吗?什么是穿越?穿越可以吃吗?”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可能有些难。 沈美云果然转移了话题,“穿越不可以吃,但是买东西却可以填饱泡泡的肚子。” 这下,绵绵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总是比较敏感。 所以很多话,沈美云就只说一次,她怕说得多,孩子心事多,想得多。 在一个,宝贝女儿的记性很好。 她说的话,对方从来都不会忘记。 “哦,要给泡泡买好多好多的东西,泡泡说它好饿。” 沈美云点了点头,大方地给女儿打开电视机,让她看动画片。 毕竟,也许在没多久,在未来可能就看不到了。 她自己则是打开了电脑,开始做囤货攻略。 在做攻略之前,她先算了下手里的资产。 打开各大银行app开始计算,她是个保险主义者,所以,每个银行她都只存五十万。 这是银行倒闭出事,可以理赔的限额。 中银,工商,建行,农行,招行和浦发银行。 一共六家银行,是三百万的现金,加上这几年的利息,一共达到了三百三十万左右。 全部点击赎回后。 她又打开了股票app,她预留了二十万打新股,这些钱全部操作赎回。 接着,又把那些收息股,给卖掉。 她买的收息股也是银行占大头,农业银行和招商银行,以及一个水电股,也就是某长江。 另外加上五百股茅台。 这些,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吃股息,以后留给宝贝闺女做传承的。 没想到,竟然计划竟然做了这么大的改变。 没有任何犹豫。 沈美云全部操作卖掉。 一共一百五十万左右。 再加上日常的零用钱一起,她算了下,现金在五百万左右。 不够。 这是沈美云的第一反应,如果光囤货的话,这些钱是不够的。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这套房子。 她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当年他们的婚房,买的时候一万八一平。 如今已经六万一平了。 一百平方,市场价是六百万左右,但是没那么快能卖出去。 而且,沈美云想要的是现金。 最快的变现方式是做抵押。 想到这里,她打开微信打了老同学电话,了解情况。 市场价六百万的房子,抵押的话,最多能套现五百万。 而且还有期限,要在期限内还钱。 沈美云在评估了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择了抵押。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而老同学也乐得一笔现成的生意。 半个小时后。 双方约在银行碰头。 “美云,你确定真的要抵押?” 一旦抵押,将来出现的风险不可评估。 她不明白,美云好好的豪门阔太太不当,为什么离婚? 离婚了带孩子不说,如今连住的房子都要抵押了。 “确定。”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抵押房产的消息,你帮我瞒三天,三天后在告诉赵建宇。” 这——老同学有些为难。 “你知道的,赵总手眼通天,神通广大。” “老同学,你帮我三天的忙,我给你单独让利五十万。” “这是过桥费。” 对方果然心动了。 “成,三天,我一定尽力满足。” 双方迅速签了协议,只是,在签债权人这一项的时候。 沈美云果断在上面写上了,赵建宇三个字。 一抬头,就见到老同学一脸懵逼。 不是,还可以这样操作? 沈美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我这不是怕我万一还不上,烂账了吗?到时候,你记得问我前夫要,免得你被领导批评。” “我可是为你好。” 老同学仔细思考了下,好像没错? 对方确实是为他好。 就是哪里怪怪的? 合着,前夫才是那个大冤种? 插入书签 第 3 章 抵押了房产后。 钱很快就到账了,一共五百万,给了老同学五十万的过桥费。 她自己得了四百五十万。 说实话,这五十万给得有些多,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一旦让前夫知道她抵押房产,一切都前功尽弃。 但是,老同学若是肯帮忙,把那抵押的房产消息给捂三天。 只需要三天,沈美云就能做很多事情。 从银行出来,她没急着回家,而是去批发市场附近,租了一个临时仓库,等所有准备工作都弄完了以后。 她这才回家,把还在看动画片的绵绵,给捞了出来。 “走吧,绵绵,妈妈带你去喂饱你的泡泡。” 一听这,绵绵顿时高兴极了,大眼睛弯成月牙,“妈妈,泡泡早都说饿得不行了。” “什么泡泡?” 旁边收拾房间的保姆,忍不住好奇道。 绵绵知道这是她和妈妈的秘密。 当即,朝着保姆阿姨摇头,“不能告诉你。” 保姆也就以为,泡泡是绵绵新养的宠物。 也就没多想。 只是,等沈美云带着绵绵离开后,保姆探出头,看向窗外。 拿出了手机,果断拨通了一个电话。 “先生,太太带着小小姐出门喂宠物了。” 那边,不知道似乎嗯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 便挂断了电话。 而走在楼下的沈美云,在从手机里面看到家里的监控画面。 更听到了对方的对话。 她唇角溢出一抹冷,她就知道,保姆被人收买了。 与其说,她了解保姆,不如说,她了解前夫赵建宇。 对方有城府,有谋略,肯吃苦,能屈能伸,为人世故。 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十来年时间,打拼出亿万身家来。 年少的时候,崇拜对方觉得什么都好,是个潜力股,和对方一起过日子,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差。 只是,当对方把城府和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沈美云只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都抑制不住的发冷颤抖。 就仿佛,他们出门在外,都会被跟踪一样。 察觉到妈妈在发抖,绵绵忍不住抱着沈美云的脖子,低声说道,“妈妈,不怕不怕,绵绵保护你。”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绵绵,妈妈要和你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谁也不能告诉。” “嗯啊,妈妈你说。” “妈妈一会带你去买东西,喂饱你的泡泡,但是你和妈妈在外的行动,不能告诉任何人。” “哪怕是回到家里,也不能在家讨论。” 绵绵皱着小眉头,想问为什么呀? 但是,看到妈妈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真乖,走吧。” 看到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蛋。 沈美云只觉得身上的阴霾都跟着消散了几分。 更何况,她们去每多买一样东西,未来的保障也多了一分。 而且,也就离前夫更远了一步。 想到这里。 沈美云只觉得动力满满。 她驱车直接去的市内的批发大市场,既然梦里的小女孩说饿,那边肯定是最缺粮食的。 她直接找到了一家最大的粮店。 看了一下里面摆放着的一袋袋粮食。 她直接放弃了,一百斤一袋,这种太大,装进空间就算是拿出来,她和绵绵也搬不动。 她选择了,五十斤,二十斤,十斤,以及五斤的大米。 不同重量的大米,各来两百袋,涵盖了贡米香米五常米。 她是南方人,吃习惯了大米,必须得多屯。 至于,糯米和小米以及糙米,她吃得不多,五十斤重的各来十袋。 还有面粉,富强粉,荞麦面粉,玉米面粉,各来一百袋。 挂面当然不能忘,鸡蛋挂面,高筋挂面,花色挂面,菠菜挂面,原汤挂面各来一百袋。 再接着,就是豆子类了,她爱喝豆浆,黄豆必须有啊。 而且黄豆还可以做豆腐,关键时刻可是补钙,补蛋白质的圣品。 直接来了五百斤。 黑豆,赤小豆,红豆,绿豆,黑芝麻,白芝麻,各来两百斤。 既然粮食都买了,油也一起买了。 10斤的花生油两百桶,10斤菜籽油两百桶,10斤香油一百桶,5斤玉米油一百桶,5斤大豆油一百桶,5斤橄榄油五十桶。 最后,绵绵爱吃的核桃油,单独买了一百桶。 这个是三斤装的。 至于,最好用的猪油,可惜,这里没有卖的。 需要自己去市场上买了,肥猪肉回去炼油,家里有人当监视,沈美云目前没这个机会。 有些可惜。 等全部要货结束后,她便和老板砍价,“老板,我的货多,你给我便宜一些。” 这几乎是要了老板的大半个仓库了,这还是最大的批发市场。 那老板难得遇到这种大客户,喜得合不拢嘴了。 “我给你优惠,优惠,必须优惠。” 拿着计算器,一阵噼里啪啦,算了下来。 “一共六十三万五。” “我给你抹个五千。” 沈美云皱眉,“你这也太抠了,你给我抹个三万五吧。” 那老板顿时急了,“这三万五,我得卖多少东西回本。” “我也不要你给我钱,你再给我装三万五的货,就行了。” 这…… 对方犹豫。 “不抹,我走了,换家买。” 反正钱在她手里,她想去哪里买,就去哪里买,无非是麻烦一些而已。 旁边的绵绵也跟着软糯糯地开口。 “叔叔,我妈妈可穷了,你就给我们抹了呗,不然妈妈都没钱养我了。” 她生得粉雕玉琢,白白净净,这般开口求情的时候。 老板也受不了。 那老板是个女儿奴,当即一拍大腿。 “成,看在你女儿这么可爱的面子上,我给你抹个三万五,这样吧,也不算钱了,我在送你五十袋米,五十袋面。” 沈美云迅速算了一笔账,差不离的。 她点了点头,“成。” 她把仓库地址发给对方。 “你把这些货,送到这个地方,到时候会有人接收。” 那老板一看,离他们店铺也不远,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美女,你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要发粮慌了?还是粮食要涨价了? 沈美云一边划账,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开超市。” 老板还要疑惑,但是沈美云已经领着孩子离开了。 接着,她去的是副食品批发的地方。 去了就直接开口把老板喊出来了,“我要大货,你给便宜一些。” 如法炮制。 砍完价,直接点货。 先是方便面,统一的老坛酸菜面,红烧牛肉面,香辣牛肉面以及鲜虾鱼板面各来五十箱。 日式豚骨面五十箱,汤达人海鲜面五十箱,白象的排骨面五十箱,螺酸辣粉五十箱,螺蛳粉五十箱,过桥米线五十箱。 干拌面三十箱,干拌粉三十箱。 买了泡面了,当然不能少了火腿肠,玉米肠,鸡肉肠各来一百箱。 当然,乌江榨菜更不能少,直接批发一百箱子。 在下完方便面后,沈美云又看了下副食品的货架上。 自热火锅和米饭,各来一百份。 还有零食当然不能少。 薯片类,红烩味和黄瓜味是她最爱,各来两百袋,番茄味和烧烤味各来一百袋。 威化饼,夹心饼,奥利奥,各来三十箱。 最重要的还有糖,白糖五百斤,红糖三百斤,姜糖一百斤,大白兔奶糖一百斤,旺仔牛奶糖一百斤。 剩下的还有水果硬糖,各来一百斤。 还有,绵绵爱吃的零食,以前觉得不健康的,现在全部买,好多鱼,奶酪棒,蛋糕卷,小面包,各来三十箱。 她自己爱吃的辣条也不能少,卫龙飞旺豆腐干,必须各都来个上百袋。 到最后快结账的时候,老板试探地问了一句。 “水果罐头要吗?临期的,我便宜卖给你。” 水果罐头是真不好卖。 “多少钱?” “我还要五十件货物,一件十罐,便宜卖了,你给八百。” 沈美云想了下,罐头可以补充维生素,在不方便的时候,很是方便。 “成,我全部要了。” 她连砍价都没砍价。 这一买,又花了小二十万元。 接着,又去了炒货铺子,原味瓜子两百斤,吊瓜子一百斤,南瓜子一百斤,吊糖炒栗子一百斤。 核桃松子碧根果各来一百斤。 山楂雪球三十袋。 这又去了四万多块。 去了炒货铺子,又往里面走,又是卖肉的铺档口。 她来得早,直接在猪肉档口,一个人要了一百头杀好的大肥猪。 全身上下,全部都要。 五百只土鸡,三百只芦花鸡,两百只鸽子,还有一百只乌鸡。 一百只鸭,一百只鹅。 两百五十斤鸡翅,一五十斤鸡翅尖,两百斤鸡爪。 这些都是鲜活的肉,这些肉还挺贵,这些都花了三十多万。 留下地址,沈美云带着宝贝女儿,又去了隔壁的海鲜档口。 竹节虾是她和宝贝女儿的最爱,必须来。 直接要了三百斤,一家档口不够,两家来凑。 正当,她要继续买的时候。 旁边的绵绵拽了下,沈美云的手,小声道,“妈妈,这个虾好像收不进去。” 泡泡不要。 给吐出来了。 这下,沈美云呆了下,她看了下女儿手里的竹节虾,活蹦乱跳。 “活得不能收?” 绵绵想了下,点点头,小声道,“好像是的。” 泡泡不敢要活的,只敢要不动弹的。 这下,沈美云懵了,朝着老板道,“老板,我要冷冻的,不要活的。” “你早说嘛,冷冻的竹节虾,我一家都能把你包圆了。” “嗯嗯,还有基围虾,也给我来个两百斤,鱿鱼带鱼黄花鱼各来一百斤。” 基本上,这些海产品,就足够她和女儿很长一段时间的,dha的补充了。 在海鲜档口,花了七八万。 沈美云带着女儿,又往下一站赶,下一站去的是卤菜店。 卤肘子,卤鸭脖,卤鸡蛋,卤猪蹄,卤顺风,还有各色素菜。 凉拌海带丝,花生米,各来五十斤。 沈美云算了一笔账,要省着点花,衣和药这两个大头还没买。 于是,接下来,沈美云便收了步子,鸡蛋要了两千个,鸭蛋要一千个,咸鸭蛋五百个,皮蛋两百个。 搞定了蛋类。 又去了调味料店铺,醋,酱油,鸡精,味精,十三香,各来一百袋。 其中,盐要得最多,直接要了一千袋。 按照,她的计算,足够她和女宝贝女儿,吃一辈子了。 最后去的菜市场和水果市场。 各色蔬菜,白菜萝卜茄子土豆豆角青椒胡萝卜,全部都是一百斤起步。 接着,又去了水果市场。 这是她和宝贝女儿的最爱了。 红富士苹果三百斤,橘子两百斤,橙子两百斤,香蕉两百斤,巨峰葡萄一百斤,青提一百斤,黑手指葡萄一百斤。 接着又是荔枝五十斤,龙眼五十斤,芒果三十斤。 最后,则是榴梿,这是她的最爱啊。 算了下荷包,她忍着,只买了二十个。 这是极限了。 水果又花了六万多。 接着,又带着绵绵去了隔壁的小吃一条街。 现在是早市,全部都是卖各种早点的,各色早餐,应有尽有。 大肉包子她买了五百个,馒头花卷菜包各自三百个,接着就是小笼包了。 直接来了一百份,灌汤包一百份。 油条要了两百根,豆浆要了两百杯。 热干面和豆腐面各来一百份,牛肉面牛肉粉过桥米线,一样五十份。 豆皮煎饺锅贴红豆饼豆腐脑,各来五十份。 肠粉必须多来,直接上了肉蛋肠,要了两百份。 买完了早餐。 又花了四万二。 沈美云忍不住和女儿说悄悄话,“绵绵,你问问泡泡,还装得下吗?” 装得下,她就继续买了。 绵绵摸了摸小肚子,糯叽叽道,“泡泡说它还没吃饱。” 这下好了。 沈美云放心了。 直接带着绵绵,先去仓库,把这些吃食全部收到泡泡空间里面保温。 接着,杀到了本地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 想到梦里的小姑娘说冷,沈美云不由得加大了对冬装的采购。 先是去冬装,她的羽绒服,她各要了十件,从s码到l码都有,不讲究好看了。 只讲究暖和。 还有男款的,她也各个码数,要了十件。 这样算下来,几十件羽绒服,应该够穿? 沈美云不确定想到。 老板见她买冬衣,便试探道,“军大衣要不要?” 这是挤压的库存了。 他们这里四季如春,他当时肯定脑子进水,才会进货军大衣。 沈美云眼睛一亮,“拿出来看看。” 不一会,老板抱了厚厚的一捆子出来。 “你看看,这些都是女款均码,我进货一百五一件,我卖你八十。” 沈美云摸了下,确实很厚。 她问了下,“在少点?” “七十,不能再少了,我亏本一般卖的。” “还有男款吗?” “有。” 老板又跑了进去,抱出来一捆,压的不轻。 “这是男款,也是均码。” “k。” “你有多少?” “还有三百多件。” 比起羽绒服,显然这个军大衣,更为实在一些。 沈美云想都没想道,“我全部要了。” 老板愣了下,喜的合不拢嘴。 “得嘞,我给您老装。” 就差把她当祖宗供起来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她四处查看,“对了,你这里有孩子穿的棉花袄子吗?我不要羽绒服。” 这—— 这老板有些为难,“我这里是成人穿的,没有儿童穿的棉花袄。” “而且,那太过笨重又没羽绒服好看,我们早都不卖了。” “你能弄到货吗?” “我弄不到,我帮你问问童装店。” 不一会,老板回来了,“对方有儿童穿的棉花袄,但是要从别的仓库调货,明天你来拿,可以不?” 沈美云想了下,“成,那我明天来找你。” 给对方划了十万的账,她给对方留了个联系方式,让明天到货了来找她。 接着,她又去了隔壁保暖内衣店,每个尺码的保暖内衣都是要十件。 最后去的童装店,童装是她的重头戏。 要把绵绵从五岁到十八岁的衣服,全部采购到。 也确实如同那老板说的,童装店这边现在卖的都是羽绒服,保暖内衣,压根没有棉花袄子。 而且对方还声称,他们这里买不到,要到东北那地方,或许能买得到。 沈美云有些失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老板身上。 给孩子花钱,她是丝毫不手软的。 不知道绵绵将来穿多大的码,那就不同年龄段的不同尺码,全部来五套。 春夏秋冬,全部管够,甚至包括,小内内,她都买了十多种。 那老板还以为,遇到沈美云开童装店。 便按照同行价给她。 买完绵绵的衣服。 她又继续往服装大楼的楼上跑,三楼是卖床上用品的。 她一去,什么羽绒被这些,她不是她考虑的范围,她才发现一个问题。 到了一个真正冷的地方,要棉花袄,棉被,这些才靠谱。 所以,直接放弃了新潮时尚的牌子店,她选的一家劳保日用品店。 棉花被十斤重的十床,五斤重的十床,床单被罩枕头套,她都是选的那种最结实的尼龙布。 一样也来了二十套。 棉手套、帆布手套、毛巾、棉纱、雷.锋帽、普通工作服、劳保鞋、解放鞋、水靴、雨衣、各来二十套。 单独又和老板定了二十斤棉花,这个现在没有,也是第二天来拿货。 一共十一万。 她又去了隔壁的烟酒店,她和绵绵虽然不要这个,但是烟酒在特殊时期,属于奢侈品。 她必须屯一点。 白酒十大缸,一缸五十斤,红酒十箱,一箱十瓶,还有黄酒要了一百斤。 至于烟,便宜烟和贵的烟,各自来了五十条。 不得不说,烟酒也算是奢侈品了,就这点货去了她小三十万。 没办法,烟酒这玩意儿在哪里都是硬通货,还非买不可。 出来后,经过日用品店,卫生纸,卫生巾,牙膏牙刷毛巾,全部屯屯屯。 尤其是卫生纸和卫生巾,她直接是成箱买的,维达洁柔苏菲洁婷护舒宝七度空间,各自来了一百箱。 她默默计算了下,应该够用到下辈子。 接着,她又和绵绵一起去了厨具和五金市场。 绵绵已经受不住了,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些困了。 她实在是不忍心,但是又不能把绵绵交给保姆。 她怕那个黑心肝的前夫,随时来强硬的,把孩子抢走。 所以,她想了下,跟绵绵商量。 “绵绵,妈妈去厨具和五金市场,你在车内休息一会好不好?”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实在是不会愿意,把孩子放在车内。 绵绵困的眼睛睁不开,她打了一个小哈欠,小小声道,“妈妈,我要和你一起,我能坚持的。” 她不想和妈妈分开。 “那妈妈抱你睡。” “不要,妈妈我好重的,我自己走。” 看到这,沈美云心疼的不行。 可惜,绵绵太懂事了,就是不让抱。 于是,她打算去厨具和五金市场,打算速战速决。 去了厨具市场,直接定了铁锅,案板,碗筷这些。 每样都是十套起步。 想了想,又问了下,有没有煤炉子。 可惜,煤炉子这些,早已经被市场淘汰了。 更别说买了。 于是,只能买了一些酒精炉子和酒精。买完厨具,又去五金店买了手电筒,扳手,刀子这些。 其他的,她打算放弃了,第二天在来。 直接抱着绵绵打道回府,当然,去了一趟仓库,把东西全部收到泡泡空间。 这才到家。 她前脚回到家,后脚,前夫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今天带孩子去动物园了?”这是试探,也是怀柔政策的关怀。 动物园? 沈美云抬头看了一眼保姆,保姆被看的一激灵。 总觉得自己被先生收买,好像被太太知道了一样,她忙找借口去忙碌了。 沈美云嗤了一声,也不否认,“怎么?你查岗?” “就是提醒你,还有两天了。” ——是啊,还有两天,就可以彻底离开你了! 她要抓紧时间才行。 沈美云心想,挂断了电话,把女儿棉棉哄睡后。 拿起手机,一阵网购,都是选的次日达,先给棉棉下了一百罐常喝的奶粉。 又下单了一些她长爱吃的零食,和一些医用品,雾化机棉签退烧贴这些。 她只在网上买女儿的用品。 因为,这样可以麻痹对方。 第二天一大早。 沈美云继续把绵绵带出去购物,先去取货。 把服装市场儿童的棉袄,全部取到手后,又去拿了五十斤棉花。 她让绵绵去仓库收了东西。 接着,才是重头戏,药品储备。 她直接去各大药店扫荡,退烧药,感冒药,止疼药,消炎药,降压药,皮肤药,风湿药,心脑梗药,消化药,妇科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儿童药,布洛芬,美林,乙酰氨基酚,退烧贴,咳嗽贴,午时茶,健胃消食片,钙片,铁片,维生素,dha。 基本上能买到的儿童药品,沈美云全部都买了一遍,而且数量全部都是乘以二十。 不得不说,药是真贵啊。 这些药去了,沈美云两百多万。 手里只剩下一百多万了。 还有很多东西没买,沈美云要节约了。 找了关系,买了一台发电机,去了八十万。这还是中等的,接着,又去各大加油站,悄咪咪囤汽油。 市内六个加油站,被她跑完了。 还剩二十万,沈美云打算精打细算。 交通工具这些也要准备。 为了省钱,不买汽车了,就用家里的那台好了。 电动车买个三五辆就行,她要穿越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电动车这玩意儿,似乎不实在。 倒是摩托车可以来个几辆。 她屯的有汽油。 最后,目标定在摩托车,自行车上。 自行车好,自行车妙啊,不烧油不充电,两腿一蹬起来就走。 于是,她选择了一家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一体的车行。 烧油的摩托车直接来了三辆。 多了也不行,汽油属于管控物资,她买不到太多。 倒是,自行车可以多买。 不过,现在卖的自行车,花里胡哨的,还贵。 这让,沈美云皱眉,“有便宜点的吗?耐造就行。” 老板想了下,试探道,“怀旧自行车要不要?”库存卖不出去的。 “什么怀旧自行车?” 老板从仓库推出来一把二八大杠自行车,“凤凰牌的,我早年的库存,便宜卖了。” 现在的人都觉得这种车子丑,实际质量却嘎嘎好,但是却没人喜欢了。 沈美云不一样啊,她只求质量好,便宜就行。 “有小点的没?” “二六的,我给你推。” 沈美云看了货,觉得不错,“有多少?” “我还有三十辆,要的多,我给你一百块一辆。” “贵了,八十,我全部要。” “成!” 见老板这般爽快答应下来,沈美云心想,亏了。 八十高了。 只是,等到穿越后,她才发现,她捡的最大的漏,就是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了。 摩托车自行车又去了十多万。 沈美云手里是真没多少钱了,她想了下,扒拉了下手机上网贷app。 反正都要穿了,就当为日行一善了。 于是。 十几个网贷app,她挨个撸了一遍,又撸了三十多万。 网贷app为了留住用户,几乎在审核通过结束后,秒到账。 沈美云,“……”谢谢您咧。 错误的网贷,正确的用法。 别怪她,都怪网贷给的太快! 再次拿到钱的沈美云,又开始了血拼。 先是去书店,买了农业种植,机械维修,香皂玻璃制造手册,母猪产后护理等等书后。 她便去了隔壁黄金店,买了金条金耳环金手镯,银条银锭算盘。 紧急的时候,扣下来一个算盘珠子,都能拿去当钱花。 毕竟,金子和银子是硬通货。 这不,万一她穿到古代,这不还能暂时典当苟一波。 当然,就算是去现代,也没关系,全世界流通的货币体系,唯有金子排名第一。 美元都要退居老二。 等从金店出来后。 回家收了一波快递,准备的差不多了。 沈美云手里还有十万块,她果断定了当晚机票,打算去屯个夜市烧烤小龙虾,吃到地老天荒。 果然,她前脚定完机票。 后脚,就接到了前夫来电,“明天都是最后一天了,你去淄博做什么?” 沈美云,“吃烧烤。” 前夫,“???” “我们市没烧烤?做什么去淄博吃。” “淄博好,淄博妙,淄博烧烤呱呱叫,你管我?” * 有了绵绵的泡泡空间,出门的沈美云只需要轻装上阵去机场。 她特意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粉色小挎包,给绵绵在里面装了零钱卫生纸后。 挎在绵绵身上后,便直奔机场。 只是,在飞机摇晃的那一瞬间,沈美云下意识的把女儿抱在怀里。 终于要穿了吗? 可惜了,她的十万淄博烧烤还没到手…… 插入书签 第 4 章 “美云,绵绵那孩子已经送走两天了,她去的是亲生父母家,你就放心吧。” 沈美云头痛欲裂地躺在床上,听到绵绵这两个字。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一动,乌黑的头发散落肩上,映在苍□□致的面庞上,像是阳春白雪,雨后初晴,干净纯粹到惊人的地步。 看到病入膏肓却难掩绝色的闺女。 在听到这绵绵两个字的时候。 这般大的反应。 母亲陈秋荷低低地抹泪,“孩子都送走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你别在多想了,白白伤了神。” 说完,她拿着一个火钩子捅完蜂窝煤炉子的炉灰后,勾住炉膛底下的小铁篦子,熄了小火,彻底没灰后。 便打开钢精锅的盖子,拿着一个长把勺子搅动着小钢精锅。 钢精锅里面的白米粥熬到粘稠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的白色热气,也熏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 盛了一碗白米粥,递到了女儿面前。 陈秋荷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要怪就怪你妈心狠,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再委屈自己了,多少吃点儿。” 见到女儿还是没有反应,陈秋荷眼眶一热,勾了勺子往她嘴里喂。 “以前儿咱们家条件好,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要收养绵绵这女娃,我虽然气,但是到底是由着你宠着你,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你爸在医院被戴了帽子,我在学校也差不离十,就等着那悬在脖子上的刀啊,落下来了,你说说,我跟你爸你出事,你可怎么办啊?” 闺女生得漂亮,小脸跟白玉一样,眉目如画,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她和丈夫这些年,还算是有本事。 但即使这样,当年还差点出了岔子,让闺女性情大变。 更别说,她和老沈要是出了事,闺女日子艰难不说,还要带着那孩子,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把孩子送走,那是他们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相对于那孩子,他们做父母的肯定优先护着自己的孩子啊。 听到妇人的话,沈美云意识放空,脑袋昏沉沉的。 她支撑着柔弱无力的身体,四处张望着。 入目最惹眼的就是五斗柜,上面搁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收音机,被一层白色的纱布给半遮半掩。 而在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个铁皮蜂窝煤炉子,上面架着一个钢精锅,正在热气腾腾地冒着烟雾。 沈美云收回目光,垂下眼睫,细细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端的是姝色无双。 她穿越了,还穿到了1970年2月的北京城。 她的父亲是医院的副院长,她母亲是大学的教授,而她身为二老的独身女。 千娇万宠着长大。 因为打小儿太过漂亮,十三岁那年暑假去亲戚家居住,经历过一次猥亵。 打那以后,她性子便阴郁了下去,而且还得了恐男症。 哪怕是身为医生的院长父亲,也无能为力。 这日子便一天天苦熬着。 就盼着闺女能好,可是她不止没好,病情反而一天天加重。 直到沈美云十九岁的那年冬天,她在家门口的雪地上,捡到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婴儿。 向来什么都不看重的她,竟然破天荒地求着父母,要收养这个女婴。 这对于沈美云父母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自家闺女本来就是黄花大闺女,生病有了恐男症,本来就难出嫁,若是在收养一个女婴。 这辈子别想嫁人了。 沈父和沈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是,架不住沈美云百般祈求。 这是她在那年出事后。 第一次求着父母一件事。 当父母的哪里拒绝得了? 于是便答应了下来,他们做父母的想得长远。 如果,他们是说如果,闺女这辈子真的不能和异性接触,无法成家立业。 那么收养这个女娃娃。 在他们百年之后,或许就是他们闺女唯一的依靠了。 念在这里,他们这才允许闺女收养了那个女娃娃,并且还只挂在闺女的户头下面,给那女娃娃在北京落户。 这里面的辛酸和复杂,实在是难以言说。 可是,若只是如此,也就简单了。 以沈家的能力,多养一个女娃,真不是事儿。 毕竟,沈家两口子就沈美云一个独身女,两人又是双职工,都吃的商品粮,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 家里的条件虽算不上顶好儿,但是绝对是不差的。 但是,坏就坏在,沈家出事了。 父母文化程度高,工作的体面,往日的荣耀,一下子成为了他们家最大的诟病。 那是悬在脖子上的刀,随时都会斩落下来。 沈父沈怀山和沈母陈秋荷这才急了,他们要在自己出事之前,给女儿找好出路。 第一件事,就是先解决女儿身边最大的累赘——绵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父母的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总想着先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而他们两口子要保护的便是沈美云。 他们两口子也不是狠心的人,不可能随意把绵绵给送出去。 也是花了大价钱和精力,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绵绵亲生父母家。 那一家子条件也不差,而且还在大院儿。 绵绵那孩子回到亲生父母家后,只有享福的命。 这不比跟在落难的沈家好上许多? 起码,在沈家两口子看来是这样的,沈家落难,成分变差,绵绵跟着他们才是受罪。 连带着亲闺女美云,他们都不打算留自己身边了。 可是,沈怀山和陈秋荷不知道的是。 那亲生父母的家里,对于绵绵来说不是享福,而是送命的窟窿。 只因为,绵绵是那户人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真千金回归家庭,没有亲情,只有嫌弃。 原因不过是因为,那家人养了一个闺女,那闺女是个有福的,得到了全家的喜爱。 对方那一大家子,也把那闺女当成了亲闺女看待。 哪里想到,半路杀回去了一个绵绵。 那不是平白无故的破坏人家一家人的感情吗? 绵绵哪里会被喜欢呢? 她不止是没有被喜欢,反而处处和那养女比较,绵绵不如对方聪明,不如对方会来事,不如对方有福气,不如对方嘴巴甜。 总之,和那个养女比起来,沈美云视若珍宝的绵绵,一无是处不说。 还只会争抢东西。 这不,等到真千金一天天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和假千金又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 那是他们之间的青梅竹马。 只是,那竹马一边同情着绵绵在新家庭里面的遭遇,却又一边享受着假千金带来的便利。 长此以往下来。 这更是让绵绵和对方的关系,紧绷到极致。 更难过的是,在这种时候,全家人都在指责绵绵身为姐姐,不知道让着妹妹。 是啊。 绵绵从回到那家后,就开始让着妹妹,把父母让出去,把上学的机会让出去。 到了最后,连带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也要让出去。 可是,让出去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绵绵她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面对亲生父母的偏心,妹妹的无辜,心爱男生的指责。 绵绵发现,这个世界之大,似乎没有她立足之处了。 她选择了结束生命。 而且,还是在沈美云的坟墓上,结束的自己生命。 那是她那短暂的人生里面,唯一感受过的温暖。 这样,她生来的时候,有了妈妈,她死去的时候,也有了妈妈。 那个自始至终,都爱她如初的妈妈。 那个自始至终,都视她为珍宝的妈妈。 看啊,她也是有人爱的,她的血,浸满了沈美云的坟墓。 这样,仿佛她就可以和妈妈在也不用分开了一样。 看到这里。 沈美云的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她的女儿啊,她如珠似宝,何尝受过这种委屈和苦楚? 那鲜血染红了坟墓。 也染红了她的眼睛。 不,绝对不能这样!! 沈美云嘶哑着嗓音,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妈,我要去找绵绵。” 她的宝贝女儿也穿过来了,她确定以及肯定。 她必须要找到她! 这话一落。 陈秋荷就懵了下,她下意识地放下了粗瓷碗,甚至连喂对方都给忘记了。 “不是,美云,绵绵已经上火车了啊,再说了,有绵绵在,你还怎么相亲嫁人啊。” 没错,他们送走绵绵,就期盼着闺女能够靠着嫁人,躲过这一场灾难。 闺女虽然生病得了恐男症,以前他们也不强求,但是在生死面前,什么病啊,都不是事了。 沈美云知道的父母的苦心,但是,她不可能放弃绵绵的,那是她的宝贝女儿。 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那家的家里,受那种非人的罪。 更遑论,女儿还有一个泡泡空间,五岁的她,没有她在身边,女儿会出什么差错。 沈美云不敢想。 毕竟,怀璧其罪。 想到这里,沈美云抬头,眼眶含泪,一字一顿道,“妈,我不相亲,不嫁人。” 如果,相亲嫁人的前提是把绵绵送走的话。 那么,她选择这辈子孤独终老。 “因为,绵绵是我的命啊。” 眼泪打湿了睫毛,仿佛一汪清泉,干净到极致,也漂亮到极致。 没人能够拒绝得了。 陈秋荷也是,她闭了闭眼,喃喃道,“冤孽,冤孽!” 那孩子是美云的命,但是美云也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当妈的,谁不疼自己的孩子啊。 美云疼那孩子。 可是,她也疼美云啊。 还是,推门而入的沈怀山,打破了母女之间的沉寂,他沉声道,“秋荷,让她去吧。” 这话一落。 陈秋荷就忍不住站了起来,争执,“怀山!” 好不容易把那孩子送出去,腾出空来解决闺女的人生大事。 他们当父母的,是一定要在自己出事前,为女儿铺平前路的。 可是,这会让绵绵回来,那她女儿不又要走一条荆棘路吗? 那一条路,她和怀山都知道的,不好走,也是最难走的一条。 没了他们当父母的帮衬,美云会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秋荷,你没看出吗?绵绵不在,美云的精气神就断了。” 自从绵绵走了两天,她滴水未进,米饭不吃,以绝食来抗议。 与其让她这般没了精神头,还不如让她去找绵绵。 接下来的路,哪怕是在苦,一家人在一起,总归是能过去的。 大不了,过不去,也不过是一捧黄土而已。 听到父亲的话,沈美云从床上跳了下来,朝着父母磕头,“爸妈,让我去吧,我找到绵绵,会尽快回来的。” 父母和孩子,本就是一场不断的辜负。 她为了孩子去辜负父母,父母为了孩子,去辜负他们的父母。 这一场爱,注定是向下的。 看到闺女这样,陈秋荷还哪里拒绝得了? 她闭了闭眼,去五斗柜下面,拉开中间抽屉,取出一张褐色信封,递给她。 “这是绵绵送走的地方。” “怀山,你去给美云开个出行证明。” 没有出行证明,美云哪里都去不了。 看到这。 沈美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下来,这就是当父母的啊,无条件的顺从她,支持着她。 她接过信封,咬紧牙关,“爸妈,你们等我,等我接绵绵回来,就有解决办法了。” 这是实话。 绵绵哪里有泡泡空间,还有她囤积的千万物资。 有这些在,哪怕是遭了大难。 他们一家人不管是在哪里,都会生活的很好。 还有一个,她现在也没法说,或许找到绵绵,就能解决他们一家最大的危机了啊! * “叔叔,这是哪里?” 五岁的绵绵,冷不丁的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周围轰隆隆的声音,让她很是茫然。 她捏紧了,临行前,妈妈给她戴上的粉色小挎包,下意识的四处寻找。 这里有一车子的人。 但是,没有她的妈妈啊! 插入书签 第 5 章 年轻男人刚从火车上的厕所出来,听到绵绵的话,他忍不住道,“我这是送你回家。” 男人名叫赵冯国,也就是沈家所托的人,送回绵绵。 顿了顿,他有些好奇地看着绵绵身上的粉色挎包,“你之前没有这个挎包,现在这个是哪里来的?” 绵绵愣了下,捏了捏粉色小挎包,仰头看他,不解,“这是一直都有的啊,妈妈给我带的。” “是吗?”赵冯国愣了下,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探究地看了过去,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绵绵,似乎比之前白了一些? 是他错觉吧? 明明还是那么一个人。 也可能是光线的原因吧。 赵冯国放弃了胡思乱想,闭目养神,“好了,等下了火车,在上船要不了多久,就到你家了。” 绵绵听到这,下意识地皱起眉毛,小声确认道,“是回有沈美云的那个家吗?” 对不起妈妈,绵绵叫了你的名字。 听到这。 赵冯国的脸上露出几分同情,“不是,是你沈美云妈妈,让我送你回亲生父母家的。” “胡说,沈美云就是我的亲妈妈。” 这—— 赵冯国叹口气,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起来,实在是,这话说来话长。 “那你从短说。” 绵绵先是慌张,接着,迅速冷静下来,妈妈教过她,到了陌生的地方,要先确认这是哪里。 很快,绵绵就弄清楚了,这就是她妈妈说的穿越了。 妈妈也穿越了。 可是,绵绵穿越到了火车上。 妈妈穿越到了哪里? * 二月的北京城春寒料峭,大杂院的屋檐下,结了长长的冰棱子,像是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可惜,作为南方人的沈美云,却没精力欣赏这个美景。 在拿到出行证明后,她扒拉了一碗白粥,迅速换上大衣,提着她妈准备好的行李,跟着出了门。 她一出来。 在院子内水池子上洗菜的邻居们,顿时一惊。 “美云?!” “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出来吹冷风啊?” “你家人呢?他们让你出来了吗?” 二月的冷风,还刺骨得很,洗菜的手,都冻到麻木了。 旁边的吴奶奶,忍不住道。 “我有事出去一趟。” 声音软糯,像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听得人心头都跟着软了下来。 这下,邻居们听着声音,不由地看了过去。 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好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明明都是穿的一样的臃肿的大衣,但是那大衣,到了她身上,硬生生的能看出几分,身姿窈窕,纤细玲珑。 还有那脸,黛眉杏眼,琼鼻樱唇,当真是堪称一个绝色佳人。 大家也跟着下意识地压低了语气,怕惊着她,“既然好了,那就在家多休养身体。” “绵绵那孩子都送走了,你还有啥事急着出去?” “再大的事情,能比得过自己的身体重要?” 面对周围热心邻居们的劝解,沈美云苦笑了下,应付过去,就跟着离开大院。 她这么一走。 周围顿时炸开锅了。 “她这是要去找绵绵?” “估计是的,美云那丫头,性子一向木讷,也只有遇到绵绵的事情,才会着急起来。” “可是,绵绵那丫头都被沈家两口子,送走了啊。” “沈家都要遭难了,找绵绵那小丫头回来,有什么用?” “我看他们还不如搬回老屋去,那才是他们这种文化人该待的地方。” 说实话,多年前,从玉桥胡同嫁到四合院的陈秋荷。 突然又携着丈夫和闺女,搬回来大杂院这种穷窝窝。 说实话,大家都很费解。 这好好的独门独户的四合院不住,住这种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的大杂院。 这不是想不开吗? “这有啥想不开的,我觉得更想不开的,是沈家两口子,让美云一个单身姑娘,收养一个闺女。” 这话一说,大伙儿面面相觑。 五年前,沈家要收养绵绵那孩子,他们就觉得奇怪。 毕竟,这年头儿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够吃。 养活自家孩子都够困难了。 更别说,养活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孩子了。 但是,沈家说养就养了,大伙儿虽然说闲话,但是私底下到底是念着,沈家人良善的。 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处邻居的。 邻居是个良善之辈,他们也住得安心不是? 可是,后来没多久,沈家传来消息,那孩子不是挂在沈家老两口下面,而是挂在沈美云下面的。 这不就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众人都回不过神? 啥? 挂美云名下? 那个时候美云才十九岁,正是说亲的好年纪。 这冷不丁的突然多一个孩子,这还怎么嫁人? 为此,当时不少邻居都上门劝,沈家两口子不能太宠孩子,那是害了孩子的。 可是,沈家两口不听,还一意孤行。 硬是要他们闺女给收养了。 这也就算了,毕竟,沈家条件好,他们沈家条件,在整个大院都是独一份的。 又只要了沈美云一个独身女。 别说养绵绵一个孩子了,就是三个孩子也养得起。 这不,一养就是五年。 现在外面,都知道沈家要出事了,沈家两口子着急忙慌儿的安排后事。 这才把绵绵给送了出去。 只是,美云要真的把那孩子给找回来,那不是煞费了父母的一片苦心吗? 想到这里。 周围邻居摇头,“我看沈院长和陈老师,就是把这孩子宠得太过了。” 旁边的吴奶奶听了,忍不住嗤了一声。 “要是你家两口子,都是吃供应粮的体面人儿,只有这一个独身女,还长得跟仙女一样,你宠不宠?” “别说,沈院长和陈老师了,美云要是落在我家,我照样把她宠上天。” 无他,这孩子也太好看了一些啊。 众人听到吴奶奶的话,有忍不住羡慕道,“要是能让美云那仙女落在我家,我一定好好对她。” 这话一说,被人笑骂道,“你也不看看你家那张八样儿,养得起美云这个仙女不?” 说个不中听的。 他们偌大个四合院,前后两进的院子,几十户人家。 也就沈家才养得起美云这个仙女。 那也是因为,沈家原先不就不是他们大杂院的人。 用老一辈人儿的话,那是金凤凰落在了枯树枝上。 只是,暂时栖息而已。 有人就说了。 “您儿们算算,美云打小儿吃的住的,哪是普通人家肖想得起的?” “好像也是。” 有人叹气,“那孩子生下来,据说她妈没奶,全靠奶粉活下来的。” 这年头儿,奶粉儿多金贵啊? 一罐奶粉儿都抵得上人家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可是美云硬生生地吃到两岁去,到了长大了,那就更不得了。 别人家家家户户吃粗粮,就美云顿顿吃细粮不说,红糖鸡蛋麦乳精样样不落下。 至于穿的,那时候沈院长还不是沈院长,只是沈大夫的时候。 他每个月发工资,第一件事带着美云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以至于,十五岁的美云,就有了大院里面第一辆女式凤凰牌自行车。 十六岁的美云,就拥有了大院里面第一台红灯牌收音机。 十九岁的美云,只需要一声说想收养那个没人要的女婴。 沈院长和陈老师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说实话,这些大院的邻居也算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 也没见过哪户人家,像是沈院长和陈老师这般宠孩子的。 这不,宠得太过咯。 那沈家两口子一落难,美云的福气怕是要到头咯。 可怜啊。 * 沈美云还不知道她一出去,就成为了院子中的焦点,当然,知道了也无所谓。 外人的想法,对于她来说不重要。 她现在就想要去找到她宝贝女儿。 沈美云出了大杂院,一路向西走,狭窄的路边,虬枝老树的枝丫,探出头来,零星可见的绿色尖尖。 她经过合作社外,站在玉桥胡同的十字路口,等去火车站的三路公汽。 她刚往这里一站儿。 原本不打算刹车停在这里的公汽,硬生生的一个急刹车,引得车上的人一阵叫骂。 司机和售票员却不以为意。 朝着下面站着沈美云招手,语气爽快道,“同志,上车。” 沈美云应了一声道谢后,提着行李,走了上去。 那一上车,闹哄哄的公汽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该怎么形容这一张脸呢。 白玉雕一样,仿佛在发光,光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满堂生辉。 他们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这不,面前就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啊。 见大家不说话。 沈美云有些奇怪,她转头,朝着开车的司机和售票员说了一句。 “同志,我到火车站下车,谢谢了。” 声音软糯,像是裹着一层蜜糖儿流淌开来,光听着,就是一种享受。 司机足足愣了三秒钟,这才发动车子,说了一声,“不用谢。” 旁边的售票员见沈美云没位置,还特意站起来,朝着她让座,“同志,你过来坐。” 沈美云恰好有些站不住了,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汽,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车子内的地面上,还放着竹篾编制的笼子,鸡鸭鹅在嘎嘎叫,还散发着一股屎香味。 沈美云听到声音,她便抬头看向对方。 那售票员呼吸一窒,真正对上那一张脸,才是一种视觉冲击。美,美到惊心动魄。 让人忘记呼吸的那种。 “我刚说什么?” 那售票员恼羞的抓抓头。 沈美云难得被对方呆头的样子,给弄啼笑皆非,“同志,不用让座,没关系的。” “没事没事,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售票员该做的。” 说完,那年轻的售票员就站了起来,主动把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让出去。 说实话,这简直是惊呆了,车上的所有人。 要知道,公汽上的售票员眼高于顶态度极差,他们坐的位置,那是镶着金子的。 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让出来的。 这会不止让出来了不说,还态度这么好。 简直是—— 哦,对上沈美云那一张脸,好像也不奇怪了。 沈美云朝着对方道谢,“那麻烦到火车站,喊我一声。” “嗯嗯没问题。” 到了火车站后,沈美云得到了一车人的注目礼,她下车就直奔火车站。 七十年代的首都火车站,是北京的地标建筑之一,很是气派人潮涌动。 沈美云问了路,直奔售票处。 得益于父亲给开的出行证明,她顺利买到了去黑省的车票,她来的晚,错过了最早的一班列车。 目前最快的一班,也要十一点才发出。 还需要在等待发车时间。 沈美云有些着急,她站在候车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穿列宁装的,有带雷锋帽的。 还有背着大被单做成包袱,被压弯腰匍匐前进的。 她这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她穿到了首都的七十年代。 而且,还弄丢的她的宝贝女儿。 想到这里,她越发急迫了起来,一直等到了检票排队的时候。 沈美云几乎是第一个排队的。 等上了火车,她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一口气,在看到路上小孩子啼哭的时候,又跟着揪心起来。 她的绵绵,是不是也在找不到的地方,在哭着喊妈妈? 从北京火车站到黑省,只需要一天一夜的功夫。 隔天九点多一点的时候,沈美云到达了黑省火车站,车子停靠在旁边,到了出站的时间。 越是北方,天气也就越冷,一出来那刺骨的冷风直往身上灌。 沈美云紧了紧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她顶着寒风,排队在出站口等候。 而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隔壁的进站口。 绵绵琢磨了一个晚上,她的妈妈叫沈美云,在首都等她。 她不能跟着赵冯国离开,她也不要去找什么亲生父母。 想清楚这一切后,绵绵便开始一个人行动了。 她趁着赵冯国睡着了之后,偷偷跑出了招待所。按照记忆里面,跑到了火车站。 得亏这两个地方离的不远,她的记忆里又不错,刚好记得路。 于到火车站,绵绵朝着穿着制服的列车员,打听清楚了从黑省到北京的火车后。 便悄咪咪的跟在人后,准备偷偷的上去。 正当要成功的时候,那检票员似乎察觉到了。 “嗳,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票呢?” 听到动静。 沈美云看了过去…… 插入书签 第 6 章 沈美云就见到乌压压的人群,那售票员似乎在训斥,逃票的小孩儿。 这年头儿火车票价贵,而且还需要出行证明,买不起是一个,出行证明也不好弄。 所以,逃票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 沈美云动了动唇,刚踮起脚尖,想要细看下去。 前面排队出站的人到她了,检票员朝着她喊道,“同志,把车票给我。” 沈美云顿了下,脚尖落地,从口袋掏出火车票,递给对方。 对方检票结束后,这才放行。 等她出站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还在闹哄哄训斥的检票员。 似乎还有热心群众,好像还争吵起来了。 沈美云抿着唇儿,收起了多管闲事的心思。 算了,毕竟找女儿要紧。 毕竟,外面的事情和她无关,她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把女儿找到。 想到这里,沈美云目光沉沉的望着天边。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火车站,踏上了寻找女儿的路途。 她只希望自己快一点,在快一点,这样就能早点和女儿见面。 * 隔壁,检票口。 本来想和大人们一起,蹭着偷偷上火车的,却没想到被发现了。 而且还被点名揪出来,绵绵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口,她眼泪一下子跟着下来了,声音也带着哭腔。 “姨姨,对不起,我没有票,我是坏小孩儿,可是,我要找妈妈,我妈妈在北京。” “你让我上车吧。” “求求你了。” 声音小小的,又可怜。 她生得漂亮,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求人到时候,一般人真拒绝不了。 再加上穿的也好,衣服虽然薄,但是胜在体面儿,还背着一个粉色的包。 一看就是好条件家的孩子。 那检票员也是,她为难道,“但是我们这里有规定,有票才能上车。” 她让对方上去了,那是不符合规定。 绵绵想了想,从粉色包包里面掏出了一颗糖递给她,“我用糖换车票成吗?” 检票员看着那糖,眼睛瞪大了下,这糖还怪好看的,彩色的纸张闪闪发光,她都从来没见过。 只是,哪怕是没见过,也不成。 “不行,车票要用钱买。” 钱? 绵绵又思索了下,从粉色口袋掏啊掏,掏出了一把零钱来,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 一股脑全部递过去。 “可以吗?够买票吗?” 这是妈妈给她装的钱,都在这里了。 全部都给对方,只要让她上车就行。 这下,检票员接过来看了下,不认识,便惊讶道,“你这是什么钱?” “这不是钱吧?这是假的?”她都没见过。 绵绵啊了一声,急急地辩解,“这是真钱,这真的是真钱。” 是妈妈让她关键时刻派上用处的。 妈妈不可能骗她的啊。 可是,没人心想她。 周围人都接过那钱看了一圈,又还回去,“这不是我们的钱,你这应该是闹着玩的,不能买票。” 这下,绵绵彻底失望了,她把钱装到粉色小包里面,她不明白,自己的钱怎么就成假的了? 这是她妈妈给她的啊。 她好难过。 钱是假的,妈妈也不见了。 没钱就上不去火车了,上不去火车就找不到妈妈。 “我找不到妈妈了,我等了一晚上了。” “妈妈没来找我,我要找妈妈。”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那种细细的,小小的,委屈的,没有声音的那种。 让人看得心都疼化了。 “这孩子,你是不是遇到拍花子了?” 绵绵不知道什么是拍花子。 她闻言,抬头看着对方,细声细气地解释道,“我跟着一位不认识的叔叔上车的,对方说带我去找亲生父母。” “可是我的亲妈妈叫沈美云。” “我没有什么亲生父母,我就只有一个妈妈啊。” 她记事后,学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沈美云。 妈妈教过她,在外面找不到家,那就找警察叔叔。 让他们带自己去找沈美云。 可是,她没看到警察叔叔,她只看到了穿着制服的阿姨们和叔叔们。 “呀,那这孩子,真有可能遇到拍花子了。” 周围的行人,听到绵绵的解释,纷纷觉得这和拍花子像极了。 “这孩子这么可怜,你就让她上车吧。” “是啊,孩子小,占不了多少位置。” 检票员再次为难了起来。 绵绵抱着她的腿,小声哀求道,“你让我上去吧,我妈妈有钱的,等我找到妈妈,我就让妈妈把钱还给你。” 她妈妈很有钱的,妈妈给她看过家里的存款。 她还知道家里的存折密码呢。 正当检票员着急的时候。 从后面走过来了一位,过来了一位穿着四个口袋制服的领导,对方还带着雷锋帽。 “怎么了?” 那检票员以及周围的乘客,七嘴八舌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领导抬头,看了一眼绵绵,瞧着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怕是哪个领导家的孩子。 在铁路工作的,哪年不遇到几起被拍花子拐骗的孩子呢。 到最后,那些家庭全部都是妻离子散的。 想到这里,他便当做好事了,朝着对方吩咐道,“让她上去吧,我瞧着身高还不到一米二,也不用买票,让列车上的列车员,帮忙多照顾一些,到了北京站让她下车。” 绵绵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朝着旁边的领导道谢。 “谢谢领导叔叔,等我找到妈妈,一定让妈妈给你钱。” 这是妈妈说的,若是在外面遇到帮助自己的人,先要重金许诺对方。 她妈妈很有钱的。 对方就算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会把她送到妈妈手里的。 绵绵记得妈妈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这话一说,周围的人,忍不住笑了,打趣道,“你妈妈做什么的啊?这么有钱?” 绵绵歪着头,软乎乎道,“妈妈本来就有钱啊。” 她不知道妈妈哪里来的钱。 反正妈妈好多钱,她都数不过来的那种。 妈妈说,等她上了初中,就能数清楚了。 大家听到这话,也以为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不当真。 倒是那领导记下来了绵绵的名字,叮嘱她,“不用你的钱,送你上车,记得坐到终点站下车,在去找你妈妈。” “路上不管遇到谁喊你,你都不要应承他们。” 绵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等绵绵上车后,她听到火车轰隆隆响。 知道火车发动,开往北京了。 毕竟,动画片里面,托马斯和它的朋友们,就是这样开车的。 绵绵握着小拳头,蜷缩着车门口的角落,望着门外,她心想真好。 离妈妈又近了一步呢。 * 另外一边。 沈美云下了火车后,就打开了母亲给她的那个信封。 信封上有绵绵亲生父母的家的详细地址。 看完详细地址,又问了周围的本地人后。 这才发现。 这可是要转好几趟车啊,还要坐船。这要抓紧时间才行。 哪里想到,她还没到售票处,迎面撞上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年轻男人。 “沈美云!” 对方声音惊讶,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胡闹吗?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赵冯国。 他早上一起来,旁边的小孩不见了,他急死了,已经找了一早上了。 都没找到。 这不打算原路返回去,再找一遍的。 沈美云抬头,“同志,你——”是谁? 这几个字,刚想问出来,就听见对方说。 “绵绵去找你了吗?” 听到这话,沈美云姣好的容颜上,顿时一变,迅速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是你带走绵绵的?” 她就听到她妈说,把绵绵托付给了,她一个在老家是黑省的学生。 让对方送绵绵回到亲生父母家。 赵冯国看到沈美云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绵绵没去找你吗???” 他满头大汗,急得捶胸,“那完了,我把绵绵弄丢了。”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还不如去找下孩子。 听到对方的话,沈美云脑子轰隆一下,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浑身一抖,忍不住上前一步,拔高了声音,“绵绵什么时候,在哪里弄丢的?” “就昨晚上啊,晚上没有船票,我打算去招待所歇息一晚上,早上带着绵绵买船票上岛的。可是,等我早上睡醒了,旁边的绵绵就不见了。” 早上最早六点的船票。 可是,这会已经九点四十了。 也就是说,绵绵已经丢了快四个小时了。 听到这话。 沈美云迅速冷静了下来,“不对,不是四个小时,是绵绵昨晚上就跑了。” 她的女儿,她最了解不过的了。 对方的记性极好,尤其是对于路线,几乎是走一次,就不会忘记的那种。 一定是绵绵发现了对方不对,便趁机策划逃跑了。 她是一个单亲妈妈,又一个人照看孩子,她会在日常生活中和绵绵科普。 如果妈妈不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如果遇到人贩子,她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沈美云又庆幸,又后悔。 她脑子转得飞快,“这样,你去招待所,和前台的干事打听,有没有看到孩子偷偷溜出来。” “我现在去火车站,去问列车员,问问列车员,有没有看到绵绵那么大的孩子。” “咱们分两头走。” 赵冯国讶然地看了一眼沈美云。 “怎么?没听懂吗?” 沈美云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半个小时后,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在火车站门□□头。” 说完,根本不去管赵冯国什么表情。 直接提着行李,一路在往火车站狂奔。 她总想着,自己快一秒,她就能早点找到她的绵绵。 她的绵绵,也能少受到一分危险。 沈美云去了车站之后,直奔检票处,一路上她想过无数次。 按照女儿的思路,她会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条。 对方会想要,趁机混上从黑省到北京的火车。 说的容易,但是实际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这里面有太多危险了,她才五岁是一方面,没钱又是另外一方面,而且列车员,人贩子。 能不能上车? 上车以后,会不会遇到人贩子? 到了首都以后,她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一想到这里。 沈美云就着急起来,她直奔检票口,这是绵绵绝对会蹲守的地方。 她一往里面冲,检票员就准备呵斥,但是在对上一张漂亮又着急的满头大汗的脸时。 呵斥的语气变得缓和了几分。 “同志,你是有什么事吗?” 沈美云急促道,“同志,我孩子丢了,我想和您打听个事。” “我闺女——”她比划了下高度和长相,语速极快,“这么高,五岁左右,女孩,生了一双大眼睛,很白,很瘦,她只有一个人。” “您看到过吗?” 那售票员摇摇头,“我没见过。” 这下,沈美云心里一沉,失望极了。 不在这里吗? 绵绵,没在检票口等着吗? 还是说,在来检票口之前,她就已经遇到意外? 正当,沈美云胡思乱想的时候。 隔壁的一个端着铝制饭盒,准备下早班的列车员,突然问了一句。 “你女儿是叫绵绵吗?” 沈美云猛地停下来,她转头看了过去,眼里藏不住的惊喜,“对对对,我女儿叫绵绵,沈绵绵。” 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着对方的手,激动道,“同志,您您您,见过我女儿?” 激动到极致,连带着语气也都跟着结巴起来。 那位年轻的女列车员,点了点头,“你是沈美云?” 她记得那个小姑娘,一直喊着,要找妈妈,她的妈妈叫沈美云。 “对,我叫沈美云!” “半个小时前,有个小姑娘想要逃票上去北京的火车,被我们拦下来了,不过我们主任心好,让她上车了。” 列车员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那一班车是十点零五分的,还有两分钟——” 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的女同志,祈求的神色。 哪怕是她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看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让她进去。 列车员顿时心一软,便说道,“算了算了,你跟我一起,我带你进去,不知道这会发车了没?” 她觉得玄。 沈美云一个劲儿道谢,她紧跟着对方的脚步。 到了后面,直接变成了狂奔。 快点,在快点,在快点。 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但是她不在乎。 因为,她就快找到了她的女儿。 车子将要发动了,车门也已经关上。 沈美云一个车窗,一个车门的查看,她拼命的看,拼命的跑。 直到—— 在一个车门的后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脸蛋,扎着一个花苞头。 沈美云眼睛定格了,她大喊,“绵绵。” 绵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向外看—— 妈妈。 那是妈妈! 她跳了起来,“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她高兴的大叫。 火车发动了,由慢到快,越来越快。 沈美云追不上了,隔着窗户她朝着里面的人大喊,“绵绵,下一站,下一站等妈妈啊。” 只是,可惜的是轰隆隆的火车响起,淹没了沈美云的声音。 绵绵有些没听清楚,她用力的回想。 妈妈刚说什么? 哦? 妈妈让她去北京车站等她。 插入书签 第 7 章 眼看着车子要发走。 沈美云想要用力追赶,多交代几句,但是没用。 发起的火车,由慢到快,她一个靠着双腿的人,怎么赶得上风火轮一样的火车? 眼看着火车轰隆隆地驶向前方,彻底消失在眼前。 沈美云终于慢下了速度,这一冷不丁的停下来,两个小腿肚在打颤,酸痛酸痛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打着精神,走到列车员那问。 “同志,我想问下,下一班最快的车票是几点?我和我女儿,约定了在下一站见面。” 那列车员想了下,“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后。” 他们这里算不上大站,一天到晚发出的列车就那几趟。 就这还是对方不限制地方,直接走下一站的车子,中间最短的速度了。 “成,那我去买下一站列车。” 沈美云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的。 列车员有些担心,“同志,你还好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找到了女儿,她觉得自己满血复活。 她现在好的很,好得不得了! 只要能见到女儿,她什么毛病都没了! 沈美云先是去售票处再次买了票后,这才转头出了火车站,和赵冯国在大门口碰头。 赵冯国这会急的满头大汗,毕竟,他把人儿孩子给弄丢了。 而沈美云看到对方第一件事,就说,“赵同志,我找到我女儿了。” 听到这话,赵冯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去擦汗,“还好找到了。” 这才惊觉,这零下五六度的天气,他的后背竟然都湿完了啊! 这会冷风一吹,浑身都跟着打起来了冷战。 不过好在,那孩子找到了。 如果真弄丢了那孩子,他真的是没脸去见老师了。 “对不起啊。” 赵冯国愧疚极了。 沈美云摇摇头,呼啸的北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起了她的红色围巾,露出一张莹白如玉,漂亮夺目的面庞。 “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突然,对上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赵冯国有些恍惚,老师的女儿这么漂亮吗? 他似乎有些记不得了。 “你说。”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下来。 “你回去后,不要和林家人说,我女儿的任何消息。” “啊?” 赵冯国不明白,不是说找到对方亲生父母了吗? 既然找到了对方的父母,那为什么不把孩子送还给对方? 她一个单身女同志,带着孩子,老师他们又要出事,她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可以吗?” 沈美云抬头看向对方,一双盈盈的水眸,带着恳求。 她是真不希望那一家人,知道她女儿的任何消息。 她沈美云的女儿,合该就是一辈子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 而不是回到那一家人里面,被忽视。 “可以。” 在答应后,赵冯国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胡乱答应什么呢? 在对方反悔之前。 沈美云道了一声谢谢,和对方告别。 看着沈美云毫无留恋地离开。 赵冯国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算了,老师的事没办成。 他也没脸去见老师了。 先回去在说。 至于,林家人就先帮对方瞒着好了。 * 黑省688部队尖刀营,苍茫白雪覆盖着大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平白多了几分凛寒和森严来。 “季营长,晚上单位组织了相亲联谊,你会去吗?”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手里拿着纱布一边包扎,一边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佯装无意低声问道。 年轻男人半倚在墙边,劲瘦而挺拔。 他有着极为优越的骨相,眉骨高,眼窝深,鼻挺口直,下颌线条流畅,凌厉而显得英朗。 因为刚训练结束,他松开了衣领子,使得领口变得格外的不规整,锁骨被压着一半,若影若现,意气中透着几分倜傥。 待听到对方的问话后。 “不去。”他摇头,“出任务。” 女大夫似乎还想说问什么,但是他已经站直了起来,过于高大的身影,无端让人多了几分压迫力。 他系上扣子,规整起来的衣服,让他变得多了几分肃杀,眼神薄而犀利,“苏大夫,在问,属于涉及机密,我有权将你逮捕!” 苏大夫,“???” 男人说完这话,似乎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便直接大步流星的出了卫生室,直奔指导员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后,寒风随之灌入。 男人还没开口,里面坐着的温指导员,便忍不住黑脸站了起来。 “听说你把人小苏大夫给气哭了?” 男人随手拉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长腿一翘,漫不经心道,“没有。” “我只是说,她在打听我们机密消息,我有权将她逮捕。” 见对方一脸震惊,他挑眉,眉梢吊着一股戏谑和张扬,反问道,“我说错了?” 他们尖刀营的任务属于机密消息,外人来打听,他确实有正当的理由怀疑对方是不是敌.特份子。 温指导员,“……”错是没错。 但是哪个男同志是这般对待女同志的? 动不动张口闭口的把人逮捕,以为是他手底下的兵? 还是说他在外面遇到的那些敌.特份子? 他气的拍桌子,好脾气在这一刻,都忍不住咆哮起来。 “人家苏大夫,今年十九刚毕业来咱们部队当实习医生,背调祖宗三代都查的清楚,怎么会是敌特份子?” “她朝着你打听你晚上去不去相亲联谊,你就没想过其它的???” 季长峥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什么?” 眼见着温指导员快要气出升天后。 季长峥闷笑一声,用火柴点燃了一支烟,薄唇叼着半截烟蒂。明明是轻佻的动作,但是到了他这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迷人和矜贵。 “好了指导员,不就是想拉我去相亲吗?” “不要做梦了。” 他!不!去! 温指导员听到这话,有些抑郁了,“你知道?” “你知道还故意的?” 他还以为面前这位木头疙瘩没开窍,弄了半天合着人家什么都明白啊。 季长峥吐出一口烟,缭绕间,越发显得骨相几近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不然?给对方希望吗?” “那怪没意思的。” 明知道不可能,还给对方希望,那是人做的事? 身为男人,做事敢作敢当,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何必这般优柔寡断,平白伤了人家。 听到这,温指导员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你不小了,真不考虑下个人问题?” “人家小苏大夫,人真的不错,家世也和你相配。” 他是少数知道季长峥家世的人,家世极为优越,他父亲是退休的老领导,母亲文工团的歌唱家,三个哥哥更是遍布各界的大牛。 至于,他自己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放弃优渥的家世,来到这苦寒之地参军。 短短几年,便已经是一颗前途无量的新星。 再加上一张过分优越的皮囊。 这才被部队里面不少领导,嫂子们给盯上,就为了把这一颗新星给拐回自己家。 奈何,这人不是不开窍,而是活得太过通透。 通透到极致,看什么事情反而没了意思。 季长峥听到对方的问话,双手交叠,懒洋洋道,“没兴趣。” “说吧,找我来做什么?” 温指导员冷笑,“得,既然没兴趣相亲,那现在立刻马上去首都出个紧急任务。” “去不去?” 季长峥一跃而起,精神抖擞,“去!” 温指导员,“……” 呸!贱胚子! * 两个小时后,沈美云出现在下一站车站,她把前后里外都找了三遍。 都没有女儿! 不止如此,她还去问了出票的检票员,他们都没看到一个单独的五岁小女孩出来过。 这也就是说,她女儿压根没从这里下车过? 想到这里。 沈美云心里一沉,如果绵绵没在这里下车,那她会在哪里下车? 北京吗? 还是说…… 沈美云再次强撑着精神,再次买了最快回北京的车票。 她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而被沈美云牵挂的绵绵,正在火车上,蜷缩在车门口睡的香甜。 睡梦里面,她又梦到了和妈妈团聚。 妈妈在夸她棒呢! 所以,连带着睡着的小脸上,都挂着甜美纯真的笑容。 “小丫头。” 一位老大娘推了下她。 绵绵从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妈?” 对上一张枯树皮一样的脸,她愣了下。 不是妈妈。 她抿着唇儿,有些失落的拢了拢身上的棉袄,小小声道,“婆婆?做什么?” “小丫头,你妈妈呢?” 这话一问,绵绵的瞌睡瞬间没了,她抬头警惕地看着对方。 那大娘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这般敏锐。 一问妈妈,就像是浑身长刺了一样,想要扎人! 她顿时一惊,尽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几分和善,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要往绵绵身上盖。 “我是看到,你身边没有妈妈,怕你着凉,来盖着婆婆的衣服睡觉暖和。” 衣服要搭在绵绵身上的那一刻。 被绵绵推开了,她皱着小鼻子,吸气,“臭,不要。” 老大娘的枯树皮一样的老脸,顿时抽抽了下。 这丫头还挺挑? 挑了好啊。 这种挑剔的小丫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娃娃。 穷人家的孩子只讲究个暖和,谁还脏不脏,臭不臭的? 想到这里,老大娘的笑容越发和善了几分,眼神带着几分打量。 这小丫头片子长得是真好看,白皮肤大眼睛,嫩的跟菜芽儿一样,能掐出水。 哪怕是卖到乡下当童养媳,也能卖个好价钱。 老大娘当即收了衣服,顺势穿在自己身上,眼神带着几分热切。 “天可怜见的小可怜,来地上冷,婆婆抱着你睡。” 说完,就要伸手去拉绵绵,往自己怀里带。 绵绵不认识她,哪里肯让她碰? 当即就往旁边缩,避开了对方。 那老大娘一看,当即来了火气,油盐不进的,当即就嚷嚷了起来。 “哟,瞧你被你那城里妈养的,还嫌婆婆臭啊?” “丫头,我可是你的血亲啊,你不能嫌弃你的婆婆啊。” 这话一说,周围的乘客,顿时开始指责。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进了城,就忘本啊?” “是啊,就算是你爸妈吃上了供应粮,你也不能嫌弃你泥腿子的婆婆啊?” “真是一点孝心都没有,还不快到你婆婆怀里?” 绵绵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她懵了下,下意识地解释,“我不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 “我可是你的婆婆啊,亲的,你怎么能不认我?” 老大娘连唱带打的,就要把绵绵往怀里搂。 绵绵当然不肯,抬头向一头小蛮牛一样撞了过去。 撞的老大娘唉哟了一声,捂着腰,“天杀的,孙女要打死老太太了。” 绵绵停顿了片刻,回头对上一双阴恻恻的目光。 她吓的一个哆嗦,撞开就拼命的往前跑。 车厢内本来就拥挤,地上都是人,绵绵跑起来吃力,后面的老大娘还在追着。 绵绵慌里慌张,回头一看糟糕! 要被坏蛋追上了啊。 她慌不择路的逃跑,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粗大腿,硬的跟石头一样。 她哎哟了一声,捂着额头,抬头就往上看。 就看见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 重点是,对方穿着绿色的制服! 是警察! 绵绵眼睛一亮,灵机一动,当即扑上去抱着对方大腿,脆生生地喊道,“爸爸,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快救我啊啊啊!” 本打算过来上个厕所的季长峥,“???” 喜当爹? 插入书签 第 8 章 季长峥伸出去的腿,再次收回去。 他低头拧眉看着面前的小豆丁,眉梢的戏谑还来不及收敛,便转为震惊,“哪来的小屁孩儿,你别乱喊……”爸爸 这两个字还没落下来。 老大娘就追上来了,气喘吁吁,“丫头,给我过来。” “怎么胡乱上人家陌生人的身上?” 只是,在抬头看到对方穿着一身君装的时候,顿时吓的一哆嗦。 更让她一哆嗦的还在后面。 那小丫头像是爬树一样,顺势爬到对方身上,抱着对方的脖子,亲昵的告状,“爸爸,这人是坏蛋。” “她要抓我。” 老大娘,“??” 季长峥,“???” 四目相对。 季长峥微微眯了眼睛,带着几分审视,他不知道自己这会气场有多强。 刻意流露出来的威慑,让人忍不住害怕。 老大娘也是一样,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心里暗道一声坏了,转头就要跑。 下一瞬,却被季长峥一个扫腿,绊到在地,哐当一声。 老大娘脸擦地,砸的不轻。 闹哄哄的车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绵绵挥舞着双手,热烈鼓掌,“爸爸好帅!” 季长峥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对上小丫头亮晶晶的眼神,竟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成就感。 “怎么回事?” 温指导员不过是放水慢了三秒钟,季长峥这边又出篓子了! 他目光一扫,看到地上的老人家哎哟的叫唤,忍不住警告了季长峥三分。 季长峥知道对方误会了,他无意争辩,只是目视前方摔倒在地的老大娘,下颌线条紧绷,他站了起来,掸掸了身上不存在的灰。 继而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从季长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绵绵挺翘的睫毛,豆腐一样雪白的肌肤,还怪好看的。只是,这种过分的好看和可爱,没有而任何威慑性,这才引来了外面人贩子的觊觎。 想到这里,片刻后,他才回答温指导员。 “你不如问她?”暗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 绵绵搂着季长峥的脖子,催生生道,“我不认识她,她非要说是我婆婆,要带我回家。” “我有妈妈,我有自己的妈妈。” 这话一落。 在场的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在看到那跌倒在地,还想要逃跑的老大娘,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尤其是温指导员想到的更多,朝着旁边的列车员道,“喊列车长过来。” “这人可能是人贩子。” 那老大娘一听,顿时哆嗦了起来,大叫的解释,“我不是人贩子。” 绵绵大眼睛闪着疑惑,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要骗绵绵,是你家小孩儿?” “我妈妈很漂亮的,我……婆婆也很漂亮的,才不是你像你这样的。” 这—— 老大娘没法解释。 “带走吧。”季长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眉梢不复往日的戏谑,反而带着几分深沉和狠厉,他无疑是俊美的,连带着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丝狠辣,都带着一股迷人。 “带回去一审,不就知道了?” 何必和这种人废话。 温指导员嗯了一声,示意季长峥先回卧铺,他来对接后续事宜。 他怕让季长峥这个刺头来解决,他直接把人给打伤残了。 季长峥也没反驳,他如今带着小孩儿,确实不好动手,于是他不可知否,“把人看死了,敢跑,折了她双腿!” 温指导员,“……” 那大娘,“……” 他这人向来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根本不去管其他人怎么看。 季长峥一转头就看到怀里的小豆丁,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被他吓着的意思。 有意思。 “下去?”对方还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脖子上。 季长峥扬眉,一双桃花眼也跟着上挑了几分。 他是极为好看的,眉目英挺,桃花眼不止没有显放浪,反而带着几分深邃。 绵绵呆了下,她好像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啊。 她不肯下去,索性就趴在对方肩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用着小气音商量,“警察爸爸,你先带带我,带带我,好不好?” “我是去首都的。” 季长峥抱着她的手一顿,不言不语。 他是来首都出个紧急任务,实在是没空带着一个小孩儿。 绵绵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对方不愿意。 她努力推销自己。 “我很乖的,吃的也不多,不,我可以不吃东西。而且我妈妈在首都,等到首都了,警察爸爸,你把我交给我妈妈,我妈妈会给你钱的。” 季长峥一听,笑了,他生得英朗不凡,俊美绝伦。 这一笑,凌厉的眉眼都跟着温和了几分。 他捏着她两个小揪揪,打趣儿,“哟,小小年纪你还知道贿赂人啊?” 还没答应呢,就开始重金许诺了。 绵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小地叹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我怕你不带我啊。” 连带着小眼神都带着担忧,“如果路上在遇到那种坏蛋,我找不到人帮我。” 妈妈不在,她要保护好自己,才能见到妈妈啊。 这话一说。 季长峥缄默了片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出声道: “行吧,刚好我也去首都,那你就暂时跟着我。”这小孩儿还挺乖,还可爱,一点都不像几个哥哥家的孩子,那么熊。 就是乖的让人心疼。 听到对方这话。 绵绵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带着全心全意的信任,趴在季长峥肩头,声音细细的,小小的。 “谢谢你啊,警察爸爸。” 这让,季长峥内心复杂了几分。 等季长峥抱着绵绵回到卧铺的时候,整个车厢的战友都给惊动了出来。 “卧槽,老季,你怎么抱了个孩子回来?” “对对对,你从哪里拐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眉目如画,粉雕玉琢的,像个年画娃娃,也太好看了吧。 听到这。 绵绵皱着小眉头,她替对方着急解释,“我不是警察爸爸拐回来的,是我自己要跟上来的。” “爸爸?” 那群人立马听出了重点。 “老季啊,老季,人领导给你说亲,前后都说了五六回了,你都没答应?咋地,你这连孩子都弄出来了?还这么大了?” “你这是作风问题啊,得检讨。” 季长峥扫了一圈,他也没解释,刻意绷着下颌时,越发显得他那一张过分英气的脸张狂到没边儿。 他直接抱着绵绵往下铺一躺,想了下这床铺似乎有些硬小丫头睡着不舒服。 直接到了对面空铺上抢过来一床被子。 垫在自己的床铺上,厚厚的两层,摸了下软和了。 又把自己的被子,卷吧卷吧卷成了一个窝。 “睡吧。” 绵绵看到那两层的铺盖,以及特意被卷出来的小被窝。 她愣了下,不由得仰着头望了过去,大眼睛里面闪着疑惑,小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除了妈妈之外,就再也没有对她这么好的人了。 这话一落。 季长峥愣了下,眉一挑,戏谑和逗弄几乎倾泻而出,“铺给被窝这就叫好了?那你爸爸对你岂不是更好?” 人说,父母对孩子的好,孩子是不知道的,因为理所当然。 但是外人对孩子的好,哪怕是一点点对方都能感知到。 季长峥猜测,面前这小姑娘就是这一种。 生在福气窝里面长大的姑娘。 哪里料到。 绵绵听到他的话沉默了下,接着抿着唇摇摇头怯生生道,“我没有爸爸。” 所以,她不知道爸爸对她好是什么样的?是像警察爸爸这样吗?她也不清楚。 这话一落。 闹哄哄的车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跟着看向面前的这个小豆丁。 季长峥怔了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顿了一下,旋即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把她高举过头顶。 “胡说!” “我不就是你警察爸爸?” “谁说你没有爸爸了?” 绵绵歪着头想了下,破涕而笑,“对哦,你是我的警察爸爸,我还有厨师爸爸,玩具爸爸——” “我有好多爸爸呀。” “但是会给我撑腰,帮我报仇,打走坏人的只有警察爸爸。” 绵绵很认真,也很珍惜,她抱着对方的脖子,再次道谢,“谢谢你呀,警察爸爸。” 语气依赖,却让听的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季长峥就是,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细细密密的疼。 他把高举过头顶的小姑娘,放在面前和对方平视。 “嗯,以后谁欺负你,记得找警察爸爸。” “警察爸爸,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绵绵歪着头想了下,伸出小指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季长峥低头,看着小姑娘那又白又细又小的指头,心头一软,把自己修长的手指伸出去。 “拉钩上吊。” 温指导员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整个车厢内,都是安静到极致。 要知道,他先前儿才出去的时候,那里面闹腾的叫一个不像话。 “怎么了这是?” 有感性的人,避开了绵绵,七嘴八舌的给解释了一遍。 温指导员听完,皱眉起来。 看了一眼半搂着绵绵睡觉的季长峥,差点没眼珠子瞪出来。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季家的混世小魔王吗? 哪怕是眯着眼休息,季长峥也保持着警惕,冷不丁的被打量着。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一双桃花眼里面还带着几分杀气,在看到是温指导员的时候。 又恢复了那样子,懒洋洋地说道,“怎么?都处理完了?” 温指导员嗯了一声,“那人确认是人贩子了,专门跑北京这一趟的车子,拐卖条件好人家的孩子。” 列车行驶到大山深处,光与暗的交界处在季长峥英气俊美的面庞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整个人冷峻又肃杀。 “抓起来了?” “能吃枪子吗?” 温指导员瞪了一眼,“拐卖未遂,你说能吗?” 听到这,季长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长眉带着不悦,“她身上以前的案子没查出来?” “你不给人家时间查?当人家跟你一样,生了一双毒眼睛,天生会判断好坏人的?” 季长峥能力强,尤其是单兵作战的能力,他那一双眼睛,仿佛被上帝吻过。 他那身手,更仿佛是被上帝给开了后门。眼睛毒辣就算了,还能来个擒拿。 再加上他外貌好,家世出色,这就不给别人活路了啊。 所以,身为战友的他们,提起季长峥,都是满是怨言。 但是!如果做任务带上季长峥,等于事半功倍。就等着这次任务成功后,回去在往上提一提。 被夸的季长峥,不可知否。 “如果他们需要帮忙,喊我。” “知道了,我的祖宗。” 温指导员低声道,“这次去北京的任务,咱们属于是双方联合了,你给我收敛点。” “哦,知道了。” 听到这,温指导员越发没谱了,只觉得领导真是为难人。 干嘛要他带着混世魔王出行啊。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回到这魔王的大本营了。 不带他也不行。 两人正说这话,旁边睡着的绵绵,突然哼唧了一声。 季长峥回头看了过去,抬手拍了拍,温指导员想说,就这样喊醒了也好。 刚好可以询问一番。 哪里知道,季长峥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了一样,声音低沉又暗哑,似乎可以降低了八个度。 “她没睡好。” 是实话。小姑娘皮肤白嫩,因为长时间没休息好,眼睑处有了一圈青黑,特别的明显。 “不问清楚,下车了,这孩子怎么办?” 季长峥,“到时候再说。” “大不了,我先把她带回家呗。” 反正老季家,往上数三代都没有女娃娃。 他要是领回这么一乖巧的女娃,他爸肯定乐的找不着北。 温指导员,“……” 他是真为老领导默哀一分钟。 两人正说着话,绵绵动了动眼皮,努力睁开眼睛,没看到妈妈有些失望。 但是对上季长峥的脸时,她呆了下,软乎乎地喊道,“警察爸爸。” “嗳——” 季长峥扯了扯嘴角,他笑起来时唇角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出的矜贵和迷人。 旁边的温指导员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不要脸。” 这要是让老领导知道,自家小儿子婚都没结,有个五岁的闺女,那怕是要气出升天了。 季长峥睥着他,“嫉妒?” 他无疑是好看的,窗外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泻在他过分白皙的脸上,俊美而不失英气。 饶是温指导员都有片刻恍惚,暗骂一句妖孽。 随即,收回目光,转头朝着绵绵说话,那嗓音也不自觉低了八个度。 “小姑娘,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家里还有哪些人?” 一连着几个问题,问的绵绵懵了下。 她想了下,小声回答,“我叫绵绵,绵绵只有妈妈。” “妈妈在首都。” 在问其他的,她是不肯交代了。 这让,温指导员他犯难了,“你家住在哪里?” 总不能他们出任务,把这小孩儿也带上吧。绵绵不在说话,眼看着问不出来。 季长峥长臂一揽,把绵绵护在怀里,漫不经心道,“查户口呢,孩子刚睡醒,知道什么呢?” 说完,他似乎不在意温指导员的反应,便从行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来。 是一块黄橙橙的鸡蛋糕儿。 “来来来,绵绵垫垫肚子。” 季长峥嘴叼,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嘴。 他一动,旁边的战友们,也跟着动了起来。 “还有花生,花生要不要?” “我还有两颗水果糖。” “我有饼干。” 看着被一个个叔叔们,捧着好吃的到自己的面前。 绵绵看地呆呆的,她小小声地喃喃道,“我好幸福啊。” 这话一说。 周围人心里又跟着一涩。 火车抵达北京火车站的时候,已然到下午。 季长峥的战友们陆续跟着离开了,就剩下不放心的他在照看着绵绵。 “绵绵,你确定你妈妈在首都火车站吗?” 绵绵点点头,咬着唇,小声道,“是啊,妈妈让我在首都火车站等她。” 这一等,就是从下午等到了天色擦黑。 季长峥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他不停的来回踱步,显然是着急了。 绵绵都看在眼里,她抿着唇,软乎乎道,“警察爸爸,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把我放在这里就好了,我在这里等妈妈。” 这怎么行? 季长峥怎么放心?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长峥做了一个决定。 他抱着绵绵去了火车站内的广播室。 按理说这里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 但是季长峥有证件,他掏出证件一张脸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反而带着几分冷冽和肃杀。 “我是黑省688部队三团二营季长峥,现出任务在列车上遇到人贩子拐卖孩子——” “人贩子已被抓获孩子无人认领。” “现借火车站广播室一用。” 广播室的广播员完全被他这一手操作给打懵了。 这人好像是部队办案的? 哦哦要配合。 “同志您随便用。” 那满满的压迫感让广播员几乎生不出抗拒的心思,几乎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 季长峥点头直接接过话筒,低沉暗哑的声音传出,“沈美云同志请注意,沈美云同志请注意,你的女儿沈绵绵现在在广播站,听到请过来认领!” 插入书签 第 9 章 火车站内,沈美云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下火车到达北京车站,竟然在广播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而且,还是寻人启事。 沈美云狠狠地愣住了,足足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的女儿绵绵在广播站啊!!! 妈妈呀。 这是哪个男菩萨出来普度众生了??? 来救她于水火啦?这是让她心想事成吗?要知道一路上她可是幻想过,在火车站下车就找到女儿的。 沈美云几乎激动到热泪盈眶,她找列车员,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到广播站的方向。 得知了方位后。 她几乎是以八百米的速度,直奔广播站方向。 * 广播站内。 季长峥一连着重复了三遍,他朝着旁边的广播员说道,“同志,麻烦五分钟一次,在广播上重复一遍,直到对方来领取孩子为止。” 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绵绵,凌厉的眉眼温和了几分,“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小孩儿到最后没人认领的话,麻烦你送到这个地址。” 他从衣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一支笔,刷刷地写上了一行字。 他的字很好看,遒劲有力,风骨卓然。 那广播员看愣了,抬头对上季长峥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意气而英朗! 她心想,难道长得好看的人,写的字也好看吗? “能明白吗?” 见广播员长久不回答,季长峥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明白明白明白。” 季长峥嗯了一声,蹲下身子朝着绵绵说道,“警察爸爸要去出任务了,你就在这里等你妈妈,如果等不到。” “看到警察爸爸给广播员阿姨的地址了吗?你就去那个地方,找警察爸爸,知道了吗?”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小小声,“警察爸爸,你要走了啊?” 语气带着舍不得。 季长峥微微顿了下,他点头,忍不住揉了揉绵绵的脑袋,那毛茸茸的触感很好。 让人爱不释手。 但是,再怎么爱不释手,也要离开了。 毕竟,他是有任务在身上的。 季长峥站了起来,不再回头,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广播站。 一出门就是外面长长的走廊道,他刚走到拐角的位置。 便一把被人拽了过去,季长峥条件反射的用胳膊肘反手进攻回去,待看清楚来人,他随即卸了三分力度。 而对方差点挨了一顿打,顿时气急败坏道,“季长峥,你怎么回事?再不归队,我给你处分!” 是温指导员,他都急坏了,掉头回来找人。 季长峥收回胳膊,活动了下手腕,他的小臂处肌肉贲张结实,随着一声噼里啪啦响声过后,他未解释太多,只是单刀直入道,“现在出发。” 只是,不知道绵绵能找到她妈妈吗? 随着他话落,温指导员恨不得拽着季长峥飞回去才好,真是的,混世魔王管不住管不住,必须绑在裤腰带上! 而季长峥不知道的是,在他从左侧楼梯下去的那一瞬间。 沈美云从右侧楼梯上来,双方一上一下,此刻夕阳照进台阶处,两人背影离交叠,竟只差咫尺之遥,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一触即离,双方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 对此,沈美云丝毫没有察觉,在上楼梯的她,一腿恨不得跨八个台阶。 只想早点见到女儿,只是一上二楼,看到那么多办公室。 沈美云顿时懵了下,她随手拉过一位路过的火车站的干事,问,“同志,请问广播室在哪个办公室?” “那边,左拐第三间办公室。” “哦好谢谢。” 沈美云到达广播室的时候,绵绵坐在一个椅子里面,椅子很大直接把她给包裹了进去。 显得她人小小的一团儿。 广播室的门在开着,这是之前季长峥要求的,所以,沈美云一过来,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中间的绵绵。 穿着粉色运动服,扎着花苞头,还带着一个粉色小挎包。 “绵绵!” 她唇瓣颤了下,声音从胸腔里面发了出来。 有些无精打采的绵绵,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在看到是沈美云的时候。 她呆了下,揉了揉眼睛。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抬头看了过去,确认了一遍。 她嘴一撇,粉色的唇瓣委屈地向下,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 却丝毫不影响她往外冲的速度,“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你怎么才来啊。” 连带着声音都是委屈到极致。 沈美云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把她搂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用力地亲着她的额头,“对不起宝贝,是妈妈迟到了。” “绵绵,妈妈的绵绵,妈妈在,妈妈会一直在,一直陪着我的绵绵。”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 “不怪妈妈,是绵绵的不好,绵绵弄丢了妈妈。”她抽抽噎噎,眼神亮晶晶,“可是,绵绵好开心,绵绵又找到了妈妈。” 语无伦次,但是沈美云却听懂了。 她抱着她,上下的检查,这是她的女儿,连带着头发丝都是一样的。 还有那个粉色的包包,也是一模一样。 她的女儿穿过来了,还是连带着身体一起穿越过来的。 只是,她疑惑的是原本的绵绵呢? 还有原本的沈美云,她们去了哪里? “绵绵,你来的时候,旁边有别人吗?和你一般大的?” 这是带着几分试探和询问。 问的是那个被送走的绵绵,她去哪里了? 绵绵摇摇头,“没有呀,就我一个人呀。” 没有和她一般大的小朋友。 这下,沈美云陷入了沉思,她和绵绵从22世纪来到这里,那么原来的沈美云母女,是去了她的那个世界吗? 直到,旁边的广播员,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咳咳,你就是沈美云同志吗?” 沈美云回神,她抱着绵绵,没舍得松手,她转头望过去,点头,“是我,同志,真的是麻烦你了,谢谢,太谢谢了。” “你是这孩子的母亲就行。” “不用谢我。” 说完,那广播员想起来一件事,把季长峥留下来的一张地址,递过去。 “要谢就谢这个同志好了,是这个同志把你孩子送过来的。” 沈美云低头看了过去,入目就是一串极为好看的字,是一个地址,最后落款为季幺。 季幺? 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妈妈,这个就是救下我的警察爸爸了。” 沈美云愣了下,“警察爸爸?” 绵绵把路上的事情,仔细地讲了一遍,沈美云却听得心惊肉跳,要不是女儿反应快,运气好,遇到了警察。 怕是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不由得抱紧了绵绵几分。 “绵绵,对方还在吗?妈妈去谢谢对方。” 如果不是对方,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到女儿了。 绵绵摇头,“警察爸爸有事出去了。” 沈美云有些惋惜,摸了摸她的头,“那以后遇见他了,绵绵跟妈妈指一指好吗?” 绵绵重重地点点头。 等出了广播室后,看到周围没人了。 绵绵突然贴着沈美云的耳朵,小声问道,“妈妈,你怎么变样了呀?” 变得更漂亮了。 沈美云愣了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不是2023年的沈美云,而是1970年的沈美云。 她还没仔细端详过自己长得什么样子。 但是,听到女儿的话,她忍不住好奇道,“妈妈变样了,你是怎么认出来妈妈的?” 绵绵搂着她脖子,歪着头,咯咯笑,“妈妈就是妈妈啊。” 这还需要认吗? 沈美云的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她贴了贴女儿的脸,“嗯,妈妈也认识绵绵。” 绵绵捂着嘴笑,“那是因为绵绵没变样呢。” “对了妈妈,这就是你说的穿越吗?” 听到这,沈美云下意识地看了下周围,发现行人们都是来去匆匆,这才松口气。 她点头,很认真道,“绵绵,穿越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喔好,就像是泡泡一样,对吗?” 女儿一提醒。 沈美云一下子想起来重要的事情,“绵绵,你的泡泡跟来了吗?” 她可是囤了上千万的物资啊。 能不能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吃香喝辣,可全靠泡泡了。 绵绵摸了摸小肚子,小手用力地拍了拍,“一直都在呀。” “只是绵绵之前只顾着找妈妈,忘记绵绵还有泡泡了。” 沈美云松口气,问,“东西还在吗?” “都在呢。” “那么,绵绵从现在开始,和妈妈约法三章。” “第一,不允许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泡泡。” “第二,不允许在妈妈以外的人面前,从泡泡里面拿出任何东西。” “第三……嗯,第三妈妈还没想到,等以后想到了,在和你说。” 绵绵,“好的妈妈。” * 在回去的路上,沈美云便和女儿详细交代了下,目前的生活环境,已经家里有哪些人。 绵绵听了很是惊奇,“也就是说,我有姥姥姥爷了?” 她以前就很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姥姥姥爷,可是她却没有。 沈美云点头,“你一会就可以看到他们了,绵绵,你只需要知道,姥姥姥爷会对你很好就可以了。” “那……泡泡可以说吗?” “当然不行。” “你忘了?泡泡是你和妈妈的秘密,谁都不可以知道。” 哪怕是她的亲生父母都不行。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她会选择把泡泡这个东西,安置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会最大程度的降低,她女儿的风险。 从火车站出来后,沈美云便抱着绵绵去搭公汽,回到玉桥胡同。 一路上,她都没舍得把绵绵放下来过,失而复得的女儿,让她恨不得把对方黏在自己身上才好。 只是。 刚一进玉桥胡同,就有不少住在周围的邻居,看到了沈美云。 当看到沈美云怀里的小姑娘时,他们愣了下。 “美云,你把绵绵那孩子又接回来了?” “那你以后还送走不?” 这沈家要出事了,她把这孩子接回来有啥用? 听到要送走自己,绵绵下意识地搂紧了沈美云的脖子。 沈美云拍了拍她以示安抚,随即抿着唇摇头道,“我的女儿就跟着我,哪里都不去。” 这—— 大家面面相觑,“那你——” 以后怎么养活这孩子? 沈美云似乎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她不想在孩子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于是抱紧了女儿便应付道,“婶儿,我先回屋了。” 反正,女儿她是不可能放弃的。 告别了热心的邻居们,沈美云便进了大杂院儿。 他们家的屋子,是大杂院前面的院子,左边第二间正儿八经的坐北朝南的两大间屋子。 就是在大杂院里面,也是头一份儿的。 走到家门口,沈美云便把闺女从身上放下来,牵着她的手。 刚要推门进去。 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声音。 “怀山,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你被办了停职,你可想过,你们两口子出了事,美云那丫头怎么办?” “知道你们不想送美云回沈家,可是不回沈家,谁又能保得住她?” 插入书签 第 10 章 沈家两口子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回沈家?怕是不那么简单吧?”陈秋荷冷笑。 沈大嫂没去应这话,而是提起了现在的事情,“不管简单不简单,让美云跟着我回沈家,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沈怀山看着自己曾经尊敬的大嫂,在一夕之间,双方从至亲变成仇人。 原本他们家这门,沈大嫂来了许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被他们两口子给赶出去了。 唯独,这一次,他们让沈大嫂进来了。 这其中道理,他们双方都懂。 当年为了女儿不妥协,这一次,却在为了女儿妥协。 沈怀山掀了掀眼皮,语气冷静,“接美云回沈家,你们能养美云一辈子吗?” 这话一落。 沈大嫂脸色一变,摇头,“怀山,你都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除了你们当父母的,谁还会心甘情愿地养一个丫头片子一辈子?” 这才是她心底的实话。 见对方两口子脸色都不愉,沈大嫂又忙补充,“不过,我沈家虽然养不了美云这孩子一辈子,但是许家可以。” “我都上门了,实话和你们说吧,许家那老大看上了美云。” 怕他们两口子不知道许家。 沈大嫂又洋洋得意的科普。 “许家,许家你们知道吧?就是住在西城的许家,人说咱老北京东富西贵,能住到西城,你就知道许家有多了不起了。 人许家也人品端正,为人讲究,不私底下来,点名说清楚了,要美云去参加西城的相亲联谊会。” “西城相亲联谊会知道吗?听说是大名鼎鼎的季家牵头办的,不知道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进去。” 她闺女沈美娟也是一样的,就想进这次的联谊会。 可惜,沈家的门第,还够不着。 不然,她也不会来找这一遭,白白得了一顿骂。 见沈家两口不为所动。 沈大嫂破口婆心,放出大招,“而且,许家那小子还在特殊办上班,要是美云真能和对方相亲成功,指不定你们两口子,也能沾下美云的光。” 沈大嫂原以为,自己话都说到了这里。 他们两口子为了自己的未来,肯定会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 沈怀山只是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语气笃定,“大嫂,对方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这般卖力?” 沈大嫂愣了下,她当然不能说,对方的条件是如果这次沈美云能去参加相亲会。 对方就愿意给她闺女沈美娟一个机会。 去参加西城相亲联谊会的机会。 要知道,她可是打听到了,这次季老爷子的幺子,可是也参加的。 人季家是谁?往上数三代,那在皇城根儿下,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在说季家那幺子,据说是季家晚辈里面,前途最为光明的一个! 要是自家美娟丫头,能嫁到季家去。 那可就烧高香了! 只是,这话就不能和小叔子一家子说了。 沈怀山见自家大嫂不吭气,他心里便有数了。 “对方有什么缺陷?” 沈大嫂条件反射,“人好着呢。” 沈怀山和陈秋荷都不信,便冷着脸看着她。 沈大嫂急了,“不是我说,你家美云,就是一个老姑娘,还带着拖油瓶,担着病,她能进西城相亲联谊会,这是烧高香了你知道吗?” 她闺女想进去还进不去呢。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走这一遭了。 听到这里。 沈美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砰的一声—— 她推开门。 屋内闹哄哄的场景,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秋荷,她鸡毛掸子一下子掉了,惊道,“美云,美云,你回来了?” “不是,你都听到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把绵绵交到了母亲陈秋荷手里。 随即捡起地上的鸡毛掸子,抄在手里。 她转头走到了沈大嫂面前,看了对方片刻。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鸡毛掸子狠狠地抽过去。 沈大嫂着实没料到,那个内向阴郁的侄女,竟然突然动手。 她躲闪不及,哎哟一声,火辣辣的痛感从脸上传来。 人说,打人不打脸,但是沈美云这是专门挑人打脸啊。 这也太过分了一些。 疼死她了都。 在沈家大嫂要发飙之前。 沈美云收了鸡毛掸子,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 “大伯母,你与其操心我的婚事,不如想下,沈建明该怎么办?” 沈建明便是沈大嫂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 “建明怎么了?” 果然,沈大嫂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沈美云捏了捏手指,漫不经心地讥嘲道,“沈建明他啊?也没做多大的事,就是弄大了门桥头李家姑娘的肚子。” 这话一说。 沈大嫂顾不得疼痛,她下意识地去关门,“沈美云,你别胡说啊?我们家建明可是结婚了的人。” 这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建明有男女作风问题。 那还不得完蛋啦? 更别说,她还指着自家美娟,高嫁到季家呢。 沈美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鸡毛掸子,温柔地笑了笑,只是,眼里却淬着冰。 “是不是,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沈大嫂不由得慌了神,“你肯定胡咧咧,我家建明是在好不过的孩子。” 这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沈美云宛若冰刀一样的眼神,对方还顺势扬了扬鸡毛掸子。 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避开,结果却发现,自己避了个空,沈美云根本没打算打她。 丢了大脸。 沈大嫂难受死了。 “你肯定是为了报复我家建明,故意这样说的。” 沈美云不可知否,“你如果再不回去,我保证东窗事发后,沈建明的下场比我们家惨。” 这是事实。 当然她不介意,让沈建明提前得到报应。 沈大嫂顿时惊疑不定起来,再也不敢提之前,要给沈美云说亲了。 她着急忙慌地离开,在离开之前,突然想到了当家的交代的事情。 本不想在开口的,但是又怕回家被骂。 便回头补充了一句,“怀山,反正你家要出事了,家里这么多好物件,你大哥让你早点搬回老宅,免得糟蹋了。” 这话一落。 沈怀山和陈秋荷脸色铁青,他们家还没出事呢,就被惦记上了。 沈美云则直接很多,直接抄起门口洗脸架子上的搪瓷盆,一盆子水泼了上去。 “滚!” 一盆凉水浇的沈大嫂凉飕飕地,一出门子,那寒风一吹,冻得牙齿打战,哆嗦起来。 她刚想要回头去骂,沈美云不孝长辈! 结果,砰的一声,沈美云直接关上门。 看都不看外面。 沈大嫂,“……?” * 外人走了,门内。 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都惊疑地看着自家闺女。 实在是,他们闺女的性子变化太大了。 倒是,绵绵捧着两个小爪爪,鼓掌起来,“妈妈好棒,妈妈威武,妈妈最厉害了。” 这一声,顿时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沈美云摸了摸绵绵的头,朝着父母说道,“爸妈,你们也看到了,我好了,而且我不厉害不行。” 她不厉害,她就护不住她的绵绵。 她不厉害,她就护不住自己的一双父母。 她也不打算在父母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子。 以后路且长,她做不到装一辈子傻子笨蛋病美人。 这话一说,陈秋荷眼睛一酸,她撇开头抹泪。 倒是,沈怀山盯着自家闺女看了片刻,想要摸摸她,却突然无力的放下手,叹气,“这样也好。” 哪怕是他们出事了。 闺女也能护着自己。 沈美云见父亲收回目光,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见到父母同时皱眉在绵绵身上。 “这孩子衣服怎么换了一套?”说完,才注意到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把这孩子接回来了,可有想过后果?” 沈怀山和陈秋荷在见到绵绵后,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 这让,绵绵敏感地察觉到了,她悄悄地往沈美云的身后躲了下,小小声喊了一句,“姥姥姥爷。” 他们不喜欢她。 沈美云拍了下女儿的手,以示安抚,她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用实际行动反问了一句话。 “爸妈,你们是不是担心家里的物件没地方收?” 既然会落难,那家里的好东西,肯定是保不住了。 这也是沈大嫂会上门的原因之一。 他们家的问题多,且只能一件件来解决。 这话一说。 沈怀山和陈秋荷同时看了过来。 沈美云轻咳了一声,“我自从变好了以后,有了点特殊功能。” “什么?” “就是必须要绵绵在的前提下,我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 她要做的是,利用父母对她的心软和担心,来保护绵绵。 她的安危是和绵绵一体的,只有这样,父母才会把绵绵当做自家的孩子。 果然,她这话一说。 沈怀山和陈秋荷顿时看了过来,“什么意思?” “你们转过去。” 两人照做。 下一瞬。 沈美云示意绵绵,把家里的八仙桌收起来。绵绵一挥手,八仙桌顿时不见。 “可以转过来了。” 当看到家里的桌子,凭空不见的这一幕。 沈怀山和陈秋荷都惊呆了。 “桌子呢?” 前后不过三秒钟,女儿也没有出去,门窗也都在紧闭,桌子怎么凭空消失了? “收起来了。” “不过,我这个功能要和绵绵一起才能做到。” 听到这。 沈怀山和陈秋荷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两人都神色复杂地看向绵绵,“你怎么能保证,绵绵这个孩子不会说出去?” 当父母的在第一时间,总会选择保全自己的孩子。 就像是沈美云想要保全绵绵一样。 沈美云搂着绵绵,“她不会说。”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姥姥姥爷,我肯定不会说。” 沈怀山盯着绵绵片刻。 绵绵想了下,鼓足勇气,大声道,“我也想保护妈妈。”所以,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听到这,沈怀山嗯了一声,“我进屋下。” 没多久,他出来了。 拿了两大盒子的东西,里面有他珍视的手术刀,德国进口货。 还有国外的一些医学教材。 是能救命的东西,但是同样,对于现在的沈怀山来说,也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收起来吧。” “如果可以,永远不要拿出来。” 说完话,沈怀山自觉的转过身去。 绵绵看了看沈美云,沈美云点了点头,她瞬间把东西给收了起来。 回头见到东西不见了。 陈秋荷想了下,也折了回去,拿了一个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出来,小盒子放的是大黄鱼。 拢共六根大黄鱼,上下放了两排。 另外一个大盒子,则是放的名家字画以及孤本书籍。 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宝贝,如今却成了灾难的源头。 原本,这些东西,陈秋荷打算一把火烧了。 如今看来不用了。 “一起收走吧。” 绵绵照做。 等做完这一切后,也解决了家里的第一件问题。 但,也还有一件最为紧要的。 四人坐在八仙桌子上,关起房门。 沈怀山,“美云,你既然拒绝了相亲,也不嫁人,那爸爸问你,你想怎么做?” 难道真要和他们一起,被打上坏分子的称号吗? 沈美云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爸妈,如果我们家落难,你和妈会被流放在哪里?” 既然,流放是必然的事情,那肯定要选一个相对好的地方。 沈怀山没想到闺女能想到这一步,看来,闺女是真好了。 “我打算活动下,想让人把我们安排到黑省去。” 听到父亲有安排,沈美云松口气,这才全盘交出自己的计划。 “既然你们去黑省,那我也打算带着绵绵去黑省下乡插队,当知青。” 这样,就可以不用和父母分开,还能避难。 有她手里的物资,小心谨慎点,他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差。 听到沈美云的话,沈怀山和陈秋荷都拧眉,“这几乎不可能。” 下乡插队的知青,都是单身的知识分子。 更别说,她年纪超了不说,还带着一个女娃娃。 沈美云,“事在人为,我打算跑一趟知青办。” 想下乡的,不想下乡的,想要冒名顶替的,半路逃跑的。 总归有办法的。 * 沈美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便把已知剧情的重要人物,全部都拉出来复盘了一下。 最后锁定了一个人。 知青办的赵干事,有一个孩子,刚出生,需要奶粉。 想到这里,沈美云把赵干事的名字圈了一个圈,特意让绵绵从空间里面拿出了两桶奶粉来。 想了下,又添了两斤白糖,两罐黄头罐头,打算在去合作社买两袋菊花晶。 等到第二天,天色擦黑的时候。 她便趁着夜色出门,准备去知青办。 只是,她刚一出来,走到胡同中间的公厕门口,冷不丁儿的就被从公厕里面窜出来的人影,给吓了一跳儿。 “鬼啊?”沈美云下意识地说道。 她记得以前看七八十年代鬼片的时候,那公厕最容易闹鬼了。 那头似乎一顿,有些生气,“你见过哪个鬼长这么漂亮的?” 沈美云迟疑,“艳鬼?” 沈美娟,“……”妈的,她是为啥来找沈美云的?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正事。 沈美娟有些头疼,单刀直入,“沈美云,你为什么要拒绝和许家相亲,你知不知道西城相亲联谊活动,想要得到一个名额有多难?” 为了这个名额,整个沈家上下活动了好久,这才和许家牵头上。 但是许家也有条件,就是要沈美云也去参加。 这才会愿意买一送一,让沈美娟搭块进去。 想到这里,沈美娟就好气啊。 自己不过就是没沈美云长得好,没有沈美云的父母好,但是,她比沈美云聪明啊! 凭什么买一送一,她是那个被送一的啊。 沈美云拧眉,不是鬼啊,那就放心了。 她大概猜测到对方的身份了。 她微微一笑,回答,“不知道。” 反正,她不需要,管它多难管她屁事。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有多气人。 沈美娟气的跳脚,“沈美云,你既然好了,西城相亲联谊你就更该去了,三叔和三婶要出事了,嫁人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许家真的很好。” 那是他们沈家都攀不上的人家。 沈美云反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嫁?” 这话一落,沈美娟顿了下,“我喜欢别人。” 她喜欢季长峥。 但是,她不敢和任何人说。 怕别人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沈美云没空听这人说故事,她有正事要办。 直接转头就走。 眼看着,沈美云不搭理自己,沈美娟气的跺脚,“沈美云,你个笨蛋,这次机会你抓不住,你就完了。” 沈美云回她,“不会。” 什么不会? 沈美娟愣了下,想问,但是沈美云已经走开了。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脸色复杂到极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我说,如果我这次能嫁给季长峥,我愿意让他,让季家拉一把你和三叔他们的。” 那是他们家,当年对不起沈美云的。 可惜这些话,沈美云并没有听到。 * 季家。 季长峥先去完成了一个任务,抽空回家了一趟,只是回去就被抓了壮丁,“晚上有个相亲联谊会,你去下?” 季老爷子年过六十,严肃又古板。 其实,他没说的是这一场相亲联谊,就是季家发起的,特意等着自己儿子出任务外加探亲的时候,把人给抓过去。 不少人家,都等着他儿子到场呢。 人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对于优秀的男孩子也是一样的。 季长峥家世好能力强,外貌出色前途无量。 当然,这是外面的人瞎了眼给的评价。 季长峥一听,直接拒绝,“没空。” 季老爷子一听,一点都没有儒雅的样子了,暴跳如雷,“没空没空,你什么时候有空??” 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忙忙。 忙的大侄儿子都快结婚了,他还没娶媳妇!! 季长峥懒得搭理暴怒的老父亲,注意到自家大侄儿季明远跨门而出。 他有几分恍惚,十八九岁的少年,穿着过分整齐,连带着扣子都系到了喉结处,规整到刻板的地步。 但是出乎意料,并不严肃,反而多了几分温润平和。 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像老爷子了。 季长峥叹了口气,他长臂一挥,顺势揽着对方肩膀,拦住对方的去路。 “明远,你去哪?” 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姿势,直接把对方给揽在肩膀底下,季明远不低了,也有一米八,但是架不住季长峥太高了,一米八八的个子,带着天然的压迫性。 季明拿着手里的报名表,面庞从容,语气温和地说道,“小叔,我去知青办递交插队申请。” “走吧,我陪着你去。” “你不是没空吗?”季明远下意识地去看着站在一旁暴跳如雷的老爷子。 季长峥恍若未见,他似笑非笑,过于英气的眉眼此刻坦荡到直白,“只是,相亲没空。” 季老爷子,“……?” 插入书签 第 11 章 沈美云出了玉桥胡同,这会儿公汽已经停班了,但是还有电车在上夜班。 她便搭上了电车,直奔负责下乡插队的知青办。 知青办在帽儿胡同居委会旁边,因为最近插队下乡当知青的热潮,导致知青办一天到晚都很是热闹。 沈美云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快七点了,这会正值知青办要下班人走的差不多了。 按理说,送礼应该选早上的,但是沈美云知道赵干事性子。 想着晚点下班回去,可以不用带孩子躲一会懒。 这样也能不用听孩子的哭声。 你要说赵干事不爱孩子,也不是他也愿意为了孩子,去黑市淘货,但是却同样不愿意早点下班回去看孩子。 只因为,孩子哭闹得让人心烦。 通常这个时候,知青办的办公室,就他一个人,也是他难得一个人可以安静休息的时候。 而沈美云要的就是这种时候,才好送礼。 毕竟,她想来走后门,不算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她到的时候,知青办已经没啥人了,灰瓦白墙的外沿虬枝老树的枝丫探出头来,在暮色下仿佛多了几分沧桑。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乌拉的声音,“已经下班了,明天来。” “是赵干事吗?我找您儿有点事情。” 这话一落,咯吱一声,门打开了。 赵干事生了一张长瓜脸儿,大双眼皮子,穿着一身藏蓝棉袄,两手揣在袖子里面,眼皮子一挑,带着几分打量。 “嘛呢?您儿找我?” 沈美云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往前放了片刻,刚好冒出一个头儿,“找您儿打听点事儿?” 这下,赵干事顿了下,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飞速地转着,似乎在估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接着,他探头出去四处张望了下,这个点大家都下班了。 所以,知青办也没啥人。 他点了点头,随即朝着沈美云压低了嗓音,“进来吧?” 这段时间,知青下乡插队,他们知青办是最热闹的地方。 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看到沈美云提着东西,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跟着跨过那高高的门槛儿,走到知青办里面。 知青办的办公室,也不算大,但是胜在物件儿齐全,一进门就放着了一个三层的木头做的洗脸架子。 上面搁着一个搪瓷盆,显然是用来洗手的。 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铁皮暖水壶,还有一个红底搪瓷茶盘,上面倒扣着印着红梅的玻璃杯,用来招呼客人的。 知青办办公桌屋子也不大,拢共就三五张办公桌,每一个桌子上,都摆着一摞子厚厚的表格。 显然,这些都是下乡插队知青的申请表了。 沈美云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把网兜往赵干事桌子上一放,套关系。 “听说赵干事家里喜得麟儿,这不儿,刚好弄来了两罐奶粉,来恭喜恭喜您儿。” 这就是送礼的艺术了,全程不提送礼的话,但是好像又把什么话都给说完了。 原本半倚着的赵干事,听到奶粉这两个字,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探着身子过来看。 撩开了网兜,就看到了两罐,被刮了外皮儿的奶粉盒子。 一看这,他心神一动,询问道,“华侨商店的进口货?” 据他所知,只有华侨商店那边的奶粉,才会印有英文字,但是这英文字又不能让人看了去。 毕竟,算是资本家的东西。 沈美云想了下,也没否认,其实不是,而是她给绵绵准备的奶粉,只是那包装桶是后世的,不方便见人。 她便用东西把外皮儿包装桶给刮花到,完全不能识别的地步。 不过,看到对方眼里的喜意,显然是误会了。 她也没解释。 只是笑了笑说,“小孩儿刚出生是要好好补一补,前期营养足了,往后孩子身体才康健,不过前期喝奶粉,后期等孩子大点,还是配点菊花晶喝,免得孩子上火,遭罪得很。” 她一开口,全心全意都在为孩子好。 根本不提自己送的东西。 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赵干事也是一样,他打开绿色的尼龙网兜看了下,果然看到了,两袋子菊花晶,两袋白糖,还有两瓶黄桃罐头。 “同志,你这礼儿可拿得不轻,说吧,是什么事情?能帮的我一定帮。” 就这礼儿,可以说是他参加工作这么久,遇到最为贵重的一次了。 就拿那奶粉来说,两罐要小二十块,而且还要奶粉票,一般人买不到,更别说还是进口货了。 这还没算其他东西。 沈美云见对方肯继续搭话,就知道有戏。 “是这样的,我想去黑省知青下乡,想找您帮我办成这件事。” “黑省?”赵干事拧眉,“这是大伙儿都想去的地方,不容易。” 黑省物资丰厚,那边除了冷儿,真的没别的毛病,去那边插队下乡,基本不担心饿肚子。 这是他们北京不少知识青年,下乡插队首选的地方。 “嗯,就是知道不容易,才来找您儿的嘛。” “那您儿啊,可找对人了。”赵干事笑道,“去黑省插队的下乡名额,确实是从我手里经过的。” 听到这,沈美云就知道有戏了,她丢出个重磅,“就是我这边可能有点麻烦的事情,我下乡的时候,想带个女儿。” “嘛呢?” 赵干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你说啥儿?” “我要带个女儿一起下乡。” 赵干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下乡的知识青年,全部都是单身的。 接着,他跟着劝说,“不是,我说姑奶奶,你既然有孩子了,那肯定不在名额内啊?多少人都不想下乡插队,着急忙慌地嫁人,你倒好,怎么想着带着孩子下乡去受那劳什子的罪?” 赵干事想不通。 沈美云也是没办法,去下乡是他们家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有自己的苦衷。” “我就想问问您儿,这件事行不行得通?” 赵干事都快把自己的头给揉秃了,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还跟着稀稀拉拉的掉了几根。 “你让我想下。” 他来回在办公室踱步,沈美云也不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干事下了决心,从办公桌的下面抽屉里面拿出一张下乡申请表。 “你先填。” “填了我在来想办法。” 既然下乡申请表,都让沈美云填了,这大概率是有戏的。 沈美云心里一喜,顿时接了过来,拿着笔,刷刷刷就开始写起来了。 只是,等写完后,她交给了赵干事。 赵干事拿着申请表一看,大眼睛一扫,最后定格在家庭关系的这一栏上。 “沈绵绵是你女儿?” 沈美云点头。 “沈怀山是你父亲?” 沈美云刚要点头,就见到赵干事脸色变了下,“沈怀山是你父亲?” 他再次确认重复确认了一遍。 沈美云心里咯噔了下,她点头,“是,赵干事,有什么问题吗?” 赵干事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站了起来,从抽屉里面拿出网兜,把沈美云送的礼,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抱歉,你这个忙,我帮不了。” 这话一落,沈美云呆了下,“不是,赵干事,刚……” 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而且都答应下来了。 赵干事摆手,“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眼见着面前的女同志着急起来。 他便叹了口气,“看在你诚意足的份上,我实话告诉你吧,就冲着沈怀山是你父亲这一条,我就不能让你下乡。” 沈美云喃喃道,“我父亲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一生救人无数。” 赵干事面露同情,“可是他有国外留学的经历。” 这话一落。 沈美云陷入沉默,“这不是我父亲的错,他当年去德国留学,是国家公费送去的。” “沈同志,这话,你和我说没用。” “我这样和你说吧,我们这一片的办事员,全部都被打了招呼——沈家不能碰。” 沈家现在就是一个烈火烹油,谁都不敢沾。 谁沾上了,谁就被那热乎的油星子给烫着了,就是不死,也脱成皮。 所以—— 这个忙,他帮不了。 也不能帮,更不敢帮。 沈美云听到这话,她呆呆道,“您儿也不行吗?” 赵干事摇头,“我不行。” 他人微言轻,没这个本事。 眼见着面前的女同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来,他有些同情,“如果,我是说如果——” 有人担保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那担保的人,得是大人物才行。 现在的大人物,个个都是各扫门门前雪,生怕被沾了去。 谁又肯帮这忙呢? 所以,他话到嘴边的话,也就没说下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美云失魂落魄地出去,赵干事想到了什么,忙把东西又还给她。 “你都带走吧,这里你下次也别来了。” 让人看到,他和沈家人有牵扯,别到时候把他也给牵累了进去。 他还有老婆孩子可出不得事。 等送走了沈美云,赵干事一回头,就看到他们知青办的最大的头头,林主任竟然在他身后。 赵干事当即被吓了一激灵,“林林林、主任——” 您儿怎么在这里? 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拍了下他肩膀,鼓励道,“小赵啊,你之前做得还算不错。” 什么做得不错? 赵干事在联想到之前自己拒绝沈美云的事情后。 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还好,还好他拒绝了。 只是,他忍不住好奇道,“林主任,您儿今儿的怎么没下班啊?” 这真的是鼓足勇气问出来的。 林主任的心情似乎很好,难得和他提了两句,“我啊,在等一个贵客。” 说完,他掸了掸手表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吧,小赵,和我一起去接待吧。” * 季长峥和侄儿子季明远到达知青办的时候,已经七点一刻了。 说实话,这个点知青办照常来说,是没人了的。 但是,今儿的却是稀奇,知青办的林主任在七点的时候,便准时出现了在了知青办的门口,静静站着等待。 这越发让旁边跟着的赵干事,抓耳挠腮起来。 到底是谁啊? 竟然值得林主任专门来站在门口接待? 很快,赵干事就知道了,因为在暮色下,走过来了两位年轻的男同志。 个子略高的那个人,一身笔挺,才二月初,他便已经脱下了棉衣,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衬衫,在领口处,微微敞开了两个扣子,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季明远,你确定要去黑省当知青?” “在去知青办交报名单之前,可是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当然是来得及后悔了。 季明远叹口气,温润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小叔,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季长峥哂笑,大手撸了一把他头发,“那行,到时候你可别到我部队,找我哭鼻子。”他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随意的话,却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季明远停顿片刻,接着哭笑不得道,“小叔,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比小叔小几岁,两人打小儿也算是一起长大。 只是,和季明远的温润不一样,季长峥似乎打小儿就叛逆,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 从小,季明远便是被小叔季长峥给罩着的那一个。 他的身体注定了,他无法去部队像小叔一样报效国家。 但是,他却想换个法子,来为祖国做点事情。 就像小叔一样。 季家所有人都不知道,稳重温润的季明远,最为崇拜的人——竟然是家里那个最为离经叛道的小叔叔。 一直到了知青办门口,两人才收了声儿。 因为在知青办门口,站着两个人似乎在等他们。 季长峥走在前面,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眉峰一挑,一缕戏谑和张扬便无法掩盖,“林主任,什么风把你给刮过来了。” 林主任没想到,季长峥也来了,这位主儿是谁。 他可是在知道不过的了。 在季长峥去当兵之前,说实话,他们这一片儿,几乎没有人没听过他名字的。 当然,他去当兵之后,他们这一片儿,仍然是是他的传说。 什么又立功了啊,什么前途无量啊,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总之,所有赞美的话,放在季长峥身上都不为过。 当然,所有批判的话,放在他身上也不为过。 因为,他这个人是个天生的矛盾体和天生的发光体。 所以,什么事情在他身上,都不意外了。 林主任在惊了片刻后,迅速回神,便把重心从季明远身上,转移到了季长峥身上。 “走走走,长峥同志,你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进去歇儿一会。” 他原以为自己是客套话,对方肯定不会答应的。 毕竟,季长峥的性子,向来最不爱这种虚礼。 哪里知道,季长峥竟然罕见地点了点头,“成。” 这? 林主任呆了下,竟然答应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忙让赵干事进去倒水。 赵干事好奇地看了一眼季长峥,想要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啊。 竟然让林主任这般郑重的对待。 他自以为隐晦,却没想到被季长峥给抓了个正着。 他掀了掀眼皮,只是随意一扫,却让赵干事有几分心惊肉跳的滋味。 哪怕是进了办公室后,赵干事还有几分后怕。 那位同志瞧着年轻,怎么那眼神,那般犀利啊。就像是一头打盹的狮子,骤然睁开眼睛,去戏谑的看着周围的兔子蹦跶! 办公室内。 一行人落座了。 季长峥朝着季明远道,“你们说,甭儿管我。“ 说完,自己找了个地方坐在那里,转着椅子,颇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那边,林主任战战兢兢,心想怎么不管啊。 他就那么坐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都隔着逼仄了几分。 “林主任,这是我的下乡申请表,你看下如果没问题,麻烦您帮我签个字收录一下。” 季明远打断了沉寂,很是客气地说。 林主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转头就从衣服口袋抽了一个笔出来当场写了个通过。 随即,就递给赵干事让对方收录起来。 季明远去的是黑省下乡,而赵干事刚好是负责这块的。 只是,赵干事接过这并名单却有些发愁,无他因为季长峥好巧不巧就坐在他的位置上。 他不敢过去,也不敢去放着。 可是不放? 六只眼睛看着他。 赵干事为难极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走到了季长峥面前,把那张申请表往上叠加放着。 只是,这一动。 之前沈美云的那一张申请表就掉了出来。 赵干事刚要去捡,结果—— 有一只手比他更快先捡了起来。 赵干事,“?” 插入书签 加更章 发生了什么? 谁捡走的? 赵干事完全是懵懵的状态。 倒是,季长峥捡起那张申请单,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后,最后目光定格在沈美云三个字上。 “沈美云?” 他抿着唇低声喊了一道。 他的目光顺势往后看,在沈美云的家庭关系那一栏,看到了沈绵绵三个字。 果然。 就是这么巧。 还真是那母女二人。 “她们要下乡?” 季长峥随意地问了一句,他长腿抵在桌子角,那桌子和地面之间低矮的高度,似乎让他的腿有些无处安放。 赵干事愣了下,还没从对方问话中反应过来。 倒是旁边的林主任,踢了下赵干事。 赵干事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报名单,“您儿是说?” “这个沈美云同志吗?” 季长峥低低地嗯了一声。 赵干事恍然大悟,“哦哦,您儿是说她啊?这个沈美云同志倒是想下乡,但是她们母女两人的下乡申请不合格。” 这话一说,原本状态随意的季长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赵干事下意识地去看了下林主任,见林主任朝着他点头,这才敢把知青办的消息,往外透露。 “她们身份不合适。” 见季长峥脸上有恰到好处的疑惑。 赵干事继续说道,“沈美云同志年龄超出了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还带着一个女儿,这个身份实在不能安排下乡,上面给我们的安排,是让单身的知识青年下乡。” 没说让人拖家带口的过去。 这话,让季长峥不可知否地笑了笑。 他生得极好,眉骨高眼窝深,鼻挺唇薄,寸头短发,一股英朗逼人的气势摄人心魄。 “当初这个政策之所以不让拖家带口地下乡,不就是因为人民群众有牵绊,所以才不方便下乡建设吗?” 接着,他话锋一转,指尖敲着桌面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声响,却让人无端压迫了几分。 “但是,遇到这种宁愿拖家带口,也要下乡建设国家的人,这样思想觉悟高的人不更该给安排下乡吗?” 这话一落。 整个办公室都跟着静悄悄的,是这个理儿不错,但是季长峥这话,似乎有些大逆不道了。 所有人都看向季长峥。 要知道平日里面季长峥的话不多,而且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他这次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不说,还为那个什么沈美云说话? 不管他说些什么,总之最后就是说,批准对方下乡呗? 这下,赵干事有些摸不准儿了,要知道,沈美云同志身上还有一层关系比较麻烦。 就是她的父亲。 但是这会赵干事却不好说了。 毕竟对方那话都说出来了。 倒是林主任看出了什么,对赵干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接着,林主任站了起来,走到季长峥面前,朝着他试探道,“长峥同志,你认识沈美云同志啊?” 季长峥顿了下,本来想说不认识的,但是想到绵绵那一张哭包的脸,哭戚戚地喊着警察爸爸。 他话到嘴边,舌头一转打了一个弯儿,“算是认识。” “你的意思是,让沈美云同志下乡?” 林主任再次试探。 他想要摸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季长峥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似笑非笑道,“据我所知,目前下乡插队政策一下来,不愿下乡的人,哭天喊地找后门,你们知青办这边的工作,不好做吧?” 这话一落。 简直是说到了林主任的心坎里面,他恨不得大吐苦水,“是啊,每天来找人求情的,我头都快炸了。” 这是实话,好多人都不能得罪。 但是政策又在那里,林主任为难是真的为难。 也只有长峥同志,能体谅他的为难。 还是长峥同志好啊。 季长峥长眉一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您儿说。” “对于每一个不愿意插队下乡搞建设的同志,都拿出沈美云同志无私奉献的精神来谈判。” 季长峥这话一说,林主任若有所思,“怎么谈?” 季长峥,“连沈美云这种带着女儿的同志,都愿意下乡去搞建设,那些单身同志,没有拖累的人,还有什么借口不去?!” “您是说?” 季长峥,“我就问你,沈美云拖家带口也要下乡的精神,值不值得人学习?” 林主任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值得。” “那你要不要把她收录进来?” “要得。” “那不就结了。” 季长峥站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林主任啊,对于这种既能够解决你问题,又思想觉悟高的好同志,你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错过?错过什么? 林主任呆了下,似乎在仔细思考。 季长峥不动声色,“怎么?我说的不对?” 他似乎不在意对方的意见,只是盯着沈美云的字,娟秀是娟秀,就挺圆润的。 他心想,这字还挺胖儿。 林主任见到对方漫不经心的样子,条件反射地附和了一句,“对对对。” 就是,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牵着走了? 说不上来哪里怪异的感觉。 “既然对了。”季长峥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你还不趁热打铁把这种优秀同志,吸收到组织内。” 说完,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林主任的肩膀,“林主任啊,你办事漂亮了,职位也能继续往上提一提不是吗?” 这话一说。 林主任精神抖擞。 “是是是。” “长峥同志,你说得对。” 季长峥嗯了一声,鼓励道,“林主任,我看好你啊。” 这话一说,林主任像是被打鸡血了一样,不过想到现实的困境,顿时一皱眉,“长峥同志,我是有心但是无力啊。” “沈美云同志的父亲因为成分问题,所以——”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完,季长峥就听懂了,“需要我做什么?” “签一个担保书。” 担保沈美云同志下乡当知青。 季长峥点了点头,朝着对方伸手,等拿到担保书后,二话不说,直接上去签了下来。 前后还不到两秒钟。 “您您您儿,就这样这样签了?” 林主任都结巴了。 要知道,为了这一张担保书,好多人都是撇清关系的,哪怕是亲人,到最后也都翻脸了去。 “不然?” 签个名字而已,哪里有那么多麻烦? 林主任叹为观止,只能说对方厉害。 这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性子,或许也只有季长峥敢做了。 “还有吗?” 签完字,季长峥大手一挥,“都拿出来。” 这般态度,着实是让人看不透。 林主任,“没了没了,您儿都做了九十九步了,最后一步我来做。” 送走了两尊大佛。 赵干事呆了下,看向那担保书,他下意识地问道,“主任,现在这事怎么处理?” 林主任眼一横,示意他看向桌子上的担保书和申请单。 “这不都有了吗?” 赵干事啊了一声,“但是,沈美云同志的父亲——” “父亲,父亲什么?我只知道沈美云同志拖家带口,也要下乡当知青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下去。” 说完,林主任像是想到了什么,见对方还跟木头一样呆在原地。 不由得一拍大腿,把沈美云那一张审批通过的通知书递给他。 “去啊,去把通知书送给沈美云同志!” “再不济,你把人给我请到知青办来。” 赵干事一愣,简直是目瞪口呆。 * 沈家。 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在家带绵绵,眼瞧着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差五分钟就到九点了。 女儿还没回来,陈秋荷便急了,把绵绵交给了沈怀山。 “我去胡同口看下,美云怎么还没回来。” 刚好闺女又怕黑她去接一程。 这话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陈秋荷和沈怀山对视了一眼,眼里当即一喜,“是美云回来了。” 说着就去开门。 只是,门一开看到来人的时候,陈秋荷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怎么是你们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沈家人。 沈大嫂,沈大伯,沈美娟,沈建明,以及一位不认识的中年妇人,对方打扮倒是体面儿,羊绒大衣粗跟鞋,还烫着洋气的卷发。 看来,这沈家人倒是全部到了。 这话一落,沈大伯脸色就变了下,要知道他们可是带着贵客上门的。 哪里料到还没上门就弟媳妇落了脸。 这可真是在贵人儿面前丢了份儿。 “弟媳妇,你也是的,贵客临门,你不来迎接,反倒是堵在门口,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 “贵客?”陈秋荷忍不住反唇相讥,“带着一家子兴师问罪的贵客吗?” 瞧着对方的神色可不像是来做客的。 这话,堵的沈大伯当即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甩了袖子,“我不给妇道人家说话,让怀山出来。” 这一嚷嚷,大杂院里面原本已经歇息的人家,也跟着陆陆续续的开了灯,有人打开窗户看热闹。 也有人跟着出来看热闹。 沈怀山面不改色,他把媳妇陈秋荷护在身后,一手拉着绵绵,信步走到沈大伯面前,“大哥,你这是来救我们家水火之中的吗?” 他们家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沈大伯当然也知道,他哪里来的能力救沈家,他当年还嫉妒过这个弟弟,分家后平步青云。 可是,这次出事后,他却也庆幸自己的平庸,免得给自己给家人带来灾祸。 所以,沈怀山这一问,沈大伯就觉得这是,他这个当弟弟的在笑话他。 他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倒是沈大嫂暗骂一句,自家这个男人是个没卵蛋儿的废物。 但是面上却还是夫妻一体,帮衬着说话。 “怀山你也是的,你大哥的能力,你还不知道?不过,他就算是没这个能力,却还是有这个心思的。 毕竟,咱们一家子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如今,你们落难了,当兄弟的自然要拉拔一把。” 这话倒是高义,让周围的邻居忍不住夸赞一声。 “我还当沈家本家人,不好呢,眼瞧着这人也不错。” “是啊,能在这个时候上门的,多少有点真情了。” “沈院长,陈老师,既然他们是好心来的,您们就让他进屋呗,杵在门口,实在是不像样子。” 这话,让沈怀山和陈秋荷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外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大哥一家子是个什么人吗? 沈大嫂觊着他们的脸色,笑的花枝乱颤,她就喜欢三房两口子吃暗亏的样子。 “还是大伙儿的眼睛亮,既然三弟你们不愿意我们上门,那我就在门口说了,只是三弟啊,你可不要怪我咯。” 这话一说,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的心里,顿时跟着咯噔了一下。 她这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沈家两口子面色都变了。 沈大嫂越发畅快,她当即扬了嗓音,摇头摆尾道,“你们是不是在等美云回来?” “我告诉你们呐,你们是等不到了,就美云那成分,那年龄,那带着拖油瓶的现状,我话放在这里,甭管是哪个知青办,都不会要她的!!!” 插入书签 13. 第 13 章 穿越第十天(四合一)…… 沈大嫂这话一落。 陈秋荷的脸色就变了,她当即从丈夫身后站了出来。 “大嫂,我说你可别信口胡诌,血口喷人。” 沈大嫂就喜欢陈秋荷,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变脸的样子。 她当即就笑了,笑得花枝烂灿。 “秋荷啊,你还别说我信口胡说,我就问你,你家美云是不是往知青办去了?” 这话,陈秋荷没法接,她们家美云确实是到知青办了。 但是这件事,仅限于他们一家四口人知道。 沈大嫂他们怎么知道,美云去了知青办? 陈秋荷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未透露半分,“呵,甭管我们家美云去哪,就说你,今天上门到底是做什么的吧?” 这是直接掀了桌子,迫使大家,直接把手里的牌给放在台面上了。 得。 沈大嫂以为陈秋荷是怕了,便也不再继续下去,毕竟,她今儿得上门来是有正事的。 别把人给得罪死了,到时候得不偿失了。 “今儿晚上西城相亲联谊会,你家美云没去吧?” 沈大嫂一开口,就是带着几分指责。 陈秋荷冷笑,“怎么?我倒是不知道,这年头儿和人相亲,都要逼着去的吗?” “人说,新人新事新社会,你们还在搞这种旧社会的买卖人口?” 这话一说,沈大嫂心里咯噔了下,转头去看自己领过来的妇人。 见对方皱眉,她当即就唉哟了一声。 “弟妹啊,看你这话说的,这一口大锅下来,我可不认啊。” “大伙儿给我评评理啊,我这身为美云的大伯娘,天可怜见儿的,我可是真真是出于好心才做的这一场没媒啊。” “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了,如今你和三弟因为身份问题,家里落难了,你们放眼去看,自从你们家落难后,往日那些亲戚,谁还敢登门了?” “也就只有我这个亲亲的大嫂,计较着血缘亲情,这才屡次登门,想在你们两口子出事前,帮你们把最大的心病给解决了。 怎么?我这扒心扒肝扒肺的,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陈秋荷张了张嘴,还没开口。 就被沈大嫂给打断了。 “是,我知道你是要怪我多管闲事,不该给你家美云做媒,可是,弟妹,你也不看看,你家出了事,除了身为大嫂大哥的我们,肯管闲事,别人谁还管了?” “也就是我们这是亲人,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才会这般费心费力。再说回那媒来,要不是男方真是顶顶好儿的人家,你以为我会来说亲?” “什么人家?” “男方是做什么的?能在这种顶风的时候,能够愿意娶美云?” 有人就问了。 问话的也是周围的邻居,沈家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 往日的沈家高高在上,人人巴结,如今出了事。 连带着美云那个仙女儿一样的人儿,也没人敢娶了。 这不,大伙儿一问,就正中了沈大嫂的下怀了。 “什么人家?我还能骗大伙儿不成,就算是我骗大家,我也不能骗了我亲亲的侄女不是?” “既然大伙儿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三天前啊,就来沈家上门了,大家还记得不?” 这话一说,大杂院的邻居,陷入了回忆。 “还真是,不过,我怎么记得你当时是被一盆冷水给泼出去了啊?” 这还引得人笑话来着。 提起这事,沈大嫂的脸先是一僵,再接着,就是一顿哭天喊地。 “大伙儿给我评评理,我三天前是来做啥?是看在我三弟一家子要出事了,来给他们家美云说亲的,说的也不是旁人,是西城相亲联谊会。” “大伙儿,不知道相亲联谊会是什么地方,这西城总归是知道吧?” 这大伙儿还真没有不知道的。 毕竟,能在大杂院住着的,往上数个两代,都是老北京人了。 人老北京儿人有一句话,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这话还真是有由来的,就拿那西城来说。 往前儿数一百年啊,那可都是住的达官贵族,王爷格格之类的。 正儿八经的四合院儿,贵气不说,而且还地段好。 和他们这三教九流聚集的北城儿,区别可大了。 就拿他们现在住的大杂院来说,在往前数个几十年,一直到前门大街那一片儿,被人戏称为八大胡同。 人有一句骂人的话,您儿是八大胡同出生的吧? 这是嘲讽人杂种呢,八大胡同往前儿数,可不就是窑子,妓院这种地方。 所以,生在这一片儿,住在这一片儿的人,做梦都想去西城儿那种地界,去走走看看,当然要是能住进去,那就是更好啦。 如今,沈美云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参加西城相亲联谊会。 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 有人就问了。 “后来呢,后来呢?美云去了没?” 这话一问,沈大嫂哭诉得更厉害了,“要是去了还好了,要是去了,我能再次出现在这地儿?” 这—— 大伙儿面面相觑,“西城相亲联谊会,美云都不去啊?” 他们不明白,沈家都出了这么麻爪的大事了。 如今冷不丁的有个可以救命的梯子,这美云咋不肯爬呢? “是吧是吧,大伙儿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沈大嫂抹泪,“美云是没去,她做得不地道,但是我身为她大伯娘,不能不地道,我这不是二次上门了。” “怀山,秋荷啊,上次我上门让美云去那什么,西城相亲联谊会,你们觉得我不够份儿,这不,我把人许家人叫过来了。” “并且,人许家人也不在乎,之前邀请了美云,没去这件事,人亲自登门了,就等你家表态了。” 这话一说,那个身着体面的许母,也恰到好处地开口了。 “是这样的,上次是我不知礼儿了,原以为请了你们本家的大嫂来说媒,你们定会去的。” “哪里料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许母苦笑了下,“这不,我就亲自登门了,就想问您儿两口子一句话,您们啊,愿不愿意让闺女,和我家那臭小子,相个亲?” 这话说得高,虽然说是示弱,认错,但是实际却在嘲讽,沈家这两口子不知礼数。 人许家,把本家大嫂都给喊来做媒了,沈家不止不认不说,还把人打出去了。 这下,周围的邻居也跟着看不过眼了。 “沈院长,陈老师,知道你眼角高,想要给美云说个好亲,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家快要落难了,如今,人西城许家愿意三顾茅庐,来和你们家美云说亲。” “说句不中听的,这是抬举,起码在我们外人来看,对方这诚意实在是满满的。” “人能做到这一步,真真儿是不容易,也是抱着求亲的心思来的。” “不然,也不会先邀请美云去西城相亲联谊会,她不去相亲联谊会了,人家做长辈儿的亲自登门,于情于理,这门亲事您们都要慎重考虑啊。” 陈秋荷算是看明白了,这沈家一家子和许母,这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烈火烹油的。 就不怕他们不答应。 这不,他们要是敢不答应,周围的街坊邻居,都要说他们家不识抬举。 只是。 这真的是有诚意的求亲吗?相亲吗? 如果真的有诚意,会在他们沈家落难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吗? 在他们不答应后,又这般高调上门指责的吗? 这是诚意吗? 在陈秋荷在看来,这就是欺负人,欺负他们家要落难了,趁火打劫。 想到这里,陈秋荷气得浑身发抖。 “是,按照你们这说法,这相亲我们沈家,还是不得不答应了是不是?” “那我姑且问你一句话,你们许家那小子,真看重我们家美云的话,在我和怀山没落难的时候,怎么不来?” 许母顿了下,那时候怎么不来? 那时候,他们自然是不敢的。 不敢趁火打劫,怕对方把他们家打出去。 这不是,如今沈家要落难了,这才敢上门提起这门亲事吗? 见许母不说话,沈大嫂就帮衬了,和稀泥,“那不是你们两口子把美云看成眼珠子一样,不肯她出嫁吗?” “那时候谁敢上门?” “你们两口子还不把人打出去?” 陈秋荷冷笑,“那现在就怎么敢上门了?你敢说这是雪中送炭啊?这是三顾茅庐?” “这难道不是趁火打劫?” 这话一说,许母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是这样的没错。 但是,人要脸树要皮,大户人家的人做事,更是喜欢冠冕堂皇。 扯掉那层人皮,那就不好看了不是? 沈大嫂也是一样。 她这人机灵,会来事,当即哎哟了一声。 “我说弟妹咧,人西城许家看上你闺女了,你还说这是趁火打劫?你怕是不知道许家那小子是做什么的吧? 趁着众人在,我也就直说了。 许家那小子,叫许东升,今年二十四,外貌英俊,家世好不说,人儿又在委会做事,道一句前途无量,这也不为过。” “人这种条件的男同志,看上你闺女,你说这是趁火打劫,你问问大伙儿认不认?” “你在问问你大伙儿,有哪户人家有闺女的,不愿意把闺女嫁到这种人家去?” 这话一说,周围的邻居都跟着点头。 “别说西城了,就冲着这小伙子的条件,我们也是愿意的。” 谁不想闺女高嫁,从大杂院嫁到四合院去。 这说出去,也是脸上有光啊。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反应。 沈大嫂再接再厉。 “看到了吧?这么好的人家,我说弟妹,你们就答应吧,毕竟,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啦。” 陈秋荷是真见识了,这所谓大嫂的不要脸。 “既然,那许家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不把沈美娟嫁过去?” 人群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话一落,大家恍然回神,对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对象,当然是先扒拉自家孩子啊。 这沈大嫂会有这么好心? 牺牲自己孩子去成全侄女? 沈大嫂脸一僵,想要去人群中,但是没找到人影,于是绞尽脑汁地解释了。 “我倒是想啊,但是奈何人家许东升,看不上我闺女啊,不然,我刷的一下子——” 她双手一比,“就把美娟嫁过去啦。” “是不是啊?美娟?”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她还拖出了自家闺女来作证。 沈美娟心里挺别扭的,她是听她妈说了,许东升那情况的。 不能人道,嫁过去做什么? 守活寡吗? 只是,这种场合,她又不能去拆母亲的台子,便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真的是吗?” 沈美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扒开人群走了进来,她一过来,沈美娟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美娟。” “你妈说,如果许东升喜欢你,那你就会嫁过去的对吗?” 沈美云问。 沈美娟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当然不会去嫁给许东升了,因为她知道许东升的毛病。 这下,大家回过味了。 “不是,如果那许东升真像是你们说的那么好的话,美娟这孩子,为什么不出声了?” 这简直是问出了大家心坎里面。 眼见着话题不受控了。 沈大嫂心里咯噔了下,忙解释,“害,小姑娘家家的,害羞呗,还能有什么?” 沈美云走到沈大嫂面前,一双清棱棱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 “大伯娘,沈美娟真的是害羞吗?” 被这么一双清棱棱的眼睛看着,沈大嫂只觉得,自己浑身所有的谎言和掩盖的东西,都要被拆穿了一样。 她心头一突儿,下意识地说道,“自然是的。” “难道不是对方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疾吗?” 沈美云轻笑了一声,一字一顿,“我听说,许东升不能人道?” “是与不是?” 这话一说,宛若一声惊雷,炸得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什么? 不能人道?也就是说,许东升不行? 不会吧?众人震惊。 “大伯娘,之所以把许东升这么好的同志介绍给我,而不是介绍给你的女儿,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与不是?” 这般点名道姓,沈大嫂的脸色当即不好看了。 “美云你——” “这么好的男同志,大伯娘你怎么不扒拉回自家当女婿呢?” “你看,还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垃圾。” 说这垃圾两个字的时候,沈大嫂脸色青白。 而一直占高位,不出声的许母,宛若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当即脸色一变。 “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胡言乱语呢?” 什么垃圾? 她儿子优秀的不行。 在说了儿子不能人道的事,这绝对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如果今儿的传出去了,这一院子的人那么多,那不得闹得满北京城都知道了? 她那儿子还要不要脸了? “不是垃圾吗?” “还是说,你儿子能人道?” 许母梗着脖子,声音尖利道,“你在这样说,我告你诽谤!” “是吗?” 沈美云看了她一眼,一张莹润瓷白的面庞,突然就冷了下来,声音也宛若淬着冰箭。 “西直门城楼李家大姑娘,新街口刘家二姑娘,前门大街周姑娘,南锣鼓巷赵姑娘,西交民巷王姑娘——”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 “金鱼胡同苏姑娘,小力胡同江姑娘,胭脂胡同韩姑娘,石头胡同曹姑娘,百顺胡同钱姑娘——” 她每报出一个胡同名字外加一个姑娘的姓。 许母的脸色就跟着难堪了一分。 到最后,她的瞳孔越睁越越大,汗珠滚滚落下,“你——” 抬起手,想说,你是人是鬼,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美云微微一笑,逼近三分,“许同志,还要我继续吗?” “我还知道,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例如,城门李家,王府井周家,广外门徐家,朝阳门胡家——” 许母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面目狰狞道,“你闭嘴!” 瞧着情绪,竟然是快要崩溃的阶段。 这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美云,你报的那些地方和名字,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美云笑了,她扬起声音,逼近了许母。 “要不,许同志和大家解释一下,我这报的地方到底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许母有些慌不择路了,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珠子都跟着瞪大了几分,粗粗的喘着气儿,一屁股坐在瘫坐在地上。 再也不复之前高高在上,指责沈怀山和陈秋荷的样子。 反而有些狼狈透了。 “我——你——” 在这一刻,在许母的眼中,她竟然觉得沈美云仙女一样的人儿,竟然像是魔鬼一样。 她是怎么知道的,许家那些肮脏事儿的? 她儿子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魔鬼? “怎么回答不出来吗?” 沈美云轻笑了一声,“那就让我来告诉大家吧。” 这一刻,所有人都跟着看了过去,大家都跟着屏住呼吸,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 许母像是疯了一样,上来要捂着沈美云的嘴儿,却被沈美云给轻巧的避开了。 许母没有察觉到,身体的惯性,往前儿一突儿,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出于人要摔倒之前的征兆,她双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要去抓人。 这一抓,不打紧儿,一下子抓这了沈大嫂。 沈大嫂垫底儿,许母如同流星锤一样,砰——的一声,砸了下去。 砸的沈大嫂哎哟连天的叫着,宛若杀猪一样。 两人都狼狈透了。 旁边的沈大伯和沈美娟想要去拉人,但是要想要拉沈大嫂,势必就要先拉许母。 在这年头儿,许家条件好,许母早年过了苦日子。 后面条件好了以后,家里也算是养尊处优。 所以,她着实不瘦,小两百斤的人,流星锤一样砸下去,就差把沈大嫂给砸的吐血。 她这一动,对于沈大嫂来说,那每一个胳膊肘,都仿佛在碾压着的她肋骨,她的肠子一样。 痛—— 痛到极致。 她杀猪一样嚎叫出来。 这一嗓,反而让许母清醒了下来。 她从沈母身上跳了下来,借着沈大伯的力度,站了起来。 整理了仪容后,她走到了沈美云面前,在也不是之前慈祥伪善的面容了,吊梢着眉眼,反而带着刻薄。 “我真是小瞧儿你了。” 她没想到,沈家人好忽悠,沈美云这个出了名的花瓶美人儿,竟然这般精明。 能把许家的那些老底,全部都给打探出来。 沈美云微微一笑,平视着对方,“过奖。” “你——” 许母抬手,想要指着沈美云,却被沈美云一巴掌打了下去。 她捏了捏细白的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车轱辘话来回说,怪没意思的,不如我们说点有意思的。” 许母真是怕了沈美云这一张嘴了,她当即就要打断对方。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沈美云听到这,她忍不住笑了。 她也是确实这样做的,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几分冰冷,宛若一朵艳丽逼人的是食人花。 “到此为止?” “你让沈家大嫂上门来说媒的时候,被我家拒绝的时候,你没说到此为止,你趁着我不在家,来奚落我全家,逼着我父母把我嫁到你家的时候,你也不说到到此为止,你被人抖落了秘密,你却来一句到此为止。” “那么,许同志,我沈美云姑且问你一句话,凭什么呢?” “凭你许家家大业大?凭你许家作威作福,还是说,凭那西直门大门朝你许家开?北京城的天,是你许家遮?” 这话越说越大了。 许母听到后面,已是冷汗淋漓,他们许家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家,只是比普通人好一些而已。 万万是达不到,北京城的天是他们许家遮的。 这说出去,怕是要笑死人了。 不止如此,怕是许家也要完蛋了。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沈美云,你够了。” 许母终于忍不住了,不再是之前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露出了真实的面孔。 “我承认,我们家上门说亲,是带着几分逼迫的滋味,我儿子许东升是不好,但是你沈美云真的好吗?” “你沈家潦倒,父母出事,你一个未婚大姑娘,带着一个拖油瓶,能有人要你,那都是不错到了。” “没有我们许家,你沈美云是什么境地?是和你父母一起冠上成分差的境地,是带着拖油瓶被人骂的境地,是你从北京人,变成乡下人的境地。” “沈美云,你得知足。” 许母撩了撩头发,露出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那是婆婆挑剔儿媳妇的目光。 “没人敢娶你,知青办不要你,下不了乡,回不家。” “许家,是你唯一的归宿。” “许东升,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就不信了,沈美云这么一个花瓶一样的美人。 会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去挑一条最难的荆棘路。 沈美云听到这话,她面色倏地一冷,“整整十八家被拒绝的人,看来,还是没改掉你高高在上的臭脾气。” 这话一落。 周围的人顿时一惊,什么十八家被拒绝的人? 联想到之前沈美云吐出来的那一番言语,大家顿时明悟了。 “也就是说,在来沈家之前,那许东升被十八家拒绝了?” 这话一说,大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十八家啊! 十八家闺女拒绝他们家,要说许东升没点毛病,那是真没人相信的。 “难道,许东升真的不能人道啊?” “他不是男人啊?” “这不是祸害人吗?就算是他们家条件在好,疼闺女的人家,谁愿意把自家闺女嫁到这种人家去守活寡?” “人说,不能人道的男人,连带着心理都是变态的。” “这许东升莫不是就是如此吧?” 打蛇打七寸,许东升就是许母的命根子,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被一群下贱的人,这般评头论足。 许母要疯了。 “住嘴,你们都给我住嘴。” “我儿子是什么境地,轮不到你们这种低贱的人来评论!” 这话一落,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着诡异的目光,看着许母。 连带着沈大嫂他们,都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想要和许母拉开距离。 许母那话一落,也后悔了,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说出这种话了。 要是被儿子知道了,估计又少不了被一顿臭骂。 当然,让她道歉是不可能的。 只能转移话题,但是,在她转移话题之前,还要把沈美云给攀扯上。 “咱们也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家条件好是事实,这是大家都不能否认的事情。” 许母态度很是高,“沈美云,我也知道,你没去相亲联谊会,那是因为你去的是知青办。” 这话一落,沈美云抬头看她。 “怎么?很意外我知道你去做什么了?” 她既然敲定好的儿媳妇,当然要派人跟着了。 “我这样和你说吧。” 许母想要找个椅子坐下来,但是没有,有椅子的人,也抢先一步把椅子给拿走了。 还叨叨一句,“您屁股高贵,坐不了这种穷酸的椅子。” 许母被气了个倒仰,只能讪讪地继续道。 “我从一开始,是真有打算好好娶你回许家,做我儿媳妇的,我甚至,还找了你大伯娘来说媒,为此,我还付出了利益。” “那就是给沈美娟,一个去西城相亲联谊会的名额。” 这话一落,沈大嫂和沈美娟他们顿时有些尴尬。 沈大嫂更是恨死了,许母这个蠢货,也就是会嫁人,有个好儿子。 不然,以她的这智商,早都被人给生吃了。 沈大嫂尴尬地笑了笑,想要描补。 但是却被许母给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什么,你是出于好心,才会帮你大侄女沈美云说的这个亲。” “可是沈家的,你真的是好心吗?我儿子许东升的问题,可从来没瞒过你的。” 这下,沈大嫂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议论纷纷。 “原先还以为沈家大嫂是个好的,没想到还是个绵里针,专门来害人的。” “可不是,人沈家两口子在怎么落难,她也不能这般啊,卖了美云去为她自己女儿某前程。”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些。” 沈大嫂这人最爱面皮子了,这会扔在地上,让众人踩。 当即脸上一阵**辣的,想要和许母翻脸,但是到底是利益压着人。 许母还在继续说道,“你说你什么用,我给你了价钱,让你搞定沈美云,你给我搞不定,我又送你女儿沈美娟,去西城相亲联谊会,她连季家小子的面,都没碰上。” “你说笑人不笑人?” 沈美娟被人扒了内里,就仿佛跟脱干净衣服了一样,露在外面,当即就气哭了。 她忍不住解释道,“不是我没找到人,是季同志根本没去。” 季长峥没去,她还怎么去巴结人家?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听,我就只信我看到的。” 许母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不过,你家还算是做点好事,那就是把沈美云给我盯紧了,把她去知青办的消息透露给我了。” 这话一说。 沈美云就明白了,她第一反应去看沈美娟。 沈美娟避开了沈美云的眼睛,不敢去看她。 沈美云还有什么不明白,感情这里面。 从她晚上出门在胡同口遇到对方,那都是有预谋的。 旁边的陈秋荷听到这里,更是气急,忍不住伸手去打沈美娟。 “沈美娟,我和你妈起了龌龊,但是你妈偏心你哥哥的那些年,你都是来我家过日子的。” “我给你做饭,给你买衣服,算起来,我们家不算是薄待你。” 她不计前嫌,就帮出来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沈美娟低着头哭,“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一个劲的道歉,却是在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道歉如果有用的话,这天底下就不会有警察了。” 许母像是彻底不装了,她转头看向沈美云,“沈美云,你有我的把柄,我有你的把柄,咱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去了知青办,是不是败兴而归?” “知青办的人,是不是告诉你,你的成分有问题,无法插队下乡当知青?” 沈美云不知道对方如何是这么清楚的,就仿佛她当时也在知青办,亲眼见到过一样。 见沈美云不说话,许母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这样说吧,现在上面都打了招呼,沈怀山成分太差,陈秋荷更是臭老酒,知青办那边是不可能要你下乡插队的。” ——所以,你只有嫁给我儿子许东升。 这是,未尽之语。 沈美云明白,沈怀山他们也明白,但是陈秋荷还抱着一丝希望,她去看女儿。 女儿进来这么长时间,还未说过知青办,那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了。 沈美云朝着母亲陈秋荷一个安抚的笑容。 她突然朝着许母反问道,“谁说,我没有被知青办收录了?” 这话一说。 “死到临头,还嘴硬。”许母抬头看了过来,突然笑了下,指着沈大嫂,“你问问他们,知青办会给你过吗?” 沈大嫂不想开口的,但是事到临头,许母这个狗日的,又把她给甩出来了。 她不开口不行。 只能笑着赔不是,“美云啊,你还是别逞强了,我去问知青办问过几次了,他们都不可能要你的资料,让你下乡插队的。” 沈大伯虽然不想开口,但是被媳妇给掐了下,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 “你的身份,确实是无法被知青办收录。” 许母更是大喇喇道,“听到了吗?我许家打过招呼的地方,知青办敢要你,我就敢去吃屎!” 这话还未落。 外面就传来一阵询问的声音,“请问,沈美云同志是在这里住着的吗?” “我是来送她下乡的申请通知书的。” 许母,“?” 沈大嫂,“?” 陌生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一下子十几双眼睛看过来。 赵干事还被吓了一跳儿,他捂着胸口,揣紧儿了身上的棉衣,惊道,“嘛呢,你们院儿在开大会啊?” 说完,一双大眼睛四处搜寻。 果然,就看到了沈美云的影子,他顿时喜上眉梢,“沈同志喂,我总算是找到您儿了。” 这赵干事突如其来的话,让众人都跟着惊呆了。 瞧着这人有些脸熟,有人就想起来了,“您儿不是知青办的赵干事吗?” 赵干事一摆手,“我算什么干事啊?” 他冲着沈美云说道,“沈同志,您儿忘记我啦?” “我们之前在知青办还碰过面呢。” “后来,我还追上你了,让你先回家等我下。” 沈美云自然不可能忘记赵干事,在联想到对方的话,她便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 赵干事刚准备把下乡申请审批书拿出来的,就被人打断了。 “你说你来找沈美云做什么?” 许母脸上带着几分不信,总觉得对方之前那话是骗人的,所以连带着语气也是气势汹汹的。 赵干事一呆,他摸了摸脑门,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 “不是,我找沈美云同志,还要跟你汇报啊?前门大街朝你家开啊?” 别当他没看出来,哪怕是天黑,都掩盖不住对方脸上的不善。 说实话,许母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被人奉承着的,被这般怼的。 之前,沈美云是第一次。 赵干事是第二次。 这一晚上,她算是小刀剌屁股,开眼了都。 “你——”许母差点没被气笑了,“你是知青办的?” “你知不知道我……” 是谁这两个字,还没落下,许母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沈美云,惊疑道: “别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吧?找来知青办赵小同志和你串供,撑场面?” “我告诉你,你就是认识知青办的人也不成,我都说了,知青办是绝对不可能收录你,让你下乡插队当知青的!” 这话说的,别说沈美云了,赵干事都来了火气。 他啪的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申请书审批单,杵在了她面前。 “那您儿啊,可要睁大眼睛瞧瞧哦,这是什么?” 黑灯瞎火的,就沈家开了灯,但是大伙儿都是站在门口的,所以这字也不是很清楚。 “看不见?那我读给您儿听啊。” “今批准,沈美云同志携女儿下乡去黑省插队当知青。” 这一句话还未落。 许母就像是被掐着脖子的老母鸡一样,半晌,憋出了一句话,“不可能。” “先不说沈美云的成分问题,就说她还带着一个闺女,她凭啥下乡,这都都不符合标准。” “符不符合标准,我们知青办自然有规章制度,这啊,不劳您操心了。” 赵干事说完这话,就把审批单,递给了沈美云。 “您儿瞧瞧——” 一样的都是您儿,前者却带着嘲讽,后者却带着几分恭敬。 沈美云刚要接过来,许母就扑过来,把那申请单抢过去看了,看完了,她彻底傻眼了。 “说,沈美云!是不是你找人送礼,买通了知青办的人?” 这话还未落。 林主任提着一面锦旗,脸色难看的进来了。 “同志,你可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我们知青办上上下下,可从未收下沈美云同志的一分礼。” “没收礼,那你们为什么会收下沈美云,这个烫手山芋?” 许母忍不住愤愤道,他们要真收下了沈美云。 那她这个到嘴的儿媳妇,不就飞了? 那他儿子,难得看上一女同志,岂不是完了? 林主任听到这,忍不住冷笑一声,“我们知青办办事,还要和你解释?” “你就是去上报!我也身正不怕影子斜,沈美云同志,拖家带口,也愿意去下乡插队当知青,这种精神是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的。” 他拿出了那个锦旗,朝着沈美云递过去,“所以,我们知青办不止是给她批准了下乡申请,而且,还把锦旗给她送上门。” “怎么?这位同志,你有意见?” 这—— 许母敢在赵干事面前嚣张,不过是因为对方年纪小,而且职位低。 但是在林主任这号人物面前,她是真不敢嚣张的。 所以,态度也放低了几分。 “我就奇怪,她这种情况下,还带着一女儿,按理说是没人敢给她担保的吧?” 听到担保这两个字都出来了。 林主任还看了许母一眼,“您儿,知道的还挺多。” “要是没人给她担保,您儿觉得我们还会在这里?” 那就是有人担保了? 想到这里。 许母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否认,“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愿意给沈美云担保的。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沈家现在这种情况,谁敢沾?谁都不沾。 连带着沈大伯他们也是一样,那还是亲亲的兄弟呢。 林主任有些不悦,“我说有人担保就是有人担保,我们知青办都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这位同志,如果你有怀疑,欢迎你去上报我们,我们知青办任何事情,都是经得起详细核查的。” 这话一落,他似乎不稀得搭理许母了。 直接走到了沈美云面前,把锦旗又往前面递了下。 “沈同志,你还不接下来了?” 沈美云猛地回神,接过了锦旗。 只是,她有些疑惑。 林主任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 他没朝着她直接解释,而是朝着院子内的众人说道。 “我知道这段时间知青下乡插队,有不少人家都不想让,自家孩子去乡下吃苦。” “但是,我想说是去建设农村,是我们每一位北京的每一个人,义不容辞的事情。” “这一点,沈美云同志的精神,就很值得大家学习。” 这也是解释了,为什么锦旗会发给沈美云了。 大家也都跟着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林主任这话,旁边的许母,沈大嫂她们暗恨,这沈美云太也好运了一些。 原先还以为她连下乡都下不了。 万万没想到,这不止是下乡通过了,甚至,那知青办还送了锦旗上门夸奖。 就这一条,就足够羡煞旁人了。 许母到底是忍不住道,“林主任,是谁给她签的担保书?” 一般人怕是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在说了,普通人也签不了担保书啊。 这能签担保书的人的,定然不是普通人了。 林主任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保密。” 接着,他走到沈美云面前,朝着她鼓励道,“沈美云同志,好好干,争取下乡去建设农村。” “组织需要你们这种思想觉悟高的好同志。” 语气温和,仿佛是大领导在唠家常,一点都看不出来架子。 和对待许母,完全是两种态度。 见到沈美云笑盈盈的应承下来。 于是,许母心里难受了,不是滋味了,更是委屈了。 她在外面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还从未被人这般下过脸子。 今儿的来沈家,算是里子面子都跟着丢完了。 她到底是不服气,跟着没脑子的放狠话,“沈美云啊沈美云,就算是你能下乡又如何?你忘记了?我儿子是——” 就算是她能下乡怎么样?沈父和沈母还不是在北京城,他们跑不掉的。 眼见着沈家人脸色跟着一变。 许母忍不住笑了。 只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跟着消失了。 因为,她被人打了。 是沈美云,快准狠,一记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 震惊住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跟着看向她。 沈美云终于是忍耐不住了,为了女儿,她在忍,为了父母,她也在忍。 可是,看到父母剧变惊惧的脸色,她到底是忍不住了。 她脸色冷,声音冰,宛若风霜冰箭,要将人给射穿了去。 “你儿子厉害,所以你儿子就可以欺压普通人,你儿子是厉害,所以就可以强抢民女,你儿子厉害,所以首都的天,就是你许家开的。” 这话一说,原本嗷嗷叫疼的许母,顿时懵了下。 “你少胡说八道啊。” “我儿子在正经不过的,从不做违反犯罪的事情。” 她捂着被掌掴的脸,有些**辣的疼,“不过,有一句话你是说对了,我儿子确实厉害,能够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儿子是她的骄傲!! 只是,许母痛快不过三秒钟,得意的太快,没注意到脚下,走到高高的门槛处,哐当一声,平地就是一声摔。 还没爬起来,就听到外面就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声,“许阿姨,你家许东升被人打了!!!”:,,. 14. 第 14 章 穿越第十一天(三合一)…… 这话一落,在场的众人,都跟着一惊。 谁被打了? 许东升? 许东升是谁?那可是大家口中,前途无量的许家人啊。 大家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许母。 许母甚至忘记了爬起来,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她下意识地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 在北京城这种地界,敢打她儿子的,怕是还没出生吧? 那人急眼了。 “真的,人都要快送医院了,你去看看,再不去我怕你儿子都被打没了。” 这话一说,许母是真慌神了,嗷了一嗓子,下一秒,连滚带爬的跑起来。 甚至,那鞋子都已跑掉了一只。 可见,儿子的安危比她的一切都重要。 那慌里慌张逃跑的样子,看得周围的跟着畅快起来。 不知道是谁补充了一句,“谁打的啊?” 敢打许家的人,还是敢打有工作在身的许东升。 这大家哪里知道? 大伙儿面面相觑,忍不住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估摸着,是哪位好人出来普度众生了。 这下,大家忍不住失望了。 只是,看了这一场热闹,到底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 大家也都跟着陆陆续续打着哈欠,回家继续睡大觉去了。 这大伙儿一走,就显得沈大嫂他们几人,有些碍眼了。 沈大嫂也想溜走。 但是走到一半,却被人给喊住了。 “站住。” 是陈秋荷开的口。 她一开口,沈大嫂的脸色当即尴尬了几分,她搓搓手,“弟妹。” 话还未落。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扇在了沈大嫂的脸上,在沈大嫂震惊的目光中。 陈秋荷冷笑,“记着,这是你欠我家美云的。” 上一次她来,她就想打了。 只是,她是文化人,体面了半辈子,从来做不出来动手的这活。 但是,今儿得看到自家闺女打,那许家人,陈秋荷是真绝的过瘾。 于是,她就想来试下。 被打的沈大嫂震惊,刺痛让她忍不住捂着脸,“陈秋荷,你打我?!” “是,我是打了你,这是你找打。” “你给我记住了,在敢打我家美云半分主意,别怪我打你脸,我连你人都撕。” 是她好脾气了,以为自己要出事了,往日的亲戚肯上门,多少能帮衬一下。 可是,在到头来看,不止是没有帮衬,还满是算计。 沈大嫂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沈大伯给死死地拽住了。 “怀山,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地道,我们道歉。” 沈怀山,“滚。” 沈大伯脸色难看了一分,但是到底是理亏,连拖带拽把沈大嫂给拉走了。 轮到沈美娟的时候,她一步三回头。 可惜,这一次,没人搭理她。 等他们一家人灰溜溜离开后。 林主任这才慢悠悠开口,“这种人,早该打了。” 他一开口,顿时引得沈美云他们几个人呆了下。 要知道,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们和林主任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但是,在今儿晚上,林主任却三番五次地帮他们。 见沈家人呆了下。 林主任笑了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他大老远地送锦旗过来呢。 还是沈怀山最先反应过来,“请进。” 等一行人落进屋后,陈秋荷把绵绵交给了沈美云。 自己利落地去把蜂窝煤炉子的盖子打开了,煤炉子烧起来,屋子内没多久也暖和了起来。 林主任一进屋,就四处就打量了一番。 沈家屋内的摆设,要说富贵,真没有多富贵。只是,收拾得过于干净妥帖了一些。 就是,屋内很暖和。 他视线放在蜂窝煤炉子上停留片刻,的嘞,一看着蜂窝煤炉子一天到晚都没停过。 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富贵人儿了。 毕竟,蜂窝煤多贵啊,而且还不好买,是个紧俏的物资儿,都是限量供应的。 当然,就算不是限量供应,也没几家人舍得全天烧着煤炉子。 忒儿浪费。 只能说,是不是富贵人家,看这些细节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 林主任的态度温和了几分,他目光放在了沈美云身上,他眼里闪过惊艳,果真是一个仙女一样的人儿。 这样来看,他这个人情就卖得更对了。 于是,林主任开口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要去黑省,全家团聚的吧?” 这和在外面那种态度,完全是两种。 说不上谄媚,但是绝对是温和。 也不复别人对沈家的歧视和恶意。 沈美云心里咯噔了下,思索了片刻,到底还是点头了。 如果对方对他们家有恶意的话,先前在外面就不会帮他们了。 “黑省我给你批过了,我们这边的知青办,是允许你带着女儿一起下乡的。”接着,他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有一点啊。” 沈美云道,“您儿说。” “你女儿挂在你名下,不能占地不说,且她去黑省下乡的一切费用,都由你个人承担。” 怕沈美云听不懂,他还多余解释了一句。 “例如,你下乡插队期间,一天挣五个工分,那么在这个基础上,你要养活你的女儿。” “接手知青的公社大队,不会承担你女儿的任何费用。” 沈美云听懂了,“我知道。” “那好。” 林主任接过陈秋荷递过来的白糖水,齁甜齁甜的,就知道对方家里是以最高规格来对待他的。 他抿了一口,便站起来说道,“尽快吧,越早越好,尽快下乡。” “最迟,不要超过后天。” 免得夜长梦多。 沈美云没想到这么快,她惊了下,想要问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成,我知道了。” 林主任喜欢这种干净利落的人,他笑了笑,像是聊闲话,目光放在了沈怀山和陈秋荷身上。 “你们定了吗?” 这—— 屋内安静了下。 林主任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唐突了一些,他摸了摸脑门,“瞧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去黑省不方便,我可以帮你们打探下关系。” 他在黑省那边是有人脉的。 听到这,沈美云和沈怀山交换了一个眼色。 最后还是沈怀山开口,“同志,你能帮我闺女,我们家已是感激不尽。” “至于我们这边,我们也已经打点好了。” 黑省那边,是陈秋荷娘家那边的亲戚,她当年还小的时候,随着母亲改嫁来到北京城。 所以现在,只等他们这边刀落下后。 一家子便再次回到黑省,也算是重回故地了。 那边是陈秋荷娘家的根。 哪怕是去思想改造,分配到有人帮衬的地方,到底是不一样的。 林主任听到这话,他便知晓了,于是,便站了起来。 “那行,山水一程,我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实话,他的这番举动,很让沈家他们一家人惊讶。 “为什么?” 是沈怀山问的,这段时间,他从高处跌落,也算是尝尽人情冷暖。 对方肯帮他闺女,帮他们家。 这让他着实很惊讶,毕竟,连他亲亲的大哥大嫂,都来落井下石,算计人心。 林主任想了下,“就当我是日行一善吧。” 见沈家人严肃,他忍不住笑了,佯装开玩笑一样说出来,“我也是一俗人,还不是你们沈家有高人啊。” 这话一说,沈美云他们几人都呆了下。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真的有,那他们早都找了,又何苦让自家闺女去知青办碰壁啊。 “不知道?” 林主任试探道。 “不知道。” 回答的是沈美云。 这下,林主任更惊讶了,“季幺儿你认识不?” “对方给沈美云同志签的担保书。” 这下,沈家人更懵了,沈家两口子看向沈美云。 沈美云愣了下,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倒是,沈怀山知道,季家那出名的幺子,在外面大家尊称季幺。 但是他们家和季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所以,也没往那想。 而且,他不认为自家和对方能扯上关系。 毕竟,那季家是沈家本家人,踮起脚尖都够不到的人物。 倒是绵绵探出小脑袋,突然脆生生道,“是警察爸爸吗?” 她好像听过,有人问警察爸爸喊季幺呢,就是温叔叔这样喊的。 这一声警察爸爸,喊的大家伙儿都跟着猛的一惊儿。 尤其林主任,眼珠子都瞪大了几分,得咧儿,他还说呢,那担保书别人都不敢碰。 为啥,季幺儿就那般随意的签了。 原来在这里啊。 这爸爸都喊出来了,那沈美云同志和对方的关系…… 就不言而喻了。 林主任忍不住看向沈美云,笑着打趣儿,“沈同志,您儿有这么大的靠山,早说啊?” 沈美云,“?” 陷入了回忆。 林主任见对方不肯承认,便了解了,原来这一对儿还没对外公布呢。 他朝着沈怀山两口子恭喜,“有沈美云这种闺女,您儿二老以后不说享福,起码吃不了太大的亏。” 哪里还用得上他帮忙啊。 就季长峥那个无法无天,护短的性子,压根不用他出手的。 说完这话,沈美云他们还想问的,结果,林主任就直接离开了。 因为,他怀疑自己办坏事了。 就是,提前把不该知道的消息,知道了不说,还透露了出去。 以至于沈美云他们追都追不上,以至于,只能把重点放在了绵绵身上。 “警察爸爸?” “绵绵,警察爸爸是谁啊?” 绵绵无辜脸,“警察爸爸就是警察爸爸?” 这下,沈美云他们对视了一眼,她似乎想起来一件事,便从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地址,果然,看到上面的落款是季幺两个字。 她就说这个名字好熟悉,原来是在这里见过。 沈美云把火车上的事情简单的和父母说了一遍。 沈怀山感叹道,“美云,这是咱们家遇到好人了啊。” 能在这种时候,愿意拉拔他们家一把。 沈美云垂下眼睫,压住心底的异样,她在心底轻轻地喊了一声。 季幺!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因为这一张审批通知书的到来,沈家人的情绪都跟着好了几分。 这算是他们家这段时间内,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值得庆祝。 于是,沈怀山也一改之前的愁容满面,语气轻松了几分。 “美云,你和绵绵既然敲定了下乡的地方,眼瞧着马上就要离开了。明儿一早你就带绵绵,去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买些东西,提前备好。”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多买一些菜什么的——” 一些做了带在路上吃,一些菜留着在家吃,全当是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 沈美云明白对方的意思。 陈秋荷也明白,她便折身返到屋内,把原先放在手头旁边,打算急用的钱和票拿出来了。 “先用这个,也不拘着钱和票,能花多少算多少。” 这话,只有他们一家人才能明白。 沈美云顿了下,她接了过来,安慰道,“妈,我和绵绵先去黑省插队,到时候您儿和爸也过去,我们一家人就指着去黑省团聚呢。” 而且,有那千万物资囤着,他们家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有了这话,陈秋荷脸上的笑容才大了几分。 她便忍不住提前叮嘱了下,“嗯,届时你到黑省的时候,你看看能不能分到胜利公社前进大队。” 她有个亲情的大哥,就住在那。 这下,沈美云收钱和票的手一顿,忍不住惊讶道,“咱们那边还有亲戚?” 她还以为他们家亲戚都在首都呢。 陈秋荷点了点头,“你还有个舅舅——” 她想了下,也就直说了,“你姥姥当年是投奔远房亲戚,改嫁到了北京城的,当年她只带走了我,我还有个哥哥,因为要在老家顶门立户,你姥姥前面的夫家人,不愿意我哥跟着一起过来。” 所以,她母亲当年来北京城的时候,只带了她,没带她哥哥。 后来,她母亲在北京城立住脚跟,也有陆陆续续寄钱回去给她的大儿子。 但是,对方只是收到了钱,却没有任何消息。 这也是她母亲临时前的遗憾,这次如果真去黑省的话,回胜利公社也不错。 “总之,胜利公社的人都不错,你去那,我和你爸也放心。” 沈美云一边给绵绵扎小辫,一边说,“那到时候我和绵绵先去,在那边等你们过来。” “一言为定。” 倒是,沈怀山扶着眼镜,陷入沉思,“秋荷,明天多做一些饭菜,让美云一起装进去。” 这—— 陈秋荷迟疑了下,沈美云点头,“当然可以,而且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也是什么样子。” 这下,陈秋荷有些惊喜,“那我可得多做点美云喜欢吃的溜猪肝,驴打滚,豌豆黄,砂锅白肉。” 一连着报了几样,全部都是闺女沈美云爱吃的饭菜。 这也让,沈美云馋的流口水,要知道母亲的厨艺可是一绝。 这一晚上,是沈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最为轻松的一夜,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他们一家人在黑省团聚,幸幸福福的过日子。 * 与沈家的安宁祥和不一样,西城季家和许家的情绪可算不上好。 夜色下,四合院外,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全都是来看热闹的。 虬枝老树下,两个年轻的男人,他们脱了外罩的棉衣,只穿了一件长袖,露出贲长有力,线条流畅的臂膀来。 双方拳拳相击,以肉相搏。 呼呼呼—— 季长峥的拳头如同夏日的暴雨一样,细细密密的砸在许东升的脸上。 许东升毫不示弱,反脚就从季长峥的背后,偷袭过去。 砰—— 双方一触即离。 就那样四目相对,都带着几分火花。 季长峥双手握拳,抻在胸前外侧,因为力度太大,以至于脖颈以下胸口至腹部的肌肉线条骤然隆起,甚至将衬衣上的扣子都崩开了两颗。 那种狂野至极的力量,令人血脉贲长。谁也无法想象,这般清隽劲瘦的一个人,竟有这样的一面。 “许东升,看来你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他是从知青办回来,才得知今晚上的相亲联谊会。 许东升又去逼人相亲了。 一年前他便警告过对方。 许东升听到这话,他都要气死了,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季长峥,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管天管地,你还管着老子相亲见姑娘?” 季长峥收了拳,衬衫也随之落下,一张英挺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冷厉。 “你正常相亲,谁管你?” 还不是不正常相亲? 这都第十九个了。 坑了人姑娘一个又一个的。这不是害人吗? 许东升,“你知道我和谁相亲吗?” 季长峥,“不知道。” “那你管。” “谁让我是活雷锋。” 丢下这句话。 季长峥漫不经心地握了握拳,咔嚓的拳头声,像是雷雨一般密集,这更像是威胁。 他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警告,“你记住,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许东升性子嚣张跋扈。 这一片儿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那人来疯儿,也只有在季长峥面前吃瘪。 来看热闹的众人,心里只觉得畅快。 许东升不行的事,早些年还是秘密,但是在后来,根本不是秘密了。 但是他不行,还在外面老是相亲,忽悠人女同志。 这不是缺德吗? 偏偏,他们这些知情的人,又没法说。 实在是,许东升这做的事,也不算是违规,甚至说,他是在规则之类,打的擦边球。 你说人家男女作风乱? 那倒是没有,他一次只相一位女同志,这个不行,那就换下一个。 只是,他和人相亲之前,并不和人说他不行。 到了后面和人相处后,眼见着实在是瞒不下去了,这才吐出实情。 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和骗婚有什么区别? 前前后后这三四年,他都骗了一二十个女同志了。 这一片儿大院里面,也只有季长峥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才敢这么的管。 所以,等许母过来,想替自家儿子报仇的时候,眼见着是季长峥。 她满脸的狰狞,都跟着熄火了下去,“儿子——” 扑上去就把她儿子给拽了过来,检查去了。 好家伙,许东升鼻青脸肿的,还顶着俩熊猫眼,嘴角挂着血渍。 “儿子,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啊?” 语气哭啼啼。 许东升无所谓的抹脸,一抬头看到他母亲,脸上肿的面包一样,他皱眉,“谁打的?” “你相亲那姑娘打的。” 这话一说,现场人顿时安静了下去。 季长峥忍不住挑眉,眉梢的戏谑几乎遮不住了,“哟,你们这是踢到了铁板了,遇到女中豪杰了?” 这女中豪杰,女霸王,真想认识下。 看下对方怎么收拾许母这个老虔婆的。 他这一笑,引得许母和许东升,齐刷刷地看过来,“季长峥!” 许东升气急败坏地喊。 季长峥吹了个口哨,玩味道,“喊你爹干嘛?” 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在许母身上一扫,顿时收回那话。 这个爹,他可是当不下去的。 这话一说。 许东升脸都绿了。 许母的脸色红了。 母子两人脸色都是十分的好看。 许东升深吸一口气,“季长峥,抛开这,你怕是忘记了,我们明天是有合作任务的。” 季长峥一听这,收了笑容,脸色冷了几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和你合作。” “那你明天去不去?” “不去怎么监督你这个狗日的祸害人。” “你——” 在外面备受人尊敬的许东升,在季长峥这里,却屡被摁着地上打。 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翳,“算了,我不和你扯,明天是正事,你最好别拖后腿。” 季长峥冷眼看着他,懒得搭理。 转头回了季家。 季明远的脸上,带着担忧,“小叔,你怎么把许东升打了?” 季长峥,“怎么?不该打?” 季明远叹口气,“该打是该打,但是大院里面没人敢打许东升。” 许东升就像是一个霸王,没几个人敢去碰他。 季长峥抬手,摸了他头,“我这不就打了?” 所以,小叔才是英雄啊。 只是,这英雄不过三秒钟,季家屋内就传来了河东狮吼。 “季长峥,晚上的相亲,你为什么不去?” 季长峥一听,直接转头就走,朝着季明远说,“我明天有任务在身,晚上就不在家休息了,你在家好好孝顺老人。” 季明远一看自家小叔要跑了,差点没哭出来。 “小叔,你走了,我日子没发过了。” 季长峥头都没回,“那你跟我一起逃?” 季明远,“……” 他不敢。 他们家只有小叔是不怕爷爷的,还敢跟爷爷对着干。 季家还在骂骂咧咧,季长峥双臂一撑,直接翻了院墙,跑的没影了。 半夜三更。 他跑到了首都第三招待所,然后敲开了二零二的大门。 门一开,对方脸上的警惕,在看到是季长峥的时候,顿时一收,“长峥,你怎么来了?” 半夜三更的,温指导员还以为是敌特份子呢。 季长峥直接进去了,在温指导员的床旁边,停留片刻,到底是嫌弃的。 便从柜子里面又找打了一套被套出来,直接铺在了地上,躺了下去,“躲麻烦了。” 每次回家,都让他相亲,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温指导员一看,立马明白了,“又被催着相亲了?” “怎么样?去见人女同志没?按照你家的家世,给你介绍的对象,肯定漂亮吧?” 季长峥不想提这个话题,便转了话,“明天咱们的任务,怎么和许东升那狗日的有关系?” 声音都是懒洋洋的。 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在那语气中听出不满。 温指导员一听,也不八卦了,立马精神一凛,瞌睡都没了。 “明儿的是我们双方各自阵营,第一次合作,季长峥你可给我收敛点。” “不要为了个人恩怨,耽误了任务不说,也耽误了你升迁。” 季长峥的功劳攒的差不多了,就等着这次出任务,圆满结束后,回去就往学校送去进修。 别的不说,去了进修的同志,都是板上钉钉的升职。 男人嘛。 说对职位升迁不在乎,那是假话,毕竟,是个人都有野心。 季长峥双手枕在脑后,他嗯了一声,“我晓得。” 这点轻重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这次,咱们任务是什么?” 他总觉得那许东升那货有联系,不像是有啥好事。 温指导员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只含糊地说了一句,“明儿的你就知道了。” 季长峥嗤了一声,翻了个身,陷入沉睡。 * 隔天一早。 沈美云便被陈秋荷给捞起来了,也才将将的六点多一点,天色蒙蒙亮。 她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还有些震惊,“妈,咱去买菜,去这么早的吗?” 她上辈子带着绵绵过生活,都是睡好了,这才去买菜的啊。 啥时候去过这么早。 陈秋荷给绵绵穿衣服,还不忘回答女儿,“合作社不管买什么,都要排队,你忘啦。” “你和绵绵早点出去也好,顺带去过个早。” 她算了下,等全部买完,基本上回来都晌午了。 沈美云意外了下,她是真没想到,买菜还要排队这么早的。 等两人收拾利落,已经六点半了。 陈秋荷和沈怀山站在门口,破晓晨光下。 陈秋荷穿着一件藏青色大衣,齐耳短发,利落的梳在耳后,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细细的叮嘱。 “去过个早儿,领着绵绵到处看一看,不过,要注意人牙子,别遇到拐子了。” 沈美云牵着绵绵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回头去看向父亲,沈怀山穿着对襟厚棉袄,鼻子上架着一个黑眼镜,看起来儒雅斯文。 这一刻,难得脸上也带着笑容,“多逛儿一会,也不防,我和你妈在家等你们回来。” 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他们在晨光下,目送着自己的孩子出行。 沈美云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独生子女所在父母身上得到过的偏爱。 可以说,她是父母的唯一。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知道了,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爸妈,你们在家等我们呀。” 声音软,性子娇,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在这么一双父母的面前,不由自觉的人也跟着柔软了下来,想要去依赖几分。 绵绵也跟着凑热闹,“姥姥,姥爷,等绵绵给你们带好吃的。” 这几天的相处,小家伙儿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处处警惕。 或许,她是感受到了姥姥姥爷对她的爱,但是对于绵绵来说,她最喜欢的,最爱的还是沈美云。 没有之一。 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过她。 等出了大杂院,就是胡同中唯一的一个公厕儿了,公厕儿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有提着尿捅子的,有打着哈欠儿聊闲话的。 还有昏昏欲睡,闭着眼睛争分夺秒休息的。 沈美云领着绵绵经过的时候,闹哄哄的队伍,瞬间跟着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跟着望了过来,哪怕是那些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人。 看着晨光下,白的发光的沈美云牵着粉雕玉琢的绵绵。 妈耶。 这是仙女带着仙童下凡了吗? 也忒儿漂亮一些了。 沈美云被这么多人瞩目着,当即手抓紧了绵绵几分,倒是,绵绵无所畏惧。 她弯着大眼睛,脆生生地和邻居们打招呼。 “吴奶奶,李婶婶,张叔叔,王哥哥,大家早上好啊。” 清脆的童音传出老远。 也让大伙儿瞬间跟着回神。 “美云,绵绵,你们这是?” 不用沈美云回答,绵绵就开口了,兴高采烈道,“妈妈带我去过早儿啦。” 小孩不知愁滋味,尚且不知道,家里即将大祸临头,脸上的还挂着小太阳一般的笑容。 这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叹口气,等到沈美云他们离开后。 大家唏嘘道,“可怜咯。” “谁说不是呢,往前儿沈家可是咱们大杂院内,最出挑的门户了。” “如今,眼见着要大祸临头了。” 沈家这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就他们是一个大杂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偶尔还会说两句话。 往前儿,沈家也算是门户不差了,家里经常有客人上门,如今瞧着,门可罗雀。 从这里就能知道,沈家现在的近况了。 “也是沈家两口子心宽儿,都到了这地步了,还肯放孩子们出去过早儿。” “不心宽能怎么办?难道天天在家哭丧着脸吗?有什么用?” 随着沈美云和绵绵一离开,原先静悄悄的队伍,再次跟着闹哄哄起来。 哪怕是已经走远的沈美云,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却知道,对方肯定在议论自己和绵绵。 不过,那又怎么样? 出了胡同口,便有人在那支了一个摊子,两个蜂窝煤炉子,同时在烧着煤,一看这就是在卖早点儿。 油条豆汁儿窝窝头,馒头花卷小笼包。 沈美云想了下,低头去问绵绵,“想吃吗?” 绵绵懂了她的意思,如果不想吃的话,那就去吃泡泡里面的食物。 绵绵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旁边的摊位儿,看着大娘熟练的把油条放在锅里面炸着。 她没吃过这种路边摊,这是以前渴望的东西。 于是,绵绵点了点头,“想吃。” 沈美云便领着绵绵坐在支在路口的小桌子上,“大娘,我们要两碗豆腐脑,在要一份油条一份玉米面窝窝头。” 她没点大白馒头和肉包子,这些泡泡空间里面都有。 那大娘就跟着一呆,“好嘞,一共一毛五,外加□□票。” 沈美云从口袋掏出钱,付给对方,又择出了一张绿色的粮票,一起递过去。 “你是沈家那丫头吧?” 沈美云点了点头。 “难怪,我说咱们这片儿胡同的,就属你长的最出挑儿。” 沈美云笑了下,说了一句谢谢,便带着绵绵安静的坐在那边。 刚出炉的豆腐脑,热气腾腾冒着烟儿,加上半勺白糖,入口即化不说,还甜到了心坎里面。 从油锅里面捞出来的油条,焦焦脆脆,酥酥香香。 母女两人都吃的想喷香,低着头,各自忙活。 这也让周围路过的行人,原本舍不得过早儿的,但是看到那一幅画一样的场景。 于是咬咬牙,跟着也过去买了一份早点儿。 吉普车上。 季长峥在开车,聚精会神的望着前面的路,而坐在旁边的温指导员,正探出头往外看。 一下子就看到胡同口外面,支着的早餐摊子。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吃早餐,连带着那早餐似乎都好吃了几分。 于是,温指导员馋了,“长峥,把车停下来,去过个早儿?” 他还没在首都吃过早餐呢。 季长峥刚要回头看一眼,前面就有个黑狗窜了过去,他猛地一个打着方向盘,往左边一拐。 刺啦一声。 紧急的刹车声,尖锐到刺耳的地步。 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沈美云也不例外,可惜,看过去的时候,车子的内人刚好弯腰,探头去看外面的东西。 她只看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影影绰绰。 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 沈美云喝完最后一口豆腐脑,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孩子的机会。 她朝着绵绵说道,“看到没,在马路上一定要注意车子。”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她吐着舌头笑,“我才不会像开车的司机叔叔那么笨呢。” 沈美云刮了下她鼻子,见她吃的差不多了,朝着那卖早点的大娘道了一声,便领着绵绵离开了早点摊子。 她们前脚离开。 后脚,温指导员便从车子上下来,季长峥停车去了,等他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温指导员在四处看。 季长峥,“看什么?” 温指导员咬了一口玉米面窝窝头,奇怪道,“刚看到好出挑的一对母女,瞧着人家吃得挺香的,怎么我自己吃,还是那个口味?” 玉米面还是玉米面,窝窝头还是窝窝头。 吃的刺嗓子,也没见得多香。 这话一说,季长峥眉毛一挑,四处看了下,哪里看到什么出挑的母女二人。 他懒洋洋道,“我瞧着你像是没睡醒,做梦呢。” 倒是,旁边卖早点的大娘来了一句。 “是有呢,不过人儿走了。” 这下。 季长峥意外了下,不过也仅限于此,他接过油条,又要了一袋豆汁儿,便催着温指导员,“走了,不是说有任务吗?” 温指导员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玉米面窝窝头,上了车子。 “去这里,先开会,开完会了,在去出任务。” 他指着的位置,不是旁的地方。 正是许东升他们的办公室。 另外一边。 沈美云领着绵绵去合作社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合作社门口也挤满了人。 尤其是那卖菜的档口,每一个档口都乱糟糟的,大家高举着钱和票,一窝蜂的递给柜子后面站着的售货员。 “同志,同志,这是我的肉票,我要半斤五花肉。” “同志,猪肝不要肉票吧?你给我来一斤猪肝。” “没有了没有了,今天的肉都卖完了。” 合作社的售货员,手拿着白色红星大喇叭,朝着外面挤着一窝蜂的人嚷嚷,还不忘把档口上的案板,用着油毡布给全部盖着。 周围堵着买肉的人,听到这,顿时是失望极了。 “我已经来了三次了,都没抢到肉。” “你才三次,我都连着一个星期了,猪毛都没看见。” “不是,你们合作社怎么回事啊?怎么肉这么快就卖完了?” 那售货员一听,也不惯着,气势汹汹道,“我们合作社每天早上半头猪对外出售,是你们来的晚,倒是怪我们卖的快?” “你们去别的合作社看看,他们连猪肉档口都关门了。” “我们这里有得卖,你们就偷着乐吧!” “等到下半年了,物资限量的时候,到时候别说半头猪了,就是猪毛都没有的,我看你们还怪谁去!” 说完,利落的转身,直接收摊了。 那态度,真的是叫一个横! 沈美云看到这,怔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这合作社售货员这么凶啊,还有猪肉这么紧俏啊。 她早上六点天还没亮就起来,结果到合作社了,连个猪毛都没买到。 这就离谱啊。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绵绵小声道,“泡泡里面猪肉都还在?” 绵绵摸了摸小肚子,随即点了点头,“一百头都在呢。” 听到这,沈美云心里美滋滋了,一百头呢。 够他们全家吃好久呢。 等一会回家的时候,从里面割个两斤出来,先偷偷的垫着。 索性也不打算买肉了。 沈美云就换了档口,去了别的地方,打算去买点青菜回去,结果,她万万没想到。 连个白菜都要抢。 沈美云,“……” 不是,那大白菜梆子,吃的她都嫌硌牙,这玩意儿还要抢啊。 眼见着排到自己的时候,那售货员急了,“不是,同志,您儿到底买不买啊?不买让下一个来。” 沈美云回神,“买买,给我一棵大白菜。” “三分钱。”那售货员手一摊,“拿来。” 沈美云递过去三分钱,“什么?” “副食本,你没副食本,你买什么白菜啊?” 沈美云,“……” 不是?买个白菜还要副食本啊。 三分钟后,抱着一棵大白菜,捧着副食本的,带着绵绵站到合作社角落的沈美云,陷入了恍惚。 感情她排队了一早上,在合作社,就抢到了一个大白菜。 其他的菜,她硬是没抢到。 萝卜出来,一抢而空。 土豆出来,一拥而上。 卖鱼的摊子,好不容易有一桶刚打捞出来胖头鱼,一共有五六条呢。 好家伙,沈美云冲进去,就抢了一个鱼鳞片出来。 捏着鱼鳞片,还带着腥味的沈美云,“……” 就很苦涩。 还是绵绵看不下去了,她拽着沈美云的衣角,往外走。 “妈妈不买了,我们不买了,泡泡有,泡泡什么都有。” 妈妈太可怜了,发卡都被挤掉了,才抢到了一个鱼鳞片。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还好泡泡里面啥都有,不然她这等着喝西北风吧。 她觉得手里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手里还攥着一个鱼鳞片。 你说,拿着那个鱼鳞片吧,嫌腥气,扔了吧,到底是她冲锋陷阵,好不容易抢到的。 扔了,可惜。 沈美云努力在女儿面前挽尊,“绵绵,咱们不买吃的了,去看看日用品。” 去黑省插队下乡呢,山高皇帝远的,听说那边合作社,连带着物品都不齐全呢。 绵绵没有拆穿妈妈,她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沈美云旁边。 她小声说道,“妈妈,你在哪里,绵绵就在哪里。” 人那么多呢。 她都没把妈妈给弄丢。 沈美云一听,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果断扔了鱼鳞片,牵着绵绵的手,“走,妈妈带你去买好吃的。” 本来打算先去买日用品的,果断先去满足闺女在说。 合作社卖糖果糕点的档口,这玩意儿贵,而且还不能当饭吃,反倒是人不多了。 反倒是给了沈美云机会。 她看了下,水果糖来了半斤,花了五毛,而且还要了半斤的糖票,另外又买了绵绵爱吃的大白兔奶糖。 买了一斤,花了一块八,这个倒是贵,不过,给绵绵尝下这个时代的大白兔奶糖也不错。 沈美云之前听说过,越是老式的大白兔奶糖,越是好吃,因为制作的机器不一样,奶含量也不一样,口感也不一样,后者糖软不说,奶香味更足,还不粘牙。 至于前者,不提也罢。 后世的时候,想买到小时候口味的大白兔奶糖,完全就跟中彩票一样。 接着,沈美云又看到麦乳精,她想了下,绵绵没喝过,倒是可以买两罐。 去乡下了,奶粉不好拿出来,便把奶粉掺到麦乳精一块去,不管是绵绵还是她爸妈,都能喝下补身体用的。 鸡蛋糕买,七毛一斤,她要了一块钱的。 桃酥买了两包。 沈美云约摸着差不多了,便领着绵绵去了下一个档口,也就是日用品的。 灯塔肥皂要了两块,给了两张工业票。 虎头手电筒,她犹豫了下,到底是没要。 之所以买日常用品,是因为泡泡里面的很多东西,和这个时代不符,其实并不方便拿出来。 日用品这些,用当地的其实更为保险一些。 等买完这些后,她便领着绵绵离开了合作社,又去隔壁的百货大楼看了下。 一进门,就被摆在正中间的那一辆崭新的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给晃花眼了。 纯黑色的车身,鎏金色的字,看起来洋气极了。 不少人都围着那二八大杠自行车,来回的看,眼睛都舍不得离开。 沈美云愣了下,随口问了一句,“这自行车咋卖的?” 这一问,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两百二,还要在带一张自行车票。” 一听这价,沈美云懵了,“多少?” “两百二啊,你看这不是写的有?主要是贵不说,这自行车票,更难弄到。” 沈美云看向那小黑板,果然看到了上面写的价格。 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发财了,发财了。 她肯定是发大财了。 泡泡里面还有几十辆的凤凰牌自行车呢,女款男款都有。 她要是拿出来卖了,这不能赚不少钱? 要知道,她当初跟老板买的时候,八十一辆随便买,还不要车票。 现在一辆却要两百二,而且自行车票还更难弄。 更别说,物价更不能比的,后世的八十块算啥,买两三斤肉就没了。现在的两百二,可是好多人半年到一年的工资呢。 沈美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把手里的自行车都给出手了,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不敢,也不能。 形势逼人,只敢偷着乐儿。 她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百货大楼一楼,往里面逛,衣食住行,一楼卖的都是衣,有布料,有成衣。 最体面的则是那军大衣,还有女子羊绒大衣,都是顶顶儿好看的。 光挂那高高墙壁上,路过的人,都会稀罕的看一眼。 随即,想到价格,在黯然离开。 实在是价格太贵,一件好的军大衣儿,能卖到三十多块。更别说,还要布票,全家人的布票,全攒儿在一块,一年也才买得起一件呢。 那女款羊绒大衣,也就只能看看了。 一件一百多,真不是普通人能肖想得起的。 在百货大楼了解最基本的行情后。 沈美云觉得自己富可敌国! 她太富有了,真的太太太富有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忍不住乐开花,抱着绵绵,“走走走,我们回家去。” 干嘛在外面买啊,随便从泡泡里面,拿点出来,都够他们过生活了。 于是,出了大百货大楼,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沈美云望风,绵绵负责往外掏东西。 两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条四五斤重的胖头鱼儿,又拿了几个土豆出来,土豆红烧肉,烧甜白都可以。 胖头鱼必须要有豆腐炖啊。 这个豆腐,她倒是没从泡泡里面拿,而是在胡同边儿遇到挑着扁担的豆腐郎,买了两斤豆腐,花了三分钱。 还不要票,反正沈美云觉得是赚了。 大鱼大肉都有了,最后还差个饭后水果了。 沈美云让绵绵,拿了四个苹果出来,刚好他们一家人一人一个。 量不多,都不打眼儿,而且寓意还好,平平安安一家人。 东西都备齐全了,沈美云和绵绵提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 西直门临街胡同的,许东升从家里过来开会的时候,寒冷的街边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天上落下了雪粒子,冷的人倒吸气。 他刚要上台阶进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穿着一件短了一截的棉袄,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大背篓。 背篓拖在地上,漏出了一地黑色的煤渣。 许东升皱眉,刚想轰走,就见到小姑娘,瞧着办公室的内的周干事出来倒煤渣,她欢快的跑了过去。 用着那黑到看不到指甲的手,伸进去就是一阵扒拉。 那煤渣刚倒出来,还是有些发红那显然是没烧透的,烫的她一吸气,接着又忍不住低头一阵翻找。 许东升看了片刻,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喊了一声,“嗳,小孩儿?” 听到这一声喊,那小姑娘像是受惊了一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声哀求道,“你别赶我走,我就捡点煤渣,我不偷东西的。” 许东升掐着烟,雾气熏的他微微眯着眼,“你大人呢?” “我奶奶生病了,冷,家里要没钱买煤球。” 许东升沉默了片刻,本想走的,但是走到一半,又折过身。 从兜里面掏出来了一块钱,递给她,“去给我买一包大——”话锋一转,“买一包经济香烟。” 他本来想说的是大前门,他一惯只抽大前门,大前门要八毛一包抵得上,平日普通人家一天的伙食费了。 但是,话到嘴边却说成了经济香烟,经济香烟是最便宜的,八分一包。 小姑娘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不肯接。 “买完烟,剩下的钱是你的跑腿费。” 这话一说,小姑娘眼睛一亮,顿时接过钱跑了过去,她只知道有跑腿费。 待三分钟后,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用着黑漆漆的小手,递过去一包经济香烟。 许东升接了过去,那小姑娘欲言又止,“钱太多了。” 她让老板数了下,有九毛二呢,够她捡半个月的煤核了。 许东升头都没回,“你留着回家,别捡这煤渣了。” 二月的天,冻的人都不想出来,更别说这么一个小姑娘了。 那小姑娘听到这话,眼泪含泪,“叔叔,我叫雪花。” 许东升不知道听没有听见,已经走了办公室里面。 他到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挤满人了。 显然别人早都到了。 看到他来晚了,李主任呵斥了一句,许东升也没解释,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眼见着他总算是来了。 穿着中山装有着四个口袋的李主任,站了起来介绍道。 “这位是许干事,也是这次外派的负责人。” 许东升不是他们办公室的,只是从外面调来协助季长峥的。 真论起来身份,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长峥同志,这是你和许干事第一次合作,双方一起握个手吧。” 这话一说。 季长峥和许东升对视了一眼,互相冷笑了一声。 同时别开头去。 季长峥修长的指节敲着桌面,漫不经心道,“握手就算了,不是一路人——” 不留半点情面。 这让,许东升脸色当即难看几分,他没想到季长峥在这种正式场合,还敢这般毒舌,还敢这般无法无天。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是顾忌着场合,便朝李主任说道,“主任,我不愿和这种人合作。” 李主任皱眉,“你们认识?” 许东升和季长峥同时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仇人。” 还没开始任务,双方就开始内讧了。 这让李主任和温指导员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够了,第一次合作,大家都摒弃私心,一致对外。” “这次是什么事?” 季长峥扫了一眼许东升手里拿的烟,觉得奇怪,但是到底不是多嘴的人,没有问烟的事情。 而是转头看向李主任,直接问起了任务的事情。 他骨相极为优越,以至于过分英气的脸带着几分肆无忌惮。尤其是凝视对方的时候,眼神薄而有力,似乎将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交织迸射而出。 竟锋利到让人无从招架的地步。 李主任也是,他从未见过这般年轻的人身上,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气场,他怔松片刻。 随即,避开季长峥的目光,朝着许东升吩咐。 “许干事,你来说。” 许东升沉默,明白双方气场之间,是季长峥胜了,他很是复杂地回答道,“去沈家。” 季长峥手一顿,眉眼吊梢着的张扬也跟着沉静下去,“哪个沈家?” 许东升看着他,突然笑了下,像是胜利的扳回来一局一样。 他极为兴奋,以至于俊美的满上满是阴翳,不怀好意地问道,“沈怀山的沈,季长峥,你认识吗?”:,,. 15. 第 15 章 穿越第十二天(三合一)…… 虽是笑着,但是那笑却不达眼底,反而还带着几分看戏。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沈美云的下乡担保书,竟然是季长峥帮忙担保的。 这里面就有意思了。 怎么? 他许东升看上的人,季长峥也看上了? 这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身为男人,还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男人,在某一种程度上,他们类似一头雄狮。 他们不允许别的雄狮在自己所在的场地逞威风。 而许东升便是这么一个情况。 所以,他看着季长峥的目光里面,带着些许敌意。 以前也有,只是如今更多。 季长峥虽然不知道沈怀山是谁,但是看着许东升这副阴狠算计人的样子,就让人怪不爽的。 他这人不爽的时候,就喜欢来硬的。 他抬手,晃动了下脖颈儿,肆意的松了松衬衣的领扣,接着,用力的一扯,身上的那一套衣服也随之扔在一旁。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反手一抻,一拳头快准狠地砸在了许东升的鼻骨上面。 “我认识你爹。” 面无表情的话,冷酷的语气,以及,许东升痛苦地哀嚎。 瞬间,让在场安静的场合闹腾了起来。 “季长峥!” 是温指导员,赶在李主任发飙之前,直接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打合作伙伴啊?像不像话啊?” 接着,不等季长峥反应,他就转头朝着李主任说道,“我们部队的人,脾气就是直,受不了阴阳怪气,所以大家也都体谅下。” 体谅?受不了阴阳怪气? 感情你这人打人还有道理了不是? 李主任都想骂娘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的手下被人打了。 还让他体谅? 但是,人温指导员不止是道歉了,还说得冠冕堂皇,让人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忍下这口气,“怪我们的人学艺不精,伸手不好,怪不得旁人。” 这是在骂许东升了。 许东升被打了一拳,还被自己领导给内涵了一遍,他真的是要快被气死了。 偏偏,领导发话了,他还不能反驳。 他又不像是季长峥那个性格的,无法无天,谁都不服管教。 只能捏着鼻子,忍下这一口气。 只是,抬眼看着季长峥的时候,那目光却是阴恻恻的。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那季长峥可能早都被杀了千儿八百遍了。 他看着。 季长峥也不躲,袖子也随之卷起,露出贲长有力的肌肉来,哪怕没动,也是无声的威胁。 “怎么?还想挨打?” 他抬了抬眼皮子,眼里骤然乍泄冷光,凶狠中透着几分凉。 在他身上,他将肆无忌惮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嚣张的让许东升气的骂娘,直拍桌子,“莽夫,莽夫!!!” 就季长峥这种性子的,在他单位里面,绝对活不过一年,就要被开除了。 季长峥吊梢着眉,俊美到极致的脸上,带着几分张狂和不屑,“懦夫。” 似乎不稀得搭理这种人。 被打了瞻前顾后,连屁儿都不敢放一个,不是懦夫是什么? 季长峥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因为嫌弃! 等出去后,他便上了车。 温指导员安抚好了李主任,这才追着上来,“你脾气,能不能改下?在他们的地盘,你还敢这样?” “我脱衣服了。” 温指导员霎时愣住,好久才明白对方的话。 脱了衣服和仇人干架,不违规。 温指导员沉默良久,“那也不能这样,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第一次强调,到底是怕他吃亏。 季长峥侧坐着,从裤兜里掏出火柴盒,刺啦一声,火柴擦过冒出一阵火花,他侧手捧着火儿,顺势低头,点燃了嘴里的烟,薄唇叼着半截烟蒂,漫不经心道,“就是在他们地盘,我才能这样。” 他这话一说,温指导员一愣,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你故意的?” 季长峥嗯了一声,薄唇吐了一口白色的烟,猩红的烟头发着微弱的光,缭绕的烟雾衬得他五官英朗得不像话,一双眼睛深邃,宛若寒潭。 “他们这群人爱面子。” “所以,在不触碰对方利益原则下,他们根本不敢翻脸。” 因为要依仗他们的武力。 说白了,他们是互相钳制的,就看谁先试探出对方底线了。 这下,温指导员也说不出话了,他脸色复杂,“我还以为你真上头了呢。” 就要和许东升打架起来。 他还以为季长峥这次当愣头青了,万万没想到,当的是千年狐狸精。 不过,都是狐狸精了,昨晚上怎么还那般冲动? 这才是让人奇怪的。 温指导员很好奇地问道,“那你昨天晚上?” 季长峥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蒂,放在车窗外轻轻敲了敲,稀稀落落的掉下。 他剑眉微皱,语气冷淡,“看他不爽。” 季长峥到底是有教养的,做不出背后道人是非的言论,许东升不太行,是个太监的事。 同样身为男人,他不至于拿这件事在外面去耻笑对方。 但是,这不影响他看不惯对方,明知道自己是个太监,还去祸害人女同志? 这种人渣,天不收,他来收。 温指导员不知内情,只是听到季长峥这任性的理由,忍不住叹口气,慢吞吞地感叹道,“你这么些年,没被打死,也是有点能耐的。” 惹是生非这么多年,还能全身而退。 说实话,没点本事的人,还真不做到。 听到这。 季长峥闷笑了一声,随手松了喉结处的衣领,衬衫上的扣子也跟着随之不规整起来,寸头短发显得格外意气硬朗,英姿勃发。 “不然,老温,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丢到部队去?” 其实,他们家老爷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就是把他丢到了部队,比起弯弯绕的外面世界,他更喜欢部队的生活。 大家直来直往,不服就干。 拳头底下见真章。 温指导员听到这,好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和季长峥分到了一块。 偏偏这货,还爬得快,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成他上级了。 玩归玩,闹归闹,笑归笑。 谈起正事,季长峥是一点不含糊的,他眉眼深沉,掐灭了指腹的烟蒂,最后一丝红色的火星,也随之消散。 “你一会帮我拿下,沈怀山的背景资料。” “我瞧着许东升那货,不安好心。” 那语气,怎么弄的,他该认识对方一样? 实际上,他并不认识什么沈怀山。 温指导员嗯了一声,想给资料又怕给了资料,季长峥半路撂挑子。 便先开口了,打预防针,“上午是两家,一家姓沈,一家姓叶,我是建议你去姓叶的那边的,姓沈的这边你不在,许东升那个疯子反而说不定会安稳一些。” 就怕的是季长峥在,把那个疯子的刺激起来了。 别到时候,连累了沈家人。 甭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祸根总归是因为他们而起,牵连了对方。 那就不好了。 所以,在温指导员看来,季长峥最好不去沈家的。 季长峥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是一方面,他更了解许东升。 越是在对方显露了弱点,他就会紧追不舍。 想到这里,季长峥烦躁的松了松衣领子,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就像他了解许东升一样,许东升也了解他。 他非常清楚,自己一旦出现在沈家,许东升那货只会变本加厉。 想到这里,季长峥骂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一寸寸结冰。 他心情沉重地接过叶家人的资料,他拧眉,“两个大学老师?他们又不是坏份子,怎么值当我们来出手?” 温指导员就怕季长峥较真,忙说,“甭管对方是谁,你就记着一件事,踏实出任务就好了。” “你别忘记了,你就等着这次任务升职呢。” 季长峥自然是知道,他抬手摸着下颌处的青胡茬,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只是,目光却在那资料上面,久久不能回神。 * 上午十点,玉桥胡同大杂院沈家。 陈秋荷是个勤快干净的人,里外把家里都给打扫了一遍,连带着堂屋的条台都跟着擦了两三遍。 八仙桌,椅子,更是一个不漏,明亮到恨不得反光的地步。 “秋荷,你歇息一会。” 沈怀山爬在桌子上写东西,就见到妻子来回不停地忙碌。 陈秋荷笑容温婉,声音祥和,“美云爱干净,我打扫干净点,美云回来住着,心里也舒服。” 说完,就又去把煤炉子提过来,用着火钳,换了三块崭新的蜂窝煤进去。 把底座盖子合上,只露出一个孔儿。 这样,蜂窝煤不会灭不说,燃烧得也慢,等到正中午美云提着菜回来的时候,在把那底座盖子打开。 正好是蜂窝煤燃烧到最盛的地步,大火炒出来的菜好吃。 陈秋荷便忍不住朝着沈怀山道: “也不知道美云买到了肉没有?我想给她做个甜烧白,要上好的五花肉才行,还有鱼,美云爱吃酸菜鱼,我从吴奶奶借了一把,她去年腌的酸菜来,酸味够点儿。 这种倒春寒的天气,咱们把铜炉火锅拿出来,炖个酸菜鱼汤喝,等鱼汤烧滚儿了,在往里面下点豆腐,豆芽,大白菜,顺带在铜炉锅上,贴几张玉米面酸菜饼儿,炕到两面金黄,得嘞儿。” “我家美云,就着那酸菜鱼汤泡饭,或者是玉米面饼蘸汤,她能吃下两三碗。” “还有绵绵,随了美云的口味,也爱吃酸的,我在做点粘豆包,包个黑芝麻馅加白糖馅的。” “不止美云一口气能吃三个,就是绵绵也能。” 说到这里,陈秋荷的眼里泛着光,带着温柔的笑容。 “我现在就去做,免得美云和绵绵两个小馋猫回来,我还没做好,两人又要叫嚷着饿。” 这话还未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陈秋荷一听,便站了起来,“我去开门,约莫着是美云回来了。” 这话还一落,沈怀山刚要阻拦,便已经来不及了。 陈秋荷已经到了门后面,她还去没拉开门栓,外面就传来一阵巨大的力,老旧木门的门框,也跟着哐当一声,应声而倒。 朝着陈秋荷砸了下来。 沈怀山眼看着拽不及时,便整个人都扑倒了过去,抱着陈秋荷往下滚落。 到底是年纪大了,动作也没年轻时候利索。 这一滚,陈秋荷倒是被推出去了,但是沈怀山却被留在了那木门下面。 木门再怎么老旧,那也是几十斤重的,哐当一下,砸在沈怀山的腿上。 他闷哼一声,脸上传来一阵痛苦。 “怀山——” 被推出去的陈秋荷,几乎是第一时间,又去拉拽沈怀山。 但是,却没用。 她刚一动,外面的人就走了进来,像是故意的一样,一脚踩在沈家的木门上,而他的脚下,正是压着的沈怀山的腿。 咔嚓的一脚。 让沈怀山的脸色当场就发白了,汗珠儿滚滚落下。 “怎么样?沈院长,我这开胃菜,可还合您儿胃口?”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许东升,在做出这种动作的时候,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阴翳的笑,眼里的狂,让人不寒而栗。 连带着他带来的下属,都跟着忍不住把头低了下去。 沈怀山抬头,看了过去,“是你!” 仅仅两个字,就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是我啊,沈院长。” “当年,我求着让您儿给我优先看病的时候,您儿却给别人看病去了,不知道,沈院长,您儿有没有后悔过?” 说起来,他当年还是个男人的时候,其实出过一场事故。 当时如果要医院的沈一刀,给他看病的话,他可能就还是个男人了。 也能保住男人的尊严。 但是,沈怀山拒绝了,因为他有另外一场手术,那一场手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他晚一步,对方就没命了。 而许东升的病,急,但是其实也不那么急。 起码不致命。 两相比较,沈怀山选择了另外一个病患,而放弃了许东升。 其实,也不是放弃,就是把许东升交给另外一个医生去做手术。 事情若是顺利也好,但是奈何那个医生的手术没有沈怀山厉害,而给许东升留下了后遗症。 再也无法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对于许东升来说,是一辈子不可言说的痛。 所以,当他再次提起来的时候。 沈怀山恍惚了下,“我认识你,但是我不后悔。” 起码,许东升还活着。 对于医生来说,只要不致命,那都不是大事。 而当年另外一个患者便不一样了,对方是急性的。 如果不当时开刀做手术,那个患者当时就没了。 所以,身为医生,两相比较取其轻。 沈怀山不后悔。 听到沈怀山不后悔,许东升眼里的阴翳更大了几分。 他加大了三分力度,牛筋底的鞋,在沈怀山的腿上碾着,哪怕是隔着一层木门。 那种痛苦,还是传了过来。 “沈院长,看来你真是高义。” 许东升笑,笑容带着几分癫狂,“你不后悔,你毁了我,你还不后悔?” “那我许东升,如果娶了你女儿沈美云,你后悔吗?” 这话一落,沈怀山的脸色一变,身为父亲,他在明白如果女儿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那是何种的痛苦。 更遑论,女儿本来就有恐男症。 在两层加在一起,对于女儿来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许东升,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我女儿没关系。” 沈怀山忍着痛,他高声道。 女儿是父亲的命。 独身女沈美云,就是沈怀山的命。 “呵呵。” 许东升俊美无涛的脸上,带着几分疯狂,“和你没关系?沈怀山啊,沈怀山,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你是不知道痛的,这会你跟我说,和你女儿没关系?” “呵呵,你觉得我信吗?” “你以为,你女儿有了下乡通知书,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沈怀山听到这,到底是闭了闭眼,神情痛苦,“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是他的职业生涯遇到的问题,为什么要牵连到他女儿身上? “怎么样?” 许东升上前一步,这一次,他直接蹲了下身子,抬手一把拽掉了沈怀山的黑框眼镜,随手丢在了一旁。 沈怀山是个高度近视的人,这一丢,他顿时有些看不清周围情况了。 “怎么样?我看你女儿也是个仙女,刚好我这种人,也喜欢仙女,你说,我这种残废,和仙女是不是天生一对?” 还别说,他是后来才无意间见到过沈怀山的女儿。 漂亮,是真的漂亮。 一眼让人惊艳的地步。 打那以后,许东升心里梦里,全部都是对方了。 他甚至让家里人,断了和外界的相亲。 只守着沈美云一个人,只是,之前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许东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等啊,等啊。 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这不,机会来了。 那么,身为沈怀山独女的沈美云,失去了父母的庇佑? 她还能做些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笼中鸟,再也飞不走了。 老实说,之前许东升还是要脸的,大户人家都要脸,许东升也不例外。 所以,才走了让他母亲邀请了,沈家本家的人,以利许之,让对方带着沈美云去西城相亲联谊会。 男人嘛。 征服女人的时候,总想在自己最为高光的时候,去征服对方。 许东升也不例外,哪怕他再怎么是个残废,在沈美云面前,他既带着恨,又带着爱。 他喜欢沈美云,喜欢那一张清丽逼人,眉目如画,让人惊艳的脸。 更何况,那还是他夜不能寐的对象。 许东升也算是算无遗漏了,把沈家的路,把沈美云的路都给堵得死死的,但是万万没想到。 沈家是个硬骨头,不肯去不说。 沈美云还运气好的攀上了季长峥,这一棵大树。 让许东升更意外的是,季长峥那个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别人碰都不敢碰的担保书,到了他这里,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直接给签了。 让沈美云下乡去了。 这对于许东升来说,是不可以接受的。 其实,许东升也明白,今天上午,这是他得到沈美云的最后机会的。 他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为现在这一刻,而做准备。 “你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许东升缓缓的半弯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怀山。 “把你女儿嫁给我,我给你和妻子,一个体面的晚年。”顿了顿,“并孝顺你们。”看在沈美云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 回答他的则是,陈秋荷一口冷冷的吐沫,“你休想!” 就这种人,还想娶她女儿? 做梦吧! 她宁愿和老沈去死,都不愿意女儿嫁给这种破烂的玩意儿。 吐沫飞在了许东升的脸上,周围所有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许东升的下属们,知道他的脾气,当即大气不敢出。 倒是,大杂院的邻居们欲言又止。 想要帮衬,但是又碍于许东升的话,不敢开口,到最后,竟然没一个敢出声的人。 许东升扫了一圈周围,没有一个敢跟他对视的人。 他这才满意地低下头来,抬手,随意地抹掉了脸上的吐沫,嬉笑道,“丈母娘,我能把你这一口吐沫,当成是对我许东升的认可吗?” 这话一说。 陈秋荷真是被这年轻人的不要脸给震惊到了。 她张了张嘴,厉声道,“你喊谁,丈母娘?我是不可能认你当女婿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过来人看人,是准的。 就这许东升的样子,好看是好看,但是光有皮囊够做什么? 正儿八经结婚过日子,是要男方人品正,心肠软,有责任心,有能力,对家庭负责,这才是过日子的基础。 许东升有吗?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心里扭曲的疯子。 还带着对自家丈夫的恨,这样的他,就算是娶到了自家闺女,也不会对她好的。 因为,许东升是扭曲的,他一边叫着自己喜欢着沈美云,又一边恨着她。 对于不能人道的他来说,沈美云的存在,就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 这是他仇人的女儿。 他要把自己所有的无能,最后都追加在沈美云身上。 所以—— 身为母亲的陈秋荷,她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这样的人吗? 不会的。 死都不会的。 陈秋荷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哪怕是到了这一步,到了他们两口子,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 她也没有半分的让步。 这下,也彻底惹怒了许东升,他俊美的脸上,当即阴冷了下去,连带着声音都跟着低了八个度。 “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过五分钟时间。 整洁的屋子凌乱到没有下脚的地步。 在这一刻,陈秋荷再也不忍心去看了,她彻底闭上了眼睛。 沈怀山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他抬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朝着她摇摇头,无声地说。 没关系,重要的东西都在美云那里。 所以,这些伤不了他们! 而许东升似乎不喜欢,他们互相鼓励的这一幕。 他喜欢的是把漂亮的花瓶打碎,看着对方充满希望到绝望。 于是,许东升饶有兴致地开口了,“丈人,丈母娘,怎么样?” “想清楚了吗?” 这一开口,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同时朝着他吐了一口吐沫。 这一次,左边一口,右边一口。 许东升彻底怒了,他擦都没擦,只是,冷眼看着陈秋荷,“丈母娘,你得庆幸,我许东升不打女人。” “但是,这不代表着,我不打男人。” 于是,当着陈秋荷的面,许东升一拳砸在沈怀山的脸上。 沈怀山的黑色眼镜一下子飞了出去,脸上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旁边的陈秋荷,忍不住大叫,“怀山——” 她要过来帮忙,但是却被许东升指使着下属们,给拉住了。 陈秋荷奋力挣扎,但是没用,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拧的过,两个年纪轻轻的青年啊。 而许东升像是故意的,打掉了沈怀山的眼镜,他犹似不过瘾。 还抬起脚,就那样悬在半空中,而他的脚下是沈怀山的手。 对于一个执掌手术刀的医生来说。 手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而他,即将要沈怀山引以为傲的东西。 许东升悬着脚,语气冷冷道,“怎么样?你们想好了吗?” “把沈美云嫁给我,我许东升拿命来保证对她好。”这是实话,他这人惯会打一巴掌,在给个甜枣。 谁都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还是不同意,对方就直接下脚了。当然同意的话,他就对沈美云好,这是承诺。 沈美云是可以下乡不错,但是她一旦嫁人,户口落在丈夫家,那么便不用下乡了。 这也是城里,不少人在下乡政策一出来,为什么着急忙慌的让儿女说亲。 许东升知道,沈怀山和陈秋荷也都知道。 可是,正是因为知道,沈怀山才不能松口,他一旦松口,女儿就要和这么一个恶鬼,魔鬼,疯子,纠缠半辈子。 这几乎是等于葬送了她女儿的一辈子! 一想到那个可能,沈怀山几乎忍受不住的浑身冰冷。 沈美云是谁? 是他沈怀山年过三十才有的女儿,是他沈怀山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是他沈怀山如珠似宝的女儿。 把自己的女儿,送给这种魔鬼疯子。 不,不可能。 沈怀山几乎想都不想的拒绝了,“你休想。” 这话,彻彻底底的许东升惹毛了,他不怒反笑,在也没有任何犹豫,狠狠的一脚,就落了下去。 咔嚓一声。 沈怀山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叫了出来,痛苦到极致,也痛苦到麻木。 沈美云带着绵绵,提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回家,刚一进大杂院,就听到她父亲痛苦的叫声。 沈美云呆了下,拽着绵绵就往里面飞奔。 果然,一路上遇到的邻居,都朝着她投来同情的神色,这让沈美云的心里几乎是沉入谷底。 扒开堵在他们家门口的人群。 沈美云就看到了让她目眦尽裂的一幕,父亲半截身子都被押在了门框下,仅露在外面的上半身。 其中对他最为重要的手,竟然被年轻的男人踩在脚下。 父亲脸上痛苦的表情,无一不彰显着,此刻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美云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手里提着的袋子,掉落一地,四个苹果,滚的到处都是。 从完整无缺,变成坑坑洼洼。 苹果一一被撞破了。 如同,沈怀山此刻的情形一样,身体有些残破。 沈美云再也忍不住了,她尖利的叫了出来,“爸!” 早上出门还体面的父亲,还在叮嘱多逛一会在回家的父亲,还在说,钱不够我这里有的父亲。 此刻,被人踩在脚下,踩断了赖以生存的双手。 这让沈美云前所未有的愤怒起来。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沈怀山刚想摇摇头,朝着沈美云说没事。 他们会在黑省见,但是还未开口沈美云就冲了过来。 也不知道手里何时出现了一柄锋利的□□,直接冲着许东升的腰子扎了过来。 这一刻,沈美云只有愤怒,愤怒像是冲昏了她的头脑,在她的心目中,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就是她的父母啊。 谁敢这样对她的父母。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她来得快,生得又柔弱,那一柄□□是何时出现的,几乎没有人发现。 要不是许东升反应的快,察觉到腰间有些疼痛,便微微避开了下,说不准那□□,就直接扎到他腰间,来了个对穿。 吸—— 许东升倒吸一口气,抬手一摸,只见到手心一阵红色的血,刷刷的往下掉,后知后觉腰间传来一阵痛感。 这才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抬头看着她,英俊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震惊,“沈美云,你疯了?” 沈美云抬头,一双眼睛像是淬着冰刀,“我看疯的是你。” 她无疑是美的,平日清淡的性子,如今却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带刺,却美到极致。 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摘下来。 许东升倒吸一口气,是被惊艳的,也是被痛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拿开了脚。 而沈美云借着这个机会,便蹲下去,用力搬开了沈怀山身上的门,扶着他就要起来。 只是,在看到父亲手上的血时,她眼眶微微一红,“爸。” 沈怀山虽然被她扶了起来,但是却微微叹了口气,按照他和妻子的计划,是不打算把美云给牵扯进来的。 他们原先的推想是,他们头上这一把刀,要等着沈美云和绵绵去了黑省下乡以后,这才会落下来。 不过,那个时候落下来,就无所谓了。 反正,美云也有了去处。 他们自己怎么都行,万万没想到,这刀落下来的日子竟然提前了。 而且,还让自家孩子给看了去。 沈怀山用着仅存的好手,去给沈美云擦了擦泪,“哭什么?” “不是约定好了吗?” 约定好了,他们在黑省相见。 他们有美云的那个泡泡,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差,只是,在过好日子之前,要过几天苦日子而已。 这点苦,他和妻子还是受得住的。 只是,约定归约定,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沈美云心里还是难受的。 绵绵轻轻地往沈美云面前靠了靠,仿佛在无声的安慰。 而许东升看到这一幕,捂着伤口,忍不住笑了,“喲,你们这一家子老弱病残的,感情我就是坏人了?” 绵绵跟着道,“坏蛋。” 一看到这么一个小豆丁,都敢对着他逞威风,许东升彻底被气笑了。 也顾不上疼了。 “你们怕是忘记了,我是来做什么的。” 许东升将目光移到沈美云身上,眼里的惊艳几乎一直都存在,漂亮是真漂亮,沈美云生了一身的好皮肉,天然的本钱。 五官精致漂亮,气质更是干净纯粹到极致。 沈美云的美是阳春白雪,是空谷幽兰,让人一眼便不能忘怀。 所以,对待沈美云,许东升反而不像是对待沈家两口子那般凶,哪怕是受伤了。 语气也是戏谑的。 “沈美云同志,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美云没理他,一手扶着沈怀山,一手又去牵起陈秋荷,牵着陈秋荷的时候。 对方不肯放手。 还是许东升说了一句,“松了吧,没看到你们嫂子都发话了?” 这话一说,原先还气势汹汹的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松了手。 沈美云如愿以偿,牵到了陈秋荷,原本打算扶着他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的。 只是,一回头这才惊觉,原本温馨的家里,已经被弄到不成样子了。 她微微垂下眼睫,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像是要把人给淹没了去。 沈美云若无其事的,把沈怀山交给了陈秋荷,这才一步步走到了许东升面前。 许东升还在笑,哪怕是沈美云伤了他,他似乎也不以为意。 沈美云抬头看着他,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就那样盯着对方。 直把许东升盯的浑身不得劲儿了。 她这才开口,嗓音微微嘶哑,“许东升,今年一十五岁——“ 这话一落,许东升还是笑的,他带着几分打趣,“沈美云同志,你是不是喜欢过我?所以才这么了解我?” 沈美云没理他,顾自的开口,“在一九六零年八月,偷看隔壁邻居家闺女洗澡,被人伤及命根子——” 这话一说,许东升的脸色微变,要知道当年他出事,还年少,不过是十四五岁。 那时候宽松不少,所以许家便掩盖了下去,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沈美云怎么知道的? “你——” 沈美云向他再次走近一步,“一九六零年十月,确认丧失男人的基本能力,后发狂,于一九六一年一月,对隔壁邻居家闺女进行报复,导致对方名声尽失,被婆家退婚后自尽。” 许东升瞳孔缩了下,这件事虽是他主导,但是他却是幕后主使,即使,他母亲都不知道。 当年邻居家闺女出事,他母亲还来了一句对方罪有应得。 实际,不过是他在背后使了手段。 但是,这件事他谁都没有告诉过。 沈美云似乎对他的反应,恍若未闻,“一九六一年至一九六六年,共伤害三名女同志,她们分别为——” 眼见着对方的瞳孔缩了下,脸上终于剧变。 沈美云逼近了他,“不是不敢说,而是我对女方的保护。” 见对方松口气。 沈美云语气徒然一变,厉声道,“一九六八年后,在此期间,由幕后转到台前,前后一共相亲十八次,前后多次伤害女同志。” “请问,许东升,你说我沈家有罪,那么你呢?是不是罪恶滔天!?” 许东升越听越心惊,他不知道沈美云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而且,还一件件一桩桩那么清楚。 但是,那又怎么样,在初始的震惊后,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我许东升相处的每一位女同志,都是在规则范围内的,平等自由自愿的接触,我从未违规,犯规,触规,所以——” 那又如何? 是啊,能拿他怎么样呢? 十年前的事,那女孩儿已经死了,父母也都搬走了,那件事早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而最近几年的事,他许东升全部都盖了一层遮羞布,那遮羞布让他肆无忌惮。 哪怕是被人拆穿,还是这般冠冕堂皇。 毕竟,他是打这相亲的名义,就算是出事,也不是男女作风问题,而是道德层面的问题。 道德层面的问题,不受法律的定罪,只受心灵的磨难。 但是,对于许东升这类人来说,心灵磨难算什么? 他不会煎熬,不会自耗,他只会把所有问题,都推在别人身上。 然后再去寻求下一个目标。 沈美云听到这,一张小脸素白干净,微不可微的扯了下嘴角,讥诮又讽刺,“是吗?” “那你看看外面?” 许东升心里咯噔了下,“你在吓唬我?” 沈美云没搭理他,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直接略开了他,走到了人群外面。 从里面接出来了一对年迈的老人。 老人身穿中山装,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神色沧桑。 许东升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之前一直轻慢的神色,骤然剧变! 这一对老人是谁,别人不认识。 他许东升可是在认识不过的了。 “你——你怎么来了!?” 他们不是在十年前就离开了北京城吗? 回到了老家吗? 怎么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身着中山装,头戴雷锋帽的老人,他神色沧桑,一双眼睛却是泛着恨,高声道,“我不来?我不来,怎么知道,我女儿是被你这个畜生逼死的!” 要不是一周前的那一封信,他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女儿当年自杀,还有内情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连夜从天津赶到北京来。 许东升听到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上那么一双眼睛,仿佛再次回到十年前。 被这位老人一脚踹断命根子的恐惧。 那种恐惧萦绕在心头,如骨附蛆。 这些人,这些人早该消失在北京城的。 他们也确实是消失了。 谁?是谁让他们在出现了? 许东升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朝着他微微一笑。 许东升懂了,是她! 是沈美云! 他倒是小瞧了她,他脸色阴沉至极,强作镇定,“沈美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 “十年前的事情,早已没了证据,如今,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乱蹦跶!” 就算是有十年过去了,谁又会为他们翻案? 沈美云站定,柔弱的身子支撑着肩膀,她看着他,素白的手遥遥一指,语气微冷,“还不够吗?” “那在加上——她们呢!”:,,. 16. 第 16 章 穿越第十三天(三合一)…… 伴随着沈美云这话一落。 十多个女同志齐齐地出现在大杂院,出现在了沈家的门口。 这一次—— 许东升的脸色终于剧变,他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这些人,全部都是他往日以不择手段,相亲过的对象。 有的是五年前,有的是三年前。 还有的是两年前。 可是,自从一年前他见到过沈美云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相亲过了。 因为,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沈美云身上。 至于,以前他相亲过的女同志,也全部都被他忘记在了九霄云外。 可是这一次,她们却再次齐刷刷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他往日做过的恶,许东升怎么能不惊不惧!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压低了嗓音,语气又急又快。 还带着掩盖不住的慌张。 沈美云信步走到他面前,男人比她高出不少,但是这一刻,对方却低着头,佝偻着身子。 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和疯狂。 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 沈美云轻轻地笑了笑,语调暗哑,如同之前的对方一样。 “我想做什么?” “许东升,你不妨猜猜?” “你说,十年前的证据不够,那么五年前三年前两年前的呢?” “你说,证据消失——那么她们呢?” 许东升抬眼,看向那一双双,带着恨意的眸子,仿佛恨不得扑上来,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把他千刀万剐了才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苍白,额头汗珠儿滚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次,他是鱼肉。 他张了张嘴,抬手指着那一群女同志,声音艰涩道,“你们——你们不是不敢吗?” 一旦出来指正,对方的名誉便会扫地。 对于适龄即将婚嫁要说婆家的女同志来说。 女孩子清誉大于天。 她们怎么能!? 怎么敢!? 把这般阴暗的往事,暴露于世人面前。 面对许东升的质问。 人群中短发齐耳的年轻女同志,她叫周青,她突然淬了一口,“敢?怎么不敢?做错的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不敢?” “被逼着相亲,不是我们的错,被人占便宜,不是我们的错,被你这个畜生下手,更不是我们的错。” “如果世道怪我们水性杨花,怪我们不知检点,怪我们事后发声,那同样也不是我们的错,只能说,那是这个世道错了。” “更遑论,你这个做错事的畜生都敢出来,我们——为什么不敢出来!?” 铿锵有力的话,让全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大杂院里里外外几十号人,原先都闹哄哄的,在这一刻,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说的好!” “你们没错,你们从来都没错,你们是受害者,受害者为什么不能出来?” “加害者却可以逍遥法外?” “凭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法律是做什么?那警察做什么?” “你们不要怕,我们全部都会帮你们!”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站在了受害的女同志面前,他们像是人墙一样,保护着身后的人。 以周青为首的女同志,再也忍不住了,她们先是呜呜地哭了出来。 这些年,她们一直都活在过去的阴霾中,每当闭上眼,就是许东升那个恶魔。 朝着她们伸出魔爪。 用着那半寸银枪蜡头,来羞辱她们。 那种回忆简直是让人生不如死。 可是,没人能理解她们。 她们不敢和家人说,不敢和朋友说,怕家人嫌弃她,怕朋友憎恶她。 就算是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和家人说了。 也被家人一句话给伤着了。 人许东升那么一优秀青年,怎么不对别人这样? 就对你这样? 你是不是不知检点的,勾引了人家? 苍天啊。 她们绝对没有,她们绝对没有勾引过许东升这个恶魔。 她们难受,她们彷徨,她们夜不能寐,日日恐惧。 好不容易说了婆家,被婆家人知道,却以此原因而退婚。 就算是勉强结婚了,被婚后的丈夫知道后,还要骂她们一句脏。 唯独,就只有周青的丈夫,一直都在陪着她,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也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眼见着妻子哭,周青的丈夫李国梁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哭吧,大声地哭。” “不用怕了。” 往日的阴影,哪怕是陪伴,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只有,以恶制恶,只有,让那恶人受到报应。 这样,她们才会慢慢地走出那一场非人的折磨。 听到这。 周青再也忍不住了,她捧着脸,抖着肩膀,嚎啕大哭。 这一次,不止是她,还有她身后的七八个女同志。 她们都一样,全部都是嚎啕大哭。 那哭声,让听的人忍不住心酸,忍不住想要流泪。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先扔了家里的臭鸡蛋壳,朝着许东升砸了过去。 臭鸡蛋壳本来是来沤肥种蒜苗的,在这一刻,全部都砸在了许东升身上。 许东升刚要躲避,却又被一把煤渣砸了过来。 “你还敢躲!” “人渣!” “王八蛋!” 乌黑的煤渣扬在许东升身上,进到眼睛里面,他有些睁不开眼了,剧痛让他抬手去揉眼睛。 不知道是谁—— 喊了一句,“砸煤渣,他睁不开眼!” “扔!打!” 院子里面,但凡是养了孩子的父母,在这一刻,全部都跟着拿着火钩子,火钳,铁锹,砖头,朝着许东升砸了过去。 先是拳打脚踢。 还有人不忘问一句,“人渣,你知道是谁打的吗?” 眼睛都睁不开的许东升,“??” 我日你妈! 眼见着他没有反应,后面的人更带劲了。 还有那一群女同志,全部疯了一样,朝着许东升扑了过来。 她们都是下了死手的。 伸手抓,抓烂脸! 抬脚踢,踢□□! 还有那两位老人,直接都把刀给砸了过来。 一不小心接过刀的许东升,“??” 他再也忍不住了,愤怒地朝着身后的下属大吼,“还不过来帮忙?” 那些下属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在听到许东升的话后,下意识地就要服从,但是却被周围的邻居给拦住了。 “你们帮这种人渣吗?别忘记了,你们也是有娘老子,有妹妹,有女儿的,你们就不怕,自己的亲人落到这种人渣的手里吗?” 这话一落。 那边要动手帮忙的下属们,顿时犹豫了。 这一犹豫,又给了周围邻居机会。 他们齐齐的用力,直接把许东升给扔出了大杂院,像是一个破抹布一样。 砰的一声—— 砸得满地的灰溅起来。 “滚!” “在敢来我们院子,打死你!” 许东升被煤渣给迷得眼泪流,被扔出来的这一刻,他终于睁开了眼,想要去看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手。 只是—— 看到,眼前乌压压的人头,几十号人的时候。 他懵了下。 谁? 到底是谁打的他! 他要和他们拼命! 可惜,打他的那些人,在这一刻,都在笑,是痛快的笑。 “你找不到人吧?” “活该!” 这一刻,许东升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着三岁的孩子,都忍不住朝着他撒一泡尿! 看着这样的许东升。 沈美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地走到许东升的面前。 这一次,她绷着一张素白的脸,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轻而慢,带着几分冷调。 “许东升,不信你抬头看,苍天绕过谁,你曾经所做的恶,都会留下足迹,在将来的某一天反噬。” 许东升脸色复杂,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有不知道说些什么。 可惜,沈美云看都没看他。 她直接朝着众人说道,“关门!” 大杂院的朱红色掉漆的大门,在这一刻,缓缓的合上了。 门内,门外。 那是两个世界—— 把恶人拒之门外,把好人关于门内。 沈美云便直接走到了,原先出来帮忙作证的众人面前,“谢谢。” 她朝着大家鞠躬,她身段柔美,这一鞠躬,带着几分弱不禁风的滋味。 仿佛,风可以把她吹走。 大家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最先开口的是那一对老人,他们姓傅,傅老爷子说道,“是我们要谢谢你。” “没有你,我们不可能知道真相。” 不然,他们现在都还被瞒在谷里面,以为女儿是自杀而亡。 实际不然,这里面还有许东升的算计。 “是啊,是我要谢谢你,不是你,我不可能敢站出来。” 周青眼眶微红地说道。 三天前,这沈美云找到她,她还差点把对方给打了出去。 因为,那是自己不可言说的痛。 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可以看着昔日的恶人,如今受到惩罚。 看着许东升,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打出去。 痛快,是真的痛快。 “对,美云,没有你,就没有我们。” 是沈美云拉着她们的手,让她们站起来。 告诉她们,被人欺负,被人算计,不是她们的错,是许东升的错。 被人议论,不是她们的错。 是长舌妇的错。 是这个世道的错。 她们身为女子,本就艰难,她们不畏流言,不畏施害者,她们就只想要一个公道。 沈美云看到这一群女子,眼里从黯淡,到现在慢慢充满着光。 她是真为对方感到高兴。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周青斩钉截铁,“告他。” “美云,你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由我们走。” 说完,她的目光越过沈美云,最后,停留在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的脸上。 “你放心在,有我们在,是不会让许东升那个畜生,在来抓人的。” 这话,得到了傅老爷子的赞同,他如今虽已退休,但是昔日的能量却还在。 他点头,“我与许东升不死不休。” “你姑且放心就是了。” “我不会让他有空,来对付你父母的。” 沈美云找到他们,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她自己,以及她身后的父母。 沈美云抿着唇,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是她要谢谢他们。 “不,是我们要谢谢你。” 他们同属于受害人,如今,受害人握手言和,对施害者进行报复。 他们拧成了一股绳,足够让施害者害怕的绳。 送走了众人后,沈美云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他们来的太急,还没有让坏人真正的受到处罚。 她目送着众人彻底离开后。 转身回家,目光和沈大嫂相对,沈大嫂惧怕地收回目光,她本来是来凑热闹的。 等着沈家两口子,彻底出事后,就去捡沈家的便宜。 她小叔子这一家子,对沈美云用的东西,全部都是好的,她捡回去了,也能给美娟不是? 只是,让沈大嫂意外的是,都到了这种境地,沈美云竟然还能够力挽狂澜。 不止没让对方把沈家夫妇带走不说。 还赶走了许东升。 他们家巴结的许东升,高高在上的许东升,如同丧家之犬,被沈美云给赶了出去。 想到这里,沈大嫂心里一凛,什么时候沈美云这个女孩子,竟然这般厉害了? “大伯娘。” 正出神的想着,沈美云突然走到了她面前,让沈大嫂被吓了一跳。 “沈沈沈——美云,你做什么?”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害怕。 那是畏惧,在经历了这一遭又一遭后,对沈美云的天然畏惧。 沈美云静静地站着,抬头看着她,宛若好心提醒,“你再不回去,怕是见不到沈建明了。” “什么?” 沈大嫂一惊,瞪大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美云微微一笑,瓷白的脸上带着几分从容,语气轻而慢,“你回去便知道了。” 这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沈大嫂心里忍不住犯起来嘀咕。 想到沈美云之前赶走许东升的样子。 她到底是害怕的,也顾不得去抢沈家的东西,去看沈家的热闹了。 掉头就走。 实在是沈美云这个性格,太过邪性了一些。 更何况,建明当年还那般欺负过沈美云。 想到这里,沈大嫂的心提到嗓子眼,只想快点,再快点。 赶快回去才好。 要看到她的建明,完好无出才好。 注意到沈大嫂慌慌张张地离开大杂院,沈美云不可知否,她在心里轻轻说。 沈美云,我替你报仇了。 也替你,维护了父母。 今后,她就是沈美云! 沈美云转头进屋后,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相互搀扶着,从地上慢慢地坐到椅子上。 绵绵在旁边,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一会扶着这个,一会帮着那个。 看到沈美云进来,沈怀山脸色复杂,又带着后怕,但是到底是问了出来。 “美云,你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没看到家里出事时,来看热闹的沈大嫂。 沈美云垂了垂眼睫,细密的睫毛,在莹白的肌肤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轻声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顺手让门桥头李家的人上门了,另外,又写了一封信给民.兵.队。” 人证物证俱在。 沈建明跑不掉。 不死也脱成皮。 毕竟,结婚的男人,又糊弄了人女方的肚子,这是严重的男女作风问题。 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她这话一落。 整个屋内都跟着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只有沈怀山沉重的呼吸声。 “你——” 他还没说完,陈秋荷便劈头盖脸道,“你什么你?痛快,我就觉得美云做得好!” “沈怀山,就只能他们家欺负我们,不能我们还手是不是?你是不是忘了,你唯一的女儿,差点被他们害死,更别说,我们家落难了,你看你大嫂,是怎么做的?还不如大院里面的邻居,人邻居都知道帮我们一把,他们呢?” “他们来打秋风,看热闹,捡便宜,唯独没想着,帮着我们一把。” 沈怀山还没开口呢,就被媳妇给骂死了。 “不是,秋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准备夸美云做得好的。” 这不还没说完呢。 他真是被冤枉死了。 这话一说。 陈秋荷这才放弃批判他,转头去家里找医药箱了,可惜,家里的医药箱,被之前来的人给砸了。 倒是,沈美云看了一眼绵绵,三分钟后。 她提着医药箱出来了,里面有碘酒,棉签,纱布,镊子等等一系列全部都是清理伤口的工具。 看到这。 沈怀山的瞳孔缩了下,他是医生更明白这些东西,和他医院的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女儿。 四目相对。 沈美云若无其事,“爸,不用吗?” 沈怀山沉默了下,当做没看见,“用。” “只要效果好。” 沈美云嗯了一声,她低头,拿出碘酒给她爸,细细地清理手背上的伤口。 头顶上,传来声音。 “傅家人,你是什么时候找的?” “我带着绵绵回家的那天。” 沈大嫂上门替许东升说亲,她便开始布局了。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的后手能不能用上,在沈美云看来,如果用不上,就当日行一善。 “那周青那些女同志呢?” “在我去知青点的时候。” “一家家找?” 沈美云嗯了一声,清洗干净伤口后,便用着纱布,一层层包了起来,“一家家找。” 她记得那些受害者的住址,一家家游说。 一共小二十家人,来了十个。 这话一落。 沈怀山抬了抬手,轻轻地落在了沈美云的发顶,半晌,他沉声说道,“苦了你了。” 沈美云摇头,俯首枕在父亲的腿上,轻声道,“不苦,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心软。” 她既然提前布置了,那就应该先下手为强。 明知道在拒绝许东升相亲后,会遭到对方报复。 她却没有先行一步动手,反杀,让对方提前去坐牢。 这样,她父母或许就不会有这一遭了。 但是—— 似乎也行不通,没有了许东升,还会有李东升,王东升。 她能事事掌握对方的把柄吗? 答案是不能的。 她只知道一些重要人物的把柄和背景,若是换一个人来。 便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轻轻地叹口气,她趴在父亲的膝盖上,有些无力道,“抱歉爸妈,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她答应了沈美云,照顾好父母。 但是,却还是让他们受伤了。 这话一说,沈怀山和陈秋荷同时摇头,“不,要是没有你,我和你父亲的下场会更惨。” 回答的是陈秋荷。 是女儿,联合了外人,握住了对方的把柄,煽动了大院的众人,这才让他们躲过这一遭。 如果没有女儿出现,他们几乎不敢想,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可能比这还糟糕。 就不止是仅仅沈怀山受伤这么简单了。 这个道理,陈秋荷懂,沈怀山也懂。 于是,便跟着安慰沈美云,“是啊,美云,你已经很厉害了。” “爸爸妈妈以你为荣。” 这是实话。 绵绵听到这,也忍不住脆生生地学道,“妈妈,绵绵以你为荣哦。” 绵绵这机灵的样子,让沈美云忍不住笑了。 “嗯,只要人在,比什么都强。” 这一场动荡里面,只要人保住了,那就有希望。 “爸妈,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沈怀山,“等调令。” 架在脖子上的刀已经落了下来,现在就看后半截的成事了。 一旦调令下来,他们便可以离开北京城了。 山高皇帝远,总有他们能过的日子。 * 许东升是被下属给抬回去的,被煤渣迷眼睛的那一幕,让他直接暂时成了半个瞎子。 后面被众人扔东西,砸东西,以及踹打抓的情况下。 直接让许东升有些起不来了。 还是他的下属喊了板爷过来,拖了板车,把许东升给拖了回去。 很不巧的是许东升,前脚被拖到西直门临街胡同,办公室外面的马路牙子上。 季长峥和温指导员也回来了。 只是,车上温指导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因为他们这次的任务,并不算成功。 季长峥不配合。 他根本做不到,对任务对象严厉对待。 所以,他们这任务也算是失败了一半,倒也不算是全部失败。 不过,就是季长峥放了下水,反正温指导员不说,也没人知道。 只是,温指导员在下车前,忍不住叹气,“长峥,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季长峥他看向车窗外面,面容也逆着光,这也让他的笔挺的鼻骨藏在斑驳的光影里面,几近乎透明。 眉眼不复之前的张扬,反而像是盖上了一层晦涩,显得格外沉静。 “老温,我是人。” 所以,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也跟着沉默了,“算了,我不说,也没人知道。” 还好,他们和许东升是分开执行任务的。 不然,按照季长峥这放水的尿性,必然要被许东升给参一本。 温指导员一想到,许东升超额完成任务,而他们部队来的精英,却凄惨成这样。 他推开车门,往下走,“我真的是倒霉和你分到一起。” 季长峥戏谑道,“说得跟你下得去手一样。” “也就许东升那货,才下得去手。” 他话锋一转,“老温,我就问你,比起我来,难道你更喜欢和许东升那货分到一起吗?” 想到许东升的手段,温指导员打了个冷战。 “算了,我还是和你分一起吧。” 季长峥起码算是个人,心软归心软,但是做事有章法,也凭良心,更不担心对方背后下黑手。 但是,许东升就不一样了。 这真的让人一言难尽了。 只是,这话归这话,温指导员却忍不住劝解道,“你别看许东升这人手段黑,但是这种人将来才容易爬得高。” “说实话,你该学还是要学——” 只是,温指导员这话说到一半,就看到被人用板车拉回来,半死不活的许东升。 他的话,顿时戛然而止,“他、这是怎么了?” 许东升脸肿了,眼肿了,人也肿了。 活脱脱的就像是一发面馒头一样。 许东升那下属也老缺德儿了,给他盖了一件破棉袄子,但是那衣服,只盖了许东升的下半身。 哝儿。 最关键的脸这个部位,给露出来了。 一路从玉桥胡同到西直门,招摇过市。 宛若当街处刑。 这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给围观了。 这不,温指导员一问,许东升的下属铁头儿,便看了一眼许东升,对方被打的狠了。 几乎是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了,嘴巴也不好开口。 于是,铁头儿替他回答了,“我们队长出任务的时候,被任务对象给打了?” “啥?” 温指导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都忍不住掏掏耳朵,“你说啥儿?” “就是被人物对象,沈美云同志给打了。” 这下,惊的不止是温指导员了,连带着季长峥,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你说谁?” 那铁头也有小心思儿,不为别的,他也有个闺女。 老实说,虽然他是许东升下属,但是同样,也看不惯对方做的那缺德事。 于是,便倒豆子一样,全部倒了出来。 “就是任务对象的女儿,沈美云同志先是给了许干事……腰子上一刀子。” 说完这,他还特意揭开了许东升被盖着的身子。 露出了下面的伤口,棉猴儿的都被割开了半截,露出白花花的棉花来。 若是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的皮开肉绽呢。 见大家都安静下来,铁头儿继续说道,“在接着,许干事又被寻上门的仇人给打了,臭鸡蛋,煤渣子,火钩子,反正能上的家伙儿都上了。” 这下,所有人都跟着惊了下。 季长峥也彻底听清楚了,他往前一步,撩开了许东升那衣服上的肉。 果然,看到了刀伤的痕迹。 他眯了眯眼,“你是说,沈美云划开的?” “玉桥胡同沈美云?” 铁头点点头,“是玉桥胡同,我们今天出任务的地方。” 果然。 季长峥在心里暗暗的夸了一句,这女中豪杰名不虚传。 还不待他们在门口叙旧。 办公室内的李主任就跟着开口了,“都进屋吧。” 站在门口说这些,像是什么话! 出任务没成功,反倒是被任务对象给打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出了这么大篓子。 也不嫌丢人。 还在门口嚷嚷。 李主任这一喊,大家都跟着进去了。 唯独季长峥除外。 他没兴趣和人绕弯子,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却被温指导员给喊住了,“你不听听,你心目中的女中豪杰,是怎么样干翻一票人的?” 这话一说,原本要离开的季长峥,顿时停顿了片刻。 他收回脚,好看的眉眼也跟着意气风发起来,“听听也不是不行。” 屋内。 办公室。 李主任看到许东升的惨样后,脸色铁青,“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头复述了一遍,当然添加了一些私人感情。 “我们本来执行任务很顺利,沈家两口子也没有任何反抗,但是后面——”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许东升,“后面许干事的仇人来了,接着他就被打了。” “等等?仇人,什么仇人?” 李主任还以为许东升是被沈家人打的呢。 “就是——” 铁头没有任何掩盖,“许干事早些年伤过的女同志家人,以及相亲害过的那些女同志,全部都到场了。” “那些人,把当年受到许干事的压迫,全部都说出来后,引发了大杂院里面住户的愤怒,然后所有人联合起来,把许干事给打了。” 李主任皱眉,他是知道许东升年轻时候做的荒唐事的。 只是,谁年少轻狂的时候不做荒唐事呢。 那些事情,也早已经翻篇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再次提起来,还巧合的出现在了许家。 “沈家人没动手?” 李主任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铁头想了下,他摇头,“沈家两口子都没动手。” 他们这次的任务对象是沈家两口子,沈美云不算。 那么,沈美云动手,应该不算是沈家人动手? 李主任沉默了下,事情有些棘手,在这种情况下,沈家人没动手,但是他的人却被打了。 而且还丢了这么大的一个人。 “最后事情怎么弄了?” 这话也问,季长峥他们也跟着看了过来。 “没怎么弄,我们被大杂院的住户给赶出来了,他们还扬言,我们过去一次,打一次。” 听到这话,李主任气的一拍桌子,“预谋,阴谋,绝对是有人在里面挑拨。” 不然怎么会那么好? 把沈家人给摘的干干净净的,把许干事的仇人给联合到了一起。 连带着大杂院的住户,都团结到了一起。 看到李主任的生气。 季长峥挑着眉梢,默默的在心里,为沈美云竖起大拇指。 这一手操作,把沈家人摘干净了,还让李主任他们找不出错点来。 季长峥忍着,让自己的笑容不要出声,得到了温指导员在背后踢了一脚。 让他收敛点。 季长峥轻咳了一声,线条流畅到完美的下巴,也跟着忍不住抖动起来。 这下,引起了李主任的注意力,他深吸一口气,摁住了脑子里面的火气。 “长峥同志,你们这边的任务怎么样?” 季长峥言简意赅,“一切顺利。” 能不顺利吗? 他这边大坝一样开闸放水,几乎都没为难叶家人。 人叶家人到底是一文化人,之前在大学里面教书育人,不偷不抢不犯法。 这冷不丁的突然就大难临头了。 他要是在落井下石,那还是人吗? 当然,任务对象要是什么人贩子,毒拐子,偷偷摸摸的杀人犯敌人什么的。 季长峥当然是下手不手软的。 他的拳头,对向的都是敌人,从来都不是自己人。 李主任不知道季长峥这内情,还以为任务顺利呢。 他夸了一句,“做的不错。” 季长峥呵呵笑着扯着嘴角,带着几分敷衍。 “这样吧,既然许东升这边的任务出了错,沈家的任务,交给你吧。” “你在去走一趟。” 在李主任以为季长峥不会拒绝的时候。 季长峥用着很奇怪地眼神看了他一眼,“沈家还要做什么任务?” “家被砸了,人被打了,李主任想让我去沈家做什么?” 这话太过直白的。 直白到李主任有些无法回答,他下意识地去看温指导员,眼神似乎在问。 这愣头青,从哪里来的? 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领导的话外含义。 温指导员眼观鼻,当做没看见。 没在温指导员那里,得到回应的李主任,又碰了一鼻子灰。 “去沈家,当然是为了——” 他转换了一个说法,“长峥同志,许东升作为你的工作伙伴,他在外被人欺负了,你身为他的工作伙伴,是不是要为他报仇?” 季长峥,“不要。” 李主任,“?”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了。 “你不去的话,那我就派别人去了。” 这话一落,季长峥微微拧眉片刻后又放松了眉头,不紧不慢道,“让我去也不是不可以。” 李主任看他。 季长峥,“沈家所处的大杂院现在一致对外,你是知道的。” “我过去,大概率是要挨打的份。” 李主任想说,你一人高马大部队出生的小伙子,还怕那大杂院的乌合之众? 这话还没说,就被季长峥堵了。 “许东升还不是被打了?” 这话说的,李主任没法反驳。 许东升也是一米八五的帅小伙子,而且听说还□□练过几年。 这不,被打的抬回来了。 李主任揉着眉毛,“说下你的条件。” 季长峥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要沈家的调令。” 这话一说,李主任想都没想的拒绝,“沈家做了这样的事,还想顺利离开北京城,想都不要想。” 不是他想为难对方,而是许东升这事,没那么容易翻篇。 季长峥不意外,他也不急,就那样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一个二郎腿。 “那您儿嘞,换人吧。” 他目光看向许东升,戏谑道,“或者可以等这货,治好了以后,在上沈家那大杂院。” 这都等到什么时候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许东升被打的那么狠,一时半会绝对是好不了的。 而且,等他好了,还敢不敢在去沈家的门,这还不好说。 真等到那个时候了,黄花菜都凉了。 季长峥知道这一点,李主任也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李主任才头疼,“你换个条件,我尽量满足。” 季长峥丢出一句话,“没调令,我不敢上门。” “怕挨打。” 怕! 他怕个屁。 就季长峥这种混世魔王,他还怕? 那大杂院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 这一点,李主任心知肚明,他不想和季长峥说话,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 “你们谁愿意去玉桥胡同沈家大院?” 这话一问,周围人都跟着低着头。 不回答。 这是无声的拒绝了。 毕竟,许东升的下场他们可是都看见的,当时整个大杂院,前后几十个人齐齐的团结起来。 去揍许东升的样子,他们可都还是记得的。 说实话,惹了群怒,这是谁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毕竟,他们不想当第二个许东升。 眼见着下属都不吭气,李主任气了个倒仰,一拍桌子,“你们都聋了?” 还是没人开口。 温指导员恰到好处的为他解围,“老李啊,既然你们这边的人,不方便出手,那就让长峥去呗。” “反正不就是调令吗?早给晚给都是给,给了长峥,他还能替大伙儿找回点颜面不是?” 李主任不说话。 温指导员继续慢悠悠道,“说实话,沈家那大杂院是个烫手山药,除了长峥,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接手——” 李主任知道这理儿,但是知道归知道。 但是让他捏着鼻子喝一壶,心里不得劲儿啊。 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遭,许东升出事,许家人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李主任也就直说了,“我也想给调令,但是调令没那么容易,毕竟,许队长还在这里躺着呢,他这也算是为工负伤,许干事没解决,那沈家人就不能走。” 抛开这件事不谈,他身为许东升的领导。 下属在出事后,第一时间维护对方,这是他身为领导应该做的。 也是他应尽的责任。 这无关事情的好坏,而是双方的立场,从头到尾都不一样。 双方的场面陷入了僵持。 刚好,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敲门声。 笃笃笃——一声高过一声,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 “谁啊?” 这个点,他们在开会,谁会来啊? 外面安静了一瞬间,接着是一道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来。 “许东升在这里吗??我们是西直门派出所的办案的,现接到多起受害人报案,许东升同志涉嫌一桩命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17. 第 17 章 穿越第十四天 这话一落,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了下去。 李主任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抓谁? 抓许东升? 没开玩笑吧? 他还以为自己是青天白日地做了梦呢。 结果,门一打开,站在门外,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主任心里咯噔了下,思绪纷转,到最后,定格为一句话。 “你们会不会找错了?” 他这里可不是随便的地方,而是大家伙儿上班的地方。 其实,之前那公安敲门的时候,周围就有不少人探头过来看热闹了。 这不,李主任这话一问,周围的众人都跟着竖起耳朵。 那年长的公安同志,姓赵。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朝着李主任说道,“没找错,我们的人已经上了许家,但是许家说许东升不在,这才来了他办公的地方。” “同志,您就说这里有没有吧,没有的话,我就去下一个地方,捉拿凶手归案了。” 这话一说。 李主任能怎么回答? 说没有? 那可是妨碍对方执行公务,可是说有的话—— 先前,他那话又算什么? 在这么一瞬间,李主任前后脑子里面已经有了几十个念头了。 到最后。 在周围众人交头接耳下。 在赵公安探究怀疑的目光下,李主任深吸一口气,“人在这里,不过,情况有些复杂,你们进来看吧。” 这话一落,赵公安和王公安便进去了。 在看到许东升, 鼻青脸肿地躺在担架上。 在李主任还以为对方会问的时候。 结果,赵公安突然问道,“这是被受害人打的吧。” 是肯定的语气。 “什么?” 李主任愣了下。 “我的意思是说,受害人报案的时候,说了他们没忍住把许东升给打了一顿。” “应该就是这样了。” “好了,同志,许东升我们带走了,谢谢配合。” 说完,两人就要去抬人了。 这话一说,李主任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处来反驳。 好在,许东升的母亲来得及时。 她一来,看到儿子这幅样子,顿时哭天喊地,“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了啊??” 这样一来,就拦着了赵公安他们的去路。 这让,赵公安下意识皱眉,“同志,请你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许母恍若未闻,就是抱着担架哭。 拦着对方不要走。 这才是她的目的。 赵公安到底是老公安,他气笑了。 “妨碍公务我们是有权把你一起带回派出所,而且,据受害人报案说,许东升的母亲也多次参与案件当中,如果你是许东升的母亲,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这话一说,许母顿时吓得一跳,甚至忘记拦着对方离开了。 赵公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你实在是想陪你儿子,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来派出所。” 他留下这句话,就和自己的徒弟,抬着许东升离开了。 许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儿子,被公安带走。 心如刀绞。 可是她却没半分的办法。 东窗事发了,饶是许家也摁不下去了,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妇道人家呢。 想到这里,许母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身子也跟着软软地倒了下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哎哟连天了一声。 “这许东升是真犯大事了吧?” “我瞧着是,你看人都被打成这样了,公安不止没去追究打他的人,反而还把他给带走了,瞧着那就只剩下一口气了,都不忘给带到派出所。” “这显然犯的事儿,不能小了。” “谁啊,这么厉害,能把许东升给摁下去。” “早都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样子了,还天天自以为是。” “以为打着相亲的幌子,大家都不知道他背后做的肮脏事了,实际上,谁还不知道谁啊?那层人皮一脱,就知道里面是人是鬼了。” “那既然是许东升的错,他妈怎么还哭这么厉害?” “哭得就个——死了儿子一样。” 这话也忒儿毒了一些,毒得许母都跟着跳了起来。 真的是活过来了。 眼看着就要和那周围的人大战三百回合。 却被人家一句话给宛若止住了死穴一样。 “你要是能跳得动,还不如跟你儿子一起走一趟派出所呗。” 这话一说的。 许母一哆嗦,爬了起来,“你们这群不安好心的人,我就知道,你们在看我家热闹,等着我也进去了,好没人去救我儿子是吧。” “我告诉你,你这是做梦。” 这话还未落。 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声音。 “许阿姨在这里吗?” 听着那声音,竟然是沈美娟。 许母一顿,狼狈地站了起来,刚准备出门,就被沈美娟给拦着了。 “许阿姨,我哥,我哥被抓了。” “你救救他。” 沈美娟哭得梨花带雨,显然沈建明的出事,直接在他们家,引发了大地震。 原以为自己来找许母,对方多少会帮衬一些。 万万没想到。 许母直接一把手,推开了她,“你哥出事了,和我什么关系。” 沈美娟被推得一愣,还未回神的功夫,许母就要直接离开了。 不行。 许母要是离开了,她哥怎么办? 按照她哥之前所犯的事情,岂不是要把牢底坐穿? 沈美娟当即就拽着对方的袖子,“阿姨,您之前说了,只要我帮您把沈美云给喊到相亲现场,和您儿子相亲,您就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阿姨,我不要别的愿望,就求求您,求求您让您的儿子,救救我哥吧,我们家不能没有他啊。” 她哥出事了,她娘就病倒了,她爹现在到处找关系,却都在碰壁。 她嫂子要和她哥离婚,分家回娘家。 从她哥被抓走的那一刻,他们家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沈美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找得许母。 只是,可惜,许母在听到她这话后,脸色就变了,像是避瘟疫一样。 甚至,还下意识地去看了下周围的人,果然,周围看热闹的人,竖起了耳朵。 她当即就避开和对方的关系,“你哥出事,你去找你家人啊,你找我做什么?” 沈美娟,“我家是因为你才得罪的美云啊。” 要不是得罪了美云,她哥也不会出事啊。 “许阿姨,你不能不管我们。” “我们家是受到你指使才去的得罪的美云,是您要沈美云当儿媳妇的,算计了她,她才会牵连我们。” “阿姨,您去和沈美云说,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您在帮忙找下您子的关系,和他说,这件事和我哥哥没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别找我们啊。” 这一次,沈美娟的口才难得利索了一些,一下子把事情的经过给全部暴露了出来。 许母一边警惕着周围的人,一边忍不住愤怒地打开沈美娟的手。 “我儿子还出事了呢?你看到我哭了吗?” “你给我走开,你家的事,和我家没有半分关系。” 竟绝情到这个地步了。 彻底和沈美娟拉开关系了。 沈美娟脸色难看,她尖叫了一声,“你不管我,我就去找人告你儿子,以非法的手段去和人相亲!!!” 这话一落,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的天啊,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啊。” “那许东升真不是东西,还以非法的手段去和人相亲。” “小姑娘,看来许东升被抓的是真不冤啊。” “照着这个情况,看来许东升他妈也不干净啊,不然这女同志不找别人,怎么就找许东升的母亲?” “是啊,按理说,许东升的母亲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应该把她也给抓起来。” 这话还未落,就又进来了一行人。 站到了许母面前,“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另外,还有沈美娟同志,请你也配合我们去查证一些过往的事情。” 这话一说。 许母和沈美娟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眼看着自己的手被手铐铐上去的那一瞬间。 许母疯了,朝着沈美娟拳打脚踢,“你满意了?你这下满意了?我被抓了,我看谁能救你哥哥!” 谁能救她儿子。 可惜,这话已经晚了。 * 办公室门口。 李主任着实没料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转眼之间,许东升就被公安给带走了。 连带着许东升的母亲,也被抓了,还有那不知名的小姑娘。 看来,许东升这次想翻身,难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李主任头疼起来。 而看了全场的季长峥,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薄讥,转头就要跟着离开,他回去后还有正事。 他长腿刚一迈出。 就被李主任给喊着了,“长峥同志。” 季长峥听到这,脚步并没有半分停顿,反而直接跨出了门槛,身姿果决,没有半分犹豫。 李主任追了上来,“长峥同志。” 这一次,拦住了季长峥的去路。 季长峥站定,身量极高的他,淡然地看着对方,并未开口。只是那目光太过犀利,以至于无意间释放出来的威慑力,让人心惊胆寒。 李主任深吸一口气,擦汗,“长峥同志,是这样的,您是要沈家的调令是吗?” 语气也跟着变化了。 季长峥没急着回答,而是慢悠悠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大前门,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没急着用火柴点燃,而是叼着半截烟蒂,微微一转。 声音带着几分痞气。 “嗯?李主任有什么高见?” 这话,着实损人不轻。 李主任脸色僵硬了一瞬间,却还是若无其事道,“我现在给您写调令,您帮忙跑一趟沈家。” 许东升被抓,事情瞒不住,真要细究起来,他这个领导也跑不掉。 事情的起因出于沈家,现在李主任只想给沈家尽快结案。 这样才最好把这件事给熄灭下去。 不然,一旦捅破,后果不堪设想。 李主任知道,季长峥也知道,他挑眉,吊捎着的眉眼带着几分玩味,“我下午怕是有事,来不及去了。” 这是推迟了。 李主任明白,当即变了脸色,“哎哟,我说长峥同志,您帮我了这一遭,我一定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没齿难忘。” 季长峥嘬着烟蒂,薄唇上下把玩着,并未出声,只是那态度却狂的没边儿。偏偏配上那一张过于英朗的脸,让人无法挑出错处来。 李主任没了法子,求助地看向温政委,温政委轻咳一声,“调令,没有调令,我们长峥同志还怎么上门?” 这话一说,李主任秒懂,在也不在推迟,转头就去了办公桌,拿出纸张,就开始往上写。 写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阴影来。 李主任抬头看向对方,是季长峥,他身量高,个子大,逆着光站在李主任桌子前面。 使得他的面容都藏在光下,尤其是眉宇介于鼻梁之间在影绰的光影中几近于通透。 不复之前的张扬,此刻的他是格外沉静的,连带着语气也是笃定的。 “黑省,漠河,北红村,胜利公社。” “什么?” 李主任愣了下。 这是沈美云带着沈绵绵,下乡的地方。 季长峥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他帮对方签的担保书,恰好他记得这个地址。 他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节奏感的笃笃声,他漫不经心道: “调令所在地。” 这话一说,李主任想了下,“黑省那边——”环境优渥,粮食充沛。 沈家两口子如果真去这个地方了,那不是去落难的,那是去享福的。 那个地方日子真论起来,比他们在北京还美呢。 “只要这个地址,如果不是这个地址,那就换人。” 指尖落定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声的压力,季长峥英挺的眉眼也跟着冷淡下来,他明明是安静的,但是细看下去,却能看出几分不耐和暗流涌动。 李主任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败阵下来,他叹口气,“黑省就黑省吧。” 随即,签上自己的大名,把调令装在了褐色信封里面。 递给了季长峥。 “麻烦长峥同志帮忙跑一趟了。” 态度客气。 季长峥接过了信封,嗯了一声,他思忖了片刻,算是给了面子。 “等我好消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这手段他在熟悉不过。 这话一落,李主任忍不住探究地看了过去。 “你和沈家有什么关系吗?” 为什么这般帮着对方说话? 季长峥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出了办公室。 他一走,温政委自然也要跟上。 温政委和季长峥并肩而立,他说出了李主任之前未说出的话,“你何必蹚这一趟浑水?” 这是实话。 本来,季长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何苦在自己找一茬事情?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季长峥把信封收于口袋,眉眼含笑,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和李主任讨价还价的强势。 他眉梢吊着一抹张扬,唇角微勾,“老温,你不懂,我是去看看我那流落在外地多年的亲兄弟。” 对方捅了许东升的腰子,简直是深得他心。 太监嘛,要腰子做什么?留着害人? “所以,这调令就当是我给我亲兄弟的见面礼了。” 温政委,“???” 什么亲兄弟。 可惜,没问出所以然来的温政委,眼睁睁地看着季长峥,转身进屋换了一套衣服。 还拿出梳子,梳了下他那没有梳子长的头发。 温政委追上去,奇怪道,“不是,你去送调令的,你做什么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像个什么,即将开屏的花孔雀。 季长峥挑眉,“你不懂。” 他去见那素昧相识,却敬仰已久的亲兄弟,当然要打扮妥帖了。 不然,亲兄弟嫌弃他怎么办? 沈美云啊。 他对她的敬仰,简直是滔滔不绝。 如果见到对方顺带在一起研究下,怎么继续捅许东升的腰子! * 玉桥胡同,大杂院沈家。 乱七八糟的屋子,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了。 待收拾完毕后,陈秋荷固执地要去,把之前说的那一顿饭给做出来。 这或许是他们家在这个房子里面,最后一次吃饭了。 所以,她扶起斜倒在地上的铁皮蜂窝煤炉子,拿出火钳,夹了一块新的蜂窝煤。 去了隔壁吴奶奶家,打算用新蜂窝煤,换一块烧红的蜂窝煤。 回来好引火做饭。 新蜂窝煤换旧蜂窝煤,吴奶奶当然没有不答应的,毕竟,她是占便宜的一方。 在拿出自己煤炉子烧红的蜂窝煤后,她低声道,“陈老师,你家怀山怎么样?” 陈秋荷眼眶有些红,她似乎不愿意说,便摇了摇头。 沈怀山的手伤着了,具体什么时候能好,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次拿起手术刀,她还是不知道。 只是,这话说出来没用,因为改变不了事实。 吴奶奶叹了口气,想了想,掉头到堂屋去,从靠着墙面放着的褐色五斗柜里面,拿出了一叠子信纸。 拿起笔,她有些提笔忘字了,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后面家里条件慢慢变差。 就没读了。 这几十年过去,有些字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停停顿顿,约莫着五分钟,才写齐了一个地址。 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 随即,吴奶奶撕下信纸,交给了陈秋荷。 她神色慈祥地说道,“陈老师,这是我家在那边办公室的一个远房亲戚,姓李,人叫他李主任,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用上,你看下要不要去找下关系?” 沈家现在这事,谁都不敢掺和。 吴奶奶也不例外,但是经历了上午的事情,她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就一个孤寡老人。 真得罪,就得罪了吧。 反正,也无所谓了。 看到那纸张上的地址,陈秋荷的眼眶一下红了,她抓着吴奶奶的手,也跟着颤了下。 “谢谢,谢谢。” 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家里出事这么久,吴奶奶算是头一个,替他们家伸出援手的。 吴奶奶摆手,宽慰她,“也没帮上忙呢,不急着谢,你们先去跑下关系,若是能跑通了再说。” 陈秋荷低低地嗯了一声,抓着纸条的手,跟着青筋外露。 一连着道谢几次。 这才转身回到家。 家里,沈怀山在用另外一只好的手杀鱼,也就是他的反手。 沈美云摁着鱼,沈怀山来杀,两人配合极为热闹。 绵绵负责看热闹。 她也不怕,瞪着大眼睛,学得像模像样地挥手,“这样,在这样,然后一刀刀背下去,就把鱼给敲晕了。” “学会了。” 她转头看向沈美云,小小声道,“妈妈,以后我杀鱼给你吃。” 沈美云愣了下,“你不是害怕吗?” 她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绵绵竟然过来了。 绵绵弯着眼睛笑,声音小小道,“妈妈也怕呀,绵绵杀鱼,妈妈就不用怕了。” 妈妈害怕的事情,绵绵去做呀。 绵绵也可以保护妈妈呀。 听到这,沈美云的心像是一锅煮沸的水,热腾腾的,她用着干净的胳膊,贴了贴绵绵的脸。 什么话都没说,因为在这种时候,她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她的女儿绵绵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 她的女儿无条件地爱着她。 她也无条件地爱着她女儿。 沈怀山看到这一幕,注意到女儿脸上的感动和柔软,他或许明白了。 女儿留下对方的意思了。 一家人啊。 这就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沈怀山也忍不住笑了下,笑容很浅,但是带着几分欣慰。 陈秋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老沈在看着闺女笑,闺女在看着绵绵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三人的身上。 这一刻,陈秋荷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消散了几分,变得无所畏惧起来。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还是沈美云最先发现的母亲。 “妈。” 她洗了手,快步地迎了过去。 顺手把蜂窝煤炉子上的钢精锅拿开,让对方把烧得红彤彤的蜂窝煤放到炉子里面。 这一放,对方手里就露出了个纸条。 “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美云有些疑惑。 陈秋荷想到这里,她把纸张递给了沈美云,“这是刚去你吴奶奶家换蜂窝煤,对方给我的。” “说是让他们家的远房亲戚,让我们可以去找下对方帮帮忙。” 沈美云看了下纸张上的字,“李德福。” 她陷入了沉思。 李德福这个人,是她最不愿意去找的一个。 对方是许东升的临时上级,说不上坏,但是大家的立场不一样。 而且,对方很是固执和传统,认死理。 她没有信心把对方能拉拢到自己这边。 这也是她一开始,为什么没去找对方的原因。 倒是,沈怀山看到这个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调令就是李德福来签的。” 他若是批准了,他们这边也就顺利了。 他们家现在就差一个调令了。 这话一说,给沈美云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她当即就下了决定。、 不管人固执不固执,认死理不认死理。 “我去找下对方,不管成不成,先找了在说。” 万一走狗屎运了呢。 对方就同意签了调令了。 只是,沈美云明白,这比中彩票还难啊。 陈秋荷想了想,洗干净了了手,“要不我去吧。” 她到底是大人,美云还是个孩子。 这么大的事情,让一个孩子出头,她还怎么当母亲啊! 沈美云摇头,“算了,妈,你在家照顾爸和绵绵。” 家里也走不开人。 陈秋荷也没在和闺女争,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快些把饭做好,你多少吃一点在出门。”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陈秋荷的厨艺极好,收拾了沈美云带回来的吃食。 切了几片五花肉,用来熬制猪油,炒了酸菜和鱼骨头。 待炒好后,又加了水,单独熬制起来,酸菜要多熬制一会,这样酸味才能够入味。 猪油熬汤很快汤汁儿就成了奶白色。 那厢,沈美云也用了家里的小铁锅,烧了一些热油进去。 看到沈美云倒油瓶的架势。 陈秋荷忍不住眉心一跳,心疼道,“这也太多了。” 美云这一下子,倒了他们家十天半个月的用油了。 要知道,油这玩意儿都是限量的。哪怕是她和怀山两人都是拿工资的,每个月也就那半斤油票。 用完了,后半个月就等着吃干的吧。 沈美云头都没抬,“我有,管够。” 她可是囤了几百上千壶油的,把油当水喝,都是够的。 听到这,陈秋荷不说话了。 沈怀山看着女儿的动作,朝着她宽慰道,“油用完了也好,免得我们以后都不在家,便宜给了别人。” 陈秋荷忍不住想,女儿可以带走啊。 明明,怀山就是宠女儿无度。反正在他眼里,女儿美云做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不对,请参考第一条。 陈秋荷忍不住呵呵了两声,转头不去看了,看的她心疼。 太心疼了。 那边,沈美云待油烧到滚烫后,加了干辣椒和葱段,干煸出味后,这才加入了一小撮干花椒。 待油锅冒烟后,便淋起锅淋在新鲜的鱼片上面,刺啦一声的油爆声传来。 新鲜的鱼片从透明色变成了乳白色,并开始打卷儿起来。 随即,连带着空气中也多了酸菜鱼汤的香味。 陈秋荷又忍不住走过来,好奇地问,“这样鱼片能熟透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夹了一块递给她,“妈,您尝尝。” 这鱼片被热油淋过,鲜嫩可口,好吃的让人忍不住眯着眼。 陈秋荷,“好吃。” 她第一反应,夹了一块喂到女儿嘴里。 让沈美云也吃。 沈美云尝了下,味道不错,又给绵绵夹了一块,不过,绵绵吃的那个,是用白开水涮掉了辣味和麻味。 就这,绵绵还在吐着小舌头,喊辣,可是又想吃。 就这样,一家人围在煤炉子坐着。沈怀山吃着闺女做的酸菜鱼忍不住骄傲道,“我闺女真厉害,都会做酸菜鱼了。”听他的口气的,仿佛沈美云多了不起一样。 沈美云哭笑不得,她就着酸菜鱼汤泡饭,吃了一碗米饭,又吃了一个烙到金黄的玉米饼。 不得不说,她妈烙的玉米饼,也是一绝,吃饱喝足后。 沈美云转头又把陈秋荷,提前盛好的那一碗酸菜鱼。 端给了隔壁家的吴奶奶。 其实,大院里面不少人家,都闻到这个味了。 毕竟,院子就这么大,房子连着房子,谁家就是炒个肉,他们都能闻到。 更别说这种酸菜鱼了。 又酸又香又辣,那香味早已经传的满院子都是了。 不少人家里的大人孩子都跟着吸溜口水。 沈美云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邀请,“吴奶奶腿脚不便,我就单独给她送过来了。” “张叔,李婶,胡婆婆,你们去我们家吧。” “我妈做的酸菜鱼汤,虽然不多,但是一人喝上几口暖暖胃,还是可以的。” 这权当是谢了之前他们对自家的帮忙。 这话一落,大家忍不住眼睛一亮,这年头儿,家家户户都缺油水。 就算是吃不到鱼肉,喝一碗鱼汤也是好的。 于是,大家便不客气了,自带着碗筷,去了沈家。 见大家都进去了以后,沈美云端着碗,进了吴奶奶家里,和她说话。 “吴奶奶,你给我妈的纸条,我都看到了。” 吴奶奶摆手,“那就成。” 说完,她想了下,“李德福要是不见你,你就说,吴秀珠当年给他起的名不说,还给过他娘一碗饭,他要是还念着恩情,就多少帮衬着一次。” “往后在也不去找他。” 这是用上一次的恩情,换这一次的调令。 从此两清。 这里面的含义,沈美云不是没听明白,她用力的眨眨眼,把自己的热泪逼了进去。 “吴奶奶,谢谢您啊。” 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这是实话。 他们家落难了,知根知底的血缘亲情,反而没有这些邻居靠谱。 吴奶奶摆手,“不值当谢的,我孤寡老人一人住着,早些年摔在公厕儿,要不是你妈看到了,喊你爸给我送到医院治病,我哪还有今天?” 说实在话,沈院长和陈老师两口子,都是厚道人。 大院儿里面住着的,不少人家都受过他们家恩惠。 只是,她这个老太婆子受到的恩惠最大。 说到这。 吴奶奶拉着沈美云的手,语重心长道,“美云丫头,你加油啊。”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很难想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这么跟自己说话。 沈美云只觉得心里都跟着涨的热乎乎的,只觉得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吴奶奶后。 沈美云拿着地址,出了玉桥胡同,搭了街边的三路电车,她直奔西直门临街胡同的办公室。 去找李德福。 不管今天如何,她是一定要把调令给弄到手的! * 季长峥到玉桥胡同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早上他们才在这胡同门口,买的那个早点吗? 这还真是巧了。 想到这里。 他整理了下衣领子,和周围人打听了沈家的住处。 只是,他一打听沈美云三个字的时候,顿时得到了那邻居的警惕。 “你是谁?” 早上的时候,许东升来沈家闹的沸沸扬扬的,最后被大杂院的人给齐心协力的打了出去。 这事早在一上午的功夫,就传遍了整条胡同了。 季长峥没想到,自己长了这么一张正义好人脸。 竟然会被盘问。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我是特殊办公室的,特意来找沈怀山和陈秋荷同志,来给他们——” 送调令。 三个字还没说完。 面前这大妈就尖着嗓音大叫起来,“坏人又来找沈院长了,快让院子的人都出来。” “把他打出去!” 这一嗓子吼的。 在沈家吃酸菜鱼汤的邻居们,顿时丢下碗筷,抄起家伙,就跟着冲了出去。 “哪呢?哪呢?” “坏人在哪呢?” “他们是不是还没被我们院子的人给打够?” “还是想挨打是不是?” 季长峥看着眼前,多出来十几号,抄着家伙的人,表情凝滞。 天杀的! 许东升到底在这大杂院,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十分钟后。 绵绵一声警察爸爸,解救了即将被大杂院邻居围攻的季长峥。 季长峥坐在沈家屋内,闻着那屋内香喷喷的酸菜鱼,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说,你给我们送调令的?” 沈怀山望着面前英俊挺括,气质出众的年轻人。 如是问道。 季长峥嗯了一声,注意力这从钢精锅里面的酸菜鱼上,移开目光,咕嘟咕嘟冒泡的酸菜鱼汤,被熬成奶白色。 味道应该很不错? 毕竟,鱼肉细嫩,还有花椒和辣椒,吃起来鲜滑的同时,应该又麻又辣。 极好上口的。 他不确定地想。 在听到沈怀山的问话后,季长峥收回目光,他垂下眼睫,从衣服内衬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褐色的信封。 不得不说,这信封被保管的极好,哪怕是从兜里面拿出来。 也不见一丝褶皱子。 季长峥把信封递过去,“您可以看看。”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剑眉浓烈,一双桃花眼潋滟,眼尾开阔而上挑,鼻梁高挺,人中清晰,薄唇紧抿。 下颌线线条流畅,一股子英朗俊美的气质,扑面而来。 沈怀山顿了下,从对方脸上移开,他心想,难得遇到在外貌上,能和自家闺女媲美的人。 在意识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后。 沈怀山忍不住叹口气,真是老了,在这种紧张的场合,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 他收回目光,这才接过信封,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来。 在看完内容后,最后目光定格在,还带着鲜红公章的调令后。 沈怀山完全愣住了,瞳孔也跟着缩了下。 这是真实的调令? 不是开玩笑? 眼见着自己的丈夫长久不说话。 旁边的陈秋荷急了,忙问,“怀山,怎么了?” 沈怀山不回答,陈秋荷到底是没忍住,从对方手里夺过信封看了下,不由自主的读了出来。 “黑省漠河北红村胜利公社。” 在读完这一个地址后。 她震惊道,“这是和美云下乡的同一个地方!!!” 也是她父亲的老家啊。 也是他们之前安排打点关系,想要送美云去的那个地方。 这话一说,沈怀山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陷入的沉默啊。 这一份调令,不止能让他们离开,还能让他们和闺女分到同一个地方。 这份恩情,大到沈怀山不知道如何来还。 “怎么突然又给了我家调令?许东升呢?” 要知道,因为得罪了许东升,他们家算是被特意刁难了。 季长峥没提自己在中间的事情,就说了下,“许东升被抓了,你家符合条件,就给安排调令了。” 他完全没提自己在里面做的事情。 仿佛和他没关系一样,就只是来送个调令如此简单。 听到这。 沈怀山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怕是还有隐瞒呢。 他顿了下,斟酌了语气,“你——” 季长峥正襟危坐,“嗯,您说!” 他的肩膀挺阔,极为端正。 配着那一张过于正气凛然的脸,很难让人不生出好感来。 “你有什么条件吗?只要你说,我们能满足都会满足的。” 沈怀山问道。 只要在能力范围,他们能做到的,必然会报答对方。 季长峥摇头。 这—— 沈怀山和陈秋荷面面相觑,不提要求,才是最大的要求。 眼见着沈怀山和陈秋荷的面容,变了几遍。 季长峥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无非是和聪明人打交道。 对方就思虑的就多。 他思忖片刻后,提了一个微不可微的条件,“给我一碗酸菜鱼吧。” 算是条件的条件吧。他可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为了沈美云来的,别到时候人家父母在误会,他和许东升是一样的人了。 那就麻烦了。 “啊?” 沈怀山和陈秋荷都愣了,“什么?”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调令对于他们家来说,就是救命的东西,更别说,调令上面的地址,还是和闺女下乡的一个地址。 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了。 这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可是,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就只要一碗酸菜鱼汤吗? 这也太…… 季长峥见他们没答应,他,“不行吗?”难道他要求提多了? 这种酸菜鱼确实是难得的好食物。听说在供销社胖头鱼都给抢空了都。 “当然可以。” 是陈秋荷,看着面前过于英朗的年轻人,她忙说,“你想吃多少都有。” 她去厨房拿了一个海碗过来,直接从钢精锅里面,盛了一大碗出来。 可惜,他来的晚,拢共三斤多鱼肉,都被分完了。 现在最多就是一些鱼汤和酸菜了,陈秋荷过意不去。 便把单独给美云和绵绵做的那一份,白米饭给拿了出来。 “没有鱼肉了,鱼汤泡饭可以吗?” 季长峥点点头。 陈秋荷先是盛了一碗米饭,随即,又盛了两勺汤进去,递给了季长峥。 季长峥道了一声谢谢后,接过来就是一阵开干。 果然如同空气中的味道一样,酸菜鱼又麻又辣又酸,在把米饭泡进去,每一粒米都浸满了汤汁。 颗颗饱满。 季长峥吃的很快,但是动作却不粗鲁,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优雅。 只是,由于这酸菜鱼是刚煮开的热食,所以极为滚烫。 一边吃的同时,也让他的面庞浮上了一层透明的汗珠,从眉骨流淌至挺直的鼻梁上,最后定格在柔润的鼻尖上。 他本就生得好,眉眼深邃,五官英朗,这般大口吃饭的样子。 让人更是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许是拿到调令的原因,让陈秋荷对他的感官极好,看着季长峥吃的香,便忍不住道,“同志,你也喜欢吃酸菜鱼汤泡饭啊?” 季长峥嗯了一声,声音嘶哑,“味道好。” 从陈秋荷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季长峥的眼睫毛,细细长长,几乎能和他们家美云相比较了。 这年轻人还生得怪好看。 陈秋荷笑,“那你和我们家美云都喜欢吃酸菜鱼汤泡饭。” 提起美云。 季长峥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对啊,他把调令都给交出去了。 他兄弟呢?! “我兄——”说到一半,他硬生生的转弯过来,“沈美云同志呢?” 沈怀山和陈秋荷面面相觑。 对啊,他们家美云为了调令还跑出去了。 倒是,绵绵脆生生道,“警察爸爸,我妈妈有事出去了,让我在家乖乖等她呢。” 绵绵坐在小墩子上,人小小的一团,小脸白白净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小仙童。 “这样啊?” 季长峥有些失望,他吃完最后一口鱼汤泡饭,站了起来,“那能借你们家纸笔一用吗?” 这—— 沈怀山和陈秋荷一愣,对视了一眼,随即给季长峥拿来纸笔。 季长峥接过,展开信纸,俯身下去,提笔写字。 兄弟:你好。 我久仰你的大名,在得知你对许东升所做的事后,对你的敬仰如同黄河水滔滔不绝。 今上门特意和你相见,可惜,你外出有事,故留下一封信。 你见字如见人,若今后有需要,请直接联系我。 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在所不辞! 落款,季幺儿! 字迹宛若金戈铁马,铿锵有力。 写完后,季长峥便把信纸给折叠起来,放入信封里面。 交给沈怀山。 “麻烦帮我交给沈美云同志。” 老实说,沈怀山有些恍恍惚惚,之前季长峥写信的时候,没背着他们。 所以,他也都全部看了去。 最开始的两个字,便是兄弟。 沈怀山无法理解,他闺女仙女一样的人,怎么就和兄弟这两个字挂钩啊。 见沈怀山不说话。 季长峥以为他想接,转手就交给了陈秋荷。 “陈同志,麻烦您帮忙交给您女儿。” “您帮我告诉她,她这个兄弟,我季幺是交定了!” 陈秋荷到底是反应的快,她接过信封,神色复杂,“我会告诉美云的。” 接着,她欲言又止,“不过,你见过我家美云了吗?” 女儿打小儿就生得漂亮,当母亲的,她见过喜欢她家美云的,也见过想娶她美云的。 就是没见过,想找她家美云当兄弟的…… 就不能理解啊。 季长峥愣了下,怕对方误会自己,便淡声解释。 “阿姨,你放心,就算没见过,也不影响我对沈美云同志的兄弟情,我都听说了,沈美云同志一个人砍了许东升的腰子,还召集了往日所有被许东升害过的人,送许东升去了监狱。” “就在这一点,我认她一世当兄弟!” 能够以女流之辈,反手打的许东升毫无招架之力。 按照他的推断,对方必然是五大三粗的女壮士。 身高少说一米八。 毕竟,他身高一米八五,想要一手制住许东升那货都有点困难。 可是,沈美云同志却能一手制住! 牛啊牛啊! 他季长峥的兄弟就该这样的。 吃最大口的肉,喝最烈的酒,打最坏的人。 陈秋荷听到对方夸自己的女儿,倒是没错,但是就是哪里怪怪的。 她忍不住恍惚道,“是啊,我家美云很厉害,反手扎了许东升的腰子。” 以极为柔弱的身躯,保护了她和丈夫。 “对吧,我就说嘛,不愧是我兄弟,就是厉害。” 季长峥越发对她敬佩,于是,便朗声道,“以后,我兄弟来黑省了,我请她喝最烈的酒。”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给他兄弟留地址。 便随手撕下一张纸,把自己的地址写了上去。 一串字迹,龙飞凤舞,宛若蛟龙。 季长峥把地址递给了陈秋荷,“这里,我也在黑省的漠河驻队,我们那有最烈的烧刀子!” “别人我都舍不得,等到时候我兄弟过来了,你让她给我写信,我请她喝三大碗!” 拿最烈的酒,招待最好的兄弟! 怎么样,他够意思吧! 陈秋荷接过地址,恍恍惚惚。 她女儿柔弱不能自理,不喝酒啊。 只是,对方是恩人,到底是不好拒绝的,陈秋荷只能硬着头皮点下来。 她推搪道,“到时候在说吧。” 季长峥难得严肃了神色,珍而重之道,“别,一定要我兄弟给我回信,我到时候提前备好酒,等她来。” 他这般肃着一张脸,收了几分痞气,反而多了几分让人无法拒绝的正气。 陈秋荷也是,勉强道,“嗯,好。” 等送走了季长峥后,她看着那字条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怀山,你说——” “嗯?” “那孩子,是不是脑壳有病?” 沈怀山,“……”:,,. 18 第 18 章 穿越第十五天 沈怀山不知道是怎么回答自家媳妇的。 他想了片刻,恍恍惚惚地说道,“可能脑子不太好吧。” 不过,这样说他恩人,似乎不太好。 毕竟,不背后道人是非,是他们家做人最基本的原则。 想到这里,沈怀山深吸一口气,岔开之前的话题,低声说道,“你在家收拾东西,我去找美云,有了调令,咱们家尽快离开。” 陈秋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 沈美云到达西直门临街胡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 湛蓝色的天空下,马路牙子上穿着棉猴的行人,来来往往。 街角处有个修理自行车的铺子,师傅弯着腰,拿着黑色打气筒,吭哧吭哧地正在给自行车车胎打气。 许是出得太大力,连带着头顶发梢都在升腾着白色烟。 而那自行车的铺子是正对着某办公室大门的。 沈美云收回目光,上了台阶,就瞧见某管理处的朱红色油漆大门就敞着,并没有关。 她直接敲了门,里面应了一声,她便进去了。 那办事员看到沈美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实在是太漂亮了。 “同志,你找谁?” 沈美云抿着唇,说道,“我找李主任。” “李德福主任。” 她人好看,声音也好听,像是黄鹂鸟,清脆又动人。 说实话对于这种人,办事员很难拒绝。 “你找李主任是有什么事情?算了,我带你过去好了。” 李主任正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在等一个结果。 等季长峥去沈家带回来的结果。 等许东升那边的结果。 只是,许东升的事情一时半会,结果也下不来,只能说先盼着季长峥那边的结果先出来。 听到外面敲门声,李主任还以为是季长峥回来了。 便去开门,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容的。 只是,在看到来的人的时候,他有些失望。 “小王这是?”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小王忙解释,“这位同志说认识您,我就带她过来了。” 沈美云看了下李德福,对方生了一双八字眉,看来是他了。 “李主任,我是玉桥胡同的沈美云,是吴秀珠奶奶让我来的。” 说完,她看了一眼先前领着她来的干事。 李主任听完吴秀珠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朝着她说道,“那你跟我进来吧。” 说完,还不忘朝着先前领着沈美云进来的干事吩咐。 “小王啊,你去看看外面煤炉子上的茶水都烧开了没。” 这是说的官话了,支使着对方离开。 不要来听到双方的谈话。 待小王离开后。 沈美云跟着李德福进了办公室,李德福邀着沈美云坐了下来,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递给她后,这才问起来了正事。 “吴秀珠奶奶?你是指玉桥胡同的吴老太太?” 沈美云点点头。 “说吧,你是有什么事情?” 到底是看在旧人的面子上,李德福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见沈美云接过茶后。 他自己也端起了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沈美云也没和他绕弯子,便单刀直入道,“我来想求您办一件事,麻烦您批准下沈怀山同志的批准调令。” 这话一落。 李德福一口茶喷了出去,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他忙用袖子擦了擦茶水,“你说,你要谁的调令?” “沈怀山。” 沈美云抬头看他,一字一顿。 她的皮肤很白,带着几分通透,像是莹莹白玉一样在发光。五官也很漂亮,眼睛又大又圆,黑白澄澈,干净到极致。 像是一汪清泉。 更别说,身上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 让人过目不忘。 漂亮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按照这一身皮相,李主任很快就猜到了,“你是沈美云同志?” 是许东升喜欢了好久的沈美云同志? 当然,后面这句话李主任是没说的。 只是,看到沈美云的样子,他就知道许东升为啥能收心,等了一年多,就专门为沈美云布了一场局了。 可惜,这一场局,没让许东升抱得美人归不说,反而让他自己陷进去了。 到现在为止,生死不知。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沈美云嗯了一声,声音清亮,“是我。” 李主任确认了身份,他还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他着实没想到,对方竟然来找他了。 “你没收到消息?”他低声问道。 沈美云蹙起眉尖,有些意外,“什么消息?” “你们家的调令我已经批了,而且还让季营长把调令送到你家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哗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什么?” 见对方没有说笑的意思。 “调令给我家了?” 李主任点头。 沈美云这才相信对方说的是真话,沈美云摇头,“我不知道。” 李主任叹了口气,“看来你们双方时间不一样。” 接着,他话锋一转,“好了沈同志,你家的调令我已经批了,沈家的事情,也到此为止了。” 解决了沈家的事情,他好在去解决许东升的事情。 这些事情只能说是一件件剞劂。 听到这话,沈美云蹙眉片刻后,随即又松开,“您的意思,我沈家的事情,到此为止,不再有任何为难?” 李主任嗯了一声,出了许东升这种事情,他着实是怕了。 沈家的事情如果再次纠缠下去,怕是到时候更难解决。 既然如此,还不如松散下,让对方尽快离开,把这件事悄无声息地摁灭下去。 沈美云这一次彻底听懂了。 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放过沈家。 但是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她由衷地松了一口气,真心实意道,“那就多谢李主任高抬贵手了。” 她有着一张莹润饱满有光泽的鹅蛋脸,浅笑时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眉眼更是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饶是,李主任都不由得恍惚了下,难怪许东升那年轻人会栽进去。 不冤啊。 还有季长峥也是,三番四次为沈美云的家人说话。 想到这里,既然了结了正事。 李主任便轻咳一声,带着几分试探,“沈同志,许东升那事你参与了多少?” 公安到办公室来抓人,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更别说,抓的那人还已经陷入昏迷,竟然是连医院都不给去。 沈美云用力地捏了捏指头,微微一笑,“参与?您是说,我参与什么?”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李主任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和聪明人打交道,都是点到为止的,他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换了一个。 “既然你和许东升没有关系,那季营长呢?” 沈美云蹙眉,“谁?” “季营长。” “不认识。” 李主任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吧?” 季长峥三番四次地帮对方,甚至,不惜违抗命令和他翻脸。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不认识啊? 沈美云,“确实不认识。”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陷入回忆,“你是说,之前帮我担保下乡的那个季幺吗?” 是吧。 偌大的北京城,有几个叫季幺呢。 也就季家有个无法无天的季长峥,才会被人称一个季幺! 李主任点点头,眼神好像在说,看你这年轻人还说不认识。 这不就说实话了吗? 下乡给她担保,就这一点,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这要是没点关系,没点内情,怎么会给她担保啊? 还真是对方啊。 沈美云下意识地喃喃道,“是男菩萨啊。” 几次三番帮了她大忙的男菩萨。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家的这次调令还有对方出手的。 对方真真是个大好人啊。 李主任没听清楚,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沈美云没解释过往,只是说了一声,“我算是认识对方。” “这就对了嘛。” 李主任非常八卦道,“你们在处对象?” 不然,那个季长峥怎么会这般卖力地帮衬? 处对象? 怎么可能。 沈美云连见都没见过对方,她摇摇头,“没呢。” 李主任不信,可惜,沈美云要离开了。 看着沈美云的背影,李主任在想,现在的年轻人啊,玩得越来越花了。 一个许东升,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先后下了多少心思? 结果被沈美云给送到了监狱里面。 还有一个季长峥,这前后做了那么多事,说不是在处对象,可能吗? 就是上门女婿都没这么卖力的。 这明显是年轻人玩的花,就是不告诉他这个孤寡老人啊。 * 得知了家里调令拿到手了,沈美云的心情就跟着好了几分。 出了西直门临街大道,甚至还有心思,在供销社外面的烤红薯摊上,挑着烤红薯。 贴着铁皮炉子烤的红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香甜味。 沈美云也不例外,闻着味就跑了过来。 铁皮炉子一打开,得!那烤红薯的香甜味直冲天灵盖。 探头往里面一看,好家伙,而红彤彤的炉火烤着红薯,流出来了蜜裹着皮,露出了金黄色瓤来,馋的人流口水。 “叔?这红薯咋卖的?” “大的五分,小的三分。” 沈美云想了下,掏出两毛钱递给他,“我要四个。” 那带着雷锋帽的大叔,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真阔啊。 一口气要四个,还是大的。 随即,便麻利的用着报纸装了四个给她。 沈美云提着,撕了外皮,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甜是真甜,糯是真糯,但是也是真烫啊。 烫的心疼都舍不得吐,实在是太香了。 这种烤红薯就是要趁热吃才好吃,沈美云当即就提了速度,搭了公汽,第一时间回去。 毕竟,家里人也都等着吃呢。 沈美云到达胡同口的时候,沈怀山就在那等着,她眼睛一亮。 “爸!” 快步迎了上去。 “美云,你都听说了?” 沈怀山看到闺女喜上眉梢的样子,便跟着问道。 沈美云点头,把烤红薯递过去,“李主任说了,让人给咱们送过来调令了。” 沈怀山没吃,完好的右手拿着烤红薯,隔着报纸捂手,哪怕是已经过一段时间了,烤红薯还是温的。 捂着手,极为舒服。 他领着闺女往回走,“嗯,季同志送过来的,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沈美云十分好奇,跟着就快步回家,拿到信一看。 一打开,就被两个硕大的兄弟两个字,给雷的整个人都裂开了。 眼见着闺女神色这样。 沈怀山剥了红薯皮,递给了陈秋荷,陈秋荷也没吃,拿着勺子一勺勺喂给绵绵。 还不忘打趣。 “我瞧着那季同志是真把你当兄弟来处了。” 绵绵吃着香喷喷的烤红薯,晃悠着小短腿,“是警察爸爸呢。” 听到这,沈美云倒是把兄弟那两个字给忘记了。 她仔细地询问了一番。 这才从绵绵口中得知,原来季幺就是在北京火车站,送她女儿的人。 也是,上次帮她签担保书的人。 更是这次帮这他们家送调令的人。 男菩萨。 真是好人啊! 沈美云忍不住感慨,“兄弟就兄弟吧,确实帮了我们大忙。” 说完,她便想了想,拿着纸笔朝着对方谢了一封感谢信。 通篇都是感谢对方对自己以及家人的帮助。 待写好厚,沈美云塞到了信封里面,沈怀山便问,“我和你妈打算尽快去黑省。” “你这边知道能确定是什么时候的火车吗?” 沈美云摇摇头,“林主任说的是最迟后天,我一会跑一趟知青办,问下我们这一批知青,是几号走的。” “咱们一家人一起出发,这样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这是实话,她不放心她爸妈,而且还有绵绵。 沈怀山点头,“那你先问清楚,问清楚后,我和你妈在去买火车票。” “成。” 吃完了烤红薯,沈美云再次忙碌起来,拿好了父母的调令和信封,先是跑了一趟知青办。 从林主任那得知,他们这一批知青下乡的时间,统一在明天早上六点五十的车票后。 而且,他们这边的车票也是交钱后,知青办帮忙统一买的。 沈美云道谢后,便再次去了北京火车站,用着去黑省的调令,给她父母一人买了一张车票。 和他们是同一火车的,只是,可惜的是不在同一车厢。 但是对于沈美云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出了火车站,顺带跑了一趟邮局,花了五分钱买了一张邮票贴了上去。 将感谢信寄到了季长峥给的那个地址。 沈美云这才打道回府。 * 办公室。 李主任在劝季长峥,“季营长,你留下来吧,我们办公室这边急缺人,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保证你能立功升职。” 许东升出事,他这急需要一个能够镇得住场子的同志。 去进行接下来的任务。 像是,沈家叶家这种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呢。 季长峥简直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为人知世故而不世故,也不会太过莽撞,比起许东升,他才是最为合适的人。 面对李主任给的劝说和好处。 季长峥直接拒绝了,“不了,我部队有紧急任务。” 李主任还想劝说,但是瞧着季长峥坚决的样子,便熄了火。 他叹气,“那你们那边还能,在给我们派点人手过来吗?” 季长峥摇头,“要训练,抽不出人来。” 这下,是没戏了。 等到出了办公室。 温政委看向季长峥,“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部队有紧急任务?” 季长峥抬眸看他,沉默的他。 很快让温政委败阵下来,他回头看着那朱红色油漆大门,忍不住道,“留下来个十天半月,回去就能升职,你真不心动?” 这次是个机会,错过就错过了。 季长峥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太阳西斜,即将落下。 夕阳洒在他身上,俊逸的眉眼没了平日的叛逆和嚣张,反而多了几分消沉。 “老温,你觉得我该留下吗?” 这话一问,温政委皱眉,回想起对方之前出任务那松散颓唐劲。 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管是他们去的叶家,还是后面沈家。 松松散散的对待,故意手下留情。 没有东窗事发还好,一旦东窗事发,其实,季长峥自己也跑不了。 他也有很大的责任。 温政委不明白,“你说,你平日在战场上,不是蛮凶狠的吗?” 季长峥更是尖刀营的营长,从来不会心软,对待敌人更是下手无情。 怎么出个任务,本来是想让他镀镀金,回去好去炮校进修的。 结果,怎么婆婆妈妈了。 季长峥低垂着眉眼,夕阳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将他藏于光与暗当中,明明灭灭。 “老温,我好像不适合待在四九城,我没办法抗拒时代的洪流,所以我只能做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去对抗,但这些对抗在时代洪流面前,似乎无济于事。” 他看着,也只能是远远的看着。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和进程,他更加无法去说服自己,去当那个施加者。 这才是他痛苦的来源。 季长峥这话一说。 温政委一怔,他也陷入了沉默。 他张了张嘴试图去安慰对方。 “你何必想这么多呢?” “我们只是出任务而已。” “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可是正是因为知道才……” 季长峥轻叹,语气带着释然,“老温,比起繁华的北京城,我似乎更适合待在苦寒的黑省,在那里,我可以流血流汗去争功,可以对敌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他适合待在部队,却唯独不适合待在四九城。 温政委其实也明白。 季长峥这人看着面冷叛逆,但是实际他是心在软不过的一个人。 “嗯,我知道了。” “你既然做好决定,那就去做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季长峥,“明天。” 温政委嗯了一声,“你趁着今天晚上好好去陪下家人。” 季长峥点头,告别了温政委后,他便回到季家。 春寒料峭,季家院子内的老槐树跟着探出了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色尖尖。 他人还没到家呢,老远就听到季家传来打闹声。 “砰——老四,你被我打死了。” “你怎么还动?你死了,你死了,你不许动,你不许动。” 季长峥走过来,就看到他们二哥和三哥家的孩子在打架。 “干什么呢?” 季长峥一声冷喝,摁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俩孩子,瞬间松开了手。 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排排站在墙根,乖巧地喊了一声。 “小叔。” 季长峥嗯了一声,随口教育道,“兄弟之间,少打架。” 说完这,他便进了屋。 一进屋,季老爷子便斜睨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来?” 季长峥拿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嬉皮笑脸,“我不回来,您怎么知道,自己还有个小儿子流落在外面?” 季长峥是老爷子四十岁那年得来的幺子。 打小宠的厉害,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定型了。 老爷子实在是没了折子,这才把季长峥送到了部队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小子聪明,去了部队没有多久,就立功了,一路向上升。 听到这,季老爷子轻哼了一声,“许家的事情,你怎么看?” 季长峥起身,倒了一杯茶,他喜欢喝绿茶,上好的铁观音更是他的最爱。 他抿了一口,没回答,只是笑,“还是您这里的茶叶好。” 在部队哪里有好茶叶,连喝个白开水都是奢侈。 “少来给我打岔。” 季老爷子郑重了神色,“我就问你,许家那事你参与了多少?” 季长峥头都没抬,“除了和许东升打那一架之外,我什么都没掺和。” 这话,季老爷子不相信。 “你没参与,许东升那小家伙,会被公安带走?” 这件事早都在他们大院闹的沸沸扬扬了。 许家虽然不是顶好的家世,但是也算是不错了。 季长峥笑了下,“真没参与。”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嘛,我是没参与,但是我兄弟参与了,对方集合了许东升往日害过的人,这不,联合起来把他给告进去了。” “你兄弟?” 季老爷子皱眉。 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兄弟? 季长峥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茶叶,漂浮的茶叶被吹散了去,露出清澈的茶水。 “爸,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水面干净了,才没有人去浑水摸鱼。”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那声音,都带着几分杀伐。 这让季老爷子浑身一震,“是我着相了。” 他看着自己这个桀骜张扬的小儿子,他一边为对方骄傲,又一边忧愁。 “你那兄弟既然在中间出了大力,未免被许家人报复,你安排下,让他们尽快离开吧。” 这是为了对方好。 季长峥想到沈家,也确实离开了。 去了黑省,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 他嗯了一声,“已经安排好了。” 小儿子虽然大多数时候,叛逆刺头,气死个人,但是关键时刻办事还是靠谱的。 季老爷子也放心了不少,他想了下,“这次相亲联谊,又让你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媳妇?” 很认真的语气。 季长峥不明白,不是好好的谈正事吗? 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他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好悬,好在他及时收住了。 “我以身许国,暂时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态。” 季老爷子冷了脸色,“说人话。” “哦,人话就是,季家的男娃不值钱,干嘛让我结婚?生个男娃出来,在被你们嫌弃?” 季长峥一股脑的全部倒了出去。 这话说的,季老爷子那个气的啊。 “是,季家男娃是不值钱,你一个连男娃都生不出来的人,那你岂不是更不值钱?” 这话说的—— 季长峥没法接。 就听见季老爷子碎碎念,“你大哥家两个,二哥家两个,三哥家家一个,就你——连个蛋都下不下来。” “更别说生女儿了!” “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 季长峥掏掏耳朵,很认真地建议,“您要是实在是想抱娃,这样?您和我妈在努努力,争取三年抱俩?” 这话说的—— 季老爷子拿起搪瓷缸就朝着他咆哮道,“滚!你给我滚!” 他都六十的人,生生生,生个屁! 听听,他这是人话吗? 外面,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季家老爷子的咆哮声,季长峥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 堪称面不改色。 一出来,就得到自家小侄儿子们,排排注目礼。 眼睛里面似乎在放光。 小叔,好厉害啊。 他都不怕爷爷,还能把爷爷气个半死。 季长峥摸了一把萝卜头,就被大哥喊走了。 “长峥,父亲年纪大了。” 季家大哥,语气里面暗示弟弟不要太嚣张了,把老爷子气个好歹出来了。 季长峥,“宝刀未老,再接再厉,三年抱俩。” 季大哥噗——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我算是知道,父亲为啥那般咆哮了。” 季长峥叹口气,“我看爸就是闲的,要不你和大嫂在努努力,生个闺女给我爸玩?” 这话说的。 季大哥倒是不气,“我和你大嫂倒是想生个闺女出来,生得出来吗?” 他怀疑老季家祖坟有问题! 一连着三代都是儿子了。 连个闺女的影子都没看到。 当然,他是严肃孝顺的老大哥,是不会把这种怀疑说出来的。 季长峥,“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说到这,季大哥看向他的目光突然慈祥了起来,“想当年,妈怀你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女孩子。” 好家伙,当时全家都激动疯了。 准备的都是花衣服,结果咧。 生出来带把的,还是个混世魔王。 就大失所望。 “所以,季家生闺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语气很是郑重。 季长峥受不了这个眼神,他转头离开,“明远呢?我去和我大侄子唠唠嗑。” 季大哥指着西侧屋,“在屋子内收拾东西,说是明天就下乡了。” “长峥。” “嗯?” “明远下乡了,你多照顾下他。” “放心。” 等到季长峥进屋后,季明远正在一点点叠衣服,收拾藤条箱。 动作很是斯文俊秀。 说实话,某一种程度上,季明远才像是季家的女孩子,他细心,妥帖,会安慰人。 当然,这是夸奖。 “明远。” 季长峥坐在了他书桌旁边,就那样半撑着。 “小叔。” 季明远有些惊喜,“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没呢,明天和你一起走,送你去黑省。” 这才是小叔的样子嘛。 季明远跃跃欲试,“那我想和您坐一节车厢。”这话一落,他又给否定了。 “算了,我是和大部队一起下乡的,和您在住一节车厢,倒是显得我特殊了。” 语气有些失望。 季长峥咂摸了下,挑眉,“行吧,明天我去你车厢看你。” 这话一说,季明远再次高兴起来。 只是,他刚要说些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叮铃铃的电话声。 “长峥,是找你的。” 季长峥嗯了一声,过去接电话,随即,他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等挂了电话后。 他又去了季明远的房间,“明天看不了你了。” 这话一说,季明远愣了下,“小叔,如果你有事的话,那就先去忙吧。” “部队有个临时任务,我要连夜离开。”季长峥解释了一下,摸了下他头,“我们黑省见。” 季明远点点头,沉默地望着季长峥离开的背影。 他在心里默默道,小叔,你走慢一点,等等我,让我好追上你。 * 沈美云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绵绵已经睡着了。 陈秋荷和沈怀山在收拾东西,听到动静,顿时看了过来。 “美云,你回来了?怎么样?” 沈美云拍掉了身上的寒气,她把两张车票放在了桌子上。 “爸妈,你们的车票,明天早上九点出发去黑省。” 和她是同一列的火车,只是不同的车厢。 这话一说,沈怀山和陈秋荷都有些惊喜,说实话,这个车票,他们等了太久了。 当车票落到手里的时候,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去黑省啊。” 陈秋荷语气忍不住期待了起来,“你外公老家就是那边的,他走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回老家看看你大姨。” 这话一说。 沈美云惊讶了,“妈,我们家在胜利公社前进大队,还有亲戚吗?” 陈秋荷嗯了一声,提起往事,“你姥姥当年和你姥爷离婚后,便带着我投奔了北京的亲戚,而你有个舅舅,当时被留在老家。” 这个年代,男娃值钱,她那个父亲是怎么也不会放手的。 没办法,她妈就只带了她这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去了北京城。 谁都没想到,她的母亲,或者说是她,能够有今天的造化。 只是,过往的事情如同云烟,在过辉煌,如今也要消散了。 沈美云听完,她有些好奇道,“就是不知道,我舅舅他还在不在。” “你舅舅叫陈石头。”陈秋荷摇摇头,“到时候过去,你慢慢的找下,我们家成分不好,你偷偷的找,最好别宣扬出去。” 说起来,“我听你姥姥说过,黑省那边物资丰富,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咱们去那边,总归是受不到罪的。” 这是实话,总比在首都处处被人打压,受人白眼的强。 沈美云自然是知道的,她朝着母亲眨眨眼,带着无声地欢喜。 “去黑省也成,山高皇帝远,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可惜了这里的家。 沈怀山倒是豁达,“不可惜。” “一家人在哪,哪里才是家,我们都走了,这里也不过就是一个房子而已。” 空荡荡的没有半分人气。 沈美云想了想也有道理,便陷入了忙碌,和父母一起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带不走的,便送人了。 起码明面上的东西,他们家是带不走的。 铁皮蜂窝煤炉子,以及门外堆着的一百多块蜂窝煤儿。 这都是大家眼皮子底下的东西,沈美云不好让绵绵收到泡泡里面。 便提出,送给吴奶奶了。 这话得到了陈秋荷的赞同,“美云你去,顺带和你吴奶奶说一声,咱们家调令下来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并没有拿东西,转头就去了吴奶奶家。 吴奶奶她住的屋子,在大杂院的东侧间,第一间房子,坐北朝南,阳光通透,她住的这间屋子,算是他们大杂院里面朝向最好的。 沈美云来的时候,吴奶奶正在纳鞋底,看到她,便起身迈着小脚过来迎接。 “事成了?” 老太太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看人看事还是准的,瞧着沈美云脸上笑意,便心里有数了。 沈美云点点头,没解释太过详细的细节。 便说了,“去找了李主任,人还挺好。” 听了这,吴奶奶便笑了,满脸的皱纹都跟着慈祥了几分。 “那边好。” “定了去哪里没?” 她们都知道的,沈家人留不下大杂院了,肯定要落一个去处。 沈美云也没瞒着,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吴奶奶脚边,蹲着的老猫,她小声说道,“跟我下乡是一个地方。” 这下,吴奶奶懂了,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啊,一家人到一个地,多少是个照应。” 沈美云嗯了一声,给老猫喂了点水。 这才说道,“就和您一人说了,我们家明儿一早的火车票,我们走了,门口堆着的蜂窝煤,您要是不嫌弃,就让人全部给您搬过来。” “还有那铁皮蜂窝煤炉子,也一块搬过来,多个炉子,您过冬也爽利一些。” 吴奶奶节约惯了,舍不得用蜂窝煤,也舍不得用铁皮蜂窝煤炉子。 冬天的时候,就那般揣着袖子,干干的苦熬着。 这话说的,吴奶奶眼一热,泪眼婆娑,“我知道的。” “你们这一走,天高路远,保重啊。” 她紧紧地握着沈美云的手,颤颤巍巍。 沈美云点点头,轻轻地抱了抱她,“吴奶奶,您也保重。” 老太太命苦,早年丧父,中年丧子,到了现在就她一人儿,守着那二十多平方的房子。 身后但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想来占一指头。 吴奶奶嗯了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坚毅,“你们尽管出门去,我要努力活着,等着你们回来的那一天。” “这房子,我给你们看着,谁要是敢进去,就从我这孤寡老太太身子上踏过去。” 人说人老无情面,她泼上这一张老脸不要了。 看看谁能住的进来! 这话一说,沈美云也忍不住喉咙一梗,她摇头,莹白如玉的小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 “不用的,您保重身体就够了,我家那房子,谁爱来住谁就住。” 她知道的,最多也就那十来年的光景。 他们家就可以回来了。 国家也会再次把房子归还给他们。 只是,这些话就不好和吴奶奶说了。 吴奶奶没应是,也没应不是,就只是抬头端详着沈美云。 这孩子是生得真好,小脸跟白玉雕一样,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光瞧着,就足够让人赏心悦目。 “美云,你到了下面,你且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嫁人。” “就算是要嫁,眼睛也放精一些,再不济,你挑个咱们北京城的人,将来也能再次回北京来,我也不说别的,就为了你看重的绵绵,你也要憋着一股劲,给我熬下来。” 老太太到底是活了一辈子,人老成精,眼光毒辣。 看得东西也足够长远。 更是一句话便说到了重点! 那是许多人都看不清楚的背后真相。 沈美云惊讶道,“吴奶奶,您怎么知道——”我们将来能回来? 她是因为从后世过来的,知道未来五十年的发展进程。 但是,吴奶奶呢? 吴奶奶笑,浑浊的眼里透着睿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组织不会放弃你们的。” 不管是沈院长还是陈老师,两口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也都在他们曾经所在的领域发光发热。 只这一点,便够了。 不管任何时候,任何朝代,人才总不会被埋没的。 沈美云点了点头,“那您等等我们。” 他们会有回来的一天的! * 沈美云到家的时候,陈秋荷还在忙碌,两个铁皮煤炉子都派上了用处。 他们明日坐火车,陈秋荷在准备吃食。 虽然美云说了,她准备的有,但是他们都知道人多眼杂的地方,还是自己做的方便。 陈秋荷把家里剩下的半袋子富强粉,全部都给用了起来,打了几个鸡蛋进去。 做的是鸡蛋饼,她本来是要肉包子的,但是被沈美云给拒绝了。 她在泡泡里面准备了上千个肉包子,是绝对管够的。 没必要做肉包子。 就烙七八张鸡蛋卷饼就好了,在炒了一盒子土豆丝上去,用着铝制饭盒给装了起来。 做完这,陶罐里面还有十多个咸鸡蛋,是用煤灰和盐巴腌制的,已经腌了半年多了,也都入味了。 往前平日里面,就只舍得给美云吃。 这下好了,要离开了,一陶罐的鸡蛋全部都煮上了。 打算带到火车上次,出门在外的,干粮比啥都方便。 这一忙碌,到了十二点,一家人这才休息了下去。 隔天一早,趁着天色还没彻底亮了去,一家人便起床了,把昨晚上写的信,放在了门口最为显眼的位置。 信上交代的全部都是,家里不能带走的东西,是如何分配的。 他们几乎把那些物件,全部都搬在了门口,算是送给了大杂院的邻居们。 让他们自己来取。 一家人收拾妥当后,也才将将的四点半。 这个点,天色都还是黑的,偶尔抬头,可以看到天上零星的星子,在闪耀着微微的光芒。 照在大杂院里面,出奇的安静。其实也不是,隔壁家邻居牛大叔,震天的呼噜声传了出来。 沈怀山听到了,他还笑着,“以后去了黑省,就在也听不到老牛打呼了,我也能睡个安稳的觉。” 他觉浅,周围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醒来。 大杂院又只有这么大,大家的墙贴墙,屋贴屋,隔壁放个屁都能听见。 更别说这种堪称大炮一样的打呼噜声了。 这些年住在这边,他着实没睡过好觉。这对于好条件家出生的沈怀山来说,也算得上一场折磨了。 沈美云听了,她慢慢地说道,“那以后去了黑省,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可不是。” “也没往日那么大的压力了。” 沈怀山心态很好,“就当是给自己放一个假好了。” “有你们陪在我身边,在哪里都是家。” 情绪是会感染的,沈怀山的情绪好,没有留恋不舍婆婆妈妈,哭哭啼啼。 这让陈秋荷和沈美云也淡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陈秋荷提着藤箱,沈美云牵着绵绵的手,吧嗒一声,锁上了木门上的那黄铜小锁。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 三人齐齐的回头。 绵绵小声道,“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沈美云蹲下看她,“去远方呢,绵绵害怕吗?” 绵绵摇头,小小声道,“有妈妈在,我就不怕。” 沈美云亲了亲绵绵额头,左手牵着绵绵,右手边上是爱她的父母。 四个人的倒影照在地面,你叠着我,我叠着你。 沈美云突然就无所畏惧起来,她回头轻声说道,“爸妈,咱们去了黑省好好的过日子。” 实打实的过,低调的过,过好的日子。 陈秋荷和沈怀山都跟着齐齐地嗯了一声。 出了大杂院,便是细长幽深的胡同巷道,中间的位置则是公厕。 一家人去上了厕所,刚一出来就被人拦着了去路。 19. 第 19 章 穿越第十六天 沈美云本来是在等陈秋荷的,她和绵绵已经上完厕所了,看到来人的时候。 她下意识的蹙眉,不可思议道,“沈美娟?” 她怎么在这里?? 他们家离开的消息,可是没传出去的,倒也不是,只是和吴奶奶说了一声。 但是吴奶奶的为人,沈美云还是了解的,对方不可能和沈美娟说的。 更不可能和沈美娟联系的。 沈美娟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公厕这边真的蹲到沈美云她。 她当即惊喜地说出来话,只是,在看到沈美云手里提着的行李箱时。 她脸色顿时变了下,着急地问道,“美云,你们这是要去哪???” 她的目光还放在了绵绵身上,绵绵害怕地往沈美云身后躲了下。 沈美云拍了下绵绵让她去厕所里找陈秋荷。 安排好了绵绵后。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静地看着沈美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和沈美娟之间没有直接的仇恨,但是也谈不上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 毕竟,沈美娟的哥哥是沈建明。 这是沈美云曾经的仇人。 眼见着沈美云是这么一个态度,沈美娟的心里有些涩然,“美云,我们当初也曾经钻着一个被窝,说着一宿的话。” 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沈美云语气清冷,漫不经心地道出了一个事实。 “是啊,可是我们曾经之间的姐妹情,之间的友谊,还是被你轻而易举地卖给了——许家。” 她那天去知青办的消息,没外露过任何人。 只是,在出来的时候,在胡同遇到了沈美娟。 你看,就是这么刚刚好,若不是她提前留了一手,去找了许东升往日的仇家,一家家游说。 那么,现在哭着的该是他们家的人了。 沈美娟听到这,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是想着自己能够去了相亲联谊会上,然后攀上了季家人,到时候多少能够帮衬你们一把。” 天可怜见的。 她是真这么想的,她嫁得好,是一定会帮衬美云还有三叔三婶他们的。 只是,没想到嫁得好这一场梦,来得快,去得也快。 好不容易去了相亲联谊会,那季家的幺子竟然没来。 这说出去谁信? 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还得罪了往前的亲人。 沈美娟心里苦涩极了。 沈美云没工夫听着她说这些话,“你要是没有事的话,别拦着我的去路。” 这话还未落,陈秋荷和绵绵便从公厕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沈怀山。 当看到他们一家人整齐地全部都在的时候。 沈美娟的脸色彻底变了,“你们这是去哪?” 尤其是,陈秋荷手里也有藤箱,这是明显去出远门啊。 沈美云没回答她,直接朝着陈秋荷道,“爸妈,你们去合作社门口等我。” 陈秋荷嗯了一声,看都没看沈美娟。 直接牵着绵绵离开了。 至于沈怀山,对沈美娟也没啥好感了,朝着沈美云叮嘱,“你快些来,别耽误太久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 沈美娟全程看着,看着以前疼爱她的三叔和三婶,现在根本不会把任何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 她真的难受死了。 明明,以前她妈重男轻女,永远都只记得她哥哥的生日,不会记得她的生日。 她每次都躲起来低低地哭。 哭她妈为什么会不记得她?为什么过生日,永远只会给哥哥煮长寿面,为什么哥哥的长寿面里面永远都会有鸡蛋。 而她的生日,却无人问津。 她哭的时候,是三婶拉着她的手,擦干净她哭花的脸蛋,带着她回自己的家,给她煮一碗阳春面,还给她加两个荷包蛋。 要比她哥哥的长寿面里面,还多一个荷包蛋。 她那时候不懂,一边哭着吃,一边幸福地问,“三婶,为什么我的鸡蛋会有两个?” 明明,物资那么紧缺,鸡蛋还要按需购买,每家每户都是限量的。 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那么珍贵的鸡蛋,但是三婶却一口气给她煮了两个。 她当时问的时候,三婶是怎么回答的? 沈美娟陷入恍惚,三婶说的是,女孩子生来就会比男孩子艰难一些,往后的苦太多了,现在能甜的时候,多甜一会。 多一个鸡蛋,就能让她幸福,多容易的事情啊。 沈美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她就只知道,那鸡蛋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鸡蛋。 正是因为曾经得到过,她在三婶身上得到过,她母亲不曾给予她的母爱。 如今,被这般忽视的时候。 沈美娟心里才会如此难受,称之为心如刀绞也不为过。 “美云,你们不要我了吗?” 她其实是想问的是,三婶三叔,你们不要我了吗? 他们曾经也把她捧在手心里面,当做自己的女儿疼爱过。 沈美云抬头看了她片刻,半晌,她眉眼晦涩,慢慢道,“不是如你所愿吗?” 沈家出事这么长时间,沈美娟一次都没来过。 不,也是来过的,那是为了那相亲联谊会。 这才上门,抱着目的而来。 沈美娟想说是她不敢,那种情况,沈家如同烈火烹油,她怎么敢上门啊。 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怕流言蜚语,怕惹到坏人。 但是这些借口,在对着沈美云一双清澈的眸子,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说话,沈美云也没兴趣等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沈美娟张开胳膊,拦着了她的去路,“别走。” 沈美云没停,沈美娟地堵在她面前,终于问出了来意。 “沈建明……出事,是你动的手吗?” 她问。 沈美云没回答她,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沈美娟摇头又点头,“我觉得是你,但是又觉得你似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去报复对方。” 如果,沈美云要报复的话,早在十多年前就报复了。 而不是等到今天。 是啊,原先的沈美云憋着一口气,把自己憋出了一身的毛病。 但是她不是啊。 她不是那个原先的沈美云,她向来秉承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行事方法。 所以,她在沈大嫂上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沈建明那个祸害给反手举报了。 所以,沈建明有此下场,沈美云并不意外。 她只是笑了下,打掉了沈美娟的手,“你与其来问我,倒是不如去反思下,沈建明为什么会被抓?” “沈美娟。” 她欺近了对方,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似乎能照亮对方内心的一切阴暗。 “沈建明没了,你才是最终的获利者不是吗?所以,你来质问我,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吗?” “以既得利益者吗?来问问沈建明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沈建明会有什么下场,她和沈美娟都心知肚明。 他跑不掉的,结婚后还在外面弄大了人女方的肚子,还打算不管是非,一走了之。 就这一点,在这种紧抓男女作风问题的风口上。 沈建明下半辈子都别想好。 所以,心知肚明的话,她为什么还要来问,来求证什么吗? 沈美云无疑是温柔的,连带着质问人都是温柔的。可是那眼里的温柔刀,却仿佛能把人剁碎了去。 让沈美娟有些招架不住,她踉跄了下,脸色发白,声音发颤,“美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的沈美云是善良的,善良到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脱离沈家,然后把自己憋出病来。 善良到,明知道沈美娟是沈建明的亲妹妹,但是却还是能够不计前嫌地帮助对方。 在沈美娟被父母忽视后,把自己的鸡蛋糕分给对方。 可是,这么一个沈美云又得到了什么好结果呢。 是,沈美娟从头到尾都没害过沈美云,她只是在利益面前,选择了自己。 她没错,这是人性。 但是,沈美云却不愿意,和这种人在来往下去了。 她轻轻笑了下,眉目极为温婉,但是那眼神却是犀利的,骤然乍泄的冷意,足够让人心惊胆寒。 “以前,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你记得啊,可是我却不记得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沈美娟,但愿此生,我们再不相见。” 以前的姐妹,也到此为止。 说完,她就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胡同口。 沈美娟看到沈美云离开的背影,一下子再也忍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走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没了三叔三婶,没了沈美云。 她在沈家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沈美娟不知道。 * 外面。 陈秋荷和沈怀山两人,站在合作社外面的十字路口,看到沈美云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没事吧?” 美娟找美云做什么? 沈美云摇头,破晓的晨光下,日头刚刚冒出一线,那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她的脸上,这也让她的一张脸白得发光,肌肤几近于透明,甚至,连带着脸颊处的细小绒毛也能清晰可见。 她的眉眼更是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沈美云抿着唇轻声说道,“没事,就是找我问下,沈建明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 沈大嫂不是个聪明的人,或许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沈美娟不一样,自小被父母忽视的她,向来会看人脸色,再加上还有点聪明在,自然能联想到她。 沈美云不意外。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竟来得这般巧合。 听到闺女的话,陈秋荷却担心起来,“你是怎么说的?” 沈美云如实道,“我没回答,让她去猜。” 她不想和沈美娟有太多的牵扯,反正都要离开北京城了。 以后,以后也不会是一路人。 既然这样,那就更没有来往的必要了。 沈家的沈建明遭到了报应,他是沈大嫂的心肝肉,他出事,等于是要了沈大嫂和沈大伯的命根子。 这一招,叫做打蛇打七寸。 沈美云向来不做无用功,只看时间早晚,只是静静地蛰伏等待机会。 一击必中。 听到这,陈秋荷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是复杂起来,“美娟那孩子打小就敏感,会察言观色,你就算是没说,她也是能猜到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破晓的晨光下,她的一张脸莹白如玉,娇艳欲滴,好看得不像话。 她想了想安慰陈秋荷,“沈美娟猜到了,也没事。” “咱们离开了北京,离开了沈家,以后她和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相反,没了她父母的庇佑,沈建明又出事,按照沈大嫂的掐尖要强的性格。 很快就会把她唯一的女儿,估量一个好价格卖出去的。 其实,她就是不用出手,沈美娟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不过,这些和他们都没有关系罢了。 再见也是陌路人。 陈秋荷低低地嗯了一声,她提着藤箱,穿着棉大衣,身姿修长,齐耳的短发带着说不出的文雅。 她叹口气,感慨道,“沈建明出了事,你大伯娘怕是要疯。” 沈大嫂一嫁进来沈家,第二年就生了儿子,也生了沈家的嫡长子。 这一直都是沈大嫂所骄傲的事情,并且以自己生了儿子为由。 处处想着能够压着她一头。 时间久了,沈建明就是沈大嫂唯一的骄傲了。 沈大嫂也一直把儿子当做心窝子,如今,心窝子被人给掏了,可不就得疯? 也如同陈秋荷说的那样。 在他们一家人奔赴黑省的时候,沈家闹腾得厉害。 大半夜的,沈大嫂突然从床上惊起坐而起,披头散发的跳下床,找着沈大伯就开始哭。 “当家的,当家的,你去救救建明啊,我梦到了,梦到了建明浑身都是血的,朝着我喊疼。” “我的儿啊,他肯定在受罪,受了天大的罪,我这当娘的却无能为力,我疼啊,我心疼得要命啊。” 短短三天时间,沈大嫂已经不再是之前胖胖的样子。 瞧着像是瘦了一大圈,连带着脸色都跟着枯槁了几分。 沈大伯也着急,着急得嘴上起燎泡,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以男女作风问题被抓了。 他能不上火吗? 只是,这大半夜本来就急得睡不着,自家婆娘还这般拽着自己发脾气。 他也头疼得要命,捏着眉心道,“你别抓我有什么用?” “我哪有那个本事去那里面捞人?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都是你没用,你看人沈怀山出了那么大事,都能拿到调令,你呢?儿子出事了,你真是屁点用都没有,一点忙都没帮上。”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自己被指责没用。 沈大伯也不例外,当即扬起了巴掌扇了过去,气急败坏道, “你有用,你自己去啊?” 眼见着这大半夜的两口子,先是争吵接着扭打到了一起。 沈建明的媳妇苏巧梅,收拾了包袱,打开了带着窗纱的门,跟着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沈大伯和沈大嫂两口子,顿时停止了扭打。 “巧梅,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吵着你了?”显然,苏巧梅在沈家是公婆两人捧着她的。 无他,苏巧梅的娘家条件好,比沈家还要高一个段位。 这也是她在沈家,受捧着的原因。 听到,公婆的问话,苏巧梅便直接说,“吵得睡不着,回娘家。” 这下,沈大嫂顿时急了,“不是巧梅,这个档口,你回娘家做什么?” 苏巧梅没回答,她在踏出去门槛的时候,突然淡声来了一句,“不回娘家,天天待在沈家看着你们老两口打架吗?” 说完,不去管公婆是什么反应,便直说了。 “对了,能见到沈建明的时候,帮我带一句话,我跟他离婚。” 这话一说,不管沈大伯和沈大嫂是什么反应,就径直的消失在了四合院。 这下,沈大嫂懵了下,儿子出事了,儿媳妇也要和儿子离婚。 她再也忍不住,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先是儿子被抓了,紧接着儿媳妇也回娘家,要离婚了。 他们这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 沈美云他们丝毫不知道,沈家本家那边,已经闹得鸡飞狗跳。 当然,知道了也无所谓。 反正,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到达火车站的时候,也才刚六七点钟,初初破晓的太阳终于穿透云层,用力地照射在大地上。 沈家一家四口从三轮车上下来,付给板爷三毛五的车费,要比平日足足贵上一毛。 只是,这会却没人在乎这些了。 下车后,沈美云牵着绵绵,四处地张望了一番,便朝着沈父和沈母道,“爸妈,去过个早吧。” 再不在北京吃一顿饭,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内。 他们家都吃不到了。 沈怀山和陈秋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寻了一个摊子,便坐了下来。 早上六点多的北京火车站,已经人来人往了。 周围支的摊子也都跟着陆续摆了出来,不过这些早餐也都要粮票的。 无非是比国营饭店的早餐卖得便宜一些。 沈美云喝不惯豆汁,便要了一份两分钱一碗的豆腐脑。 在雪白的豆腐脑上,淋了醋和辣椒油,再撒上一层嫩绿色的韭菜末,一口下去,又滑又嫩不说,唇齿间被那刚出锅的豆腐脑一烫,只觉得那热气一下子涌入到四肢百骸去。 浑身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她忍不住给绵绵也加了一点,但是绵绵不肯吃咸香的豆腐脑,习惯了甜豆腐脑,便在豆腐脑上撒上一层白砂糖。 轻微一搅拌,那豆腐脑便化开了去。 绵绵喝一口,烫得吸气,却又还要。 沈怀山和陈秋荷要的是豆汁,一人一碗,捧着喝,喝完一碗老豆汁儿,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又要了三个芝麻烧饼,从炉子里面刚出炉的芝麻烧饼,被烤得两面金黄,一口下去咔嚓一声,酥酥脆脆的,芝麻还跟着落了满嘴。 咸香可口。 四个人过了一顿早,一共三了三毛二,给了一斤半的粮票。 算是过了一把瘾。 看着父亲意犹未尽的样子,沈美云知道对方是想着,今儿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到了。 毕竟,这吊炉芝麻烧饼,也就只有这北京城才有得卖。 她想了想,让沈怀山和陈秋荷从前面排队,她领着绵绵。 又回到那摊子上,朝着老板要了三个芝麻烧饼,再多,那老板是不肯卖了。 老大爷朝着沈美云解释,“您别看我们在这里做生意,实际也不容易,都是有定量的,一人最多买两个,你带着小孩儿来,我多给你算半个。” “这才卖你三个,再卖给您多的,我这也是违规,到时候上面来人,把我苍蝇摊给没收了,我找谁说理去?” 沈美云叹了口气,“三个就三个吧,这豆汁儿,能多卖我几份吗?” 豆汁儿不要粮票。 老大爷点头,麻利地拿着袋子,给她盛到了袋子里面。 “成,我多卖你三份豆汁儿,咱儿老北京的人出门在外,可不就馋这一口地道的豆汁了。” “外面啊,还买不到。” 所以,不少来火车站出发去外地的人,都乐意来这苍蝇摊子上,多买点豆汁。 不为别的,就为了人在外面,能够尝一口家乡的美食。 沈美云朝着对方道了谢,又付了钱,三个烧饼一共一毛五,给了一斤粮票。 另外,两升的豆汁被装到了袋子里面。 又付了八分钱。 这些吃食,她不是给自己准备的,也不是给绵绵准备的,而是给沈怀山和陈秋荷准备的。 他们两人都是地道的北京人,等去了黑省,馋这一口吃不到的时候。 她在让绵绵从泡泡里面取出来,多少是一个念想不是? 说起来,她和绵绵不爱喝豆汁的原因,所以之前囤货的时候,也没囤到。 如今,只能说这样凑合着来。 等离开了摊子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沈美云望着风,让绵绵把这吃食给收了起来。 这才追上了沈怀山和陈秋荷两口子。 两人似乎明白沈美云去做什么,陈秋荷便嗔道,“你爸不差这一口吃食,在外面多少顾忌一些,会安全点。” 他们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总想着谨慎,在谨慎一点。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话,沈美云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该做还是会做。 只是,她也在小心着。 她蹙着细长的黛眉,轻声说道,“我晓得的,也有注意,以后咱们去了那边,你们想吃这一口,多少有个念想不是?” 如果没有泡泡就算了,这不是有吗? 那自然要用起来了。 沈怀山和陈秋荷拧不过她,也不再说些什么。 沈美云便主动岔开话题,“一会进去后,我和绵绵要去知青点的人会合,爸妈,你们要去下放的人会合。” “咱们分两头行动,上车落稳后,我和绵绵在来找你们,你们觉得呢?” “成,就按照你说的。” 六点半就开始进火车站了,和上次着急慌忙地去找女儿,顾不得看火车站不一样。 这一次,沈美云甚至牵着绵绵,四处打量了一下。 站内的建筑很漂亮也很大气,老实说,如果不是他们大家穿的都是劳动布,或者是棉猴的衣服,头戴雷锋帽的话。 她很难想象这是七十年代的火车站。 沈美云不知道自己这会多漂亮,四处张望期间,顾盼生姿,清丽动人。 这不,就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了。 “同志,你也是知青吗?” 一位年轻的男同志,穿着一身体面的棉猴,头戴雷锋帽,内里穿了一件蓝白条纹海魂衫。 长得也很英俊。 他手里提着一个军用水壶,还在拧瓶盖,显然是出来接热开水的。 听到询问,沈美云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心里有了判断,这才回答道,“是的。” 她这一回头,周卫民眼睛顿时看呆了去,她实在是太好看了。 沈美云斜扎着一个辫子,一张素面朝天的鹅蛋脸,肤色莹润洁白中透着粉。 真真是印证了一句话,面若桃花,娇艳欲滴啊。 更出彩的是那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灼灼发光,仿佛浸了一汪水,跟会说话一样。 周卫民的心脏,当即就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连带着语气也结巴了起来,“我、我是住在西单大街的周卫民,这次去黑省下乡插队。” 沈美云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沈美云,也是去黑省下乡插队的。” 听到这,周卫民对视惊喜道,“原来都是下乡的知青啊,我们知青点的大部队在那边,我带着你过去吧。” 沈美云,“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 周卫民要伸手,替沈美云拿行李,却被沈美云拒绝了,他也不尴尬,没话找话。 “你被分配到黑省哪里了?” 据他所知,只有去黑省的知青,是早上六点五十的火车。 这个点来火车站的年轻人,基本都是去黑省下乡插队的。但是,黑省那么大,反被分配到不同地方的知青也多。 沈美云摇摇头,“说是前进大队的,具体哪个位置,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火车站往里面走,高墙为了通风的设计,所以有些灌风进来。 绵绵被风吹的一哆嗦,在她说冷之前,沈美云便蹲下身子,给绵绵把红色围巾又给系紧了一些。 连带着衣服角都给收了进去。 她细心的照顾,顿时又引得周卫民一阵夸奖,“沈知青,这是你妹妹吗?你对妹妹可真好?” 他们这一批知青里面,也有带弟弟妹妹一起下乡的,只是瞧着带着那些带着弟弟妹妹的。 最小的也有十二岁左右。 像是沈美云妹妹这种,只有五六岁的,还是头一个见。 沈美云给绵绵系紧了围巾,便站了起来,揣着她的手进了大衣的口袋捂着。 这才朝着周卫民解释。 “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女儿。” 旁边的绵绵也跟着开口,“是呀,这是我妈妈。” 一声脆生生地妈妈,喊的周卫民心都跟着碎了半截。 “什么?” 似乎意识到他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周卫民忍不住解释道,“没有,我就是惊讶,你长这么年轻,竟然都当妈妈了。” 颇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滋味。 沈美云笑了下,没过多解释她和绵绵之间的关系。 上辈子她带着绵绵单独过活,遭到质疑的也不止一次两次。 她都无所谓。 而去知青点大部队的这一路上。 周卫民一路上不住的偷偷瞄着沈美云,脸上的纠结,更是不言而喻。 好多次,他都想开口问,你这么年轻,怎么就结婚了? 那这个女儿,是你的亲女儿吗? 还有,你不是结婚了吗? 怎么还去参加下乡插队,去当知青啊。 但是这些话,在随着沈美云安静地牵着女儿,一步步走入大部队的时候。 他也跟着全部咽了回去。 算了,没找到机会,下次吧。 沈美云和绵绵来到知青大部队汇集的时候,一下子就成了焦点。 无他,人群中那么多人,只有沈美云是那种素面朝天却仍然白的发光,有一种满堂生辉的感觉。 唰的一下子,原本闹哄哄的知青们,瞬间跟着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沈美云似乎习惯了大家的注目礼,她领着绵绵朝着大家点头,“你们好,我是下乡知青沈美云。” “这是我的女儿,沈绵绵。” 这话一说,大家又是一安静,不过,接着就是一阵哗然。 最先问话的是领着,自己弟弟一起下乡的知青姚志英,她有些好奇道,“你都结婚了,怎么还领着孩子下乡啊?” 这是何苦啊,给自己找罪受。 他们这些人里面,除了少数几个是自愿下乡的,其他人都是没办法。 家里实在是找不到关系,也无法顶替的,这才来下乡了。 沈美云笑了笑,端的是大义凛然,“下乡去建设农村,为组织添砖加瓦,不管是结婚的人,还是未婚的人,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更是我们应该做的。” “所以,建设乡下,不拘泥于大人还是孩子,未婚还是结婚,都是一样的,因为大家抱着的是同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农村建设发光发热。” 这话一说,现场一安静。 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起来。 “好,沈同志的觉悟就是高!” “对,有沈美云同志这觉悟,何尝建设不了农村?” 原先还在哭哭啼啼,舍不得家人,不想去乡下受苦的年轻女知青。 顿时抽噎道,“沈知青,你就不害怕吗?” 沈美云微微一笑,落落大方,“我是害怕,但是如果我们害怕,如果我们后面的人害怕,那么,谁又愿意去建设农村呢。” “只有我们这些人,不怕苦不怕累,愿意背井离乡,愿意为农村添砖加瓦,把农村建设的更好,将来我们的后人才会有更好的生活。” 这是实话,哪怕是沈美云,也很佩服先前那些肯下乡建设农村的知青。 是他们一代有一代人,前赴后继的去奉献。 这才有了后面人的享福。 所以,在选择嫁人,还是选择当知青的时候,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沈美云这话,引得所有知青都忍不住看向她。 连带着一旁安静看着书的季明远,也不例外,他看着对方的眼神有着光,是那种找到志同道合朋友的喜悦。 “沈知青,你这话说的真好。” 季明远合上书,他声音温润地说道。 他不过十**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一身的少年意气,再加上温润斯文的长相。 这也导致,他刚到这里的时候,都有不少知青来偷看他。 当然,包含了男知青和女知青都有。 不过,季明远似乎不擅长和人交流,有些内向,从一开始过来和大部队汇合,便一直都是坐在一旁看书的。 所以,他这一开口,导致不少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沈美云也是一样,当看到对方时,她也是明显一愣,好俊俏的少年,头发细软,唇红齿白,他的五官像是上好的狼毫勾勒出来的一样。 精致中透着几分矜贵气。 沈美云很快就回神了,她点了点头,朝着对方说了一声谢谢。 季明远颔首。 双方算是点头之交。 倒是,绵绵突然拽了拽沈美云的手,小小声道,“这位哥哥长得好好看啊。” 是仅次于警察爸爸的人。 她声音虽然小,但是奈何周围太过安静了。 所以,大家都把这句话给听了进去,连带着季明远也不例外。 他呆了下,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好看。 他不由得红了耳朵尖尖,“谢谢,你也长得很好看。”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面摸了摸,摸出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是小叔给他的。 他有些不舍,但是对上绵绵亮晶晶的眼神时,顿时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递过去了。 “请你吃糖。” 绵绵没有接,而是条件反射的去看沈美云,沈美云,“哥哥给你的,你就吃吧。” 绵绵嗯了一声,从季明远手里接过糖,软乎乎地道了一声,“谢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喊的,季明远的心仿佛跟着被羽毛轻轻的拂过了一样。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方,这才仔细端详起来绵绵的长相。 小丫头长得白净,脸蛋像是剥壳的鸡蛋一样细嫩,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睫毛覆着,在小鼻子上方投下一片阴影,粉色的小唇瓣微微抿着上扬,像是一朵太阳花儿。 这小孩儿长得是真漂亮啊。 季明远下意识地想,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家的人执着想要生个小闺女了。 实在是太过香软乖巧一些了。 “哥哥?” 绵绵一连着喊了三声,这才把季明远给喊回神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总不能哥哥哥哥的叫着,在场的哥哥们太多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叫的是谁。 季明远怔了下,他抿着薄唇,低声道,“季明远。” 这话一说,沈美云惊了下,“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季明远。”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季明远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清澈温润的感觉。 沈美云意外极了,季明远啊。 季家人,一个家族只生得了男娃,没有女娃的季家人。 而季明远身为季家第三代的领头人,更是这里面的佼佼者。 假千金林兰兰,之所以后面能那么顺利,正是得了季明远的亲眼。 季明远打小儿就没有妹妹,所以在看到林兰兰后乖巧可爱的样子后,便把对方认作了妹妹。 他一旦认了对方,那么就代表着他背后的季家人,也跟着认可了对方。 没有女娃的季家人,把林兰兰这个小闺女给稀罕到了天上。 而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人,便是季明远,他可是林兰兰保驾护航的大哥哥啊,也是林兰兰最大的金大腿。 并且,他在林兰兰成年后,暗恋对方多年,却苦于年龄差距,无法将爱说出于口。 只能,将深情藏在内心,默默为林兰兰保驾护航一辈子。 临到死,都未将那一声喜欢述说出来。 他死的时候,还在忏悔,对一个把自己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的妹妹,起了这种心思。 他真是罪该万死。 他厌恶的自己身上的污浊,带着满腔的悔恨和痛苦,彻底离开。 所以,当看到面前清冽干净,懂礼貌知分寸的少年时,沈美云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你认识我吗?” 季明远很是敏锐地问道。 沈美云摇头,掩盖了情绪,随口夸了一句,“不是,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小少年。” 这是实话。 只是,沈美云这话说的,季明远的耳根红的更透了! 好像没人夸过他好看,季家人就更不用提了。 身为季家的长孙,他身上肩负着别人没有的压力。 在季家来说,皮相是最为不看重的身外物。 这一会会的功夫,被沈美云和她的女儿绵绵两人夸奖,季明远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美云似乎没注意到,她确实是把季明远,当做她的晚辈来看待了。 毕竟,季明远可是喜欢书中女主林兰兰的人。 林兰兰是谁,可是和她女儿绵绵同辈人。 而她是绵绵的母亲,四舍五入下来,她可不就是对方的长辈了吗? 所以,沈美云抱起了绵绵,朝着她轻声说道,“绵绵,拿了哥哥的糖,要跟哥哥说什么?” 绵绵听到母亲的提醒,这才突然想了起来。 朝着季明远脆生生地说了一声,“谢谢明远哥哥。” 季明远目光下移,在沈美云和绵绵两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顿了顿,垂眸,温柔地笑,“两颗糖而已,不值当谢谢。” 接下来,等上车后。 沈美云都陷入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状态,她抱着绵绵坐在座位上,时不时地去看一眼季明远。 哎。 这种干净清澈,纯粹温和的小少年。 她实在是无法和书中那个老男人联系上啊。 书里面,季明远喜欢上林兰兰的那一年,他已经三十二岁了,但是林兰兰才十八岁。 两人的年龄差距,让季明远以为厌恶自己。 但是,同样那一层爱意,又让他对林兰兰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甚至,她女儿绵绵在屡次和林兰兰作对的时候,对方同样也是站在林兰兰那边。 虽然没对她女儿出手,但是身为季家人的季明远,只需要冷眼观观,她女儿绵绵未来的路,就足够难走了。 毕竟,季明远喜欢林兰兰,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 想到这里,沈美云心里一沉,任何伤害她女儿的人,她都不会放过的。 只是,这会对方却安静的坐在绵绵旁边,为绵绵讲着童话故事。 而且,火车外面玻璃床上阳光太过刺眼,他还伸手为绵绵遮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细心而体贴。 这不太像是一个人。 似乎察觉到了沈美云对自己的注视。 季明远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沈知青,我有哪里读错的地方吗?” 他笑的时候,还红了耳朵,因为皮肤太过白皙的缘故,耳尖红红,在耳廓处带着几分透明,光照过来的时候,干净透亮。 这么一个安静内敛的少年,沈美云很难把他和书中那个人物联系起来。 她摇摇头,她甩掉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情绪,不能以书中的描述来武断的去决定一个人。 只能说,以后在细细观。 摈弃了这些念头后,沈美云这才说道,“没事,想要谢谢你为我们家绵绵讲故事。” 没想到是这,季明远有些失落,不过,他定性足,便再次拿出自己的书,藏在自己的时光里面。 等火车正式发动后。 沈美云便把绵绵抱了过来,季明远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难得没有看下去以往最喜欢的书,他抬着头,安静地看着沈美云,给绵绵喂了水后,便站了起来。 “季知青,我和绵绵有点事出去一趟,我们的行李就放这里了,占着位置,麻烦你帮忙看顾下。” 重要的东西都被沈美云,让绵绵给收到了泡泡里面。 这剩下的放在外面的行李,都是不值钱却又能够掩人耳目的。 她过去找父母,还带着绵绵,在提着行李,实在是不方便,更何况,她和绵绵离开后,这位置空着,很容易被别人抢了去。 用行李占位置,几乎是最好的法子了。 季明远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不过他犹豫了下,到底是提醒道,“马上就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你们这会出去,怕是容易错过午饭。” 沈美云,“没事,我们去一会就回来,麻烦你了。” 等沈美云领着绵绵离开后。 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周卫民,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季明远,提醒道,“她结过婚,有孩子。”:,,. 20. 第 20 章 穿越第十七天 周卫民这话一说,周围顿时安静了下去。 沈美云无疑是漂亮的,漂亮到夺目的地步,哪怕是她领着一个孩子过来。 哪怕是知道,她在他们里面是年纪偏大的那一个。 但是,还是有不少男知青偷偷去看她,当然,女知青们也不例外。 无他,实在是因为沈美云太好看了,在乌压压的人群当中,她白得发光,让人很难去忽视。 甚至,让女孩子看过去,都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她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啊。 好看到想让人去摸摸她的脸,想要去感受下,是不是手感真的有那么好。 这都是大家藏在台面底下的事情。 只是,这会沈美云和绵绵的离开,周卫民的出声,让所有人都跟着被拉回了现实。 是啊,沈美云在漂亮,在好看,她结过婚,还有了一位五岁的孩子。 这就让人有些惋惜。 周卫民原以为自己这样提醒季明远,对方会感激自己。 没想到,季明远只是合上书,抬头起来,慢慢地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很犀利的目光,反而是那种温和的,不带侵略性的。 却还是让周卫民忍不住,一惊,有些冒冷汗出来。 明明—— 季明远比他还小两岁,这就是季家人吗? 站在金字塔尖尖的季家人吗? 在周卫民胡思乱想的时候。 季明远开口了,“周知青,你想说什么?” 连带着反问都是温和的,却让周卫民有一种慌乱的感觉,明明都是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 但是,在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和对方的差距。 仿佛被对方压在地方打的错觉。 这也让,周卫民脸上带着几分冷汗,“没什么,就是想说——” 你不要被她迷惑! 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对上季明远那一双了然的目光。 “沈知青带着孩子,并不容易,我们身为她的同伴,互相关照,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是这样的没错,但是—— 周卫民还想说些什么,对上季明远那一双眼睛,顿时不敢再吭气了。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他是里面老大哥的,而且在场的知青,也都愿意听他指挥。 但是,有个前提是季明远不开口。 之前,他也确实是没有开口,周卫民也确实得到了短暂的拥护。 如今,季明远一开口,他能感觉到,大家的心都跟着偏了对方过去。 “周知青,我觉得季知青说得对,我们都是从北京去黑省插队的知青,我们之间的友谊应该是纯洁的,是互相爱护的。” “沈知青带着孩子,确实也不容易,就像是姚知青一样,她也带着弟弟,咱们确实该多照顾下他们。” “出了北京城,到了黑省,我们就是一个同一个地方来的老乡,更应该互相照顾。”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在背后道人不是。 更何况,沈知青还是那种品德高尚的人,那就更不应该了啊。 这话说得,周卫民脸上一阵白一阵赤的,合着,他就成了那个里外不是人的外人了呗? 他不再说话,自己坐在座位上生闷气。 一开始,他也想对沈美云好的,只是,知道沈美云带着的是她的女儿后。 周卫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失望,是复杂。 是那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所以,在看到季明远在沈美云面前献殷勤的时候,他才会这般提醒对方。 不要被沈美云骗了。 但是,没想到他是好心,到最后,却遭受到了所有人的攻击。 这让周卫民心里很不是滋味。 领着女儿去找父母的沈美云,还不知道,她们母女两人走了以后,后面发生了这些事情。 不过知道了,她倒是会感谢季明远,以及其他知青对她的维护。 至于,对于周卫民,她也说不上太生气,这些年她独身带着女儿,受到的偏见不止一个。 当然,不差周卫民这一个,毕竟,周卫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 那厢。 火车上真的是人挤人啊,沈美云带着女儿绵绵,真的是无地下脚,她真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这才一边紧紧牵着绵绵,一边挤过人群,跨过一节节车厢。 本来五分钟的路程,她硬生生走了四十分钟。 甚至,在还火车上的厕所门口那位置,足足堵了十分钟。 无他,不过是因为好多人没买到坐票,不少人都是坐着走廊道,或者是躺在厕所外面的。 她过不去实在是因为,下不去脚。 还要担心,别把绵绵在火车上弄丢了,可以说,这一路上四十分钟,沈美云都不敢丢手。 怕弄丢了绵绵。 好在,等到十点半的时候,她终于到达了她父母所在的车厢。 这火车厢的车厢,其实也划为三六九等的,虽然沈美云不想说,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最好的车厢是卧铺,需要工作证明以及特殊证件,才能买得到。 其次,是沈美云他们所在的车厢,是知青办统一帮忙买票的普通车厢。 有座位,人虽然多,但是起码能到下脚的位置。 大家坐在里面,能够谈天说地,能够说理想,说抱负,说未来。 再不济,在前面几个车厢她过来的时候,都是能过人的。 而她来到父母这边的车厢时,是完全下不去脚的,就像是一个拥挤的沙丁鱼罐头。 挤得密密麻麻。 而她的父母,甚至连个座位都没有,两人只是蜷缩在椅子旁,半侧在椅子靠背上。 互相依偎。 这让,沈美云沉默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 原本闹哄哄的车厢内,本来在睡着了的陈秋荷,在察觉到女儿沈美云看过来的那一刻。 她倏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一整个车厢,明明有那么多的人,但是她却能一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沈美云。 当看到沈美云的时候,陈秋荷下意识地笑了下,朝着她挥挥手。 随即,又推了推身旁的沈怀山,低声喊道,“怀山,怀山,美云过来了。” 沈怀山还是愣着的,听着美云两个字,他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下。 他和陈秋荷一样,一眼都看到了对方。 便想起来过去,但是这一动,才惊觉腿麻了。 还是陈秋荷扶着他,两人这才站了起来,他们一站,坐在他们身边旁边的叶教授便看了过来。 “陈老师,你们这是?” 叶教授和陈秋荷算是同事了,只是双方的学校不一样。 他们也是这次被安排到黑省去的,而且,更巧合的是他们双方家里还是同一天出事的。 只是,不同的是当初去沈家的人是许东升,而去叶家的人则是季长峥。 季长峥给叶家放了水,叶家人这才囫囵地都坐在这个车厢上。 听到叶教授的询问,陈秋荷指了指外面的方向,“我女儿来了,我们过去找下她。” 说完,还不忘朝着叶教授叮嘱,“叶老师,麻烦您帮我们看下位置。” 这话一说,叶教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叶家人其实不比沈家少,一家四口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大闺女也和沈美云岁数差不多,只是,她没有沈美云的好运去当知青,而是随着父母一起过来了。 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弟弟。 听到他们交流,叶慧茹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再次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排妥当了事情后。 陈秋荷和沈怀山,这才挤过人群,走向了沈美云。 “美云,你怎么过来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沈美云眨了眨眼,“我那挺好的,咱们找个地方吃饭?” “成。”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和列车员问清楚了餐车的位置后。 他们便再次穿过浩浩荡荡的人群,往里面走。 这会时间还没到晌午,餐车这边的人并不多,只是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人。 在一个,也是最大的原因,火车上的饭贵,这是众所周知的。 一份米饭加上两个菜,卖到了五毛钱。 而沈美云她们一家四口一起过个早,也才花三四毛,就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了。 正是因为贵,所以很多人其实出远门,也怕露怯,就更不敢往餐车来了。 担心出门在外,出洋相,丢脸了去。 这才给了沈美云他们机会,这不,来到餐车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才觉得连着空气都跟着清新了几分。 一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 双方互相交代了下对方的情况。 沈美云这边没有太大问题,一群知青们都是年轻人,意气风发,一心建设农村,都没啥太大的坏心眼。 加上,她到底是有一个坐位的,比父母这边挤在地上,连腿都伸不直的强。 想到这里。 沈美云便直接说了,从身上取下了绿色的军用水壶,递给他们。 “爸妈,你们那位置不行,要想办法换个位置。” 只是这谈何容易呢? 这—— 陈秋荷和沈怀山对视了一眼,“算了,我们就那挺好的。” 他们如今成分不好,不想给女儿添麻烦。 越是上车后,越是明显的。他们能够明显感觉到,车上的人对他们不一样。 像是避瘟疫一样。 不过,沈怀山和陈秋荷早都习惯了,在沈家没落的那一段时间,他们也算是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比起之前,现在已经很好了,一直架在脖子上的刀落了下来不说。 而且他们还留了一命,去了黑省这种物质丰饶的地方流放,还和女儿分到一个地方。 全家人也不用分开。 说实话,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比起这些来,在车上没地方坐,显然都是小事了。 沈美云不觉得这是小事,她在坐着干净敞亮的位置,她父母却蜷缩在角落,她看得难受。 她思索了下,把身上的斜挎包,拿了下来,递给他们。 “里面有吃食,爸妈,你们和绵绵先吃,我去找下人打听下。” 说完,从兜里面抓了一把糖来,抓的不是别的糖,正是酥心糖。 不给沈怀山和陈秋荷拒绝的余地。 她便找到了一位年轻的列车员,“同志,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事儿。” 这话一落,四目相对 “是你?”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上次沈美云找绵绵的时候,对方给她提供帮助的那个。 还领着她去了站台,可以说,要不是上次那个列车员。 沈美云也不会找到绵绵了。 所以,两人都很惊喜。 “同志,是你啊?” “你找到你女儿没?” 列车员胡干事很是关心这个问题,忙不迭地问道。 那件事都过去好长时间了,她还一直在回想,也不知道上次那个漂亮的女同志,有没有和她女儿团聚。 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有没有找到妈妈。 没想到缘分竟然这么巧,她们再次在火车上相遇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哝,找到了。” 她指了指坐在餐车上,正在吃啃着大肉包子的绵绵,她坐在陈秋荷身上,极为乖巧。 看到这,胡干事忍不住高兴道,“真好!” “真好啊,一家人团聚了。” 说实话,身为列车员,在火车上这么多年,她看到过太多的被拐卖的孩子,也看到过太多的家长痛哭着去找孩子。 但是,很少能够双方都找到。 沈美云她们母女两人,算是幸运的一对。 沈美云感激道,“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找到我女儿了。” 这是实话,那一路上她去找女儿,遇到了好几个贵人。 没有这些贵人,她也不会和女儿团聚了。 胡干事,“不值当谢的,只要你们平安就行。” 说到这,她想起来了正事,“沈同志,你刚来找我做什么?” 对方明显是找她有事情的。 沈美云也没瞒着,轻声细语道,“我想找您帮忙调个座位,不用特别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胡干事拧眉,好奇地问道,“你要给谁挑?上车的时候没买票吗?” “买了。” 沈美云蹙起眉尖儿,叹气道,“我是给我父母调的。”她指了指坐在旁边,一边吃饭,一边喂着绵绵喝水的父母。 这才慢慢地说道,“我给他们买的坐票,但是上了车子后,却成了无票。” 一说这,胡干事就懂了。 能从坐票变成无票的,无非是最后一个车厢的人。 不管是买了坐票的,还是买了无票的,全部都被赶在那边。 这—— 胡干事想了想,如实说道,“这怕是不容易。” 哪怕她也不好插手,因为最好一个车厢坐的是什么人,他们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可能给您添麻烦了。” “您看这样行吗?我把我的位置让给他们,我在知青那一列车厢,然后我过去?” 父母年纪大了,受不住颠簸,有一个位置,两人起码也能换着来。 “不行,你们那一列车厢,都是标注过的。” “每个人在什么位置,就是想插队都不容易。” 这下,沈美云蹙眉,“那如果在餐车内呢?” 这—— 胡干事没急着回答,她来回踱步看了下,“这样吧,让你父母去餐车上买两份饭,然后我在和负责餐车的李干事打个招呼。” 她也没把话说得太满,“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成,我先去问下。” “你在这里等等我。” 有人肯帮忙打听,沈美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她点头,顺手把兜里面的一把酥糖递给对方。 “同志,你为人民服务,这是来自人民群众的感谢,您必须要收。” 这话说得敞亮。 挑不出毛病。 胡干事也忍不住笑了,大大方方地接过酥糖,她看清楚了后,愣了下,“哎哟,这是老北京的酥糖吧,酥酥脆脆。” 就是卖得贵。 要一块五一斤,还要糖票,普通人可舍不得买。 就沈美云拿的这一把酥糖,她看了,最少有十多个呢。 这可是好东西。 沈美云嗯了一声,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含着盈盈水光,明艳到不可方物。 “同志,瞧您说的,你为人民服务,还不许人民群众拿两颗好糖给你吃?” 这一眼,看得胡干事心惊肉跳的,她拍着自己的心脏,“沈同志,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我受不了。” 她一个女人都姑且受不了,更别说那些毛头小伙子了。 怕是看到沈同志,连路都走不动了。 可惜,英年早婚啊,娃都有了。 沈美云轻笑,“要是这样多看你两眼,你能去帮我调个位置出来,我恨不得天天看你。” 这话说得,胡干事淬了她一句,“你想的美。” “不对,是我想的美。” 真要是有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看着她,她怕是能延年益寿咧。 说完,她自己哈哈笑了起来,拿着酥糖去找了她同事,李干事去了。 李干事是负责餐车附近的列车员,这会正在准备小推车,推车里面放着饭,手里拿着一个红星大喇叭。 这明显是快到了晌午的点,推着车子去车厢内,卖饭去了。 其实,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压根不知道火车上还能买饭。 所以,列车长他们便安排了人,专门拿着大喇叭去宣传,餐车有饭不说,顺带还带了十多盒,打算就近卖给火车上的旅客们。 胡干事来的时候,李干事正忙的脚不沾地,“小胡,你怎么来了?” “来帮我守着餐车?” 这话一说,胡干事笑,“也不是不行,我是来找你拜托个事。” 说完,就把那一把酥糖拿了过来,瞧着有六七个,一口气全都塞到李干事工作服的衣兜里面。 “我有个亲戚,去黑省下乡被分了最后一个列车厢,想找你帮忙活动下。” 还没说完,李干事就要拒绝,她是个胆小怕事的。 只是,还没拒绝,就被胡干事给打断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来餐车待着就行。” “你别赶走他们就行了。” 李干事还是害怕,但是胡干事却说,“小李,做这么这一行的,胆大心细是一方面,热心心善也是一方面,我那亲戚,你要说他们犯事真没有,就是一个教书的,别的在干净不过的了。” “而且,我那亲戚说了,愿意在餐车买两餐饭。” 列车员也是有指标的,车上做的餐饭卖不出去,他们也头疼。 到最后还要扣他们的工资,任务没达标。 可是,列车员们心里也不高兴啊,那一餐饭卖五毛,就一个米饭,两个菜。 卖五毛钱,还要另外一斤粮票。 谁舍得买? 别说旅客们了,就是他们自己拿固定工资端铁饭碗的,他们都舍不得买。 买这一顿饭,都够他们在外面吃几碗了。 何必呢。 李干事开始还有些犹豫,听到这话,便眼睛一亮,“三顿,最少三顿。” 胡干事,“吹吧你,人两个人三顿饭,你要这太黑了都。” “两顿,就两顿,我跟你说。” 她压低了嗓音,四处看了一眼,“给你那酥糖你看了没?是老北京酥糖,一斤卖一块五,还要糖票不好抢,就你那几颗糖,都恨不得有五毛了。” “你可收着点啊,那还是我亲戚,不是冤大头咧。” 这话说得,李干事自己不好意思了,她揣着兜摸了下那酥糖,心里也高兴。 她家老大前几天跟她说想吃酥糖,但是酥糖太贵了,她舍不得买,而且还要糖票。 她一年到头,就那八两糖票,还要放着过年招待客人用呢。 平日里面哪里舍得去花钱,花糖票去买酥糖呢? 这礼,算是送到李干事的心坎里面了。 她便答应了下来,“成,人在哪?我去看一眼。” 这不,胡干事和李干事过来的时候,沈美云正盯着呢。 一看到她们来,她便笑了起来。 胡干事便在旁边打圆场,“这是我那表妹。” “漂亮吧。” 李干事也恍惚了下,点头,说实话她都活了三十个年头了,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是你要找位置吗?” 李干事问。 人都是高级的视觉动物,在某一种程度上,看到漂亮的人,连带着语气也会温和几分。 无他,这是一种视觉的享受。 所以,连带着李干事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止没了不耐,反而多了几分细心。 听到李干事的问话,沈美云点头,“是我父母要找位置。” 旁边的胡干事跟着补充,还特意指着坐在餐车座位上吃饭的两人“就是他们,我表叔表婶。” 这是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李干事点点头,“我知道了,这样吧,今天到明天下午这个时间段,你就让你父母他们待在这里,不过不要声张,也不要回去说。” 人多了知道了反而不好解决。 这是事实。 毕竟,这次送去思想改造的人有那么多。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成。” “另外,他们待在餐车室的这一段时间,你记得让他们在这边吃饭,一天最少有两顿饭。” 花了钱,买了饭,这才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留在这里。 就算是外人也不好说道。 沈美云,“晓得,我一会就和他们说。” 待这边都商量好后,她便朝着李干事道了谢,等她离开后,她过去和父母说了下。 接着,又从绵绵那边取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她数了数,最少有十四五个。 说实话,这个很多了,礼儿也很重。 她拿着单独给了胡干事,胡干事看到那大白兔愣了下。 “这个我不能要。” 这个太白兔奶糖,比酥糖还贵呢。 都能卖到小两块去,而且好多事情,都是断货的状态。 哪怕是百货大楼,也没那么好买啊。 沈美云笑了下,“收着吧,不然我也不安心。” 这钱是给对方的中间费,帮忙找人。 其实,对于沈美云来说,花点大白兔奶糖,置换出来两个位置,而且餐车这边这么宽敞。 比起那边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是绝对划算的,对于别人来说,这大白兔奶糖或许很珍贵,但是对于她和绵绵来说却不一样。 她当时囤了一百斤的大白兔奶糖,能够他们吃很久很久。 而且,沈美云还有自己的想法,胡干事就是在跑北京到黑省的这趟火车专线的。 往后说不得还有用上的机会。 毕竟,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家在黑省不会待多久的。 熬个几年,熬过去了,他们家就能再次回到北京城了。 如今这几年瞧着乱的厉害,在北京城还不如去到黑省,就当避灾去也成。 反正,多一条人脉关系,总比没有的强。 等胡干事喜滋滋的离开后,沈美云这才回到了父母身边。 “怎么样,都好了吗?” 沈怀山低声问道。 说实话,在经历过那件事后,他和妻子两人明显,把闺女当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 怎么说呢。 他们保护了多年的闺女,在有一天突然长大了,学会保护他们了。 这种反哺,让沈怀山内疚自责的同时,却又有着隐隐的骄傲。 这就是他的女儿啊。 沈美云点了点头,“解决了,我跟对方达成一致了,这两天你们就不回那个车厢了,就住餐车这边就好,但是对方也有条件。” 见沈怀山和陈秋荷同时看了过来。 沈美云继续说道,“就是每天在餐车上,保证买两顿饭吃。” 这算是互利互惠。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这比较难,一个人一天就是一块钱的饭钱。 普通人真出不起。 但是,沈家不一样,哪怕是沈家落难了,他们家里面的存款,还是够他们家很长一段时间生活的。 所以,这两块钱沈美云觉得花的值。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沈怀山和陈秋荷对视了一眼,“美云你——” 父母同时的欲言又止,都表达了一个意思。 原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女儿已经长成了能够替他们撑腰的参天大树。 沈美云似乎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她笑了笑,轻声说道,“爸妈,以前你们保护了我那么多年,如今换我来保护你们。” 在她出事的那些年,父母不离不弃,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哪怕她以未婚之身,蛮不讲理的要求父母帮忙收养绵绵。 父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从这里就能看出,陈秋荷和沈怀山对她的宠爱有多少。 哪怕是他们两个人知道自己要出事后,第一件事还是为自己的女儿考虑。 哪怕是狠心送走绵绵,也不过是想要女儿沈美云,在他们不在的日子里面,可以过的更好一点。 这一点,以前的沈美云或许不懂,但是现在的沈美云却是懂的。 当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陈秋荷和沈怀山眼眶一热,顿时低下头去,似乎不想让女儿看见他们的窘状。 沈美云也好似没看见,在这种时候,他们家要团结一致,似乎没有太多时间来煽情。 她便单刀直入的说了下具体操作方法。 “那边餐车食堂窗口买饭,是一人只能买一份,所以爸妈你们一会要抽一个人出来,我带你们去混个脸熟。” 沈怀山和陈秋荷对视了一眼,最后陈秋荷接过这份活,沈怀山的手脚受伤过的。 所以,陈秋荷便打算和女儿沈美云一起。 她一起来,绵绵也跟着从她身上跳了下来,她很乖,直接依偎在沈美云的腿边。 那种满心满眼的依赖,或许只有当母亲的才懂。 沈美云抱了抱她,低声和她商量道,“去陪着外公好不好?妈妈去领着外婆去买饭。” 绵绵很想当个乖宝宝,但是她更想和妈妈在一起。 于是一边对着手指,一边小小声的为自己争取,“绵绵可以和妈妈一起吗?” “我很乖的,我不会胡乱闹的,也会好好的牵着妈妈的手。” 她不想和妈妈分开啊。 沈美云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都跟着酥软的一塌糊涂,她摸了摸绵绵的小嫩脸,“不累吗?” 跟着她从自己的车厢,找到了父母的车厢,又从父母的车厢转到了餐车上。 一路上都是人挤人,绵绵连吭都没吭过一声。 她让绵绵待在这里,无非是想让绵绵可以好好休息一会。 哪里料到,沈美云这般问出后,绵绵轻轻的摇摇头,“不累啊,和妈妈在一起呢。” 和妈妈在一起怎么会累啊。 只要和妈妈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累。 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沈美云却听懂了,她忍不住抱着绵绵,用力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不怕累,妈妈就带你去。” 绵绵的皮肤像是果冻一样,嫩嫩滑滑的,这一口亲下去,沈美云只觉得自己似乎亲了一个小果冻? 又香又软又嫩的。 亲完后,她又忍不住去贴贴。 这下,闹的绵绵咯笑,她漂亮极了,皮肤白皙,眼睛大大,像是黑葡萄一样,嫩的能掐出水来。 旁边的沈怀山和陈秋荷看到这,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他们再一次庆幸,同意了让女儿把绵绵领回家。 在某一种时候,只要他们女儿高兴,他们做父母的怎么都愿意的。 这般一闹腾,最后的结果就是沈美云和陈秋荷两人,一人牵着一个去了食堂窗口。 火车上的食堂窗口是有规定的,一人只能买一份饭,不能多买。 毕竟,这年头儿什么都是限量供应的。 哪怕是火车上也不例外啊。 一份糙米饭外加一个荤菜,一个素菜,是五毛钱,还要半斤粮票。 沈美云瞧了菜以后,打了一个土豆红烧肉,一个酸辣大白菜。 陈秋荷则要的是大葱炒五花肉,和一个麻婆豆腐。 付了一块钱,外加一斤粮票后,沈美云和打菜的师傅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是我爸妈,这两天麻烦您帮忙多照顾一下。” 那李干事也是有和打菜师傅交代的,所以自然是点了点头。 待打完饭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沈怀山正在给自己手上包扎,显然之前那用力之后,手上的伤口已经渗血出来,蔓延到了纱布上。 这让,一过来便看到的沈美云,下意识地皱眉,“爸?” 沈怀山没想到,沈美云他们这么快就打菜回来了。 于是便想把手藏起来,但是藏不急了。 这才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捂着用力挣开了。” 沈美云把打好的饭,放在了小桌子上,犹豫了下,拉着绵绵的手放到了小背包里面。 过了一会,从行李里面拿出了一瓶云南白药出来。 “爸,你把手伸过来。” 看到这,沈怀山下意识的要拒绝,他们在家都商量好了,在外面是绝对不会让女儿拿任何东西出来的。 因为,外面的风险太大了,他们在外面冒不起这个风险。 见沈怀山不肯。 沈美云便知道了,她抿着唇低声道,“我已经拿出来了。” 沈怀山知道拧不过女儿,这才把手伸过去,低声道,“不是说好了吗?在外面不碰。” 不碰什么? 不碰空间里面的东西。 知道归知道,看到父亲这般样子,沈美云哪里能忍得住? “我会小心点。” 她小声说道,一边说,一边给沈怀山换药包扎,不得不说,云南白药的效果很好。 尤其是对于这种伤口,抹上去很舒服,沈怀山想要细看。 但是可惜,女儿已经把药收起来了,又再次放到了身上的小挎包里面。 绵绵的手恰到好处的伸进去,两人对视一眼。 沈美云便知道,女儿把那剩下的云南白药给收了起来。 她这才悄悄松口气,朝着沈怀山说道,“爸妈,你们先吃饭?” 其实,自家带的也有干粮,但是都凉了,哪怕是用搪瓷缸接了热水,放在里面温着。 其实也并不没有热透了去。 比起这刚做好的饭菜,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怀山嗯了一声,推过去了一份饭,让沈美云和绵绵吃一份。 他和陈秋荷两人吃一份。 沈美云也没拒绝,她尝了下土豆红烧肉,土豆软烂口感很绵,她闺女就爱吃这种土豆。 她便挑了几块喂给绵绵吃。 红烧肉她自己尝了下,很滑嫩,也很香,应该说肉都是香的。 一家人围着两份饭,吃的那叫一个享受。 季明远来餐车上吃饭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沈美云,他们一家四口人坐在一起。 这让他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和沈美云去打了招呼。 “沈知青。” 他这一开口,沈美云他们便跟着看了过来。 她还在吃红烧肉,嘴巴鼓的像仓鼠,“啊,季知青。” “来吃饭啊?” 含糊不清的。 这让季明远忍不住想笑,他点了点头,“那沈知青,叔叔阿姨,绵绵你们先吃。” “我也去打饭了。” 他的笑容很很干净纯粹,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说完,便直接离开了,竟是没有多余问一句沈美云,怎么会坐在这里? 那一对中年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让陈秋荷忍不住若有所思道,“这个年轻人不错。” 知分寸,懂礼貌。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拿捏的很好。 沈美云看到母亲这一副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妈,人家还是小孩儿呢,才十九岁。” 她都二十二了。 不合适不合适。 这要是以前陈秋荷也不敢开这个口,这不是瞧着闺女如今能撑事了。 这才开口的嘛。 陈秋荷叹了口气,“那是挺小的。” “可不是,和绵绵同一个辈分呢。” 沈美云随口说了一句。 这话刚一落下。 周围一安静。 陈秋荷看着她。 沈怀山看着她。 绵绵也看着她。 以及,刚打完饭过来的季明远也在看着她。 沈美云顿了下,有些奇怪,“怎么?我说错了吗???” 季明远喜欢林兰兰,求而不得,而林兰兰和她闺女是同一辈分的,四舍五入。 季明远和绵绵也是同一辈分啊。 没问题啊。 完全没问题。 绵绵一副我操碎心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无奈道,“那是明远叔叔啊。” “妈妈!” “他是我叔叔啊。” 她怎么和叔叔一个辈分啊。 沈美云听到这,更奇怪了,“绵绵,你之前不是问人家季明远,喊明远哥哥吗?” 绵绵更无奈了,“妈妈,那是客套啊。” “你不是教过我,人都爱听好听话,而且喜欢把自己叫年轻,所以只要比我大的就是哥哥姐姐,没有什么阿姨和叔叔。” “那会把人叫老啊。” 沈美云,“……” 她沉默了片刻,“所以,在我们面前就是明远叔叔,在人家面前就是明远哥哥?” 绵绵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明远叔叔那么老,怎么能叫哥哥呢?” 季明远,“……” 沈美云察觉到这一幕,她似笑非笑,“绵绵,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当绵绵回头看到季明远的时候。 她的小表情蚌住了! 妈妈害我!:,,. 21 第 21 章 穿越第十八天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季明远。 “明远哥哥,你没有听到我刚说的话吧?” 绵绵及时的描补。 季明远生了逗她的心思,故意说道,“有听到啊。” 这下,绵绵丧了一张小脸,一副那我完蛋了的表情。 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还是沈美云主动为自己的闺女找脸,岔开话题,“季知青,你也来吃饭啊?” 季明远点了点头,“是。” 他没带干粮过来,打算直接在火车上的餐车上吃饭。 不过,他来之前倒是问了车上的知青,他们都嫌贵,都打算吃自己带的干粮,并不愿意折腾一趟来餐车。 季明远到底是好条件出来的,他在吃食上这一点,很随季长峥。 在任何糟糕的环境下,都不愿意将就委屈自己的嘴。 “那一起坐?” 沈美云客套地邀请着对方,原以为按照对方清冷疏离的性格,应该不会答应下来的。 哪里料到,季明远竟然答应了下来,他端着一个铝制饭盒,直接坐在了最外侧的位置。 沈美云,“?” 就很震惊。 “怎么?沈知青不欢迎我吗?” “没有,我只是很以为你不会答应下来。” 沈美云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不管是书里面的季明远的人设,还是说目前接触来看。 其实,季明远看似温和,但是实际却很疏离,他和一起来的知青们格格不入。 季明远笑容干净道,“那沈知青可猜错了。”接着,他转头朝着沈怀山和陈秋荷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语气有些腼腆。 他的头发细软偏黑,皮肤又细又白。人中鲜明,唇线清晰,一口整齐的白牙格外引人注目。 大眼看过去,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啊。 陈秋荷点了点头,对于礼貌的少年总归是有好感的,“你是和我们家美云一起的知青吗?” “有说分到哪里了吗?” 季明远,“胜利公社前进大队。” 这话一说。 陈秋荷和沈怀山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喜,这也算是熟人了。 “那好,大家还能互相照顾一些。” 等这一顿饭结束后,双方也都熟悉了。 沈美云要回他们自己的车厢了,她领着绵绵,告别了父母。 心思其实没有之前那般沉重了,毕竟,和父母之前待的那个环境比起来。 这个餐车已经好上了不少了。 与她一起的还有季明远,他负责在前面开路,他看着瘦,但是好在人高大,细细条条的一个。 趟开了拥挤的人群,说实话,这比沈美云来的路上,会舒服很多。 在去找父母的路上,经过那一节节车厢,都是她从前面趟出一条路。 带着绵绵朝着前走。 这会,冷不丁的前面有人帮忙开路,分担压力,这让沈美云有些意外,一路上。 好几次,她都问道,“季知青,要不要我和你换位置?” “还坚持得住吗?” 说实话,在沈美云的眼里,季明远也就是一个少年而已。 十九岁,也就是刚成年。 其实,也就比绵绵大一些,但是却大不到太多去。 季明远听到沈美云这一次次问,他扶额,唇红齿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腼腆和害羞,他强调,“沈知青,我成年了。” 并不是小孩儿。 他总觉得,对方每次开口,都怕他摇摇欲坠,似乎坚持不住。 其实,他身体是比不得小叔好,但是也到底是男同志不是吗? 哪里有那么娇弱啊? 沈美云知道自己这是伤害到少年的自尊心了,便不再开口了。 只是,心里想的却是,怎么不是小孩儿了? 瞧着嘴硬的样子,和绵绵偷偷把药丢掉的德性,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路,总算是有惊无险。 到了他们知青的车厢,不再像是沈美云离开的时候,那般热闹。 这会,离上车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了。 大家都陷入了昏昏欲睡。 沈美云领着绵绵过来的时候,要进里面的位置,她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件事。 走之前是有拜托季明远帮忙看下坐位的。 她走了,季明远也走了。 那位置还在吗? 好在,沈美云看过去的时候,他们的位置还在。 是姚志英和她弟弟两人在帮忙看守着位置,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 姚志英睁开眼睛,拍了拍位置,示意他们坐下来,随即,又把小弟揽在了自己的身边。 沈美云朝着对方道谢,转头去看季明远,季明远点点头,小声道,“我让姚志英姐弟两人帮忙看着的。” 沈美云点了点头,抱着绵绵坐了下来。 这一入坐的响动,引得睡觉比较浅的知青看了过来。 周卫民便是一个,看到是沈美云和季明远一起过来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旋即手抱着胸,继续陷入了沉睡。 等到傍晚的时候,沈美云没去找父母,实在是过去一趟不容易。 她感觉上午那来回的一趟,她便累趴下了。 父母在餐车休息,起码是不愁饭吃的,再加上她还从泡泡里面,给她父母留了几个青皮橘子。 倒是能解解乏。 提起青皮橘子,沈美云也有些想吃了,尤其是在这种车厢内,什么味道都有的情况下。 青皮橘子可就更好了。 她想了下,从包里面摸了两个出来,打算自己剥一个,给绵绵剥一个。 只是,沈美云小瞧了青皮橘子剥开皮儿的,那一瞬间,所散发出来的酸味和清香味。 几乎是所有人都跟着嗅着鼻子看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了季明远。 说实话,季明远在季家的时候,打小儿也算是养尊处优,因为身体不是特别好的缘故。 所以,家里人也都让着他。 这一次坐火车去黑省,也是他第一次出门。 哪怕是坐着火车上,什么都不干,都挺累的,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当时小叔为什么会问他,如果后悔还来得及。 或许,下乡这一条路,比他想的还要艰苦。 列车厢内的味道,是季明远这辈子闻所未闻过的,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吐,但是瞧着人家都没吐。 他索性也就忍了下去。 但是,在闻到青皮橘子味的那一刻,他有些忍不住了。 唇红齿白,性格内敛的少年,在这一刻一双冷淡疏离的眼睛,却格外火热起来。 直勾勾地盯着沈美云手里的橘子。 盯的沈美云手一顿,试探道,“你要吗?” 季明远抿着唇,点点头。 沈美云很大方,直接抛了一个青皮橘子过去,季明远刚好接了到了,在吃上酸橘子的那一刻。 他整个人都眯着眼,带着享受,似乎连嗓子眼的那一股恶心也跟着被压了下去。 那一刻,其他知青也跟着看了过来。 沈美云摸了摸包裹,直接打开了,“只有两个了,你们匀一个吧。“ 她自己和绵绵吃一个,其实不是,绵绵的泡泡空间里面还有上百斤青皮橘子。 但是,她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三个橘子,是她能拿出来的极限。 “有一个就很好了,谢谢啊。” 姚志英接过沈美云递过来的橘子,“可以一人分一芽就行。” 尝个味。 于是那一个橘子,被分了七八个人,一人拿着一块,含在嘴里,倒是舍不得吃了。 就那样一点点抿着,用来驱散心中晕车所带来的不适了。 连季明远也不例外,他把剩下的大半个橘子,也给了姚志英,让她去分。 说到底,离开北京城的那一刻,他们这些人都是老乡了。 还是要相互帮助得好。 只是,等姚志英拿着橘子,分给周卫民一小块的时候,周卫民把头扭到了一旁。 他很是不屑,“我不要。” 这话一说,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倒是,姚志英反应得快,她笑了笑,“你不要的话,那我可就得双份了。” 她情商到底是高的,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别人怎么分橘子的,沈美云不在意,周卫民要不要,也不管她的事。 她自己剥开了一个橘子,把外面的橘子经络也给去掉了,只要了里面的橘子肉。 最先一块给了绵绵。 她实在是太细致了,一双素白纤细的手,嫩得像是豆腐一样,和那青皮橘子,倒是成了对照。 在这灰暗的车厢内,给人极致的视觉冲击。 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季明远和姚志英也不例外。 季明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姚志英看着那一双素白纤细,没有任何茧子的手,忍不住低声问道,“沈知青,你在家没做过活儿吗?” “啊?”沈美云愣了下,“照顾孩子算吗?” 说实话,原身的这一副身体,比她上辈子的身体更为娇嫩。 身为沈怀山和陈秋荷的独身女,她真的是被宠在了手心里面长大的。 家里的活儿,她还真没做过。 姚志英看到这,又羡慕,又发愁,“那你这一双手去乡下了,可要受苦了。” 沈美云笑了笑,自己也吃了一块青橘子,酸得她眼睛都眯到了一块,但是却很舒服。 她笑了笑,“怎么会苦?去建设农村如我所愿。” 反正,对外就是这么一个说辞。 去黑省下乡既能躲灾,还能和女儿以及父母不分开。 这是沈美云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好法子了。 听到沈美云这话,姚志英是由衷地对她敬佩起来,“我要是有你这一半的心态,我当初就不会哭鼻子了。” 这是实话,家里出事,她和小弟被安排去了黑省,为此,她还狠狠地哭了三天。 实在是没办法,这才带着弟弟一起踏上去黑省的路程。 沈美云很坦然,“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担心的。” 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吃了橘子后,开了胃,也有了食欲。周围人都跟着吃起来了干粮当晚饭起来。 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把绵绵放在椅子上,自己踮起脚尖去拿了行李下来。 拿出了两个铝制饭盒,打开后,又拿了一根嫩生生的青黄瓜出来。 旋即,这才把铝制饭盒摆在车子上的小桌子上,打开后就露出了里面的真容来。 一个饭盒里面装的是芝麻烙饼,一个装的是卤猪头肉。 沈美云就那样拿起来一张芝麻卷饼,用着小勺子挖了一勺子猪头肉进去,又掰了三分之一的黄瓜,那黄瓜一打开,立马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她蘸着黄豆酱,一起卷吧卷吧。 小的给了绵绵,大的自己留着。 刚好两个人分量,只是等沈美云一抬头的时候,就注意到周围前后所有的知青,全部都盯着她的手! 沈美云的手一哆嗦,“你们不吃饭吗?” 都看着她做什么? “不是,沈知青你弄得这么好,我们大家有些吃不下去了。” 其实,也不是说好,沈美云拿出来的那些食物,大家也不是不吃起。 就拿姚志英来说,她自己还拿出来的大白面肉包子。 还有人拿的是油炸撒子来,卤鸡蛋,窝窝头,甚至还有极贵的驴打滚儿。 这些都是比较好的食物了。 他们几乎都是家里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了,就算是条件再差的人家,也都会愿意给孩子们拿点好东西出来。 但是这些食物,比起沈美云手里的,似乎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喷香了。 这是实话。 只能说,有对比就有差距。 沈美云想了下,很坦然道,“我只有两个。” 所以是无法分享的。 “我们知道。” 他们也不会去抢着对方晚餐不是,就不知道怎么说。 “沈知青,你怎么这么会弄吃食啊?” 老北京人都会吃,这是传统了,但是像是沈知青这种会吃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沈美云笑了笑,语气有些幸福。 “我妈妈给准备的。” 陈秋荷在出发之前,便用蜂窝煤炉子烙了十多个芝麻卷饼。 当然,这卤猪头肉是她从泡泡空间拿的,还有黄瓜也是。 在沈美云看来,芝麻烙饼必须配上猪头肉和黄瓜,一口下去,芝麻饼酥酥脆脆,猪头肉香浓淳厚,肥而不腻。 在最后配上一根蘸着黄豆酱的黄瓜,从酥脆到浓厚再到清香,堪称人间美味。 没看到绵绵吃的,头都顾不得来,实在是太好吃啦。 而且还有最重要一点,是沈美云所考虑进去的。 猪头肉不打眼儿,这年头猪肉都不好买,五花肉肥肉更是不用提了。 猪头肉猪皮猪下水,反而成了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她拿出来猪头肉来,也不会特别突兀。 当然,她还是小瞧了在火车上的场景,在这种地方吃芝麻卷饼猪头肉配黄瓜。 堪称杀人诛心。 这不,不少自己带干粮来的知青,都有些吃不下自己的了。 不过,听到沈美云的话,到底是精神了起来。 “我这油炸撒子,也是我妈连夜准备的,把家里三个月的油票全部用了进去。” “我也差不多,我的卤鸡蛋用了家里人大半月的定量。” 也不多,就六个卤鸡蛋,但是却是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鸡蛋。 平日里面在家也就过生日,或者是逢年过节,打一个鸡蛋花出来,全家都甜甜嘴儿。 其他时候是别想的。 说到这里,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低声道,“我想我妈妈了。” “我也想我妈妈了。” 这种情绪是会感染的,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是沈美云这个年纪,二十三岁。 最小的是姚志英的弟弟,姚志军才十三岁。 大家望着列车外面呼啸而过的苍茫大地,一时之间,都有些难过起来。 大家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啊,这会离家已经几百公里了。 有不少知青都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我想家了。” 其中,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徐知青摇头,“我不想家。” 她这话一说,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我觉得能离开家挺好的,我是家里的老二不上不下,好吃的轮不上我,干活和坏事却是我。这次知青下乡插队,按照名额本该是我大哥去的,我大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于是就我这个不受宠的万年老二来了。” 她自嘲道,“如今能去黑省,我倒是挺期待的,听说黑省那边物资丰饶,我想,只要我好好干活挣工分,总能吃上一口饱饭。” 说完,她咬了一口手里那硬到发涩的窝窝头。 说起来她要离开家下乡去当知青了,她妈高兴了几天睡不着觉。 家里终于可以少一个人吃饭了,节约出来的粮食,可以贴补给大儿子,她走了,腾出来巴掌大的一个睡觉的地方。 也可以在去外面偷摸弄点砖瓦和油毡布回来,在她之前住的那个床旁边支起来一个地震棚。 把三妹和四妹赶到地震棚去,彻底腾出一个三平方的屋子,好让她大哥说媳妇用。 徐知青这话一说,车厢内瞬间跟着安静了下来。 这会已经七点多了,窗外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车厢内有隐约的灯光传来。 让人好歹是不认错脸。 不知道是徐知青的话得到戳到了人心坎里面,还是说得到了大家的共鸣。 有了她打开话茬,其他知青也跟着陆陆续续地说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家。” “我也是家里的老二,老大是我妈的心头宝,老幺是我爸的命根子,就我这没人要的老二,成了替罪羊。” “差不多吧,我家也是,我妈心疼我小妹身体弱,干不了乡下的苦力活,便让我替我小妹来了,说起来,我只比我小妹大一岁。” 这话一说,就收不住了。 大家各自开始吐槽在家的难处。 这年头儿,家家户户孩子都多,你家三四个,我家五六个,下乡一个孩子远走他乡。 其实,在他们原本的家里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影响。 甚至,很多父母还像是徐知青的妈那样,觉得孩子少一个去了乡下,能够多挤出来一个人的口粮。 不是贴补了儿子,就是贴补了娘家。 比比皆是。 听着大家的苦水,唯独沈美云和季明远没有开口。 姚志英便好奇地问道,“沈知青,你家不是这样吗?” 沈美云摇头,她吃完最后一口芝麻卷饼,只觉得那咬碎的芝麻,在唇齿间留出了香味。 回味无穷。 她想了想说,“我家不是。” “那你爸妈真公平,不会偏心其他兄弟姐妹。” 沈美云笑了笑,解释道,“我家就只有我一个,哪里会有偏心。” 这可能就是来自独身女的偏爱! 她永远都是父母的唯一。 沈美云这话一说,周围的知青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带着震惊,“你家就你一个?” “独身女?” 饶是之前不愿意搭理沈美云的,周卫民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沈美云点了点头。 这下,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爸妈不会想着追着生儿子吗?” 姚志英很是纳闷道,就拿她来说,她家原本只有她一个的,但是后面她爸家里的人说,他们家既然起来了。 要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她妈这才去追了儿子。 好在也算是幸运,一次就追到了。 这不,这次她爸妈出事,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带着弟弟远走他乡。 听到对方的问话,沈美云摇摇头,“没听过我爸妈说这话。” 这是事实,起码在她接收的记忆里面,从来没听过沈怀山和陈秋荷两人,要生二胎,更别说去生儿子了。 在这一点上,她父母可以说是很开明了。 沈美云这话一落,周围的人,尤其是女知青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羡慕。 “你是独身女的话,你爸妈是不是很爱你,很宠你啊?” 沈美云想了想,点头,“确实。” 她的父母把他们能给的一切,全部都给了她。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绝对是双重的。 她在她父母的心目中,也永远是排第一位的。 周卫民听到这话,心神一动,旁敲侧击,“既然,你父母这么疼爱你,怎么让你下乡了?” 还带着一个闺女。 这哪里有宠爱的样子? 据他所知,在北京城内但凡是宠爱孩子的父母,大多数都是提前给孩子安排好了退路。 要不是把自己的工作,内退下来提前给了孩子顶替。 要不就是安排好了,可以结婚的人。 说实话,能不下乡的人家,基本都不会安排孩子下乡去吃苦的。 沈美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紧抿着唇反问了一句,“周知青,你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钱?” 周卫民一听这,下意识的皱眉,“这我怎么可能和你说?” 沈美云似笑非笑。 周卫民还不懂。 接着他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有些恼怒,“沈知青,你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为什么要这这样?” “你不想把你出门带了多少钱和我说,我爸妈为什么让我下乡,为什么要和你说?” “你看,周知青,这是礼尚往来很公平不是吗?” 沈美云连带着怼人都是轻声细语的,偏偏让人没法反驳! 周卫民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气的浑身发抖。 沈美云早发现了,自从对方在知道绵绵是她女儿,不是她妹妹后,对方看着她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明晃晃的挑剔。 这种目光,沈美云在上辈子就见多了。 所以,她是在明白不过的了。 沈美云这般不轻不重的回怼了一句,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怎么这么敢说? “你看,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同样,我也不想告诉你的**,很公平不是吗?只是,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沈美云绷着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很是直白地问道。 这话一问。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再次聚集在了周卫民身上。 周卫民脸上的难堪还来不及收敛,气的想要反驳她,但是却发现无从反驳。 因为,沈美云说的是事实。 他不想将自己身上所带的钱财告诉对方,同样,对方也不想把自己为什么来下乡的原因,告诉自己。 很公平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会那么生气呢? 周卫民不明白,他将目光移在沈美云的脸上,或许,在他过去接触的女同志里面。 大多数都是温顺的,但沈美云却好像例外。 她看起来温柔漂亮,但是实际内里却长了一身刺,对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她便会展开刺,狠狠的刺过去。 当然,周卫民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被归属于不怀好意的那一个。 他张了张嘴,半天,竟是找到一个反驳的角度来。 最后,只能闭嘴! 他一闭嘴,沈美云的世界就安静了,她搂着绵绵,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而旁边的喧嚣的众人,也都跟着慢慢安静下去。 只有,季明远的目光在看着沈美云的时候,带着几分灼灼发亮,说实话。 在某一时刻,他竟然在沈美云身上看到了小叔的身影。 都是一样的,无所畏惧。 根本不惧他人的目光。 这让季明远对沈美云也越发好奇起来。 * 没了聒噪的人,沈美云觉得时间过的飞快。 一直到了隔天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从北京到达黑省的火车站。 经过这一番长途跋涉,每个人都是精疲力尽。 火车上小小的,窄窄的位置,腿脚都伸展不开,硬是坐了快三十个小时。 这样下来,浑身都是麻的。 沈美云也不例外,说实话她开始还很担心,绵绵在路上会不会哭闹调皮,吵着车上其他人。 但是她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自从上车后,绵绵就很安静,一直窝在她怀里。 也不说话,就是紧紧的抱着她。 累了就睡,饿了就轻声喊妈妈,乖的不行。 沈美云也是下车后,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是女儿上次火车上的经历导致的。 想到这里,她紧紧的回握过去,“绵绵。” “妈妈?” “妈妈在哪里,就会把绵绵带在哪里。” 听到这话,绵绵如释重负地笑了,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的依靠着沈美云的胳膊。 在绵绵心里,妈妈是她的全部! 是她的全世界! 只要妈妈在,妈妈要她,她就不害怕! 眼见着女儿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沈美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从火车上下来后,便要和大部队集合了,知青和知青一起。 而沈怀山和陈秋荷她们,则是跟随着这次一起过来黑省,思想改造的人。 所以,在他们一下车后,就先一步被人拉走了。 沈美云硬是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只看到沈怀山朝着她,轻轻地摇摇头,示意她在这个时候不要开口,不要跟上来。 最好是跟他们划开距离。 沈美云哪里肯?她刚要追上去。 陈秋荷和沈怀山,已经被一起带走了。 至于,他们去哪,她就更不知道了。 沈美云脸上的担忧似乎没有藏住,被一直好奇看着她的季明远看到了。 季明远提着藤箱,走到沈美云面前,朝着他低声说道,“他们被送去先上思想改造课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猛地回头看他,“你知道他们去的是哪里吗??” 季明远摇头,“他们现在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最终的落脚点,一定是调令上面的地址,无非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这些东西,原本他也不知道的,只是听小叔似乎随口提过一句。 在季明远的眼里,他小叔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沈美云听了季明远的话,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提了起来,“那会不会出事?” 经过上次的事情,这也让沈美云没有了安全感,感觉父母和女儿只要不在自己的身边,她就会无法停止的担忧起来。 尤其是,联系不上对方的时候,可能那短短的几分钟内,她脑子里面就已经产生过,无数种不好的可能性了。 那种自己吓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出病来。 季明远想了下,安慰她,“按理说不会的,其实他们这批人能够到达黑省来说,本身就不是有啥大问题。” “如果真有什么大问题,也不会被分配到黑省了。” 这是事实,就算是思想改造,也是分很多地方的。 也会有好坏之分,换个角度来看,黑省物质丰饶,民风淳朴,分配到这个地方,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季明远是很会说话的,也很会安慰人。 他虽然看着年少,但是胜在稳重内敛,很容易让人信任他。 沈美云也不例外,再加上,她是知道的季明远来自季家,那个让人仰望的季家。 比起普通人,季明远总归是知道更多消息的。 她便朝着对方道了谢。 季明远摇头,“没什么。” 两人说着话,一行人便跟着出了火车站。 说实话,这冷不丁的一出来,寒风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的一哆嗦,连带着牙齿都跟着打颤起来。 “这里可真冷啊。” “比咱们北京冷多了。” 和大家的出乎意料不一样,沈美云早已经有了准备,毕竟她前些天才来过黑省的。 所以在下车之前,她便把自己最厚的装备拿了出来。 大衣直接给穿在了身上,大衣不是特别新的,她让她妈给她大衣上补了两个显眼的补丁。 这是为了不打人眼儿,另外她还系了一个大红色的的围巾,把脸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烈焰的红和莹润的白,在她的眉眼间形成了一股极致的视觉冲击,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只是,漂亮归漂亮,原先在车上还有人笑沈美云大惊小怪,都二月的天了,马上都要立春了。 还穿这么厚?这不是笑话人吗? 结果出来了,看到沈美云穿的穿着打扮,不由得有些羡慕了起来。 甚至,还有些羡慕她的女儿——绵绵。 绵绵也穿上了一个花棉袄,是沈美云之前囤的货,新棉花做的棉袄,虽然臃肿了一些,但是胜在暖和。 就是把绵绵给裹成了一颗球! 圆滚滚个球。 “你们冷吗?” 姚志英牵着弟弟瑟瑟发抖地问道。 姚志英的弟弟叫姚志军,今年十三岁,这一会会的功夫,已经冻的脸色发白了。 许是经历过家里的变故,让这个小少年看起来有些惊弓之鸟。 眼里藏不住的惊惶。 他这种情况本就受惊,一旦处理的不好,高热起来又在乡下,医疗条件不好,很容易出事的。 这让沈美云有片刻的心软,她想了下,抿着唇轻声说道,“公社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接我们,这样冻着也不是法子。” “让你弟弟过来。”她停顿了下,“站在我后面,我把大衣卷着他。”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至于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他,那是不可能的。她没那么舍己为人的好心肠,只能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话一说,姚志英刚要感激的,但是被周卫民给打断了。 “沈知青,这里面就你穿的最厚实了,不如把你衣服脱了,给姚志英弟弟穿?” “反正这里面就你女儿和他算是半大的孩子。” 这话一落,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饶是季明远都跟着皱眉起来,只觉得周卫民这人,实在是没有风度。 还在为之前火车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来报复。 季明远下意识地说道,“周知青,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周卫民看了他一眼,讥诮了一句,“这就护上了?” 季明远皱眉,“你这人——” 沈美云捏了捏手指,拦了下季明远,她想说季明远这种单纯的少年,根本不是周卫民的对手。 她轻飘飘地笑了下,“没想到周知青竟然这般大度,肯舍己为人。” 周卫民自得,“那自然,我不像是某些人,只顾着自己。” 沈美云,“既然周知青你这般大度,不如就把你衣服脱了给军军穿?反正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怕冷,军军到底是个小孩子。” 这话一说,周卫民的脸色顿时又难看! 他还纳闷呢,对方怎么会好好的夸自己,感情在这里给他下套。 这让周卫民,顿时不出声了。 沈美云慢调丝缕道,“看来周知青是不愿意了?” 风大又冷的缘故,吹的她素白着一张小脸,一双水润的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冷。 哪怕是慢吞吞的话,却还是让周围的人能感受到几分杀气来。 周卫民也不例外,他只觉得这样的沈美云,明明是笑着的,但是却让人又压力大。 他能怎么说? 他说自己不愿意吗? 可是,自己先前才嘲讽过对方,来彰显自己的高尚。 “可是——”沈美云低喃,声调暗哑中带着几分讥,“你之前才说你是好人呢?这般好的周知青,竟然连个孩子都不肯想让吗?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 周卫民仿佛被人落了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上,让他满脸都跟着无光起来。 他气急败坏,想要去反驳对方。 但是—— 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因为沈美云说的这就是个事实,让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他想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如此牙尖嘴利! 话还未出口。 外面,赶着拖拉机过来的村支书,戴着雷锋帽,身穿大棉袄,手里拿着红星大喇叭,冲着知青汇集的地方嚷嚷。 “胜利公社,胜利公社在这边。” “红旗公社,红旗公社在这边。” “康庄公社,我们在这里。” 这话一落,知青们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了。 大家都跟着看了过去,是他们分配的地方,来人接他们了。 这下,大家都高兴起来,毕竟站在寒风里面吹着,也不是事。 实在是太冷了一些。 “我们在这里。” 知青们朝着那边挥手,很快,拖拉机开到大家面前。 他们这才惊觉,卧槽。 那拖拉机后面还坠着两个牛车啊,只是拖拉机开路,遮住了后面牛车的视线。 拖拉机一来,便把属于康庄公社和红旗公社的知青给接走了。 这一下子哗啦啦的去了一大半。 只剩胜利公社和建设公社两个了,那是架着牛车过来的了。 这下,周围的知青心里都跟着凉了一半。 那年纪大的村支书,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没有半分打晃。 瞧着身子骨极为硬朗的。 他吸了一口老旱烟,便招呼道,“娃娃们,我是胜利公社前进大队的,我先来报名字,报着名字的跟我走。” “没报到名字的,等下一班人。” 大家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唯独,沈美云除外,她好奇地看着对方,胜利公社前进大队,她虽然不熟悉,但是她妈却熟悉的。 那是她妈以前娘家所在的地方,按照她妈的口风,是小时候七八岁那年离开的,如今算了下,也有三十多年了。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还记得她妈不? 前进大队里面,她那个舅舅还在吗? 在沈美云胡思乱想的时候。 老支书拿了一个卷皮儿泛黄的笔记本出来,他有些老花眼,几乎快把眼睛贴在本子上了,待看清楚后这才喊道。 “季明远——“ 喊到季明远,他便第一个站了出去。 “姚志英!” 姚志英一站出去,又拉着她弟弟一起出去。 姚志军那瘦小的身板,这让老支书下意识地皱眉,“怎么这么小?” 说是来下乡支援建设的,这么小能干啥? 姚志军怯懦地往姚志英身后躲了下。 姚志英,“我弟弟能干活的,我也能帮他干活。” 这话说的,老支书嗯了一声,“半大的小子,在庄稼人这边能抵得上半个劳动力了。” 无非是挣工分多少的了。 眼见着自己过关了,姚志英忍不住高兴地牵着弟弟的手,往牛车上走。 老支书人好,心也软,怕大城市来的娃娃们,适应不了东北的天气。 这不,还在牛车底下铺了一层稻草,上面还放着一层褥子,这是怕娃娃们冷。 看到这,姚志英越发欣喜了几分。 那边老支书还在喊名字,“周卫民,胡青梅——” 被点道的周卫民和胡青梅顿时一喜,就站到了老支书身后。 到此为止。 还剩下两个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沈美云和绵绵她们两个。 老支书收起了泛黄的小本本,他目光放在了沈美云身上,语气淡淡道,“你是沈美云?” 22 第 22 章 穿越第十九天 沈美云点头,抿着唇轻声道,“我是。” 老支书抽着旱烟不说话,烟圈升腾,在周围形成了一幅隔绝的真空地带。 他皱着眉头,这个女娃娃也过分好看了一些,瞧着细皮嫩肉的这副样子,还怎么在乡下种地啊? 在老支书沉默的时候,周围的知青先是安静,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 “老支书,我们都是从北京千里迢迢来到黑省下乡插队的。” “我们来这里,也不为别的,就是抱着一心建设乡下才来的。” “沈知青也是,按照沈知青的条件,她原本可以不用来下乡的,但是她却还是来了,她不止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来下乡支援建设。” “老支书,您儿可以瞅见的,沈知青真的是个好同志,她也是一心为建设的。” “是啊,您就收下她,和我们分一生产队吧。” 有些支书和大队长过来挑知青,但是他们都尽量挑那些,瞧着一把子力气,是个干活好手的。 说实话,先前挑到姚志英的时候,老支书就有些不情愿。 但到底是看在姚志英带着是个半大的小子,在乡下半大小子是能当大半个劳动力来用的。 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她。 轮到沈美云的时候,说实话她看起来的条件,比姚志英还差,姚志英起码个子高,手腕子也不算细。若真培养起来,也能培养成为一个种田的好手。 但是沈美云不是,她生得柔弱纤细,细皮嫩肉,哪怕是穿着军大衣也遮不住的玲珑体态来。 更别说那一张脸,面若桃花,眉目如画,明艳到不可方物。 这一看,就不是庄稼人能种的的啊。 所以,在场的知青们都能看出来,老支书就更能看出来了。 所以,大伙儿一开口,便都是求情的话。 甚至,还有周卫民双手揣着袖子里面,一边打哆嗦,一边讥诮地嘲讽,“老支书,您要是不收她们两个,她们两个怕是要回去要饭了。” 其实,他也是琢磨了一路,这才明白的。 正常人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送孩子下乡的。当然,像他,像姚志英,以及身为独身女的沈美云。 他们下乡其实都有难言之隐,更何况,沈美云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 这里面的隐情怕就更大了。 说个不中听的,但凡是有地方去,大家也不至于在火车上碰头集合了。 所以,周卫民才会这般开口。只是,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一开口就帮忙求情,但是说实话那贱嗖嗖的语气,真的想让人去抽他才行。 沈美云也是,她横着眼睛去看他,显然还有意外,没想到两人在火车上结下了梁子。 下车后更是第一件事找她的茬,却没想到在老支书挑剔的时候,竟然还会帮她说话。 周卫民被看得不自在,他斜眼,冻得牙巴骨在打颤儿,“看什么看?我说错了?你回去不要饭啊?” 真是一丁点风度都没有。 不等沈美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再说了,我又不是在帮你,是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 沈美云本想承他的情,听到这话,好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朝着老支书轻声说道,“老支书,您放心,您要了我去生产队,我一定不会给您拖后腿。” 她脸蛋生得白净通透,鼻尖被冻得通红,但是眼里却有着少见的坚毅。 旁边的绵绵也跟着糯糯地开口,“爷爷,我也会干活的,我不会吃白饭的,你放心。” 一开口还带着热乎乎的白气儿,连带着声音都是软乎乎的。 老支书还在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 就算是沈美云能收下,但是沈美云还带着女娃娃,那女娃娃瞧着才四五岁,收下了也不能干活啊。 收到他们生产队,平白多了一个多吃口粮的人。 一直未出声的季明远,温润的声音跟着响起。 “老支书,我们这一批知青里面,沈知青学历是最高的,她还是个大学生,听说专业是学的农业,咱们生产队可不就缺这种人才?” 他这话有理有据,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饶是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有些恍惚,自己都快忘记了她还是个大学生了。 不过,季明远怎么知道的? 季明远似乎看出了沈美云的疑惑,抿着唇低声道,“你爸妈说的。” 在聊天的过程中,陈秋荷恨不得把无所不能,极为优秀的女儿从头到尾,全部夸一遍。 他自然就知道了。 果然,季明远这话一说,老支书眼睛一亮,“大学生?” 他们生产队收的知青,学历最高的也不过是高中生,就那都是他们生产队顶顶厉害的人物了。 识文断字样样都会的。 沈美云还是大学生,那岂不是了不得? 冷不丁被问到学历的沈美云,迟疑了下,她点头应了下来,轻声说道,“是,农业大学的。” 只是,她两辈子都没种过地,所以她这才把自己学历给忽视了去。 毕竟,一个光有农业大学学历,却不会种地的人,这学历就等于是空头文凭啊。 只是,如今被季明远提起来,她勉强地应了下来。 “大学生好啊,大学生好,我们生产队就差一个大学生了。” 这话,老支书可是吹牛了,别说他们生产队了,就是整个胜利公社,都找不出来一个大学生来。 这下,他们生产队能要个大学生知青回去,出去了也能跟人吹牛呢? 那脸上还不是老有光了。 至于有个小孩子,那算什么?只要对方能力强,一心一意建设他们生产队。 别说一个小孩子了,就是十个小孩子,他们生产队也会想办法给养活了他! 其实,惊讶的不止老支书,惊讶的还有其他知青。 要知道大家的学历最高的也不过是高中生,那便是季明远和周卫民了,不是他们考得不好,上不了大学。 而是高考截止了,他们空有高中文凭,读不了大学。 于是,这独一无二的大学生沈美云,可不就成了大家眼中的焦点了? 知青们都纷纷好奇地看向沈美云,“沈知青,你竟然读了大学啊?” “不过,这高考不是停了好多年吗?你是怎么考上的?” 这才是大家奇怪的,一九六六年截止的高考,这样算下来,沈知青也没多大啊。 按理说,她也不应该读了大学才对。 沈美云捏了捏指头,她冻得发红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回忆,因为那一层红晕,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我读书早四岁便入学了,在一九□□参加高考,只是大学就只读了两年,没有毕业。” 她四岁那年读的私塾,后面母亲成为大学老师,她顺利转入师范大学附属小学,一路高歌猛进直到高考。 她一直都是大杂院的一个传奇。 而传奇截止到一九六六年,全国大学停课,而沈美云的学业也到此戛然而止。 那一年她才十九岁,失去读书机会的她,彻底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她陷入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而在一九六六年冬十二月,在拿到停课通知的那天,也是她和女儿相遇的那天。 在遭遇变故之后,女儿绵绵再次成为沈美云的新的精神支柱。 此后,她的女儿随着她一起来到这里。 沈美云说话很是舒服,声音柔和舒缓,听在耳朵里面,反而是一种享受。 所以,大家听完沈美云的话后,都跟着崇拜起来。 “你好厉害啊,那么小读书,竟然还考上大学了。” “对啊,我当时在学校还觉得自己牛气冲天,便让老师把往年的高考试卷拿出来让我做了下,结果我连个大专的分数都够不上。” “我跟你差不多,其实咱们北京的录取分数线还挺高的。” “沈知青,你考的那个农业大学,在一九□□年,录取分数还很高吧?” 农业大学在很长一段时间门都是香饽饽,只因为毕业后可以分配到粮食局,农业局这种体面单位坐办公室去。 这年头儿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物资紧俏不说还限购。 这也导致了,粮食局的工作机会,成为大家的首选。 听到大家的问话,沈美云想了下,一张嘴儿,唇齿间门吐出一层白色的烟雾,越发显得一张小脸清丽纯净。 她笑道,“是很高。” “那你怎么会报考农业大学?” 沈知青生得白净纤细,楚楚动人,实在不像是能下地种田的样子。 为什么会报考农业大学? 沈美云陷入了回忆。 □□年的时候,高考的题目特别难,而原身当年却非常厉害,以最小的年纪冲进了四九城的前一百。 按理说能够选比农业大学更好的学校,但是沈秋荷在几番斟酌下,替女儿选择了农业大学。 为的就是毕业后,能够分配到粮食局去。 不是陈秋荷不够有远见,而是在前两年的时候,四九城物资紧俏限购的厉害。 饶是,陈秋荷和沈怀上两人是双职工,每个月到手的粮票,也堪堪只够一家人勉强生活。 这还是他们两口子只有一个孩子的情况下。 像他们的同单位职工,不少人家里都是四五个孩子的,还有娘老子亲戚要接济养活的。 他们上班的时候,都是带着浮肿去的,无他,全都是饿的,粮食不够吃,大人从牙缝里面省下来,给孩子们吃。 毕竟孩子们长身体重要。 在经历过极度饥饿这个阶段,在陈秋荷看来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最重要。 毕竟,当年最紧迫的时候,粮食局的人兜里都是有粮的,无他,单位好,福利好。 有了福利自然是紧着自己的单位人。 而农业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毕业对口就是可以进粮食局的,这是特招。 实打实的好处。 于是,在全家商量后,便给沈美云报了一个农业大学。只是,陈秋荷千算万算,没算到后面事情的发生。 自家闺女原本看好的毕业后就去的单位,也跟着飞了。 沈美云没解释这么多细节,她笑了笑,“是我妈妈帮我报的专业。” 她的母亲陈秋荷是大学老师,手里有着一手资源,农业大学这个学校以及专业,是她母亲斟酌了几晚上后帮她选择的。 沈美云从陈秋荷的角度来看,她并没有替女儿选错。 进了粮食局,既能坐办公室,还能很长一段时间门不为家里的粮票发愁。 这是其他单位都没有的福利。 别人还不懂沈美云这里面的话,倒是季明远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沈美云的侧脸,莹润饱满,挺翘白皙,下颌线条流畅,竟比那白雪还要夺目。 季明远垂眸,替沈美云解释了她未说完的话,声音温润道,“当年,考到农业大学去,是可以分配到粮食局的。” 还是四九城的粮食局,那可以说是铁饭碗中的金饭碗。 这年头儿最紧缺的是什么? 当然是粮食啊。 而在粮食局上班,那不是金饭碗是什么? 果然,季明远这话一落,周围的知青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那你父母是真厉害。” 在女儿还未考入大学之前,便为她规划了未来的路。 这是很多父母都做不到的。 粮食局啊,那是比进钢厂铁厂以及纺织厂,更为惹眼的存在。 更何况,他们虽然同是四九城的人,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考到农业大学去,便能对口分配到粮食局去。 就这一条信息,便隔绝了无数个家庭。其次,便是沈美云自身的优秀了。 毕竟,农业大学可不是一般人能考进去的。 沈美云笑了笑,脸上有着淡淡的骄傲,“我父母确实厉害,他们也疼我。” 所以,才会什么都为她规划起来。 只是,陈秋荷和沈怀山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未来时局,他们只能管好眼下,以及未来十年二十年,去给唯一的女儿铺好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来。 这一条路,就目前来说,是绝对没错的。 老支书听着从大城市来的娃娃们讨论,一开始还有些听不懂。 但是听到粮食局,他就听懂了。 他们这里是乡下,没啥粮食局,但是每年到了交公粮的时候,却是要去粮站的。 那粮站的干事们,个个都是眼高于顶,骄傲的不得了。 而这位年轻的沈知青,考上大学后将会被分配到粮食局去。 还是北京城的粮食局,这里面差距就大了。 这相当于一个是乡里的,一个是首都的,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样有能耐的女娃娃,竟然能落到他们这种山旮旯里面。 真是他们前进大队烧高香了啊。 所以,老支书也直接一改之前的态度,朝着沈美云极为热情道,“沈知青,我们前进大队就需要你这种人才。” “快上来,快上来。” 说完,还自己主动从牛车上跳下来,还不忘回头把牛车上的被褥子给抹平几分。 看着那破烂的牛车。 在这一刻,老支书竟然有几分恍惚,自己这破牛车,拉着沈美云这个大学生上去。 反而有些沾光了。 哦,是他的牛车沾光了。 等回去后,就让他们家几个小子,挨个上来到牛车上摸一摸,好沾沾光。 将来也考个大学去。 不对,这牛车不配沈知青的身份。 老支书抽了一口旱烟后,思忖了片刻,“娃娃们,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过去问一下。” 既然都带大学生回去了,那公社主任把胜利公社的拖拉机,借给他们用一下,不为过吧?? 不然,让人家城里来的大学生,坐他们这破破烂烂的牛车。 老支书自己都看不过去,觉得臊的慌。 于是,老支书丢下了一牛车的知青们,自己跑到了前头儿,去找胜利公社的刘主任谈条件去了。 “刘主任。” 那刘主任是认识老支书的,前进大队的老支书,干了一辈子,是个实在正直老实的人。 于是,他便问了,“怎么了?知青娃娃们受苦了,不愿意跟你回去吗?” 他们这不是第一次接知青了,往前接的那些知青,总有受不了条件艰苦的,一下火车就开始哭。 “那不是。” 老支书摇头,指着牛车的方向,尤其是沈美云的位置。 这下一指,刘主任心里咯噔了下,“怎么?老支书我跟你说,这些知青们分配,可都是抽签决定的,对方柔柔弱弱不是种田的好手,你跟我说没用的。” “我也跟你换不了名额。” 这等于是还没等老支书开口,他就先跟对方打预防针了。 哪里料到,老支书一瞪眼睛,“谁说我要换名额了?沈知青是我们前进大队的人,谁来都不换!” 这下,轮到刘主任惊讶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老支书吗? 每次都在为了知青分配跟他哭诉,要换人换种田的好手来的老支书吗? “那你是?” 老支书,“我刚才知道人沈知青是农业大学的大学生,你说,我们前进大队得了这么一个宝贝,是不是要对人家好点?” 刘主任,“是。” 老支书,“那你是不是要把公社的拖拉机,借给我们用下?” 在刘主任拒绝前,他便再次补充道,“免得把人沈知青给吓跑了,嫌我们前进大队穷了怎么办?” “主任,您就说,给不给吧?” 刘主任气笑了,感情老支书是在这里挖坑了等着他。 “借借借,借你行了吧,你让你们大队的知青,跟着我一起回去。” 有了这话,老支书笑了,脸上的沟壑都带着满足,“就等您这句话了。”说完,便利索的又折返到牛车旁。 朝着他们招呼,“娃娃们,来来来,都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坐拖拉机。” 得嘞,连他自己都没坐过几回咧! 往上一坐,哎呦喂,突突突,一会就到家了。 老支书这话一说,周围的知青们,都忍不住高兴了几分。 毕竟,比起牛车的速度,大家当然更喜欢拖拉机了。 一路过去,老支书还在碎碎念,“大家能坐上拖拉机,可要好好感谢沈知青,要不是刘主任怕沈知青这么一个大学生流失了。” “也不会把拖拉机愿意借给我们了。” 这话一说,周围的知青们都跟着面面相觑。 毕竟,之前嫌弃沈美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是老支书。 现在,一溜烟儿好话,往外蹦着夸沈美云也是他。 沈美云被老支书这前后的态度,给弄的啼笑皆非。 她领着绵绵,跟着大部队朝着拖拉机走去。 他们算是最后一批的知青了,之前该被带走的都带走了。 所以,他们过来的时候,那拖拉机旁边就只有公社的刘主任,以及公社专门开拖拉机的李师傅。 老支书朝着对方打了招呼后。 知青们他们便跟着上去了,不得不说,拖拉机后面车兜子的位置,就是宽一些。 不像是牛车,人挤着人,生怕把牛车给压塌了下去。 因为是沾了沈美云的光的原因。 知青们便让沈美云去坐到了最前面的位置,而那个位置正是驾驶座背后,前面的人刚好可以挡风。 沈美云上去的时候,那刘主任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和老支书交换了一个眼神。 似乎在说,这个就是那个什么大学生知青? 老支书点了点头,还带着几分警惕,以眼神示意,刘主任你可不许反悔,把这么一个好人才给我挖走了。 刘主任哭笑不得,如今知青名额都定了,他哪里改得了? 于是,便朝着沈美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沈美云摸不着头脑,但是处于礼貌,还是对着刘主任笑了下。 这一笑,刘主任恍惚了下,这沈知青样貌这般出挑吗? 沈美云似乎没注意到刘主任的反应,她俏生生的立在拖拉机旁边,没急着上去。 而是把绵绵递上去,被已经坐在上面的季明远接过后。 她这才自己跟着爬了上去,到了最前面的车头的位置。 沈美云也没独占位置,在安置好自己和绵绵后。 便把姚知青的弟弟给接了过来,三人窝在一团。 老支书瞅了一眼,顺势把牛车后面,铺着的被褥给拿了过来。 递给了沈美云。 沈美云也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一头让姚志英拿着,一头拿在自己手上。 横在她们三个女知青外加两个孩子身上。 算是全部囊括了进去,勉强得够。 被褥子搭上身的那一刻,沈美云才觉得活了过来。 怎么说呢。 她虽然穿着的厚,但是在下火车出来的那一瞬间门,那零下的冷气还是忍不住的往腿上灌。 两个腿都跟着凉飕飕的,这般搭上被褥子后,才觉得人活泛儿了过来。 她忍不住把绵绵往怀里搂紧了几分,给她搓了搓小脸蛋,待搓热后,拖拉机也开了起来。 轰隆隆的拖拉机驶向前方的时候,也跟着溅起了一阵灰尘。 同一时间门,冷风像是刀子一样,往脸上割过来。 沈美云几乎是第一时间门,把绵绵彻底揣到了大衣里面,藏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她又把自己领口的围巾拉高了几分,把脸都跟着埋到了围巾里面。 她还算是好的,这拖拉机一开起来,其他的几位知青,脸色都忍不住冻得发白起来。 等到了前进大队后,人都冻的木了。 哪怕是季明远都不为过,甚至在下拖拉机的时候,在脚底板落地的那一刻,一股锥心刺骨的疼便袭上心头。 这是大冷之后,脚丫子长久没活动所导致的。 季明远整个人都跟着踉跄了下,还是沈美云眼疾手快扶了下他,“没事吧?” 她这才注意到,季明远的眼睫毛上,已然起了一层透明的冰霜来,像是美玉被覆上了一层雪,却仍然不掩其温润。 季明远摇头,抿着唇道,“没事。” 他到现在为止,才体会到了小叔当初的那一句话,对方为什么说后悔还来得及。 来黑省当知青,或许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艰苦。 这还没开始挣工分,就只是赶路而已,却都已经是这般的困难。 沈美云见对方脸色不好,这才安慰他,“马上就到了。” 在她看来,季明远是和绵绵同一辈分的人。 绵绵被她呵护的好,虽然坐在拖拉机上,但是架不住被她藏在被褥以及怀里。 双重保暖,这也让绵绵下拖拉机后,脸上竟然还被捂出了一丁点的红晕来,像极了一个小桃子。 季明远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只觉得自己还不如沈美云一个女同志。 这边两人说这话,那边老支书便领着知青们,往回走。 拖拉机是到大队村口,老槐树那里就停下来的。 这会正是到了傍晚,天色即将擦黑,大队部村口老槐树下,不少人都端着粗瓷碗,在吸溜儿面条。 随着,拖拉机的停下来,不少社员们都跟着望了过去。 “老支书,你接到知青娃娃们了?” 老支书今儿的一大早就去了城里面,去接知青们的事情,大家都是晓得了。 为此,他们昨天还全部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 老支书从拖拉机的前面副驾驶座上下来,揣着棉衣袖子,冷的他直哈气,“接到了,人都在这里了。” 说完,便朝着在场后面的知青们说道,“都下来吧,我带你们去知青点。” 这话一落,坐在拖拉机上的知青们,便跟着都跳了下来。 二月的天气,东北还在落着雪,跳下来后,一脚便踩着厚厚的积雪上。 鞋子底便陷入了积雪里面,有穿着浅口棉靴的,那雪便顺着脚脖子落了进去。 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雪可真厚啊。”竟然有半腿高,在拖拉机上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不一下来就明显了。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端着粗瓷碗,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啃着大蒜坨的社员便说了。 “我们前进大队,靠着大兴安岭,所以比其他地方都要更冷一些。” “这点雪算啥,才刚没过脚,要是让你们进了那丛林里面,你们会发现有些地方的雪,恨不得有半人高。” 听到这话,知青们都忍不住瞠目,要知道,他们在北京的时候,每年下雪最多也就是到了腿脚处。 这话一说,她目光忍不住看向这一批知青里面,最为出众的两人。 一人是沈美云,像是一朵洁白纯净的栀子花,漂亮极了。 另外一人就是季明远了,季明远的好看是温润的,像极了一块温润的美玉,光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胡奶奶忍不住和老支书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的知青真俊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干活的料子。 老支书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做饭,晚上这几个知青娃娃们,到我们家吃饭,我先带着他们去知青点。” 胡奶奶便是老支书的另一半了,闻言,她点了点头,“成,晚上给娃娃们做点胡辣汤喝,热乎下身子。” 这几乎是老规矩了,基本上每次从外面接了知青娃娃们过来。 老支书都会领着他们回家吃上一顿饭,算不上顶好,但是胜在能饱肚子。 听到老支书和胡奶奶的对话。 沈美云他们惊讶了下,“生产队还管饭吗?” 他们一直都以为是单独在知青点吃饭的。 老支书摇摇头,“不管饭,只是你们是新来的知青,户口和粮本刚转过来,又没干过活,哪里有粮食。” “我就管一顿饭。” 这还是出于好心肠,怕娃娃们刚来适应不了,饿肚子。 等到后面,就要他们自力更生了。 沈美云他们听完,便明白了,大伙儿便跟着老支书以及大队长,他们一起去了知青点。 踩着那雪窝子,真的是一脚深一脚浅。 好不容易到了知青点,是两大间门的土坯房,在房顶的位置盖着一层厚厚的稻草。 稻草被白雪给覆盖压弯了去,瞧着屋檐下,还挂着长长的冰棱子。 真是冷到了极致。 看到这环境,在场的知青他们都跟着,忍不住皱眉起来,要知道他们当初在北京城的时候。 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土坯房是没有的,大家要不住的大杂院,条件好点的是职工单位筒子楼,条件在好点,那也是有四合院住着的。 像是这种房子,他们是真没见过。 说到底,他们这一群知青,都是从大城市里面来的娃娃们。 真正的苦是没吃过的。 见他们都愣着了,老支书便道,“这里环境是苦一点,但是熬到了春天,日子就慢慢好了起来。” 知青们面面相觑,忍不住点了点头。 正当要敲门的时候,在知青点的不远处传来一阵雄浑的声音。 “野鸡换三斤富强粉。”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就见到一位虎背熊腰的汉子,他头戴毡帽,一只眼睛贴着了一个黑色的皮子,只露出一只完好的眼来。 瞧着极为粗犷凶悍,他戴着厚手套的手上,提着一只被捏断脖子的野鸡。 那野鸡羽毛是五彩的,长长的,扬到了身体后面去。 这让大家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起来。 许是被太多人注意到了,那虎背熊腰的汉子抬头,用着完好的眼睛扫了一眼,那种凶悍和煞气,几乎扑面而来。 这让在场的知青他们都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好凶的人!!! 这几乎是大家的第一反应。大家下意识地便收回了目光,不敢在看去。 唯独,沈美云和季明远除外,他们两人都是带着好奇的打量。 只是,那独眼汉子似乎不在意,浑然地低头下去,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竟然血迹斑斑。 不一会,从知青点里面飞快的跑出来了,一位男知青。 他朝着对方招呼道,“独眼叔,又猎到好货了?” 名字叫独眼叔的男人,不喜欢和人攀谈,他单刀直入,“换不换?” “换!” 话落,那男知青便转头进屋,不一会的功夫,就提了一个布袋,那白色布袋子上还写着红色的富强粉三个字。 他把富强粉连带着袋子一起递给对方,“刚好三斤,不多不少。” 独眼叔嗯了一声,便把断掉脖子的野鸡递过去,查看都不查看,便直接提着富强粉的面袋子。 离开了知青点。 他的背影很是厚重,以至于,每一脚都在地上踩了,一个极大极深的雪窝子出来。 对方从出现到离开,看都没看新来的知青一眼,更别提去和老支书打招呼了。 这让,新来的知青们很是惊讶。 “这位是住在山上的猎户,是个苦命人。”老支书便解释道,“大队不允许做买卖,但是却可以以物换物。” 那猎户便是早年没了母亲,结婚没了父亲,中年没了妻子,晚年的时候,唯一的儿子去当兵,却一去不回。 大队看他可怜,便允了他和山底下的人,以物换物,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这话,大家都跟着沉默下去。 这真的是人生苦楚,他全部品尝过一遍。 好在,大家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那用富强粉换了野鸡的男知青,停顿了片刻,朝着老支书问道,“新来的知青们?” 这一眼,他便把目光放在沈美云身上停留了片刻。 真是漂亮,像是漫天雪地里面开的雪莲一样,纯净明澈到极致。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纯粹的欣赏。 不过却没有其他在多的心思来。 老支书听到问后,便回答,“都是今天新来的,候知青,他们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说完,朝着沈美云他们介绍道,“这位候东来,也是知青点的负责人,他是六七年来的老知青了,你们有事情可以问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老支书回忆了下,“候知青,你也是老北京的人吧?” 候东来提着死透了的野鸡,随意地嗯了一声,浓眉大眼上覆了一层霜花,“都进屋吧,外面冷。” 他不像是三年前来的时候,端着老北京人的份,意气风发的要在大东北干出一番下乡建设的事业来。 三年的劳作时光,磨平了他身上的棱角,也磨去了他身上的张扬,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了意气,反而多了几分粗糙。 听到这,沈美云他们这些新来的知青们,便要进屋去,只是老支书却要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叮嘱了一声,“娃娃们收拾完记得来我们家吃饭,不知道的路的话,让候知青带你们过来。” “别太晚了,尽量赶在五点半之前。” 乡下人晚上歇的早,天冷都躲在家里面猫冬儿。 以季明远带头的几个知青们,都跟着应了一声。 旋即,这才跟着进了知青点里面,知青点里面显然是烧的有热炕的。 屋子内比外面暖和不少。 只是,在进去后,他们就被注目了。 “这次怎么有两个小孩儿?”还一个比一个小,大的约摸着十岁,小的怕是只有五六岁吧? 这话一说,姚志英下意识地护着弟弟,“我弟弟能干活,我也能节省口粮给他的,不会拖着大家后腿。” 轮到沈美云的时候,她只是拍了拍绵绵,以作安抚,“我们自己解决口粮。” 言外之意,不占知青点的口粮。 “哟,你们这口气不小,还以为都跟候知青一样?是北京来的,有爹妈资助的啊?” 这话,带着几分酸味。 听到这,候东来看了过去,他皱眉,“这次的知青全部都是从北京来的。” 这话一说,先前捻酸的知青,脸色顿时跟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 候东来朝着沈美云介绍道,“曹志芳曹知青,张海源张知青。” 轮到介绍厨房忙活的那个知青时,他眉眼柔和了几分,“厨房那位是乔丽华,乔知青。” “目前知青点,就住了我们四个人,还有两个知青一个出嫁了,一个娶了当地的女同志,所以暂时不住在这里。” 不算那两个的话,只算上这次新来的七个人,也就是一共十一个人。 有了候知青的介绍,新来的知青们,便和知青们打了招呼。 便在往里面走,候东来在前面带路。 只是不同于在外面的冷淡,一到厨房后,看到蹲在墙角拾掇儿萝卜的女同志时。 他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眸子里面晦涩的光,也跟着明亮了几分,“丽华,我换来了一只野鸡。” “晚上咱们吃萝卜炖鸡!” 这话一说,乔丽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是没注意到人这么多,她有些害羞,一张银盘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晕。 她忍不住揪了下候东来胳膊,低声道,“有新人来呢,你收敛点。” 旁边另外一位年轻的女知青,姓曹,名字叫曹志芳,她掐着嗓音道,“候知青到底是有本事,这都二月了,还能给乔知青你弄来鸡补身体,这没名没分的,他可真是疼你。” 这话一说,乔丽华脸上的害羞云霞瞬间门消失殆尽,复而变得雪白起来。 她和候东来两人在一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才走到了一块。 候东来也没表白,乔丽华也是,在下乡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她熬不住了,不想像其他知青那样嫁给当地的人,以企图来逃避劳作。 便和候东来顺手推舟的走到了一起,没摆酒,也没告诉家里人,就那样当对象处着。 她有自己的谋算儿,候东来长得不错,人高高大大,还是老北京住在四合院的,听说父母还是钢铁厂的干部。 所以,下乡的候东来是他们这批知青里面,最为阔绰了一个。 因为他手里经常有当干部父母的支援,不管是钱方面,还是说全国的粮票,对方都能弄来。 先前候东来和那独眼猎户用富强粉换的野鸡,其中,那富强粉便是对方父母寄过来全国粮票买的。 正是看重了这一点,乔丽华和候东来在一起。 除去物资上的,还有生活上的,乔丽华出工分,在地里面劳作的时候, 通常,乔丽华忙不完的活,都是候东来帮忙干的。候东来生得高大威猛,这两年也历练出来了,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这一来二去,两人也看对眼了,这才在没名没分的在一起。 算是搭伙过日子。 只是,大家都是私底下说,并不放在台面上。 曹志芳这话,等于说是把乔丽华的最后一丝遮羞布,给扯掉了。 还是当着新知青的面上,乔丽华觉得自己的脸上**辣的,脚底也忍不住抠了起来。 她低着头,望着脚尖,不想让大家去看她,去嘲笑她。 她希望候东来说话,又不希望候东来在这个时候说话。 这其中感情,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在看候东来也恍不多让,到底是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面皮薄,而且还有着想在新来知青,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心思。 曹志芳这话一说,等于说是把候东来的私事,放在台面上,他又怎么能不尴尬呢? 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下去。 原先,沈美云他们还不懂的,但是这会听明白了。 男知青季明远他们当做没听见,女知青姚志英和胡青梅,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都有些脸红,而胡青梅则是出于正义和年少,她不理解,想要去指责候东来不负责任,乔丽华不知廉耻。 但是话到嘴边,却被沈美云拽了下手,打断了她的话。 想来她的表情,也不是啥好话。 这里面这么多人,唯独沈美云是能理解,候东来和乔丽华两人的感情的。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本该是互相喜欢,春心萌动的年纪,却因为日子艰苦,没有盼头和希望,阴差阳错而走到一起,互相取暖,互相鼓励坚持下去。 其实,也称不上错,只能说是自保罢了。 在这个年代,求一个生存,求一个自保。 无关对错。 沈美云笑了笑,她的眼神很干净,语气也很温和。 很自然而然的岔开了话题。 “候知青,怎么还没把野鸡给乔知青?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先去看床铺吗??” 她太过坦然和包容了,没有歧视厌恶瞧不起。 这让候东来和乔丽华,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沈美云微微一笑,语气也带着几分打趣,“怎么?乔知青,你还不把野鸡收着?你不收,我们可是没法入住了啊。” 乔丽华听到这,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美云。说实话,这是她选择和侯东来在一起后,得到的第一抹善意。 第一次有人用这很平常,很包容的眼神看着她,这种久违的温暖,让她甚至想要热泪盈眶。 她飞快的说了一声谢谢,随即才接过侯东来手里的野鸡去了厨房。 沈美云摇摇头,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只是随意的一句话,一下子解放了两个尴尬的人。 也让,原本尴尬沉寂的气氛迅速热闹起来。 新来的知青们和老知青们相互攀谈,在大家的高谈阔论当中。 季明远略过喧嚣的人群,侧头隐晦地看了一眼沈美云,她无疑是漂亮的,大红色的围巾像是燃烧的火,那一抹灼热似乎能把人都给感染了去。 只是,在沈美云似乎察觉即将看过来的那一刻。 他迅速收回目光,继而垂下眼睫,没人看到的地方,他那温润干净的眉眼里面,第一次流露出其他情绪。 沈知青啊! 他无声的低喃。 23. 第 23 章 穿越第二十天 季明远这一声沈知青,太过轻柔,又仿佛是印刻在心底的呢喃。 似乎没人听见。 也没人注意到。 因为人群中太过喧嚣,新来的知青和老知青们之间,似乎有着说吃不完的话,他们都在互相打探着外面的情况。 唯独,一个老知青除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志芳,她因为沈美云打岔,到手的鸭子飞了。 按照往前她这般说了以后,乔丽华性子就会软下来,求着她别说了,为了堵她的嘴喊她一起去吃饭。 倒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没有,那野鸡是不是也吃不到了? 曹志芳心里不爽利,剜了一眼沈美云,掉头就走。 竟是招呼都没打。 沈美云丝毫不在意,不过是一个小丑罢了,等到大家都互相单谈的差不多了。 她这才提着行李牵着绵绵,朝着候东来问道,“候知青,不知道我们的住处在哪里?” 这话一问,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跟着望了过来。 对啊,只顾着攀谈去了,却忘了正事。 好在沈知青还是抓得住关键。 候东来停下和别人的攀谈,声音爽朗道,“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知青点是两间大屋子,男知青一间,女知青一间。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所以每间屋子都是一间烧热的热炕,长条形状,直接从墙这边到墙那边,直接占了半边的屋子。 没有床,只有这种一条大通铺。 看到这,沈美云微微蹙眉,“只有一个炕吗?” 她的眉形很好看,是那种丝绒一样的黛眉,细细长长弯弯的,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越发显得夺目。 饶是,不注重皮囊的候东来,都有片刻恍惚,接着,才反应过来回答她的问题,“对,所有人都睡在一个炕上,只是被褥是各自睡各自的。” 这话,让沈美云微微怔了下,没有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思,而是旁敲侧击道,“那就没有人搬出去吗?” 她和绵绵有太多秘密不能和外人述说,所以,如果有条件她是想要尽快搬出去的。 只是,这种不合群的心思,她现在也不好显露出来。 候东来似乎没听出来,他想了下,回答说,“目前出去住的知青只有两种,一个是嫁人,一个是结婚当了上门女婿。” “除此之外,所有的知青都在这里。” 沈美云扯了下嘴角,“这样啊?” 显然内心是有些失望的,只是人多口杂,她却是不好将心思在这里表露出来。 等候东来他们出去,领着男知青去隔壁后,沈美云也陷入了忙碌当中。 毕竟要收拾她和绵绵两人的东西,大包裹里面,一人一件棉大衣,这是换洗的。 还有日常用品蛤蜊油,雪花膏,香胰子以及灯塔肥皂。 这些都是小件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后。 正在拿着火柴描眉的曹志芳看到了,顿时忍不住惊讶道,“你还有雅霜的雪花膏?” 这话一喊,房间内的其他女知青也跟着看了过来。 胡青梅忍不住咂舌,“这些好贵的。” 她去百货大楼看过,一瓶雅霜的雪花膏,要三块多。 这可不是普通人肖想得起的。 沈美云竟然有全套! 沈美云拿着雪花膏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到了炕柜里面,“嗯。” 似乎不打算拿出来,给大家参观。 她失策了下,倒是忘记了,她特意把泡泡里面好的护肤品换成了,最为便宜的雅霜雪花膏。 万万没想到,三块的雪花膏,也被人注目了。 看着她那动作,曹志芳兴致勃勃,似乎忘记了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沈知青,你不打算拿出来,让我们大家看下吗?”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沈知青把你的雪花膏拿出来,借我用下。 只是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她不好意思说。 沈美云似乎没听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她迅速关上了炕柜,并且从小包裹里面拿出了一把小的黄铜锁,咔嚓一声给落上锁。 “不了。” “没啥好看的。” 说完,她站了起来,似乎收拾结束了,要准备牵着绵绵一起,出去和大部队集合去老支书家吃饭。 她这样的态度,让曹志芳忍不住撇了撇嘴,“小气。” 在一转头,看到姚志英也从包裹里面,也拿出来了一瓶雅霜的雪花膏。 她顿时扑了上去,抱着姚志英的胳膊,亲昵的晃着,“姚知青,你不会像沈知青那般小气吧?” “把你的雪花膏给我看下呗?” 姚志英到底是年轻,面皮薄,她想要拒绝的,但是对方那话都说出来了,便不好在拒绝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了一眼沈美云,沈美云朝着她微微的摇摇头。 她是过来人,更明白这一场较量,是双方试探底线的开始。 一旦有一次,后面将会有无数次。毕竟,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 可惜,姚志英看懂了,但是她却没勇气去说拒绝的话来。 只能由着对方把雪花膏从自己的手里抢过去。 姚志英安慰自己,不过就是看看,反正也没啥损失。 只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曹志芳一拿到了雪花膏,就立马咔哒一声打开了,伸手抠了一大坨出来,往自己的脸上擦去。 一边擦,还一边朝着姚志英问,“姚知青,我就用这一次,你不会那么小气,舍不得吧?” 姚志英的心在滴血,尤其是那么大一坨的雪花膏啊,她平时都舍不得。 偏偏,曹志芳这么问了,她还没办法反驳。 只能硬着头皮说,“不会。” 看到这,沈美云似乎不欲在看下去了,因为接下来的场景,会发生什么,她都会一清二楚。 于是,她便领着绵绵直接出去了。 到了外面后,新来的知青还没收拾结束,只有她和绵绵两人。 沈美云蹲下身子,给绵绵系了下围巾,低声问她,“绵绵,刚刚看懂了吗?” 之前屋子内的那一场交锋,绵绵也都是在的。 绵绵哈了一口气,小脸蛋冻的通红,小小声道,“你是说那个瘦姨姨问姚姨姨借雪花膏吗?” 沈美云嗯了一声,问她,“如果是你,你会借吗?” 这个问题,把绵绵给问倒了! 真的,她懵了片刻,睁着一双大眼睛,“啊?我——” 她陷入了回忆,“我不借。” “为什么?” 沈美云追问道。 绵绵摇头,软乎乎道,“我不知道啊,但是妈妈你刚都没借。” 那个瘦姨姨想问妈妈借雪花膏呢,妈妈拒绝了。 沈美云笑了下,“那你想知道妈妈为什么拒绝吗?”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沈美云把道理掰开揉碎了和她说,“因为我不想借,所以,我便直接拒绝了。” “啊,为什么妈妈会不想?” 绵绵很奇怪。 妈妈不是教过自己,要学会分享吗? 沈美云声音柔和道,“因为,妈妈知道,在一个大集体住着,双方见面第一次交锋,如果自己落了下成,意味着以后便有很多麻烦。” 这似乎太专业了一些,绵绵有些听不懂。 沈美云尽量把话说的直白点,“绵绵,妈妈是和你说过要和朋友分享,但是分享的前提,是你自己愿意。” “如果你不愿意的情况下,便可以拒绝。” “不管对方用任何理由,来要求你分享,你都可以拒绝。” 这话很是通俗易懂,这下绵绵听懂了,她牵着沈美云的手,小声问道,“妈,你的意思是分享要看我自己的想法。” “就是我愿意就给,不愿意就不给?” 沈美云点头,摇头,“对,我的宝贝真聪明,一听就懂。” 这下,绵绵没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的季明远收拾结束后,便倚在墙角发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场对话。 他抿着唇轻咳一声,打断了母女两人的对话,“沈知青,你把小孩子教的很好。” 起码,她的这个观点,他以前从来都没听到过。 沈美云没想到周围还有人,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便看到长身玉立的季明远倚在那里。 她坦然道,“谢谢。” 她的眉眼有着惊人的漂亮,就连肌肤竟比那茫茫白雪更为莹润通透。 这也让季明远眼里生出惊艳,“你——” “你平日就这般教的孩子吗?”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是什么来着? 哦,想问的是沈知青,你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啊? 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般探听对方的**,似乎不太好。 季明远便更改了问话。 沈美云似乎没看出来对方话里有话,她笑了笑,轻声说,“是啊。” “我是当妈妈的,所以,我总想多教一点东西给她,将来她去步入社会的时候,可以从容一些。” 可以去从容的面对外界,所带来的一切好与不好。 当面对好的时候,她能够全盘接受,当面对不好的时候,她的心性能够强大到无所畏惧,可以不在乎外界流言蜚语。 只关注自身。 只去内观,去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事。 可以利落,可以果断,可以一往无前。 听到这个回答,季明远恍惚了下,“你真的是一位好妈妈。” 这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他从未,从未见过这般为孩子考虑过的母亲。 在他的周围大多数家长,都是顾着孩子能吃饱饭就好了,或者说能吃饱饭,不饿肚子,已经是比很多人好了。 但是,像沈美云这种教育孩子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止是物质上的,他觉得更偏向是精神层面的,她在绵绵的心目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可以生根发芽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 而这一颗种子,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绵绵需要的那天,嗖的一下子张开树冠,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这些事情微不可微,只能说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再次复现的时候。 绵绵才会惊觉,原来她的妈妈在她小的时候,竟然教会过她这么多的东西。 让她可以极为从容体面的去应对,这个世界上的纷纷扰扰。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 季明远才深知沈美云的通透和聪明,简直是他无法形容的地步。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眉目很是分明,眼睛极为水润,眼珠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偏向一点点茶褐色,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温和散淡。 他甚至,没有去掩饰自己的关注。 这让沈美云忍不住挑眉,她笑了下,“怎么?现在敢看着我了?” 她可是注意到的了,季明远在火车上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她和她对视。 沈美云觉得奇怪,她这么一个好性的人,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就这般的怕她。 她这话一说,季明远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又恢复了往日那个腼腆的少年,他抿着唇,低声道,“我只是很敬佩。” “敬佩你是这么好的一位母亲。” 他的话很是磊落,一如他这么一个人一样,严谨中透着几分光明。 沈美云有些意外,但是又觉得这种话从季明远口中说出来。 似乎又是理所应当。 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般风光霁月,淡然温和。 不然也不会在书中的最后,在守着林兰兰长大后,惊觉自己喜欢上对方。 他一边厌恶自己的肮脏,一边又忍不住去关注对方。 他用过很长一段时间,让自己去克制,去克制自己不去见对方。 但是林兰兰似乎就是林兰兰,遇到麻烦,遇到事情,她总是第一个去求助季明远。 而季明远好不容易封闭自己的心思,因为对方的一次次到来,而再次生起来了波澜。 以至于那一次次的波澜,最终成为了铺天盖地的海啸。 最终,也吞噬了他自己。 想到这里。 沈美云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神里面带着几分同情。 她想要开口提醒,但是又无从说起。 季明远去看雪,雪落在他的肩头,这也让他面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凉,只是那笑容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宁静。 “沈知青,怎么了?” 沈美云摇摇头,她还没想好怎么去提醒,好在,后面屋子的知青们都收拾妥当了。 一行人聚集,打算去村支书家去吃完饭。 纷乱打散了沈美云的思绪,她笑了下,指了指他的肩头,“我是想说,下雪了。” 听到这,季明远这才侧头看了一眼肩膀,深色的棉衣上多了几分白色的雪花,他想了想,折身进了知青点。 不一会的就出来了。 他拿了一把雨伞,递给了沈美云,“你给绵绵打着。” 至于,他自己则是戴了一个雷锋帽,只露出一张过于清冷温润的面庞来。 很显然,他递过来的那一把伞,是他唯一的雨伞。 沈美云怔了一下,想要拒绝,但是季明远的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坚持。 “打着吧,小孩子不能受冷。” 说完,他还轻咳了一声,显然他的身子骨,也是遭不住东北的这种落雪的天气。 沈美云叹了口气,看出了少年的坚持,这一次,她没在拒绝,而是接过了那一把雨伞。 是那种大黑雨伞,又细又长,撑开的伞面足够装下好几个人。 沈美云想了下,她看了一眼季明远。 季明远摆手,指了指前面的大部队,那是他们几个男知青,示意自己和男知青们一起,就不和沈美云一起了。 其实,他想的更多,他若是和沈知青共打一把雨伞。 明天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 他是男同志,倒是无惧流言,但是沈知青不一样,总归是女同志,名声也更为重要一些。 说完,季明远不给沈美云拒绝的余地,便直接走开了。 只剩下沈美云牵着绵绵,撑着雨伞,她看到躲在姚志英身后的弟弟,想了想便说道,“姚知青,让你弟弟过来一起打。” 他们还不知道知青点去老支书家有多远。 也不知道,这落雪是下一会,还是说下很长一段时间。 若是不护好,一路淋雪过去,怕是肩头都能湿了一半去。 小孩子是最不能受凉的。 算起来,姚志军也没比自家绵绵大几岁,也都是小孩子而已。 姚志英听到沈美云这话,感激地看了一眼她,随即把弟弟姚志军推了过去。 姚志军有些瘦弱,比起绵绵还瘦一些,也有些内向,先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姐姐姚志英推了他一把说,“军军,我们没钱买药了。” 家里出事,她父母临时把他们姐弟两人送出来。 送出他们两个姐弟,已经花了好多钱了。 以至于,她手里其实没带多少钱过来,只能说将来的日子,她希望弟弟平安健康,她也平安健康。 好好挣工分,争取养活自己。 姚志军在听到姐姐这话后,知道生病就要花钱,所以他不在迟疑,飞快地跑了到了沈美云的大黑伞下面。 “谢谢姐姐。” 声音有些拘谨。 沈美云摇摇头,将姚志军一起护在雨伞下面。 绵绵好奇地看了一眼姚志军,随即,低低地喊了一声,“军军哥哥。” 这一喊,姚志军身上的拘谨也散了几分。 “绵绵妹妹。”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遇到一个同龄的小朋友,显然是能够让他放松的存在。 姚志英因为觉得自己占了沈美云的便宜,便主动在前面开路。 地上之前的雪还没化,天上又落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以至于下脚的地方,若是不熟悉很容易就掉到了坑里面。 知青们一行人到达老支书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四十多了。 天色也已经彻底擦黑了下去。 他们在那雪地里面,竟然一口气走了小二十分钟。 可想而知,知青点离老支书家还是不近的。其实,不近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前进生产大队,是胜利公社下面十多个大队里面,最大的一个。 也是占地最多的一个。 光划分在他们大队底下的黑土地,都有两千多亩,还不算周围的自留地和河泡子。 可想而知,这前进大队有多大了。 而村支书家正是住在前进大队的正中央,知青点属于后面新建的房子。其实算起来,还是离村口的老槐树比较近,所以靠在外围。 这内里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前进大队原本的村民,其实不太敢住靠近外围的地方。 因为,当年鬼子来扫荡过,最先遭殃的人,就是最外围的几户人家。 打那以后,大队里面但凡是有条件的人家,起房子都是尽量往里面靠的。 这也就导致,千斤大队外围的位置,其实没住多少户人家。 唯一的一个大户,便是知青点了。 倒不是前进大队的人不心疼知青们,而是知青们多,在往里面靠,基本上都没位置了。 要起两座大房子,唯一的位置便在那大队村口了。 大家这般走过来的时候,知青们便在互相讨论。 “这老支书家,住的比咱们知青点还偏啊。” “而且,这房子也算不上好。” 土坯房搭着茅草,房顶最上方压着油毡布,外面弄了一个竹篱笆,篱笆不高,约莫着刚到大人的膝盖处。 因着下了大雪的缘故,竹篱笆像是穿上了新装,白茫茫的。 胡青梅忍不住小声和沈美云嘀咕道。 她们都是从北京来的,城市里面长大的孩子,住在皇城根下,越是靠近街边的位置,其实位置也是越好的。 沈美云听到这话,她倒是知道内情,但是却不好解释些什么。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在老支书家的人听到动静,便有人迎出来了,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老支书。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娃娃们都来了?进屋吧,外面冷。” 这话一说,知青们鱼贯而入。 沈美云没急着跟着大部队进去,而是立在了屋檐下,安静了收了大黑雨伞,抖动了一下,这才把黑雨伞上面的雪花给抖掉。 雪太大了,以至于,哪怕是撑着雨伞,肩头还是落了不少雪花。 她先是给绵绵拍掉雪花,又抖落了自己身上的。 这才低声朝着绵绵问道,“鞋子湿了吗?” 绵绵扣了下脚指头,感受了下,“有点冷。” 至于湿没湿,她似乎没感受出来? 沈美云笑了下,“那等会回到知青点,妈妈跟你检查。” 她和绵绵说话的间的功夫,知青们已经全部进去了。 外面院子里面只剩下老支书家的几个孩子。 有两个小男孩,一个约莫着和绵绵差不多大,一个约摸着**岁。 小脸上还挂着鼻涕,好奇地看着沈美云和绵绵。 “你们就是阿爷说的新来的知青娃娃们吗?” 这小孩才多大的啊,一口一个知青娃娃,让沈美云想笑,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呢,你是谁?” “我啊,我是阿爷最喜欢的孙子。” “胡说,我才是!” 两个小孩竟然这般争执了起来。 眼看着沈美云打趣地看着他们,俩小孩向来混世魔王的皮性子,竟然难得有些羞窘。 往后躲了躲。 “姐姐,你真好看。” 笑起来就更好看了,像是,像是什么? 阿牛想了半天,憋出了两个字,“像极了我阿爸去夸我阿妈好看的样子。” 这话一说。 阿牛的母亲从厨房端着一搪瓷盆子的胡辣汤出来,忍不住脸一热。 她是老支书的小儿媳妇,才和丈夫结婚不过几年的光景。 两人感情好,丈夫通常会说一些浑话,万万没想到被儿子听了去。 她忍不住嗔着呵斥了一句,“还不进去?” 阿牛抬手扮了个鬼脸,这才跑的没影。 阿牛母亲这才朝着沈美云点头,“沈知青。” 其实,公爹去接人过来的时候,大家在村头的时候,便已经迅速交流了一遍。 这次有个女知青,长得特别漂亮,说是姓沈还带着一个女儿。 想来,这就和面前的人对上了。 沈美云朝着对方招呼,“嫂子。”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唇角两侧还带着梨涡,有着说不出的绝色。 阿牛母亲恍惚了片刻,这才说道,“进屋去吧,胡辣汤就是要趁热吃。” 这是她和婆婆一起做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这才领着绵绵进去,那旁边大一点的孩子叫阿虎,他亦步亦趋跟着绵绵一起。 似乎察觉到沈美云的注视。 阿虎抿着唇笑了,“妹妹很好看,我想和妹妹玩。” 沈美云愣了下,这才低头看绵绵,询问她的意见,绵绵点了点头。 沈美云这才说,“去玩吧,一会吃饭,妈妈喊你。” 得了命令,绵绵很是欢喜。 直接跟着阿虎去了院子里面,小孩儿不怕冷,尤其是南方没见过雪的小孩儿,骤然见到这般厚厚的一层大雪。 可不是就玩疯了? 眼见着绵绵出去了,旁边的姚志军也有些馋,他本来是跟着姐姐一起,规矩的坐在长条凳子的上的。 听到外面的热闹,他忍不住去看姚志英。 姚志英想了下,“要吃饭了。” 错过这个点,没得饭吃,要饿肚子的。 姚志军脸上的黯然了几分,沈美云看着叹了口气,并未插手。 这是姚志英教育弟弟,和她无关。 她收起了那多管闲事的心思,坐在长条凳上,细细的打量着。 老支书家的堂屋后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堂屋的正中间是放着两张八仙桌。 四周放着的凳子,都是那种长条凳,一张桌子四条凳子。 男知青的身量宽广一些,两人坐一桌,女知青纤细一些,虽然也是两人坐一起,但是外加了两个孩子。 待大家都落座后。 阿牛妈端了一大盆搪瓷盆,热气腾腾的胡辣汤里面还放着辣子,飘在上头,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胡奶奶是落在后面的,她端了一簸箕的棒子面窝窝头。 虽然是杂粮,但是胜在量大,沈美云大眼睛扫过去,最少有十多个。 一人分下来,能分两个是不成问题的。 见知青们好奇地望着。 胡奶奶笑着,神色极为慈祥,“我们这东北这旮旯,别的不多,就是粮食多,只要踏实肯干,算不上富足,但是饿肚子是不至于的。” 大东北啊,到处都是黑土地,那是老天爷赏饭吃。 只要勤快,那黑土地总会长出最为丰硕的果实。 听到这话,沈美云他们跟着若有所思。 看来他们知青插队,还真来了一个好地方。 要知道,他们有人认识的知识青年,去了西北,云南那些地方,据说,连饭都是吃不饱的。 没想到他们这里竟然能吃饱饭。 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努力干活,挣工分才可以。 有了胡奶奶这一番鼓舞,新来的知青们各个都是跃跃欲试的。 沈美云尝了下胡辣汤,一口下去,口感绵滑细腻,那热度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面,温暖到了四肢百骸。 只觉得浑身的凉气,都跟着消散了一些。 就是有些辣,胡奶奶怕他们这批新来的知青,适应不了东北的冷天气,别生病了。 所以,这干辣椒都是成倍的放。 不辣才怪。 不少知青们都开始吸溜起来,不得不说,这辣的上头的感觉真不错。 只是几口下去,身上,额头上就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沈美云也不里外,她后面结婚虽然去了南方定居,但是以前却在川省长大,算是正儿八经的川妹子,不怕辣。 这辣味方沈美云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让人恨不得热泪盈眶。 不过,她吃了第一口就反应过来了,这怕是太辣了,绵绵吃不了。 她想了下,朝着胡奶奶低低说了一句话。 胡奶奶便点了点头,不一会端来了一个粗瓷碗,那粗瓷碗里面不是旁的,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姚志英还在疑惑,沈美云这是做什么,就见到她把胡辣汤里面的辣白菜,给挑了出来。 放在粗瓷碗里面唰了一道,这才朝着外面喊道,“绵绵,进来吃饭。” 绵绵很乖的,说玩一会就玩一会,朝着阿虎告别后,便跟着进屋去了。 哪里料到,阿虎粘着她,跟着她一起进屋了。 绵绵走到了沈美云面前,爬上了板凳,坐好后,沈美云便夹着一筷子唰过的拉白菜问她,“能吃吗?” 绵绵尝了下,有些辣,但是桌子上也没别的菜了,她低着头咬了下去。 眼见着闺女这么个反应,沈美云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想下,没在强迫对方去吃唰水的辣白菜,直接掰了半个棒子面儿馒头给她。 绵绵的饭量不大,半个棒子面儿馒头就足够了。 绵绵乖巧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她没咽,皱着小小的八字眉,下意识地去看妈妈。 沈美云还吃没吃棒子面馒头,看到女儿的反应,便自己咬了一口,一口下去,她就明白闺女这表情是为什么了。 和陈秋荷做的棒子面儿馒头不一样,陈秋荷是掺了富强粉进去的。而老支书家的是地道的棒子面,没掺和一丁点的细粮。 完全就是玉米棒子打碎了,混着高粱一起的。 吃下去不止是刺嗓子,而且没有半分的甜,完全像是吃麸皮。 扎嘴又寡淡。 沈美云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是看着大家都在吃,她想了下,把绵绵手里的棒子面馒头,又一分为二掰了一半。 给了她一丢丢的棒子面馒头。 接着,这才朝着她说道,“剩下的吃的完吗?” 不得不说,这才是母女二人之间的心有灵犀,绵绵马上跟着点了点头。 小口小口的吃着,倒是乖巧。 旁边的姚志军完全不一样,他从来没吃过这种刺嗓子的粮食。 他以前在姚家的时候,姚家在北京是开商行的,而且还从民国时期就开始了。 积累了足足有三代人。 可想而知,姚家的富贵,他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 他以为在火车上的日子就够苦了,万万没想到,还要吃这种粮食。 他便苦着脸,看着姚志英。 姚志英没办法,她不像是沈美云那般惯着孩子,她手里没钱。 于是便硬起心肠来,“不吃饱的话,晚上会饿肚子。” 这话一说,姚志军没了法子,想说绵绵也没吃。 沈美云很淡定道,“我一会打算离开的时候,和老乡们换几个鸡蛋。” 她要给绵绵开小灶,那是开到明处的,不可能连带着姚志军一起养活。 毕竟,他们之间没有太大的关系,偶尔的不费力的帮衬可以,但是真要是见真章的时候。 沈美云第一个顾着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姚志军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吃,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这让,旁边的人也跟着安静了下去。 都跟着看着他。 姚志英身为姚志军的姐姐,当即脸上**辣的,尴尬到想要抠脚趾的地步。 但是,不行她逃不掉。 她不止逃不掉,还要借着这个机会去教育弟弟。 “军军,如果你今天不吃的话,那就饿肚子,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一直都是这样的伙食,你看你能饿多久?” 她一说这话。 姚志军的哭声更大了,是委屈的,也是难过的,他一边吃,一边哭。 抽抽噎噎,看得怪让人心疼的。 老支书和胡奶奶叹了口气,“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咱们这里的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北京城的。” 他们这里不能适应的知青还多,只是这种小孩子还是头一次。 他们这话一说,周围的知青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只有姚志军那伤心委屈的哭声。 绵绵有些害怕,她往沈美云的怀里钻了几分,小小声说道,“妈妈,我怕。” 还好她妈妈没逼她吃。 她吃不下。 沈美云摸了摸她,安慰好了以后,迅速解决了自己的饭菜,不得不说大人的适应能力就是强。 三分钟喝了一碗胡辣汤,又吃了一个半的棒子面馒头。 待解决了自己的五脏庙后。 她就先去找到了正在收拾碗筷的胡奶奶,单刀直入,“胡奶奶,我想和您换一点鸡蛋,不多五个就够了。” 这话一说。 胡奶奶便问了,“你拿什么换?” 乡下人攒点鸡蛋不容易,平日里面鸡下蛋了都舍不得吃,全部都放在陶罐里面。 沈美云便说了,“可以用水果糖换,也可以用钱。” “您看您的选择。” 这下胡奶奶思忖了下,“我们平日攒点鸡蛋,偶尔也会拿到供销社去卖,供销社那边收的价格是三分钱一个,五个鸡蛋我算你一毛五。” 说完这话,她听到外面几个孩子在嬉笑,她便心软了,“一毛五的话,我不要钱,你看着给我点水果糖就好了。” 乡下孩子没得啥零食吃,他们这里又离供销社远。 买一次糖不容易。 想来沈知青是从北京来的,她拿过来的糖也会更好吃一些。 之前他们就跟那些外来的知青换过。 沈美云嗯了一声,从棉衣的兜里面顺势抓了一把糖出来,有十来个水果硬糖,还有三个大白兔奶糖。 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刚好派上用处。 “您看行吗?” 胡奶奶眯着眼睛,数了数,尽管很舍不得,还是往她那推了下,“多了多了。” “你收回去几个。” 说完,她只知道的,这种水果硬糖要八毛一斤,还要糖票。 就沈知青拿的这几个水果硬糖,要买的花最少要三毛,而且还要糖票。 沈美云没收,又推回去,“就当是我给娃娃们的见面礼,而且往后我可能还要和您换鸡蛋,麻烦您帮忙多攒一些。” 泡泡里面倒是有很多鸡蛋,但是她现在住在知青点,人多眼杂吃东西又在一块。 实在是不好拿出来。 她需要把泡泡里面的东西,一点点过到明路。 比方说,这次的换鸡蛋。 胡奶奶瞧着沈美云大方,她心里也爽利,便跟她没客气,“成,那我下次攒了鸡蛋,都给你留着。” 沈美云道了谢,又去找了老支书。 说起了正事。 “老支书,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人。” 老支书之前瞅见了,沈美云和自家老婆子去换鸡蛋,不过也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没有打断对方。 这会听到她的问话,他神色温和了几分,“你说。” 沈美云,“前进大队有没有一个叫陈石头的人?” 老支书听完,回忆了半天,“没有,有几个小娃叫石头,但是他们都不姓陈。” 这话一说,沈美云有些失望,“没有啊。” 可是,她妈说了,她舅舅就是叫陈石头啊,当年外婆改嫁的时候,陈家不让她舅舅离开。 所以,她外婆只带了她妈一个人去了北京城。 “除了叫名字,还有没有更具体的?” 更具体的? 沈美云想了下,“姓陈,今年约摸着有四十多岁。” 她妈妈今年四十二,她妈说她离开前进大队的时候,她哥比她大五岁。 那算起来。 “对方四十起岁。” 老支书还是摇摇头,“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那里有叫陈石头的,还是四十多岁的,完全是没有的。 “那老陈家,有这么一号人吗?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男人。” 老支书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们前进大队,以前叫什么吗?” “什么?” “陈家村。” “光姓陈的,中年男人我粗略估计了下,有二十多个。” “光我们家就有四个。” 他四个儿子,可不都是四十岁左右了? 可是没有一个叫陈石头的。 沈美云,“……” 她是万万没想到,找个舅舅竟然还挺不容易的。 她捏了捏眉心,陷入了头疼,“那成,老支书麻烦您帮我打听下,如果有消息通知我一声。” 老支书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等沈美云出来的时候,知青点的知青们,几乎全部走完了。 她一个人耽误了在最后,也不是一个人,倒是还有绵绵。 她喊了一声在绵绵,对方跑过来后,沈美云牵着她的手,出了老支书家。 这会,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去,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在反光。 将将够晚上八点的前进大队,家家户户都熄了煤油灯,陷入了一片漆黑,是那种安静到可怕的地步。 老实说,沈美云也有些心里打鼓,她下意识地牵紧了绵绵的手,在心里打气鼓劲。 打算一口气冲回去。 当她刚跨出了一步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夜色下,突然出来了一个清瘦的人影,对方温和地喊道。 “沈知青。”:,,. 24. 第 24 章 穿越第二十一天 听到有人喊自己,沈美云意外了下。 她顺势看了过去,借着那反光的白雪,影影绰绰地看着一个撑伞的年轻的男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季明远。 他走得不快不慢的,但是却是朝着沈美云的方向到来。 漆黑的光线里面,他眉目分明的面庞被地上的白雪所照着,越发显得温润如玉,宁静淡然。 “你怎么在这里?”沈美云意外了下。 要知道,她刚才问过老支书了,基本上该回知青点的知青,都已经回去了。 听到询问,季明远抬眼看着她,夜色下,她的漂亮的眉眼并不真切,反而带着几分秋雾笼罩般的朦胧。 让人有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错觉。 季明远收回目光,安静的雨伞往沈美云的方向偏了偏,语气温和而有力地说,“下雪了,天黑了。” 担心你们怕黑,也担心你们出事。 很平淡平常的一句话。 却让沈美云停顿片刻,心底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了一样,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她往雨伞下躲了片刻,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把绵绵推在了两人的中间。 这样可以避免绵绵被外面的落雪所淋湿。 她想了下,朝着季明远低低地道谢,“谢谢你季知青。” 绵绵也跟着小声说道,“谢谢你啊,季哥哥。” 季明远垂眸摇头,他撑着雨伞,安静地朝着前面走,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黑色的雨伞下,发出簌簌的声音。 雨伞下,三人并排而立,或者说是绵绵走在最前面,而沈美云和季明远并肩而行。 一直安静无话。 直到到了知青点,沈美云才惊觉她和绵绵身上,竟然没落到一星半点的落雪,而季明远的发梢,侧肩却被落了厚厚的一层。 像是白了头。 沈美云没想到季明远这般细心体贴,一路上的雨伞几乎都罩在她和绵绵身上。 她蹙眉道,“季知青,你身上——” 季明远似乎不在意,他拍掉了身上的落雪,抿着唇说道,“没关系,一会就烤干了。” 他太过温和了,以至于,沈美云连道谢的话,都不好说出来了。 她只能说道,“等会我熬了生姜水,给你端一碗。” 这么冷的天气,不管是她还是绵绵,都是必须要喝一碗驱寒的。 这一次,季明远没有拒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这才收了雨伞进了知青点。 他们是一起进去的。 所以,也就导致了大家看着,沈美云和季明远的神色有些异样。 曹志芳更是直接道,“季知青,你是特意去接沈知青的吗?” 季明远生得好不说,而且曹志芳还注意到了对方的打扮。藏蓝色大衣棉袖下,带着一块上海牌手表。 曹志芳认识那一块表,不算手表票,单说价格也要两百出头。 这不是普通人能带得起来的。 很显然,季明远和先前那一批老知青中的候东来是一类人。 他们的家底都极为殷实。 殷实的家底,这意味着在这里下乡插队的这些日子里面,他们会比其他人过得好。 很显然,候东来就是例子,每个月到点寄来的信封里面,不止有钱,还有全国粮票,以及一些工业票之类的。 所以,候东来在乡下日子过得也不差,隔三岔五去一趟供销社,买点富强粉和精白米。 偶尔在去和猎户换点猎物,打打牙祭。 这日子虽说不上是顶好,但是比起他们这些一穷二白靠挣工分吃饭的知青们,要好上不少。 其实,曹志芳是有些后悔的,没有像是乔丽华那样,搭上候东来的那一根线。 只是,到底是落了先机,让她在去和候东来扯关系,先不说她的清高和自尊心让不让。 就是现在男女作风严格这一项,都由不得她乱来。 所以,她很快就物色了新目标。 那个目标不是旁人,正是今天刚到的季明远。 季明远年轻,生得好,家里条件殷实不错,这符合曹志芳的一切目标。 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批新知青不过是出去到老支书家吃了个饭。 季明远没有回来。 而和他一起没有回来的还有沈美云。 这就让曹志芳心里不得劲了,季明远为什么会没回来,这几乎是不言而喻。 所以,曹志芳这一声喊,偌大个知青点,前后十多号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看向季明远和沈美云。 季明远神色本来是温和的,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扯了下嘴角,若是细看下去,那温和中还透着一丝犀利。 “曹知青,不知道知青点是不是有规定,我们知青出去之前要和你汇报归来的时间?” 谁都没想到,他会这般询问。 要知道,季明远给人的感官,一直都是温和随意的,少有这般犀利的时候。 曹志芳听到他这个问话,她的脸色都跟着涨的通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辩驳了去。 季明远似乎也不在意她回答不回答,便转头看向候东来,“候知青,我们知青点有这一个规定吗?” 候东来是他们知青点的负责人。 有没有这个规定,他是最为清楚的。 候东来思索了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没有。” “知青点不拉帮结派,没有领导人,更不需要立规矩。” 这话一说,更是如同一记耳光,打在曹志芳的脸上,她只觉得自己一张脸,**辣的。 热的她恨不得的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在场的众人,沈美云牵着绵绵没说话,姚志英看看这个,看看哪个,唯有乔丽华心里是畅快的。 平日里面,她多次被曹志芳,这一张利嘴,里外的内涵。 如今难得看到她有口难辩,她竟然觉得自己心目中的那一口郁气,也跟着消散了几分。 最后,还是候东来朝着大家道,“都散了吧,晚上好休息一会。” 有了他这话,大家自然也就去睡觉了。 沈美云知道绵绵晚上没吃饱,便去找候东来。 “候知青,知青点的灶台是随便用的吧?” 候东来嗯了一声,“一般都是的统一做饭。”接着,他皱眉,“这么晚了,你还要开火吗?” 沈美云点头,“我家绵绵晚上没吃饱,我打算跟她开个小灶。” 想弄点热乎的东西,让她吃。 候东来,“成,安静一些,另外用的柴火,等你挣工分了在补回来。” 大家是集体生活,平日都是一起去捡柴火的,沈美云他们刚来,单独做饭的话,用的是集体的东西。 到了后面,自然也要补回去。 这一点规矩,沈美云还是能接受的,她应了一声,准备说给绵绵脱了衣服,让她去炕上钻到被窝里面去。 哪里料到,绵绵摇摇头,牵着沈美云的手,小小声地说道,“妈妈,我和你去学烧火吧。” 这话一说,沈美云愣了下,绵绵以为她没听清楚,便又说了一句,“我看阿牛哥,还有阿虎哥哥,他们不止会捡柴,还会烧火做饭。” “我要学的。” 她要学会,以后好照顾妈妈啊。 听到这话,沈美云足足沉默了两分钟,她鼻音重重道,“嗯,妈妈教你。” 不止是她要学,连带着绵绵也要学。 母女两人都要努力适应现在的生活。 只是,沈美云高看了自己,她以为自己能去教会绵绵的,万万没想到,她连个灶膛生火都不会。 十分钟后,看着光冒烟没有火的灶膛。 沈美云灰头土脸的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绵绵也是,“妈妈,生火好难啊。” 以前妈妈做饭,都是啪的一声打开了燃气灶,或者是在啪的一声,点了外卖。 如今做饭,还要烧火,就好复杂。 沈美云叹了口气,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她只会做饭,不会生灶膛的火。 见妈妈叹气。 绵绵安慰她,“妈妈,没事的,等我学会了,我给你烧火。” 沈美云摸了摸体贴的宝贝女儿,跟她商量,“晚上的鸡蛋羹是没了,要不我们先吃点鸡蛋糕,凑合下?”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鸡蛋糕也很好吃的。” 协商一致的两人,沈美云去厨房门口望风,绵绵负责拿东西。 她拿了两块鸡蛋糕,还是温热的,拿出来后她一块,沈美云一块。 两人像是做贼一样,大口的吃着。 连带着向来吃饭很慢的绵绵,都知道要加速吃完,不能被外人看到。 鸡蛋糕很甜,很糯,绵绵吃的很享受。 沈美云也是一样,比起那糙米饭,这鸡蛋糕竟是说不出的美味。 就是唯独可惜的是,提心吊胆的,不能让外人看了去。 等解决了鸡蛋糕,祭了五脏庙。 母女愉快的回到了房间的大炕上。 这会,大家基本都歇息了,不过却没睡觉,而是在说小话。 那大炕上,最外侧住的是曹志芳,中间是乔丽华,在旁边就是胡青梅和姚志英。 而最靠里侧的位置,大家一直让给了沈美云。 毕竟,沈美云带了一个女儿,睡到墙角会方便一些。 沈美云领着女儿进来的时候,大家说话一顿。 姚志英到底是和她熟的,“你给绵绵做完了?” 她是知道,沈美云和胡奶奶换了鸡蛋的。 沈美云摇摇头。 姚志英想问些什么,但是曹志芳大声道,“晚上了,还让不让人休息啊?” 这也让,姚志英还要问的话,都跟着咽回去了。 沈美云冲着她摇摇头,心里却在琢磨,有机会还是要搬出去。 她一边想着法子,一边给绵绵脱了衣服,钻到了炕上,不得不说,烧的热乎乎的炕,就是暖和。 哪怕是被子薄一点,也能接受。 沈美云为了不外露,所以来的路上,只那了一床五斤左右的棉被,放在包裹里面。 在这种东北大冷的天气,五斤的棉被有些轻了,不是很暖和。 不过好在烧的有炕,再加上还有绵绵这个小火炉,她把绵绵揣到怀里,身上倒是暖和了起来。 旁边的姚志英还是小声问,“明天去供销社买东西,你去吗?” 他们这些知青才来,好多东西长途跋涉拿不了,肯定是要出门买东西的。 沈美云想了下,“我也去。” 泡泡里面是有东西,但是很多东西,她都需要找个由头拿出来。 去供销社是最方便的了。 隔天一早。知青们便约到了一起,去供销社买些东西,前进大队几乎是胜利公社最大的一个大队了。 所以,那供销社离他们这里也不是很远。 走路过去约摸着大半个小时,相当于从知青点去老支书家里的距离。 大家一脚深一脚浅的到了以后。 沈美云便看到了那供销社的样子,是一个大通间的红砖大瓦房,瓦房被积雪覆盖着厚厚的一层。 售货员在里面烤着炭盆子,还在织毛衣。 就只有两个售货员,在看到进来哗啦啦的一群人时,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继续手里的动作,两根毛衣针翻滚间,毛线便被扯出了好远。 沈美云不意外,七十年代的售货员,相当于后世的公务人员。 他们又不拿的是固定工资,不拿绩效,所以态度也极为高傲。 沈美云看了一圈后,花了五斤的粮票,外加三块二,买了一袋子五斤的富强粉,三斤精白米。 又给绵绵买了两块鸡蛋糕,半斤盐,三两醋,轮到买油的时候,对方要油票,她没有便只买了二两香油。 其他的便没在买了。 一共花了十一块三毛五。 惹得同行的几个女知青,都跟着去看她。 沈美云坦然地笑了笑,“我有闺女要养,没办法。” 这一解释,大家倒是能理解了。 等到回去的时候,知青点的人已经在吃饭了。不过,这一次他们没等新来的知青。 大家的工分不一样,新来的知青们,也没给他们交粮食,所以自然就是分开吃的。 老知青们一起吃,新知青们也便商量着,“我们要不要交了粮食,大家一直做饭吃?” 提这个意见的是周卫民。 这话一说,他们几个新来的知青,都跟着一安静。 沈美云买的粮食是最好的,她买的都是细粮,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她是买给孩子吃的。 如果她和大家一起吃,那肯定是亏的。 “我们打算一起吃。” 周卫民说,“就只有一口锅,老知青们做完,才轮到我们,如果我们在分开吃的话,那就不用上工了,全部等着排队做饭好了。” “我的建议是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我们和老知青们一起吃。” “这样就只用做一次饭,而且还能省点柴。” 知青点的柴都是自己上山打的,这大雪封山实在是不好打,所以他们现在用的都是候东来,他们之前打的柴。 “我没意见。” 姚志英第一个表态。 接着是胡青梅她也没意见,轮到季明远的时候,他就更不用说了,他不会做饭,就是想自己做也不行。 便点了头。 最后,轮到沈美云了,她思忖了片刻,“那我也一起吃。” 她有自己的考虑,在大集体住着,不合群容易遭排挤,她倒是无所谓,但是自己上工去挣工分的时候,绵绵在家是个小孩子。 就是为了绵绵,她也不能把她至于陷境。 所以,和大家把关系打的不错,这是绵绵基本的安全保证。 想到这里,沈美云想要搬出去的心思,也越发迫切了几分。 听到沈美云的话,季明远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隐晦地看了她一眼。 周卫民继续说道,“既然一起吃,那每人先交五斤粮食,粗粮给五斤,细粮给两斤就算了。” 显然,这后面的话是对沈美云说的。 “成。” 不一会的功夫,大家就把粮食给收齐了。 本来,他们是想让沈美云负责保管的,但是沈美云没兴趣,她是早晚都要搬出去的。 没必要过这一道手。 最后商量之后,粮食交给了周卫民和姚志英两人来负责。 第一顿饭,也是他们两个来做。带他们去厨房后,季明远忍不住看了一眼沈美云。 “沈知青,你怎么不保管?” 他以为沈美云会插手呢。 沈美云笑了下,“你呢,季知青?” 季明远严谨的面容,带着几分温和,“我怕麻烦。” “我也是。” 这话一说,季明远的眼睛微微的亮了下,就好像他再次找到了,自己和沈美云相似的地方。 在沈美云没看到的地方,季明远的眼睛一直都在跟随着她。 这边说着话,沈美云便去了一趟厨房,看他们在做什么。 姚志英在洗菜,东北的冬天冷的掉渣,没有新鲜的蔬菜,只有去年腌制的野酸菜。 因为每个人都有交粮食,而沈美云提供了富强粉,不多刚好两斤,所以他们做了一个酸菜鸡蛋疙瘩汤。 当然,里面掺的还有其他知青提供的灰面,算是粗粮了。 细粮没舍得一次全部吃完。 沈美云盛了一碗,尝了下味道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不好。 只是,比起陈秋荷的手艺,显然是差远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想她的母亲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她都觉得称不上好吃的食物,绵绵自然吃的也不多。 就吃了小半碗,不过好在沈美云提前做了准备,在对方做饭的时候,丢了一个鸡蛋放到灶膛里面,用着烧红的草木灰盖着。 瞧着这个点也差不多了。 她看绵绵吃的不多,便去把草木灰扒开了去,拿出了一个烧鸡蛋来。 敲开后,看了一下里面烧到了八分熟,还是糖心蛋。 刚好绵绵喜欢,看着她把这个烧鸡蛋吃了。 沈美云这才松了一口气,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是该补充的营养还是要补充的。 旁边的姚志英欲言又止,“沈知青,来到这里,你把绵绵别养的太娇了。” 不远处一吃饭,还单独给开小灶。 说实话,就这样以后绵绵怎么去适应集体生活? 沈美云知道对方的意思,但是她就是舍不得绵绵吃苦。 在她看来,该吃的苦可以吃,不该吃的苦没必要。 在吃食上,她有能力的话,当然会去满足女儿了。 要知道,她小时候被陈秋荷和沈怀山,养得比绵绵还娇。 所以,沈美云只是冲着姚志英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眼见着沈美云没有听进去。 姚志英叹了口气。 曹志芳在照镜子,闻言,她放下镜子,酸溜溜道,“人是大城市来的资本主义小姐,自然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了。” 自从昨晚上,季明远单独接沈美云回来,并且在公开场合落了她脸子以后。 她便看沈美云不爽利了。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女知青顿时跟着安静了下。 这是曹志芳在针对沈美云了。 沈美云不意外,两人的梁子其实结的更早,是来的那天她帮乔丽华说话。 坏了曹志芳的算计。 沈美云抬眼,看了曹志芳片刻,直把对方盯得不得劲了。 曹志芳,“你看我做什么?” 沈美云笑了下,语气淡淡道,“人候知青到底是干部子弟,眼睛犀利会挑人。” 文化人骂人,不带脏字,却拐了十八道弯子。 不放聪明点,还真不知道自己被骂了。 曹志芳就是,她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沈美云冷不丁的提候知青做什么? 好半晌,她才拐过来一道弯,气急败坏道,“你是说候知青没看上我?” 这不就是拐着弯的说她差劲吗? 沈美云没想到,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曹志芳才反应过来。 她连给绵绵的手都擦干净了。 她不稀得搭理她,又去做旁的事情了。这让曹志芳仿佛觉得自己好像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怪难受的。 偏偏,沈美云说的是事实,最开始她是看上了候知青的。 但是候知青没看上她,而是和乔丽华处了对象。 只是,她这种隐秘的小心思,别人都不知道。 沈美云怎么知道的? 曹志芳纳闷地看着她,同时也怕沈美云这一张嘴,什么都敢说,不由得气急败坏的推着门跑了出去。 她一走,乔丽华咬断了手里的针线,朝着沈美云好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是琢磨了几个月,才反应过来曹志芳对候东来,也有好感的。 沈美云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她有眼睛看的。 身为过来人,这点料子还是看得出来的。 对方想戳她心尖尖,就别怪她回敬对方肺管子了。 她不怕事,当然也不惹事。 姚志英忍不住朝着沈美云竖起大拇指了,“你真厉害。” 她也被曹志芳怼过几次,她都没回对方,不是不敢回,是压根没想到怎么回击。 嘴笨的厉害,每次等事后了,在那懊悔下次要怎么回击。 沈美云笑了笑,没接话,她不是厉害,她只是护犊子。 女儿是她的命根子。 谁动她弄谁! * 新来的知青,在知青点修整了三天,老支书便开始分派任务了。 落雪下了十多天,眼见着出生产队的路都要被堵着了,在不去清理怕是要有半人高了。 这不,组织了全生产队的社员们去清理积雪。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不例外,一人一天五个工分,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所以,在得了命令后,便在晒谷场集合了。 因为要干活,沈美云也没空带着绵绵,把她一个人放知青点,她更是不放心的。 便和胡奶奶商量好了,她出工分的时候,把绵绵暂时放到胡奶奶家玩。 她本来说是给按天给照看费的,一天两分钱。胡奶奶没肯要,就说绵绵这孩子,招人喜欢。 他们家阿虎和阿牛都爱和她玩,有她在,俩孙子也会安分不少。 所以,直接就让沈美云把孩子送到他们家去。 安置好了绵绵,沈美云这才能放心的去挣工分。 清理落雪在大队的社员来看,是个轻松的差事,比起双抢那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但是,对于沈美云他们来说,却不算是容易的活。 好在老支书知道城里来的娃娃们,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这个强度。 便想了一个法子。 一个知青搭一个大队的社员。 这是属于老人带新人,也算是能教下他们怎么干活。 这不,现场热闹的不行,每一个被分到知青的社员们,都跟着如火如荼的讲解着。 唯独,有一个地方除外,那就是独眼猎户那。 他向来是独来独往,这一次扫雪不知道怎么的,他竟然下来了,还来挣工分了。 这让周围的人都有些跟着稀奇了起来。 不过,稀奇归稀奇,却没人愿意和独眼猎户站在一起,无他,实在是独眼猎户,生了一副极为凶的面庞。 能把小孩儿吓哭的那种,当然,大人和他在一起也是极有压力的。 更稀奇的是抽签的时候,沈美云竟然抽到了和独眼猎户一起。 这就让在场的人都跟着同情了起来。 沈知青要倒霉了啊。 在大队待的久一点,都是知道的。 那独眼猎户长得凶神恶煞,看着吓着人,而且从来不和大队的人来往。 沈知青和他分到一起,怕是要被吓的不敢干活吧。 这么多人里面,最高兴的就属于曹志芳了,一来二去两人梁子是结下了,看到沈美云倒霉。 她就高兴了。 于是,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掩饰,捂着嘴笑,“沈知青,你可要努力啊。” 季明远抬头撇了一眼她,他虽然是温和的,但是目光却有几分穿透性。 几乎让曹志芳,下意识地就把嘴巴闭上了。 季明远在听到大家的讨论后,他信步走到沈美云那,把自己手里拿着的签递给她。 “我和你换。” 他抽的是和王婶一起的,在他看来这种搭配的社员,明显更适合沈美云的。 沈美云看着季明远递过来的签,她摇头,“算了,我就和独眼叔一起,不行在说。” 她没把打算把季明远拉下水。 何苦呢。 季明远不是一个强势的性子,便颔首说道,“那你有问题和我说。” 待季明远过去后,那王婶拿着铁锹,把手搓热后,笑着打趣他,“季知青,你喜欢人沈知青啊?” 那么多知青抽签,就要数季明远抽的这个签最好了。 王婶是出了名干活的好手,脾气也好,所以知青们都想和她一组。 但是抽到那么好签的季明远,却把自己的签和沈美云去换。 沈美云抽的是谁? 那可是他们大队里面向来独来独往的猎户的。 猎户那人长得凶神恶煞,看着就吓人,见到他都恨不得是绕路走的状态。 谁都不乐意和他一起。 但是,季明远却反其道而行,当然,季明远肯定不是看在猎户的面子上,而是看在沈美云的面子上。 季明远听到王婶的打趣,向来温和淡然地他,不自在的红了耳朵尖,只是带着雷锋帽,却无人能看见。 “一起的知青,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是这样解释的。 王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懂,“那你做快一些,做完后,去帮下沈知青。” 季明远微不微的点了点头,只是,瞧着那手里拿着铁锹的动作,却是更快了几分。 那边,被众人同情的沈美云,掂量了下铁锹,这才抬头好奇地去看那独眼猎户。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独眼猎户,生得极为魁梧,瞧着那个子最少有一米八五以上。 一双八字眉,只露出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被遮上了黑布。 许是因为黑布遮眼的原因,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煞气横生,让人看到他都不自觉的想要绕路! 沈美云心脏开始砰砰砰跳起来,她是很想绕开路子的,但是不行。 她和对方是搭档。 暂时的搭档。 沈美云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独眼叔。” “我们怎么安排?” 老支书给他们安排的一段路,约摸着有一公里左右,显然就是他们今天的任务了。 独眼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用着蒲扇一样的大手,拿着铁锹就闷头干活起来。 铁锹铲在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听在沈美云的耳朵里面,却是格外的美妙,对方没理她,她也不恼。 沈美云甚至觉得对方不搭理她,她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毕竟,独眼叔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好像是后世金三角□□老大啊。 分分钟抡起胳膊,把人脖子拧断的错觉! 如果凶神恶杀有等级的话,独眼叔绝对排在第一! 独眼叔在那干活,沈美云就那样不远不近的跟着对方,时不时看对方一眼。 自己在拿起铁锹铲一铲子,哎妈呀,好重。 那铁锹本来就有个两三斤,再加上一铲子积雪,那可不就得有十来斤了。 就沈美云这个细白纤细的胳膊,怎么抡得动啊。 沈美云没注意到的是,她拿起铁锹的那一刻,独眼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默不作声的走到她面前,咔咔咔,一会的功夫,沈美云的面前就被清理出来了一块干净的地方。 沈美云,“?” 她还是懵逼的,独眼叔就已经拿着铁锹离开了,继续去做自己的活了。 沈美云低头注意到,自己脚下四周干净的地面,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了一眼独眼叔。 对方的背影还是高大的,但是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挪动了脚步,从五米的距离变成三米。 独眼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相反还是相当麻利的在铲雪。 沈美云从三米变成了两米,对方还是没动静。 她就保持着这个距离,跟在对方的身后。 只是,让沈美云意外的是,这个独眼叔干活怎么那么快!! 五分钟,他就超过了前面的一个人。 半个小时,他就直接到了扫雪队伍第一人。 两个小时后,清理完一公里落雪的他,收了铁锹,再次把他那一双棉手套给带在了手里。 瞧着面不红,气不喘,完全不像是扫了一公里雪的人。 沈美云,“……” 沈美云拿着铁锹,全程就挥舞了三五次,而且她挥舞的三五次,还被独眼叔给看了一眼。 看的她心惊肉跳。 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结果并不是,对方看到她挥舞过铁锹后,铲雪的动作更快了,快到了一个影子。 让沈美云应接不暇的地步。 于是,两个小时后,沈美云提着铁锹,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独眼叔的背后溜达着。 去老支书那边报道去了。 当在场的人,看到沈美云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回来的时候,她心虚的厉害。 一场扫雪,她竟然只顾着追对方了,完全没她用武之地。 实在是她不扫雪,光提着铁锹追着,都累的气喘吁吁。 独眼叔实在是太快了! 大家看到埋着头走着的沈美云,停下手里的活,交头接耳。 “沈知青,这是被独眼骂哭了?” “我看像是,你看着干活才刚开始呢,独眼就把沈知青给领过来了,大概率是嫌沈知青干活不利索,领过来退货呢。” “那——沈知青真可怜。” “是啊,我连看都不敢看独眼,她竟然还和独眼相处了两个小时。” “那沈知青被独眼嫌弃退回来了,她一会要和谁一组干活??” 被众人同情的沈美云,随着独眼叔一起,去了老支书那里,她心虚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天可怜见的,她一上午就挥舞了五铲,不能在多了! 一看到他们两个人过来,尤其还是一前一后。 瞧着沈知青那垂头丧气的小白菜的样子。 怕是被嫌弃惨了。 老支书抽着旱烟,旱烟被冷风吹的老高,呛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他叹口气,批评道,“独眼,你不能这样,人沈知青是城里来的娃娃,第一次干活多少有些生疏,你多少包容一下。” 这才两个小时,就沈知青给他退回来了。 他还怎么安排干活? 要知道安排扫雪这差事,社员的人数是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地步。 独眼似乎有些奇怪,他皱眉,声若巨雷,“没有。” 没有什么? 在问,他是不肯在回答的了。 独眼不知道自己这会有多凶,本来就是八字眉,这一皱眉,那一双眉毛恨不得竖着,就跟李逵差不多了。 沈美云看的真切,她瞠目。 突然就知道周围的人为什么会怕独眼了。 实在是他这人心好,但是不善言辞,再加上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相貌。 没看连老支书都恨不得裂开八尺远。 沈美云忙在旁边跟着解释道,“老支书,独眼叔没有嫌弃我,我们只是把活干完了,这要在哪里登记?” 她听说,好像还要有记分员记分来着。 只有记分员把工分记了,这一天的活才算是真正的干完了,不然那是白搭。 沈美云这话一说,周围的社员们都跟着震惊道,“不可能吧?” “才两个小时,不能做这么快吧?” “就是,沈知青,你可别瞎说。” 他们这里的扫雪工作,才刚起了一个头呢,做的最慢的曹知青,才扫了不到三百米。 独眼和沈知青两人,可是被分了一公里的! 沈美云哭笑不得,“我真没骗人,不信,让记分员和我们一起去检查下。” 这下—— 大家都愣了。 瞧着沈知青这样,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啊。 于是,有人就好奇了,“不行,我要跟着去看看。” 曹志芳也要凑热闹,她也要去,她觉得沈美云在说谎。 但是,这要跟去的人,却被老支书给吼回去了,“不干活啊?还挣不挣工分了?” 这下,大家都安分下去了。 但是那心,却跟着飞了,恨不得和老支书和记分员一起,去看看他们那雪,到底是扫完了没有。 十分钟后。 老支书和记分员看着那干净点路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扫完了?” 独眼没说话。 沈美云嗯了一声,“扫完了,不知道我们今天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老支书脸色复杂,“完成了,小陈,给他们一人记五个工分。” 这扫雪任务和平日地里干活还不一样。 提前完成就是完成了,不好在去分配其他任务的,因为那扫雪基本上都被分配完了。 他们在去的话,那其他社员的工分,还要不要挣了? 陈记分员得到了吩咐,便从胸前的棉衣里面,拿了一个小本本出来。 “沈知青五个工分。” “独眼……叔五个工分。” 这话一落。 一直安安静静的独眼突然开口了,“陈荷塘。” 陈记分员疑惑道,“什么?” “我叫陈荷塘!”:,,. 25. 第 25 章 穿越第二十二天 这话一落,沈美云下意识地愣了下,刚想要问些什么。 旁边就传来了一阵着急的大叫,“雪崩了,雪崩了。” “压死人了啊啊啊!” 这话刚一落下,面前的独眼叔就像是风一样,跑得没影了。 快到沈美云竟只看到了一个重影。 这让她完全懵了下,旁边的老支书也急了,一拍大腿,朝着那边大声呼喊道,“救人,先去救人。” 雪崩啊。 他们东北这种地方,雪崩一次压进去的人,还不知道要吃多少条人命。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跟着跑开了。 竟没人顾得上沈美云了。 沈美云压下心里的疑惑,她抿着唇,小跑着跟了上去,不一会就到雪崩的现场了。 那地方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五保户的屋子,那屋子常年没人住。 再加上落雪比较厚,曹志芳原本是打算,想要找个地方歇息片刻的。 候东来作为知青队长,自然是不赞同,她进那五保户的屋子的。 实在是那屋子年久失修,再加那五保户的屋子是背靠着太阳的,上面的积雪足足有四五十厘米高。 万一压坏人了,怎么办? 但是,架不住曹志芳非要去,候东来拽都拽不住。两人拉扯间,房屋后面的斜坡,先是轰了一声。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声音,但是那斜坡雪崩的速度太快了。 成堆的积雪,竟然就那样一下子坍塌下来,直接把那五保户的破屋子给埋了进去。 不过一眨眼间,刚刚还在屋子门口说话的两人,就被大雪给吞噬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愣了下,似乎还没回神。 还是乔丽华反应的快,她大叫了一声,“候东来!” 眼见着就要冲进去,却被旁边的社员们给拉住了。 “别进去,雪还没崩完。” 看那雪,还只是倒了一半,那五保户的屋子,是依着斜坡建的,那斜坡被积雪压着倒塌,这一下来,可不就是砸到了屋子。 埋了人。 还埋了两个。 这里面还有乔丽华的爱人,她愣了,她哭着说,“救救他,救救他们啊。” 周围的社员也想救,但是当地人都知道的,这雪崩一时半会,谁敢进啊。 谁都不知道这雪崩还会啥时候在来一次,别进去了人没救到。 把他们也埋了怎么办? 有反应得快的,转头就去找老支书了。而季明远看了片刻后,便不再犹豫。 直接冲了进去。因为比喊人更重要的是先去救人。 只是,比季明远更快的则是独眼。 被大队社员们害怕的独眼,他竟然是第一个过来的,也是第一个冲进去的,而且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他似乎根本都不管,屋后面的斜坡上,会不会二次雪崩,二次倒塌。 会不会把人给压进去。 竟就这般直接进去了。 这下,让在场的社员们都跟着傻眼了。大家没想到拽住了乔知青,转眼竟然又进去人了。 “独眼,你出来,出来!” “等大伙儿一起进去。” 可惜,这话独眼是没听见的,或者说是他听见了,并不想搭理。 在他的心中,是先救人为主的。 而在独眼一进去后,季明远的速度也跟着快了几分。 两人竟然先后都跟着冲到了那雪堆里面,刨人去了。 待老支书过来的时候,一看到这么多人竟只有独眼和季明远,冲了进去,顿时急了,“怎么?不救人?” 说完这话,他就明白大家的顾虑了,老支书深吸一口气,看了一下斜坡的积雪。 “不管其他的了,先救人,救人再说。” 这话一落,大家算是有了主心骨。 纷乱的现场,一下子像是井然有序了一样,社员们纷纷拿着铁锹就进去挖人。 只是,大家挖到一半的时候,独眼竟然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曹志芳。 许是被那雪崩给吓着了,她脸色极为苍白,竟是不会动弹了。 哪怕是被独眼放在那,她也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样。 还是乔丽华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曹志芳的脸上。 “你最好祈祷候东来没事,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乔丽华疯了一样,上去打她。 之前候东来去劝曹志芳的话,大家都是看得清楚的。 要不是曹志芳非要进去歇息,也不会出了这档子的事情了。 这一巴掌,一下子像是把曹志芳打醒了一样,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撕心裂肺,显然是被吓狠了。 但是,却没人搭理她了,也没人顾得上他了。 因为,独眼又冲进去了,他这一次是去救的候东来。 好在他进去的时候,外面的社员们,已经挖了不少的雪出来了。 再加上季明远在里面,里应外合。 很快就挖了一个人进去的通道。 刚好够独眼把人给接出来,独眼和季明远搀着候东来出来的,候东来似乎折了腿。 他个子又太大,不能像之前抱着曹志芳那样,把人抱出来。 只能说,勉强地把人给搀着出来了。 看到出来的候东来,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乔丽华,在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其他人的目光。 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上下检查着候东来。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哭腔,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眼泪似乎布满了整张脸。 眼里的担忧和慌张,更是没有任何掩饰。 这是候东来,从未见过的乔丽华。 在他眼中的乔丽华,一直都是冷静的,清醒的,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喜欢对方了。 但是,乔丽华并不答应,她想回城,一直到上次,她高热的时候,候东来去照顾她。 这才趁虚而入,或者说是两人一拍即合,便答应在一起。 说不上是处对象,就那样没名没分地跟着。 候东来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的拂过了一样,疼痛让他脸色发白,汗珠滚落,但是他却还是朝着她挤出一抹笑容,安慰她,“丽华,我没事,别担心。” 其实哪里是没事呢,雪崩的时候,被压进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去救人。 推开了曹丽华,那雪和房梁,就砸在了他的脚上。 只是,这些他是不可能和乔丽华说的。 怕她担心。 乔丽华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一边流泪,一边还不忘搀扶着对方,往旁边歇坐下来。 等她安置好了候东来,想要去和独眼和季明远道谢的时候。 但是,却发现独眼已经不见了。 现场实在是太乱了,乱到独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然没发现。 倒是季明远,之前救人的时候,累狠了,这会坐在一旁歇息。 而过来的沈美云,就是看到这么一幕。 她四处搜寻了下独眼,没见到人,转念一想对方也跑不了,反正都是前进大队的人。 她便转身去了乔丽华旁边。 “怎么样?”她低声问道。 乔丽华看着面色有些痛苦的候东来,她摇摇头,“估计是伤着了,但是具体是哪里,要去检查了才知道。” 沈美云看了下,候东来的伤处,约莫着是骨头的位置。 怕是不好弄了。 不过,要是她爸在就没事了,她爸可是出了名的外科大夫,人称沈一刀。 只是她爸的手上次是伤着了,一时半会也做了不手术。 想到这里,沈美云脸上有些黯然,便把到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 眼见着乔丽华在安慰候东来,她也没去打扰对方小两口。 人说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她这个外人还是不去掺和了。 沈美云四处看了下,发现曹志芳似乎被吓狠了,连路都走不了,需要人搀扶。 更甚至,那裤子中间似乎有一滩偏深的痕迹。 作为罪魁祸首,在得知她没有大问题后,便没人去管她了。 但是作为女同志,到底是尴尬的,这种情况她也无法起身。 沈美云很想不管她,但是到底是犹豫了下,转头就朝着旁边的王婶说了一句话。 不一会王婶就过去扶着曹志芳了。 她这一举动,自然没有被季明远错过,应该说除了救人那会。 季明远的目光,基本上就是随着沈美云走了。 他这人风光霁月,磊落光明,但是在曹志芳被埋进去的那一刻。 他甚至还有些庆幸的,还好不是沈知青。 只是在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后,季明远有些羞愧起来,所以之前救人那会。 就是季明远第一个要冲进去救人,只是比他更快的是独眼。 四目相对。 季明远没想到自己去关注沈美云的时候,对方也看了过来。 被当场抓住了,季明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抿着唇朝着对方笑了下,温和道,“沈知青。” 她真的好好啊,季明远在心底轻轻地说。 沈美云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季明远。 她思忖片刻,便朝着季明远走了过来。 走近了,这才注意到,季明远静坐在雪地里,他的肤色是男同志里面少见的白皙,是那种面冠如玉的温润。 只是,因为许是之前才救过人,累的这张面庞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竟然让他那向来清冷如玉的面容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滋味。 这让沈美云一顿,她移开目光,“怎么样?” “还好吗?” 季明远眉目舒朗,低低地喘气,“还行。” 他是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的,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沈美云纤细的脖颈,光洁的下巴。 很是漂亮。 他和对方对视片刻后,到底是败阵下来。 只能没话找话,“沈知青,还好你之前没在这里。”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受。 天知道,雪崩的那一刻,他有多庆幸,在里面的人还好不是沈知青。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沈知青通透理智,才不会像曹志芳那样无理取闹。 沈美云意外了下,她想了下,“我是运气好。”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下次还是不能随便往里面冲。” 她都听说了,在场的社员们都还没敢冲进去呢。 季明远是第一个进去的。那时候还会不会来二次雪崩,谁都不知道。 真要是倒霉,把自己埋进去怎么办? 救人是不错,要好心,但是救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 被点名批评的季明远,不止没有不高兴,心里反而有一种极为隐秘的喜悦。 这是沈知青在担心他吗? 比起,周围社员们的夸奖,他似乎更喜欢被沈知青这般批评呢。 季明远抿着唇,一向温和的声音也变得几分忐忑,“我知道了。” 不过,如果里面埋的是你的话,我还是会第一个冲进去。 想到这里,季明远叹了口气,他真是胡思乱想了,没去盼着人好了。 沈知青才不会被埋进去呢。 沈美云没和季明远说太久的话,因为大队的赤脚医生过来了。 先是给候东来摸了骨,便直截了当道,“我看不了,送去医院做检查才行。”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老支书沉默了片刻,“去和公社借拖拉机,送候知青去市医院。” 这是直接要去市里面的医院了。 想到这里,他犯难起来,“陈会计,你从大队的账上先支五十块钱出来。” 这话一说,他扫了一眼被王婶,搀着的曹志芳,“支取的账目,就记在曹知青头上。” 他来这么久了,自然也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候知青是为了劝曹知青,才进去的。 候知青受伤,归根究底的责任还是算在曹知青头上。 被王婶搀着的曹志芳,听到这话,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她一个月出了满勤挣工分,也才十三块的工资,五十块都赶得上她半年不吃不喝了。 可是,在这种时候,也由不得她了,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只能点点了点头。 老支书说这话,不是寻求曹志芳意见的,而是直接下命令的。 也不容得对方反抗。 见曹志芳没有反驳。 老支书点了点头,便为第二个问题犯难起来,解决来看病的钱。 还有看病的难处。 他四处搜寻看了下,朝着在场的知青说道,“我们大队的社员,没去过大医院,那些排队交费找地方,我们都不会。” 越是山里面的人,越是对大医院有着畏惧。 大医院看病规矩多,排队交费看病,都不是一个地方,很容易就出洋相了。 所以,大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在大队里面自己解决的。 更别说去市医院了。 这话一说,在场的知青们都跟着沉默了片刻。 乔丽华几乎没犹豫地说道,“我去。” 她虽然对医院不熟,但是她能照顾对方。 这话,得到了老支书的否定,“你不行,你和候知青没领证没摆酒没成家,没名没分,在咱们大队还成,去了医院会被人说的。” 大队里面有些知青,私底下处对象,其实连处对象也称不上。 就是互相搭伙过日子。 老支书是知道的,这些是不符合什么男女作风问题,但是能怎么办? 没个人互相帮衬,难道只能看着这些知青娃娃们,把人熬干熬废了,去死吗? 所以,老支书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这话从来不在台面上说,这也是他急了,这才说了出来。 看到乔丽华那苍白的脸色,老支书知道自己说错了。 他叹口气,“知道你关心候知青,但是你是女娃娃,力气不大,候知青在医院的时候,不管是上下楼梯,上下床去厕所什么的,都是需要人搀扶着的。” 最好是去个男同志,力气大,而且男同志互相照顾,去个厕所什么的,也方便。 乔丽华也不是不懂礼,她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个男知青。 其实,男知青不多的,除了候东来,就是周卫民和季明远了。 季明远思忖了片刻,声音温和道,“老支书,我跟着去吧。” 他是去过医院的,而且以前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是医院的常客。 在他看来,不管是首都的医院,还是黑省的医院,按理说都是差不多的。 老支书点了点头,“成,那就定季知青了,麻烦你了。” 说着话,那边陈会计不止是支了账,还去公社借了拖拉机回来。 轰隆隆的拖拉机到了地方,一行人便把候东来给要搬到拖拉机上。 乔丽华到底是女同志,心细一些,她便说了,“等我回去拿床被褥子。” 从大队到市医院,那可是三十四公里的路,那么冷,候东来本来就受伤了,等这么一路颠簸吹过去。 怕是会冻坏的。 乔丽华这话,自然是没人不答应的。 不一会,她便抱着一床厚厚的褥子过来了,还拿的有一个搪瓷盆,一个军用水壶,一条毛巾。 她不确定对方去医院要几天,只能说把这些东西全部先备上。 她提着大兜小兜过来,身上还搭着被褥子。 这让拖拉机上的众人,都跟着沉默了下。 老支书抽着旱烟,朝着候东来说,“人乔知青不错,适合娶回家过日子。” 这是侧面提点候东来,给乔丽华一个名分。 他们两个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候东来眼里也有感动的,他嗯了一声,“老支书,我晓得的。” 听到这话,老支书便不再说什么了。 乔丽华过来的时候,大家便止住了话,她把被褥子递过去。 “东来,就拜托大家了。” 老支书和季明远他们都摇摇头,“应该的。” 待拖拉机走远了以后。 沈美云安慰她,“肯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乔丽华嗯了一声,只是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整个人都是软的,一直到现在,人才缓过劲来。 沈美云看着乔丽华回到知青点后,她去了老支书家准备把绵绵给接回来。 她去的时候,绵绵正在院子里面,和老支书的几个孙子孙女玩。 很显然,阿虎和阿牛都很喜欢绵绵,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绵绵后面。 只是,绵绵本来玩得很好,在看到沈美云过来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妈妈。” 喊完后,就朝着沈美云飞奔过来。 沈美云嗳了一声,牵着她,朝着胡奶奶家的几个孩子走去。 阿虎阿牛银花和银叶,一共是个孩子。 沈美云从口袋里面摸了摸,摸出了四颗水果硬糖,递过去,“一人一颗,谢谢你们陪我家绵绵玩。” 胡奶奶不要照看孩子的费用,那就当是谢谢绵绵的小伙伴了。 阿牛最小,几乎想也不想地接了过来,剥开就往嘴里去塞。 倒是,银花最大,已经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她接过水果糖,爱惜地放在了口袋里面。 沈美云问她,“银花,你不吃吗?” 银花摇摇头,抿着唇小声道,“现在不饿,等妹妹想吃的时候再吃。” 银花和银叶是老支书大儿媳妇的家的。 银叶一听到这,剥糖纸的手跟着一顿,她想塞到口袋里面,但实在是太想吃了。 糖啊,好甜的。 在犹豫了半天后,她想了想,“姐,这糖打开,我舔一口,在给你,你给我攒着?” 银花想了下,答应了下来。 银叶舔了一口糖后,忍不住又舔了一口。 三分钟后。 银花看着变成一丢丢的小糖,哭得好伤心,“我说了只舔一口的,怎么全部吃完了啊?” 这让,绵绵下意识地愣了下,她去看沈美云。 她有好多糖啊,妈妈买了好多好多的糖,全部都放在泡泡里面了。 沈美云太了解闺女了,她冲着她摇摇头,示意,泡泡里面的东西,绝对不可以在她以外的人身上拿出来。 绝对不行! 绵绵好在也是听话的,乖巧的跟着沈美云后面,不管,银花他们怎么喊她去玩。 她都不肯了。 比起和小伙伴们,她更喜欢和妈妈一起啊。 不管和妈妈一起做什么,她都好喜欢。 沈美云进了屋内后,胡奶奶在糊千层鞋底,是那种棉布做的千层底,一层浆一层,最后压平放置到晾干的地步。 这种鞋子出来结实不说,而且脚还舒服。 看到沈美云来了,胡奶奶停下了手里的活,打招呼,“沈知青,你放工了啊?” 沈美云点点头,拉着绵绵坐了下来,是那种老木椅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椅子上都已经有包浆了,那是岁月的痕迹。 她坐下来后,这才朝着胡奶奶问,“胡奶奶,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事情。” 胡奶奶放下了手里粗瓷碗,压平了千层底,抬头看了过来,“你说。” 她不管任何时候,看着沈美云都是挂着笑容的,是那种很是慈祥。 这让沈美云也放松了几分,“我想和您打听下,独眼叔这个人。” 提起这个。 胡奶奶显然有些讶然,但是她这个人是十分聪明的,却没有去问为什么。 只是陷入回忆。 “今天我们大队不是有雪崩,压进去两个知青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太明白,胡奶奶提起这个做什么。 但是好在她这个人,别的不多,就是耐心多。 于是,沈美云安静地听着胡奶奶说,“独眼的一家子就是这样没的。” 沈美云听到这,她下意识惊道,“什么?” 几乎是站了起来。 胡奶奶陷入回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独眼才结婚没几年的光景,那一年我们大队下了一场几十年难遇到的大雪,独眼上山去放猎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就这样被大雪给压垮了。” “一场大雪带走了他所有的亲人,只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被家他媳妇压在身下,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听到这话,沈美云一惊,这就能明白了,独眼为什么在听到说是雪崩的时候,第一个冲进去救人了。 其实,与其说他是去救人,不如说,他救的是当年那个无力的自己。 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埋藏在大雪底下,却没能力救回来的痛苦。 “那这些年,他——” 胡奶奶似乎知道沈美云要问什么,她便摇头,“那孩子被他养大了,十六岁那年去参军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音信了。” “有人说,他的那个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也有人说他儿子是坏蛋,被人打死了。” “所以,我才说独眼命苦。” 早年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养大了孩子,去参军了却又一去不回。 对方到底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听完这些,沈美云陷入沉默,如果独眼真是她的舅舅的话,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的日子过的有多苦啊。 沈美云想了下,她低声问道,“那他还有其他家人吗?” 胡奶奶摇头,“没了,自从独眼他一家子没了以后,他就带着孩子搬到了山上了。” 山脚下不能住人,山脚下住人雪崩埋死人。 所以,他选择了宁愿去不方便的山上,这一住就是二十年。 后面,大队里面的支书和队长,也有劝他下山来住,人到底是群居,远离人群时间久了,怕是会疯掉的。 只是,独眼不愿意,说那是他孩子的家,他搬走了,他孩子回来找不到家了。 这一等就是十来年了。 “也就是说,独眼猎户一个人住在山上?” 胡奶奶点头,“是啊,一个人住了好多年。” “胡奶奶,那您知道独眼猎户,他父母的消息吗?” 这胡奶奶哪里知道? 她笑了笑,“不晓得咧,我今年五十五岁,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独眼的父母似乎说已经没了?” 她是从别的大队外嫁过来的,哪里知道大队的事情。 在说,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见沈美云蹙眉,胡奶奶倒是想起来了一件陈年往事出来。 她说,“独眼好像有个后妈,当年大雪把他们一家人埋进去的时候,有人说,是独眼的后妈遭报应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精神一震,要知道她外婆,可就是带着她妈妈改嫁的。 这样一说,倒是对得上了。 外公后面又续了一房媳妇。 那媳妇可不就是后妈了? “还有吗?那您知道独眼父亲,是为什么娶后面的媳妇吗?还有独眼的亲生母亲是去哪里了?” 这胡奶奶哪里知道? 那都要在往前推,四十年了? 记不得了,那哪里记得,她那个时候都不是前进大队的人。 不过,怕沈美云失望,胡奶奶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问下四大爷他们,他们算是我们村子最年长的老人,今年都八十了。” “不过我看玄,我听说独眼他们家是从外面搬过来的,不是原先的陈姓。” 前进大队最大的姓是陈,但是一部分陈家人是前进大队本来的人呢。 还有一部分则是从外面搬过来的,听说前进大队姓陈的多,所以特意落户在前进大队。 毕竟,都是一个姓,五百年前说不准是一家。 这话说的,沈美云有些发愁,她觉得线索断了,好像又没断。 她放了一个大招。 “那您知道,独眼猎户叫陈荷塘吗?” 胡奶奶想了下,“是吧?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其实大名叫什么,大家都不在意,大家喊的都是绰号。” 一年复一年下去,这也就导致了,大家都对对方的绰号熟悉,提起大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沈美云叹了口气,“我怀疑陈荷塘,就是叫石头,但是我不确定。” 她现在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这话,让胡奶奶笑了,给她指点迷津,“那你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其实,你问他比问大队的其他人靠谱一些,他们还没我知道的多。” 若是沈知青打听的是别人,他们可是能把对方的祖宗三代都细数一遍。 但是,问独眼的话,他们还真是不知道。 独眼是个猎户,平日单独住在山上,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下山来了。 再加上独眼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导致大队里面不少社员其实都不敢接近他。 久而久之,这也就导致了,他们村子的人其实对独眼是陌生的。 沈美云基本上打听的差不多了,她琢磨了一番,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去山上问下独眼本人。 毕竟,别人不如本人的好。 只是,沈美云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两天后,候东来他们从市医院回来了,脚踝的地方被砸断了,在医院打了石膏后。 便再次住到了知青点。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候东来还是断在脚踝骨,这更是要好好照料的。 那大夫说了,能不能好的彻底,全看回去后养的怎么样。 这断骨头了,可不就得补身体? 尤其是喝骨头汤。 这东西不好买。 供销社的肉紧俏的很,每次出来了,很快都被抢没了。更何况,乔丽华手里也没肉票。 思来想去,乔丽华找到了沈美云。 “沈知青,我想去山上找下猎户,问他那有没有肉骨头这些,你要不要去?” “给你家绵绵也买点补一补?”怕沈美云嫌她说话不实诚,乔丽华也就直说了。 “其实我一个人害怕他。” 每次见到独眼,她都觉得对方好凶啊,都恨不得绕道,更别说和对方接触了。 所以,以前候东来每次去和独眼猎户换东西的时候,她都没去。 都是让候东来自己去的。 这不是,如今候东来出了事,乔丽华这是没了法子,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见沈美云没问说话,乔丽华想了想便说,“沈知青,你若是不方便,我在去问问别人。” 沈美云笑了笑,“不会,我刚好找她也有事,和你一起吧。” 这下,乔丽华很是惊喜。 “谢谢你啊,沈知青。” 得到了回复后,乔丽华立马准备了起来。独眼猎户住在大山里面,山里面比山脚下还冷。 所以,她拿出了自己最厚的棉衣。 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是上山去的,带绵绵不方便,便把绵绵托付给了胡奶奶家。 随着,乔丽华一起上了山。 * 山上木屋。 陈荷塘照例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把房前屋后的积雪,全部都清理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周围的树上,还落的有白雪,光从这个屋子来看,很难看出是曾经下过雪的。 实在是,他的那一个屋子,太过干净了一些。 待清理结束后,他照理坐在门口的屋檐下发呆,他似乎一个人这样坐了好久。 又好像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这般过来的。 他这辈子,年轻的时候母亲带着妹妹离开,年纪大了,好不容易说了一房媳妇。 但是成家没两年,媳妇被积雪压没了,一起压没的还有他那个没良心的父亲和后妈。 说实话,对于后妈和父亲的死,陈荷塘是无动于衷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后悔的是,当初去山里面下猎的时候,没能把媳妇和孩子带上 很多时候,他都在回忆,回忆当年如果自己把媳妇带上,媳妇是不是就不用早早的离开了。 当年,他拦着不让儿子去参军,那么儿子是不是也能在他身边了。 或者说,更早一些,在他十二岁那年,应该不顾一切的跟着母亲和小妹离开的。 而不是留在这里。 太多年过去了,原本该忘记的记忆,却再次清晰起来。 他很清楚,三十三年的那一天早上,母亲带着年仅五岁的妹妹,就是从家门口离开的。 离开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他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但是却没能追上。 不是他追不上,也不是他妈跑的太快。 而是,他后面有太多人拽着他,不让他去追。 他母亲领着妹妹离开这个家后,他在老屋这边守了十二年。可惜,没能等到他母亲和妹妹回来。 又到了要说媳妇的关头,他便同意父亲去了山下居住。 只是,那一去,他失去了父亲和妻子,以及那个面甜心苦的后妈。 唯独,只留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很多时候,陈荷塘在想是不是,他当年失信于妹妹,所以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当年他明明答应了,痛哭的妹妹,会在家里等着她回家。 可是,他只等了十二年,便去了山下,四年后他再次回到山上。 却是物是人非,这么些年他独自养大了孩子。 但是孩子却失去了音信,别人都说他孩子死了,没了。 陈荷塘不相信,他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的他的孩子,等着他的妹妹。 只是,陈荷塘不知道的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孩子,他的妹妹。 他似乎都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坐在老屋的门口,望着远处发呆,然后日复一日。 他明明才四十多岁,但是却把自己过成了七老八十的样子。 沈美云她们到的时候,看的就是这一幕。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但是沈美云却看着有几分酸涩。 因为,她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孤寂和消沉以及垂垂老矣。 如果陈荷塘真的是她舅舅的话,她其实不太敢想,对方这么些年来,一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早年失去母亲和妹妹,青年失去父亲和妻子,老年失去儿子。 他这辈子,似乎一直都在失去的过程中。 人生的苦楚,他几乎也全部都经历了一遍。 在沈美云陷入沉默的时候,还是乔丽华打破了安静。 “请问,是独眼叔……叔吗?” 话到嘴边,她觉得这样说,似乎会更礼貌一些。 独眼听到动静,下意识地看了过来,那一双眼睛从沧桑消沉中,带着几分疑惑。 “嗯。” 算是回答。 他这个木屋,平日里面是没人会来的。 眼见着陈荷塘回答自己了,乔丽华很是高兴,“是这样的,候知青出事了,需要大骨肉类补充下身体,我想和您换一些肉食。” “最好是野鸡野猪这些。” 陈荷塘想了下,也没问对方拿什么换。 便直接去了后面,不一会的功夫,就提了一只野鸡出来。 生龙活虎的,显然是他自己抓了以后,没吃完,把活的野鸡直接养起来了。 看到这,乔丽华惊喜的不行,“谢谢,谢谢您。” 陈荷塘没说话,摇摇头,他又变成往日那样,生了一副很凶的面容,让人敬而远之。 但是沈美云却发现。 对方虽然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却分外的柔和。 是那种一和对方对视,你就能知道,这人差不离十,不像是坏人。 许是察觉到了沈美云在注视自己。 陈荷塘转头看着她,语气简洁,“干哈?你买肉?” 一股地道的东北大碴子味。 沈美云,“……”:,,. 26 第 26 章 穿越第二十三天 沈美云沉默了好一会,才从对方“你买肉”这三个字里面走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朝着乔丽华说道,“乔知青,你能不能在山脚下等我下?” 她和对方的话,显然是不适合让外人听到的。 乔丽华买到了自己想要的肉,心情还不错,自然也是很有眼色地把空间腾给了沈美云。 待她离开后。 偌大的木屋前面,就只剩下沈美云和陈荷塘了。 沈美云在观察对方,试图在从对方脸上,找到和她母亲相似的地方。 只是,可惜的是陈荷塘伤了一只眼睛,带着的黑布,很是让人看不真切。 “你不怕我?” 陈荷塘很是疑惑,他疑惑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更凶了! 沈美云点头又摇头,她斟酌了半天,发现不管怎么委婉,似乎都没有单刀直入来得快。 她便直接开口了。 “您认识陈秋荷吗?” 她这话一说,陈荷塘的脸上骤然一变,他原本柔和的目光,顿时变得几分警惕。 “你是她什么人?” 沈美云一看到对方这脸色,还有什么不懂呢。 显然对方是和她母亲是有关系的,不然不会在听到这么一个名字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沈美云抬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是她女儿。” 这话一说,陈荷塘浑身一震,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你是秋荷的女儿?” 沈美云点头。 陈荷塘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又抬头细细地看着沈美云。 那一双眼睛,几乎眨也不眨地盯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喃喃道,“像,真像——” “你眼睛和秋荷长得一模一样。” 沈美云点点头,她是和她母亲生得很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标准的杏眼,又圆又大又清澈透亮。 其实,在某一种程度来说,陈荷塘也是这样一双大杏眼。 只是,可惜的是陈荷塘伤了一只眼睛,又常年带着黑布,这也就导致他看得很凶。 其实不然。 生的杏眼的人,一般来说,眼神是偏向柔和的。 难怪沈美云觉得,陈荷塘的眼神很柔和,原来,他们之间其实生了一双一样的眼睛。 “你母亲……你母亲还好吗?” 陈荷塘几乎是颤抖地问出这句话。 他这辈子有很多遗憾,但是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他当年没跟着妹妹一起走。 或者说,他没能在老房子这边,等着妹妹回来。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的后半生孤苦伶仃,很长一段时间,陈荷塘都认为,这是自己的报应。 是他当年失信于妹妹的报应。 沈美云沉默了片刻,她叹了口气,“以前还行,现在……” “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她其实不太知道,父母那边现在如何了,因为打听不到。 她问过老支书,老支书也不知道,从季明远那里得知了一星半点。 但是,也只是表面的信息而已。 陈荷塘在听到沈美云这话后,他脸色变了下,“秋荷怎么了?” 沈美云怕他太激动,便忙说,“我妈没事,只是我联系不上我妈妈了。” 她把他们家的情况和陈荷塘说了一下。 陈荷塘很长时间才回神,“你当知青,秋荷改造?” 八个字,简短地形容了沈家现在的情况。 沈美云点头,“是这么一个情况。” “那你妈那边——” 沈美云如实道,“我联系不上。” 这话一说,她倒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有一个人可以联系上! 她给弄忘记了! 季幺! 他当初既然能帮他们家拿到调令,这就是说,季幺是有一定的人脉关系的。 他或许能够知道她父母的情况。 “舅舅。” 沈美云突然喊道。 这两个字一喊,陈荷塘整个人都懵了片刻,接着,他眼眶一红,“嗳,你说。” 太久了。 太久了,他都是一个人过,没有亲人,没有孩子,没有晚辈。 如今,冷不丁地被人喊一声舅舅,他那一颗冰冷的心,就像是泡在了热水里面。 热乎乎的,热得他有些想要哽咽。 沈美云没想到,一声舅舅对方竟然就这么大的反应。 她停顿了片刻,“舅舅,我可能知道要找谁,去打听我爸妈他们的消息了,等我打听到了,到时候和您说。” “嗳。” 陈荷塘忍不住高兴起来,连带着话也比平日多了几分。 他搓手,甚至连那凶凶的表情,都跟着可爱了几分。 “你打听到了,到时候过来告诉我。” “算了,你不如直接搬过来住?我听说了,知青点那边幺蛾子也多的。” 当然,是他这个人话少,候东来每次在他这里絮絮叨叨。 反正,他也不会说出去。 絮絮叨叨久了,陈荷塘自然而然就比别人知道得多了。 这话一说,他自己又给否决了。 “不行,现在这房子太老了,而且屋子不够,你等等,等我几天我把这屋子修一下,我在加两个新炕来,到时候你和你妈一人一个。” 他这屋子可是用来迎接妹妹回家,还有接外甥女回来的。 自然是要好好弄一点。 不然多委屈她们啊。 沈美云想了下,“不用做的。” “就现在挺好。” 她看了这屋子有些年头了,却极为坚固,陈荷塘当年既然出过那种事情,他自然在屋子上面上心的。 陈荷塘,“你不管,我来做。” “等我做好了,你就搬过来。” 他外甥女过来住,他自然要好好弄。 他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没白等不是吗? 沈美云犟不过他,便没在劝说了,只能说,“我先回去和候知青以及老支书商量下,看下我什么时候能搬出来。” 一般来说,知青们都是住在知青点的。 很少有搬出来的,就像是候东来说的,搬出来的知青有两种。 第一种是嫁人的,第二种是娶亲,后者的娶亲还不是普通的娶,更严格意义来说。 是做人女婿,还是上门女婿。 所以才能搬出去知青点。 沈美云这样的,显然不符合前者,更不符合后者。 所以,想搬出来更不容易,更别说前进大队还有一个排外的说法。 那就更不简单了。 陈荷塘拧眉,“要不要我去和老支书说?” 他虽然单独住在山上,但是到底也是前进大队的人。 沈美云摇头,“先不用,我先去活动下,如果行不通,在来找你。” 说到这,她倒是想起来了正事,“舅舅,我来找你的时候,是打着来买肉的理由。” “你看你这里还有没,不拘着什么,我都买一些,好拿回去避人耳目。” 这话一说。 陈荷塘一拧眉,粗声粗气地说道,“买什么买?我去给你拿。” 说完,转头进去,提了两只野鸡,还有一只鸽子。 显然他还是分人的,之前卖给乔丽华的那野鸡,是一只野公鸡。 但是拿给沈美云的,却是一只母鸡,甚至还能下蛋的那种。 “这一只你拿回去好好养着,每天捡一个鸡蛋是有的。”说完,他又拿出了另外一只,“这一只很久不下蛋了,你拿回去炖汤喝。” 说完,他似乎想起来一件事。 “你敢杀鸡吗?” “算了,我直接给你收拾好,你等等。” 谁说陈荷塘话不多了,他只是对外人话不多,对于自己这个刚认亲回来的外甥女。 他是极为上心的,甚至刚这一会说的话,比他以前一个月都多。 沈美云想了下,她确实不敢杀鸡,便点了点头,“那成,舅舅,你帮我把鸡给收拾了,剩下的我带回去。” 不过,她跟着上去,发现后院没鸡了。 这年头,养鸡也是定量的,不能超过一个数额,不然那是割资本主义尾巴。 所以,其实陈荷塘这里,一共就才四只野鸡。 一只卖给了乔丽华,还有两只给了自己。 剩下的一只公鸡,则是被看在了鸡圈里面,转眼之间,它的同伴就要下锅。 可怜。 沈美云轻叹了一句,“看你怪孤独的,不如把你也下锅吧。” 公鸡,“……” 打了一个鸣,转身离开了。 沈美云没看多久,她去找了陈荷塘,陈荷塘在收拾野鸡,活生生的野鸡,到了他手里。 直接咔嚓一声,鸡脖子便被拧断了,吓得旁边的公鸡,一个劲地打鸣。 连带着翅膀也跟着扑腾了起来。 陈荷塘看了一眼,那野鸡顿时安静了下去,躲在了角落。 沈美云看得惊奇,“这野鸡能听懂?” 陈荷塘想了下,“偶尔能。” 其实,动物也是有灵性的,会看人脸色行事。 尤其是,他还当着大公鸡的面,杀害它的老婆们。 想来,它也会识时务的吧? 沈美云听到这,啧啧称奇,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大公鸡,果然看到公鸡乖巧的不行,窝在那不断地打鸣。 仿佛在说它还有用一样。 沈美云笑了,“这大公鸡真聪明。” “不过舅舅,你把野鸡都给我带走了,你这边吃什么?” 其实,她拿野鸡回去,大概率是走个过场。 不然,她住在知青点,凭空变出来鸡肉来,那还不是有大问题啊? 陈荷塘头都没抬,“我在去下套。” 他是个猎户,还是个老猎户,他这辈子对大山是最熟悉的。 下雪的野鸡是最好抓的,笨得很,头天下套第二天就能抓到。 当然,这得是有经验的老猎户才行,反正换一个人来,绝对是没有陈荷塘这个本事的。 沈美云,“成,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 等下次过来,她提点别的东西,反正亲戚之间往来,本来就是你来我往,这样才能长久地维持下去。 陈荷塘就喜欢沈美云这样,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他反而觉得这个孩子大方。 很快,他就把那野鸡收拾好了,拔了鸡毛,去了内脏。 基本上收拾干净后,这才递给了沈美云。 “我里面还有晒干的蘑菇,在给你抓一把?” 说完这话,他似乎不等沈美云回答,就直接进屋,提了一兜出来。应该说那点蘑菇,是他全部的存货了。 陈荷塘是个猎户,他一个人过日子,称不上好,但是也绝对不算是坏。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得知沈美云是妹妹的孩子后。 他几乎是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全部都攒着一次拿给沈美云才好。 他等着妹妹,或者说等着亲人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失望的时候,亲人出现了。 对于陈荷塘来说,这是久逢甘霖,所以他要将自己的一腔热血,以及所有他认为珍贵的东西。 全部都送给对方。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沈美云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原先,她还想着如果找到舅舅了,如果对方过得不好,她用这泡泡里面的东西,帮对方过得好一点的。 结果却没想到,她还没帮舅舅呢。 舅舅就已经开始帮她了。 她叹了口气,只抓了一把蘑菇过来,约莫着十多个,见陈荷塘皱眉。 她这才解释,“舅舅,蘑菇我要一把就够,要不了这么多。” 泡泡里面她存得有干货,只是拿出来需要一个由头。 所以,这样来看,她越发迫切地想要搬出来,因为搬出来之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陈荷塘见她是真不要,于是便收了起来。 他说得极为坦然,“那我留着给你妈,你妈小时候就最爱吃蘑菇的。” 这话一说,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沈美云也跟着沉默了下去,她突然问道,“舅舅,这么多年来,你在等我妈吗?” 陈荷塘想了下,他叹了一口气,在这一刻,他向来凶凶的面容,都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难过。 比起等儿子回来,他等母亲和妹妹更久,从他十岁出头开始。 等到了结婚,丧夫,丧妻,一直到丧……子。 当然,这话是陈荷塘最不愿意承认的,就像是他一直相信妹妹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他也同样的坚信,他儿子也还在这个世界上。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能活下来的唯一支撑。 听到这一声长长的叹息,沈美云一切都明白了,她上前,轻轻地抱了下对方。 “舅舅,等我妈过来了就好了。” 那么多年的苦,其实也算是苦尽甘来。 这一抱,向来糙汉的陈荷塘,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别开头,不想让沈美云看到。 沈美云也装作没看到,但是在她身后的位置。 陈荷塘抬起袖子在抹泪。 他一个人孤单太久了,也太需要亲人了。 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个能推开门就说话的人。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么简单的要求,对于陈荷塘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即。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送你下山,下山的路不好走。” 陈荷塘收拾了情绪,提出要送沈美云。 沈美云拒绝了,“乔知青在等我。”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舅舅,我们的关系先别让外人知道了。” 这话一说,陈荷塘脸上带着黯然,他以为沈美云是嫌弃他天煞孤星的命。 哪里知道。 沈美云解释说,“我爸妈那边还没定性,如果他们去私底下思想改造不好的话,认了你,倒是连累了你。” 陈荷塘听到这,顿时皱眉,“我不在乎。” 只要妹妹能够回来,他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沈美云语重心长,“舅舅,我知道您不在乎,但是一旦您也被盯上,你平日想帮下我爸妈,是不是不容易?” “咱们做两手准备,如果我妈那边真的不好了,您到时候在暗处,多少能帮衬下我妈不是吗?” 听到这个理由。 陈荷塘倒是没有拒绝。 “我攒的有钱。” 这么些年,靠打猎也是攒到一些的。一些是给儿子的,一些是给妹妹的。 但是,其实陈荷塘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妹妹和儿子,会不会回来。 沈美云知道他是好心,她轻声劝对方,“等到时候缺钱的时候,我一定和您开口。” 彻底稳住了陈荷塘后。 沈美云这才提着一只活的野鸡,被装到麻袋里面,还有一只则是收拾干净的。 待下山后。 乔丽华就在那等着了,她看到沈美云过来提着的东西,她很是惊讶。 但是,她却很聪明地没有细问。 “都好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 “那就回去。” 到他们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其他知青看到乔丽华拿的野鸡,并不意外。 一看就是从独眼猎户那买的了。 倒是沈美云—— 不少人的目光都移在沈美云身上。 沈美云若无其事,“我家绵绵要补身体,所以我单独弄了一些。” 说完,她看向候东来,“候知青,我会单独炖鸡汤,欠的柴火,从我工分里面扣。” 这话一说,其他知青还想皱眉的,“那工分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而且,你用了柴火,我们就少一些。” “你也知道现在大雪的天气,山上不好砍柴,等你还回来的时候,大家也不一定需要了。” 这是实话,这个季节的柴火总归是比其他季节更稀罕的。 沈美云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住集体就是这点不好,东西不是自己的,要商量,大家意见不统一。 正当她想着对策的时候,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 “沈知青在吗?” 是陈荷塘的声音,听到他的话,沈美云心里一惊,他们不是刚才分开吗? 怎么他这么快就再次来了。 沈美云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一看。 就见到陈荷塘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衣,身上挑着一担柴火,他冲着沈美云笑,“沈知青,你要的柴火,我给你劈好了。” 那么凶凶的一个人,这一会却笑的憨厚,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生怕沈美云骂他,不是说好了,不在外面相认相见的吗? 看着那一担的柴火。 沈美云忍不住鼻子一酸,就好像是小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刚好大人就来撑腰了。 那种靠山,让她心里也跟着踏实了起来。 靠山这两个字。 这让沈美云心里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轻声低喃,“舅舅——” 喊到一半,意识到周围有不少知青都在看着,她便又把话给咽回去了,“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陈荷塘知道她喊到一半的意思,他特别高兴,连带着笑容都跟着大了几分。 “你不是说急着要,我就直接从家里柴房给你担来了。” 其实,哪里是沈美云急着要呢。 她压根都没想到要柴火,是陈荷塘自己想到一半,想起来沈美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怎么去上山砍柴,他怕她砍不了柴,在知青点被人欺负。 这才把自己用的柴火,挑了一担子来。 不要小瞧这一担子柴火了,两大捆子,量很足,他怕沈美云不够用,特意把柴房里面好柴火。 那种硬柴,好烧的全部给沈美云给挑过来了。 他自己用的那些则是软一点的,细一点,或者说是带刺的那种。 只是,这些沈美云自然是不知道的。 看沈美云欢迎他,没吵他,骂他不该来。 陈荷塘心里是真高兴,他挑着一担子的柴往屋内去。 柴火很重,压弯了他的肩膀,但是他心情却是极好。 看到向来凶凶的陈荷塘,竟然在笑。 这让周围的知青都忍不住惊讶起来,新来的知青可能不知道,但是老知青们,尤其是候东来是和他打交道比较多的。 他在清楚不过,陈荷塘的性格的,那看谁都是没好脸色的,再加上生了一副凶面孔。 以至于,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啊。 可是,他这会竟然在笑。 这让候东来哪里能不惊讶呢。 “独眼叔——你。” 陈荷塘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你养伤。” 还是惜字如金。 这才是候东来认识的独眼叔嘛,他竟然不觉得奇怪。 在他发呆的时候。 陈荷塘已经进了隔壁小柴房了,不少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陈荷塘把两担子柴火给卸了下来。 他捆的太过紧实,以至于骤然松开的时候,那柴火直接装满了半个屋子。 待收拾完,摆放整齐后。 他还特意走到了沈美云前面,朝着在场的知青说强调,“沈知青以后有柴火。” 不会用大家的。这几个字没说,但是大家都明白。 显然,之前他们的谈论都被陈荷塘给听了进去。 大家顿时有些尴尬,“独眼叔,我们不是故意不让沈知青用的。” 只是柴火是大家的,那都是定量的。 沈美云单独用了,那不就少了? 陈荷塘自然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身为长辈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是自家孩子受了委屈。 被欺负了。 他走到沈美云面前,朝着瓮声瓮气地说道,“以后没柴火了,就去找我。” 他也会定期送过来的。 明明还是那么凶的一个人,但是在沈美云面前的时候,声音却不自觉低了个八个度。 沈美云轻轻地嗯了一声,在她父母不在身边撑腰的时候,舅舅好像代替了她父母。 来替她撑腰,来关照她的生活。 她在心底说,谢谢舅舅啊。 陈荷塘像是能看懂一样,他冲着她摇摇头,扫了一眼知青点。 他有着天生一副凶凶的样貌,安静地看着人的时候,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几乎所有的知青都是! 除了——季明远。 季明远似乎一点不怕他,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面,还在不停的在沈美云和陈荷塘身上打量。 他似乎嗅出来了一股不同的味道。 陈荷塘很在乎沈美云。 这一点,他非常笃定。 面对陈荷塘的打量,季明远面不改色,甚至,还打了一个招呼,“独眼叔。”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季明远不怕自己。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后,陈荷塘微微愣了下,便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回头看了一眼沈美云。 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知青点。 他一走。 知青点的人顿时炸了。 “沈知青,你在独眼那边买的柴火,多少钱?” “对对对,我们也想买一些。” 这种天气,上山砍柴实在是太麻烦了一些,而且他们都看了,独眼卖给沈美云的这些柴火。 全部都是硬柴,干柴,特别好烧啊,连带着烟子都少。 沈美云哪里知道多少钱? 因为她这一批柴火,压根没要钱,是陈荷塘主动担过来的。 她想了想,“价格我不好说,你们去找独眼叔谈好了。” 至于他们能谈多少,是他们的事情。 但是沈美云敢确定,舅舅给她的柴火,和卖给其他知青的柴火,绝对是不一样的。 她在她舅舅心目中是排第一的! 当之无愧! 沈美云这话一说,周围的人怎么敢呢? 他们要是敢和陈荷塘对话的话,可能很早就去买柴火了。 就是不敢这才来问沈美云的嘛。 见沈美云不愿意细说,大家也没在继续问下去。 沈美云乐得自在,她拿着陈荷塘送来的柴火,迅速忙碌起来。 找出来了一个小陶罐,这是之前从供销社买回来的,这会不就派上用处了。 把那野鸡都给清洗干净后,和那干蘑菇一起,放到了陶罐里面,用着大火炖着。 很快就有一阵肉香味了,她这才转了小火,趁着炖肉的这个功夫。 她又去老支书家把绵绵给接了回来。 绵绵一看她妈在炖鸡汤,顿时高兴的不行,这几天的吃食饶是绵绵都有些受不了。 她好想从泡泡里面偷拿东西出来的,但是答应了妈妈,不能在妈妈看不见的时候,去动泡泡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忍啊,忍啊。 在沈美云炖鸡汤的时候,她就拄着小下巴,不停地问着,“妈妈,好了吗?” “快好了吗?” 香,实在是太香了。 香的她一直咽口水。 沈美云揭开陶罐的盖子,用着筷子扎了下鸡肉,炖烂了不少,她便说,“好了。” “绵绵去拿碗。” 她和绵绵在知青点,是有单独的碗筷的,这是沈美云让绵绵从泡泡里面拿的。 一听着,绵绵顿时小跑过去拿碗去了。 只是,她拿碗的时候,被姚志军拦了下,他小脸上带着几份渴求,鼓足勇气问道,“绵绵妹妹,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他都闻到了,好香啊。 他好像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这话一问,绵绵拿着碗顿时愣了下,“可是妈妈就煮了一点点。” 她看了,那陶罐还没有他们家以前的开水壶大,很小的。 “我就只吃一块,一块好不好?” 姚志军哀求道。 自从他们家出事,他和姐姐来黑省插队,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绵绵犹豫了下,“那好吧,我把我的那一份,给你一块。” 她比起细白的小指头,“一块,就一块哦?你不能吃我妈妈的那份,我妈妈每天干好重的活,她自己都不够吃。” 一听说有一块,姚志军很开心了,他随着绵绵一起到了沈美云那边。 沈美云不是在厨房的大灶台那做的,而是在那平日大家开小灶,用的那个小火堆那。 下面是火堆,上面把陶罐吊着,这才勉强炖好了鸡汤。 只是,她看到绵绵领着姚志军过来的时候,她愣了下。 她下意识地去看绵绵,绵绵小声解释,“妈妈,志军哥哥说他想吃肉了,我答应了他给他一块。” 怕被妈妈骂,她忙补充,“给我的那一块就好了,妈妈,不用动你的那份。” 听到这,沈美云挑眉,心想自家闺女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傻白甜。 她嗯了一声,摸了摸绵绵的脑袋,“那是绵绵的朋友,妈妈自然会答应。” 小朋友在外面也是要面子的。 果然,她这话一说,绵绵很是高兴,“谢谢妈妈。” 沈美云笑了下,让姚志军去拿了个小碗,姚志军高兴的去了,只是过了好久都没回来。 沈美云一问,才知道是他姐姐,姚志英不让他过来。 沈美云从陈荷塘那买野鸡的时候,他们都知道,野鸡很贵的。 那是做给她女儿补身体的。 姚志英可没脸让他弟弟去蹭吃蹭喝,而且,不止没让弟弟去,她还私底下把姚志军教育了一番。 让他不要这样,去要饭。 他们要姚家人,在怎么说也风光过,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无法接受自己和弟弟去问别人要东西吃。 姚志军很委屈,他只是低低地哭,“姐姐,我想吃肉。” 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在下乡之前,他一直都是家里的宝贝。 姚志英听到弟弟的话,心里极为苦涩,她算了算钱,咬咬牙,从兜里面掏出来了五毛钱。 拉着姚志军去和沈美云商量,哪里料到沈美云刚好端了一个小碗过来找她。 “姚知青,这是给志军的。” 她就装了两块鸡肉,不大,但是好在盛了小半碗的鸡汤。 其实,这是沈美云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首先,姚志军是个孩子,他姐姚志英这个人不错,有家教。其次,她日后忙起来,说不得要姚志军帮忙偶尔看下绵绵。 他们到底是同龄人,做父母的不说别的,不说给女儿树敌人,拿吃食给女儿换个同龄玩伴,她还是能做到的。 姚志英看到这,眼窝子顿时一热,她是在知道不过的了,这年头,家家户户肉贵。 在乡下的人家,可能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两块。 但是,沈美云却给了她两块,而且还有黄橙橙的鸡汤。 以前家里条件好,姚志英自然不在乎,可是如今落了难。 她家亲戚姑且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泪意逼回去,她把攥在手心里面的五毛钱,递过去,“沈知青,这钱你要收,就当是我偷偷买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压的很低。 沈美云愣了下,她给这一小碗鸡肉,是没想过要钱的。 姚志英哪里不明白,她把钱直接往沈美云兜里面塞了下,“你收下,你收下,我才能收下。” 这下,沈美云倒是没拒绝,她嗯了一声,把五毛钱收了起来。 姚志英这才接过小碗,领着弟弟过去。 姚志军看到姐姐一下子,花了五毛钱,买了这一碗鸡肉,他顿时心里难受,眼眶子里面憋了一泡泪,“姐,我下次不会了。” 一定不会了。 这五毛钱,姐姐要省好几天啊。 姚志英看到这,她肃了神色,“你是说花了五毛钱你心疼不会,还是说,你再也不会开口问别人讨东西?” 这—— 姚志军愣了下,连带着眼泪都忘记掉了,“有区别吗?” “有。” “你是心疼前者五毛钱,还是不会在开口要东西?” 姚志军老实道,“五毛钱。” 姚志英听到这,当即就厉声道,“姚志军,这个念头你给我收起来,我宁愿你不是心疼五毛钱,而是不愿意再次张口。” 看到弟弟一下子被吓愣着了,姚志英也知道自己太过严肃了。 她叹了口气,“军军,我们做人的脸面和自尊心,永远都比这五毛钱要贵重。” “你知道吗?” 一旦开了口问别人讨要东西,这就是个无底洞,因为来的太过容易。 一而再再而三,时间久了,那和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 姚志军不懂,但是他却记住了姐姐,这一刻的神色。 “不受嗟来之食,对吗?” 他低声问。 其实,在姚志英看来这一句话放在这里不合适,但是对于姚志军来的教育来说。 确实合适的。 她嗯了一声,“军军,不管我们是不是姚家人,咱们做人都讲一口气,那一口气吊着,我们才能出人头地。” 剩下的话,沈美云没听完,她转身离开了。 她心想,姚志英姐弟两人可交朋友。 绵绵也可以放心的和对方玩。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两块鸡肉半碗汤,倒是看清楚了对方的为人。 还挺划算的。 她回去的时候,绵绵正抱着小碗咕咚咕咚,喝鸡汤喝的厉害。 这让沈美云完全愣住了,说实话,她从未看到过自家女儿,这么好的吃相。 和大多数小朋友一样,绵绵打小儿就挑食,为了她吃饭,她头疼过好久。 每一次,绵绵如果能多吃一口,沈美云都觉得她闺女真棒。 像是这种,一次性喝完了一碗鸡汤,头一次。 她过来的时候,绵绵喝的起劲,看到是她,不由得害羞道,“妈妈,你做的鸡汤真好喝。” 好香啊。 沈美云笑了,“还要吗?” “要!” 绵绵响亮地回答。 沈美云也没拘着她,便又给她盛了一碗出来,看着她喝了大半碗汤,又吃了两块鸡肉,四个蘑菇。 这才让她停下来,怕吃的太多,不消化。 沈美云倒是不知道,绵绵和老支书家的几个孩子玩耍,那可是满生产队的跑,活动量大,消耗的体力也多。 自然也就饿的快,吃的多。 这是她以前所没有的。 待安置好绵绵后,沈美云这才尝了下小鸡炖蘑菇,只能说野鸡就是香醇啊,炖出来的鸡汤,上面飘着一层黄橙橙的油。 要是以前沈美云怕胖,绝对是要把油给去掉的,现在就不可能了。 毕竟,鸡汤可是补充营养的好东西,还有蘑菇,野生的干蘑菇,煲汤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自己就着小鸡炖蘑菇,吃了一碗白米饭。 是让绵绵从泡泡里面拿出来的,顺带又拿了两个泡椒解腻。 一顿饭下去,沈美云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浑身冒着汗,连带着脸颊也透着几分粉色。 看起来娇艳欲滴。 季明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顿时愣了下,脸飞快的红了,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沈知青。” 沈美云愣了下,“季知青,你有什么事情吗?” 季明远调整了情绪,低头的时候,雷锋帽刚好遮住了发红的耳朵。 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就是想问下,你能不能让独眼叔那边,多砍一些柴火,卖给我们知青点?” 知青点的柴火还是年前屯的,现在都快用完了,外面又是落雪。其实很难弄到柴火的。 倒是生产队有麦秸垛,但是那麦秸垛是公家的不说,而且烧的也很快。 通常一顿饭下来,要用几箩筐,一堆麦秸垛,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所以,大家一般也只用麦秸垛来引火用。 沈美云没想到他是因为这找来的。 她想了下,“我不知道。”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一下。” “具体行不行,我还不确定,要看独眼叔他自己的打算。” 她能帮忙问,已经是很好了。 季明远已经很高兴了,他眉目含笑,漆黑如墨的眼睛,也跟着带着亮光。 “谢谢你沈知青。” 沈美云摇头,“不至于,我刚好找独眼叔有点事情。” 鸡汤一做好了,她就留了一碗出来呢,她打算把那鸡汤给舅舅送过去。 只是,没想到季明远来了。 沈美云想了下,从火里面刨出来了一个烧鸡蛋,“鸡汤我要给独眼叔端一份,这个不能分你,但是鸡蛋可以。” 说完,她递过去。 烧的鸡蛋有些发黑了,但是她的手却是洁白如玉,十指纤纤,和那烧黑的鸡蛋,一下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也让季明远愣了下,他脑子的第一反应是,沈知青的手真好看啊。 当意识到自己想的是什么后,季明远心里一顿,向来从容淡定的他,在这一刻,都有些拘谨和慌乱。 “不用了,谢谢沈知青。” 说完这话,他转身直接离开了。 看那背影,颇有一副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美云没明白,不过,她也没把太多心思放在季明远身上。 毕竟,少年人的心思,阴晴不定,也正常。 她用着铝饭盒,装了满满的一碗鸡汤后,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太阳落山的地步。 便领着绵绵,一起去了陈荷塘那。 陈荷塘住的地方在半山腰上,从山脚下上去,差不多要四十分钟左右。 中间趁着外面没人的时候。 沈美云和绵绵还从泡泡里面,拿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肉米线出来。 两人端着碗,你一口我一口,吸溜一口米线,轻轻咬断,那米线煮够点了,所以入口即化,而牛肉被番茄的汤汁浸泡过,一口下去满□□浆不说,而且牛肉也软烂入味。 在喝一口热汤。 酸酸甜甜中透着几分鲜,连带着舌尖上的味蕾都被打开了几分。 一碗番茄米线被沈美云和绵绵两人,干的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下碗,迅速毁尸灭迹。 撑的两人都跟着打了一口饱嗝。 对视了一眼。 绵绵心满意足,“妈妈,米线真好吃。”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番茄牛肉米线真好吃啊。 沈美云,“下次咱们在来找舅舅的时候,继续吃。” 这种有味道的食物,不适合放到知青点吃,实在是那味道太香,经久不散。 倒是特别适合在这种野外,反正也没人看见,更没人闻得到味道。 这一顿加餐,娘俩吃的都很舒服。 以至于,她们去陈荷塘那的时候,还是撑的打饱嗝。 陈荷塘是没想到,这个点沈美云会来的,大冷的天气,他光着膀子,在脱土坯。 木屋前面的土坯,已经脱了十几块了,显然是他把柴火给沈美云送去后,便回来忙活起来。 这脱土坯不为别的,正是为沈美云以及陈秋荷他们的到来做准备。 沈美云看到这,意外了下,“舅舅。” 陈荷塘擦了擦汗,随手把破棉袄子给套在身上,迎过去,“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太阳马上都要落山了,下山的路不好走。 沈美云,“我熬好了鸡汤,给您送一碗。” 陈荷塘听到这话,他微微停顿片刻,“本来就是给你杀的鸡……” “你这又是何苦。” 沈美云,“舅舅养的鸡,杀的鸡,给你端一碗鸡汤,多正常。” 总不能吃人家的拿人家的,连一根毛都不给对方留吧。 她这话太过理所当然。 却让,陈荷塘陷入了沉默,他看着那一碗还在冒热气的鸡汤。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久违的酸涩和温暖。他一个人太久了,久到忘记了,原来被其人照顾惦记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绵绵见他不肯接,便补充道,“舅爷爷,我妈妈做的鸡汤很好喝的。” 这一喊。 陈荷塘这才注意到沈美云,旁边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 太矮了,又穿的厚实,被挡在了身后。 完全看不到啊。 他愣了下,“这是?” 沈美云倒是忘记和他说了,便介绍道,“舅舅,这是我女儿。” 这话一说。 陈荷塘便皱眉起来了,“孩子爸爸呢?” 来当知青的,他可是从未见过沈美云的爱人。 在说了,按照沈美云的年纪,瞧着不像是结婚了啊。 沈美云斟酌了,抿着唇说道,“孩子只有我。” 听到这,陈荷塘几乎脑补了一场,自家外甥女,被渣男辜负又被抛弃,独自带着孩子艰辛生活的难过了。 他八字眉一竖,带着几分煞气,“对方欺负了你?没负责?” 沈美云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我不想结婚,只想要个孩子,所以,孩子就来了。” 这—— 陈荷塘陷入沉默,半晌,憋出几个字,“你……你开心就好。” 显然,言不由衷。 但是,他又没有立场去说,这个才相认的外甥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我打猎,有钱的。” “我攒了好多钱。”养 得起你,也养得起孩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沈美云听懂了,她忍不住笑了,心里又酸又涩又温暖。 以至于,连带着眉眼都跟着覆上了一层被白雪照着的莹光,好看的不像话。 她声音轻飘飘地说,“舅舅,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差钱?” 27 第 27 章 穿越第二十四天 沈美云这话一说,陈荷塘骤然怔了下,他显然是没把沈美云这话当真。 他嗯了一声,点头附和,“你有钱。” 心里想的却是,我外甥女哪里来的钱,下乡当知青,人生地不熟,爸妈又被下放。 还一个人带着小闺女,日子苦得不像话。 就像是那地里面的小白菜一样。 看来,以后他要多努力啊,每天去山上下的猎物套子,也要增加了。 先从五个变十个吧。 起码,要先养得起外甥女啊。 说到这,沈美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舅舅,知青点的知青们让我问下,你这边愿意打柴火,卖给他们吗?”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看您自己的意愿。” 陈荷塘思索了片刻,便拒绝了,“打柴不划算,没有下套赚的多。” 这下,沈美云便明白了,“成,我晓得了。” 她送完鸡汤后,又领着绵绵认了门户,临走的时候,陈荷塘给绵绵塞了一个红包。 一整张大团结。 说实话,这个红包给得着实不少。 沈美云不让要,但是陈荷塘却固执道,“我有钱。” “给孩子的。” 到最后没了法子,她这才让绵绵收下。 绵绵很高兴,不是那种收红包的高兴,而是她有了妈妈以外的亲人啊。 她以前就只有妈妈啊。 现在却有了姥姥,姥爷,还有舅爷爷。 舅爷爷还给她红包。 绵绵好高兴啊,连带着小脸上也挂着甜美的笑容,“舅爷爷,谢谢你。” 得。 这一声舅爷爷喊的,陈荷塘停顿了好久,他尽量,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些。 挤出了一抹笑。 “绵绵喜欢就好。” 连带着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八个度。 绵绵笑嘻嘻,小嘴抹了蜜,“绵绵最喜欢舅爷爷了。” 这一张嘴,就差把陈荷塘哄得,把自己存了多年的老本都拿出来了。 要不是沈美云拦着,她怕陈荷塘是真敢拿出来,全部送给绵绵的。 下山的时候,她拿上了之前送给陈荷塘的鸡汤饭盒。 按照她的计划,是不想让陈荷塘送的,但是陈荷塘不放心。 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沈美云让他送,但只是送到山脚下,不送到知青点。 她现在还不想暴露双方的关系。 毕竟,父母那边的情况还不确定,舅舅这里可能是他们家,在前进大队最大的一个靠山了。 这个靠山,她还不想放在众人的眼前。 于是,双方到了山脚下后,陈荷塘便打道回府,而沈美云则是领着绵绵回了知青点。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一进生产队,就在路口老槐树下,站了一个清瘦挺拔的人影。 月光下对方身穿一件苍青色大衣,过分白皙的脸,被月光和白雪照得几近透明,他的骨相并不凌厉,相反还透着温润,和他那过分白皙皮肤,竟然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那老槐树下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季明远。 像是听到了动静,季明远恰到好处地回头,眉眼温润,眼神干净,“沈知青。” 他安静地打招呼。 又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和风细雨,不带任何侵略性。 沈美云意外了下,“季知青,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她是不会想到,对方在这里等她和绵绵的。 季明远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了她片刻,随即温和地吐出两个字,“等你。” 明明是温和的,在这一刻,却透着几分热度。 这让,沈美云的心头,浮现了一股很怪异的感觉。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略微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带着几分朦胧的感觉。 这也让沈美云一顿,她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是等绵绵吧?” 少年人的心思,似乎不难理解。 因为,她也是从年少过来的。 季明远惊愕了片刻,他抬眼细细地看着她片刻,月光下,她肌肤如玉般细腻,透着莹莹光泽,姣好的眉眼,像是被雪雾给覆上了一次层朦胧的美。 连带着那一双极为通透的眼睛,似乎也能洞悉一切一样。 这让,季明远下意识地停顿片刻,他垂眸,长长的眼睫上透着霜花,轻轻地嗯了一声。 算是虚伪的承认了。 沈美云笑了笑,佯装没有看见,她拉着绵绵的手,朝着她低声道,“还不快谢谢你的明远哥哥?” 若说,上次在老支书家,还是对方细心和意外的话。 沈美云很难将这一次,定义为意外。 至于是什么,沈美云不愿意去深想。 绵绵倒是没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她软乎乎地喊了一声,“明远哥哥。” 这一声哥哥,如同一盆子凉水,一下子把季明远从上到下给浇了个透心凉。 “嗯,绵绵。” 他打了招呼。 沈美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陷入沉默。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是相安无事。 一直到了知青点门口的时候,向来温和淡定的季明远,头一次没和沈美云打招呼。 而是,直接率先进了男知青屋子去。 待进去后,他才惊觉,自己去接沈美云的,也是为了问对方,山上的独眼叔,愿不愿意把柴火卖给他们。 只是,似乎被打乱了。 他乱了心,就好像是湖面溅起来涟漪。 头一次。 季明远温和的面庞上,带着几分慌乱和纠结。 他一个人枯坐到了十二点,听着窗外簌簌的雪花声,他起身推开窗户,冷风吹在他的脸上。 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季明远踟蹰片刻后,终于是取出来了藤箱,拿出了一叠白底红头的信纸。 随即,拿着信纸坐到了窗户旁的书桌处,铺平整后。 又拿出了一瓶英雄牌的墨水,把钢笔吸满墨水后,这才在信纸上写下两个字。 “小叔——” 在迟疑片刻后,他撕掉了信纸,揉成一团,丢在了一旁。 重新在又写了个开头。 “小叔,我是明远,我现在已到达知青点,并适应了黑省的天气和劳作的环境。” “我现在遇到了一个很是棘手的问题——” 在写到这里时。 季明远再次停顿了下来,他又再次陷入了犹豫,他撕掉了信纸,再次重头开始。 “小叔,你有喜欢过的女同志吗?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位女同志,她的性格很好,通透豁达,钟灵毓秀……” 写到这里,他再次陷入犹豫,钢笔的墨水凝结成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后,在干净的信纸上,留下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痕迹。 如同,此刻季明远的心境一样,纷乱不堪。 他再次撕了信纸,重头开始。 “我似乎喜欢上了她,她好像也知道了,她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我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一种一览无余的感觉。” “她好像又拒绝了我,她让她的孩子,问我喊哥哥。” “似乎从辈分上,她就把我隔绝在外了,小叔,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写到这里时。 季明远停顿了片刻,他脑海里面,全部都是之前沈美云,那了然又通透的目光,带着疏离。 这让他脸上有些热,又有些忐忑。 在信封的最后一行写上。 “小叔,盼复。” 想了想,在盼复之后,又加上了两个字,加急。 小小的字,却能代表着他此刻,着急的心思。 隔壁知青点。 大家都睡了以后,沈美云从行李里面翻出来了一张纸条,那纸条上面的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这纸条不是别的,正是当时季长峥留给沈美云的地址。 她思索了片刻后,从她的那个炕柜里面,找了一个手电筒出来。 淅淅索索的拿着手电筒和信纸,摸索着走到了一旁的桌子旁。 在走到桌子旁边时候,黑暗安静的屋子里面。 沈美云轻轻地推了下,手电筒的按钮,咔嚓一声之后,周围瞬间亮堂了起来。 她找了个角度,将手电筒平放再桌子上,随即,展开信纸,调整了方位后。 那手电筒的一束光芒,刚好照在信纸上。 微弱的白光,莹白的信纸,仿佛在这一刻,化成一体。 又好像,这光和信纸就是沈美云目前阶段的希望。 她带着希望,提起钢笔,慢慢地写了下几个字。 “季幺同志,您好,我是沈美云,之前您曾屡次帮过我,帮过绵绵,也帮过沈家,现阶段我已抵达黑省下乡插队,感谢您的鼎力帮助,这才有我的今天。” “现给您来信,是我再次遇到困难,想和您打听一件事,我父母当初随我一起下乡,但是在火车站时,我们双方被分开,我来到黑省胜利公社插队,但是我父母却被带走,现已被带走十天了无音信。 您那边知道我父母的消息吗?或者知道他们这类成分的人被带走后,会带到哪里去呢?大概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到,原本被放出的地点呢?” 在信纸的背后,她写上盼复两个字。 这才将信纸收起,装入信封当中,打算第二天去公社的邮局,把信封寄出去。 * 第二天一早,沈美云和老支书打听了,胜利公社的邮局后,便把绵绵托付给了老支书家。 她则是去了大队部,打算和开拖拉机的李师傅提前约了下,上午十点去一趟公社邮局。 正常情况来说,他们大队的拖拉机一天跑两趟公社,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沈美云来的巧,她到的时候,李师傅刚好把拖拉机开出来。 轰隆隆的拖拉机声,震耳欲聋。 而大队部的门外,不少人都站在一旁,想来是要去公社的。 黑省天冷,哪怕是二月十五了,这还大雪封山,显然是不适合春耕的。 大部分社员都在家猫冬,当然也没闲着,不少人都在家搓麻绳,糊火柴盒,打算做一些手头活,拿大公社的合作社去,卖了换盐吃。 也算是贴补下家用。 所以,沈美云看到好几个社员,站在大队部的门外,大家都是背着大麻袋,瞧着那麻袋的最少有百十斤重。 把人的肩膀都给压的松垮了下来。 沈美云朝着那一起,去公社的社员点点头后,那社员们便笑了,“沈知青,你这是去公社做啥?” 瞧着她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带。 还不到拖拉机出发的时间,所以社员们都在大队部的门口,聊闲话。 这不是,刚好沈美云过来了,便聊到了沈美云身上。 沈美云听到问她,她抿着唇,笑了笑,轻声说道,“去邮局。” 她穿着的棉衣外面,又罩着一个羊绒大衣,挡风又暖和。 那大衣并不显臃肿,反而显得身姿纤细玲珑。 这也让社员们,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沈知青是怎么打扮的。 怎么这么好看。 压下了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就有社员问了,“沈知青,你是和季知青约好的吗?都给家人寄信去了?” 这话问的,沈美云愣了下,“什么季知青?” 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季知青也要去公社邮局寄信吗?” 回答她的不是社员,而是季明远。 他刚从大队部出来,在看到大队部门口看到沈美云的时候,他显然也是愣了下。 “沈知青。”声音温和。 似乎看不出昨夜的慌乱和纠结。 沈美云朝着他点了点头,淡淡道,“季知青。” 似乎声音没之前那般熟络了,而且,又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中间隔着四五个社员。 那中间的社员,仿佛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鸿沟一样,也是天堑。 直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让他在也无法靠近她。 在经过昨晚上那件事以后,她在疏离他。 是啊。 她那么聪明,自己不过是多去接了一次她,她便能迅速反应过来了。 然后她在告诉自己答案。 她不喜欢他。 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拒绝他。这就是沈知青啊,性子通透又聪明,善良而不失体面。 也从不愿和别人那样,似是而非的选择含糊这他,从而从他身上来牟取利益。 没有。 她一丁点都没有。 果断到干脆的地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季明远在这一刻在想。 她要是图他点什么也好。 图他是季家人,图他口袋里面有钱,甚至,图他好看也行。 哪怕是这样,他也是高兴的。 这样也就意味着,自己是有机会的。可是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果断到残忍的地步。 在一发现苗头的时候,直接火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意识到这点后,季明远下意识地抿着唇,心里带着说不出的难过和复杂。 他抬眸,将目光在沈美云身上停留片刻。 她今天穿着大衣,戴了一个红色的围巾,鲜艳的大红色显得她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娇艳欲滴。 一头乌黑的头发,被她简单的编成了一个□□花辫,就放在肩膀上,秀气婉约中透着几分温柔。 她是真的很好看啊。 季明远垂下头,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他不能在去看她了啊。 因为,沈知青实在是哪里都好。 沈美云不是没察觉到季明远的目光,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少年…… 两人上了拖拉机后,沈美云没和季明远坐在一块,她选择在拖拉机车斗的左侧,而季明远很自觉的去了右侧。 两人中间还隔了好几个社员,他们讨论从大队的猪,讨论到自家的儿子和儿媳,热火朝天的。 但是,除了沈美云和季明远。 一路上从前进大队到公社,那好几里路,两人没有交换过目光,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一直到了下拖拉机后,沈美云和季明远告别了拖拉机上的社员后,这才去往邮局的方向。 公社的路明显要比生产队的路宽一些,而且露面上的雪明显是被清扫过的。 现在化雪了以后,带着几分泥泞,走路起来打滑。 沈美云没看到的地方,季明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甚至,双手都没插兜里面,而是放在外面。 就是为了方便,如果沈美云滑倒的时候,去扶她一把。 好在,沈美云一路都很小心,她并未回头,也未侧头,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有一道目光是追随着她的。 一直到了公社的邮局后,邮局的门口放着两座气派的石狮子。 大门口外面刚好有个邮差,骑着一个绿色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自行车的外侧搭着两个绿色的袋子。 那是存放信封的,显然这邮差是来取信件的。在往里面去,邮局的窗户口很是热闹。 甚至,还排起来了长长的队伍。 看到这,沈美云微微蹙眉,她不太想去排队,便朝着身后的季明远说,“季知青,我先去一趟供销社,给绵绵买点东西。” 这是要兵分两路了。 听到这,季明远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目光一直随着沈美云离开后,这才收回。 那旁边的邮差看了,忍不住笑了,以过来人的口气去打趣他,“这位同志,你喜欢刚那个离开的女同志啊?” 这话一问,季明远温润的面容上,顿时带着几分意外和害羞。 他没回答。 那王邮差一边把信件,整理放到了袋子里面,一边还不忘和他说话,“这就是你的问题了,现在是新人新事新国家,男女之间也讲究自由恋爱,你身为男同志,既然喜欢人家女同志,那就要勇敢努力的上去追求。” “你还年轻不你不懂,那漂亮的女同志,就像是盛开的花一样,摘一朵,少一朵,你不摘哦,等着吧,很快那花就被被人摘走了。” 听到这话。 季明远好看的眉眼跟着停顿了片刻,他抿着唇,低声道,“我晓得的,大叔。” 他也知道沈知青很优秀,但是他现在还差一个时机。 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沈知青是抗拒他的,而季明远的教养和学识。 让他做不出来死缠烂打的事情。 所以,他打算先放一放,先观察下沈知青的态度,在决定要不要往下去。 反正,知青点那么多知青,敢对沈知青下手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这一点,季明远还是很清楚的。 他和沈知青都会在黑省下乡很久,所以,他有的是时间。 这边和邮差说这话,那边也排队快到他了。 季明远站在原地踟蹰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沈美云,他只能先排队上去。 朝着窗户口递出去了信封。 “同志,我要一张去漠河驻地的邮票。” 这话一说,里面的干事便问,“寄平信还是挂号信?” 怕对方不懂,她还解释了一句。 “平信不要介绍信,也便宜,八分钱买一张邮票就行,但是挂号信,要介绍信,而且寄信也贵,要两毛。” 季明远自然是早有准备的,他从口袋里面摸出来另外一封介绍信。 这是在家的时候,季长峥就为他准备好的。 挂号信会快一些,而且也会更为准确一些。 他把介绍信递过去,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两毛钱。 “我寄挂号信。” 那干事看完以后,便把他的信封收了过来,顺手贴上去一张邮票。 “成,挂号信,最快能后天到。”挂号信一般是加急的信件,所以运送的时候,也会按照特快处理。 季明远点了点头,随即退了出来,也没走,而是又站在一旁开始排队起来。 这让周围的排队寄信的人,都跟着愣了下。 “同志,你不是寄完信了吗?”这么冷的天气,不回家窝着,在外面吹冷风,这是怎么想的啊? 季明远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面带着温和,他想了想说道,“我替人排队。” “这样啊?” 大家也没在说些什么。 那边,沈美云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绵绵爱吃的鸡蛋糕,又买了一个小铁锅。 是那种能够吊在柴火上面用的,知青点只有一个大灶台,一张大铁锅。 平日里面沈美云,要是想给绵绵开小灶,其实很不方便的。 昨儿的用了陶罐,也只适合来煲汤用了。 所以,沈美云这次来不止是寄信,还打算去供销社去买一些日常用的东西。 这种小铁锅,两边长着卷耳朵的,能够挂起来,吊在柴火上用。 泡泡里面是没有的这种的。 沈美云当时买的是那种不粘锅和炒锅。 起码在知青点来说,目前是不合适拿出来的。 这小铁锅也不算大,将将够两三个人用,价格来说,却不算便宜,花了一块五,还要了一张工业票。 不过,沈美云兜里面,倒是有点钱,之前她爸妈给的。 但是,到底不能坐吃山空。 而且,她爸妈要是来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可能会更多。 她需要提前准备,或者说提前踩点好,了解下行情。 沈美云搜寻了一眼,看到那个卖高档商品档口的售货员最闲了,对方在织毛衣。 她便走了过去,低声问道,“同志,你们这里收挂面吗?” 这话一落,那售货员愣了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察觉到没有人注意过来。 便把织到一半的毛衣给塞到柜子里面。 随即,出来朝着沈美云低声问道,“你有?” 别看他们这里是供销社,但是细粮也不多,尤其是他们这种拿铁饭碗的人。 每个月都是粮本上都是定量的,二十八斤苞米面,两斤富强粉,两斤细白米,还有一斤挂面。 这都是顶顶好的待遇了。 但是就这,他们家的细粮每个月都不够吃,尤其是老人和孩子爱这么一口。 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就更想吃了。 但是却买不到。 饶是他们是售货员,也没办法,每个人都是定量的,除非去黑市买。 但是黑市的价格贵啊,一斤挂面都能卖到一块多了,这谁吃得起? 沈美云嗯了一声,没细说。 那售货员顿时笑的极为热情,挽着沈美云的胳膊,就出了供销社,声音也格外大了几分。 显然是说给里面的人听的。 “表妹啊,我不是说了,今天家里没人,你怎么过来了?” 待说完这话后,看了一眼供销社,发现大家都忙着,她便压低了嗓音。 “多少,带来了吗?是细粮吗?不掺一点粗粮?” “细粮,富强粉做的挂面。”沈美云小声说,“不多就十斤,你要的话,我明天就带过来。” 她之所以来问售货员,是做了准备的。 这里的售货员手里有钱,而且也买得起,是个体面人。 卖给他们,也比去黑市风险低一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对方是端铁饭碗的,如果真闹开到那一步,双方都是拿着对方的把柄。 换句话来说,沈美云根本不带怕的。 她既然出来打探消息外加赚钱,自然要做完全的准备。 那售货员姓徐,叫徐凤梅,她听到沈美云说没带过来,顿时有些失望。 “那表妹你明天带过来,我家还是没人,你就送这里就成。” 甚至,连价都没问的,因为现在黑市,也不好买到富强粉做的挂面。 无他,谁家这么奢侈啊。 连富强粉都是舍不得吃的,更别说做成挂面了。 那是在想屁吃。 沈美云意外了下,“你不问价格?” 徐凤梅笑了下,眉宇间透着几分精明,“你能来找我,显然是觉得黑市风险大,我这里安全,既然这样,你价格肯定不至于高出黑市。” 沈美云也笑了,她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聪明人打交道,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底线。 她要安全和口风紧,对方要便宜和实惠。 刚好互利互惠。 “那成表姐,明天上午十点半,我来找你。” “嗳。”徐凤梅眉开眼笑道,“我等你好消息。” 沈美云嗯了一声,离开了供销社。她买东西的袋子是麻袋,能够遮住里面装的东西。 她提着麻袋,一路走到了邮局。 这会,邮局人不多了,排队也没那么长。只是,她刚去排队的时候。 哪里料到。 前面的季明远朝着她招手,“沈知青,这边。” 他在冷风里面站久了,这会脸色也有些被冻的发白。 沈美云愣了下,她提着袋子过去,“季知青,你还在这里啊?” 显然是有些惊讶。 季明远点头,“我刚寄完,顺带帮你排了一个队。”说完,他便从队伍里面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你快去寄信吧。” 他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 以至于沈美云差点相信了,还是旁边寄信的同志,忍不住说道,“同志,你可别听你朋友瞎说,他都在这里排队一个多小时了。” 弄的人家寄信的干事,都认识他了。 这话一说,季明远顿时有些尴尬,他挺直的鼻梁上被冻的发红,精致漂亮的下巴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他语气温和,“我先去等拖拉机了,你在这边寄信。” 虽然是温和的语气,但是若是细看他的步伐,却是带着几分凌乱的,显然有些落荒而逃。 沈美云哪里还不明白呢。 对方说了实话,季明远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直接离开。 待季明远离开后,旁边排队的同志,忍不住和沈美云唠家常。 “同志,这种肯为你花心思的男同志,可不多了,你可不能错过啊。” 对方是以过来人的语气说的。 沈美云听到这,心里像是被羽毛拂过一样,但是那一丝羽毛,很快就被黑省,这呼啸的冷风给吹没了。 少年的一腔赤诚和热烈,固然打动人心。 但是,可惜的是她不需要! 沈美云垂下眼睫,细密挺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在抬头的时候,便是一片冷清和理智。 她笑了笑,没接对方的话。 很快,前面邮局寄信的人便排到她了,她把要寄出去的信递给了对方。 那邮局的干事,照例问了一句,“寄平信还是挂号信?” 这沈美云还真不知道。 她之前在北京的时候,都是直接投递到邮筒里面去的。 但是,黑省这边不一样,需要单独来邮局寄信。 待弄明白后,她便说了,“我寄平信。” 她没有介绍信,怎么去寄挂号信,介绍信这玩意儿可不好弄。 “那成。” 邮局干事接过她的信,看到她寄信的地址,咦了一声,待沈美云问过来。 她摇摇头,笑了下,“我只是好奇,今天寄到漠河驻地的竟然有两封信。” 以前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有一封。 沈美云,“是吗?” 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那邮局干事见她并不好奇,便把剩下的话给咽回去了。 这边,沈美云花了八分钱买了一张邮票,贴上去递给对方后。沈美云便准备离开的。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意外看到那桌子上的邮本。 她愣了下,“同志,能把那上面齐白石邮票,拿给我看下吗?” 这—— 那邮局的干事,也意外了,“你还要寄信?” 一般来说,只有寄信的时候,才用得上邮票。 沈美云随意地嗯了一声,“我想买回去了,自己写完信便把邮票贴上方便一些。” 这话一说,那邮局干事便明白了。 她把邮本上面的齐白石邮票给撕了下来,“你要几张?” “有多少,我全部要。” 这下,邮局干事忍不住抬头看她,提醒道,“同志,齐白石邮票一毛二一张,一组六张就是七毛二,你确定要吗?” 在这个寄信八分钱都嫌贵的年代。 一口气买七毛二的邮票,在邮局干事来看,实属于浪费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递出去一张一块钱,“我都要,麻烦帮我包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后世的齐白石邮票,被炒到了天价。 既然她遇到了,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见她如此果决,那邮局干事也不在劝说,直接把那一组六张的齐白石邮票给全部撕了下来。 用了一张褐色信封,单独装了起来,递给她,“都在这里了。” 沈美云道了谢,这才拿着邮票离开。 她一走。 那邮局干事忍不住和同事八卦道,“真有钱刚那位,一口气买了一组齐白石邮票,眼睛都不带眨的。” “七毛二啊。” 这多贵啊。 “我知道这种人,我之前听人说,条件好的人家有特殊爱好,例如集邮,我估计刚那位女同志就是。” “你看她长得跟花一样,皮肤细白,身段柔软,那一身皮肉,一看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 “说到这,在看咱们,哎,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说完这,那干事便整理起来今天收来的信,打算一起交给邮差的。 在收拾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咦,这两封寄到漠河驻地的信,竟然是——” 同一个人这几个字,刚要说出来,她便再次咽了回去。 “哦,不是同一个人,一个是季幺,一个是季长峥。” “这是两个人。” “我还说呢,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话一说,那邮局干事便被同事给取笑了,“我看你是收信太多,收糊涂了。” “就算是一个人,也不能同一时间寄过去,你忘记了,一个是挂号信,一个是平信。” 这里面区别可大了,抵达的时间先后顺序都不一样。 * 沈美云从邮局离开后,提着买好的东西,便去公社大队部门口拖拉机。 胜利公社是属于这一片的公社了,底下一共有十六个生产队。 并不是每一个生产队都是有拖拉机的。 所以,拖拉机忙啊,忙的落落转。 从早到晚的时间点都是排的好好的,十一点的这一趟是去前进大队的。 十一点半的那一趟,是去隔壁大队的。 总之,真算起来,当人还有农闲的时候,可以躲在家里猫冬,但是当拖拉机不行。 当拖拉机,一年四季都是满满的档期。 还是全年无休。 沈美云到的时候,拖拉机已经快满员了,她上去后,便坐上了最后一个位置。 只是,沈美云不知道的是那个位置,是季明远替她占的。 用了一毛钱,和旁人换的。 沈美云不知道。 季明远似乎也没打算和她说。 轰隆隆的拖拉机开到前进大队的时候,已经快晌午十二点了。 家家户户的土烟囱上面都冒起来了白烟,显然是到了中午饭的时间。 而她还没下车,不远处就跑来了一位小朋友,大声地喊着,“妈妈,妈妈!” 是绵绵。 她蹲在大队的村口老槐树下,就这样蹲了一上午,就为了等着沈美云回来。 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沈美云足足愣了好一会,当看到不远处奔跑过来的小身影的时候。 她忙朝着开拖拉机的李师傅说道,“李师傅,我从这里下车。” 她女儿在等着呢。 李师傅自然没有答应的。 她一下车,便朝着女儿的方向,喊了一声,“绵绵。” 她这一喊,向来乖巧的绵绵,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在这里等了好久好久,她好怕好怕,妈妈不回来啊了。 沈美云很少看到自家闺女,露出这般情绪。 她抱着她,安慰,“怎么了?妈妈不是和你说了,去公社办点事情,这不就回来了?” “妈妈怎么会不回来呢。” 绵绵抬头,睁着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可是,绵绵等了好久啊。” 沈美云,“那下次妈妈出门,把你带上好不好?” 这么一说,绵绵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美云摸了摸她的手,发现冰凉冰凉的,“你来等妈妈多久了?” 绵绵小小声,“你一走,我就过来了呢,阿虎哥哥喊我去玩,我不太想去,我就想等妈妈。” 这样来看,最少在大队村口的位置,等了她三个小时啊。 沈美云听到这,鼻子一酸,“好了,下次妈妈去哪里都带着你。” “除非妈妈去挣工分,那是没办法。” “可以吗?” 绵绵嗯了一声,冻的通红的小脸蛋跟着发热起来,“我很乖的,妈妈,我不会打扰你的。” 沈美云听到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绵绵来说,她就是她的全部。 这也让,她绝了出门不在带绵绵的心思,她怕对方冷,实际想来,只要和她在一起,这孩子又怎么会怕呢。 什么都不怕的。 这就是单亲家庭长的的孩子,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想到这里,沈美云越发迫切的,希望她父母能够早点过来。 在大家庭中,还是有□□中长大的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希望,父母的出现,能够补足绵绵性格上的缺陷。 那是她一个人所做不到的问题。 压下这个心思后。 沈美云牵着她,“妈妈今天去供销社,给你买了鸡蛋糕,还买了一个小铁锅,一会你偷偷从泡泡里面拿一把挂面出来,妈妈给你下鸡蛋阳春面好吗?” 在女儿面前,她似乎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对方。 绵绵一听可以吃鸡蛋阳春面,顿时好高兴,“好啊,那妈妈,绵绵可以吃泡面吗?” “绵绵想吃下鲜虾鱼板面?” 她记得泡泡里面有好多呢。 沈美云摇头,“现在不行,等下次咱们去找舅舅的时候,妈妈在给你吃好吗?” “这里人太多了,不能让别人知道呢。” 绵绵乖巧的很,她也愿意听道理,于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今天吃鸡蛋阳春面,下次吃鲜虾鱼板面。”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她的,等回到知青点后,这会大家已经开始吃饭了。 中午用的是大灶台,做了一锅的糙米饭,炒的菜是酸菜。 这个季节,东北没啥菜,倒是年前屯的有白菜萝卜,过了一个年后。 其实量也不多了,但是酸菜倒是不少。 一大盆子的酸菜,倒是能管够。八仙桌上,四个长条椅,挤满了人,大家都是围着桌子在吃饭。 看到沈美云领着绵绵回来后,大家顿时愣了下。 “沈知青,你回来了?锅里单独给你盛饭了。”是姚志英开口说的。 不过只有一碗了,集体生活人多,大家都是抢着吃,吃的快就能吃第二碗,吃的慢就自然没有了。 沈美云的那一碗饭,是姚志英在盛自己饭的时候,单独拿着她碗给盛了一碗出来,搁在锅里面用着灶火闷着。 沈美云朝着姚志英道谢后,这才领着绵绵进去。 她一走,曹志芳就忍不住低声道,“我瞧着沈知青像是又买了好多好东西。” 这话一说,乔丽华端着碗,抬头看了她一眼,“曹知青,候东来看病的钱,你什么时候还?” 这话一说,曹志芳立马安静了下去。 候东来看病花了不少钱,而且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去买补品吃,这自然更要花钱。 这几天,曹志芳都像是鹌鹑一样,这不是看到沈美云提着大包小包,就忍不住老毛病犯了,去酸两下。 结果还没开始呢。 就被乔丽华给收拾了,这惹得其他人,忍不住笑了。 如今,曹志芳欠了候东来的,而候东来是被乔丽华照顾的,这不,四舍五入就是欠了乔丽华的。 所以,曹志芳在乔丽华面前真翻不起天来。 这不,曹志芳一安静,知青点的氛围都好了不少。 那厢,沈美云进屋后,没急着吃饭,而是把买的新小铁锅给拿了出来。 洗干净以后,便架在了小堆柴火上,切了一小块的肥猪肉,奶白色的猪肉片,擦着锅边转了一圈。 刺啦一声,不止是开了锅,而且连带着空气中也特别香,是五花肉的味道。 这下,外面吃饭的人,都跟着闻了去。 “好香啊。” 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呢,这算下都好久没吃肉了。 “沈知青,在给绵绵做什么好吃的?” 胡青梅忍不住好奇。 “咱们吃自己的,绵绵还小,要长身体,不像是我们大人。” 说这话的是乔丽华。自从候东来出事后,她很自然的就接起了候东来的原先的工作。 负责管理知青点。 她这话一说,大家顿时不在讨论。 只是,不断的吸着鼻子,根据气味猜测,沈美云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屋内,沈美云开了锅后,便把那一小块肥肉给炼油了,锅底很快就有了一层浅浅的猪油。 沈美云把猪油渣捞起来,撒上去了一点盐巴,递给了绵绵,“尝尝?” 刚炸出来的猪油渣,撒上盐巴,嚼在嘴里又香又脆。 绵绵满足的眯着眼睛,“妈妈,好好吃啊。” 沈美云见她喜欢,便笑了。趁着绵绵吃猪油渣的功夫,她便拿了一个鸡蛋出来。 敲了鸡蛋丢到小铁锅里面,刺啦一声,蛋液凝结,很快从透明变成白色,煎至两面金黄,她这才加了水。 加了煎鸡蛋的水,很快就熬成了奶白色,烧开后,她便丢了一小把挂面进去。 白色的挂面,不加任何粗粮,煮开后,便漂浮在锅面上。 再加上那金黄色的煎鸡蛋,这让那一锅面,都跟着有食欲起来。 小铁锅本来就不大,沈美云盛了一碗,便空了,她刚准备让绵绵吃的。 就见到绵绵呆了下,“妈妈,你吃什么?” 沈美云一脸慈祥的母爱,“妈妈不吃,都节省给你吃。” 绵绵听完,纠结了下。 沈美云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便说,“妈妈辛辛苦苦做完的饭,绵绵全部吃完,妈妈就很高兴。” “那好吧。” 这会,外面吃完饭的知青们也跟着进来了,看到绵绵一小碗加煎蛋的挂面后。 顿时愣了下,“沈知青,你这做的是阳春面啊?” 白色的挂面,一点都没掺粗粮。 沈美云点了点头,把那一碗给她留的糙米饭,问了一下姚志英。 “姚知青,你吃吗?我吃不完。” 知青点用的碗,都是粗瓷大海碗,一碗恨不得比脸还大,她这哪里吃得下。 姚志英刚好没吃饱,她把自己的那份饭,分给了她弟弟姚志军。姚志军十二三岁,正是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所以,饭量极大。 这会,沈美云说她吃不完,姚志英自然不会拒绝。 分了一半对方后,沈美云吃了半碗糙米饭,觉得嘴巴很淡。 看了一眼绵绵,“吃完没?” 绵绵喝完最后一口面条汤,撑的打饱嗝,“吃完了,妈妈,你高兴吗?” 沈美云,“我高兴。” “走吧,太撑了,妈妈带你出去遛弯。” 绵绵一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到了没人的地界后,沈美云歪着头,沉思片刻,“绵绵,妈妈嘴巴没味道,想吃点辣的炸鸡,可以吗?” 绵绵点头,小手一挥,“当然可以。” 当金黄色,撒着孜然粉的炸鸡出来的那一瞬间! 空气中都跟着弥漫着炸鸡的香味,那香味就引得绵绵瞪大眼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肚子,好撑啊。 她忍不住小声唠叨,“妈妈,你怎么给我吃那么多!” 完全吃不下炸鸡啊。 沈美云咬着酥酥脆脆的炸鸡腿,皮脆肉嫩,鲜香可口,香还得是炸鸡香。 她满足的眯着眼睛,“是啊,给小孩子当然要最好的,垃圾食品你不能吃,妈妈替你吃。” 绵绵,“……?” 28 第 28 章 穿越第二十五天 吃了一份炸鸡后,沈美云彻底舒坦了,果然,还是要背着小朋友吃垃圾食品,那才叫一个香! 等解决完炸鸡,确定味道都消散后,沈美云这才领着绵绵,回到知青点。 等到第二天上午,坐拖拉机去公社的时候,她还把绵绵一起带上了。 因为,绵绵的泡泡里面有挂面。 沈美云实在是不好单独拿出来,便把绵绵一起领着了。 到了供销社的时候,昨儿的那个售货员,徐凤梅一早就在翘首以盼了。 见到沈美云还领着一个孩子过来,她顿时愣了下,刚想问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 “表妹,你来啦。” 那声音,真是带着说不尽的欢喜。 沈美云嗯了一声,“表姐,东西都带来了,回你家去看下?” “成。” 徐凤梅干脆地应了下来,待离开后供销社后,两人到了徐凤梅他们家住的筒子楼下面。 是老式的单元筒子楼,当年六十年代初期,北京工人来黑省支援的时候,特意建立的。 放在如今那一单元一单元的筒子楼,瞧着气派得紧。 他们就是在筒子楼底下交易的。 “都带来了?” 徐凤梅压住惊喜。 沈美云嗯了一声,把麻袋递过去,“十斤挂面,十斤白米。” “一块一斤,一共二十块,如果白你不要的话,我就换下一个人。” “要要要,我要。” 徐凤梅几乎想也不想地要了下来,“只是,你这价格能不能和我便宜一些?” 一块一斤啊。 实在是好贵啊,猪肉也才七毛五一斤。 沈美云想了下,“我不要粮票,猪肉要肉票,而且要抢,还不一定抢得到。” 其实,徐凤梅也知道,沈美云的这个价格不算是高,黑市有一种粮,叫做高价粮。 一斤能卖到小两块去,而且那种高价粮,瞧着成色还不如沈美云拿的好。 沈美云拿出来的挂面,白色的一根根,那真是一丁点的粗粮都没加进去的。 不然不会是这么一个颜色。 还有那细白米,颗粒分明,脱谷干净,连一点谷壳都没有。 显然都是上好的粮食了,精品中的精品。 摸了摸粮食后,徐凤梅这才狠狠心,咬牙,“这二十斤,我都要了。” 这种机会不好遇不说,而且家里也确实缺细粮,在城里来说,是有钱都买不到细粮的阶段。 大人可以不吃,但是孩子和老人就馋这一口。这二十斤细粮全部要了,可是能吃大半年,甚至一年的。 这样平均下来,也就没多少了。 想到这里,徐凤梅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卷手帕,打开后,里面便是零零散散的钱。 有一分两分的,还有最大面额的大团结,徐凤梅心在滴血地抽出两张大团结递给沈美云。 “你下次记得有好货,再来找我,我们供销社的职工,条件都不差。” 这是在隐晦地告诉沈美云,她是长期的顾客。 沈美云嗯了一声,收了钱,也没点,她就问,“你们供销社收自行车吗?” “凤凰牌的。” 这话一说,徐凤梅惊讶地看着她,“沈同志,你有凤凰牌自行车?” 声音都有着藏不住的惊喜,“你要卖吗?多少钱?” 沈美云摇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买。” “这样啊。”徐凤梅有些失望,“凤凰牌自行车不好买呢,不止卖得贵,最重要的是自行车票,也不容易弄到。” 他们供销社一年才一张自行车票,论资排辈,反正排不到她的。 她爱人在钢厂上班,倒是也有,但是钢厂六千多号工人,一年就 三张自行车票。 那更是想都别想的。 沈美云听到这,便了解行情了,她压下要出泡泡里面自行车的心思。 跟着感慨道,“这么贵啊。” ——她有好多啊。 那徐凤梅煞有其事地点头,“两百多呢,要我大半年的工资。” 这就有些吹牛了。 沈美云笑了笑,恭维了一句,这才领着绵绵离开。 这一离开后,绵绵好奇道,“妈妈,你刚跟着做什么?” 沈美云想了下,也没瞒着绵绵,直接说道,“妈妈在赚钱。” “啊?” 绵绵有些惊讶,“咱们泡泡里面的东西,不是够用吗?” 沈美云把一些道理掰开揉碎了和她说,“绵绵,咱们泡泡里面的东西是够用,但是日常生活中,除了那些东西,是不是要备一些钱?” 她爸妈留给她的那些钱,并不多,三百多块而已。陈秋荷和沈怀山两口子,之前挣的钱。 基本上都花在沈美云身上了,所以这些年,也就导致了,他们两个并没有攒到什么钱。 倒是,还有一些大黄鱼,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但是大黄鱼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无论如何是不能去变现的。 所以,沈美云盘算了下,等她父母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想办法多挣点钱,总归是没错的。 毕竟,钱是个好东西,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可以派上用处的。 这次,和供销社的售货员徐凤梅做生意,也是投石问路而已。 大概知道市场后,她心里便有数了。 绵绵听到这,似懂非懂,跟个小大人一样。 “什么都要花钱。” 沈美云抬手点了点鼻子,“是呀,什么都要花钱。” “所以,妈妈要想办法挣一些钱。”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钱这个东西没人嫌多,只是这个过程要小心谨慎一些。 只是,不知道的是她爸妈,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 漠河688部队,冰天雪地里面,整齐划一的队伍,发出雄浑有力的口号,正要解散的时候。 邮差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叮铃铃的响铃声,引起了这边人的注意力。 季长峥说了一句解散后,便大步流星地跑到了邮差这里。 “老张,有我的信吗?” 他刚训练结束,寸头短发的发茬上还冒着白色的雾气,连带着英朗的面庞上,也浮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由凸出的眉骨流淌至挺直的鼻梁,最后凝固在柔润的鼻尖上,滴落在地上。 张邮差饶是看过季长峥这一张脸,很多次,但是每一次离他近的时候,还是一种视觉冲击。 季营长的长相是极为英朗不凡的,哪怕是他身为同性,都忍不住恍惚片刻。 在听到对方问话后。 张邮差这才回神,“有。” “这次是真的有。”一连着十多天,季长峥天天来问他,有没有他的信。 真是问得他都怕了。 他忙从自行车上下来,支住自行车停稳当后,这才从后面座位上挂着的袋子里面,取出了两封信。 递给他。 “这次有你的,两封信。” “不过,季营长,季幺是不是也是你?” 他思来想去,他们部队这边,姓季的没有几个啊,就季长峥一个。 至于季幺,这个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是想了下,也把信带过来了,问一问他。 季长峥一听这,英朗的五官都跟着生动起来,“是我。” “是我兄弟给我来信了。” 终于等到了啊。 他从张邮差手里接过信,但是在看到上面的邮寄地址,是北京的时候。 他愣了下,“怎么是北京寄来的?” 不应该是从黑省寄过来的吗? 按照时间来说,他兄弟应该是到黑省了。 这张邮差哪里知道。 他摇摇头,“一封是从北京寄来的,一封是从黑省寄来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迅速拿起跌在下面的信封看了看,但是在看到上面的寄信人是季明远的时候。 大侄儿? 他给自己寄信做什么?该不会是哭鼻子,要离开这里回北京吧? 压住心里的疑惑。 季长峥抬头,眉梢向来带着那一股戏谑也跟着没了,反而带着几分认真,“没了吗?” “就只有这两封信?” 一封是北京来的,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他兄弟在从北京出发之前,给他寄过来的。 当时,他不是给对方留言了吗? 让他兄弟一来黑省插队,就给他写信的啊。 他那烧刀子都跟着准备了半个月了,天天被一群战友们觊觎。 他兄弟要是再不来,他怀疑他的烧刀子快保不住了啊。 毕竟,在漠河这种地方,冷得人骨头缝都是疼的,抿着一口烧刀子下去,浑身都暖和了。 这可是补品,圣品! 这么好的东西,他可舍不得给别人,必须留给他大兄弟。 张邮差听到季长峥的问话,他又翻了一遍袋子,摇头,“没有了,就这两封。” 这下,季长峥皱眉,“那行吧,老张,你这边要是收到我的信了,第一时间记得给我送过来。” 张邮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张邮差离开后。 温指导员跟着过来了,他注意到季长峥手里拿着的两封信,擦了擦汗,极为意外道。 “终于等到你兄弟给你来信了?” 这段时间,自从归队以来,季长峥就像是望夫石一样,天天来盼着对方给他来信。 季长峥挑眉,张扬的眉眼里面带着几分得意,“我兄弟给我来信,你走远点。” 免得偷看! 温指导员懒得理他,吐出两个字,“德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媳妇给你来信,写的情书。” 听到这,季长峥微微一顿,扭头去警告他,“老温,你说话注意点。” “我兄弟可是比媳妇更重要的人。” “你怎么能把我兄弟和媳妇相提并论?” 温指导员,“……” 得,就不该和这人说话。 季长峥拿着信,连食堂都没去,直接打算回到宿舍去看。 只是,在回到宿舍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正要去食堂吃饭的战友们。 有人就好奇了。 “季营长,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季长峥一张口,“你怎么知道,我兄弟给我来信了。” 众人,“……” 季长峥等他兄弟来信,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在那边等邮差送信。 一连着二十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季长峥有个特别好的兄弟,来黑省了。 现在他就在等对方来信,等到了,就去把自己藏在床下的烧刀子,拿去和兄弟一起把酒言欢。 于是,大家摇摇头。 “瞧着季营长笑的那样子,知道的是他兄弟给他来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媳妇给他来信了。” “可不是,我还从未见到李营长,这般样子过。” “要不,我们去偷看下,季营长兄弟给他写了什么信?” 这话一说,引得大家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颇有些跃跃欲试。 “不太好吧,到时候季营长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把我们打死。” “好像也是。” “不是,我说你们无聊不无聊,要是季营长对象或者是媳妇给他来信,咱们去偷看,也是个乐子,但是季营长兄弟给他来信,两个大男人来信,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一说,好有道理。 是啊。 他们闲得没事,去偷看两个大男人写信? 这不就是去洗澡的时候,澡堂子洗澡,一群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偷看男人去洗澡,那不就和变态差不多了? 于是,大家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部队宿舍是正儿八经的筒子楼。 季长峥住的是双人间,在三楼。 他长腿一迈,一脚跨出三个楼梯,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宿舍里面。 这会,宿舍空荡荡的,也就是说他那个舍友温指导员,去食堂了。 这会宿舍,是他季长峥一个人的天下。 他拉开了靠着窗边的椅子坐下来后,擦了擦手,在两封信中挑了一封。 果断地挑中了他兄弟给他的那一封信。 只是,打开看完后,季长峥的剑眉跟着皱起来了,“一张?就一张?” 他打开信封,里外地看。 温指导员端着搪瓷缸,里面堆了四个窝窝头,都堆到外面冒尖了,嘴里还不忘在咬一个。 “什么一张?” 随口问了一句。 季长峥抬眼去看他,不想说,他盼望已久的兄弟,给他写信,竟然就写了一张!!! 一张没写满不说,而且通篇都是感谢话。 这些也太过敷衍了一些啊。 他不说,温指导员迅速明白了,他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季长峥手里捏着的薄薄的一张纸,还没写满。 他顿时明白了,把搪瓷缸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提着一个铁皮暖水壶,倒了一杯水出来。 喝了一大口,这才把那窝窝头给咽了下去。 “你盼了那么久的兄弟,就给你了一张信?还没写满?” 信纸是通透的,尤其是用墨水写了以后,从反面也是能看到的。 他刚影影绰绰看了一眼,那一张信纸才写了一半,剩下的半截是干净的。 季长峥想将信纸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把那一张信纸给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再次放到了信封里面。 随即,塞到枕头下面。 他挑眉,闷声道,“怎么?一张不是信了?” 他兄弟好歹是给他写了呢。 只是,他兄弟对他的感情,似乎没他对对方的多。 他可是都把烧刀子都给省下来了,盼着兄弟过来了,结果他兄弟就给了他半张信。 好可怜啊。 但是,季长峥不能说,不能让温指导员给笑话了去。 温指导员喝了一口水,总算是将那堵嗓子的窝窝头给咽下去了,他这才幸灾乐祸道,“行吧,一张信你不失望就行。” 扎心了。 季长峥英挺的面庞跟着一僵,说不失望那是假话! 只是,他不能让温指导员看到了。 季长峥面不改色,“我兄弟虽然写了一张信,但是有九十八个字。” “四舍五入,就是一百个字,也不少了,是吧?” 温指导员,“……” 他用着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行了,知道你和你兄弟之间感情深厚,不是,你就不去看下你侄儿子,给你写了什么?” 季明远的信,还丢在桌子上呢。 季长峥就躺床上去了,还是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完全没有再去拆另外一封的意思。 这就区别对待了啊。 季长峥听到温指导员的问话,他叹口气,“明远给我寄信,我大概能猜到一点。” 无非是,受不了黑省插队当知青的苦,毕竟,明远以前在季家的时候,是真的打小宠着长大的。 如果说,季长峥是家里出了名的叛逆的话,那季明远就是出了名的乖巧。 他小时候的性格,还有点像女孩子,再加上一副好样貌,在家的时候,着实是被全家都宠着长大的。 没吃过一丁点的苦。 所以,季长峥不用看,就知道他那侄儿子受不了那个苦,估计是来找他诉苦来着。 可是,和他诉苦又能怎么办? 已经来到乡下插队当知青了,这一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哪怕是季长峥有关系。 也不会把他调开的。 无他,这是身为季家人的原则。 不以权谋私,不滥用关系,这是最基本的一条,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行。 温指导员听到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真残忍。” 对待亲人也是这般严肃。 听到这话,季明远枕在脑后的手微微一顿,他侧头看了过来,此刻,晨光穿透透明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照得他英挺的轮廓虚成了一条完美的弧度。 他的面庞是极为英朗的,只是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是残酷至极。 “在其位,谋其政,选其路,当其行。” “季家人,生来如此。” “没有例外。” 哪怕是季明远也不行。 听到这,温指导员沉默了片刻,他叹口气,“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们季家不养废物出来。” 就这种教养方式,很难出废物。 所以,出来的都是像季长峥这种精英中的精英吧。 季长峥扯着嘴角笑了笑,眸光晦涩,意味不明道,“你生在季家就知道了。” 生在季家,还是季家的男娃。 压力不是一般的人,普通人更受不了。 他们季家,信奉的是狼性文化,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出了名的心狠。 他算是例外,但也不是例外。 他是季老爷子的幺子,按理说是从小备受宠爱的,但是宠归宠,该有的心狠一点都不少。 不然,他不会在十五岁那年,被丢到部队来训练。 十五岁,在他们那个家庭中,很多人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家当二世祖。 而他,却已经接受了战火的洗礼。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回来吐了一天一夜,也曾发过电报回去求助。 但是得到的却是一个极为冷硬的回答。 “长峥,这一条路是你同意的,你没有回头路。” 这是他父亲当时给他的话。 季长峥没想过回头,他只是想得到安慰,但是在季家,他连安慰都得不到。 他受到过这种教育,所以,他坚持把这种教育再贯彻到季明远身上。 谁让季明远是季家人呢。 所以—— 当初,季长峥陪着季明远去知青点的路上,在还未交出申请报告之前,他便问过季明远。 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但是,季明远拒绝了。 既然不后悔,这一条路,哪怕是在艰难,季明远也要走下去。 听到这。 温指导员叹了口气,“你们也是不容易。” 他咬着窝窝头,起身把桌子上的信递给了季长峥,“不管是不是求助,先看看就是了。” “要知道,你当初给家里人发电报的时候,不也是抱着想要得到安慰的心思?” “你现在来看季明远,不也是一样?” “他那边怕是也盼着你给他回信的。” 这话一说,季长峥沉默了片刻,抬手扯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来。 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魅力。 半晌,他才沉声说道,“我不想拆,也不想看。” 因为,他怕自己像是老爷子那般无情。 所以,看了又如何? 这—— 其实说白了,就是关心则乱,他一边知道,自己不能去帮对方,一边又痛恨自己不能去帮对方。 这就是季家人。 见他不肯拆,温指导员擅自做主,直接把信封给拆开了,他没看信,而是把中间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这一拿,温指导员就意外了下,“还挺厚,最少三五页纸。” 这话一说,季长峥抬头,窗户外的玻璃光照耀下,他的骨相凌厉而英朗。 他思索了片刻,到底是接了过来,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只是,在看到开头的时候,他的脸色跟着一变。 “怎么了?” “季明远要离开了吗?” 能够让他这般大的反应。 季长峥摇摇头,坐起身来,把信放在了一旁,从裤兜里面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拿着火柴点燃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密不透风的室内,使得淡青色的烟雾变成一条笔直的线升腾而起。 浓烈的烟雾,熏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眯着,没人能琢磨透他此刻的内心。 温指导员也不行。 他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季长峥的面前,“怎么?明远那边很难处理?” 他们两个认识多年了,所以,温指导员是知道季长峥家里的情况的。 对于,季明远这个侄儿子,他也算得上熟悉。 季长峥摇头,不过两分钟时间,他便做了决定,果断又迅速。 “帮我请一个假,我下午去找一趟明远。”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愣了下,“这么着急?” 季长峥嗯了一声,眉梢间不复之前的张扬和戏谑,反而带着一股沉静。 “我去看看情况。” 温指导员点点头,“你去吧,我去给你请假。” 待季长峥走了以后,温指导员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来了之前那几张信纸看了下。 待看完上面的内容时。 温指导员喃喃道,“乖乖啊,这季明远真是闷不做声,干大事啊。” 他才十九啊,还不到二十。 喜欢上女同志就不说了,这还是要去给人家当后爸啊。 难怪,季长峥脸色突然变了。 * 知青点。 季明远自从把信寄出去后,便一直盼着,日思夜想的盼着,盼着小叔给他回信。 这天,公社的邮差到下面派送信件,季明远一早就等着了。 “同志,有我的信件吗?我叫季明远。” 那邮差检查了一遍袋子,摇摇头,“没有。” 一般来说,他是一周才跑一次下面的生产队派送信件,如果有着急的话,一般生产队的人都会直接去公社邮局去自己查找信件。 听到说没有自己的信件,季明远不由得有些失望。 刚要转身离开,便见到沈美云领着绵绵过来了,季明远微微一顿。 沈美云朝着他问,“季知青。” 季明远点点头,他似乎还想让沈美云在多问两句,可惜,沈美云没有在说话的意思。 她走到那邮差旁边,问了一句,“有沈美云的信件吗?” 邮差低头按照信封的名字,查找了一遍,摇头,“没有。” 这下,沈美云叹了口气,和季明远对视了一眼。 “你的信还没被人回?” “你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了。 天天盼信件。 “你是给家人寄信吗?” 告别邮差后,季明远朝着知青点走,一边走一边问。 沈美云摇头,“给我一个恩——朋友。” 她准备说是恩人的,但是转念一想,似乎朋友的身份更适合季幺一些。 “你呢?” 沈美云问。 季明远抿着唇,他温和道,“我是给我家人寄的。”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棉衣,严谨中透着妥帖,他似乎极为适合藏蓝色,显得他皮肤白皙,唇红齿白。 只是,这是他的外表,或者说是季明远让大家看到的外表而已。 起码,沈美云便是这样,被他外表有短暂迷惑。 少年温润干净,气质高雅。 这也让沈美云释然了片刻,就目前阶段来说,对方似乎比绵绵,也大不了几岁。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鼓励他,“那你家人肯定很快就给你回信了。” 想到自己跟小叔写的信,全部都是关于沈知青的。 这让,季明远有片刻的不自然,他嗯了一声,“希望如此。” 两人正准备朝着知青点回去。 半路上,就看到老支书那这一个红星牌大喇叭,朝着生产队喊,“开会了,开会了,都到晒谷场集合了。” 这话一喊,沈美云和季明远也不必回知青点了。 索性,直接转道去了晒谷场。 沈美云还把绵绵一起带上了,反正老支书也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他们去的时候,晒谷场已经集合了不少人了。 生产队的社员们,有的搬着小板凳,有的揣着袖子,大家聊的火热,很是热闹。 沈美云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胡奶奶领着自己的两个孙子,用着茅草给他们两个编蚂蚱。 看到沈美云过来的时候,胡奶奶还不忘朝着沈美云招手,“沈知青,这边。” 因为沈美云经常把绵绵,给胡奶奶照顾的原因,两家一来二去也熟悉了。 所以,胡奶奶一招呼沈美云,她便领着绵绵过去了。 还不忘朝着季明远说了一声,“季知青,我去一趟胡奶奶那,你先去知青点。” 把绵绵安置好了,她看下情况,要不要在过去。 季明远点了点头。 等沈美云领着绵绵过去的时候,胡奶奶顺势,把孙子阿虎屁股底下的小墩子给拿了出来。 递给沈美云。 “沈知青,你坐。” 沈美云犹豫了下,胡奶奶似乎看出来了,摆手,“绵绵这孩子一来,你看着吧,阿虎肯定没心思坐在这里看我编蚂蚱了。” 这话还未落呢。 阿虎便把手里刚得到的草蚂蚱,献宝一样,递给了绵绵。 “绵绵妹妹,你看,我奶奶给我编的。” 绵绵没见过这种草编的蚂蚱,她想要,但是沈美云摇摇头,“阿虎哥哥只有一个,跟阿虎哥哥说谢谢他,你不要。” 绵绵眼睛贴着草蚂蚱,说,“谢谢阿虎哥哥,我想要。” 沈美云,“……” 这下,沈美云捂着脸,觉得有些丢人。 旁边的胡奶奶打趣,“多大点的事情,阿虎把你的草蚂蚱给绵绵,一会奶奶在给你编一个。” 阿虎很大气,拍着胸脯,“沈姨姨,这个我本来就是替绵绵要的。” 说完,就递给了绵绵,言外之意,这个是给绵绵的,你不要在说了。 沈美云叹口气,她能说些什么?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咯。 趁着孩子们去玩耍的时候,她忍不住朝着胡奶奶问道,“胡奶奶,有说为什么开会吗?” 因为这段时间老是下大雪,所以前进大队的春耕还没开始。 家家户户都还在家里猫冬,以至于知青点也是闲暇了好几天。 这冷不丁的召集开大会,她还有些意外。 胡奶奶一边手里灵活的编蚂蚱,一边笑眯眯道,“我不知道,等老头子在上面说了,你就知道了。” 这竟是不愿意透露了。 这下,沈美云扶额,“您还和我打哈哈。” 这边说着话,那边台子上,老支书拿着大喇叭,用着手拍了拍喇叭前孔,发出一阵阵的刺刺啦啦的声音。 待调整结束后。 他便出声了,“召集大家来,是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春耕,如果下午不在下雪,我们前进大队明天便恢复春耕,大家开始挣工分。” “但是,如果下雪,那么春耕将会继续推迟。” 黑省就是这样,什么时候能到地里面干活,全凭老天爷给脸色,若是脸色给的好,一早不下雪,还能给个好天气。 自然就能去麦田里面除草施肥了。 但是,如果一直下雪,那就是没办法了,只能说在家继续猫冬躲着。 这件事一公布,大家自然没有反对的。 社员们也都等着不下雪了,好开工去挣工分了。 要知道,歇息了快两个月了,全凭去年挣的钱和粮,在不开工,大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倒是,知青点的知青们大家交头接耳,“要干活了啊?” 他们还不一定能适应得了。 这是实话,新来的知青们,都有些忐忑了。 台上的老支书,似乎不意外知青们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于是便说了。 “正式开工后,可能会比较辛苦,大家这几天可以先去田埂上做一些活,就当适应下。” 这—— 知青们都没说话,还是乔丽华应了一声,“老支书,你放心,这两天我会带他们,去田里面先做一些轻便的活。” 候东来出事了,乔丽华很自觉的接起了知青点负责的活。 她的这个反应,让老支书很满意。 他们这些乡下人去管城里的娃娃,娃娃们不一定服气,还是要知青点的老知青们带新知青,这样多少还是方便一些的。 说完了第一件。 老支书便说起来第二件事了。 “第二件事,是迫在眉睫的,我们前进大队的老母猪要下崽了。” 这可是他们前进大队重中之重的事情。 一年到头大队里面的社员们,能分多少肉,全凭这两头猪了。 于是,下面的社员便开口了,“老支书,这母猪下崽是好事,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瞧着那眉头都没松开过。 老支书便直说了,“我让大队的赤脚医生看过,这次老母猪阿花,怀的多,胎位不稳,可能下小猪仔的时候,会有难产。” 这下,大家顿时急了。 “那可不行啊。” “阿花出事了,那我们明年的肉可没了。” “是啊,阿花一定不能出事。” 整个前进大队就两头猪,说个不好听的,这猪在他们这里,就差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就希望它能长的白白胖胖的,到年底的时候,家家户户能多分个二两肉出来。 这阿花一难产,那大的小的,怕都是保不住的。 “所以,我现在想要召集大家,问一下,谁愿意去照顾阿花?” 在大家回答之前,老支书便补充了条件,“既然承了这个责任,那么肯定要保证阿花和它下的小猪仔,都没问题的。” 这谁敢担责? 原先想要开口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去,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愿意接这个活。 老支书加大了筹码,“这样,如果接了阿花生猪崽这件事,我可以给你们按照十个工分来记。” 这话一说,有人就想要了,毕竟,十个工分啊。 整个大队都没几个能挣十个工分的,那全部都是壮劳力,出一把子力气,累死累活才能有这个数。 有社员想开口答应下来,却被家人给拽了下,问道,“那如果阿花难产了,那这个责任,还归我们吗?” 这才是重点。 老支书敲了敲烟杆子,半晌,他说,“算一半吧。” 既然挣了这十个工分,那自然要担责的。 不然,十个工分怎么就那么容易给了呢。 这下,社员们都不吭气了。 眼见着没人接这个活,老支书急了,“总不能看那阿花真出事吧,出了事情,咱们年底前进大队,可是没肉的。” “这样,去照顾阿花下猪仔的,一直到小猪仔出世,都可以不用去地里面出工分,专门照顾小猪仔,我也给你们记七个工分。” 这可不低了。 要知道,就拿妇人来说,他们去锄草一天累死累活,也才七个工分。 照顾小猪仔,那多轻松,那多美。 于是,又有人想要去了。 老支书,“但是,工分也不是白挣的,小猪仔的安危由当事人来负责。” “如果小猪仔死了,那自然是要从工分里面扣的。” 得。 这话一说,大家再次安静下来。 连带着知青点的知青,先前跟着跃跃欲试的,这会也都跟着蔫巴下去。 别说阿花了,就是小猪仔他们都赔不起。 眼见着没人应这个活。 老支书直接点名了,“沈知青,我记得你是农业大学的高材生,不如,你来伺候阿花生猪仔吧?” 沈美云,“……” 她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老支书,我是农业大学的,但是我不是兽医专业的。” 这隔行如隔山。 “你文凭高,懂得多,你来,你来的话,阿花要是伺候的好,往后这件事就你来,我给你按照七个工分,你不用去地里面出工分。” 沈美云想了下片刻,她似乎确实做不了地里面的活。 不管是挖地,还是锄草,再或者是施肥,不管是哪一样,怕是都不简单。 这样来看下,养猪可能还适合她点? 沈美云不确定地想到。 见她还在犹豫。 老支书加大砝码,“你来养猪,你家绵绵去割猪草,我可以给她记两个工分。” 这是要给绵绵落户了。 直接落到前进大队,之前因为绵绵太小,前进大队一直没要她,所以绵绵的名额一直是挂在沈美云的头上。 这下,沈美云是真拒绝不了。 实在是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她果断道,“成交。” “老支书,你别骗人,帮我给绵绵落个户。” 老支书一瞪眼睛,“我自然不会骗人。” 他这辈子在正直不过的了。 等散会了以后。 知青点的知青,顿时围着沈美云过来,“沈知青,你怕是吃亏了。” “是啊,如果阿花难产死了,那可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你算算,你要挣多少工分才能挣回来?” 是乔丽华,她是过来人,跟着苦口婆心的劝说,“你要不要和老支书说,把这件事推了?” 之前沈美云有帮过她,她这才给她透了一个实打实的底子。 养猪倒是轻松,但是难的是,如果阿花没了,那才是比较麻烦的。 那不知道要赔多少去,不划算啊。 沈美云既然决定去养猪,那自然是有了成算的,她笑了笑,说道,“我想试下。” 她没做过地里面的活,不一定做得来,但是养猪的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泡泡里面是一个这类书的。 等她回去琢磨一番,看下怎么操作。 在说了,比起去种地,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显然去养猪更适合她一点,还能把绵绵带在身边。 还非常适合加餐! 当然,这些就不和外人说了。 见到沈美云劝不动,乔丽华也就不在说这话。 等回去知青点后,沈美云便收拾了一番,从泡泡里面把关于母猪所有的书,全部给找了出来。 点灯看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如老支书说的那样,没下雪,是要去集合春耕开工的。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不里外,吃过早饭后,大家便急匆匆的去了地里面。 而沈美云则是慢悠悠的,把自己武装起来,去猪圈看阿花,那里肯定是有味道的。 从头开始,头上带着帽子,脸上还挂着一个厚面巾,那面巾主要是防特殊味道的。 脚上换了一双雨胶鞋,她大概率是要进猪圈,去检查阿花的孕肚子的。 手里拿着的则是一本昨晚上还没看完的书,今天打算去猪圈继续埋头苦读。 都收拾结束后,这会也不早了,七点半了都。 第一天去猪圈上班,她没带绵绵去,打算把猪圈清理干净后,在把绵绵带过来,所以再次把绵绵安置在老支书家了。 待准备好一切,她便准备出门了。 外面传来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沈美云意外了下,一边跑去开门,一边大声问道,“你们是忘记拿东西了吗?” 她还以为是知青们第一次上工,忘记拿工具了。 只是门一开,看到来人时,她便惊讶了,因为对方她完全不认识。 男人穿着军大衣,高大挺拔,许是长途跋涉而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一张脸更是极为突出,骨相优越,皮相俱佳。 更出众的是他身上的气质,意气中透着几分倜傥,是极为英朗不凡的。 沈美云呆了片刻,她下意识地问道,“同志,你找谁?” 29. 第 29 章 穿越第二十六天 她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而且知青点和生产队也没有这么一号人。 对方实在是太出众了,那一张脸,出众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步。 季长峥没想到,知青点开门竟然是这么一个,全副武装的同志。 看不清脸,只有一双过分干净清澈的眼睛,像是朦胧的秋雾,漂亮到惊人。 季长峥微微顿了下,根据那一双眼睛和身高,猜测出了对方是男是女。 他挑眉,下颌线条紧绷,声音低沉,“同志,我找季明远。” 听到这个嗓音,沈美云意外了下,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但是,仔细想起来,却想不起来了。 她抬眼打量着对方片刻,心想,如果真要是认识的人,她一定会记得对方。 实在是,对方那一身皮相太过优越,眉骨高,眼窝深,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流畅。 个子高大挺拔,一身意气又英朗,既有文人的斯文俊秀,又有军人的坚毅刚强。 那种气质,混合在一起,实在是很难让人忘记。 既然不可能忘记,那就是不认识了。 沈美云迅速排除了一遍,随即了然道,“你是季知青的家人吧。” 她的声音很清脆,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动人。 这让,季长峥忍不住侧头看了过去,可惜,对方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丝合缝的。 只露出了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 他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嗯了一声,“是我。” “请问,季明远在哪里?” 因为是连夜赶路过来的,有些热,他松开了衬衣上的扣子,露出了凸出的喉结。 不够规整的衬衣,中和了身上的肃然,以至于身上那一丝意气和倜傥越发明显。 连带着身上的英气,都释放得恰到好处。 沈美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真的是一男妖孽啊。 她想了下,指了指季明远,他们去地里面的干活的那个方向,“在那边,直走二十分钟就到。” 季长峥道了谢,沈美云摇摇头,想了片刻,便直接说了,“你不进来的话,我就锁门了。” 她也要去上工了。 季长峥果决道,“我不进去,直接去找人。” 他也是听孩子们指的,知青点在这个方向,才照过来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落了门锁,检查了下全副武装,把书抱在了怀里。 只是,落锁的时候,怀里的书也跟着掉了下来。 哐当一声。 季长峥恰到好处地回头,看到地上的书,他便弯腰捡了起来。 只是,在看到书上,母猪产后指南四个字时,他微微停顿了片刻。 他若无其事地递过去,“同志,你的东西掉了。” 沈美云有些惊讶,她抬手接了过来,因为是全副武装过,但是还未正式开工前。 为了方便,那一双棉手套她还没带上,于是,也算是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一双手。 她伸手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后,把母猪产后指南这本书,再次夹在腋下。 她很庆幸,母猪产后指南这本书的出版时间,在她拿出泡泡的那一瞬间,便给划了去。 季长峥还沉浸在之前那一双玉手上,甚至,还有片刻恍惚。 那一双手,洁白如玉,十指纤纤,连带着指甲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好漂亮的手。 他抬头,目光从她的手上,转到她的脸上,可惜,她带着一个面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看不到里面的真实面容。 这让季长峥有些惋惜,在惋惜之后,他停顿了片刻,真是奇怪。 他竟然有心思想着乱七八糟的。 还是找到季明远为主。 想到这里,季长峥朝着沈美云告别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她也转头离开。破晓的晨光,挥洒在两人的身上,身影被交叠在一起。 像是两个缠绵到极致的爱人,在诉说着相思,但是在下一刻,交叠的身影,再次分离。 各奔东西。 前进大队的大部分的地,都是在大队村口的位置,从那边有个道子过去。 便是大片大片的草甸子,只是可惜的是如今落雪下过,以至于草甸子上灰黄一片。 还看不出春季和夏季的绿色风光。 而季明远他们去出工分的地,便在大草甸子旁边,几十亩的地,全部种的是小麦。 雪才化下去,露出绿色的小麦苗来,颤颤巍巍地迎着风飘扬。 前进大队的社员们和知青们,全部都在麦田里面忙碌。 因为麦苗太小,而杂草又太多,不少人只能半弯着身子,下来锄草。 刚开始还行。 一旦时间久了,不止是脖子疼,甚至,连腰都觉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锄草这个活,是绝技不轻松的。 不少知青们都有些唉哟连天地叫了起来,尤其是周卫民的声音最大。 在来黑省之前,他在家虽然不算是特别受宠的那个,但是身为男孩子,他还真没做啥力气活。 这一上午的锄草,他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于是,便朝着和他分到一组的季明远问道,“季知青,你怎么样?” 季明远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长久的弯腰低头,让他有些血糖低,而且又因为一遍遍的拔草。 虽然不算是力气活,但是时间久了,自然还是有些受不了。 只是,季明远这人向来耐得住,他抿着唇,低声说道,“还行。” 怕是有些牵强了。 周卫民叹了口气,“这当知青,怎么这般难。” 还以为他们来到乡下,能够大干特干一番,结果没想到,不是扫雪就是锄草,挖地。 做来做去都是这些活,没意思。 季明远没接他的话,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做着,周卫民看着他觉得没意思。 自己跑到了老支书那边,和对方唠嗑去了,显然是把活丢给了季明远。 季明远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做自己的那一份活,至于周卫民的那一份。 被他给单独留在一旁了。 季长峥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麦田里面忙碌的众人,他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季明远身上。 当季长峥出现的时候,在地里面干活的不少社员,都跟着好奇地看了过去。 实在是,季长峥实在是太过鹤立鸡群,个子高,样貌好,一身卓然气质。 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还是老支书最先反应过来,他走了过去,“同志,你找谁?” 他抬眼打量着对方,一身笔挺,哪怕是站着,也如同青松一样。 这约摸着怕不是一个军人哦? 老支书活了一辈子,还是会看人的。 季长峥朝着老支书点了点头,“老同志好,我找季明远。” 这话一落,老支书疑惑了下,“你是?” “我是季明远的家人,找他有些事情。” 听到这,老支书便收回了目光,心想,难怪季明远和对方有些像是。 季明远身上的气质,是偏向温和的,而季长峥则是更冷峻卓然一些。 老支书在得知了对方身份后,便拍了拍自己手里的红星大喇叭。 他清了清嗓音,“季知青,季知青,过来一下。” 季明远被分配的麦田是处在整个地块的中间位置,实在是不好过去。 一旦多一趟脚印,势必会踩踏住麦苗,这也是季长峥没有过去的原因。 老支书这话一喊,还在地里面劳作的季明远,顿时意外了下,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向老支书的方向。 只是,在看到老支书旁边站着的人时,他白皙的面庞顿时惊了下,手里的锄头,也跟着随之掉落。 “小叔——”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即,几乎是呆若木鸡地走了过去。 当走到季长峥面前的时候。 季明远带着几分拘谨,“小叔,你怎么来了?” 季长峥没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他片刻,季明远的皮肤是很白的,从小就像一个女孩子,白皙得不像话。 但是此刻,瞧着却黑了一些不说,连带着向来爱干净的他,手上和裤子鞋子上,全部都是泥点子。 看到这。 向来张扬戏谑的季长峥,也跟着沉默了片刻,随即,他淡声道,“跟我过来一趟。” 季明远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他用力地将手上的泥点子给擦了擦,跟在了季长峥身后。 他们一走。 社员们顿时炸了。 “刚刚那个人是季知青的什么人啊?” “好像是他的家人。” “季知青的家人太好看一些了啊,我一直以为季知青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同志了,没想到季知青的家人,竟然比他长得更好看。” “他们两个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大字不识一个的社员们,也说不出来。 但是,让姚志英他们这些读书识字的知青们来说。 就是,季知青的好看是温润的,如同一块璞玉,不带任何攻击性。 而季知青小叔的好看,是锐利的,攻击的,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那一身的威慑力,让人胆战心惊。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若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一样的好看了。 只能说,长得好看的人,是有相似的。 那边,季明远跟着季长峥,足足走了好几百米,远离了麦田的社员们后。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只有呼啸的北风,刮在脸庞上,如同刀子一样,割得生疼。 两人都没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明远实在是不适应,向来嬉皮笑脸的小叔,这般严肃地盯着他。 明明对方是风平浪静,面无表情的,但是季明远就是能从对方的眸子里面,看出暗潮涌动。 令人心惊肉跳。 到最后,还是季明远败阵下来,他抿着唇,低声道,“小叔,你收到我的信了?” 季长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朝着季明远说了一声,“坐。” 他们身下就是田埂,正对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甸子。 草甸子上枯黄一片,在北风呼啸下,显得苍凉又寂静。 季明远沉默片刻后,随着季长峥的动作,跟着坐在了田埂上。 此刻的田埂上,虽然干了不少,但是若是一屁股下去,还是带着些许的泥巴点子。 但是好在田埂被野草的根部所攀附,以至于不算太脏。 季长峥没有直接说话,而是转头去看他,饶有兴致,“不嫌这地面脏了?” 季明远是季家最爱干净的一个,打小儿在外面,人家小朋友玩疯了以后,浑身都是花猫一样。 就只有季明远,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是干干净净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季家人都把季明远当做小姑娘对待。 所以,当季明远听到小叔这般问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下,“小叔,我长大了,不像是以前小时候那样了。” 他是来当知青的,怎么能怕苦怕脏呢。 季长峥瞧着他情绪放松了不少,这才漫不经心地拔了一个草根,咬在嘴里,“真长大了不少。” 以前小时候,泥巴点子弄身上,都要哭一鼻子。 这下,让季明远有些不好意思,他抿着唇,“那都过去好久了。” 言外之意,小叔你不要在提了。 “好了,我不提。” 季长峥咬着草根,意气英朗的脸上,此刻却是带着几分肃然,“季明远,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听到这,季明远骤然呆了下,随即,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叔,你都看完了?” 他写信之后,其实有些后悔的,但是这种事情,他又不能和家里人说,似乎能为他指明方向的就只有小叔了。 季长峥微不可微的嗯了一声,漂亮的下巴带着几分紧绷着,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几分打趣。 “我们明远长大了。” “知道心悦人姑娘了。” 这话一说,季明远骤然放松了几分,连带着过分白皙的面庞上都染上一层红晕。 “小叔,她人真的很好。” 季明远说这话,其实也是在试探了,季长峥的态度后,才出口的。 季长峥的态度是什么? 不反对,甚至,还带着几分打趣,这也让季明远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人很好,也很聪明,通透。”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也很漂亮。” 季长峥挑眉,眉宇间带着笑,“那是自然,我们明远喜欢的姑娘,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这话一说,季明远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 “小叔,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姑娘,似乎一切的事情,到了她手里,都会迎刃而解,她很聪明,也很会来事,而且也非常会教小朋友。” 季明远说这话的时候,向来温和的脸上在发光,“小叔,她教孩子的时候,不止是物质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她真的好好啊。” 季长峥单手拄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去听从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姑娘的话。 待对方说完后。 他才不紧不慢地喊道,“明远。” “那人姑娘喜欢你吗?” 这话一说,季明远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有些苦涩,“现在不喜欢,但是未来,小叔——” “我保证,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他会努力的。 这话一说,季长峥便明白了,这是自家侄儿单相思,单相思,那就好办了。 他单刀直入,“人姑娘喜欢上你,你能保护得好她吗?” “季明远,你是季家人,季家长房长孙,你明白你未来媳妇的含义吗?” “你能在娶回她后,保证她在季家不受任何委屈吗?” 这—— 随着季长峥这几个问题的问出后。 季明远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先前的红晕也褪知道,变得雪白起来。 “我——” 他刚想说可以。 但是却被季长峥打断了,“明远,你好好想想,你能过你母亲的那一关吗?还有你爷爷的那一关?” 季明远的母亲出生高,为人优雅,但是却也有几分强势的,不强势也当不了季家长媳。 饶是,季长峥也不得不承认,他大哥会娶媳妇,他大嫂这个人八面玲珑,会来事,是绝对理想中的妻子。 但是,她是理想中的妻子,未必是一个好婆婆。 不能说对方人坏,只是双方立场不一样。 虽然,明远喜欢的那个姑娘很优秀,但是不可否认,对方带着一个孩子。 就这一点,不管是季长峥还是季明远都明白,季明远的母亲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听到小叔如此直白的话。 季明远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我会努力去说服我母亲的。” 季长峥摇头,语气笃定而了然,“不行,你母亲的性格,你明白,我也明白,你说服不了她。” “你只能割舍她。” 割舍? 这让,季明远骤然停顿了片刻,他们都明白,割舍的含义。 他从季家退出来,和母亲决裂,然后去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这—— 让季明远彻底安静了下去,决裂吗? 从季家退出来吗? 季明远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将来去继承季家,为季家顶门立户,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从小,他就在那个规矩内,谨言慎行,他也一直在朝着父母以及爷爷给他定下的目标,去努力。 甚至,在过去快二十年的人生里面,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他真的要为自己心爱的姑娘,去割舍过去吗? 去放弃自己以往的目标吗? 这让,季明远有些茫然起来。 季长峥点了一根烟,递给他,“好好想下?” 季明远不会抽烟,但是他却还是接了过来,只是吸了一口,便大口大口的呛了出来。 呛的眼泪都跟着出来了。 本来白皙的面庞,也跟着通红起来。 “小叔,这烟真难抽。” 他大口大口的咳嗽。 季长峥嘴里叼着烟蒂,没抽,而是漫不经心地咬着,“是啊,不好抽,但是能解忧。” “你不想试下吗?” 季明远摇头,把那抽了一口的烟给丢掉了。 “那对于你喜欢的姑娘,你想试下吗?” 这—— 季明远这一次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头,眼神坚定,“小叔,我想试下。” 季长峥不意外,“那我在这里等你。” 他抬起手表,微微转动片刻,语气淡然,“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听到这,季明远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沈美云的方向跑去。 而季长峥坐在原地,他静静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其实,他知道明远喜欢的姑娘,不会答应他的。 而他还让明远去问,不过是让明远死心而已。 从外部瓦解对方,是不伤他们之间感情的最好方式,没有之一。这是季长峥深思熟虑一晚上,所想到的办法。 待季明远离开后,季长峥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陷入沉默。 * 季明远一路上是奔跑过去的,从前进大队的田地里面,一直到沈美云所待的地方。 足足快二十分钟,他一秒钟都未停过。 这是季明远从小到大,唯一最为突兀的一次。 他抛弃了往日的温和和矜持,第一次,他在为自己喜欢的姑娘所努力。 等他到猪圈的时候,沈美云正在伺候阿花,阿花似乎很享受,挺着大肚子,窝在那猪栏里面。 沈美云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小耙子,正在给阿花安静抓痒痒。 更惊奇的是,沈美云全身上下都被武装起来了,甚至,连手都没有放过。 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 看到这—— 季明远瞬间安静了下去,他调整了呼吸,朝着里面的人喊了一声,“沈知青。” 沈美云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下,季明远因为刚奔跑过,面色染上了潮红,眉骨上的一滴汗珠儿,顺势滴落。 斯文又俊秀。 沈美云没想到这个点,会在这里看到季明远,她愣了下,随即站了起来,朝着季明远走了过去。 还带着几分讶然。 “季知青,你家人刚有来找你,他没找到你吗?” “找到了。” 季明远轻轻地喘着气。 沈美云,“那你这是怎么了?” 不和家人说话,跑着来看她做什么? 季明远听到沈美云的问话,他深呼吸,又深呼吸,好不容易调整了状态。 他这才低眸看着他,那一双眼睛里面,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过的喜欢和期待。 四目相对。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暧昧气氛在流淌。 沈美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她想了下片刻,朝着他微微一笑,“季知青,你是来帮我铲猪屎的吗?” 好像有什么暧昧的气氛,咔嚓一声碎了。:,,. 30 第 30 章 穿越第二十七天 第30章 “季知青,你是来帮我铲猪屎的吗?” 好像有什么暧昧的气氛,咔嚓一声碎了。 季明远愣了下,脸上的深情喜欢以及期待,在这一刻尽数皲裂。 而且是碎成片片的地步。 捡都捡不起来。 沈美云见他沉默,脸上带着失望,“不是吗?” “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来铲猪屎的。” 这—— 季明远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诡异的表情,所有的喜欢期待以及深情,好像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沈美云见他还是不说话,便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是的话,那季知青,你就别耽误我干活了。” 这是要赶人了。 这下,季明远彻底回神,他动了动唇,向来温和的表情,在这一一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他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后,终于还是下了决定。 “沈知青。” 沈美云拿着铁锹,正在清理猪圈的脏水和猪屎粑粑,她闻言,直接把铁锹递过去了。 “你要来?” 季明远,“……” 季明远恍恍惚惚的接过铁锹,在帮忙铲猪屎粑粑的那一刻,他有些恍惚。 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来? 他好像要忘记了。 等清理完了猪屎后,浑身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他或许明白了。 沈知青为什么要全副武装了。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季明远想要开口的,但是,他嗅了嗅鼻子,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臭味。 好像这会开口表白问对方,似乎不合适? 季明远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到底是鼓足勇气喊道,“沈知青?” 沈美云抬头看他,语气还带着惊喜,“什么,你还要给我帮忙?” 季明远,“……” 不了不了。 他有些窘迫道,“沈知青,我家人还在等着我,我先过去了。” 沈美云惋惜道,“那明天还来吗?” 季明远,“……” 季明远离开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连带着脚步都跟着虚浮了几分。 等离开猪圈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错觉。 他是去找沈知青做什么的来着? 哦,他是去找沈知青,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家人。 他们一起渡过难关。 可惜的是,这话还未问出口,就被那满猪圈的猪屎粑粑给搅合了。 季明远走远了,回头看了一眼沈美云,她全副武装,几乎看不到脸,只是在埋着头干活。 似乎察觉到季明远在看自己。 沈美云抬手,冲着他招了招。 季明远,“……” 季明远跑的更快了,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看着那满猪圈的猪屎粑粑,别说去表白了,就是待都待不下去啊。 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季明远。 沈美云扯了扯嘴角,不可知否地笑了下,随即,低哼了一声,“小样。” 就这样,还想表白,连猪屎粑粑这一关都过不去。 少年啊,还是太嫩了一些。 想到这里,沈美云忍不住喜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子,解决了季明远,她真是浑身轻松的。 你说,季明远才多大啊,十**岁,连二十岁都不到,她可下不去这个手不说。 在一个,季明远的官配是女主,又不是她这个女配的妈。 这辈分都乱了。 真是离大谱。 那边田埂上,季长峥咬着草根,听到动静,不由得看了过去,就见到季明远一脸狼狈的过来了。 而且,他人还没到,就已经传过来一阵浓烈的臭味。 季长峥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抬起胳膊制止对方,“你别过来。” 见对方还在往前走,他顿时后退了一步,一脸嫌弃,“不是,你去找人姑娘去表白去了,怎么弄的这么臭?你掉粪坑了?” 季明远,“……” 季明远委屈坏了,他抬起袖子自己嗅了嗅,确实很臭,“小叔,我没掉粪坑,我是找对方表白去了。” “但是——” “她老是打断我,让我去帮忙扫猪屎粑吧。” 于是,半个小时里面,他扫了二十分钟的猪圈,最后十分钟想要说话来着,但是沈知青一直和他约定,让他明天继续去扫猪圈。 这他还怎么表白吗? 季长峥打断了他,“你是说,你去表白,好几次对方都让你帮忙扫猪圈?” “清理猪屎粑粑?” 季明远,“是这样没错。” 季长峥,“一次表白机会都没找到?” 季明远嗯了一声。 “所以,你去了半个多小时,你没表白到,还帮人家姑娘扫了猪圈,清理了猪屎粑吧,并且邀请你,明天再去帮忙?” “然后,你就跑了?忘记表白了?” 季明远不想点头,但是小叔仿佛就在现场看到了一样,他生无可恋的嗯了一声。 季长峥本来好严肃的,虽然他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知道人女方大概率不会答应他,但是听到这。 他差点没绷住,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根子去。 “你喜欢的这姑娘还挺妙哈??” 这一般人真做不出来啊。 让表白的对象去扫猪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明远无奈了,“小叔,你还笑。” 季长峥尽力让自己不笑的,但是,实在是太好笑了好吗? “哈哈哈哈哈” “明远——哈哈哈,你还没明白吗?人姑娘猜到了你的用意了,所以,哈哈哈,这才让你去扫猪圈的,哈哈哈。” 这话一说,季明远表情就微妙了,“小叔,你是说,对方猜到了?猜到我去找她做什么的了?” 季长峥挑眉,眉梢间吊着一缕戏谑,“不然呢,你以为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的时候,你就没考虑过,对方是故意的?” 这—— 让季明远陷入沉默,他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怅惘,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小叔,你说她怎么那么通透呢?还有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他这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啊。 满腔的赤诚和喜欢,最后换回来了一猪圈的猪屎粑粑。 说实话,以后季明远就算是没死心,再去找沈美云想要表白的时候,就总会想起来今天这一幕。 实在是,猪屎粑吧的阴影太过大了一些。 季长峥拍了拍他肩膀,感慨道,“明远,你得庆幸,你喜欢上了这么通透的一个姑娘,人家心里跟明镜一样,哪怕是到这一步,还给你留了一丝情面,起码有朋友可以做。” 其实,他之前还没意思到这点,待季明远把这些事情全部都说完了一遍后。 季长峥发现,明远喜欢的那个姑娘,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按理说这种拒绝人很伤双方的和气的,但是经过对方这一骚操作。 反而让人哭笑不得起来。 哪怕是季明远现在提起来,表白失败,有的也不是伤心和难过,而是被猪屎粑粑给弄的后怕。 对方把季明远最在意的东西,给转移了,而且还是很巧妙的转移了。 没伤双方和气不说,还给对方保留了一丝颜面。 这全程下来,情商不是一般的高,也不是一般的通透了。 起码,好多人都做不到。 季明远听到季长峥的这般一分析,他心里还是微微钝痛,但是闻到身上那猪屎味后。 满脑子的表白失败,都变成那一坨坨的猪屎粑粑,真臭啊。 他语气怅惘,“小叔,可是我失恋啊。” 这话一说,季长峥一巴掌拍到了他肩膀上,英气的眉眼跟着一竖,“瞎说,你这是单相思。” 这就扎心了。 季明远不想和他说话了,他蹲了下来,看着地上枯黄的草根,微微叹了口气。 “她真得很好啊。” 季长峥漆黑如墨的眼睛,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她是很好,但是不适合你。” 不是所有喜欢的人,都是合适你的人。 这话一说,季明远心里最后一丝难过也跟着消散了。 是啊。 不合适。 不适合。 这三个字,几乎在他身上有了所有的展现,其实,季明远选择把第一封信写给季长峥的时候。 他心里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知道,他如果告诉家里人,全家都会反对的。 所以,他选择了给小叔写信,他想要得到小叔的支持。 但是,经过对方分析了以后,他发现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他是季家人啊。 是季明远。 是从小接受了各种规矩洗礼教养的季明远。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呢,从一开始,他就不配的。 想到这里,季明远心里钝着难受起来,“小叔,你就没个喜欢的人吗?” 季长峥双手抱胸,长眉一挑,眉梢的戏谑几乎是掩藏不住了。 他信誓旦旦,“没有,能让你小叔喜欢的人,还没出生呢。” 见对方看着自己,季长峥从容又自信,“你小叔这辈子的志向是,以身许国,我的眼里没有小爱小情。” 他的眉眼是极为英气的,以至于这般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似乎在发光。 这让季明远羡慕的同时,又道出了一个事实。 “小叔。” “嗯?” “你这不是万年老光棍吗?” 这话一说,季明远不等季长峥回答,就跑远了,直接去了地里面继续挣工分了。 季长峥没想到自己还被侄子给笑话了,他摸了摸漂亮的下巴,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长本事了。” 都敢来奚落他了。 他万年光棍怎么了? 他是光棍他光荣! 目送着季明远离开的背影,季长峥也跟着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的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瞧着,季明远那么一个反应,还能去地里面干活,想来也没伤心太多? 这样,他也能放心离开不是? 只是,季长峥有那么一丝好奇,季明远喜欢的姑娘是谁啊? 转念一想,是谁都和他关系了。 反正,这次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 沈美云那边,在猪圈里面没忙活太久,只能说,季明远是真好用啊。 来回就半个小时不到,把猪圈里面的猪屎粑粑,全部都给清理了。 她的大难题解决了,又提了几桶水,把猪圈里外都跟着打扫干净后。 这才去把猪草给单独弄了出来,这个季节山上都是雪,野菜都是之前挖的,后面晾干了,配着打碎的玉米棒子芯,也就是麸皮一起喂。 这些都是现成的,所以沈美云省了不少力。 待把猪圈里外收拾干净后,倒了一箩筐的灰灰菜,马齿觅,枸树叶进去,混着打碎的麸皮一起。 加了两葫芦瓢的凉水,搅拌搅拌。 阿花挺着一个大肚子,迈着小脚,低着头吃的嘎嘎香。 连带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乎都跟着充满了智慧。 沈美云看着它吃的不错,便不再管它。检查了一遍猪圈,确实干净了不少,连带着臭味也跟着消失了。 她身上倒也还好,因为全副武装起来了,所以手啊,胳膊上,还真没染什么臭味。 趁着猪吃草的时候,沈美云用着干净的手,从口袋里面抓了一把原味瓜子出来。 又搬着一个小墩子,一边拿着母猪产后指南看着,首先第一条,保证环境干净卫生温度适宜。 其次,母猪生产后,要及时补充水分,更准确地说是盐水。 再接着就是如果生产过程中,遇到伤口流血之类,可以适当用一些消炎药。 青霉素,土霉素这些。 看完这个以后,沈美云合上了书本,她低头看着阿花,忍不住感慨道,“你也得亏是遇到我。” 遇到她,阿花才有活路。起码,不管是盐,还是青霉素,这些她都是不缺的。 换个别人来伺候阿花,阿花怕是大概率要命悬一线了。 因为,对于前进大队的社员们来说,盐那都是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更别提青霉素了。 人生病都是自己努力扛过去,争取不花钱不卖药,至于猪,那也就是想想而已。 阿花没听懂,朝着沈美云哼哼了两声。 沈美云笑了,这会也闲着没事了,便从口袋里面抓了一把原味瓜子出来,一边嗑瓜子,一边和阿花聊天。 嗑的瓜子壳,吐在猪槽里面。 吐着吐着,沈美云就发现不对了。 阿花不吃猪草了,抬起白里透粉的大猪头,用着一双充满智慧的黑豆眼睛盯着她。 沈美云愣了下,“你吃啊?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不多吃点,到时候怎么有力气生猪崽崽?” 阿花不动,还是睁着黑豆眼睛看着她。 沈美云这下回过味了,她尝试了下,吃了一颗瓜子,吐了壳进去。 果然,就见到原地不动的阿花,突然满地去找瓜子壳了。 沈美云,“……” 这年头,猪也挑食,真是活见鬼了。 * 那边,季长峥从前进大队离开后,便直接赶回了漠河驻队。他们部队离胜利公社,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等回到部队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温指导员就在宿舍楼里面等着,听到动静,他不由得看了过去,“回来了?” 季长峥身上还带着寒气,脱掉了长长的大衣,直接挂在了衣架子上。 他嗯了一声,端起一个搪瓷缸,灌了一气的热水,才觉得人活了过来。 “怎么样?解决了吗?”温指导员放下手里的报纸,低声问道。 季长峥点头,“算是解决了。” 灯光下,他眼睫上覆着晶莹的霜花,挺直的鼻子被冻的通红,英气的面庞被光一照,通透白皙,意气英朗。 饶是,温指导员都恍惚了片刻,他叹口气,“解决了就行。” 季长峥嗯了一声,刚要坐下来休息片刻,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去了一趟胜利公社,倒是忘记去找下我兄弟了。” 只顾着解决季明远,那兔崽子的事情了。 温指导员,“你兄弟?” 季长峥嗯了一声,好看的眉眼都跟着懊恼起来,“不行,我下次再去找下。” 这话还未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声音。 “季营长有你的信。” 31. 第 31 章 穿越第二十八天 这话一落。 季长峥愣了片刻,旋即,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一下楼就看到站在楼下的张邮差。 “老张,你不是下班了吗?” 张邮差便是负责他们这块信件派送的负责人,只是平日上班都是早八晚六。 这个点都八点多了,竟然还出现在这里。 张邮差停下自行车,笑呵呵地从包里面取出来了一封信,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你来信了第一时间门送给你吗?” “我这不是来给你送信了。” 下班的时候,去邮局收信件的时候,刚好看到有季长峥的。 他便直接给送过来了,正常的来说,晚上收的这一批信,是明天早上出去派送的。 季长峥听到这话,下意识地从口袋里面取出了大前门,直接把那一包大前门,塞到了张邮差衣兜里面。 “谢了。” 说完,这才接过来信封,待看到寄信人三个字是沈美云的时候。 他挑眉,漆黑如墨的眼睛都跟着微微发亮了几分,揣着信,长腿一迈,直接三两步就到了宿舍。 看到去而复返的季长峥,温指导员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你家明远又给你来信了?” 季长峥,“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我兄弟给我的信。” 说完,顺势坐到了书桌前面,把桌子上的手电筒给打开来。 在看完所有的信后,他微微皱眉,“老温,你知道之前送到黑省思想改造的人,他们被接到哪里去了吗?又什么时候被放出来?” 这温指导员哪里知道? 他摇摇头,“我是不知道,但是我估计周参谋肯定知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家之前也有个这种亲戚。” 不过,说完这话后,温指导员倒是放下了手里搪瓷缸,很好奇地来了一句,“怎么?你兄弟找你问这个呢?” 季长峥嗯了一声,直接把信收了起来,又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大衣,直接给穿到了身上。 温指导员惊了,“不是,你现在去哪里?马上都要熄灯了都?” 九点半熄灯,这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到时间门了啊。 季长峥穿好衣服,顺手拿起了帽子,给戴在头上,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还不忘去回答一句,“我去找下周参谋。” 温指导员听到这,下意识地给自己一耳刮子,“让你嘴贱!” 真的是不该说这话。 那边。 季长峥出了宿舍楼,便直奔家属院,但是走到一半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转头又回了宿舍,从他的柜子里面拿了一条大前门出来,想了下,又加了一罐麦乳精。 这都是他自己平日的补给,这算是都搭了进去。 把温指导员给看得目瞪口呆的,“不是,你大晚上得干啥呢?” 季长峥没搭理他,“回来和你说。” 这一次,他是一气呵成,直接去了家属院。家属院和宿舍楼是分开的,宿舍楼一般住的都是部队里面的单身汉们。 而家属院那边住的,则是已经成家的军人,而且还是有一定职位的,不然也达不到家属随军的资格。 而温指导员口中的周参谋,便是住在这里的,一进家属院的第二栋屋子。 这个点,不少人家都准备歇息了,所以零星几家的人才开着灯。 周参谋家也不例外,他们家刚准备给孩子洗漱睡觉的。 结果,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周参谋媳妇赵春兰梳头的手一顿,下意识地去看镜子,“大晚上的,这个点谁啊?” 周参谋倒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把脱了的衣服给披着,“这个点能上门的,显然是有急事的。” 说完,便踩着拖鞋,迎着寒气去开了门。 只是在开门看到季长峥的时候,他愣了下,“季营长,你这是?” 季长峥单刀直入,“参谋长,找您想打听下事,方便我进来不?” 显然那些话,是不好在门口说的。 周参谋,“进来进来。” 季长峥随着对方进去后,便把藏在大衣怀里的东西,全部给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才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到您了,但是我这里还真有一件急事,想和您打听下。” 周参谋,“你打听事情就打听事情,你还拿东西做什么?” 这是要把东西给推回去,季长峥没接。 他扯了扯嘴角,嬉笑道,“这不是大晚上的,把您从嫂子被窝拉出来,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吗?” 这是连领导的玩笑都敢开,在周参谋要长篇大论教育他之前。 季长峥麻溜儿地说了来意。 “是这样的,我有个兄弟,她父母最近不是被下放到咱们黑省了吗?但是对方却没到地方,而是半路被人接走了,我想替她问下,她父母这是被接到哪里了?大概多久才能够下放到原本的地方?” 这话一说。 周参谋微微拧眉,“你那兄弟和你关系怎么样?” “如果不是特别熟的话,我不建议你插手这种事情。” 季长峥斩钉截铁,“铁打的兄弟。” 这—— 周参谋缄默了片刻,“那我就和你说了,被半路接到学校去上课了,一般这种课程在两个月。” “两个月之后,就会被放到原来的地方。” 听到这,季长峥总算是松口气,他想了想,问道,“就是正常的上课吧?” 一听这,周参谋忍不住拍桌子瞪眼,“不然呢?你以为?” 季长峥看到对方反应,算是彻底放心了去。 他挑眉,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他有着一副极为优越的样貌,这般嬉皮笑脸的时候,和往日是不一样的。 多了几分少年才有的意气风流,少了几分严肃冷峻。 只能说,在领导面前的季长峥,是另外一个季长峥。他是极会做人的。 哪怕他有了那种质疑后,周参谋也很难对他心生不喜。 相反,眼见着季长峥要离开,周参谋还喊着了他,“等会,把你这东西给拿走。” 季长峥挺着肩膀,头都没回,扬声道,“给二乐补身体的,您就别退了。” 这—— 周参谋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他媳妇赵春兰走了出来,看到桌子上的东西。 她是听到之前双方的对话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朝着丈夫感叹了一句,“季营长真是听懂礼数的。” 大晚上敲门来打听事情,还不忘带东西上门,说实话,这种人真不多。 周参谋笑了下,“那你也不看看他出生什么家庭。” 赵春兰来了兴趣,“什么家庭?” 周参谋没说,而是换了个角度,“你每次说人小李抠的跟铁公鸡一样,你就没想过,小李为什么这么抠?而小季为什么又这么大方?” 季长峥拿上门送礼的,不管是那一条大前门,又或者是那一罐麦乳精,这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一般人真拿不出来。 这—— 赵春兰也琢磨出味了,她拿起那麦乳精看了又看,“这还是上海牌的麦乳精啊?我那天去供销社看了,一罐要六块钱,还要票。” 她没糖票了,糖票这玩意儿是极为珍贵的。每年,也就到了年底,她爱人部队发了以后,家里才暂时拥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门。 到了后面,很快就被用完了,以至于下半年很长一段时间门,都很难弄到糖票。 哪怕是他们家二乐想要买点麦乳精补身体,也很难凑齐,能够卖麦乳精的糖票和特供票。 二乐也就是他们家的小儿子,今年才三岁大,瘦巴巴的一团儿,看得让人心酸。 想到这里。 赵春兰心神一动,抬眼去看自家爱人说道,“你是说小季这家世不简单?” 周参谋嗯了一声,“是不简单。”说完,他把那一条大前门和麦乳精给单独收了起来。 还不忘朝着妻子嘱咐了一句。 “你别惦记了,这玩意儿贵重,咱们不能收,我明儿的在还给小季。” 就问个事情,白得这么多东西,他还要脸。 不至于去吃人家的礼物。 赵春兰一看到丈夫这般动作,她想到瘦巴巴一团的小儿子。 她顿时有些着急了,“老周,大前门我知道贵,你还给对方就还给对方,可是这麦乳精,不好买啊,咱们家的糖票和特供票,早都没了。” “你是知道的,咱们二乐早产下来,身子骨不好,有点麦乳精补补身体,也是好的啊。” 孩子身体好了,他们当大人的也少操心一些。 周参谋也不是不心疼小儿子,他皱眉,“那也不能拿人家的东西。” 看到自家爱人这幅反应,赵春兰气急,自家男人就是这么一个死倔的性子,坚决不收礼。 但是转念一想,她当初不就是看上了对方正直,这才和对方结婚的吗? 想到这里。 赵春兰虽然看着被收起来的麦乳精,心在滴血,但是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 没在说留下来的话。 不过,赵春兰倒是有了别的想法,“老周,你说小季他说对象了吗?” 这周参谋哪里知道? 赵春兰推他,“你明儿的把东西还给他的时候,顺带帮我打听一下,他有对象没?你忘记了吗?我小妹生得漂亮,说不得他们俩能成了,你和他还成了连襟。” 这当姐姐的,看到外面优秀的小伙子,可不就想往自己家扒拉? 更何况,自己姊妹伙的过的好,她也高兴不是? 这—— 周参谋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没在拒绝,之前说不收东西,已经惹得媳妇不高兴了。 在拒绝这,晚上怕媳妇不让他上床。 他只能含糊道,“明天我去问问。” 那边,季长峥离开后,还不知道又被家属院的嫂子,给惦记上了,打算扒拉到自己家去。 不过,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他可是一心事业,无心情爱的。 季长峥从周参谋家离开后,他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掐着点赶回到了宿舍。 他刚到宿舍,屁股还没坐下来。 啪的一声,头顶上的灯泡闪耀了几下,接着,就跟着熄灭了。 旁边的温指导员,也取下了带着的眼镜,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今晚上不回来了。” 季长峥挑眉,“我是这种人吗?” 温指导员心想,怎么不是了?当年季长峥才来部队的时候,那可是出了名的刺头。 晚上熄灯嫌早了,跑到人领导那去抗议,硬生生的把八点半熄灯,改成了九点半。 后来又说什么食堂饭菜不好吃,翻墙出去,跑到国营饭店去,就为了吃那么一口红烧肉。 为此,当时,季长峥可没少被处分。 说实话,季长峥入伍的头一年,真的算是鸡飞狗跳了。也就是这几年人成熟稳重了不少。 但是,这不是今晚上到点了,又跑出去了,这让温指导员以前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 “是,你不是,也不知道以前半夜翻墙出去的人是谁?” 提起这,季长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老温,你可别说了。” 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他年少的时候,可不是轻狂,那可是狂野至极。 反正,季长峥自己现在回忆起来,都有些臊的慌。 温指导员见好就收,怕把季长峥给惹恼了,也不再提,而是摸着黑,看着他,“不是,九点半了,你不睡觉,你还坐在桌子面前干嘛?” 季长峥淅淅索索,从桌子的抽屉里面找出来了一个手电筒来,咔嚓一声,打开开关后。 他面前顿时多了一块亮光,他取出来一份厚厚的信纸,又把钢笔吸满了墨水。 这才漫不经心地回答,“给我兄弟回信呢。” 温指导员,“……” “你厉害,大半夜的不睡觉,给你兄弟回信?不是季长峥,我说你,我说你什么好?” 手电筒的光下,季长峥的背影被拉的老长,倒影在墙壁上,隐约可见一个轮廓分明的面容。 听到温指导员的话,季长峥回头,光影从背面变成正面,洒在他的面庞上,寸头短发显得意气又英朗。 那光影使得他整个人影影绰绰,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出彩来。 “我有兄弟,你羡慕?” 只是,明明那么出彩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却是有些欠揍的。 温指导员差点都被他那格外英朗的面容给迷惑了,听到这,他差点没气笑。 “你要是有媳妇,我还羡慕下,毕竟我也是老光棍,但是你说你有兄弟?我羡慕?季长峥,我羡慕个屁啊!” 说实话,温指导员的脾气是很好的,这般脾气好的人,都被季长峥给惹毛了。 可想而知,季长峥这张嘴,有多厉害了,他看到温指导员这样,不由得闷笑一声。 “好了好了,老温,我不和你开玩笑了,你也别和我说话,我要和我兄弟写信呢,正儿八经的事情。” 说完,竟然不去管温指导员是个什么反应,直接埋头苦干起来。 钢笔落在信纸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开头,便是四个极大的字,兄弟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我很高兴,你父母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到了,对方最多会去上课两个月,便会放回到原处,这一点你无用担心。 说完了正事。 季长峥又开始说闲话,他钢笔微微停顿,慢慢地开始写。 我期待你的来信已久,你的来信,只是打听了你父母的消息,并未提起我们的约定,这让我很是失望。 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和你约定好了,来到黑省请你喝烧刀子。 烧刀子我藏在床底下许久,快要藏不住了,要被部队的这群痞子给我抢走了。 你在不来喝烧刀子,真的就被没了。 兄弟,我跟你说个秘密,我藏的这个烧刀子,其实真正的名字叫伏特加,是从老毛子那边弄回来的。 味道浓烈,上头烧嘴,回味无穷,极为适合咱们这种人来碰杯,述说着我们之间门的兄弟情。 所以,当你收到我的来信后,请你一定要过来啊。 想到这里,季长峥停顿片刻,“如果,你觉得我们部队不方便,那么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新的地方,例如你附近的国营饭店?” 写到这里后。 他彻底停笔,随即在最后面,加了盼复两个字。 下笔极重,力透纸张。 等全部都写完后,季长峥把三张信全部都给叠了起来,随即,放在了信封里面。 怕温指导员偷看,又特意放在了枕头底下。 听着,温指导员那绵长的呼吸后,季长峥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在出完任务后。 他第一时间门,把信给寄了出去。 * 胜利公社前进大队知青点。 一连着上工好几天的知青们,都跟着蔫了下来,“好累啊,锄草怎么这么累啊?” 这是实话,一天蹲下去七八个小时,有时候更久。 那草长得极快,感觉锄草的速度跟不上它长得速度。 知青们都有些面带菜色,显然这几天的劳作,伤着他们了。 沈美云听到大家的讨论,她默不作声,实在是去猪圈挣工分,这一份活计,太过轻松了。 她怕别人知道了,要和她抢。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旁边的胡青梅便问道了,“沈知青,你那边喂猪,看阿花累不累啊?”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下,睁着眼睛说瞎话,“累啊,累的不行,阿花老是随便拉粑粑,我一天到晚要清理好几次。” “而且,它还揣着大肚子,我还担心它随时有生产的可能性,这可要顾好了,顾得不好,老支书还要从我工分扣。” 说到这里,她殷切地看向胡青梅。 “胡知青,你想和我换吗?刚好我也不想伺候阿花了,想去地里面拔草两天轻便轻便。” 这话一说,原本还念着,沈美云可以提下放工的胡青梅。 顿时把头给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算了算了,万一阿花出点事情,我可赔不起。” 这是实话。 阿花可是前进大队,最为贵重的东西,没有之一。万一阿花出点什么事情,就她那一点工分,可不够赔的。 还是算了。 她去地里面拔草,锄草,虽然累一些,但是一天有七个工分。 这是实打实挣到手的,没有一丁点的风险。 听到这,沈美云只能失望地摇头,看向其他知青,轻声问道,“你们呢?有想和我换的吗?” 她这话一问,大家顿时都把头低下去,胡知青说的对,虽然拔草除草辛苦,但是没风险。 沈知青伺候阿花的那一份活,实在是太过辛苦了一些。 这样一想,他们倒是比沈知青幸福多了,还累什么啊。 好巧,沈美云也是这样想的,阿花好乖的,很好伺候的,每天花半个小时把猪圈清理一遍,在去把猪草往里面一丢。 阿花自己吃着,她在旁边嗑瓜子,看书,阿花就负责吃瓜子壳,一人一猪搭配的极好。 于是,趁着而大家都上工去了。 沈美云给绵绵穿了一件大棉袄子,又系了个围巾,这才低声问道,“你上午是去胡奶奶家找阿虎他们玩,还是和妈妈一起去猪圈干活?” 绵绵想都不想地说道,“想和妈妈一起。” 有妈妈,当然不要阿虎哥哥啦。 听到这,沈美云笑了,“那成,妈妈带你去看阿花。” 阿花许是快到生产的时候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沈美云倒是不用操啥心。 她领着绵绵过去的时候,阿花在拱猪槽,显然是饿了。 沈美云麻利的把干草,麸皮给混上水,倒了一满满的猪槽后。 又用旁边还没化干的雪,简单的清洗了手,还是嫌弃有味道,便便又去河边清洗了手。 那雪虽然化了不少,但是河面上却还结冰在,是很冷的,待洗完过来后,手都通红起来。 绵绵看得好心疼,“妈妈,咱们吃个馄饨,吃馄饨吃完就暖和了。” 还别说,她这话一说,沈美云馋了,她当即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去上工了。 没啥人过来,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想了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着。 “过来,绵绵坐这里。” 万一来人过来看到了,她也可以及时把馄饨收起来。 绵绵一听,顿时乖巧的过去了,从泡泡里面取出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馄饨来。 是鲜肉馅的,皮薄肉多不说,在热汤上面还飘着紫菜和虾米,鲜的人恨不得流口水。 说实话,沈美云好久没看到,这种馄饨了,她恨不得热泪盈眶起来。 拿着勺子果断的舀了一个,先递给绵绵,绵绵怕烫,小口咬着。 她自己也吃了一个,果然,轻轻一咬,满口的肉馅,鲜香可口不说,在喝一口热气腾腾的馄饨汤,那真的是浑身都温暖了下来。 一份馄饨十八个,沈美云和绵绵很快就干的一干二净。 甚至,连馄饨汤都没忍住,全部给喝了。 那种久违的美味和温暖,让沈美云觉得好幸福啊。 是真的好幸福。 在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她还能吃上一碗,鲜肉小馄饨。 简直是享受到极致好吗? 她们两个吃完,迅速把碗筷给收拾起来,一低头就注意到,阿花睁着黑豆眼,盯着她。 沈美云,“……” “阿花,馄饨我们也不多,就不能给你吃了,一会我嗑瓜子的时候,给你点瓜子壳吃。” 馄饨当时就买了一百份,她和绵绵都不够吃呢,又怎么可能舍得给阿花。 正当沈美云和阿花碎碎念的时候,那边阿虎他们过来了。 一起过来了五个小孩儿,老支书家四个,还有一个是隔壁邻居家的。 显然是来找绵绵玩的。 沈美云也没拦着她,“你记得和大家玩,中午了回家吃饭。” 绵绵嗯了一声。 等孩子们都走了,沈美云彻底安静了下来,她这次拿的不止是母猪产后指南,还有种植大全。 细细的研究。 她要在这里待好几年,想要日子过的好,起码要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想到这里,沈美云学的也越发卖力呢。 谁能想到呢,她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竟然又捡起来了书本。 真是不容易。 老支书来找沈美云的时候,老远就瞧着她在低头看书,他心想,城里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爱学习啊。 待走近了。 看到沈美云手里那一本,母猪产后指南后。 老支书完全愣了下,“沈知青,你这书?” 沈美云合上书,“指点怎么养猪的,我不太会,在努力学习。” 老支书,“学习好啊。” 接着她话锋一转,“能不能等你学完了,把这书借给大队使下?” 说到这,他又摇头,“算了,借给大队来,大队没几个会读书识字的。” “这样吧,沈知青,等这次阿花下猪崽子的事情解决了以后,你以后在大队里面,给社员们上上课吧。” 怕沈美云拒绝,他便补充道,“不拘着是什么课,不管是养猪也好,还是种地也好,反正你会的,都可以教下大家。” “大队也不占你便宜,到时候给你算两个工分。” 这下,沈美云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成,不过我能力有限,到时候老支书让大家别嫌弃就行。” 说到这,她想起来了,“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老支书便直说了,“我来看看阿花怎么样,说的是昨儿的就要下猪崽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沈美云顺着老支书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阿花哼唧唧的吃着猪食,瞧着精神头不错。 “还行呢,您看?” “那行,阿花这边沈知青你多费心点,我们前进大队今年有没有肉吃,全靠阿花了。” 庄稼人辛苦一年到头,可不就是为了嘴里的那点粮食和肉了? 粮食是必需品,而肉是精神食粮,吃一口肉,那香得几个月都恨不得来回味。 沈美云自然没有答应的。 只是,她没想到阿花这么快就生产了,老支书才走没多久,后脚阿花就发作了。 这会也才将将五点多,正是生产队放工的时候。 阿花一直哼哼,沈美云感觉不太对。 便把藏在石头缝里面的东西给拿了出来,盐水,还有青霉素,以及一棵三四斤重的大白菜。 说实话,给这大白菜的时候,沈美云还是有些心疼的,要知道,知青点的知青都没得青菜吃。 实在是天太冷了,外面种的青菜活不下去。 大多数人只能靠着之前储存的萝卜白菜过冬,可是这都二月份了,家家户户储存的东西,基本都快见底了。 今年有倒春寒,以至于二月还在落雪,地里面的青菜也种不了。 怕活不成。 但是沈美云这会,为了阿花生产有力气,也顾不得心疼了,直接拿了一棵大白菜出来,放在了阿花的嘴面前,低声说道,“阿花,吃饱了,好有力气生小猪仔。” 阿花闻到那新鲜白菜的味道,黑豆般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起来,硬生生的忍着生产痛。 哼哼唧唧的,拱着大白菜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清甜可口的大白菜,让阿花满足的不得了,没一会的功夫,就生下了三只猪崽子。 沈美云摸了摸它肚子,鼓囊囊的,显然里面还有猪崽。 便朝着阿花鼓励道,“加油啊。” 阿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哼哼唧唧又生出了两只。 眼看着没了力气,沈美云把提前准备好的盐水,喂着它喝了。瞧着阿花像是精神头好了一些。 接下来半个小时,陆陆续续又生了五只。只是生完五只后,阿花像是彻底精疲力尽了。 肚子底下都是血水,瞧着像是经历了大难一样。 瘫在地上,只会哼哼,甚至连白菜叶子都不吃了。 沈美云不放心,又把青霉素给混在温水里面,喂着它喝了下去。 也不管能不能成了,反正尽人事听天命。 老支书和陈会计来的时候,正是看到这一副场面,沈美云半蹲着身子,在给阿花喂水。 阿花肚子周围那一片,都是暗红色的血迹。 这让,老支书心里咯噔了下,忙走过来,“沈知青,怎么样?阿花能支撑得过去吗?” 他们也是听到了,猪叫声,隐隐约约发现不对,这才跟着慌乱的跑了过来。 沈美云手里微微停顿了下,庆幸自己把青霉素是混在水里面,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收拾好了盆子,她这才回答道,“阿花把猪崽子都生下来了,一共十只,目前都是存活下来的,但是阿花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听到这,老支书忍不住握拳捶腿,“十只好啊,十只好啊。” 一下子生了十只,就算是交给公社两只,他们还能有八只呢。 陈会计忍不住提醒道,“还有阿花呢,阿花不一定能活下去,它要是活不下去,这些猪崽子也活不下去。” 这是实话,大冷的天气,没了奶吃,这些猪崽子怎么活? 老支书闻言,瞪了一眼陈会计,“你个乌鸦嘴,趁早闭嘴。” 说完,他转头去看沈美云,又是笑容和蔼道,“沈知青,你看看你这边需要什么,你尽管和我们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满足。” 沈美云想了下,“我和阿花也有了感情,我就在这里陪着它好了。” “这个没问题。” 老支书一口就答应下来。 见沈美云欲言又止,“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老支书问道。 沈美云,“是这样的,阿花这边肯定要人看着,一天我还不知道跑几次,尤其是半夜跑过来的时候,一来一回,打扰了别人休息。” 老支书一听这,下意识皱眉,“你这是为集体做贡献,猪养好了,就算是其他知青到了年底,也是可以多分二两肉的。” “我去和他们说——” 沈美云摇头,阻拦,“不了老支书,您去和他们说,到时候怕是又要引起纷争。” 这是实话,知青点住的都是年轻人,一个大集体住着,就像是牙齿和嘴唇,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能不吵架呢。 老支书也是懂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一直都没有直接插手管知青们,而是让他们自己人来管。 例如,候东来和后来的乔丽华,他们来负责知青点的一切事宜。 “沈知青,你有是好法子,便直说了,我能满足的肯定会满足。” 老支书也琢磨过来味了,他这样说道。 沈美云微微一笑,抿着唇轻声说道,“老支书,我想搬出去。” 这—— 老支书和陈会计下意识地看着她,“搬哪里?” 知青们都是住在知青点的,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宽裕,除非是嫁娶,这才会愿意接收外面的知青,住到自己家里面去。 沈美云,“搬到山上猎户那里。” 这下,老支书更惊讶了,他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搬到猎户那?” “你不怕他?” “不对,人猎户那边同意了吗?” 沈美云嗯了一声,“您记得我之前和您打听一个人吧,也就是陈石头,我找到了,所以想要搬过去。” “他是我家里的一个长辈,所以也愿意接收我和绵绵过去。” 这下。 老支书站在原地踱步了几下,想了想说道,“行吧,你们商量好了就成,我这边自然也不会反对。” 知青点人少了一些,其实也好管理点。 有了这话,沈美云笑了,真心实意地朝着老支书道谢。 老支书摆手,看着那阿花,喝了一盆子水后,像是精神头好了不少。 “你照顾好了阿花,也是立了大功的。” 上次赤脚大夫都说了,这次阿花难产的话,保不齐阿花和猪崽都活不下来。 但是,让沈知青来照看阿花,阿花不止是下了十只猪崽崽,都存活了下来。 连带着阿花自己都好好的。 就这一条,可想而知,沈美云的功劳了。 沈美云笑了笑,表态,“老支书,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花的。” 得了准话,老支书越发觉得自己,将沈美云放在这里,是极好的。 老支书离开后,沈美云刚要把猪圈给全部清理一遍的。 外面就传来了声音,沈美云以为是老支书去而复返,便走了过去,但是在看到来人的时候。 她愣了下,夜色下,陈荷塘身穿破棉袄,一身的寒气,出现在沈美云的面前。 “舅舅,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陈荷塘听到她喊舅舅,心里就高兴、 他从破棉袄里面掏出了一个纸包,递过去,“叫花鸡。” 其实,是他先去了知青点,他们说美云不在,他这才从知青点又到了猪圈这边。 “你没吃饭,趁热吃。”陈荷塘补充了一句,“热的,还是热乎乎的。” 他把那野鸡拾掇干净后,便用泥巴给裹了起来,放在灶膛里面瓮着。 足足瓮了三个多小时,肯定是熟透了的。 沈美云摸着那热乎乎的叫花鸡,她突然有些说不出话了。 她抬眼看他,夜色下,她白瓷一样的面庞微微颤了下,“舅舅?”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陈荷塘本来是拿着铁锹,去收拾猪圈的,闻言,他转头冲着沈美云笑。 “我是你舅舅。” 就这么简单。 他似乎要将当年,错失没有给妹妹的好,全部都要弥补在沈美云身上。 沈美云听到这,她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掰开了泥巴包,露出里面的鸡肉来。 翁了一下午的野鸡,被烤成金黄色,香味顿时传了出来。 “舅舅,你吃了吗?” 陈荷塘头没回。 沈美云垂眸,她没说话,哪里是吃了呢,一整个的野鸡都在她手里了。 她想了下,撕了一个鸡大腿,递过去,“舅舅,先吃了在,剩下的活,我晚点做。” 陈荷塘没要,“我不急,你先吃。” 竟是头都没抬,一直在干活。沈美云犟不过,只能把他的那一份单独放了出来。 自己咬了一口鸡胸肉,不得不说,这叫花鸡烘烤到恰到好处,皮脆肉嫩,入口鲜香。 也许是饿了,沈美云一连着吃了几口,她发誓,这绝对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肉。 没有之一。 待她吃完了一块鸡胸肉,那边,陈荷塘也把猪圈给收拾完了,甚至,把每一个小猪仔都清理干净了。 他还去提了几桶水来,把旁边的大水缸给装满了。 “我先装着,你明天用,用完了我在来提。” 有陈荷塘在,沈美云觉得自己似乎不用做什么事情,也不用操心了,对方就把所有的事情给全部做了。 甚至,可以说是包圆的那一种。 等猪圈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沈美云烧了一个炭盆子,放在了猪圈外围的位置。 好在这猪圈本来就是通风的,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 待这边都收拾结束后,沈美云便跟陈荷塘说了,“舅舅,我已经和老支书商量好了,说和绵绵一起搬到你那。” 这话一说,陈荷塘极为惊喜,“什么时间门搬?要不就今晚上搬?” 沈美云想了下,她还是摇头,“不了,今天这个点太晚了,大家都休息了,在等等几天?” “等阿花这边恢复好了,我就搬上去。” 实在是,阿花这边需要人照看着,搬到山上住,下来一趟怕是不容易的。 陈荷塘觉得也是道理,便说了,“那我先回去,这几天先把新修的炕给烧一遍。” 新炕不好用,用上去会觉得燥的慌,等他烧透了以后,沈美云搬过来,住的也会舒服一些啊。 沈美云这一次没有拒绝,她没有直接回知青点,而是先跑了一趟老支书家,把睡着的绵绵给接了回去。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又到了邮差一周派一次信件的时候了。 沈美云刚好盼着,那邮差便喊了。 “沈美云,沈美云在吗?” “这里有你的信件!”:,,. 32. 第 32 章 穿越第二十九天 沈美云听到这,很是惊喜。 要知道,这些天她可是一直都是盼着信件的,这一段时间,她也就只给了季幺一个人写信。 这会,能给她回信的,怕是只有季幺了。 沈美云收到信,看了一眼,果然就在信封上看到了,寄信人是季幺。 看到来信,沈美云心脏砰砰砰跳起来,看来她爸妈的有着落了。 她也不管是不是在外面了,直接当场就把信封给打开了。 只是,在看到信封开头的那一声,兄弟—— 沈美云精致的面容上,都带着几分无奈,她很快就略过了兄弟这两个字,朝着后面看了起来。 在看到信上说,她父母只是去上课,而且最长时间不超过两个月,就会被原地返回的时候。 这让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要父母安全就好,而且算算日子,她父母也快回来了,想到这里,沈美云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她继续往后看,就看到季幺上面催着她,再去找对方喝酒。 还是伏特加。 沈美云在知道伏特加不过到了,那可是高度数的,她连啤酒都不会喝的人,怎么会喝伏特加啊。 就离谱! 而看到最后,沈美云还看到对方约着,她去国营饭店见面。 沈美云心思一动,倒是不好拒绝了,毕竟,季幺已经帮了她这么多次忙了。 如果再拒绝,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厚道。 想到这里,沈美云捏着信封,回了一趟知青点,她回去的时候,季明远刚好也拿着一封信,往外寄。 许是经历上次猪屎粑粑的事件。 这样,季明远每次看到沈美云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上都臭了,他温和的面容上带着些许不自在。 “沈知青,你收到信了?” 这几天,沈美云一直都在邮差以及公社那边打听,有没有她自己的信。 这一件事,知青点的人都知道。 沈美云嗯了一声,捏着信封,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随即,进了知青点忙活起来。 这般态度,让季明远微微的叹口气,接着,转头也跟着出去了。 说实话,他现在对待沈美云的感官很复杂。 像是少年第一次春心萌动,然后被现实给压趴下了。 这让,季明远整个人看着沈美云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 沈美云倒是顾不上少年人的心思,实在是她太忙了,要给恩人回信呢。 她一进屋,便把凳子拉了下来,开始写信。 “季幺同志,我很感谢你帮忙打听到我父母的消息……” 她咬着笔头,思虑再三写下,“我最近比较忙,手头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咱们约见的日子,可以定为下周六在国营饭店见面吗?” 写到这里,沈美云似乎不知道写什么了。 从头到尾她看了下,自己似乎一张信纸都没写完,但是该交代的事情,基本上都交代清楚了。 想到这里,她便把那一张没写满的信纸,给装到信封去了。 只是,在装信封的时候,她才惊觉,季幺给她的信足足有三张,厚实得很。 而她给对方的信,一张都没写满。 不过,似乎好像也没关系? * 沈美云去寄信的时候,邮差已经离开了他们大队,跑到别的大队了。 没法子,她只能跑了一趟公社邮局。 待回来后,便和绵绵说好了,他们今天搬家到山上。只是,这消息放出来之后。 在知青点顿时炸开锅了。 乔丽华更是惊讶道,“沈知青,你想好了吗?” “独眼叔可是极为凶悍的,你搬到他那住,这——” 多不安全啊。 虽然这几个字没说,但是沈美云却是听明白的,她笑了下,“我觉得独眼叔还好,而且,我们搬出去,知青点也能空一些,大家住得也宽敞。” 这是实话。 他们女知青住的那一个炕,一共住了她,绵绵,乔丽华,姚志英,胡青梅,曹志芳。 这一共就是六个人,说个不好听的,晚上在炕上翻个身,都怕自己的胳膊打到对方的脸。 实在是太挤了一些。 她和绵绵如果能够搬出去,不说别的,就拿炕来说,每天都能够宽松不少。 提起这个,乔丽华还想劝说,但是却被曹志芳白眼了下,“人家找到了好去处,你就让她走呗,在劝多没意思。” 经历了上次候东来出事情后,曹志芳安分了不少。 只是,这几天候东来恢复得不错,曹志芳再次作妖起来。 乔丽华怼了起来,“是啊,沈知青走了,你旁边就宽松了不少,你自然盼着她走。” 自从候东来出事,乔丽华就彻底立了起来。 她不止是管理着知青点,还要负责照顾候东来,对于往日面皮薄,不好怼着的曹志芳。 她如今怼起来,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曹志芳对乔丽华有愧,其实更愧的是候东来,她听到乔丽华怼他她,顿时不再吭气。 灰溜溜地转回到了外面院子了。 看到这。 沈美云笑了,朝着乔丽华竖起大拇指,“乔知青,还得是你这样的。” 之前乔丽华可是一直被曹志芳欺负的。 乔丽华忍不住说,“我发现,自从我做了泼妇以后,神清气爽。” 这是实话,以前她要脸,顾及着面子,每次被曹志芳薅羊毛不说,还被对方阴阳怪气。 如今想着,她也不忍了,反正候东来这样了,她和候东来的关系,也都放在了明处。 爱咋滴咋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在乎了,反而一身轻松。 沈美云看到这样的乔丽华,是真为她高兴的。 “你立起来了,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乔丽华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犹豫了下,到底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沈知青,你不要怪我多嘴,你确定要搬到独眼那边吗?” 在她看来,去独眼那山上住,还不如在知青点呢,在知青点虽然偶尔有些摩擦,但是大家都是年轻人,多少也会好沟通一些。 不像是独眼那,他实在是太过凶了一些。 沈美云点了点头,“确定。” 看到这,乔丽华便不再多劝,而是帮忙收拾东西起来。 沈美云的东西,是他们所有人里面最多的那一个。最主要的是她养了一个闺女。 而且闺女又养得娇,导致她的东西也比别人的多。 乔丽华帮忙收拾东西,沈美云也没拦着,她放在外面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明面上的。 所以,倒是没啥见不得人的。 她东西多,不光是里屋睡觉的地方有,而且厨房也有,她单独买的小铁锅,铲子筷子小碗,以及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 林林总总收拾了两大包,好在沈美云早有准备,拿了两个大麻袋出来。 把她和绵绵的东西,单独存放。 正收拾得起劲的时候,知青点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季哥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明显是个小孩儿的声音,而且还是个小女孩儿,声音软糯,带着几分好奇。 听到这话,沈美云他们都跟着一顿,要知道,他们知青点就绵绵一个小女孩。 但是,绵绵就在他们面前坐着啊,因为要搬家收拾东西,绵绵帮了小忙后。 沈美云便让她坐着休息了,她手里拿着一个草蚂蚱,玩得正起劲,显然,这一声季哥哥不是她喊的。 这让,沈美云他们下意识地一顿,望着门外。 就见到季明远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不过五六岁左右。 生得过分的纤细瘦弱,一张白净的小脸蛋上,镶着一双丹凤眼,极为灵气,此刻正紧紧地捏着季明远的衣角,似乎极为依赖。 看到这一幕,知青点的众人都跟着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了过去。 很是纳闷,季明远出去了一趟,怎么领回来了一个小姑娘? 季明远注意到大家在看他,他温和地解释了一句,“路边上捡到了一个小姑娘。” 对方没地方去,就被他暂时领回来了。 其实,他不过是看着对方和绵绵,差不多的岁数,觉得对方可怜,怕遇到拐子了,这才带着一起来到了知青点。 他这一介绍,林兰兰正准备和知青点的知青们打招呼的,这叫提前打入季哥哥的内部。 只是,在看到绵绵坐在一旁玩蚂蚱的时候。 她顿时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 沈绵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反应太大了,以至于,沈美云也注意到了她了。 她微微拧眉,“小朋友,你认识我家绵绵吗?” 林兰兰下意识地摇头,否认道,“不认识。” 太过果决了,以至于大人一看就是小朋友在撒谎。沈美云听了,倒是没揭穿她。 而是,朝着绵绵喊道,“绵绵,去和新来的小伙伴打个招呼。” 这话一喊。 绵绵站了起来,走到林兰兰旁边,脆生生道,“我叫沈绵绵,你叫什么啊?” 小小的林兰兰,看着面前的沈绵绵,她陷入了恍惚,就好像回到上辈子。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上辈子的沈绵绵,就是这个点回到林家的。 这辈子,沈绵绵没回去,她还庆幸来着,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在胜利公社前进大队,再次遇到了沈绵绵。 而且,沈绵绵旁边还跟着一位极为漂亮的女人。 这位是,上辈子沈绵绵那早死的绝色母亲吗? 想到这里,林兰兰眨巴着眼睛,她小小声地试探道,“你叫沈绵绵啊?你旁边这位是谁呀?” 绵绵还不懂这些,但是沈美云却察觉到不对了。 面前这个小姑娘是五岁的孩子,在绵绵要和她交换姓名的时候,她没交换姓名不说。 还反客为主,去打探了绵绵身边的她。 这真的是五岁小孩,会有的心思吗? 想到这里,沈美云的目光带着审视。 许是察觉到,沈美云的审视,林兰兰一惊,她脸上带着惊惶,“是我问错了吗?” “我不该问的吗?” 这话一说,沈美云下意识地皱眉,而看到沈美云皱眉,林兰兰更是害怕的往季明远身后躲了躲。 季明远微微一顿,“沈知青,这孩子怕是有些认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似乎天生就和他亲近,特别依赖着他,当然,在他看到对方的那一刻。 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种很是烦躁的感觉,就好像终于等到对方了一样。 要保护着她,守着她长大。 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沈美云见到季明远这般护着对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面前这小姑娘,只会是一个人了。 那就是——林兰兰。 只是,让沈美云疑惑的是书中,林兰兰这么早就出现在了季明远面前吗? 好像不是啊?书里面很明确地说了,在林兰兰十岁左右,插队当知青的季明远,一次无意中遇见走丢在外的她。 并且救下她,打那以后,季明远便把她当做亲妹妹来看待,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长大。 只是,怎么剧情提前了? 现在的林兰兰,才五岁吧?就已经走丢了,出现在了季明远面前? 是哪个环节错了? 沈美云目光探究地看着林兰兰,林兰兰低着头,就是不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笑了下,突然问道,“这小姑娘叫什么呀?” 这话一问,季明远便要说的,哪里料到林兰兰突然抬头,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名字不好听的。” “没有绵绵好听。” 其实,上辈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很嫌弃自己的名字,兰兰,兰兰土气的要命。 不像是沈绵绵的名字,是真得好听。 听说,给沈绵绵起名字的那家人,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只是那家人出事太早,而且沈绵绵的母亲,也因病而亡。 可是,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林兰兰有些疑惑,难道是她重生的翅膀,煽动导致改变了过往了吗? 没错,林兰兰是重生来的,她上辈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和周青松走到了一起。 但是,林兰兰发现婚后的生活,简直和婚前是天差地别。周青松经常去出任务,导致他常年不在家。 而且,他人过于清正,导致别人都升职了,周青松还在原地踏步。 不止如此,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她所认识的不少人都选择退伍,去下海经商。 唯独,周青松不愿意,固执的守在原地,守在漠河这种艰苦的地方。 因为,一方面是为报效祖国,另外一方面是周青松,觉得对不起沈绵绵。 沈绵绵的死,让他一身都处于愧疚当中。于是,他放弃了晋升机会,选择留在苦寒之地。 这让,林兰兰无法接受,她当姑娘的时候,那些不如她的,甚至嫁人不如她的,后面因为丈夫退伍,下海经商,都过的极为滋润富贵。 只有她,丈夫外出不归家,她一个人守着这苦寒之地,过着清贫的日子。 她不止一次在后悔,如果当初自己不是嫁给周青松,而是选择嫁给季明远。 是不是,生活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她是去过季家的,那时候她还小,还不明白季家在北京,最为繁华的地方,有一幢四合院是意味着什么。 更不明白,季明远的背后那些季家人,如同大树一样,深深地扎根在北京城,在各行各业中大放异彩,又是意味着什么。 更更更不明白,季明远身为季家长孙,季家未来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这是意味着什么。 她还年轻,一心奔赴感情,或者说是满腔的恋爱脑。 直到结婚嫁人后,她才明白,原来婚姻生活的基石是爱情,但是更重要的是经济物质。 是好的条件。 那时候她不懂,等她懂的时候,季明远已经为情自杀了,她被季家列为禁忌名单。 季明远的自杀离世,让她彻底和季家反目,失去季家庇护的她,一下子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在那一刻,林兰兰才明白,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季明远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情。 原来,季明远是那么的爱她,甚至为了她,可以去死! 那一刻,林兰兰是震撼的,是后悔的,但是庆幸的是,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在她一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季明远了。 她按照上辈子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记起来这时候的季明远,还是在胜利公社,前进大队插队的。 她便想着借着这次机会,来提前找到季明远来抱大腿,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这里看到了。 应该回到林家的沈绵绵,以及沈绵绵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母亲。 这让,林兰兰实在是不能相信。 怎么变了,全部都变了!? 她今年才五岁,还不像是后世成年那般藏得住心思,所以,她这般震惊的表情,便被沈美云收在眼底。 沈美云轻轻笑了笑,大大方方道,“你怎么能说,你的名字不如我家绵绵的好听呢?要知道,你的名字也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呀,带着父母的祝福。” 这话里面带着几分试探,如果对方真是小朋友的话,心思自然是单纯的。 对于小朋友来说,他们的名字可不就是带着父母的祝福,尤其是林兰兰在林家极为受宠。 她更是会理所应当的点头,但是如果她不是小朋友,有了其他心思,自然就会有其他的反应。 果然,沈美云这话一说,林兰兰的小表情飞快地变了下,她抬头探究地看向沈美云。 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是她又没抓到什么把柄。 只能认为自己是想多了。 看到这,沈美云心里一沉,她彻底确定了,林兰兰不是原先的林兰兰了,她必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所以才会有这般表情。 才会提前故意遇到季明远。 不过,就算是林兰兰翻出来天,这辈子有她沈美云在,她的女儿势必不会重复老路。 更不会,为了那所谓的爸爸妈妈,去和林兰兰争抢。 因为,她女儿想要的东西,她这个母亲都会亲手送给她。 想通了这一切后,沈美云看着林兰兰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释然了。 她不打算让自己的女儿和对方有交集。 所以,沈美云迅速收拾了东西,看到她收拾大包小包的东西。 季明远愣了下,下意识地问道,“沈知青,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竟然看到了被褥子,这是要搬家吗? 不等沈美云回答,旁边的曹志芳就嘴快道,“季知青,你还不知道吧?沈知青要搬到山上,去和猎户独眼住了。” 这话一说,季明远脸色变了下。 沈知青要搬走了? 沈美云回头看了一眼曹志芳,曹志芳迅速闭嘴,佯装之前说话的不是她。 沈美云嗯了一声,朝着季明远道,“找到了住处,我就搬出去了。” 这话是从沈美云口中说出来的,季明远也就自然而然的相信了。 他沉默了片刻,其实他不是很确定,沈知青的离开,是不是因为他的出现给对方带来的困扰。 想到这里,季明远动了动唇,他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好几次都想说,要不还是我走吧,沈知青你别走。 但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样说似乎又不合适。 因为,他这样一旦开口后,会给沈知青带来更大的困扰。 他的这一副表情,被林兰兰看在眼里,两辈子她都从未在温和淡然,光风霁月的季明远的身上,看到如此纠结的表情。 这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信号。 她下意识地去看向沈美云,她这才惊觉,沈绵绵的母亲是真好看啊,好看的让她都感觉到惊艳,以及警惕的地步。 想到这里,林兰兰下意识地走到了季明远的面前,牵着他衣角,低声问道,“季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家离这里很远的,在漠河驻队外面。 原先,季明远是否定的,他没想过自己去送林兰兰回家,但是在看到沈美云要离开知青点了。 他几乎条件反射的就答应了下来,“好。” 他在答应这句话的时候,还去看沈美云。 哪里料到,沈美云看都没看他,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一样。 在安静的收拾东西,给绵绵戴上小围巾,这让季明远下意识地抿着唇,不在说话。 “季哥哥,我害怕。” 这话一说,把季明远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低头去看着林兰兰。 说实话,对于林兰兰他有一种,想要保护她长大的冲动,就好像—— 心底里面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季明远,你要守着她,守着兰兰长大啊。 这让,季明远的思绪有了些许转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没事,我会保护你。” 在说出这话后,他自己都是意外的。 他会保护谁? 哦,保护林兰兰。 沈美云有些意外,季明远第一次和林兰兰见面,就会说出这种话,她只能归于是剧情的强大。 深情男配季明远要去走剧情了吗? 沈美云想到平日里面季明远的为人,不可否认他是好人,也帮了自己许多。 抛开个人感情不说,好人不该是这么一个下场。 她想要阻拦一下,但是却又不知道如何阻拦,她思索半天,发现她无法去替代别人去选择人生。 这是,季明远自己的人生。 谁都无法改变。 沈美云这样想着,刚好陈荷塘过来了,他穿着一件破破的厚棉衣,头戴毛毡帽,肩膀上还挑着扁担,扁担的两头各挂一个大大的空篮子。 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他一来,就看到知情点聚集的众人。 陈荷塘显然是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场合,他微微皱眉,他有着和李逵一样的八字粗眉,带着黑眼罩,这般皱眉的样子,凶悍无比。 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惊。 像是知青点的人还算是习惯,但是也忍不住绕路的那种。 林兰兰是第一次见到陈荷塘,她差点没被吓的哭出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季明远身后躲。 怎么会有这么凶巴巴的人啊。 好在,陈荷塘的目光,似乎不在林兰兰身上,更准确地来说,他的目光是在沈美云身上。 知青点那么多人,但是他就是能一眼就捕捉到沈美云。 那么凶巴巴的一个人,看到沈美云的时候,都忍不住柔和了表情,扯了扯嘴角,“沈知青,我来接你——”回家。 他怕沈美云搬家东西太多,拿不下。这才专门挑着一副空扁担过来。 沈美云倒是不怕他,看到陈荷塘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刚想喊舅舅的,但是意识到这里人太多。 她朝着对方抿着唇笑了笑,“东西都在这里啦。” 语气带着几分欢喜。 她这是要回家啦,回有舅舅的家。 陈荷塘似乎看出了沈美云的欢喜,他的表情越发柔和,跟着挑着扁担走到屋子里面,半蹲着身子,把扁担放在了夯实的地面上。 随即,那两个大麻袋,需要沈美云和乔丽华两人抬着的,到了陈荷塘手里,却跟玩具一样。 单手一个,轻轻松松就提了起来。 这让沈美云,“……”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舅舅,她舅舅生得极为魁梧,快一米八几的个子,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她舅舅好厉害啊。 陈荷塘没想到,刚放下东西,回头准备问沈美云,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结果就看到自家外甥女,亮晶晶的目光。 他脸上的肌肉线条也跟着舒缓了下来,“还有吗?” 沈美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皮了一下,“还有我和绵绵。” 这下,陈荷塘忍不住笑了,是那种放声大笑,笑容极大,连带着胸腔都跟着震动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从未这般笑过。 这一笑,只觉得胸口那一抹郁气,好像也随之消散了。 陈荷塘这般笑着,周围的知青们都忍不住去看他,好像这般仰天大笑的独眼。 似乎没那么凶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个感受。 沈美云也是,她看到自家舅舅这般笑,她也忍不住傻乐,“走啦走啦,东西都收拾完了。” 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几分轻快。 陈荷塘收了笑,他嗯了一声,蹲下身子,挑着扁担,“走咯。” 充满了希望的声音。 他在前面走着,沈美云牵着绵绵在后面跟着,还不忘回头,和知青点的众人打招呼。 “乔知青,姚知青,胡知青,周知青——”最后停顿了下,在曹志芳身上,“曹知青。” “我们先走一步了。” 她这般打招呼,曹志芳也有些意外,她以为沈美云不会理她的,她有些别扭地大声喊道,“你过去的话,要是被欺负了,就回来。” 这话一说,沈美云也忍不住看向她。 曹志芳瞪眼,“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太好欺负了,在知青点被我欺负,出门了可别在被人欺负了。” 沈美云听到这,忍俊不禁起来,说实话,曹志芳这人和周卫民有的一拼。 都是嘴巴十足的贱嗖嗖,你要说她坏,那是真不至于,没啥坏心肠。 就是爱掐尖要强。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不就是这样。 沈美云嗯了一声,揶揄道,“我要是在外面被欺负了,回知青点告状,曹知青你会为我出头不?” 曹志芳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说完,她看向绵绵,“不过,我倒是会为绵绵出头。” 绵绵闻言,抬头甜甜地冲着曹志芳笑,“谢谢曹姨姨。” 声音也是软乎乎的,哎哟喂,这一喊,曹志芳有些舍不得了。 “沈知青,你走了就算了,记得把绵绵经常带回来看下。” “当然,我不是想你,我是想绵绵。” 听听这话,还是硬邦邦的,沈美云也没拆穿她。 她嗯了一声,看向一旁的乔丽华。 乔丽华很大方,上来给沈美云一个拥抱,“不管你去哪里,都记得知青点是你的家。” 沈美云点了点头,“会的。” “大家回头见。” 说完这话,这一次,沈美云真的领着绵绵离开了知青点。 看到这,知青点的知青们都有些不舍,“沈知青还没住多久呢,都搬走了。” “她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所以才搬走的。” 乔丽华心里有数,“沈知青带着孩子不方便,往后咱们出工分的时候,能帮衬她,多少帮衬一些。” 这一次,大家倒是没有反对。 和别人的不舍不一样,小小的林兰兰望着沈美云和沈绵绵离开的背影。 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让沈美云和季明远住在一起,她其实挺担心的。 沈美云是个明艳的大美人,而季明远年少血气方刚,她其实很担心,自己重生归来,在季明远这里会和上辈子不一样。 这下,沈美云领着绵绵一起走了,她反而还觉得放松了一些。 不过,看到季明远失神的样子。 林兰兰小小的一个人,再次警惕起来,“季哥哥,我想家了,想爸爸妈妈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呀?” 声音细细小小的,让人很难拒绝。 季明远就是,他恍惚片刻,便答应下来,“好。” 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但是林兰兰知道,哪里似乎不一样了。 知青点内。 乔丽华进屋后,收拾了枕头底下,却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小纸包。 上面写着止疼药三个字,打开一看,里面约摸着有十多颗。 这下,乔丽华呆了下,按着小纸包就冲了出去,可是这一会沈美云已经走远了。 她站在门口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随即,拿着那小纸包转头进了隔壁男知青的屋子。 隔壁男知青的屋子,候东来正躺在炕上,他的脚踝处还被固定着,脸上还带着一丝痛苦的痕迹。 骨头碎裂,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哪怕是好多天了,痛苦仍然如骨附蛆,见到乔丽华进来,他把脸上的痛苦尽数收敛。 可是,乔丽华又哪里能没看见呢。 她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我弄到止疼药了。” 止疼药不好弄来,她去了几趟卫生室,那边都没有了,后面没法子,又跑了两次市医院。 人家也不给开,所以这玩意儿是个稀奇货,就开了三粒,在多却是没了。 让病人自己忍着。 可是那三粒又有什么用呢? 真痛起来的时候,两天就没了。 对于候东来便是,他听到乔丽华的话,惊讶道,“你从哪里弄到的?” 乔丽华走上前,给他掖了掖被角,这才把那小纸包给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沈知青离开前留下来的。” 沈美云条件好,她经常能去供销社买到一些,他们买不起的东西。 从她给绵绵吃的那些食物就知道了。 知青点那么多人,唯独沈美云能弄来止痛药,她是不例外的。 候东来听到这,忍不住低声道,“沈知青真的是个好人。” 沈知青的好是润物细无声的,不止不会伤到人的自尊心,还很难让人拒绝。 一如,她当初第一次来知青点的时候。 便为他和乔丽华解围了。 又一如这次。 乔丽华轻轻地嗯了一声,倒了热水给他,“等你好了以后,到时候咱们去好好谢谢她。” 候东来嗯了一声,微微坐直了身体,把止痛药喝了下去后,这才说道,“沈知青去独眼叔那边住着,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暂时也出不去,只能你这边多帮忙看着点。” 虽然说独眼这个人厚道,但是,沈知青到底是个女同志,还带着女儿。 怕她吃亏。 当然,这是候东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独眼。 只能说,他把事情想到了最坏处,如果沈知青真的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第一个出现在对方面前。 乔丽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我晓得。” 待候东来喝了止痛药,休息了后,她这才出了门去。 刚一出门。 就听见,林兰兰那小孩儿拉着季知青的衣服角,“季哥哥,我们家附近的学校,刚好缺个老师,你送我回去了,去应聘下老师好不好?” “季哥哥,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应聘上老师的职位。” 这话一说。 季明远还没回答,乔丽华就皱眉起来,她看着林兰兰,只觉得那孩子太没分寸感了一些。 对于第一天认识的人,就要把让对方放弃原来的生活,跟着她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哪里来的这么大脸? 要是沈美云在这里,她便要说一句,这才是林兰兰,她习惯了,从季明远那有求必应。 所以,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 季哥哥就该陪着林兰兰啊。 这是,季哥哥当年自己说的。 而季明远听到林兰兰的话,他想要拒绝的,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他应该要答应的。 他要保护林兰兰,陪着林兰兰长大的。 所以,以至于话到嘴边,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力拉扯,他本人的意志是想拒绝的,但是脑子里面却有个念头,在引诱着他。 引诱着他答应下来。 季明远就是要保护林兰兰啊。 这一句话,不断的在他脑海里面重复,这让季明远整个人都陷入了魔怔,向来温和的他,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狰狞。 “闭嘴!” 这话一喊,世界仿佛都跟着安静了。 而林兰兰却被吓了一跳,带着哭腔,“季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凶兰兰啊?” 这话一说,站在屋内的乔丽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走了出来。 朝着林兰兰说道,“你没看出来,你季哥哥不舒服吗?怎么还这么聒噪?” 明明都是小孩子,但是在乔丽华眼里,绵绵可比面前这位可爱懂事多了。 被乔丽华面无表情教训的林兰兰,下意识地僵了下,她转头去看季明远。 她以为季明远会给她出头的,毕竟,上辈子就是这样,她在外面被人说一句不是。 季明远都会心疼的要命。 但是—— 让林兰兰失望了,季明远不止没有去替她出头,反而好像还默认了乔丽华对她的教训。 这让林兰兰难受坏了。 她不明白,自己重生了,提前来找到了季哥哥,怎么季哥哥反而对她不如上辈子好了。 * 那边。 沈美云领着绵绵一起,随着陈荷塘上了山。陈荷塘的那个木屋,早已经大变样子了。 因为有了绵绵这个小孩子,怕她在山里面跑丢,特意装了一个竹篱笆,把整个院子的房前屋后给全部包围了起来。 沈美云看到这,完全愣了下,“舅舅,你加了一个外面的院子啊?” 陈荷塘到了院子,便把扁担给放了下来,把麻袋拿了出来,他点点头,“有小孩儿,装个篱笆园安全点。” 他这里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小孩子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摸了摸绵绵的脸,“喜欢吗?” 绵绵重重的点头,“喜欢。” 那篱笆院是用竹子做的,才砍下来的竹子,还是翠青色的,上面还被陈荷塘给插上了,几束腊梅花。 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绵绵更是忍不住去摸摸和香香的腊梅花。 沈美云也没拦着她,“你就在门口玩,我和舅爷爷进去收拾屋子。” 绵绵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进了里屋,沈美云才发现里面大变样了,屋子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在东边的位置,又多了一间新屋子,连带着炕也是崭新的,墙上也都跟着糊上了报纸。 甚至,陈荷塘连房顶都不放过。 见沈美云看过来,陈荷塘笑,“怕你们住不习惯我这种土坯的房子。” “就多放了一层毛毡布。” 怕不好看,又多加了一层报纸。土坯房住着,从屋顶上很容易掉粉尘下来,陈荷塘自己是习惯了。 但是他怕从大城市来的沈美云住不习惯,便把这里面全部改造了一番。 沈美云其实很难想象,陈荷塘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在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铺毛毡布以及糊报纸这些动作。 他又是抱着什么心情来做的呢? 沈美云想不到,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感动,她嗓音涩涩的,“舅舅。” “谢谢你啊。” 陈荷塘摇摇头,“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当谢的。”说到这里,他有些窘迫,“就是我没找到好棉花被子。” 棉花属于战略物资,紧俏的很,实在是不好买,他跑了好几趟供销社,人都不卖给他。 而他自己用的那一床被子,其实很薄的,而且也用了好多年,一点都不暖和了。 沈美云笑了下,“舅舅,我们自己带的有被子啊,不止带的有我和绵绵的,还有你的。” 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舅舅一个人住,还是一个大男人,平日里面过的糙的很。 身上的棉衣都是破的,自己盖的被子,也很薄,而且棉花都出来了一些。 实在是算不上体面。 听到这,陈荷塘摆手,“我不要,我有,你们把自己的顾好就行了。” 沈美云没听,她自己打开了麻袋,从里面掏出来了一床,六斤重的棉花被子。 “这个您拿过去盖。” 这是她当初去劳保店买的,还买了不少,这一床是干净的,也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只是,一直缺少个拿出来的机会。 陈荷塘不要,沈美云自己过去,把他的床上的被子换了下来,把新棉被换上去。 “这是新棉花,暖和的很。” 陈荷塘静静地看着,沈美云在屋子里面张罗,他揉了揉发红发酸的眼睛。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多年以后,他终于再次拥有了亲人。 并且有了亲人的唠叨的关心。 这让陈荷塘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这一次,他没在拒绝。沈美云把东西全部都整理结束后,也基本上到了傍晚了。 晚上,第一次搬出来,没了知青点的外人,她打算吃一顿好的! 那泡面,她实在是太想太想一些了。 于是,沈美云便问了,“舅舅,你能吃辣吗?” 陈荷塘点了点头,在他们这种地界,冬天难过的时候,就把窗户上挂着的红辣椒取一个下来。 吃上一口,浑身都暖和了。 听到陈荷塘能吃辣,沈美云便不在犹豫,让绵绵在屋子里面,留了五包老坛酸菜面,外加三个鸡蛋,一棵大白菜。 还有一盒午餐肉。 东西留齐全后,把绵绵赶出去,让陈荷塘带着她去山上溜达去了。 绵绵秒懂,这是妈妈要给她做好吃的了。她非常机灵的把陈荷塘给带了出去。 他们一走,沈美云迅速把所有的东西提到厨房,把五连包的老坛酸菜面,迅速撕开后,外包装袋丢到了灶膛里面烧干净。 趁着锅里面烧热水的时候。 她把一棵完整的大白菜,全部清洗干净后,撕下了白菜叶子,打算用开水煮一遍后,下老坛酸菜面吃,剩下的白菜梆子,炒一个酸辣大白菜。 在这种青黄不接的季节,能有白菜梆子炒着吃,其实都是很幸福的了。 准备工作都做完后,沈美云把烧开的热水,舀到了铁皮暖水壶里面。 锅子烧热后,先淋上油,反正陈秋荷不在,她是非常舍得的,直接把锅底给填满了。 这才把油壶给收了起来,磕了鸡蛋进去,三个鸡蛋都煎到两面金黄后,这才把鸡蛋盛到搪瓷盘里面。 锅里面剩下的油,烧热后,把干辣椒段一丢,炒出香味后,这才把切好的白菜梆倒进去。 刺啦一声,带起锅的时候,又淋上了不少的醋。 这才是真正的酸辣大白菜。 炒好了菜,天太冷,她把菜盘子直接放在灶膛上面盖着,刚好能保温。 在接着就是煮面了,一块块金黄色的面饼被丢到了烧开的锅里面。 煮的沸腾,快要好的时候,把白菜叶子抓了一把丢进去,煮软后,最后才放的午餐肉,就放在面上。 很快,厨房内的香味就散发出来了。 沈美云朝着厨房外面喊了一声,“舅舅,绵绵开饭啦。” 待喊完后,这才开始在灶台上摆好了三个碗。 最大的海碗是陈荷塘的,直接盛了四分之二的方便面,面被煮软后,色泽金黄,极为软和,最上面则是放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在旁边又摆了十多片午餐肉。 在晕晃的煤油灯照耀下,极为鲜香可口。 陈荷塘回来看到这个面的时候,他惊了下,“这是什么?” 他还从未闻过这么香的面。 沈美云也没瞒着,“舅舅,这是方便面。” 陈荷塘怔了一下,端过碗,“这就是北京的方便面?” 好像也没错。 沈美云点了点头,旁边的绵绵早已经等的来不及了,沈美云迅速给她盛了一小碗。 面虽然不多,但是多给了鸡蛋和白菜,至于午餐肉只了一块。 绵绵端着碗,学着陈荷塘的样子,就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墩子上,吸溜着一口面,满足的眯着眼,“妈妈好好吃啊。” 陈荷塘虽然没说话,但是埋头吃面的样子,绝对是最大的认可。 沈美云笑了下,自己也盛了一碗,这种大冷的天气,端着热气腾腾的碗,是一种享受。 她没急着吃面,而是吸溜了一口面汤,酸酸辣辣的面汤,尝到嘴里,只觉得味蕾都被打开了。 喝了一口面汤浑身都暖和了,这才把用着筷子,把煎蛋给扎开了一个洞,金黄色的糖心顺势流了出来。 沈美云轻轻地吮吸糖心,鲜甜丝滑,入口即化,吃到外围的煎蛋边边是还脆脆的,极为可口。 好吃到她想要流泪。 沈美云想,这才是过日子啊。 一家人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晚饭,只觉得幸福感都要爆棚了。 陈荷塘突然说了一句,“要是你妈妈在就好了。” “她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面。”:,,. 33 第 33 章 穿越第三十天 沈美云听到陈荷塘这话,瞬间陷入沉默。 她想了下,安慰他,“舅舅,我那个的朋友说了,我爸妈他们最多两个月内,就会回来了。” “到时候,我们一起吃。” 别的不说,这点她还是相信季幺的。 听到这话,陈荷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等你爸妈来了,到时候我和老支书说,让他们也来山上住。” 他这里有点像是世外桃源,杜绝了一切纷争。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 隔天一早,沈美云再三的问了绵绵,“你是要和妈妈一起下山,找阿虎他们玩,还是和舅爷爷一起,去山上下套子,抓猎物?” 绵绵想也不想的回答,“我要和舅爷爷一起。” 小朋友就是这样,喜新厌旧,绵绵也不例外,有了新伙伴和亲人后,她当然更喜欢舅爷爷啊。 沈美云抬头看向陈荷塘,“舅舅,那绵绵就麻烦你了。” 陈荷塘摇头,“你放心去上工吧。” 沈美云告别去了陈荷塘后,独自下山,先去猪圈检查了一番阿花它们。 许是昨天喂了消炎药的缘故,阿花今天的精神头瞧着好了不少。 不像是昨天刚生产完那边没力气了。 甚至,还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去猪槽旁边吃食了。 至于,其他十个猪崽子,有的在呼噜噜睡大觉,有的则是在找奶吃,找了一圈心想,怎么找不到妈妈了。 顿时气的直哼哼。 沈美云观察了一番,忍不住笑了,她又在给阿花的猪食里面,加了半勺盐巴,这算是补充体力的。 没想到,她这一动作,竟然被老支书和陈会计,以及来他们领着的刘主任看了去。 刘主任身穿四个口袋的中山装,外面照着一个厚棉衣,棉衣的胸前别着一根英雄牌钢笔,很是体面。 他走到猪圈旁边,探头进去看猪槽,阿花正吃的喷香,他没忍住问了一句。 “沈知青,你这是给猪食里面加的什么?” 沈美云没想到这么巧,老支书竟然带着公社领导来了。 她愣了下,便实话实说道,“加了半勺盐。” 这下,老支书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公社刘主任,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会给母猪吃食里面加盐?” 沈美云想了下,“书上看的,母猪刚生产完后,产后虚弱,可以补充点盐分,这样它双腿也会有力一些。” 也确实如同沈美云说的那样。 阿花昨儿的才生产完,今天就自己颤颤巍巍出来,到外面的猪槽吃东西了。 显然精神头不错的。 这话一说,旁边老支书跟着骄傲道,“刘主任,你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生产队的大学生了。” 刘主任听完,感叹道,“多读书就是好啊。” “不过这盐巴不便宜吧?你一下子给这么多?” 沈美云给的那半勺子,可顶得住普通人家一周的盐量了。 这谁舍得? 沈美云一听,警铃顿时响起来,“是不便宜。”接着,她话锋一转,“为组织做贡献,是我们每一个知青应该做的。” “就算是花钱,我也是心甘情愿。” 听听,这话说的多敞亮啊。 旁边的刘主任也忍不住道,“是一位思想觉悟高的好同志。” “肯舍小家爱大家,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老支书听到刘主任去夸沈美云,比夸他自己还高兴,他点头称是,“是这样的。” “沈知青的确很优秀。” 这话一说,刘主任点了点头,随即,也不嫌脏,直接抬腿跨到了猪圈里面去。 这是看完母猪了,又要去看小猪崽。 小猪仔都在里面的小屋子内,那小屋子被收拾的十分干净,一排后粉嘟嘟的猪崽崽身下,被铺上了干净柔软的稻草。 猪崽崽们都很是享受的,在上面哼哼。 有的还想跟旁边的猪崽打架,显然,这一批小猪崽精神头很好。 这哪里像是,老支书之前找自己哭诉,他们大队的母猪要难产了,怕是一个猪崽都留不下来的样子? 刘主任忍不住讶然道,“这批小猪崽,精神不错?” 他数了下,一共有十只呢。 沈美云,“还行,目前都挺能吃。” “一共下了几只?” 沈美云,“十只。” “都在这里了?” 沈美云点头,“对,全部都在这里。” 听到这话,刘主任蹲下身子,一个个小猪崽翻过来看。这些小猪崽还是以为是猪妈妈来了,顿时照着刘主任的手去吃了起来。 真是精神啊。 刘主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随即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沈知青,是这样的,我来找你有件事。” 沈美云,“您说。” “我瞧了一眼,你照顾的这些猪崽子都很不错,想让你给公社的社员们上两天课,不讲别的,就讲你怎么为母猪接生护理的。” 沈美云,“……” 见她长久不说话,刘主任还以为她不愿意,便主动说道,“你去公社给社员们上课期间,我让老支书也给你算工分,工分到时候公社给你出。” 这已经是极大的体面了。 沈美云能怎么说? 她自然是应承下来,比起去种地,去扫猪圈,去公社给社员们上课,显然更为轻松一些。 她点头,“成,不过刘主任,我自己也是半桶水,到时候教的不好,您不要怪我。” 她确实是半桶水,仅有的知识,还是从母猪产后指南上来的。 完全是自学的。 她没那么大的能力,沈美云很是知道,所以她需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刘主任,“你这就是谦虚了,连老大夫说母猪难产,你都能救过来,甚至还保住了那十只小猪崽。” “你这要是半桶水,我可以说整个公社,都没有比你会比给猪接生的接生婆了。” 沈美云,“……” 沈美云深呼吸,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脸色扭曲狰狞尖叫,她强硬地挤出一抹笑,“谢谢刘主任的夸奖。” 这真是她莫大的荣幸了。 技术好的猪猡接生婆。 倒是老支书察觉到什么,他忙打岔,“主任,你看这样,交给公社的那两只小猪崽,你是现在提走,还是等满月了在提回去?” 他们前进大队的猪崽,当时是大队账上没钱,所以从公社那边赊账带回来了两只。 这不,阿花下崽了以后,这又要还账了,起码把公社的那两只猪崽给还回去。 刘主任,“在放这里几天吧,这猪崽太小了,我领回去,公社的社员也养不活。” 这是实话,一般来说,他们就算是带猪崽走,也是等住在满月出栏了在说。 老支书不意外,“那成,你挑两只,我给你做个记号,等下个月,满月了,看你是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刘主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我要那两只,头顶上带三花的。” 黑□□,可不就是三花了。 老支书迅速做了记号,“成,那我们大队抽签的时候,就把这两只给放在外面了。” 不在抽签的范围。 刘主任嗯了一声,“那说好了,沈知青,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你来一趟公社,给我们公社的干事和社员们上上课。” 临走前,刘主任又叮嘱了一句。 沈美云点点头,目送着刘主任离开后。她有些疑惑地去看老支书,“咱们大队要抽什么签?” 老支书也没瞒着,“这次阿花不是下了十只猪崽吗?就算是还给公社两只,咱们这边还有八只,这还不算阿花它们。” 沈美云嗯了一声。 “你也知道的,这个数量很危险了,大队不可能养这么多猪,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了,说咱们大队割资本主义尾巴,那就麻烦了,所以我陈会计他们商量了过后,打算把这剩下的八只小猪崽,下放到每一个人的手里。” “但是,你也知道的,大队有那么多人家,不可能每家每户都能抽都一只,所以我就打算弄个抽签,谁抽到了,谁就把猪崽领回去养。” 这样分摊下去,十多家也才养一只猪,也就不算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了。 沈美云听到这话,她眼睛一亮,“您这个办法好。” 等这八只小猪崽全部往下一放,她每天养猪也能轻松不少不是? 就阿花一个的话,显然是很好伺弄的。 被夸的老支书摆摆手,“沈知青,你先在这边盯着猪崽们,我去通知下社员们,一会就要去晒谷场开会了。” 开会干嘛? 当然是抽签抽小猪崽了。 * 那边老支书拿着大喇叭,在大队里面各条小道上走着,一边走一边通知,“开会了,开会了,十一点半晒谷场集合,每家每户必须最少到一人。” 一连着重复了三遍。这个点,是社员们从地里面放工的时间,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能赶得来。 家里有闲人的,听到了,都有些意外,老支书这要求有些奇怪啊。 还每家每户最少到一人,以前都没听过这种要求。 于是到了晌午,家家户户的灶膛里面一闷上糙米饭,好用着小火炕锅巴。 人转头就去了晒谷场。 一到晒谷场,这边顿时热闹极了。 “老支书,您这大晌午的,不让大家吃饭歇息,喊人来开会,这是做什么?” 上午在地里面做了一上午的工,累的人不行,正打算晌午回去吃上一顿饭,好在休息一会的。 这就喊来开会了。 老支书拿着红星大喇叭,站在台子上,眼皮子一耷,“大中午的喊你们来,自然是有好事的。” 这话一说,下面的社员们,顿时哗然了。 “有什么好事啊?” “今年咱们生产队要评选先进了?” 这当然不是。 老支书卖了一个关子,眼瞅着人还没到齐,他自然不会提前说的。 反而搬着一个小墩子,坐在台子上,闭目养神起来了。 这可把下面的社员们给急死了。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不例外,知青们和大队的社员们,并没有站在一起,相反,他们是单独站在一块的。 十来个知青们,组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和旁边的社员们仿佛是划分开了。 平日里面干活还不觉得,一到这种开大会的时候,就很明显了。知青们永远都融入不了,社员们八卦的集体。 当然,社员们也融入不了,知青们的八卦集体。 像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沈美云过来的时候,正听着知青们在讨论,“老支书这是有要说啥好事?” 沈美云心想,要说抽签猪崽崽了,可惜的是,老支书都没开口,她就自然也不能开口了。 “沈知青,你知道吗?”乔丽华问道。 沈美云摇摇头,又点点头,实话实说,“我不能说,反正一会,老支书开会,你们就知道了。” 这还卖关子了起来。 越发让周围的知青们,好奇起来。 不过,曹志芳这个小喇叭,向来看热闹不嫌弃大,“你不说就不说呗,我要说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她这一张嘴,向来就爱叭叭叭,哪里有热闹,哪里掐尖,就有她。 见沈美云看过来了,曹志芳得意洋洋,“你昨天搬走了,不知道我们知青点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话说的,还真提起来了沈美云的好奇心来。 还是,乔丽华瞪了一眼曹志芳,曹志芳立马鹌鹑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出了候东来那档子事情后。 乔丽华成了知青点的负责人,她身上的那官味也越来越重了,反正只那一眼,看的曹志芳每次都是心惊肉跳的。 曹志芳果然不在卖关子了。 “就是季知青啊,你昨天走了,季知青也随着那小姑娘离开了。” 这下,沈美云是真意外了,“去哪?” 季明远的户口可是落在前进大队的,他能去哪?更别说,他们这边马上要进入农忙了。 季明远这会离开了,算哪门子的事情啊。 曹志芳尖着嘴儿,小声道,“我都偷听到了,说是要送林兰兰那小姑娘回家,那林兰兰家可是在那么远的地方,你说这季知青怎么样想的?直接打个电报,让林兰兰家人来接她不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耽误自己挣工分不说,还千里迢迢的走一趟。” 当然,千里迢迢这个词就用的夸张了。 不过,确实也有一些成分进去。 沈美云听完,那一丝意外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她垂眸,心想,这就是剧情的威力吗? 饶是,季明远都避不开? 想到这里,沈美云微微叹了口气,比起季明远,她更应该关心的是自家女儿才对。 若说季明远是头号男配的话,她女儿可是头号女配,还是对照组的那种。 比起这个,她更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才对。 正当沈美云想入非非的时候,陈荷塘领着绵绵从山上走了下来,所过之处。 所有人都几乎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实在是,陈荷塘在外的名不虚传,能够让小儿止啼的那种。 大家看到绵绵亲昵地跟着牵着陈荷塘的手,都惊讶急了。 “绵绵,你不过来吗?” 阿虎鼓足勇气地喊道,虽然他也很怕独眼爷爷。 绵绵想下,抬头看了看陈荷塘。 陈荷塘,“去吧。” 绵绵嗯了一声,没急着去阿虎那,而是直奔沈美云,沈美云在知青点,那么多人,也不知道绵绵怎么那么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妈妈,我好想你呀。” 软乎乎的声音,白白净净,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一些。 看的知青们都忍不住羡慕起来。突然觉得比起孤身一人下乡的寂寞来,沈知青带个女儿挺好的。 起码,相互依存,相互关心,有温度,有热度。 沈美云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她笑了笑,接着了绵绵,“妈妈也想你。”接着,她一顿,“不是说要去和阿虎哥哥玩吗?妈妈就在这里跑不了,你去玩吧。” 有了这话,绵绵这才放心的去。 “那妈妈你等等我呀,我不会玩太久的,很快就回来找你。” 沈美云嗯了一声,目送着绵绵离开,等绵绵离开后,在场的知青们忍不住感叹道,“绵绵真可爱啊。” 还长得好看,白白净净,跟糯米团子一样。 沈美云笑了下,一点都不谦虚,“是很可爱。” 这边唠着嗑,上面台子上,老支书眼瞅着差不多了,便用着蒲扇一样的大手,拍了拍红星大喇叭。 发出一阵刺啦的声音后。 “人都到齐了吧,到齐了我就来说一件正事。” 下面的社员们,稀稀落落的回应了起来。 老支书抬手制止,下面瞬间再次安静起来,“大家都知道,阿花最近要临产了,而且是难产。” 这大家都是知道的,于是点头。 “我要公布的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在沈知青的照顾下,阿花在前天顺利下了一窝猪崽崽,而且十只猪崽全部活了下来。” 老支书这话一落。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齐刷刷地看向沈美云。 沈美云,“……” 就怪让人不自在的。 “好了,都给沈知青鼓个掌吧,她着实是立大功了。” 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连带着绵绵都跟着挺着小胸脯的,骄傲并且大声喊道,“我妈妈,那是我妈妈。” 这让,沈美云脸上有些热,她朝着大家腼腆地笑了下。 老支书看到这一幕,由衷的高兴,知青点的知青们很难融入到他们大队来。 这是他一直都很头疼的事情。 如今,瞧着似乎在沈知青身上,有了转变。 这让老支书哪里能不高兴呢? 或许,他们生产队和知青们之间破冰,可以从沈知青身上开始。 想到这里,老支书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大声说道,“感谢完了沈知青,那我就来说下另外一件大事了,那就是十只小猪崽,除去还给公社的两只,咱们大队还有八只。” “这八只,我们开会商量后,打算全部分到个户里面。” 这话一说,宛若一声惊雷,炸的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要知道,自从前两年那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各家各户就在也没单独养过猪了。 全部都是生产队统一养的,而且大队养的数目也不能多,最多就是两只。 于是,就有社员问了,“咱们个人养猪会不会被人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 老支书摇头,“我去问了公社的刘主任,他说不会,而且我们大队也不算是个人养猪,而是个人替生产队养猪。” “不过,个人养到年底后,到时候猪杀了,有一半的肉上交到大队,在由大队统一分给大家。” 这等于说是,个人养猪一年后,自己分半头,剩下的半头猪,交给大队。 这样来看,也算是划算的,毕竟,自己家到了年底,可以分到一半的肉呢。 这是多好的事情。 于是,就有社员问了,“那老支书,一共就只有八头猪,咱们生产队可是有一百多户人家的,这要怎么分?” 这才是关键啊。 不够分。 老支书既然提出分配,自然也就有解决的法子,于是他便说了。 “大家抽签,谁抽到就是谁的。” 这下,倒是没人反对,抽签啊,那是挺公平的。这就要看大家的运气好坏了,作为社员们他们当然是希望自己能抽到签了啊。 按照一户一个签来说,一百来个签,大队的人和知青点的人是换着来抽的。 最先开始抽签的是胡奶奶,大家也都让着她,毕竟,她是老支书的老伴,年长不说,而且为人也和善,在生产队里面很有威望。 她抽了一个签后,拿出来看了下,“空的。” 空的就是没有了,如果有的话,老支书在上面是写了序号的,从一到八。 老支书不意外,一百多户人家呢,哪那么大的概率能抽到? 社员们一看,眼见着胡奶奶最先抽,而且还是老支书家人都没抽到,看来这确实难抽是一个。 另外一方面,也说明了,这抽签确实是公平。没看到身为老支书的家人,胡奶奶都没抽到啊。 抽完了胡奶奶,再接着就是知青点的知青们了。 乔丽华先上,可惜,又是个空军,她也不失望,众人唏嘘。 一连着抽了十几个,竟然没一个人抽到的,这下,大家忍不住着急了。 “要不让孩子们来试下?小孩子的运气好。” 这话一说,就得到大家的赞同了。 沈美云便把自己的名额,直接给绵绵了。 陈荷塘也没抽,他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也让给了绵绵,等于说是绵绵一个人得了两个抽签名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美云便事先说好了,“你先抽的是妈妈的那份,在接着是抽的是另外一份,知道了吗?” 这是说给绵绵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绵绵自然是说知道了,终于轮到她抽签了。 高兴的她忍不住紧张地搓手,搓了又搓后,这才去了老支书面前的签筒里面,捏了一个,转头递给了沈美云。 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沈美云打开一看,是个空白的,她摇摇头,眼见着绵绵有些失望,她安慰对方,“还有一次呢。” 绵绵抿着小嘴儿,双手合十,天灵灵地灵灵,一定要保佑她抽到小猪崽。 在许完愿后,绵绵再次把手伸到了签筒里面,又捏了一张出来。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绵绵把签递给了沈美云,殷切地问,“妈妈妈妈,这次有了吗?” 沈美云打开一看,还真有,她意外了下,“有字。” 这也就是说,她可以第三个去选小猪崽了。 一听到这,绵绵顿时高兴的鼓掌,“我就说吧,我运气好。” 旁边的人,也都跟着艳羡地看了过来。 “小孩子运气真好,一会我也让我家那小子抽签试下。” 抽到现在为止,还有三个小猪崽没有着落呢。他们要是让孩子来抽,说不得也能抽到呢。 沈美云笑了笑,应承了一句,在旁边等着。 没半个小时的功夫,所有人都抽完了。几家欢喜几家愁,抽到签的人,顿时眼角眉梢都透着高兴。 “走走走,去挑小猪崽去。” 猪崽子都在猪圈呢,这会可不要从晒谷场过去。 老支书眼看着都抽完了,便组织着众人去了猪圈。八只小猪仔,按照顺序来。 最先抽到有字的是绵绵。 绵绵最先进去挑,她挑了一个通身粉红的,看着可爱极了。 她挑完了,回头就去看沈美云,“妈妈,这个可以吗?” 沈美云点头,“你喜欢就行。” 这话一说,旁边的社员便忍不住道,“沈知青,你家绵绵挑的那个小猪崽怕是没那么不好养活咧。” 挑了个不算胖的,相反,还有些瘦弱。 既然得了第一名,那肯定要挑个最为健壮的啊。 绵绵听到这,下意识地懵了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美云倒是很淡然,“没关系,她喜欢就行。” 只要绵绵喜欢,管它胖的瘦的。有她在,她就是闺女最大的底气。 听到这话,绵绵抿着唇,笑的跟个太阳花一样。 倒是旁边的社员们,忍不住摇摇头,这沈知青实在是太过惯着孩子了一些。 沈美云有自己的教育理念,自然也不好和社员们说。 待大家挑完猪崽后,猪圈这边便安静了下来。沈美云则是给阿花喂了一遍猪食后。 陈荷塘则是又去挑了四桶水过来,把水缸都装满后。 他们这才回去,绵绵抽的小猪崽,是抽的陈荷塘的那一份,所以知青点的人,也没好意思说,把绵绵的小猪崽拿到知青点养。 他们还没这个脸。 回去的路上,陈荷塘朝着沈美云说,“家里没猪圈,这小猪崽先和野鸡养在一起。” “等我单独修个猪圈出来,在把小猪崽放进去。” 沈美云点了点头,倒是旁边的绵绵跟着纠正,“舅爷爷,这个不是小猪崽,它有名字,它叫五花肉。” 沈美云,“……” 陈荷塘,“……” 这一口五花肉,他们是真叫不出来啊。 * 第二天,沈美云的喂猪的岗位,暂时由陈荷塘代替了。她则是一大早去了公社。 她是要和给公社的社员们上课的。 早在前一天晚上,沈美云便把母猪产后指南,给全部翻看了一遍。 她再次感叹,识文断字的好处,可以跟着书本上来学习,而且后世的养猪,基本上都是科学养猪。 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结了很多规律,这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 这些知识点,都是闻所未闻的。 所以,当沈美云站在台子上,看到下面乌压压的人群时,她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说实话,自从毕业后,她就在也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克服了紧张,朝着下面的社员们说道,“大家好,我是前进大队的沈美云,大家可以问我喊沈知青。” “今天我来给大家讲一下,科学养猪。” 这话一落,下面产生了雷鸣般的掌声。 沈美云眼睛放空,去看向座位的最后一排,墙上的某一个点位,只有这样,似乎才能放松几分,没那么紧张了。 “那么,我们现从猪的品种开始讲,大家都知道,养猪要养良种猪。” 她这话刚一落,下面的社员们就忍不住好奇道,“沈知青,什么是良种猪?” 大家听都没听过啊。 这一问。 沈美云呆了下,她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养猪和后世的养猪,鸿沟竟然差那么大。 她想了想,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了下,“所谓的良种猪,就是公猪和母猪,身强体壮,他们生下来的小猪崽,就会继承父母的优良传统,例如,生命力顽强,生长周期短,产肥肉多。” 这下大家都懂了。 “但是这种猪,很难遇到。” 这是实话,大家养猪,最多就是十个月,到了年底就要宰杀吃肉。 沈美云解释道,“可以直接选猪的品种,例如长白猪和太湖母猪杂交出来的猪崽,就很有优势,长白猪生长周期短,而太湖母猪则是繁殖能力强,一窝最少有十二只。” 她说的这些专业名字,下面的社员们,又听不懂了。 “什么是长白?什么是太湖——” 他们听都没听过啊,虽然没听过,但是并不掩盖,沈知青好厉害啊。 她懂的真多。 沈美云想了下,“大家可以把长白猪和太湖母猪,当做是一个猪的品种,这是两个不同的品种,这样的猪在一起后,生出来的猪崽会极为健壮,有优势。” 这下,大家听懂了。 站在门后面的刘主任,以及从市里下来考察的李科长,他听了片刻后,朝着刘主任问道,“刘主任,你知道什么是长白猪和太湖母猪吗?” 这刘主任哪里知道?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他摇头,苦笑道,“老领导,我也就只是个初中生,我哪里知道这些?您真是高看我了。” 说完,他指了指台上讲课的沈美云,“那位可是首都农业大学的高材生,您要是真想问,等沈知青讲课结束后,可以让她给您讲下。” 李科长年过五十,鬓角已经生出白发,穿着一身厚棉衣,但是气势却不显,看着像极了一个普通人。 听到台上讲课的人是首都农业大学的。 他有些讶然,“这次你们公社,倒是捡到了宝贝。” 就是他们整个漠河市,这几年能考到首都去的学生都不多。更别说,农业大学这种热门大学和专业了。 刘主任嘿嘿笑,“这沈知青当时领着一个闺女下乡,别的公社都不要,我这不是心软了嘛,就答应下来了。” 哪里料到,这一时心软捡了一个人才回来。这会,别的公社后货了吧?没看到不少公社都派代表过来。 来他们公社听课不说,还拿着小本本记录。 等这一次课程结束,刘主任就知道了,他肯定要被骂。被骂老狐狸命好,随便一捡,捡了个宝贝回去。 看到刘主任这般得意的样子,李科长摇摇头,接着,倒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望着台上讲课的沈美云,朝着身后的众人说道,“先不走了,都来听听课。” 他们这次从市里面,一共下来了六个领导,全部都是来各个公社,体察下面春耕的情况。 如果老乡们遇到困难,要第一时间上报,他们肯定会进行支援的帮助的。 李科长都发话了,后面的干事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还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沈美云,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大领导听课了。 当然,知道的话,也所谓了。因为一开始上台讲课,她还是有些紧张的话,到了后面,在面对社员们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时。 她便没了紧张了。 她在这一刻,才体会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从后世而来,对于后世人来说,那极为普通的养猪常识,在这个年代,都是极为标新立异,甚至是有用的。 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养猪知识,都是贫瘠的,所以,这也就导致了,养猪的产量不高,而且也容易生病。 讲到这里。 沈美云便继续下一个话题,“在选好种猪后,便是最为关键一步,配种里面也是很有门道的,我们常说一句话,老配早,少配晚,不老不少的要配在中间。” 这—— 大家又不懂了,下面的人齐齐摇头,“我们没说过这一句话。” 沈美云,“这是书本上常说的一句话。” “沈知青,你懂的真多。” “那是必须的,我都听说了,沈知青是首都农业大学的高材生。” “是人刘主任特意选过来,给大家上课的。”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些不情愿,心想一个知青娃娃,那么年轻能懂多少?? 吃过的盐还没他们吃过的米多。 结果呢。 人沈知青嘴里说的话,头头是道,而且好多是书本上的知识,他们听都没听过。 这才是让人惊讶的啊。 沈知青懂的真多,通常情况下,她抛出来一个新观点,下面的社员们跟着问。 这一问,没有半个小时都是收不住的。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一上午下来,沈美云就讲了两段,第一段是选品种,第二段是配种。 她发现,周围的这些社员们,都是极为好学的。 他们对于自己的不懂的知识一遍遍问,好在沈美云别的不多,就是耐心多,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解释。 这也就导致了,周围的社员们不止没了之前的紧张和忐忑,反而还喜欢上了沈美云上课。 哪怕是下课后好长一段时间,不少人都围着她,七嘴八舌的问道。 等沈美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而刘主任正站在门后等着,而李科长他们显然已经进了办公室,特意留着刘主任在这里等沈美云。 所以,等她一出来,刘主任便招呼,“沈知青这边。” 沈美云一顿,抬头看过去,“刘主任。” “是这样的,刚你讲课,被市里面的体察的大领导听了进去,大领导想和你聊一会,你别太有压力。” 沈美云意外了下,“市里面的领导?” “嗯。” 刘主任直接说了,“我听老支书问过,说你想问你父母的消息,指不定这市里面的领导,他们便知道。” “所以,一会进去了好好表现。” 这是提前给沈美云打预防针了。 沈美云一听这,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她朝着刘主任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这真是想要什么来什么。 刘主任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那也是你有本事,被大领导看了去。” 说白了,沈美云要是没本事,他就是往大领导面前推荐,也推荐不起来不是? 这话一说,沈美云抿着唇笑了,不过,到底是记着对方这次人情的。 待进了大队部二楼办公室后,那办公室竟然坐了好几个人。 这让沈美云意外了下,心想,这市里面来的领导还挺多? 她做足了深呼吸,这才敲敲门,门是开着的,那李科长直接喊道,“是沈知青吧,进来进来。” 说话间,竟然直接站起来了身体,迎接起来。 这让沈美云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胜利公社的领导,刘主任很好,前进大队的老支书也很好。 看下面的领导,就能知道上面领导是个什么脾性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也就放松了片刻,朝着李科长抿着唇笑了笑,带着几分落落大方。 “领导好。” 李科长一看,笑了,威严的脸上都是和蔼,他朝着旁边的人说道,“看吧,我就说了,大城市来的娃娃们,不怯场。” “看我,打赌赢了吧?” 这开玩笑的话,一下子让在场的气氛都跟着轻松了几分。 沈美云也是,似乎没之前那么害怕了,说实话,两辈子她都没接触过什么大领导。 她一直都是那种普通老百姓,守着女儿,关起门来安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那李科长似乎很会调节人的情绪,他拉开凳子,示意沈美云坐下来,“沈知青快坐。” 沈美云这才落座,哪怕是坐着,她的身段也是挺直的,仿佛那一身脊骨如同青松一样,百折不挠。 李科长眼里带着几分欣赏,他没有直入话题,而是唠家常,“沈知青,你是农业大学的高材生,怎么想起来来我们黑省来当知青。” 沈美云倒是没说虚的。 她知道在这种老领导面前,玩心眼是没用的,对方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 所以,她也就坦然道,“看您想听哪一个?” 这下,李科长意外了下,“哟,我还能做选择啊?” 沈美云点点头,“我来下乡,第一是响应国家号召,来建设农村。” 顿了顿,她把自己的私心也摆在台面上,“第二就是,来下乡可以和我父母不分开。” 她需要一个话题,能够引到她父母身上的话题。 果然,李科长听到这话,忍不住讶然道,“你父母?” 沈美云点了点头,“对,我父母也跟着下放到这边了,所以我想着陪着他们。” 她的心思不算纯,下乡建设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陪着父母。 她把自己所有的心思放在台面上,这让见惯了阿谀奉承的李科长,反而意外极了。 “这孩子真实诚。” 李科长也是这样和周围人感叹的,旁边的人顿时说道,“是啊,像是沈知青这种有一说的一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李科长收了话,旁边的干事们顿时不在开口。 好像—— 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他们成了沈知青的对照组,尴尬。 沈美云轻咳一声,顺利的转了话题,“李科长,我想和您打听一个消息。” 李科长对沈美云的印象好,便笑道,“是要打听你父母的吗?” 沈美云,“您真英明。” 连带着夸奖都是极为真诚的,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对方,似乎在说我从来只说实话。 李科长听到这,哈哈大笑,“你这一张嘴啊!” 笑完,这才说道,“你父亲是沈怀山,你母亲是陈秋荷对吗?” 沈美云意外了下,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父母。 她点了点头,有些惊讶道,“您怎么知道他们呀?” 她可没说,今天她又是第一次和对方见面。 李科长笑了笑,严肃的面容都跟着舒缓了几分,语气打趣,“我家有个远房的大侄子,打听到我这里,还拿了烟酒跑到我家来贿赂我,问我什么时候,能把沈同志和陈同志给下放过来。” 这话一说,沈美云有些意外,“是谁??” 她在黑省,似乎不认识这般有本事的人。 34 第 34 章 穿越第三十一天 沈美云非常确定,不管是她还是他们家,在黑省这方面,都没有这层关系。 如果有的话,她早都去打听了。 更何况,对方能把烟酒送到李科长家里,这就不简单了。 首先,你得知道这么一个人,其次你还能找得到地方。 第三,你还能把礼给送出去,这里面的环节缺一不可。 要知道普通人根本摸不着门路啊,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不是普通人了。 沈美云在脑海里面扒拉了一遍,迅速锁定了一个人选。 是季幺吗? 毕竟,自己写信求助的,似乎也只有他了。 沈美云刚想要问出来,却被李科长给拒绝了,“是我家一个亲戚的孩子,是谁你就别问了。” 透露出来不是很好,另外一方面,就是他敢在公开场合说送礼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没收了。 沈美云,“成,不问我。”接着她话锋一转,“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姓季?” 这跟问了有啥区别? 李科长没有否认,反而是笑而不语,沈美云迅速敲定了答案。 果然是季幺。 “好了,沈知青,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轮到你回答我问题了。” 沈美云,“您说。” “我想问下,你口中说的什么长白猪和太湖猪,哪里有?” 这—— 沈美云沉默了下,她思忖道,“长白猪是国外品种的猪,我看书上说□□年有引进到咱们国内来,至于引进在哪些城市,我就不知道了。” “这需要您去和上面的领导打听。” 她身为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那么全的消息啊。 听到这,李科长心里有数了,“那太湖猪呢?” 这个沈美云倒是知道,“太湖猪主要分布在长江中下游,如果您派人去那边考察的话,肯定能看得到太湖猪,到时候倒是可以引进到咱们漠河市来。” “成。” 有了这两个地方,李科长也不算是白来一趟,没错,他就是打算从沈美云这里得到有用的消息后。 回去就实施起来。 缺少猪肉几乎是大家的头等难题了,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吃到,那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能解决了,大家吃肉的问题,这可是大功劳一件了。 想到这里。 “沈知青。”李科长喊。 沈美云洗耳恭听。 “等胜利公社的讲课结束后,你到时候去漠河下面的公社,挨个去给大伙儿上课吧。” 这话一说。 沈美云愣了下,虽然这工作很体面,但是她有难言之隐。 李科长,“怎么了?” 沈美云老实说道,“我有女儿,去外面实在是不方便。” “这个问题简单,到时候让发个通知,让其他公社的人都来胜利公社学习,你负责讲课就成。” 这下,沈美云没在拒绝。毕竟,李科长实在是太周到了,都把她的问题给想好了解决办法,这下,她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呢。 不拒绝,肯定不会拒绝。 见她答应得利索。 “你这边好好干。”李科长也就直说了,“到时候肯定会有惊喜给你。” 半露不露的话,沈美云却瞬间明白了。 什么惊喜? 对于她来说,惊喜无非是在父母身上。 沈美云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李科长了。” 等李科长离开后。 刘主任忍不住朝着沈美云恭喜,“沈知青,你这一次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直接脱离的前进大队养猪的工作,成为了公社的一名讲师了。 还不是老师。 是讲师。 这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沈美云现在心情好,她好话一溜烟地往外冒,“还是刘主任,要不是您提拔我来公社,我怎么会遇到李科长?” 这话说得,刘主任也心情好,毕竟人嘛,好话谁不喜欢听啊。 他笑了,“还是沈知青,你自己有本事。” * 沈美云从公社讲了一天课回去后,她便把父母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舅舅陈荷塘。 陈荷塘更是高兴地又把屋子里外打扫了一遍。 用他的话,收拾干净了,好迎接妹妹回家。 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那么快。在第一天上午的时候,沈美云还在干活,老支书就来找到她了。 “沈知青。” 沈美云嗳了一声,停下手头的活,“老支书,您找我。” 老支书嗯了一声,“你跟我来一趟,认个人。” 这话一说,沈美云心脏开始砰砰砰跳起来。 她清洗了手,跟着过去,路上到底是没忍住问道,“老支书,是谁呀?” 老支书笑了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一路上她都有些忐忑无比,直到进了老支书的家里。 看到在堂屋坐着的两个人时,她顿时愣着了,下一秒,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爸,妈!” 哪怕只看到了对方的外表,她却也能认出来。 这就是她的爸妈啊。 是分开了快一个月的父母啊。 听到这一声喊,沈怀山和陈秋荷也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 “美云!” 这话一喊,沈美云便没忍住扑了上去,三人抱在一起,就那样谁都没说话。 连带着老支书和胡奶奶,也没去打断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美云眼眶红红的,“爸,妈,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 “过得还好吗?” 她细细地打量着对方,发现对方还是如同分别时候的样子。 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陈秋荷低声说道,“我们都很好。”接着,轮到她去看闺女了。 闺女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但是眉宇间却能看出来,比以前坚韧了许多。 在他们不在的地方,女儿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这让,陈秋荷心酸的同时,又有些骄傲。 “美云,你受苦了。” 沈美云摇摇头,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母亲说,想和母亲说,她找到舅舅了。 只是,这里有外人在场,再加上沈怀山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母女两人的叙旧。 “好了,老支书还在等着呢。” 这话一说,沈美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她牵着陈秋荷的手,朝着老支书说道,“让您见笑了。” 老支书摇头,“怎么会?” 亲人久别重逢这都是人之常情。 说到这里,他倒是想起来了一件正事,“沈同志,陈同志。” “你们的身份,我都了解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他们的脸色都跟着微微一变。 老支书,“好了,放轻松,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想说,我们前进大队没那么多规矩,我都打听到了,沈同志以前是北京的医生,而陈同志是北京的老师。” “你们来到我们这种小地方,说实话,是委屈了一些。” 这话一说,沈怀山和陈秋荷顿时摆手,还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沈家出事后,他们很久没有被人这般尊重过了。 他们能感受得到,老支书是打心眼里面尊重他们的,更直白点来说,老支书是尊重有文化的人。 “老支书,您严重了。” 老支书摇头,“你们确实是有本事的人,这是实话。” “这样吧。” 他沉吟片刻,“你们在我们生产队住下来后,沈同志,你就还是当你的医生怎么样?” 他们生产队只有一个赤脚医生,对方年纪还大了,等那赤脚医生退下来,他们大队的医生便是青黄不接了。 有了沈同志他们来了,倒是刚刚好接了这个班。 老支书这话一说,沈怀山有些惊讶,他斟酌了半天,“老支书,我们的成分可能不是很好。” 这是实话。 他怕老支书这样安排他们,到时候别连累了老支书。 老支书笑了笑,“我们前进大队只看能力,你能造福我们前进大队就够了。” 别的他不看。 前提是对方有能力。 当然老支书的思想开明,这一件事沈美云是很早都知道的,从他对待知青点就能看出来。 尤其是他在看待知青点男女关系上,就更能清楚地知道了。 像是候东来和乔丽华,这种关系,若是放在其他大队怕是要被喷死。 但是,在前进大队,老支书却能理解,他不止能理解,他还让大队的社员们,不要去乱嚼舌根子。 这些知青娃娃们来到这里,就已经够苦了。他们没必要再去苛责对方。 像是对待沈怀山和陈秋荷也是一样的。 老支书不管其他大道理,他就只知道,这两个是人才,而且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刚好他们大队需要。 人才也来了,那他不用起来,那他怕是个傻子。 所以,在老支书说完这些话后。 沈怀山和陈秋荷站起来,朝着老支书鞠躬,“谢谢您。” 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老支书摇头,“那就这样说好了,沈同志,打明儿的开始,你就去赤脚大夫那边,走马上任了。” 不过,说到这,他看向沈怀山的手,“你这手?” 还缠得有纱布,不知道能不能正式去坐诊啊。 沈怀山,“不碍事,我这只手还能用。” 只是受伤的手暂时不能用力而已,不做手术根本不影响。如果做手术的话。 沈怀山陷入沉默,其实很多时候,他都不想让自己去考虑那么长远的问题。 当然,他本身是一个喜欢走一步看三步十步的人。 如今,却不允许他这样看了,因为,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次拿上手术刀。 当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拿起手术刀。 前者后者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老支书听到这个回答,便点了点头,“成。” 沈美云没说话,只是看着父亲那还未拆掉纱布的手,带着几分黯然。 “沈同志,你是大夫,我们这边稀缺大夫,至于,陈同志你——” 提起陈秋荷,沈美云再次打起精神看了过来。 “我们大队小学里面,目前的老师职位是满员的,所以暂时可能不需要你。” 也就是说,陈秋荷是无法给安排工作的。 老师这个职位是香饽饽,不少人都盯着,而且这个职位还不像是大夫,当大夫的如果哪里治得不好,会要了人家命。 一般人可不敢去尝试。 但是老师不一样,基本上会识文断字的都会盯着这个岗位。 不用去地里面干活,还能坐办公室,这谁不稀罕?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老师的职位比当大夫这个职位,抢手许多。 陈秋荷并不失望,相反,能有如今这个局面,她就已经是很高兴的了。 于是,她便直说了,“老支书,您能帮忙给怀山安排职位,我就很高兴了。” “我的话——”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沈美云打断了,“老支书,您看这样行吗?我不是在公社接了活吗?大队这边养猪的活,暂时没人接了,您看让我母亲去做怎么样?” 她自己是养过猪的,她很清楚地知道,养猪比起去地里面出工分,要轻便不少。 这话一说。 老支书讶然,“你母亲可是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去养猪? 沈美云笑了,“正是知识分子,才会科学养猪,您忘记了?我当时也是走上这条道路的。” 陈秋荷听到自家闺女,来到生产队后,竟然去养猪。 她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心疼。 要知道,以前美云在家的时候,别说养猪了,甚至连碗都没让她洗过几次。 沈美云似乎和陈秋荷有心灵感应,她用力地捏了捏母亲的手,好像在说,她不苦的。 一点都不苦。 一家人能够团聚,这点又算什么呢? 她们的机锋,自然没有瞒过老支书。 于是老支书沉思了下,“成,既然沈知青你养猪的岗位,暂时放了下来,那就让你母亲顶上吧,不过,我还是丑话说到前头,谁养猪谁负责。” 沈美云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等敲定了在前进大队的工作后。 才提起了住的事情。 “老支书,我想问下,大队里面原先给我父母安排的住的地方在哪里?” 这—— 老支书摇摇头,“我还没安排,我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去市里面接人,所以大队暂时没他们住的地方。” 他也在愁,让沈怀山两口子去知青点住吧,那不合适。 让他们住社员家里吧,更不合适。 五保户的房子要倒塌,那是不能住的,这样算下来,满大队那么多人家,竟然没有合适安排沈怀山和陈秋荷的地方。 于是,老支书便问了,“沈知青,你有好主意?” 沈知青笑得狡黠,“要是规矩允许的话,就让他们跟我一起住猎户家呗。” 这话一说。 老支书忍不住讶然道,“那猎户能同意?” 这下,沈美云也就不瞒着了,“能的,我也和您说实话了,那猎户是我舅舅,是我妈的亲大哥。” 这话一说,不止是老支书惊讶了,饶是陈秋荷也是一样。 “不是,美云你说什么?” 沈美云,“妈,我还没和您说吧,我找到舅舅了。” 她和绵绵目前都是住在舅舅家的。 这话一说,陈秋荷恍惚了足足三秒钟,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只是,一个劲地握着沈美云的手,在发抖。 沈美云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老支书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成,那你们就住猎户家好了,只要他同意。” 说实话,他也是打心眼里面高兴的,独眼这么多年来,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儿子一去不回。 如今,瞧着有个亲妹妹,有个外甥女,反而还算是好结果。 所以,老支书也利索地成全了。 “那我就不安排你们的住处了,你们直接去猎户家住好了。” 对方既能一家团聚,他们大队也能减轻点负担。 “谢谢老支书。” 沈美云道谢以后,便领着父母准备上山回家。一路上,陈秋荷终于能问出话了。 “你舅舅住在山上啊?他和谁住一起啊?如今他过得好不好?咱们一家子住过去,你舅舅的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这么多问题,让沈美云从哪个回答才好。 她无奈道,“妈妈,这些问题,你留着去问舅舅不就好了?” 有些话,她不好说,也不该从她口中来说。 听到这,沈怀山便跟着点头,“是啊,秋荷,很多话要你这个当妹妹的亲口去问,对方回答了才有意义。” 陈秋荷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便不再追问了,倒是开始问起来,“绵绵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我都没看到绵绵?” 沈美云拉着沈怀山上山,还不忘回答,“绵绵现在喜欢和舅舅一起,便没跟着我下山。” 也是绵绵找到了新玩具,每天和陈荷塘一起去了山里下套子,抓猎物。 这对于绵绵来说,简直是精彩的不得了。 听到这,陈秋荷忍不住道,“绵绵天天缠着他舅爷爷,你舅妈别不高兴啊?” 要知道,按照陈荷塘的年纪,肯定也是做了爷爷的。 别天天带他们家孩子,到时候引得他家庭不和。 沈美云叹了口气,“您去了就知道了。” 她怎么说,说她舅舅,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 这话,她不好说,也不该是她来开口。 要说,也是舅舅自己来和失散多年的妹妹来说。 听到闺女这话,陈秋荷心里更是一沉,一路上山的时候,三人都没有开口。 只是,相互扶持着。其中最麻烦的是沈怀山,伤着的腿,遇到这种大冷的天气,他只觉得那寒气往骨头缝里面冒,冒得浑身都是凉飕飕的。 只是,上山的时候,不管是妻子还是女儿,他都不想向他们开口。 这种时候,他不能照顾妻女就算了,起码不能成为对方的拖累。 一直到了地方,沈怀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在上山下去,他这腿怕是遭不住了。 等到了地方后,陈秋荷他们觉得就像是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篱笆园上插着几支开的蓬勃的腊梅花。 连带着空气中,都是一阵阵腊梅花的香味。 陈荷塘在院子里面劈柴,在人人还在穿棉衣的季节,他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结实的臂膀随着斧子一起挥舞。 每一次挥舞落下,都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是柴火倒地的声音。 而绵绵就跟在一旁,鼓掌,“舅爷爷好厉害。” 陈荷塘一边擦汗,一边笑,“绵绵,你站远一些,别被柴火打着了。” 绵绵乖巧的转身后退,只是这一退不打紧儿,在看到面前的人时。 她顿时愣了下,“妈妈!” “妈妈!” 接着,像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姥姥,姥爷。” 这话一喊,陈荷塘也跟着望了过去,在看到沈美云身后跟着一对夫妇的时候。 他顿时愣了一下,他遥遥的望着那个年过四十,越依然温柔雅致的妇人。 直到对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哥,彻底让陈荷塘呆住了,接着手里的斧头也跟着掉落。 砰的一声。 砸在地面上。 可想而知,他的震动有多大,“你是,你是小荷花?” 陈秋荷的小名是荷花,只是好多人都不知道,更准确地来说是,她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更别说有人问她喊小荷花了,在她印象当中,会问她喊小荷花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她记忆中,魂牵梦绕的哥哥。 想到这里,陈秋荷的眼泪一下跟着下来了,走上前去,紧紧地抓着陈荷塘的手,微微在颤抖。 “是我。” 两人就那样相顾无言许久。 沈美云拉着绵绵,拽着沈怀山,悄咪咪的进了屋内,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了陈荷塘和陈秋荷两人。 “那就是你舅舅?” 好凶啊。 沈美云嗯了一声,沈怀山突然道,“还好当年我娶你妈的时候,还不认识你舅舅。” 不然,就这大舅哥,随便一拳都够他喝一壶。 沈美云忍不住笑道,“怎么?爸,你这是怕你大舅子?” 应该说没有哪个娶人家妹妹的,不怕大舅子的吧? 沈怀山也不例外,他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你妈找到你舅舅也好,也算是省了心病。” 以前是没条件,出不来,想找人也找不到,寄回来的信也没人回。 一来一去就断了消息。 如今想来,他们家下放以后,这样看来也不全然是坏处。 沈美云嗯了一声,招呼沈怀山坐下来以后,她便领着绵绵去了厨房,“爸,我去看看有什么菜,晚上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 首先是母亲和舅舅,几十年后的重逢,要吃一顿好的,其次,是她和父母再次见面,也是久别重逢,更要吃一顿好的。 沈怀山知道自家闺女是个馋猫,他也听懂了对方话里面的意思,他不由得嗯了一声,叮嘱道,“小心一点。” 他也没去打扰,而是选择把空间留给了对方。 厨房。 沈美云领着绵绵过去后,一进去就拿了不少东西出来,一条切好了的五花肉,肥瘦相间,估计有两三斤重。还有一条胖头鱼,这是必须有的,要做酸菜鱼用,她百吃不厌。 其次,还有一些萝卜白菜黄豆芽,这是用来下锅子的。 剩下的就是饼了,芝麻烙饼必须有,甚至,沈美云还夹带,拿了一袋子豆汁出来。 父母离开首都那么久,这一口老豆汁的味道肯定是喜欢的。 至于主食,舅舅喜欢吃面食,而且极为喜欢那一口方面。沈美云这次拿了一排红烧牛肉面出来。 一共五包,全部都拆开了包装,只要面饼放在外面,至于调料包那些则是被她全部给挤到了碟子里面。 这是用的方便,待外包装毁尸灭迹后,她则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爸妈从首都来,提了那么大的一个行李,里面放点好吃的不为过吧? 沈美云不确定地想到,她这边在厨房处理食材,那边,绵绵围着沈怀山,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分离的这几天,所带来的思念。 而外面。 陈秋荷和陈荷塘两人站在夜色下,天上的月亮高挂,银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大地丛林穿上了一层素白的新衣。 “大哥,这些年你还好吗?” 陈秋荷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的外貌是极为凶悍的,但是她却是一点都不怕的。 只是,这是她分别多年大哥啊,亲亲的大哥,是这个世界上,她除了美云之外,唯一的亲人了。 陈荷塘听到小妹的问话,他眼眶不禁有些发红,“不好。” 这一次,他没有隐瞒,在他看来,陈秋荷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像是在诉说着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一点都不好。” 陈荷塘低声道,“当年娘带着你走了以后,爹便把老婆抛弃他的这个原因,归根我在身上,后面奶虽然照顾了我几年,但是奶奶年纪到底大了,走的早。” “后来,爹续了一房妻子,我那后娘是个面甜心苦的,她嫁过来的时候,带着三个娃,爹就负责给他养娃了,到了我十九岁那年——” 提到这里,他眼眶彻底湿润了,“山上的人都搬下去了,爹也要搬下去,小妹,我失约了,我没能在老房子这里等着你,我也搬下去了。” 然后,他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报应。 陈秋荷还不知道,她安慰他,“怎么会?这不是等到了?” “你不懂。” 陈荷塘慢慢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听的陈秋荷却是心如刀绞,她从未想过。 自己那个亲亲的大哥,这么多年来,竟然过的这么苦。 这么苦。 “所以,你把陈石头这个名字,改成了陈荷塘?” 陈荷塘嗯了一声,“是啊,早些年娘来信里面说,她把小荷花起名为陈秋荷了。” “我便擅自做主,把自己改成了陈荷塘。” 好像这样就是母亲也给他取名字了一样,陈秋荷,陈荷塘,一听就是兄妹两人。 好似这样,他们之间就跟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陈秋荷听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上去轻轻地抱了下对方,擦了擦眼泪,这才问道,“小远呢?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联系上过吗?” 陈远便是陈荷塘那唯一的儿子,十六七岁的时候,出去当兵,在也没回来。 这一走,就是好多年。 提起儿子,陈荷塘的脸上黯淡了下来,他摇头,“没有,一次都没有过。” 停顿了片刻,他挤出了一抹生涩的笑容,“今天咱们团聚大喜的日子,就不说这话了。” 好事上提起这个,有些难受。 陈秋荷自然不在提了,她嗯了一声,“我进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晚上我来掌锅。” 她笑中带泪,“这么多年来,大哥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 陈荷塘嗳了一声,“那我去看下套子里面还有猎物没,晚上当加餐了。” 家里原本有些存货的,这些天外甥女住进来,他总是变着法子给对方补身体。 基本上都嚯嚯完了。 要想吃肉,要去现抓才行。 这一次,他出去,没带绵绵,把绵绵留在了家里,让她去陪着刚回来的沈怀山和陈秋荷。 只是,出了篱笆园的陈荷塘才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忘记了,去考察下妹夫了。 也不知道对方合格不合格。 这么多年来,对他妹妹怎么样。 算了,等回来了在考察。 厨房内,陈秋荷进去后,便看到那一案板丰盛的东西,她忍不住惊道,“怎么弄这么多?” 到时候可怎么说? 沈美云在切肉,打算做一个烤肉片,她头都没抬,理所当然,“爸妈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要吃顿好的。” 陈秋荷笑了,回忆起来,“以前在家的时候,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你要吃顿好的,后面月中的时候,以肚子没油水也要吃顿好的,过生的时候要吃顿好的,过节的时候也要吃顿好的。” 别看她和怀山两口子是双职工,养着美云这一个闺女,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天天吃顿好的,到头来竟然没攒到多少钱。 最后清点的时候,就拿四百多块的现金。 还是从牙缝里面省下来的。 沈美云切肉的手一顿,“人活一张嘴,可不就是为了吃。” 不吃好的,怎么犒劳自己呀? 这歪理,陈秋荷竟然觉得挺有道理的。开始接过女儿手里的菜刀,一阵忙碌起来。 烤五花肉片,一斤用来烤焦吃,一斤用来做红烧肉,还有胖头鱼,酸菜胖头鱼里面下豆芽白菜萝卜,是沈美云的最爱。 基本上这两个菜,都是极好的了。 在加上还有几个芝麻烙饼,以及一筐子的面饼,这是管够的。 得亏他们住在半山腰上,这一片只有他们一户人家,不然周围的邻居闻了去。 还不说他们家发大财啊,过的是资本主义生活。 就是以前家里没落难的时候,陈秋荷都不敢这样做饭。 实在是太奢侈了一些,没多久家里传来了香味,绵绵便跑到了厨房,搬了一个小墩子坐了下来,安静的等着投喂。 烤肉片第一片好了以后,沈美云就夹了一片,递给了绵绵,只是绵绵还没吃到嘴。 她嘴里也多了一片金黄色的烤肉。 她一愣,看向陈秋荷。 陈秋荷叹了口气,“你顾着你闺女,我顾我闺女。” 各顾各闺女。她闺女第一口还没尝上,就给了绵绵,她哪里能不心疼呢,所以,她顾她闺女。 这话,沈美云听明白后,骤然一怔,“妈妈。” 在这一刻,她是觉得她的妈妈,更爱她一些。 陈秋荷摆手,继续忙活。 他们这边忙活的差不多了,陈荷塘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快断气的野鸡。 陈秋荷出来看了一眼,“今天怕是吃不上了,能养着明天吃吗?” 陈荷塘想了下,“那我让它活到三更去。” 这话好凶残。 但是,陈秋荷觉得她大哥好厉害! 当然,这是来自亲妹妹的滤镜。 一顿忙碌后,很快这一餐丰盛的晚餐就做好了,一盆子热气腾腾的酸菜鱼,还有一盘红烧肉,一盘烤肉片。 用的是白菜心来包肉吃。 至于主食,有芝麻烙饼,还有煮了五包方便面饼,一口气全部都给端到了堂屋的八仙桌上。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说实话,这让沈怀山和陈荷塘两人都跟着食欲大开。 当然,还有绵绵这个小馋猫。 “好多好吃的啊。” 沈美云点了点她鼻子,“等姥姥姥爷和舅舅动筷子了,咱们才可以吃,知道吗?” 这算是家规了。当然,以前她独自带着女儿,也没有其他亲人,倒是不讲究这些。 绵绵点了点头。 一行人,陈荷塘坐在主位,而沈怀山则是并排而坐,其次是陈秋荷,沈美云以及绵绵。 等全部落座后,沈美云以茶代酒,“来,庆祝我们一家人团聚,干杯!” “干杯!” 说完这话,陈荷塘几乎是下意识地感叹,“要是小远也在就好了。” 这样,他们才是真正的团聚。 说完这话后,他打了下嘴,“看我好好的场合,说这做什么?” “来来来,干杯。” 沈美云他们都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祈祷,希望小远,或者说是陈远,还在人世,希望他能有回来的那一天。 毕竟,他的父亲还在等着他。 * 漠河驻地,688部队。 季长峥在收到信后,便着急地打开了,看完了来信,他便喜上眉梢。 旁边的温指导员,一口咬着笔,深仇苦恨的在赶报告,“怎么?要娶媳妇了?” 怎么露出这种笑容。 看着就想打人了。 季长峥挑眉,漫不经心地松了松领口,“我和我兄弟,要见面了。” 语气透着几分得意。 温指导员听到这,下意识地皱眉,“什么时候?” “周六。” 季长峥,“怎么了?有事情?” 他没记错的话,这几天的训练应该是结束了。 温指导员停下手里的笔,“我接到通知,这几天会从秘密部队调来一个领导,具体几号来,我不确定,但是我建议你这两天还是别离开的好。”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 季长峥听到这,英气的眉眼跟着一挑,“我请年假,又不出市,怎么?对方管天管地,还管着我去见我大兄弟?” 他有着一副极为英朗的面容,这般皱眉不悦的时候,既有叛逆又有嚣张。 说实话,那种气质交叠在一起,这才构成了一个真正的季长峥。 “你不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季长峥回头看他,侧脸线条绷紧,敞开的衣领导致喉结外露,他把玩着手里的信封。 他语气极为张狂道,“我按照规则办事,他能开了我?” 温指导员竖起大拇指,“你牛。” 该怎么来说季长峥呢,你说她不通人情世故吧,他比谁都会人情世故,但是你说他通吧,又在这种时候离开。 这不就很矛盾吗? 见温指导员意外。 季长峥从裤兜里面拿出烟,递给他,对方没要,他自己点了一根,薄唇叼着烟蒂,手捧着火柴,侧头点燃,寥寥的白烟下,他的五官英朗俊美的不像话。 “老温,咱们这些人,靠得是手底下的能力,靠得是枪打的准,考得是此次考核拿第一。” “所以,新领导来不来,和我都没关系,他来,我是第一,他不来,我还是第一。” 所以,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听到这,温指导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真是有嚣张的本钱。” 不怕蠢货嚣张,蠢货嚣张自然有人来收拾,但是就怕嚣张的人聪明,人算无遗漏,就算是嚣张,那也是天生的本钱。 季长峥叼着烟蒂,闷笑,“不然,你以为我专挑对方霉头?” 说到这,他倒是想起来了一件正事。 “新来的领导姓啥,你知道吗?我们是否认识?” 温指导员,“说是姓陈,我不认识。” “外面调来的,你说咱们谁能认识?” 季长峥叼着烟蒂,琢磨了下,“不是本地的啊,那好说。” 大家都是外地人,就怕地头蛇呢。 温指导员发愁,“你说这好好的换领导,我这愁的还要写报告,真难。” 说到这,想到季长峥可以休年假出去,他就嫉妒,“你休几天?” 季长峥掐着指头算了下,“两天吧。” “今儿的周五,我下午处罚,明天上午肯定能见到我兄弟。” 说到这,他站了起来,拿出了一件他还没穿过的衣服,换上后,想了想又把摩丝拿了出来。 准备喷一下,结果,温指导员看到这就笑了,“季长峥,你那头发还没摩丝长,有啥好打的?” 季长峥比划了下,好像确实是的,他也不恼,把摩丝往柜子里面一塞,朝着温指导员漫不经心道,“也是,我主要是请我兄弟喝酒去的。” “形象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说到这,他把自己的床板给掀起来,从里面掏出,一一三,三瓶伏特加。 看得温指导员目瞪口呆,“不是,你藏在这里啊?” “那你上次被猴子他们抢走的烧刀子?”漠河天冷,大家值勤的时候,来一口烧刀子,浑身都能热乎起来,以至于在这里,酒和辣椒一样抢手。 季长峥回头,墙上四四方方的窗柩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上一层光晕,端的是意气又英朗。 他掀了掀眼皮子,低笑道,“老温,我就不能留一手?” 烧刀子被战友们抢了,他还有伏特加呀。 五十五度的伏特加,招待他的大兄弟,够意思吧? 保管他兄弟一次喝个够。 * 沈美云晚上是和陈秋荷一起睡的,在睡之前,她还和母亲说小话,“妈,我明天去公社讲课,还要和季幺见没一面,我把绵绵留家里了?” 其实,最开始她是打算把绵绵带上的,有绵绵在,她和季幺见面或许没那么尴尬。 但是,她上午又要去公社讲课,带着绵绵实在是不放心。 想来,还不如放家里安全一些,毕竟,她爸妈都过来了。 陈秋荷有些意外,“见季那孩子啊,是要去,你放心的去,绵绵留家里,我给你看着。” 绵绵没睡着,她小声道,“是要去见警察爸爸吗?” 她想说,她也想去,但是转念一想妈妈好忙,顾不上她,便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妈妈,那你和警察爸爸说,绵绵好想他的。” 沈美云摸摸她的头,“妈妈肯定会把你的话给带到。” * 第一天一大早,沈美云收拾利索后,还带了一些见面的礼物,算是为了答谢对方当初的帮忙。 送男同志来说,最好的礼物,不过是烟酒这些。 沈美云礼物准备得很丰盛,两条中华烟,还有两瓶茅台,算是把自己的诚意拿的足足的。 东西被她提在袋子里面,包了起来,因为想着要和对方见面的缘故。 一上午的课上,她都有些紧张。 待讲完上午课后,她便第一时间出了大队部,往国营饭店赶。 她到的时候。 季长峥已经在里面了,他为了能够让他兄弟第一眼见到找到他,他特意坐在门口第一排的位置。 而且是脸朝着门的方向。 季长峥的骨相凌厉而英朗,半靠在椅子上,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坐姿,透着几分玩世不恭。 以至于他坐在门口的这段时间,哪怕是舍不得进国营饭店的人,都想进来坐一坐。 看看国营饭店的饭菜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季长峥都不以为意,他还在观察着进来的每一个人,不是—— 不是他兄弟。 从十一点,一直等到了十一点半。 连带着旁边的服务员了,都忍不住了,“同志,你等人啊?” “要不要我们帮忙?” 这位同志坐了两个小时,一个菜都还没点呢。 “是啊,等我兄弟。”季长峥思忖了片刻,怕自己和兄弟错过了,便折了一个身,朝着对方漫不经心的打听道。 “同志,你在这里一上午,见没见到过一个女同志。”季长峥比划了下,预估道,“对方身高一米八,健壮又魁梧,还力大如牛,能够倒把垂杨柳??” 推门而入的沈美云,“……”:,,. 35 第 35 章 穿越第三十二天 沈美云站在门口足足沉默了三分钟。 本来她第一次和笔友见面,她还有些紧张的,听到对方不着边际的话,倏地她就不紧张了。 透过门缝,她打量了对方片刻,对方是背对着她坐的,背影挺拔劲瘦,脖颈修长,是那种寸头短发,意气又硬朗。 想到这里,沈美云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轻飘飘地推开了国营饭店的门,跟着走了进去。 哒哒哒,牛筋底的小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声响。 使得国营饭店的人都看了过来,大家眼里生出惊艳来。 好漂亮的女同志,这是大家的第一感受。 季长峥也不例外,他扫了一眼,目光微凝,最后定格在一张过分明艳漂亮的脸上。 黛眉杏眼,琼鼻樱唇,肌肤赛雪,好看得不像话。 不过,太过纤细单薄了一些。 想到这里,季长峥收回了目光,朝着旁边的服务员继续淡声说道,“我兄弟很厉害的,不是这位女同志这般弱柳扶风这一类,你们要是见过我兄弟,你们肯定不会忘记。” 看他都没见过他兄弟,都难以忘怀! 甚至是心心念念。 服务员好不容易从沈美云的脸上移开,她摇头,“没有,我们没见过这么一号女同志。”接着,对方话锋一转,“同志,您确定您说的是女同志,而不是男同志?” 季长峥眉一挑,一股子英朗跃然脸上,不悦道,“当然,我还能不知道我兄弟了?” “她虽然挂名是我兄弟,但是性别还真是女同志,不过,她比一般的男同志都还高大威猛。” 单手制住许东升,还反手捅了人腰子。 就这一点,一般的男同志都不如她。 沈美云听不下去了,她实在是不想承认,面前这位沙雕是她家救命恩人。 而且还是多次的。 但是,不承认不行,救人是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信步快速走到了季长峥面前,走近了,才能看出这位恩人英朗来,一双桃花眼潋滟,鼻挺口直,意气又倜傥。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是个沙雕! 沈美云单刀直入道,“我是沈美云。” 这话一落。 季长峥倏地一惊,抬头看了过去,“什么?” 手里拿着未燃的烟都跟着一抖,差点掉落了去。 “我是沈美云。” 季长峥闻言,打量对方片刻。哪怕是他坐着,个子都快比对方高了。 对方有多高? 最多一米六五,不能在多了。 而且—— 他兄弟五大三粗,壮硕魁梧,面前这个弱柳扶风,面若桃花,娇艳欲滴的女同志,是他兄弟? 不信。 打死不信。 季长峥眉梢带着几分戏谑,轻笑一声,“同志,你在外面听到我们说话了吧?是不是觊觎我带来的伏特加?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我那伏特加只会给我兄弟喝,你就别想了。” 他就知道,惦记他兜里面伏特加的人多。从部队排队到外面,连这个不认识的女同志,都开始惦记起来了。 哪怕对方漂亮也不行,那伏特加是留给他兄弟的! 沈美云,“……” 这个二百五,要不是自己拿的有礼物,打算报恩的,她真是恨不得转身就离开,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伏特加。 伏特妹的伏特加!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抿着唇,说话的时候,贝齿微露,“688部队的季幺是吧?” 这—— 季长峥眯了眯眼,“你知道我名字?” 不对。 “你是我兄兄兄弟???!” 震惊的都快成结巴了。 不是,面前这个漂亮的跟花儿一样的女同志,是他兄弟? 这不是开玩笑吗? 就这么一个娇小玲珑,弱柳扶风的女同志,是怎么一个人捅了许东升腰子的? 不是—— 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还要不要和对方喝伏特加? 这就离谱了啊。 季长峥完全是懵了,真的,从头到尾是懵逼的,一直到坐下来后,他看着对方,眼神还在用看稀奇的目光。 “你真是我兄弟啊?” 还带着几分不确认。 先入为主的观念,这让季长峥一下子有些接受无能。 沈美云坐了下来,挑眉,“不然呢?我觊觎你兜里面的伏特加?” 季长峥,“……” 也不是不可能。 他抬眼去看她,她的眉眼有着惊人的漂亮,肤色更是雪白细腻,身姿纤细。 连带着声音都是清脆干净的。 这让,季长峥有些恍惚,他实在是不能把这个漂亮到不像是真人的女同志,和他兄弟联系在一起。 这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啊。 实在是冲突太大了一些。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的伏特加,陷入了纠结,这是拿出来,还是不拿出来? 说不好,还真是觊觎他兜里面的伏特加呢? 于是。 季长峥在犹豫了半晌后,到底是摸索着拿起来出来,别别扭扭地放在了桌子上后。 一排三瓶,整整齐齐。 “喝吗?” “伏特加。” “都给你。” 沈美云,“……” 这个沙雕二百五! 她微微一笑,咬着牙,“多少度的?” “五十五度。” “所以?”沈美云抬眼看他,一双潋滟的眼睛,泛着盈盈水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打算三瓶放倒我?” 她连啤酒都能喝醉的人,喝老毛子的伏特加。 她是找死吗?还是有毛病? 不,应该说是问出这句话的人,才是有毛病。 季长峥,“……” 季长峥沉默片刻后,抬手慢慢地,一瓶瓶把伏特加给收到了口袋里面。 那动作,像极了猫猫偷鱼,掩面遮掩的样子。 沈美云又好气又好笑。 对上沈美云的目光,季长峥松了松衣领子,领口瞬间变得不规整起来,跟着这才解释说道,“伏特加很珍贵的,我私藏的自己舍不得喝。” 顿了顿,还补充了一句,“专门拿给我兄弟的。” 哪里知道,兄弟是女郎。 哦不,还是弱柳扶风,娇滴滴的小女郎。 还嫌弃他的伏特加。 这就好像是自己的宝贝拿出来给对方一起欣赏,结果对方嫌弃。 这就很失望啊。 沈美云微微一笑,咬着后牙槽,“你兄弟说,暂时不需要。” 这—— 季长峥微微顿了下,就觉得哪里奇奇怪怪,“你既然喝不了伏特加,那就吃菜吧。” “上菜,我今天请我兄弟吃饭。” 沈美云,“……” 他是和兄弟这个词,过不去了是吗? 她不由得身体前倾,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凑到了季长峥面前。 “你看看,我哪里像你的兄弟?” 对上这么一张莹白如玉,娇艳欲滴的面庞,她就不信了,这个二百五,还能喊出来兄弟这两个字。 妈呀。 不怕遭雷劈吗? 骤然被一张漂亮的脸蛋挨近了看,有一种极致的视觉冲击。 季长峥下意识地愣了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兜里面的伏特加拿了出来,爽朗道,“好兄弟,一口干!” 这话一落。 他懊恼地抓了抓脑袋,自己怎么把在部队的那一招,放在沈美云身上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一口一个兄弟。 沈美云心想,他是没救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在和沙雕二百五,说这个话题,好像是没有意义。 这就陷入了没意义的自证里面。 她深呼吸深呼吸,对上季幺那一张,过于俊美又倜傥的脸,心想冲着这一张脸和朋友面基。 那也是没白跑的。 毕竟,好看的脸属于稀缺资源,男人好看的脸,更是属于稀缺资源。 沈美云果断转移了话题,她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季同志,这是为了感谢你,屡次给我们家帮忙的答谢礼。” “还请你务必收下。” 这—— 季长峥看了一眼那礼物,没有接,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把不把我当兄弟?” 沈美云,“……” “是兄弟的话,你就别这么见外。” 沈美云,“……” “不要亏了我和你之间三瓶伏特加的情谊。” 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拿来给兄弟喝,兄弟是女郎,还要和他见外道谢。 这就让人不开心了啊。 沈美云抬眼看他,单刀直入,“两条华子,两瓶茅台,要不要?” 这可是男人的宝。 别以为她没闻出来,对方身上可是有一层烟草味的。 季长峥喉结滚动了下,还是坚定地拒绝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情谊,不该用物质来表达。” 别以为沈美云没看出对方的馋,她轻笑了一声,“你不后悔就行。”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脸上,五官明媚,肌肤细腻,干净通透,宛若人间水蜜桃。 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季长峥垂眼,桌子下,用力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真是该死,他竟然觉得他兄弟过分的好看。 想到这里,他把眼睛移到了别处,“你要吃点什么?” 沈美云想了下,“就要一碗面吧,入乡随俗。” 季长峥点了点头,朝着服务员招手,“两碗打卤面。” 不一会的时候,服务员就端着两大海碗的打卤面上来了,季长峥扫了一眼,总觉得少点什么。 便跑到隔壁桌子上,拿了一整个大蒜坨过来,扣开以后,分了一半递给了沈美云。 “给,吃点蒜,好下面。” 看着那白花花的一粒粒大蒜。 沈美云心想,看来对方是真把她当兄弟了,没把她当做异性。 她嗯了一声,一抬眼就注意到季长峥,拿着白花花的大蒜坨蘸着干辣椒粉吃。 沈美云,“?” 这是人吃的? 见她看了过来,季长峥把蘸好干辣椒粉的大蒜坨递给她,“尝尝?” 见沈美云不接,他便解释说道。 “东北这边天冷,光吃一个大蒜坨还驱不了寒,要蘸着辣椒粉才行。”说到这里,他语气极为惋惜,“可惜,你不喝伏特加。” 不然这种时候,喝一口伏特加,吃一口蘸着辣椒粉的大蒜坨! 上头! 沈美云想了下,比起伏特加,她还是试下蘸着辣椒粉的大蒜坨吧。 朝着季长峥举了举,拿大蒜坨算是碰杯了。 季长峥秒懂,低头咬开了伏特加的瓶口,抿了一口,顿时倒吸气,高浓度的白酒,瞬间上头,使得他英朗的面庞上浮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由眉骨流淌至挺直的鼻梁,最后定格在鼻尖上片刻后,滴落在桌子上。 吧嗒一声—— 沈美云抬头看了过去,男人因为刚喝过酒,以至于侧脸上多一层淡淡的醉红。 是世间男子少有的英朗与俊美并存。 想到这里,沈美云微微一顿,手里拿着大蒜坨蘸着辣椒粉,竟然忘记了去尝试。 季长峥挑眉,桃花眼漾着水色,微微眯起,“你不尝尝吗?味道是真的不错。” 美色当前。 沈美云甚至有些恍惚,她嗯了一声,随手把那蘸着辣椒粉的大蒜坨,一下子全部塞到嘴里。 然后,她整个人都蚌住了!陷入呆滞。 她真是小瞧了北方的大蒜了,蘸了辣椒粉后,一入口直呛道了喉咙管,恰巧又咬了一口大蒜坨,爆开的大蒜坨混着辣椒粉,入口直冲天灵感。 辣! 辣味直冲天灵盖,以至于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鼻子也通红,整个人也由冷白皮变成了通身粉。 季长峥看着这般惨兮兮的沈美云,他了片刻,顺手把手里的伏特加递过去,“喝点,解辣。” 沈美云这会被辣到灵魂出窍了,她也没看,顺手就接了过来,然后—— 高浓度的伏特加,对上嘴里的干辣椒面,以及爆开的大蒜坨。 她下意识的噗嗤一口,一口喷在了季长峥脸上。 季长峥,“……” 辣的睁不开眼。 他好像明白,之前沈美云为什么瞪他了,妈呀,好辣啊。 三分钟后。 季长峥借来了一个脸盆,狂洗脸洗眼睛,沈美云抱着搪瓷缸狂灌水。 等季长峥洗完脸了,沈美云还在喝,瞧着那动作,像是喝了一铁皮暖水壶的水了。 结果就发现,越喝越辣。 舌头像是着火了,啊啊啊啊。 她下意识地把舌头吐出来,想要吹下凉风。 看到这,季长峥捂着**辣的脸,闷笑一声。 沈美云看他,辣的吸气,“你笑什么!?” 季长峥挑眉,眉梢间挂着戏谑,“你真想我说?” 沈美云嗯了一声,还不忘吐舌头,辣辣辣,实在是太辣了。 季长峥指着门外的蹲着的一只狗,那只小狗正在吐舌头。 他侧头问她,闷笑,“像不像?” 沈美云,“……” 沈美云,“……” 沈美云,“%@#!” 她深吸一口气,四处搜寻了一眼,也是巧合,一只似乎偷蜂蜜被马蜂蜇的一脸肿的小黄狗,正在跑到她面前,朝着她抬着胳膊作揖,瞧着模样是在讨吃的。 她视线移到季长峥的脸上,惊人的重叠了。 她指了指,“像你吗?” 季长峥,“……” 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场面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好像是这么回事?? 季长峥不用看自己的脸都知道,眼睛绝对肿了,嘴巴也快肿了,脸甚至也快肿了。 不要小瞧了干辣椒面,大蒜坨以及高浓度白酒三者相加的威力。 这话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的效果,而是几何倍的叠加。 从他洗了两盆水,脸上还是**辣的就能看出来了。 大眼瞪小眼当中,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们好像都挺惨的。 沈美云抿着一大口水,冰凉的水,缓解了口腔内火辣的温度,在对上季幺那肿成猪头一样的脸。 她忍俊不禁,“季幺,你这辈子和女同志接触过吗?” 季长峥愣了下,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摇头,这一摇,感觉有火在眼睛前面闪闪闪,他回答,“没有。” 他生活中全部都是男同志,好像没有女同志。反正每次回家,他也都和家里的女同志们避开。 这就对了。 沈美云吸口气,“那你处过对象没?” 季长峥还是摇头。 沈美云微微一笑,竖起中指,“难怪你是单身狗。” 就他这一系列的操作,沈美云发现这样很难找到男朋友。 不管是和女孩子喝伏特加,还是邀请女孩子吃大蒜蘸辣椒,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总归不像是能找到女朋友的。 季长峥摸不着头脑,单身就单身,怎么和狗联系上了? 而且,对方说话就说话。 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季长峥提着东西,长腿一迈,追了上去,“不是我说兄弟,你怎么说生气就生气,跟女人一样?”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说变就变! 这话一说,他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面前这个似乎就是个女同志! 果然,一低头就对上沈美云,那闪着火苗的大眼睛。 “抱歉,我忘记我兄弟是女的了。”季长峥道歉干脆。 当然,笑话也干脆。 沈美云轻咬着唇,威胁他,“你最好是别说话。” 因为,对方每一句话都在挑战着她的耐心和脾气。 季长峥喔了一声,抱着东西,像是一个大白熊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 沈美云没搭理他,她看了下方向,打算先去坐个公汽,到了公社后,在转拖拉机。 只是,身上之前的热气还没散完,辣的满头大汗。 她索性脱了外面棉大衣,里面就只穿了一件白毛衣,眼看着公汽来了。 她回头朝着季长峥凶巴巴道,“你别跟着了。” 季长峥,“你东西。” 沈美云,“送你了,你自己拿。” 说完,就扭头挤上了公汽,因为公汽门口有台阶,人又多。她又因为太热,只穿了一件白贸易,刚好露出了姣好的曲线来。 季长峥准备伸手的,那手伸到一半,突然又收了回来。 莫名的,他耳朵有些热,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兄弟屁股还挺翘。” 当说完这话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季长峥的面庞突然跟着热了起来,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脸,喃喃道,“要不得,要不得。” 那可是他兄弟! 亲亲的大兄弟。 * 季长峥回到部队的时候,就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因为路上的战友都在看他,而且还只是看他的脸。 “季营长,你这是被马蜂蜇了??”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会都不成样子了。 季长峥摸了摸脸,还有些肿痛,显然是被腌制过头了。 可不是腌制,大蒜辣椒白酒,腌菜的好材料。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和战友们说的,因为要脸。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说完这话,便匆匆的离开了。 他到宿舍楼的时候,温指导员竟然不在,这让季长峥有些纳闷,这个点不在训练的时间范围内啊。 他刚把东西放下,外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长峥,你怎么还在这里?” “新领导训练点名了,快去。” 说完,竟是不等季长峥,直接三两步下了台阶。 季长峥意外了下,旋即,把那礼物放在柜子里面,这才换上衣服,去了前面的训练场。 他到的时候,他们营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他巡视了一圈,倒是没看到新教官。 只是,看到了温指导员对着他挤眉弄眼。 季长峥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怎么突然集合了?” 温指导员看了一眼台子上,新领导还没出现呢,他便压低了嗓音,“说是和大家混个脸熟,点点名。” 说到这,他看向季长峥的脸,“你这脸怎么了?” 看惯了季长峥那一张,过于英气俊美的脸,冷不丁的肿成发面馒头,他还挺不习惯的。 季长峥轻咳一声,“马蜂蜇的。“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更奇怪了,“你不是去见你兄弟了吗?” “见你兄弟路上遇到马蜂了?” 这让,季长峥怎么说? 他能说是被他兄弟,那一口生化水给腌入味了? 不能说,不能说。 好在台子上走过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人不认识,但是个子极为魁梧高大,一身铁血和冷峻,让人看着就怕。 而他身旁跟着的是周参谋,周参谋一到,便主动介绍道,“这位是从秘密部队出来的陈团长,接下来,大家的训练以及实战,将会全盘交给对方。” 陈团长站了出来,他年约三十出头,面冷严肃。 “大家可以喊我陈团,也可以喊我老陈,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家的训练将会交由我,在我这里,不合格者淘汰,不服从命令者淘汰,不服管教者淘汰。” “听明白了吗?” 这话一落,下面齐刷刷的应了一声,“明白。” “好。” 陈团站的笔直,双手置于小腹处,声音沉着冷静,“我喊到名字的人,出列。” “是!” “季长峥!” “到!” 季长峥一身笔挺的出列,朝着对方敬礼,“陈团。” 目光平时前方,此刻的他,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脸上带着坚毅和冷峻。 “不错。” 陈团打量了片刻,露出肯定,“不愧是尖刀营的尖子。” 季长峥,“谢谢领导肯定。” 陈团从台上跳了下来,直接脱掉了身上的外衣,“过来,过两招?” 在部队这个地方,大家都是手底下见真章。 当然,脑子好当然也能吃得开。 季长峥嗯了一声,随即松了松衣领子,随之而来的是外衣被他随意的扔在了一旁。 双手握拳,以一前一后的姿势发出猛烈的进攻姿势。他一动,胸口至腹部的肌肉线条倏地鼓起,将面前的衬衣扣子生生的给崩坏了两颗。 露出了贲长有力肌肉来。 陈团长眼见于此,迅速防守,两人以肉相搏,拳拳到位。 砰—— 呼—— 拳头随着空气破发而出,竟发出一股颤音来。 那是拳风。 足足十分钟后,陈团长主动开口,“不打了。” 他看着季长峥,眼里的欣赏给为浓烈了,“是个不错的苗子。” 接着,他目光定格在对方那红肿的脸上,“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季长峥思忖片刻,在领导面前,他说了实话。 “我兄弟弄的。” 这话一落,陈团长有些惊讶,要知道他可是从秘密部队出来的,但是季长峥在他手里,却能打成平手。 那能把季长峥的脸,按在地上打的成这个熊样子的。 那他兄弟得有多厉害? 陈团长反应的快,很快便有了惜才的心思,于是他便说了,“你那兄弟入伍了没?合适的话,把他介绍到部队来。” 像是季长峥这种身手好的单兵,他们部队不嫌多。 季长峥,“……” 季长峥沉默了片刻,婉拒,“她怕是不方便。” 陈团长倒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他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直接开始点了下一个名字。 半个小时后。 点兵结束。 陈团长站在台上,说了一声,“解散。” 待队伍解散后,季长峥就被人追上了,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温指导员。 “不是我说,季长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你不是说你那脸是马蜂蜇的??” 季长峥随手擦了擦汗,“逗你呢。” 温指导员,“……” “你真不够意思。” 季长峥叹了口气,“你没发现吗?咱们这新来的领导,目光如炬,在他面前我可不能开玩笑。” 他若说自己是马蜂蜇的,按照陈团长的那一双犀利的眼睛,立马会被拆穿。 所以,这是何苦呢。 做人,该战术性迂回便战术性迂回。 温指导员,“所以,你这是看碟下菜?” 季长峥长臂一挥,搂着他肩膀,漫不经心道,“你该说我这是和你更熟,所以更肆无忌惮。” “我这不是和陈团长不熟悉吗?” 这个理由倒是能说得过去。 温指导员便不在追究,两人去饭堂打了饭,一起回到了宿舍吃。 只是,吃饭的时候,季长峥咬着一个窝窝头,转身去把柜子打开了,露出他自己的存货。 “看到没?” 温指导员正在喝菜汤,闻言便探头看了过去,当看到那两条华子和茅台后。 他完全愣住了。 “季长峥,你这是哪里来的?” 要知道,不管是华子还是茅台,这可都是特供票才能买到的紧俏货。 就算是之前的季长峥,算是他们这些人里面豪气的,那也只是抽个大前门。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大前门都是奢侈品。 更别说这华子了。 季长峥挑眉,眉梢间带着几分张扬和得意,“我兄弟送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这话一落,温指导员先是羡慕,随即,脸上便是古怪。 “你脸上的伤,也是你兄弟打的?你挨了一顿打换来的?” 那这代价有些大啊。 季长峥窝窝头都不咬了,呸了一口,“你胡说什么呢?” “我兄弟送我,那是为了感谢之前帮我,还有我这脸,可不是我兄弟打的。” “那是怎么回事?” 温指导员打破砂锅问到底。 季长峥当然不会说,他是被对方喷了一口,腌入味了这才导致整张脸过敏肿了起来。 他揉了揉发痛的脸,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告诉你。” 温指导员嗤了一声,朝着他们宿舍门外面喊道,“季长峥这货,又弄来了华子和茅台,大家快来啊。” 这话一喊,接着就是一阵飞快的脚步声,不到一分钟,季长峥就被人架了起来。 “来来来,拉着老季,快去看看那华子长什么样??” 这下,季长峥一张好看的脸,都跟着被气绿了,“那是我兄弟给我的,你们别抢。” 这话一说,旁边的猴子就说了,“老季,你兄弟就是我们兄弟,是不是啊?” 季长峥不期而然的就想起来了,沈美云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一想到他兄弟,也要给这群家伙当兄弟。 哪哪哪都不自在了。 他顿时挣脱了束缚,玩命的一样把华子和茅台,全部抢了过来,“滚滚滚,这是我兄弟给我的,都别碰。” 看到他这副反应,大家顿时惊呆了。 “艹哦,季长峥,知道的是你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媳妇送的。” “你至于吗?”那人揉着胳膊倒吸气,“你这是动真格的啊?” 季长峥掀了掀眼皮,慢调丝缕的把东西全部给包了起来,单独放在柜子里面落了锁。 这才,才搬个凳子堵在柜子门口,漫不经心道,“来来来,你们抢。” 这语气真的是让人想打人了。 “不是吧,老季,你这就过分了。” 战友们骂骂咧咧。 季长峥大开大合地坐着原地,修长的腿就那样随意的放着,“动我兄弟送我的东西,就是动我媳妇。” 这话一说,大家瞬间安静。 用着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他们部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对方媳妇送的东西,一般大家都不太会去动。 因为,这是人家姑娘的心意,也是他们两个人的美好见证。 大家就是在怎么乱来,也不至于去动这个。 所以,当季长峥把这话说出来以后,不说别人了,就是温指导员都懵了片刻。 “季长峥,你把你兄弟当成媳妇来看待啊?” 季长峥挑眉,反问,“不行?” 这下,大家都蔫巴了下去,朝着季长峥竖起大拇指,“行,你真是太行了。” 看来大家以后要和季长峥保持距离才行。 不然,这货要是把他们当媳妇怎么办? 季长峥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要是知道了,定然不在会是这个表情。 他摸着那柜子,想着里面的茅台和华子,想的却是,下次什么时候在和他兄弟见面呢。 * 那边。 沈美云从国营饭店搭公汽,去了公社大队部后,又给社员们上了一节课,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又搭了拖拉机回到前进大队。 老实说,这拖拉机着实颠簸,一路回去后,她只觉得自己这屁股都快被颠成了两瓣。 有些痛。 她这边刚下了拖拉机,那边陈秋荷便领着绵绵,站在大队口等着。 一老一小,背影被拉的老长。 这让,沈美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在看到沈美云回来后,绵绵顿时极为惊喜的冲了过去,“妈妈,妈妈。” 妈妈不在的日子,绵绵每天都在等妈妈啊。 沈美云抱着绵绵,轻轻地贴了贴后,这才朝着陈秋荷走了过去,问道,“妈,在这边还习惯不?” 这算是她父母来前进大队的第一天呢。 陈秋荷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还成,大队的人都很好,我在猪圈那边忙活,社员们过去找我唠嗑。” 这一天下来,日子倒是过的也很快。 在这里,倒是没人瞧不起她,也没人觉得她是臭.老.九。相反,当得知她以前在北京教书,教的还是大学生后。 大队的社员们,不少都对她非常尊重,并且还说,难怪他们家沈美云能够考上大学,原来这是家学渊源。 现在美云去公社讲课去了,一下子成为了全大队的骄傲。 当母亲的,陈秋荷听到别人夸她女儿,比夸她自己还高兴呢。 沈美云听到这,她忍不住笑了,“您能和他们说到一起就行。” 她还担心,她妈和大家相处不来呢。 陈秋荷摇头,“这里的人民风淳朴,为人厚道,生活在这里很不错。” 有了这话,沈美云就彻底放心了去。 回去的路上,陈秋荷倒是想起来了正事,“你去见到那位季同志没?人怎么样?” 沈美云咬着还是**辣的嘴唇,思索半天,“是个好人,长得也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她也不太好说了。 陈秋荷瞬间明白了,她笑,“是个好人就行,人帮了我们这么多。” 老实说,她对季同志的感官不错。 沈美云嗯了一声,黄昏下,陈秋荷这才注意到女儿的嘴巴,似乎有些肿了,“你这嘴怎么了?” 沈美云叹了口气,“去吃饭的时候,吃了辣椒。” 陈秋荷倒是没多想,她思索了下,“那以后若是有机会,把对方请到咱们家吃饭的时候,多给他做点辣菜。” 沈美云心想,那肯定是没机会了。 * 沈美云她们没急着回去,而是去了一趟知青点,因为沈怀山在知青点给候东来看病。 刚好,她也算是回去看看知青们。 沈美云到的时候,知青点正是热闹非凡,不少人都围着沈怀山和候东来。 沈怀山正在炕上,低头检查着,候东来一脸的紧张和忐忑,“怎么样?” “沈大夫,我这脚踝还能好吗?” 沈怀山仔细查看后,又敲了敲上面的石膏,敲的时候,候东来只觉得脚外面在震动。 “疼吗?” 候东来摇头,“您敲的地方不疼。” “但是我那脚踝的位置,撕心裂肺的疼。” 尤其是到了晚上,疼的睡不着觉。 沈怀山闻言,嗯了一声,又敲了敲脚踝的位置,“是这里?” “对对对,就是这里,里面火辣辣的疼。” 沈怀山心里有谱了,“你这骨头在复位修复阶段,所以会疼,也是正常的。”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石膏,“你这脚如今也打石膏了,我也不能给你拆开看,只能说等一百天后,我给你拆开检查下。” “看下你恢复的情况。” 见候东来还是一脸的担忧,他便直说了,“你是去市里面医院做的检查,你要对那医生有信心。” “就算是我来给你看病,也无非是给你打个石膏,剩下的只能说,让你自己回家慢慢养着长。” 候东来正是不放心,小地方的医生,所以在得知沈美云的父亲,是首都医院骨科极为出名的大夫后。 他便第一件事,让人把沈怀山请过来,帮忙检查一下,看看之前有没有哪里治的不好。 万一有问题,趁着现在还早,推翻了重来,那也是有时间的。 所以,他在听到沈怀山这话后,也就彻底松了一口气,“沈大夫,您是说我这腿脚没问题?” 沈怀山嗯了一声,起身洗干净了手,这才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着,腿脚不用用力,有条件的话记得每天喝点大骨汤。” “有助于骨头的恢复。” 眼见着候东来彻底绽放出一丝笑容来,沈怀山也就彻底放心了去。 他们当大夫的不止是要医术了得,更多的时候,他们充当的是心理医生的角色。 要负责消除病人的担忧,让他们彻底安心的养伤,从而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哪怕是沈怀山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两句话,却让候东来和乔丽华都感激的不得了。 乔丽华更是把平日攒着的鸡蛋,一口气拿了五个出来,递给了沈怀山,“沈大夫,这个您收下。” 沈怀山只要了两个,剩下的则是退回去了。在前进大队给人看病,不像是以前在首都是收钱的。 在这里给人看病,通常来说,都是用物品作为交换,例如鸡蛋啊这些。 见他不要,乔丽华却不依,硬生生地塞了五个鸡蛋过去。 “这是您应得的。”她知道的,在首都这种地界,这五个鸡蛋的价格,甚至都不一定能挂得到沈怀山的号。 毕竟,沈一刀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 沈美云看着他们让来让去,她便说了,“爸,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下,乔知青今晚上怕是睡不着觉。” 有了她在中间打圆场,沈怀山这才收下了五个鸡蛋,但是他却说道,“三天后,我在来给你复查一次。” 不白收对方的鸡蛋。 候东来和乔丽华听到这,自然是觉得划算的。 只是,在沈美云准备随着父母离开上山去的时候,乔丽华喊着了她,“沈知青。” 沈美云有些讶然,“怎么了?乔知青还有事吗?” 乔丽华嗯了一声,她思忖了片刻,到底是开口了,“沈知青,你知道季知青要离开了吗?” 沈美云哪里知道,她摇摇头,“他要去哪里?” 这才是乔丽华想说的,她眼神有着担忧,“说是要去上次那个小姑娘家附近,去当老师。” 沈美云听到这,下意识蹙眉,“季知青决定了?” 那小姑娘是谁,她是在清楚不过的了,对方正是女主林兰兰啊。 乔丽华点头,“是啊,刚季知青回来,去找老支书说这件事了,沈知青。” 她语气郑重,带着几分拜托,“那小姑娘我瞧着有些邪门,季知青随着对方去当老师,这不一定是好事,我瞧着你和季知青关系不错,不如去劝劝对方?” 沈美云犹豫了下,但是她到底是想明白,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的。 而且,季明远的态度,说不得将来也关乎着她女儿。 沈美云其实不太明白,季明远当出下乡的心思很坚定,来建设农村的心思也很坚定,怎么就和林兰兰,回去过一次。 突然就这么大的变化了? 这种变化,将来会不会影响到她女儿,沈美云不确定起来。 抱着这个心思,沈美云让沈怀山和陈秋荷先回去。 她自己则是去找了季明远。 也是巧,季明远刚从老支书家出来,便遇到了沈美云。 四目相对。 他停顿片刻,“沈知青。” 沈美云点了点头,“我听乔知青说,你要去别处当老师了?” 季明远嗯了一声,垂下眼睫,细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沈美云思索了片刻,问道,“是因为林兰兰吗?” 听到这,季明远猛地回头去看她,眼神显然是带着几分疑惑。 对方怎么知道。 他找到一个草垛子坐了下来,随即,声音才慢慢地响起来,“沈知青,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宿命感。” 听到这话,沈美云心里一沉,“不可违背吗?” 季明远摇摇头,“我尝试过。” 然后,头痛欲裂,整个人都要爆/炸的那种。 他对林兰兰的话,是不可违背的,他一边抗拒,一边又不得不服从。 他很矛盾,也很纠结,但是身体却更为诚实。 这让,季明远茫然的同时,又有几分怀疑。 沈美云脸色微微变了下,如果季明远姑且是这么一个反应,那么绵绵呢? 身为头号恶毒女配的绵绵呢? 她能抗拒这个所谓的宿命感吗? 沈美云不知道,她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要保护好她的女儿啊。 告别季明远后。 沈美云满是忧心的回到家里,眼见着绵绵在院子里面,无忧无虑的玩耍,她当即松了一口气。 只是,当天夜里,绵绵便从炕上满头大汗的惊醒。 “妈妈,妈妈,林兰兰来了——”:,,. 36 第 36 章 穿越第三十三天 当半夜听到这话后,沈美云的瞌睡,瞬间跟着没了,她下意识地抱着绵绵。 “绵绵,你刚说什么?” 她非常确定,女儿从未听过林兰兰三个字,哪怕是上次,林兰兰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未告诉过绵绵自己的名字。 而她,更不可能,在女儿面前提起这三个字。 绵绵眼眶还是红红的,她趴在沈美云的肩头,低声啜泣道,“妈妈,我是不是比林兰兰差啊?”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林兰兰,不喜欢我?” 听到这,沈美云的心都要快碎了,她轻轻地拍着绵绵的后背,低声安慰她,“怎么会?妈妈就最喜欢绵绵了。” “绵绵是妈妈的宝贝,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就这般抱着绵绵,把她哄睡后,沈美云却睡不着了。她起身,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苍茫的大地。 剧情光环,要对她女儿下手了。 她——该怎么办? 沦陷的季明远。 以及即将沦陷的绵绵,她真的有办法解决吗?? 身为母亲的沈美云发现,她第一次无解起来。 * 第二天一早,沈美云在试探地问向女儿,“绵绵,你知道昨天夜里,你醒来找妈妈了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绵绵,你还记得林兰兰吗? 哪里料到,绵绵似乎一无所觉,她停下手里的草蚂蚱,好奇地看向沈美云,“妈妈,我昨天夜里醒了吗?” “我不知道呀。” 这让,沈美云暂时放松了片刻,只是,她也只是放松了片刻后。 当天夜里,绵绵再次说起来了胡话,“林兰兰,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抢走我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我只有他们了。” “我也只有他们了。” 带着哭腔的话,以及绝望的语气,让沈美云心里发寒,她抱着绵绵,紧紧地将绵绵揽在怀里。 这一夜,她未曾合眼。 她低头看着女儿安静的睡颜,女儿脸上还挂着泪珠,伤心又可怜。 身为母亲,保护女儿是天性。 她为了女儿,可以做任何事情。 * 林家。 林钟国坐在八仙桌的首位,他手里端着一个碗筷,正在吃米饭,林家的条件不错。 以至于,桌子上的都是白花花的米饭,不掺一丁点的粗粮。 林钟国看了一眼,扒在桌子上埋头吃饭的林兰兰,忍不住道,“兰兰,怎么自从那天走丢了回来,就跟失神了一样?” 以前的兰兰,古灵精怪,活泼可爱的。 如今却像是一下子消沉了下去,明明还是五岁的小女娃,但是瞧着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钟国这么一说,桌子上的林母,以及林兰兰的两个哥哥,齐齐地看了过来。 骤然成为焦点的林兰兰,白净的小脸顿时一僵,她低声说道,“就是没力气,不想说话。” 这话一说,林母顿时放下筷子关切道,“兰兰,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家大哥也是一样,直接走到林兰兰面前,摸起来了她额头上的体温。 “还行,不发烧。” 林家二哥朝着林兰兰扮鬼脸逗她,“兰兰,看看二哥。” 看着家人这般对待自己,关心自己,这也让林兰兰心里面的沉重,稍稍消散了几分。 她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我没事的。” “就只是出去看了一圈发现,别人家过得太苦了,我们家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林钟国的父亲以前是军人,后来退伍后做起来了和部队的供需买卖。 这一项生意,不,应该说不是生意。 而是买卖,很是赚钱。 只是,这些人外人都不知道。而后,林钟国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一项买卖,有了父亲在前面铺路,如今他的路,也算是顺遂。 再加上,林兰兰是林母的老来得女,外人戏称她是老蚌含珠,但是,这并不影响,林母对林兰兰的宠爱。 可以说是,她把当年年轻时的泼辣和暴脾气,全部都收敛了起来。 如果说,林家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从小得到的竹板炒肉,是鞋拔子挨打,那么林母对待林兰兰,则是十分的宠爱。 在林兰兰面前,她收敛了所有的脾气。 以至于,她听到女儿林兰兰这话后,便轻声细语地问道,“那来兰兰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兰兰摇摇头,她看着面前神色苍老,却仍然慈祥的母亲,她低下头去。 藏住眼里的复杂。 她的母亲爱她,但是她更爱的是肚子里面掉下来的那一块肉。 上辈子,沈绵绵离世后,她的这位疼她入骨的母亲,一下子就不喜欢她了。 她恨她,恨她的存在,替代了她的亲女儿,恨她,间接害死了她的亲女儿。 更恨她的存在,提醒着她,她自己的女儿离世了。 可是,沈绵绵的死,真的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吗? 不然吧。 她比谁都知道,沈绵绵有多渴望父爱和母爱,然后,她用了这一把利剑,狠狠地戳穿了沈绵绵心脏。 让她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让她彻底成为小可怜。 让她有着亲生父母,但是却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生父母,去疼爱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自己。 可是,这一切如果没有林父和林母的默许,她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当林母来恨她的时候,林兰兰问过对方,你恨我,可是,你又对沈绵绵做了什么? 哦,她只是忘记了沈绵绵的生日,而选择给她过。 她只是在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地给她带了礼物,从而忽视了沈绵绵。 还有呢? 还有好多小事,忘记沈绵绵不吃香菜,忘记什么对蜂蜜过敏。 以及,忘记了沈绵绵,其实也喜欢过周青松,他们才是真正的娃娃亲。 这种种的种种,成为压死沈绵绵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在沈绵绵死去后,她面前的这些亲人,在后悔,在假心假意地怨恨自己。 和她断绝关系。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保存自己,保存自己在林家的宠爱,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父母分给别人而已。 她本来身为林家的独身女,却因沈绵绵的出现而打破了。 她没错。 她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利益。 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林兰兰抬头,小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轻声哄着对方,“妈妈,我想吃您做的粘豆包,我要红糖馅的。” 林母对于自己这个老来的女,向来是要风是风,要雨是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妈现在就去供销社给你买红糖。” “你不喜欢玉米粉,那我就用富强粉做怎么样?另外在给你买一罐麦乳精,我瞧着你小脸都瘦不少。” 林兰兰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她甜甜道,“谢谢妈妈,我最爱你了。” 这话,哄得林母眉开眼笑,甚至连饭都不吃了,直接进屋去拿钱拿票,准备去供销社买东西的。 她一走,旁边的林钟国便问了,“兰兰,这几天怎么没看你去找青松那孩子玩?” 周青松是周参谋的大儿子,说起来,林钟国和周参谋两人,还算是打小就在一起长大的。 当年两人打算原本一起入伍的,但是林钟国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被选上。 而周参谋却是被选上的。 这让两人的身份,也开始天差地别起来。 这几年,周参谋更是扶摇直上,一下子两家的距离就跟着拉开了。 所以,眼瞧着自家小闺女没去找周青松玩,其实,林钟国是有些着急的。 林兰兰听到父亲的问话,她小脸蛋上闪着一丝戾气,只是没人看到,又快速地消失不见了。 “我不喜欢青松哥哥了。” 这话一说,林钟国以为她是孩子的玩笑话,便笑着打趣,“你不是最爱过家家的时候,给你青松哥哥当新娘子吗?” 林兰兰绷着一张细白的小脸,很认真地说道,“那是以前,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会周青松有意思,其实这里面,很大成分要归功于林父在中间,从小的玩笑话。 林父想要和部队长久地做生意,自然也就需要部队里面有人脉。 当然,儿女亲家是最好的姻亲关系。 所以,其实想到这里,林兰兰对林父是有怨的,怨他从小就给自己洗脑,将来要给周青松当媳妇。 眼见着女儿这般认真地否认。 林钟国怔了下,“你不喜欢青松了,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我们新来的季老师。” 这话一说,林钟国就下意识地拍了下桌子,“胡闹,你季老师多大了,你多大了?” 他是见过季明远的,那少年虽然优秀,但是和自家闺女,那是差了多岁的。 旁边的林母出来了,顿时跟着埋怨,“老林,你也是的,小孩儿的话,你也当真?” “你难道不知道,你闺女天天都在换着人喜欢?她之前还跟我说,她喜欢供销社那卖肉的猪肉张呢,说以后嫁给他,天天都有肉吃。” 听到这话,林钟国的语气总算是没那么凶了,他嗯了一声,“都怪你,把兰兰给宠坏了,你看她才几岁,就把喜欢嫁人挂在嘴边。” 林母也不服气了,“说我,你还不是宠兰兰?哪次出门进货,你不给兰兰带好玩意的?” 这倒是实话。 林钟国盼着自家的这个小闺女,将来能够嫁得好,他打小儿就富养着她。 所以,当听到妻子这般说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法反驳了,便只能催促道,“还不去给兰兰,买红糖买富强粉去,她想吃的时候没有,就等着哭鼻子吧。” 林母这才作罢,换了厚棉衣,提着一个篮子,出了门子。 只是,她刚一到供销社的时候,就看见那边织毛衣的邻居在八卦。 “你们听说了没?林家那宠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女儿,不是亲生的。” 这话一说,宛若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在场的人都跟着目瞪口呆。 “梅花婶,这话你可不能胡诌啊。” “就是,那林兰兰是秀琴老蚌含珠才生下来的,这怎么可能不是她亲闺女?” “不是亲闺女,她能那般疼她闺女?” “这不是开玩笑吗?” “真的,我不骗你,我听我儿子说的,我儿子赵冯国,你们总知道吧,他之前在北京读书,前段时间不是突然回来了吗?” “我再三追问下,问他为什么回来,他跟我说他老师出事了,家里没人照看,要把当年收养的那个小闺女,给送到她亲生父母家。 我就问了,怎么那闺女在北京,她亲生父母怎么会,在我们漠河这种小地方?他还不跟我讲,直到我翻到了他包裹里面的信,才算是看明白了。” “那小姑娘的亲生父母,正是咱们这一片住着的,林钟国和李秀琴。” 这下,大家都面面相觑,“不能吧?人那小姑娘是在北京长大的,林钟国和李秀琴他们可一直都是我们漠河人。” 这话一说,那人便说道,“你们忘记了吗?六年前,李秀琴可是去了一趟北京的,当时她去之前还和我们吹牛的,说林钟国要带她去北京开眼界的。” 正是因为那一趟,李秀琴突然七个月早产了,便在北京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等他们再次回到漠河的时候,便抱着一个小女婴。 大家也都以为,那个小女婴是李秀琴之前在外面生的那个孩子,甚至,连李秀琴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全家也都把那个小女婴当成了宝贝一样养大。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婴,并不是李秀琴的孩子。 那—— 李秀琴真正的孩子在哪里? 当然,还不等大家八卦完,李秀琴也就是林母,当即就抄着篮子砸了过去。 “你们这些碎嘴的婆娘,我让你们说,让你们说。” “我家兰兰不是我闺女,是你们闺女啊?” 抄着的篮子,竟然直接打到原先,嚼舌根的那个妇人身上,那妇人是赵母。 也就是赵冯国的母亲。 她当即就跟着脖子道,“空穴不来风,要不是真人真事,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清楚?” “我不止知道,你家林兰兰不是你亲闺女,我还知道,你亲闺女在哪?” 林母下意识地问道,“在哪?”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可能是动摇了。 “你亲闺女被她妈一起带到,漠河胜利公社前进大队,来下乡了。” 这话一说,林母手里的篮子哐当一声掉了,她警告地看向对方,“老赵,你最好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 “不然,你知道我的脾气。” 她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泼辣的厉害,这是周围的人都知道的。 只是,后面四十岁那年,意外怀上了林兰兰,生下来又是个闺女,面对来之不易的小闺女。 小闺女小时候不好带,脾气大,爱哭,落地醒,整夜整夜都是抱着在怀里。 从那四斤多小不点,一点点养到今年五岁。 说实话,林母李秀琴在林兰兰身上花费的精力和功夫,比前面三个小子都多。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接受。 赵母被质问了,她也不怕,当即梗着脖子,“不信,你去打听,我话放这里了,要是有假的,我天打雷劈哦。” 她儿子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了,在北京的学业正是关键时刻,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情。 也不会半路回来的。 所以,赵母对于自己的这消息,拍着胸脯可以保证,绝对是保真的。 听到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林母李秀琴深深地看了她片刻,随即连篮子都没捡。 直接掉头回家去了。 至于,富强粉,红糖,那是什么都没买的。 全部都给忘记到了脑后。 等李秀琴回到家的时候,林兰兰已经被哥哥们带着出去玩了,后面有个防空洞。 是他们这一代孩子,最好的聚集地。 她没看到林兰兰,当即忧心忡忡地进了屋,林钟国在算账,他和部队做生意,什么都是打的是公家的名号。 不管是那衣服,还是部队食堂的菜,都是从他这里经手的。 以至于,他这每天的流水极大,若是算错一笔,那就是亏本了。 听到动静,林钟国一边迅速地扒拉着算盘,一边头都没抬,“买完了?” 李秀琴摇头,“没买。” 这下,林钟国拨算盘的手一顿,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怎么了?沾豆包不是兰兰最喜欢的吗?” 李秀琴脸色有些难看,她思虑了再三,还是把之前听到的话,原封不动的和林钟国说了一遍。 林钟国皱眉,下意识地反驳,“无稽之谈。” 他女儿林兰兰,怎么可能不是他亲闺女? 李秀琴,“我也不想相信是真的,但是钟国——” “你还记得吗?我当年在北京生产完之后,当时隔壁床的产妇,来抱过我家孩子?” 她那时候,回来后还说,她闺女怎么长得有些不一样了。 后来,还是护士说,小孩一天一个样。 李秀琴这才没把这件事当在心里,要知道,她生的是个闺女,在时下这个大环境下。 不少人都是不喜欢闺女的。 以至于,她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去偷她的孩子。 她这话一说,林钟国也想起来了什么,当时隔壁床的那个产妇,确实是匆匆地离开医院。 还没住到三天,就直接带着孩子离开了。 当时病房的人还讨论,说是那家人没钱,才提前离开的。 这样想来,怕是当年是有问题,才会心虚离开吧? 想到这里,林钟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在屋子内踱步,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妻子身上。 突然问了一句。 “你觉得兰兰和我们像吗?” 这话一问,李秀琴突然顿住了,兰兰和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像。 既不像她,也不像丈夫,还有她三个哥哥,更是没有一丁点像的。 想到这里。 李秀琴突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钟国,该不会真的抱错了吧?” “什么抱错了?” 林家老三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叉,正要回来拿弹珠的,听到这,他顿时意外了下,推开门探头进来,问了一句。 他今年十三岁,正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李秀琴没想到小儿子这个点回来了,她擦泪,欲盖弥彰,“没什么。” 林家老三嘁了一声,转头离开了,只是他是藏了心眼子的。 等走远了,又悄咪咪地折回来,趴在门框上继续偷听。 就听见里面的母亲在问。 “钟国,如果兰兰真的不是我们亲生女儿,那咱们的亲生女儿要不要——” 还没说完,林钟国就打断了,“当然要。” “你不是说,知道对方地址吗?我下午就过去。” 听到这。 林家老三在也忍不住了,震惊的捂着嘴巴,蹑手蹑脚的跟着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了防空洞那边,这个防空洞是当时为了躲避小日子才建的。 如今,早已经废弃了,成为周围孩子们的聚集的乐园。 林家老三跑的飞快,一找到了妹妹林兰兰,当即就大喊一声,“出事了,出事了。” 这一喊,林家老二顿时皱眉,嫌弃道,“小三,你每天就知道咋炸呼呼的,出了什么事情?值当你这么大的声音?” 林家老三喘口气,“我偷听到了爸妈讲话,说兰兰不是他们的女儿。” “他们要去找自己的亲闺女。” 这话一说,周围原本闹腾的孩子,全部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 林兰兰是谁啊? 那可是他们这一片,最为羡慕的孩子了,她是个闺女,但是家里人却把她宠上天。 她妈还给她买桃酥,买麦乳精,买红色小皮鞋,她还有红头绳,蝴蝶发夹。 林兰兰几乎是他们这一片,所有女孩子都羡慕的对象。 她不是林家的亲闺女? 可能吗? 林兰兰本来在和旁边的小伙伴扔沙包的,听到三哥的话,她小脸上顿时瞬间雪白。 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东窗事发了吗? 可是,沈绵绵这辈子压根都没来林家,林家人怎么知道啊? 眼见着妹妹的小脸蛋变得雪白起来,林家老二一巴掌拍在了林家老三头上,“你胡说什么呢?” 一天到晚上就知道瞎咧咧。 说完,林家老二转头去安慰林兰兰,“兰兰,你放心,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 林家老二也跟着表态,“我我,我也是,兰兰,我也只有你一个妹妹。” 他们也确实是做到了,两辈子都只认下了自己。 但是,林兰兰也非常的知道,这两个哥哥都是很没用的那种。上辈子到了二十多岁,还在家里啃老的那种。 这样的废物哥哥,就算是只认她,又有什么用啊? 林兰兰有些害怕,但是转念一想,上辈子沈绵绵就是回到了林家。 也没有赢过她。 这辈子,她不是小朋友了,对方就更不可能赢过她了。 想到这里,林兰兰的心思稍微安定了几分,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哥哥,你们真好。” “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是她最会的招数,向来很能拿捏林家人。 听了这话,林家老二和林家老三,顿时保护感爆棚,“兰兰,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就是,我才不认外面的妹妹,她敢来,我就敢把她大跑。” 林家老三信誓旦旦,“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看到这,林兰兰彻底心安了。 上辈子,她是个小孩儿,沈绵绵都争不过她,这辈子,她多了二十多年的经验,沈绵绵自然更争不过她了。 想到这里,她也彻底的安定了下去。 只是,捏紧了小拳头。 “沈绵绵,你放马过来吧,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林家是她的家,她要守护好她的家。 * 林钟国的速度很快,在去找到赵母,确定了地址后。 他脸色便沉沉,“看来,大概率我们当年是抱错了孩子。” 李秀琴哭着说,“钟国,那你一定要把我们的女儿接回来啊。”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心疼啊。 林钟国点了点头,语气笃定,“那是我家血脉,自然不会流落在外面。” 李秀琴听到这,她下意识地问道,“那如果那家人不同意呢?” 听说是个知青,带着她女儿下乡的,那她女儿还不知道要过什么苦日子。 “秀琴,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 林钟国脸色沉静,语气淡淡道,“她一个小姑娘家,我还抢不来自己的孩子了?” 他可是在漠河经营了,二十多年的。 从一个外地单身女知青手里,接回他的亲生女儿,他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难。 与此同时。 漠河688驻队,陈团长在安定好了一切后,便跟着朝着上峰请假。 “周司令,我要请假三天回去探亲。” 他自从调往秘密部队后,便隐姓埋名了,前后因为任务问题,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回家了。 这一次,眼见着三十一了,而且还有一身伤,他选择退回老家这边驻队。 按照职位来说,他并不算是升职,相反还算是降职。 只是,人这辈子怎么可能十全十美。他想要回到老家陪着家人,自然有得有失。 而失去的便是,事业上的大好机会。 周司令在听完陈团长说的这话后,便直接说了,“成,三天够吗?” 他是知道,陈团长的来历的,已经十多年没归家了。 陈团长面容冷峻,“先三天,如果不够我在回来打报告。” 这下,周司令自然没有阻拦的,他很快便批准了假条,递给他,“回去好好陪着家里人。” 陈团长点头,随即,离开了办公室,收拾东西起来。 他要离开,自然瞒不过团里面的兄弟。 “陈团,你家是这附近的啊?” 温指导员很是好奇地问道。 陈团长点了点头,语气简洁,“是。” 这下,季长峥忍不住看了过来,有些意外,“你口音不像。” 本地人的口音很浓重,是那种一听就能区分开来的。 陈团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年少离家,中年归家,这乡音自然也改了不少。” 听到这,旁边的人都有些唏嘘。 季长峥还想在问些什么,哪里料到,外面的通讯员传来声音,“季营长,你父亲又给你电报了。” “限你三个月以内,必须找到女朋友!” “不找女朋友,他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季长峥听到这,英朗的面庞上,顿时绿了,半晌,才憋出三个字 “老头子!” 在部队这种地方,还给不给他留面子了? 旁边的战友们顿时轰然一笑,“长峥,你老父亲这是急着抱孙子啦。” 季长峥眉一挑,语气极为张狂道,“季家那么多孙子,还不够老头子抱的,哪里用得上我?” 听到这话。 陈团长忍不住看了过来,“那你不打算结婚了?” 他虽然是老光棍,但是那是情况所逼,但是季长峥是不一样的。他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于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兵,还是有了解的。 就拿季长峥来说,身上明显有着富家子弟所有的习性,后来他特意打听了下。 对方出生确实好,年纪轻轻,外貌出众,前途无量。 这种好苗子,按理说早都应该被提前给订走了才对。当然,陈团长他是没女儿,他要是有女儿,优先考虑的便是季长峥了。 无他,条件太过优越。 哪里料到,陈团长这话一问,季长峥揉了揉脸,一脸正义,“我对儿女情长不感兴趣,我只想一心报国。” 陈团长,“……” 哦,这还是个没开窍的木头疙瘩。 * 胜利公社大队部,沈美云在讲完课后,便收拾了书本准备提前回家了。 上了一个多星期的课,喉咙也有些遭不住,刘主任便给她放了假。 沈美云也没在公社大队部的食堂吃饭,打算回家吃顿好的。 哪里料到,她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的饭点。 母亲陈秋荷在猪圈那边忙活,父亲沈怀山则是在赤脚大夫那边坐诊。 家里只有陈荷塘和绵绵两个人,就这他们还准备出门去的,无他,陈荷塘身上扛着镩子,还挂着一个白色网,以及挑着一个担子,担子两边挂着两个大木桶。 沈美云看到这,完全愣了下,“舅舅,你们这是要去哪?” 陈荷塘也没料到沈美云这个点回来,他回答说,“这几天没下雪了,河面上的冰薄一些了,我打算去凿个冰窟窿,舀点鱼回来。” 他瞧着沈美云爱吃酸菜鱼,这酸菜鱼要想好吃,可不就是要新鲜的鱼。 沈美云听到这,顿时来了精神,“舅舅,舅舅我也去。” 陈荷塘不赞同,“你还没吃饭吧?先回去吃个饭?” “我和绵绵先过去。” 绵绵也跟着说道,“是啊,妈妈,你先去吃饭,我先和就舅爷爷去抓鱼。” 绵绵穿的像是一个滚圆滚圆的,只露出一张白皙灵静的小脸蛋,极为可爱。 沈美云摇头,“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去。” 说完,她冲着绵绵招招手,“舅舅你等我下,我带绵绵进去系个围巾。” 这是借口。 当然,只有她们母女两人才懂。 绵绵自然也懂了,她不等陈荷塘回答,转身就跟着沈美云进了屋子。 一进屋,沈美云便问了,“上午又做梦了吗?” 绵绵这两天做梦,已经从夜里逐渐蔓延到白天了,是那种只要睡着就会做噩梦的那种。 听到妈妈的问话,绵绵摇摇头,垂下眸,小小声地说道,“没有呢。” 其实是有的,只是,她不想让妈妈担心了。她发现了,每次自己说做梦后,妈妈都会好难过,好难过。 她不想让妈妈难过了。 沈美云在给她找围巾和帽子,没注意到闺女竟然学会撒谎了。她听到对方的话,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没有了就行,妈妈已经想到办法了,绵绵不用怕。” 绵绵点了点头,“有妈妈在,我就不怕。”梦里的她,没有妈妈,所以才会那么惨。 可是,现实中的她有妈妈呢。 沈美云听到这,也不由得笑了笑,从炕柜里面找了围巾和帽子,迅速给绵绵戴上后。 又让绵绵从泡泡里面,拿了一份小笼包出来,三两下吃了个干净,垫饱了肚子。 这才领着她出门,外面陈荷塘很安静的蹲在一旁,整理渔网,待沈美云和绵绵出来后。 他这才问道,“现在走?” 沈美云点点头,一路上随着陈荷塘往山下去,他们前进大队是有个大河的,只是在后山后面,因为河太大,接连了几个生产大队。 而他们前进大队因为地理位置高,算是在河的上游阶段。 沈美云一路上都很好奇,“舅舅,书本上说,咱们东北这边棒打狍子瓢舀鱼,这是真的吗?” 因为,她确实在那木桶里面,看到了两个葫芦瓢。 陈荷塘意外了下,“书本上连这个都讲?” 沈美云点点头,绵绵也跟着笑嘻嘻地说道,“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我也知道呢。” 是妈妈在给她读绘本的时候,教她的呢。 陈荷塘,“是这样的没错,一会你们看到了就知道了。” 从山上的木屋,到后山的冰河,一共走了半个多小时。其实,路上他们走到河旁边了,但是架不住,陈荷塘不愿意停下来。 沈美云便问了,“舅舅,那不是河吗?我们怎么不去?” 怎么绕了一个这么大的弯子。 陈荷塘,“那个地方当地的社员们经常去,鱼不多。” 他带他们去的是另外一个人去的少,而且鱼容易打窝的地方。 当然,别人不知道,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自己常年在山上打猎,经常山上山下的跑,这才比别人熟悉一些。 这话一说,沈美云越发激动了几分,一路上小跑跟着。很快就到地方了。 不过,陈荷塘没让她们下来,他自己拿了一个镩子在冰面上敲敲打打,检查了冰面的厚度后,约摸着有二三十厘米。 确认周围这一块都是的之后,这才朝着沈美云和绵绵喊道,“你们下来吧,下来之后,就在这一块活动,不要超出这个范围了。” 超出的范围,那边的冰面他没有丈量过,所以不确定下面的冰有多厚。 如果不够厚的话,人走上去,可是会有掉进去冰窟窿的风险的。 沈美云踩了踩冰面,又把绵绵绑在了身边,显然是不让她跑远的。 她踩了冰面,“舅舅,确定在这里,我们不会掉下去吗?” 冰面上有些打滑,属于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那种。 陈荷塘点了点头,“这里我测量过,最少有二三十厘米,属于一个安全范围内,你和绵绵呆在这里。” 说完,他便开始忙活起来,拿着镩子对着冰面便是一阵凿,还不忘朝着沈美云和绵绵说道,“你们站远一些。” 两个好奇宝宝,同时盯着看。 陈荷塘一边砸,一边笑,以至于向来凶悍的眉眼,都跟着柔和下来,“马上都要三月了,这冰也从之前的一米厚,到现在的二三十厘米,很快就要化没了,所以,这是上半年最后一次凿冰挖鱼了,下次在想凿,就要等到下半十一月份去了。” 正说这话,镩子一下凿下去,冰层下面也一下子出了水,蔓延到了外面。 不一会,那从一个小洞变成了一个大窟窿,当大窟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鱼便争先恐后的跳的老高。 看到这,沈美云和绵绵都跟着傻眼了,“这还真跳出来了?” 身为南方人,哪里见过这个啊。 陈荷塘嗯了一声,把木桶里面打上了半桶冰水,朝着沈美云和绵绵道,“捡鱼。” 这鱼被憋了一个冬天,想来他带的渔网都用不上了。 不用陈荷塘催促,沈美云便迅速反应过来了,弯腰便开始捡了起来。 刚从河里面跳出来的鱼,活蹦乱跳的扑腾着,到了冰面上,很快就被黏住了尾巴。 沈美云用尽力气,才把鱼和冰面给分开。 她捡一条,便跟着认道,“这是鲫鱼。” “这是鲤鱼,这是花鲢——”说到这,陈荷塘突然把胳膊抄了进了冰窟窿里面,一阵打捞。 冰窟窿的水花,立马溅的老高。 三分钟后,他从里面捞出来一条,足足有小二十斤的胖头鱼。 这下,沈美云和绵绵都跟着惊呆了,“好大的鱼。” 那鱼力气贼大,好几次,差点从陈荷塘胳膊上跳了出去。 好在陈荷塘这人力气大,这才制住,把鱼放回到木桶里面,这才惊觉,那木桶竟然装不下。 只能,扔在了冰面上,不一会的功夫,那鱼便被冻住了。 绵绵觉得好奇,过去摸了摸,冰冰凉,滑滑腻腻的,她忍不住瞠目,“好冰。” 说完,又想去大冰窟窿那捞鱼,陈荷塘想了下,这不安全。 于是,便又拿着镩子,砸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洞来,将将够把小葫芦瓢给放进去。 他喊着绵绵过来,“绵绵,你来这里舀鱼。” 洞小,相对来说,小鱼过来的概率比大鱼大一点。小鱼过来了,刚好被绵绵给捞起来。 绵绵一看,顿时高兴了,转头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想了想,“就蹲在这里玩,不要跑远了,妈妈随着舅爷爷去捡鱼。” 回不去了。 这鱼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阵折腾,足足捡了两大桶的鱼,到了最后,竟然是一点水都没放的,直接就是鱼头打鱼尾叠着放。 就这,冰面上还被丢了不少,那是放不下的,陈荷塘打算把这一担子挑回去后。 在拿个麻袋来装鱼。 就这样,回去的时候,陈荷塘挑着一个重担子,沈美云用着草绑着鱼鳃,一手提了一个大花鲢。 连带着绵绵也不例外,她手里用着草绳绑着,一串三条小鲫鱼,走一路,提一路。 别提多高兴了。 “妈妈,我下次还要来抓鱼。” 绵绵像个小花猫,但是却笑的极为高兴。 沈美云心情也好,只能说抓鱼这种活动,真适合释放压力,尤其是那种来了就回不去的感觉。 太畅快了。 她便痛快的答应,“回去洗把脸,把棉衣给换上了,我在带你过来。” 旁边的陈荷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我当年带着阿远来抓鱼的时候,也是这般教育他的。” 这话一落,他的脸色便黯然了下去。 他的阿远啊,已经走了十多年了,在也没了音信。 只是,今天这一幕,让他再次想起来了对方。 沈美云听到这,也不在笑,而是拍了拍陈荷塘的手。 一行人安安静静的到了家里。 只是,刚一到家,就看到篱笆园门口,蹲着一个默默抽烟的男人。:,,. 37 第 37 章 穿越第三十四天 那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从外面过来的人,顿时掐灭了手里的烟,抬头看了过去。 先是看到了沈美云那一张过于明艳动人的脸,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目光定格在绵绵身上,绵绵身上因为抓鱼,导致有一层泥,脸上也是小花猫的样子。 这让林钟国下意识地皱眉起来,连带看着沈美云的目光都有几分苛责。 “你是绵绵?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前者后者,都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和挑剔。 这话一落,沈美云下意识地把绵绵给挡在身后,说实话,她很不喜欢对方的语气和目光。 那目光透着几分势在必得,就好像绵绵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这让沈美云下意识地皱眉,她没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化被动为主动,“你是?” 这就是成年人之间门的试探了。 林钟国听到这,很不悦,“我来找沈美云和绵绵,是我先问的问题吧?所以你先回答我。” 都是成年人,他不是没看出来,对方眼中的警惕。 看到对方这种嚣张的语气,沈美云忍不住笑了,那种笑是不达眼底的。 “你不说你是谁,对方为什么又要回答你的问题?” “请问别人是欠你的吗?” 这—— 林钟国的脸色顿时沉了下,他的资料里面显示,他女儿的养母,是一个性子软,容易拿捏的人。 但是,这第一个回合打交道下来,看来资料并不真实。 就对方这样的,绝对不是性子软这么一个性格。 林钟国思索了片刻,便换了对策,“是这样的,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林钟国,是林兰兰的父亲,也是绵绵的父亲。” 这话一落,沈美云顿时明白对方是谁了。 是——林钟国。 书里面林兰兰的养父,也是绵绵的亲生父亲,当然是原先的那个绵绵。 而不是她女儿沈绵绵。 这里面区别很大了。 但是,这件事只有沈美云一个人知道,外人都是不知道的,甚至,她父母都不知道。 那么,林钟国这又是几个意思? 来抢孩子吗? 几乎在对方说完话后,他的目光便再次转移到了绵绵身上,绵绵抱着一串小鲤鱼,糊着的满身泥巴。 看不清真正的面容,这让林钟国下意识地皱眉,“我女儿,在你这里,就是过这样的日子?” 他林钟国的女儿,合该像是林兰兰那样的,自小在家千娇万宠,而不是像个泥巴小娃娃一样,风里来雨里去。 过这种小可怜的日子。 沈美云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笑,“你女儿?谁是你女儿?” “这位同志,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上来就说他女儿,谁给他这么大的脸? 说完,根本不去管林钟国是什么反应,便直接让陈荷塘领着绵绵进屋了。 陈荷塘有些担忧,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扁担,撸起袖子,瞧着但凡是林钟国敢动沈美云一下。 他就敢去打的林钟国满地找不到牙。 还别说,陈荷塘这样的人,天生魁梧的个子,一身煞气,就这般竖着八字眉,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时。 饶是林钟国也遭不住,他有些恍惚,这人是谁? 资料里面好像没有显示啊。 意识到林钟国似乎有些惧怕自己,陈荷塘便冷淡地看了一眼,随即朝着沈美云说道,“有事情喊我出来。” 显然,他也知道这人和绵绵的身份,怕是有关系的。 这种场合,不建议让孩子听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目送着舅舅和绵绵进去后,她这才转头看向林钟国。 “谈谈?” “谈谈就谈谈。” 两人没在院子内,怕绵绵偷听,于是,她领着林钟国去了,篱笆园的灌木丛。 也是上山路上的林间门小道。 “说下你的目的吧。” 沈美云单刀直入,她是温柔的,是漂亮的,但是那一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却让人能够感受到,这双眼睛的主人,干净利落,甚至是那种有主见,极为聪明的那一种。 而林钟国现在便是这么一个反应,他没想到自己女儿的养母,竟然如此聪明。 按理说,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是最好糊弄和解决的。 但是,沈美云不是,光看着那一双眼睛,就知道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这让林钟国觉得有些棘手,他沉默了片刻,发现和聪明人打交道,如果绕弯子的话,对方也会跟他绕弯子。 因为,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于是,他也就直说了,“我要来接回我的女儿。” 沈美云没有直接去否定对方,而是问道,“接回去呢?你会送走林兰兰吗?” 身为真假千金,不送走假千金,又让那个真千金以为何种位置,在那个陌生的家自居呢? 果然,沈美云这话一问,林钟国就直接否认了,“不可能。” 林兰兰也是他们家的孩子。 养了五年不说,更别说,林兰兰聪明,有福气,生得好,还和周参谋的大儿子,两人从小的青梅竹马。 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来的林兰兰一定会嫁的不错的。 林钟国和周参谋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随着时间门的飞逝,已经快慢慢消散了。 他急需要有一一个人,在部队帮忙继续把这一层关系给续上。 不为别的,就为了朝廷有人好办事。 将来好和部队的这门采购生意,继续做下去。身为当事人,他是在知道这一门生意有多少油水的。 所以,和周家的关系,他势必是不能断的。 而女儿林兰兰和周青松,更是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如果将来不出大问题,这俩孩子将来是一定会成家的。 身为既得利益者,林钟国可太知道有关系,和没关系的区别有多大了。 所以,在沈美云说出,让他把林兰兰送回原来的家庭后。 林钟国想也不想的拒绝道,“沈美云同志,林兰兰也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她是我闺女,同样的,绵绵也是,她回家后,家里能够多个同龄的姐姐,这对于她来说,应该是大好的事情。” 听到这。 沈美云差点没被气笑,她是在为沈绵绵鸣不平,于是她便直接问了。 “大好的事情?看来林同志你在来找我之前,是没有去调查过林兰兰为什么会去你们家了?” “是林兰兰的母亲,生下林兰兰后,觉得林兰兰早产又是女婴不好养活,怕被婆家责怪,这才把你女儿给换了下来,把林兰兰给顶上去。” “对于,这么一个小偷的女儿,偷走了原本属于你女儿的人生,你让这么一个人,去和你的亲生女儿做姐妹,还是好事情?” “林同志,你告诉我,杀人不要诛心,你是又杀人又诛心,还要让被杀的那个人去感谢你,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你不觉得太过不要脸了吗?” 这话,她不是为自己的女儿说的,而是为了那个绵绵说的。 那个绵绵的一生,都是悲剧,她一生都在用力的去寻找爱,但是最后却被爱所辜负。 最后,只能化为一捧黄土。 对于,那个绵绵来说,她是何其的冤枉? 果然,沈美云这话一说,林钟国的脸色飞速的变了下,“沈同志,你还年轻,你不懂大人的为难和纠结。” “我们养了五年的林兰兰,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这会要送她离开,我们自然是舍不得,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 “至于绵绵,你一个单身姑娘,带着她自然是过不好的,你还不如把绵绵还给我们,到了我们家里,我们会给她一个健全的家,让她体会到父母的好,以及拥有哥哥的照顾。” 说的花言巧语。 沈美云却看出了对方背后的意思,粉饰太平。 “那你是不要想了。” “绵绵是我的亲生女儿,在我这里,我如珠似宝,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爱,都给她一个人,但是你们呢?你们能做到吗?” 能吗? 自然是不能的。 但是,林钟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沈美云便帮他说了,“你们做不到,你们的爱,要分好多份,最后没人要的那份,才给了绵绵,你们以为绵绵是捡破烂的吗?” 这话一说,林钟国顿时恼了,铁青了一张脸。 “什么叫捡破烂的?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我和李秀琴是绵绵的亲生父母,我们对她的爱如果是破烂的话,那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他极为郑重道,“沈美云同志,我今天既然站在这里,那就是带着十分的诚意来的,我很感激你这么多年,替我们把绵绵养的这么好,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把绵绵还给我们?” 这是他们林家的血脉,若是不知道就算了,在知道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允许让林家的血脉,流落在外面。 沈美云第一时间门否绝,“不可能。” 先不说绵绵是她的亲闺女,就是绵绵是原本的绵绵,她也不可能把绵绵,交给这么一家人的。 “你?” 眼见着沈美云拒绝了,林钟国是终于动怒了,“沈美云同志,请你讲点理,我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我要回自己的闺女,我有错吗???” “请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这是下最后通牒了。 沈美云看着他,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带着固执和坚定,“不可能。” “沈绵绵,是我沈美云的亲闺女,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任何人。” 她不能说,绵绵是后世来的,更不能说,原先的绵绵突然消失了。 当然,这些道理,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绵绵是她的闺女,不可能交她出去。 林钟国看到如此冥顽不灵的沈美云,当即便跟着放狠话。 “我本来想着,你养了我闺女一场,我不想在你面前动用关系,但是,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实非我所愿,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他林家,在漠河扎根了小三十年,想要从一个单身知青手里,抢回一个闺女。 实在是太容易了。 只是,他不想把手段那么下作。 但是,是对方在逼他这般做。 “你是一个单身知青,你的父母还是坏分子,沈同志,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真不想把事情做到这么绝的地步。” 林钟国皱眉,他目光沉沉,把所有人性的险恶,全部都摆在台面上。 “我要动你,要抢回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那会伤了你,伤了你的父母。” 这话一说,沈美云忍不住瞪眼,厉声道,“林钟国,你敢!” 不管是闺女,还是父母,这都是她的逆鳞。 林钟国竟然用这种阴损的法子来威逼她。 “我是不想这样做的。”林钟国叹口气,“因为,你身为我闺女的恩人,我不能恩将仇报,但是我对你怎么做,取决于,你是怎么选择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沈美云,我给你三天时间门考虑,不管你是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接回我的女儿。” 这三天,是他仁至义尽的处理办法。 对方养了他闺女五年,就是当知青下乡,也从未放弃过,从这里可见,她是一位好母亲。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愿意对于一位好母亲,但是,这不是到了万不得已。 如果沈美云冥顽不灵,就别怪他下手无情。 “这三天,我就住在公社招待所,三天后,我来接孩子。” 说完这句话,林钟国便甩着袖子离开。 他一走。 沈美云看着对方的背影,她咬着牙,如果可以,她甚至有了想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心思。 上一个让她有这种心思的人,还是前夫赵建宇。 而现在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林钟国。 但是,沈美云知道她不行,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女儿绵绵,还有父母。 她可以为了保护好,她想要保护的人,做一切。 一切的一切。 这个念头,在那天深夜,她便想过。 只是,她犹豫过,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如今,林钟国的出现,让她到了彻底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面对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林家,她要如何保全自己的女儿? 她要如何去保全她的父母? 沈美云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一个普通到极致的平凡的人。 一个普通人,想要和一个宗族去斗,她似乎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她连赵建宇都斗不过,更别说,林家人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揉了揉眉心,她只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保护她的父母。 她没有选择了,那是她唯一的办法。 当母亲保护不了孩子的时候,那么她会选择一个,更为强大的人,一个能护得住她,能够护得住她孩子的人。 当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以后,就在沈美云的脑海里面生根发芽。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的眼神从迷惘犹豫挣扎,最后转为坚定。 甚至,连带着陈荷塘出来后,她都恍若未觉,直到陈荷塘,一连着喊了三声。 “美云,美云。” 沈美云才恍然回神,“舅舅。” 陈荷塘有些担心,“美云,你还好吗?刚那个人你们怎么谈的?” 他也是后面才从妹妹陈秋荷口中知道。 原来美云从未结过婚,而绵绵那个孩子,是她从雪地里面捡回去的。 如今,想来那个人,便是绵绵的亲生父亲了。 沈美云挤出一抹笑容,“舅舅,你让我想想,有解决办法的。” 看到这,陈荷塘有些心酸,“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 长时间门接触下来,他比谁都知道,绵绵就是美云的命,如果敢有人来抢绵绵。 那就是在要绵绵的命。 沈美云低低地嗯了一声,绵绵从门后走了出来,她有些忐忑,“妈妈。” 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沈美云的身旁。 “妈妈,你不会送我走吧?” 语气带着几分紧张。 她听到了,她都听到了,那个男人是林兰兰的父亲,他最喜欢林兰兰了。 梦里面,她就是在和林兰兰,抢爸爸的。 就是那个男人,和她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可是,他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她。每次,她和林兰兰抢东西的时候,那个男人总会说。 “绵绵,你让着兰兰,你是姐姐,你让着她。” “绵绵,你不都有了吗?那是兰兰最喜欢的,你不要和她抢。” “绵绵,这是我给兰兰带的,这次抱歉了,爸爸忘记你了,下次在给你带好不好?” 梦里面,全部都是这样的场景。 那个男人,让她让着林兰兰,让她护着林兰兰,让她不要抢林兰兰的东西。 五岁的绵绵不懂,她没有抢啊。 她也是她的爸爸妈妈啊,她只是想让,爸爸妈妈的关注力放在她身上而已。 仅此而已。 可惜的是,他们一次都没放过。 想到这里,绵绵抱着沈美云的腿,仰着头,一双乌黑的眼睛,带着几分祈求。 “妈妈,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 她是妈妈的女儿啊。 沈美云看到这,只觉得心都碎了,她抱着绵绵放在自己的膝上,看着她,用着很认真地语气说道。 “不会,绵绵是沈美云的女儿,沈美云是绵绵的妈妈,沈美云在在哪里,绵绵就会在哪里。” 沈美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绵绵忍不住抿着唇,低低地笑了,“妈妈,你真好。” 沈美云摇摇头,贴着她,“绵绵,你羡慕林兰兰有爸爸吗?” 绵绵呆了下,她靠在沈美云的肩头,“不羡慕,绵绵有妈妈。” 有妈妈就够了。 沈美云歪头去看着她的眼睛,“绵绵,我想听实话。” 这一次,绵绵沉默了,她绞着指头,低着头,半晌才说出两个字,“羡慕。” 其实,她好羡慕好羡慕啊。 梦里面,不管林兰兰要任何东西,那个男人都会满足她。 甚至,林兰兰没有张口,但是那个男人如果出门做生意,回来也会给林兰兰带礼物。 有时候是酒心巧克力,有时候是布拉吉的裙子,还有时候是小人书。 那些东西,全部都是林兰兰的,没有她的。 所以,她好羡慕,好羡慕林兰兰有那么好的一个爸爸。 听到这,沈美云心咔嚓了一声,好像是碎了一样,她用力的抱着女儿,用微不可微的声音,问道,“那——绵绵想要爸爸吗?那个家,就只有妈妈,爸爸,还有绵绵。” 这话一说,绵绵眼睛亮了下,从沈美云的怀里钻了出来,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可以吗?绵绵也可以有爸爸吗?” 她的语气从小心翼翼中透着几分期待。 沈美云微微一笑,她低头看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绵绵的一切愿望,妈妈都会满足的。” 这话一说,绵绵突然抿着唇笑了下,但是小眼神里面藏着担忧。 “但是,绵绵想要妈妈开心呢。” “妈妈,绵绵没有爸爸就没有爸爸,绵绵有妈妈呢。” 沈绵绵有妈妈就够了。 沈美云听到这,她眼眶微微发红,嗓子也跟堵了棉花一样,又酸又涩。 她的女儿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她何尝不是呢? 或许,她该下决定了。 * 陈秋荷和沈怀山从山底下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家里的氛围似乎不太对。 “美云,怎么了?” 沈美云端着碗吃着饭,安静的丢出一个炸.弹,“爸,妈,我想找个人嫁了。” 这话一说。 沈怀山手里的筷子掉了。 陈秋荷手里的碗碎了。 足足过了几十秒钟后,陈秋荷这才惊道,“不是,美云,你说什么?” 女儿不想嫁人,这是他们当父母都知道的事情。 当初,为了女儿能够嫁人,结婚生子,他们当父母的也算是煞费苦心。 但是都没用。 女儿坚持不结婚,并且要了绵绵,其实给绵绵上户口,上在沈美云名下的时候。 陈秋荷和沈怀山便做好了准备,女儿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 所以,如今女儿说她要嫁人,这个消息,着实是让陈秋荷和沈怀山惊讶的。 沈美云若无其事地放下碗,语气平静,“今天,绵绵的亲生父亲找到了她,要把她接走。” 并且,拿父母的安危,来威胁了她。 这—— 陈秋荷和沈怀山对视了一眼,沈怀山向来儒雅的脾气,在这一刻,都忍不住气的拍桌子。 “怎么?那家人现在想来摘桃子了?” 当年,女儿从雪地里面捡回去绵绵的时候,对方已经冻的发紫了,眼见着快活不下去了。 是他们的女儿心善,要了对方,并且带着对方回去,一点点奶粉喂大了她。 这些年来,从孩子的尿片,到喂奶,在到孩子牙牙学语,走路跑步,甚至是生病发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女儿来陪伴着,抚养大的。 虽然说,当初他们也生了,把绵绵送还给亲生父母的心思,但是当时那情况是万不得已。 他们要出事,只剩下了美云一个人,那是真的是山穷水尽了,这才想着送走了绵绵。 但是如今那一关过过去了,那么难都坚持了过来,自然不会把绵绵送出去了啊。 但是,如今那家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秋荷想的更多,她便说了,“那家人怎么会知道,绵绵在我们这里?” 这话一说,她便想到了,当时自己是拜托自己的学生,赵冯国把绵绵送回去的。 想必,如今那家人会知道,大概率是从赵冯国那边走露消息的。 想到这里。 陈秋荷心里一沉,“是冯国那孩子那边暴露出去的?” 沈美云思虑了下,她点点头,“我猜估计是的。” 因为,他们这边没去找对方,自然不会主动暴露。 那会暴露的来源,也就只有赵冯国那一边了。 “那家人很强势,势必要带走绵绵?” 陈秋荷问道。 沈美云嗯了一声,“让我三天内把绵绵交出去。” “如果不交,他会以强硬的手段,把绵绵抢走。” 这是先礼后兵。 听到这,陈秋荷忍不住冷笑了,“我倒是想要知道,他们家怎么抢?” 绵绵是他们家养大的孩子,又不是一只阿猫阿狗,说能要回去就要回去。 沈怀山考虑的更多,他冲着陈秋荷摇摇头,接着,转头看向沈美云。 “美云,你没说完吧?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不得不说,沈怀山在这方面,还是敏锐的。 沈美云闻言,她叹了口气,也就实话说了,“林钟国拿你们做威胁。” “他们家在漠河驻扎几十年,爸妈以我们家现在的能力,斗不过他们。” 她父母的成分不好,就这一点,对方抓死了,都能让她父母脱成皮。 更何况,在名义上,起码在大家的眼里,绵绵是对方的女儿。 只这一条,她都不容易抢到手。 所以啊。 她只有找一个更强,更厉害,让林家都翻不起浪的人,来做靠山。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女儿,保住父母。 “这林家真是太过分了一些。”陈秋荷气的发抖,“我原先还以为这家人是个好人,还打算让绵绵回去,如今想来,绵绵没回去,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沈怀山更为理智一些,他便问了,“美云,你有什么打算?” “或者说,你想要嫁人的话,有合适的人选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她在三天前,便有了合适的嫁人对象,只是她还没做下决定。 如今。 林钟国的出现,彻底逼她果决了下来做出了选择。 于是,沈美云便说了,“有。” “谁?” “季长峥。” 这是沈美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季长峥,那个只是在书中出现过几次的人,却足够是所有人都难以忘怀的白月光。 只因为他是——季家人啊。 一个光只有姓名,就足够震慑旁人的人。 更何况沈美云选择季长峥,更重要的一点是,季长峥家世好,前途无量,而且不近女色,一心报效祖国。 不止如此,季家更是假千金,林兰兰一直想要攀附的一家。 毕竟,季家人对感情忠贞不二不说,还一家三代都是男娃。 她既然做了决定要嫁人,手拿原书剧情的她,当然要给宝贝女儿选个最好的家庭。 所以,当沈美云说出这个名字后。 陈秋荷还是愣的,倒是沈怀山听懂了,“你是说,北京西城季家的那个季长峥?” 沈美云点了点头。 倒是,沈怀山欲言又止,“可是咱们不认识他啊。” 所以,沈美云也发愁。 等于说是,她挑好了对象,结果,不认识对方,这不就挑了个寂寞啊。 沈美云,“我想想,看怎么弄。” 正当一家人说这话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这让沈美云他们都意外了下,这个点全家都在家了,谁还会过来? 难道是林钟国又来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莹白如玉的俏脸,顿时绷紧了几分,“我去开门。” 待一打开门后,她便忍不住怒了,“你有完没完?” 只是,这话还未落,就见到面前一个,极为魁梧冷峻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不认识。 更不是所谓的林钟国。 陈团长也没想到,在自己家开门后,竟然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女同志。 他下意识拧眉,“你是?” 难道是他离开了以后,父亲再次娶的媳妇,生的孩子? 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陈团长不动神色,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仿佛x光一样,正在打量着她。 似乎,要从沈美云的脸上,找出和他父亲,以及他的相似地方。 果然看到了。 陈团长的目光定格在沈美云的脸上,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极为标准。 而他父亲便有着这么一双眼睛。 对方的身份,几乎是不言而喻了。这是他离开后,父亲和后妈又生的孩子吗? 这让,陈远停顿了片刻,随即,便问道,“你今年十几了?” 沈美云,“……” 奇了怪了,还有人上门查查户口。 “我今年二十三。” “那不对。” 他走了十四年,他爸生不出这么大的闺女,除非是爸爸那个后娶的媳妇带过来的? 似乎也不对。 而且,他爸当年哀大莫过于心死,按照对方的脾性,不可能再次成家的。 那她到底是谁? 对方的目光,比起林钟国来说,犀利很多,但是却不带恶意。 沈美云也在猜测对方的身份,猜了一圈,也没猜到,索性把所有的话都给放在台面上。 “你找谁?” 陈远凝视她,对方面不改色,他心想,这心理素质还不错,毕竟,能在他目光下,还面不改色的人并不多。 “我找陈荷塘。” “你是谁?” 这—— “我是沈美云。” 姓沈,不和父亲一个姓,陈荷塘在心里迅速计算着。 很快,屋内传来动静,“美云,谁来了?” 是陈荷塘的声音,话还未落,他便直接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陈荷塘还以为是那个要抢绵绵的人来了。 所以,他极为警惕,手里的碗筷也跟着换成了锄头。 只是,在看到门口的那个人时。 陈荷塘手里的锄头哐当的一声,砸在地上,他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对方。 “你,你你,你是阿远?” 这是他的儿子啊,哪怕对方从少年变成中年,他也是认识对方的。 人还是那么一个人,只是没了当年的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和冷峻。 陈远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父亲再次见面。在离开家里的那么多年,他幻想过无数次。 但是,从未想过是这么一个场景。 对方头发花白,眼眶含泪,这不是那个当年恨不得一拳打死老虎的父亲。 那个在他心目中,高大威猛,力大无穷的父亲。 而面前这个人,他就只是一个凶巴巴的小老头而已。 这让,向来坚毅冷峻的陈远,都忍不住鼻头一酸,他取下身上的背包,丢在一旁。 朝着门口陈荷塘的方向,噗通一跪,“爸,儿子不孝。” 磕头的时候,在部队号称钢铁一样的陈远,在这一刻,在跪下去的这一刻,在磕头的这一刻。 两行清泪,从他眼角话落,随即,消失在地面上。 陈荷塘看着跪着的儿子,他喉咙哽咽,半晌,半晌才说出了几个字。 “回来,回来就好。” 谁都不知道,回来就好这几个字,对于陈荷塘来说,是代表着什么。 是他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等待,是他这么多年的不肯放弃,不肯搬家,不肯离开。 这么多年来,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和他说,你儿子牺牲了。 你儿子没了。 陈荷塘,你搬走吧,你不要住山上了。 可是,陈荷塘没听,他固执的在山上等着的他的儿子,他的妹妹。 他用了一生都在等待。 好在,他是幸运的,妹妹他等三十七年,等儿子等了四五年。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到了。 在他从少年走到青年,在走到老年,他终于等到了对方。 陈荷塘哭了,他是喜极而泣的哭,以至于说那几个字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 笑的眼角都是皱纹,那么凶的一个人,此刻,却柔软的不像话。 自打陈远的记忆里面,他好像从未见到过,那个意志坚强如同钢铁的一样的父亲哭过。 但是,这一次他似乎见到了。 他那个曾经高大威猛的父亲,如今,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这让,陈远也跟着心如刀绞,“爸,对不起,是儿子回来晚了。” 陈荷塘擦了眼泪,踉跄着身子,扶着他站了起来,“不晚,只要你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甚至不去问,这么多年儿子去哪了,又为什么一封信都不肯给家里。 他这么多年来,只求一个,儿子能够回来。 甚至哪怕是,不是健全的回来,他也能接受。 如今,想来这个结果,比他猜测或者说预期中,已经好了许多了。 当陈荷塘扶起陈远的时候,沈美云已经是看呆了,半晌,她才呆呆地问,“舅舅,这是阿远哥啊?” 也是舅舅口中,提过好多次,好多次的阿远哥啊。 一声舅舅,把陈远也给招呼过来了,他抬头看向沈美云,“舅舅?” 脸上还带着疑惑。 陈荷塘取下黑眼罩,擦泪,擦完这才说道,“瞧我,只顾着相认去了,倒是忘记介绍你们认识了。” “阿远,这个是美云,她是你小姑姑的女儿。” 陈远,“小姑姑?” 他是知道小姑姑的,从年幼到年少,他其实一直都在陪着父亲,住在这个小木屋里面,等着姑姑回来。 只是,等到后来,他参军离开,也没等到小姑姑。 如今—— 见陈远心里有疑惑,陈荷塘便解释了,“你小姑姑这么多年一直在北京,也是后面下乡了以后,才打听到我的消息。” 如果,不是这一遭,或许他们兄妹,这辈子都不会相见。 这一次,陈远明白了。 他低头,看向沈美云,“她是姑姑家的女儿,也是我的表妹?” 陈荷塘点点头。 “你小姑姑和小姑父也在。” 这话还未落,陈秋荷和沈怀山也出来了。两人都跟着看向陈远,陈远的个子是随了陈荷塘的,高大威猛,冷峻严肃。 这让,陈秋荷忍不住红了眼,“像,真像啊。” 和哥哥真的好像啊。 陈远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他微微叹了口气,喊了一声,“姑姑。” 陈秋荷嗳了一声,眼泪哗的一下子跟着出来了。 她抓着陈荷塘的手,说,“哥,你这辈子没白等。” “真的,没白等。” 连她在得知了,阿远的那个情况后,都在猜测,阿远大概率是没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才没有任何音信。 但是万万没想到,阿远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她哥这一辈子,总算是没白等啊。 亲人就是这样的,那是连着血脉的,哪怕是之前从来没见过。 看到对方这样的哭,这样嘶哑着嗓音说话。 陈远还是有些动容的,他深吸一口气,“姑,谢谢你们。” 他看得出来,他不在的日子,姑姑和表妹就是父亲的依靠。 父亲在看向姑姑和表妹的目光时,明显很不一样啊。 是柔和的,是宁静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宠溺。 这让,陈远也明白,这些亲人对于父亲来说,是明显不一样的。 他这个人亲疏分明,而且这辈子也没啥亲人,只要他们对他父亲好,他就可以对他们好。 这就是他向来信奉的原则。 以至于,他说谢谢的时候,都是带着真诚。 这让陈秋荷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擦泪,“一家人不讲这个。” “我和你姑父还有你妹妹出事,是你爸收留了我们。” 这是实话,如果没有大哥的存在,他们的日子绝对不会像如今这样舒坦。 这话,陈荷塘不爱听,他摆手,“你们来了,我这日子都有了盼头。” 这是实话,他这段时间门说的话,比过去半辈子都多。 而且家里有个孩子,每天都是欢声笑语的。这也让陈荷塘习惯了,不管去哪里,都带着绵绵。 因为绵绵是真的乖巧可爱,有她在身边,觉得日子都会鲜亮了几分。 “好了,不说谢来谢去的话了。”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哥,你还没吃饭吧?走走走,进去吃饭。” “这一次,我们这才真的叫做一家团聚。” 是真的团聚了。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每次吃好的时候,都是缺一个。 陈远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过去,有些恍惚道,“是啊,一家团聚。” 父亲等了妹妹,等他。 终于把人都等齐了。 进屋后。 沈美云和陈秋荷两人,很自觉的把空间门让了出来,让那爷俩好好的说话。 妹夫兼姑父的沈怀山,尴尬。 他思来想去,去厨房帮忙,被那母女二人一起嫌弃,索性转头进了屋内,去看孩子了。 绵绵这孩子就不会嫌弃姥爷。 半个小时后。 沈美云端了一个锅子出来,在这种冷天气里面,任何菜做出来,都是一会都凉透了。 只有火锅是最合适的,那一条最大二十多斤的胖头鱼,被宰了,用着鱼头做的火锅。 又片了鱼片放在一旁,用来下锅子用。 还有一筐子的萝卜片和白菜,全部都给放在了八仙桌上。 而陈秋荷还在烙饼,纯纯的富强粉烙的芝麻饼,刚出锅的时候,又香又脆。 看到这摆在桌子上的饭菜。 陈远忍不住惊讶道,“我这是回自己家,不用做这么多菜。” 陈荷塘,“没多做,平时就是这么吃的。” 陈远,“……” 陈远好一会,才从家里条件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吗? 酸菜鱼打火锅,还有富强粉做的烙饼,一点杂粮都不掺和。就是他在部队,都很少这样吃啊。 许是看出了陈远的疑惑。 陈荷塘解释了一句,“鱼就是后山的,只是这面粉,还有菜都是你妹妹弄来的。” 看来,妹妹比自己想的还有本事。 不止漂亮,还有一手的好厨艺啊。 这让,陈远越发惊讶,等尝了这酸菜鱼火锅的时候,他更惊讶了。 实在是味道太好了一些啊。 又鲜又嫩,而且鱼汤也很好喝。 这让,陈远忍不住就着鱼汤,吃饼,足足吃了八个芝麻烙饼,还吃了半筐子的鱼片。 到最后,吃到他忍不住打饱嗝起来,这一打,就注意到了,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看着他。 陈远面不改色,“很好吃。” 沈美云忍不住抿唇笑了,眉目温婉,漂亮干净,“哥,锅里还有?要不要?” 五斤的富强粉,一下子用了两斤半去,外加一筐子的鱼片,还有鱼汤。 可想而知,对方的食量。 陈远摇摇头,“饱了。” 酒足饭饱后的陈远有一个特殊爱好,于是,他看向沈美云,“美云,你有对象吗?” 他想给她保媒。 而陈远在部队有个外号,叫阎王媒婆。:,,. 38 第 38 章 穿越第三十五天 听到陈远这问话,屋内顿时安静了片刻。 陈远以为自己说错了,便问,“怎么了?” 陈荷塘便开口了,“美云如今确实是缺一个对象,而且对方身份最好是军人,能够保护得了美云娘俩的。” 听到这。 陈远下意识皱眉,“美云结过婚?她丈夫对她不好?” 问过他这个大舅子没? 陈荷塘看了一眼沈美云,沈美云点了点头。 陈荷塘这才说道,“美云没结过婚,但是当年在雪地里面捡了一个孩子,养在身边,如今这孩子好不容易养大了,那孩子的亲生父母要来抢走她。” 说到这,陈荷塘叹了口气,“也怪我们家,现在没本事,那孩子亲生父母家,在漠河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对方放了话,三天之内,不管美云同意不同意,都要把孩子带走。” 这—— 陈远一听,直接拍桌子,“荒唐。”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敢做这种抢人的事情?” 这话一说,屋内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因为,知道归知道,现实归现实。 沈怀山便开口了,“其实,那家人有头有脸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你家人是我家绵绵的亲生父母。” 沈怀山其实不知道,这个绵绵早已经不是原先的绵绵了。 所以,他一直都以为,绵绵就是林家的孩子。 “现在问题棘手的是人亲生父母过来抢孩子,我家美云很难有胜算。” 这是实话。 在外人看来,她家美云就是一个养母的身份。 怎么抢得过人家亲生父母? 听到这,陈远脸色冷峻,思索了片刻后,转头看向沈美云,“美云,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当然是对孩子的态度了。 沈美云语气坚定,“孩子在哪,我在哪。” 她是不会放弃孩子的。 这下,陈远懂了,“那家人是个什么情况,你先和我说下。” 沈美云也没瞒着,“他们是漠河当地人,姓林,叫林钟国,家里目前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其中最小的那个闺女,是和我家闺女故意抱错的那个。” “那家人在当地也算是有点背景的,他们拿我父母和孩子,一起威胁我。” 说起来,她也算是有哥哥的人了,就像是有了依仗一样。 果然,沈美云这话一说,陈远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还拿父母威胁你,这家人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 “这样。” 话到嘴边,陈远换了一个说法,“那家人你不用担忧,有我在他们翻不出大浪。” 这是实话,他的身份就如同定海神针一样,但是陈远做事,向来喜欢以稳为主。 他也把风险点说了。 “但是,美云我只是你的哥哥,就这一条,在你想保住孩子这上面,哥哥这个身份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他们都明白,最好的是什么? 是沈美云找个对象,最好还是在部队的,军人的家属身份是受保护的。 这样一来,身为军人的家属,别人在想来抢孩子,那就要掂量一些了。 沈美云也知道,她有些发愁,“我晓得,只是这人却不好找。” 这是实话。 她知道季长峥这么一个人极为优越,但是她不认识人家,这不是白瞎啊。 “我认识。”陈远果断道,“我这里有个合适的人员,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谁?” “我手底下的一个兵,他叫季长峥。” 听到这话,沈美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哥,你说谁啊?” 陈远,“季长峥。” 他以为沈美云没听明白,便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下沈美云是真的目瞪口呆了,这叫什么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了。 见她不说话。 陈远便把对方优点都说了,“季长峥这人外貌不错,和你有的一拼,家世优越,人是北京城的,前途无量,我说实话,等他到我这个年纪,将来的位置肯定比我还高。” 这是对对方高看的厉害了。 当时,他在和季长峥交过手后,他就察觉到了,这人不错,还在遗憾,自己没个女儿,不然一定要把对方扒拉到自己家来。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是没个女儿。 但是,他有妹妹啊,这还是可以扒拉的。 沈美云倒是没说话。 反倒是,陈秋荷说,“倒是可以见一见,人成不成,等见了面再说。” “而且,林家那边催得紧,这件事我是想着尽快定下来。” 这话,她是替女儿说的。 陈远也怕夜长梦多,于是他便直说了,“我连夜回一趟部队。” 这一桩事,他还真保定了。 * 漠河688驻队宿舍楼。 季长峥忽然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去摸脸,满头大汗,甚至可以说是满面春潮也不为过。 想到之前做的那个梦,梦里面,他的好兄弟,穿着一件白色毛衣,那毛衣是贴身的。 以至于,曲线十分分明。 他望着那曲线竟然望痴了去,而且到了后来,他竟然,竟然—— 季长峥有些不太敢回忆起来,坐了起来,摸到床底一块湿润,他下意识地拧眉,收拾了床单,又去公共水房,一连着冲了两个凉水澡。 这才镇定下来。 季长峥拿着毛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半晌,才低低地骂了一句,“真是疯了。” 他竟然对自己的好兄弟,起了这种歹念。 这让,季长峥有些恍惚。 一直到了白天,一直都在回忆那个梦。 他是疯了吧? 肯定是疯了。 “长峥,你这是怎么了?” 从昨天半夜开始,对方就不太对劲了。大半夜的起来又是洗床单被罩,又是去洗澡的。 早上四点多进屋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身的寒气。 连带着训练,都是老是容易走神。 听到温指导员的问话。 季长峥恍惚了下,“老温,如果我对自己的兄弟,起了想法,是不是个神经病?” 这话一说。 温指导员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想法?” “你要把早上那个肉夹馍让给我吗?”食堂来了一个陕西的大师傅,对方做的肉夹馍绝对是一绝。 以至于,来晚了,根本抢不到。 季长峥拧眉看了他一眼,“不是吃的。” “那是什么?” “男女关系的那种。” 听到这,温指导员差点没被吓死,他几乎是一蹦三尺高,恨不得马上和他拉开距离才行。 “季长峥,你可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他说呢。 这季长峥老是对相亲排斥,原来是打算对自己周围的兄弟下手啊。 这让,温指导员恨不得立刻马上,和他拉开距离。 季长峥冷笑,“你倒是敢想。” 他对温指导员感兴趣,这不比杀了他还难受吗? 温指导员听出了,他语气的真实含义,“那你对谁感兴趣?” 季长峥缄默。 “那我这样说,前两天周参谋的爱人给你做媒,你怎么不答应?” 他可是听说了,周参谋的爱人,来找季长峥好几次了呢。 就是为了想给他说媒,而且说的还是周参谋爱人的妹妹,据说人女方也很优秀。 季长峥叹了口气,“不想去。” “我觉得吧,你下次有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去下,免得你对周围人下手。” 温指导员善解人意的建议道。 说起来,他和季长峥住一个屋,可是害怕极了,到时候季长峥别对他感兴趣。 那他还不得遭殃? 不行不行,一想到这里,温指导员就有了极重的危机感。 他将来可是要娶媳妇的人,他对男人没兴趣。 当然,季长峥最好对他也不要有兴趣。 越听越离谱,季长峥掀了掀眼皮子,“老温,你可以不说话吗?” 听得脑壳疼。 温指导员,“不行。” 在两人在唠闲话瞎扯淡的时候,陈远过来了。 这让季长峥和温指导员都有些惊讶,“陈团,你不是回家探亲了吗?” 怎么这个点,还在部队? 这就奇怪了。 陈团长,“有点急事就从家里赶过来了。”说到这里,他便点名道姓地喊道,“长峥,你过来,我找你一件事情。” 这—— 季长峥和温指导员对视了一眼,他虽然疑惑,但是到底是走了过去。 他一走。 在场的众人都跟着炸了。 “陈团,风尘仆仆的来找长峥做什么?” “是啊,而且陈团看起来还一脸严肃,好吓人。” “都别猜了,一会长峥回来了,你们不就知道了?” 这会大家刚拉练结束,正在跑场上休息,于是,本来该解散的,大家也不急了。 都跟着好奇起来。 季长峥也是一样,他随着陈团一起去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 陈团便说道,“长峥,你坐吧。” 季长峥挑眉,“头,你别这样,这样我害怕,你就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喊一声头,倒是不为过。 陈团如今算是季长峥的领导。 陈团忍不住笑了,他生了一张阎王脸,一天到晚都冷得跟冰块一样,这会笑了以后,越发让季长峥惊悚起来。 甚至连您都出来了。 “您到底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好了。” “别这样了,我是真害怕。” 陈团当即收敛了笑容,单刀直入,嘘寒问暖,“长峥啊,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吗?” 季长峥,“……” 一开头就有那味了。 实在是他太过熟悉了一些。 因为,之前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周参谋那边,对方都是以这么一个开始的。 季长峥便直接把话给挑明了,“怎么?头,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陈团长笑了笑,“还真让你给猜对了。” 他也就直说了。 “我家有个适龄的妹妹,年轻漂亮,和你的外貌很是登对,我想给你俩做个媒。” 季长峥没有直接回答,当然如果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肯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 主要还是昨夜那个梦,给他留的阴影太大了一些。 他竟然对自己的兄弟感兴趣,这真的是让人接受无能啊。 见季长峥不说话。 陈远还以为他在考虑,便把该说的都说了,“我那妹妹,条件不错,年轻漂亮是一个,而且还是北京农业大学的大学生,不过,我也不瞒着你。 “她还有个女儿,今年五岁。”他把那个女儿的情况说了下,“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情况,那孩子的亲生父母如今要来抢她,所以,我那妹妹才松口要结婚嫁人的。” 这下,季长峥全部明白了。 他思忖了片刻,这一次,倒是没直接拒绝,“成,那可以见见。” 见见也好,免得他晚上在去做春梦,梦见他兄弟。 这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兄弟了。 见他答应下来,陈远便直接果断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你随着我一起,去相亲看看怎么样?” 这—— 季长峥,“……” 也太快了吧。 他思索了下,“成吧。” 快点也好,斩断他对兄弟的不怀好意,真的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 既然敲定了要去相亲。 季长峥自然是要请假的,相亲的地点不在他们部队,而是随着陈团长一起。 只是,这一请假,自然就瞒不住了。 “长峥,你这是?”周参谋回来喝茶的功夫,就看到了季长峥的请假单。 “相亲。” 这话一落,周参谋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说啥?” “相亲?” 不是,前几天他才给对方做媒过,不过当时直接被对方拒绝了。 季长峥是怎么拒绝的来这? 哦哦,一心报效祖国,无心儿女情长。 自己保媒失败后,回去还被妻子好一顿说呢。 季长峥也不尴尬,坦坦荡荡,“当时不想相亲,现在又想相亲了。” 当然,得益于昨天做的那个梦。 他想要去相亲试下,解决下自己心头的大毛病。 这可真是让周参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真是任性。 等季长峥离开后。 周参谋就纳闷了,“不是,陈团给长峥介绍了一个什么样的仙女?能让这个相亲钉子拒绝户,都答应了下来?” 这才是让人奇怪的。 倒是,进来送报纸的小王说了一句,“听说,女方是陈团的妹妹,对方还带了一个五岁的女儿。” 这就更让人疑惑了。 “你怎么知道?” 周参谋随口问了一句。 小王解释,“我那会,准备进来送报纸的,顺带听了一耳朵。” 这不,看到领导问,就顺嘴说了出来。 说出来以后,就有些后悔了,这到底是人陈团长和季营长的私事。 周参谋忍不住道,“陈团的妹妹?” 就陈团长得那样,黑长脸,魁梧不说,还雄壮,这要是他妹妹,这得生成什么样子啊。 女版黑李逵? 季长峥怎么就答应了呢? 可惜,周参谋百思不得其解,也没人替他解惑。 一直到下班,晌午回家吃饭,都还是一副很是疑惑的样子。 这让妻子赵春兰看在眼里,“怎么了?老周?” 周参谋思虑再三,还是说出口了,“春兰,你说在什么情况下,季营长才会答应和别人相亲?” 这话一说。 赵春兰也懵了下,“你说什么?” “季营长答应和人相亲了?” “这不可能。” 赵春兰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否认了。 要知道,为了让季长峥和自家的妹妹相亲,她先后可是找过对方三次。 但是每一次都被对方给拒绝了。 更别说,她其中还让自家男人,也帮衬过一次,但是还是没用。 眼见着老周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赵春兰再次确认道,“你说真的?” 周参谋嗯了一声,“我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骗你。” 这是实话。 赵春兰听完,放下手里的盘子,来回在屋子内踱步,半晌,才问道,“和季营长心情的那个女同志,是不是很漂亮?” 这周参谋哪里知道? 他摇摇头。 “那对方条件很出色?” 还是摇头。 眼见着自家丈夫一问三不知,赵春兰也来了脾气,“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那个女同志,似乎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 “什么?” 赵春兰的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分,“不可能。”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否认,“季长峥眼光那么高,他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结婚还带娃的女同志。” 不是她瞧不起对方,而是在相亲市场确实是这个样子。 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未婚的找未婚的,二婚的找二婚的,带娃的找带娃的。 这季长峥又年轻,还是单身,家世好,长得好,还前途无量。 这么一个条件优越的男同志,去找一个二婚带娃的女同志。 这怎么真让人不敢置信呢? 周参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没说,季营长看上对方,他只是去相亲了而已。” “至于成不成,那谁知道。” 赵春兰,“那肯定不会成的。” “是谁给季营长说的媒?” 周参谋,“新来的陈团长。” 赵春兰像是一下子找到理由了一样,她一拍手,“那就对了。” “他肯定是不好拒绝新来的上峰,这才答应了下来。” 周参谋想说,就季长峥那个性子,还不好拒绝新来的上峰? 可能吗? 要知道,季长峥那性子可是无法无天的,他要是不愿意,别说陈团长了。 就是他和司令两个人,都无法改变对方主意。 但是,眼见着妻子这般笃定,周参谋倒是没去大煞对方心思。 只是,坐在桌子上,拿着筷子吃饭。 眼见着妻子不吃,他便问了,“怎么?中午连饭都不吃?” 赵春兰取下围裙,换了一件衣服,“不行,我要去和其他嫂子们打听下,这陈团长给谁季营长介绍的对象到底是谁?” 这种消息,问男人没用。 还得去八卦中心去问,去问那些嫂子们,一准没错。 听到这,周参谋觉得头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在家多说这一句话了。 这一说,马上整个家属院都要知道,季长峥去相亲了。 周参谋想要喊人,但是赵春兰已经跑了。 桌子上,周参谋八岁的大儿子,安安静静的吃着饭,突然说了一句,“爸,你喊不住妈的。” “还不如不喊。” 周参谋大儿子叫周青松,小名大乐,今年八岁,从小就生了一张严肃的面孔。 这让外人不少人来调侃,周参谋这是生了一个缩小版自己。 他闻言,乐了,“大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青松,“我妈就爱八卦,你不让她去八卦,她浑身都不舒服,她不舒服,又要骂我和二乐了。” “算了,和您说也没用,您也逃不掉挨骂的下场。” 周参谋,“……” 老大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于是,他故意道,“你不去找你的新娘子,林兰兰?” 一群孩子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林家那小闺女,总是爱给自家儿子当新娘子。 当然,自家儿子也只认对方当新娘子,大院那么多小姑娘,别人他还都不愿意。 这臭德行,今年八岁,就知道有主见了。 提起林兰兰。 周青松小脸蛋上带着几分忧心忡忡,“兰兰,现在不爱当我新娘子了。” 他掰着指头,数了数,“而且她已经五天没来找我了。” 这要是搁着以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以前兰兰每天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 周参谋难得在自己儿子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于是他打趣道,“你新娘子不来找你,那她去找谁了?” 没成想,儿子还真回答了。 “听说去找他们的老师了。” 是驻队外面的小学老师。 而且是每天去找。 这—— 父子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周参谋得出结论,“大乐啊,看来你的新娘子是有了上进的心思,但是你还没有。” 周青松不是很想和自家父亲说话。 迅速的扒拉了两口饭,转头出了门子。 这下,家里只剩下周参谋和小儿子,大眼瞪小眼了,他叹口气,“这个家,真是越来越没法过日子了。” * 前进大队,山上。 陈荷塘在杀鱼,陈秋荷洗鱼,而沈美云则是在晾鱼。 之前挖的那一批鱼,就算是天天当饭吃,这也是不吃完的,于是便打算做成鱼干,给保存起来。 陈秋荷在洗干净后,便递给沈美云,沈美云把盐往鱼上一抹,每一次都是厚厚的一层。 每次,看到沈美云用盐来抹鱼,陈秋荷都忍不住眼角一跳,“美云,你这也抹太多了。” 现在日子不和以前一样了,一次还抹这么多,每个月挣的工分,全部拿去买盐了。 沈美云笑了笑,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妈,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这里准备的够。” 她当时可是囤了不少的。 陈秋荷,“就算是够,也不能这般浪费。” 沈美云,“我不抹厚点,到时候这鱼都臭了,得不偿失。” 怎么都是美云说的有理了,陈秋荷叹口气,“我不和你说这个算了,也不知道阿远那边和季同志说了没,对方成没成?” 沈美云也不知道,所以她摇摇头,继续去做自己的活。眼看着她这么淡定,陈秋荷,“你就不急?” 这到底是关乎到她的终身大事的。 沈美云摊手,细白的手指,粘上了白色的盐粒,漂亮的不像话。 “我急也没用呀,船到桥头自然直。” 看到闺女这幅淡定的样子,陈秋荷忍不住叹口气,“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闻言,陈荷塘抬头,“小荷花你别急,大不了,让阿远给美云换个对象。” 反正,那么多当兵的,也不差那一个。 这话一说,从外面回来的陈远,“……” 得亏他留了一个心眼,没让季长峥一起跟着过来,而是安排对方在大队部等着。 这要是让人听着这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陈远轻咳了一声,推门而入,“爸,姑。” 这一喊,屋内的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怎么样?” 陈秋荷率先地问道。 陈远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沈美云身上,“对方跟着我一起来了,我把相亲定在大队部,美云你收拾一下,便过去。” 这是直接要相亲了。 沈美云心脏忍不住怦怦跳起来,对方竟然答应了? 这是让沈美云意外的地方,毕竟,书里面说的很清楚,季长峥这人不近女色,一心为国,终身未婚。 她当时在权衡利弊后,发现季长峥是最好的嫁人对象。 但是,沈美云并不确定,对方会答应下来。 所以,对于陈远说这话后,她是有些惊讶的,“对方答应了?” “他没拒绝吗?” 这才是让她意外的。 陈远点了点头,“我一说,他就答应了。” 好像也没出啥幺蛾子,并不像是周参谋说的那样,季长峥不好拿下。 似乎,还挺好拿的? 当然,这要是让外人知道的话,定然要说,陈远这绝对是错觉,要知道,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北京,都有不少人想要打季长峥的主意。 相亲更是被提出无数次,但是季长峥从未去过一次。 只能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刚好季长峥陷入了自我怀疑,才会答应下来这一次的相亲。 这下,沈美云便明白了,她思索了下,“有说什么时候去相亲吗?” “就现在吧,越快越好,对方还在大队部等着。” 这也是陈远的细心了,没把季长峥直接领回家里,就是给沈美云一个缓冲的机会。 这不,他这话一说,陈秋荷就忍不住说道,“美云,先别急着去,先打扮下。” 说完,不等沈美云拒绝,陈秋荷便进屋去了,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面,拿出了一件大红色印着牡丹花的棉袄来。 那牡丹花旁还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叶子,鲜艳的红配着夺目的绿,就很耀眼。 看得沈美云顿时脑壳大,她瞠目,“妈,你该不会让我去穿这件去相亲吧?” 太土了,实在是太土了。 眼见着女儿这般嫌弃的表情,陈秋荷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一瞪眼,“你皮肤白,穿红色的好看就这件。” “这一件还是我,当年和你爸相亲的时候去买的。” “你看我和你爸感情好了一辈子,说明什么?说明这个衣服好啊,吉利的很,美云你听我的,你穿这件衣服去,保管你和小季将来的感情,也和我跟你爸一样。” 她和沈怀山两人,一辈子没恩恩爱爱的,没红过脸,也一直都是大杂院里面的模范夫妻。 所以,在陈秋荷看来,她也希望自家闺女,将来结婚了,过日子能和她一样。 两口子和和睦睦,一辈子平安顺遂幸福。 沈美云听到这,顿时拒绝不了,因为这是一位母亲带着她最为真挚的祝福。 她认命一样,把胳膊递过去,陈秋荷笑了,“还跟小孩一样,让我给你穿啊?” 旁边的面绵绵探出头,用着食指摸脸蛋,“妈妈,羞羞,羞羞羞。” 还让外婆给她穿衣服。 沈美云笑了下,把胳膊伸的理所当然,“你是妈妈的宝宝,妈妈也是外婆的宝宝。”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呢。 这话,引得绵绵傻眼了,也让陈秋荷给沈美云穿衣服的手一顿,“多大的人了。” 沈美云眼波流转,“多大的人,也是妈妈的宝贝。” 说实话,这一套陈秋荷是真吃,她看着她女儿,觉得她女儿好好看,好优秀啊。 所以,以至于连带着眼神都是骄傲的。 “再去描个眉,擦个口红,还有头发,今天就不扎了,我那天看到叶教授的女儿,慧茹是个烫的卷发,很好看。” 说到这,陈秋荷想了下,“你弄的话,肯定也很好看,就是你等等我,我去把火钳给烧红了,我给你烫。” 沈美云,“……” “妈,不用。” “听我的,妈最了解你,你肯定适合大波浪的卷发,你去相亲,咱们必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当妈的到底是忧愁的,自家闺女虽然优秀也漂亮,但是到底是带了一个小闺女的。 若是对方也是二婚,那双方条件差不多,谁都不嫌弃谁。 但是问题是,听阿远的语气,对方条件很好,是个单身好青年不说,连带着家世也是好的。 她怕啊,人条件太好了,嫌弃她闺女带一个孩子。 在他们看来绵绵很乖,很可爱,但是从现实来说,不可否认,女儿是带着拖油瓶嫁人的。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这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沈美云看到母亲眼中的担忧,顿时放弃了挣扎,“妈,都随你。” 她心想,当个妈宝女就妈宝女吧。 谁让,她是妈妈的宝贝女儿呢。 那边,得到了女儿的同意,陈秋荷顿时精神一震,转头就去了厨房,把火钳放在灶膛里面烧的通红,拿了出来。 与此同时,还弄来了一盆的冷水。 这让,屋里面的几个男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沈怀山,“秋荷,你这烧红的火钳,也太吓人了。” 陈荷塘,“是啊,小荷花,你别烫着美云了。” 陈远是个大直男,他便直接说了,“姑,你这用火钳,把头发烧了怎么办?” 陈秋荷拿着烧红的火钳吹了吹,“这你们就小瞧我了吧?我跟你们说,北京那边的理发店里面,都是用烧红的火钳烫头发的,可好看了,你们这些大男人不懂审美。” 她看了,她闺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烫一头大波浪卷发,那还不美的惨绝人寰啊。 这话一说,家里的三个男人齐齐闭嘴,朝着沈美云投去同情的眼神。 沈美云看着那红彤彤的火钳,很想临阵脱逃,但是陈秋荷说了,“美云,你放心,你妈的技术很好的,保管把你打扮成大美人。” 虽然,已经很美了,但是在陈秋荷看来,闺女还能在美一点。 沈美云含糊地嗯了一声,“妈,你别把我头皮给烫糊了。” 陈秋荷,“你小看谁?我在学校,可是给叶教授的妻子烫过头发的。” 说完,就用着梳子,挑起一缕头发来,卷到了那烧红的火钳上,只听见刺啦一声。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陈秋荷便把头发给取了下来。 那原本顺直的头发,瞬间被烫成了波浪状。 陈秋荷摸了下,滚烫,还忍不住夸,“好看。” 沈美云完全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子,她思索了下,“妈,我不要泡面头,你给我烫大波浪。” “成,你妈也觉得泡面头不好看。” 半个小时后。 沈美云的直发,变成了大波浪,当然,她还闻到了一股烧糊的味道。 她想洗头。 陈秋荷顿时阻拦,“不能洗,洗了就直了,那就白烫了。” “那这么大的味,我总不能顶着味去相亲吧?” 陈秋荷想了下,走到院子里面去,摘了一把腊梅花,撒到了她头发里面,“来用腊梅花,掩下味道。” 沈美云,“……” 这是要以毒攻毒吗? 就这,陈秋荷还没放弃对沈美云的打扮,头发烫了,自然也要描眉了,用着烧着了的火柴,对着女儿的眉毛,就是一阵涂涂画画。 在描好后,忍不住看了一眼,“成,对称了。” 陈秋荷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夸道,“美云,你眉毛真好看,是那种黛眉,细细弯弯长长,好温柔的。” 这话,沈美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反正在她妈眼里,她哪哪哪都是好看的。 她忍不住笑了,“妈,好了吗?” 陈秋荷,“还差一个口红。”她记得当时好像装的有,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又给她描了一个嘴巴。 这下,陈秋荷十分满意,“好看,是真好看,你的皮肤白,不用打粉,就这样,光描眉和口红就够了,显得气色好极了。” 在配着那一头波浪大卷发,少了清丽,多了几分明艳妩媚,这真的是实打实的一个明艳大美人了。 陈秋荷就不相信,那个季同志,会不动心! 沈美云都不敢去照镜子了,因为这全程打扮下来,全是她妈一手安排的。 她犹豫片刻,“妈,我要照镜子。” 她不放心,她就是个丑八怪,她妈也觉得她非常好看啊,问题是她在她妈眼里,就没丑过。 陈秋荷听到女儿要镜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过了一会,拿了一面镜子过来,说起来,家里原先就住了陈荷塘一人的,是没有镜子的。 这镜子还是沈美云,去供销社买的,巴掌大,圆形的,上面角落的位置,印着一朵牡丹花。 沈美云接过镜子,对着照了下,看着镜子里面过于明艳妩媚的面庞,不由得一呆。 她生了一张雪白细腻的鹅蛋脸,因为描眉画口红的原因,明艳又张扬。 尤其是一双杏眼,又圆又大,在眼尾处被稍稍勾勒了一丝眼线,微微上挑,干净清澈不说,妩媚又漂亮。 这是绝对的斩男妆。 饶是,沈美云都不由得呆了片刻,哪怕不是第一次看这么一张脸,但却还是会被惊艳片刻。 不止是她,连带着屋内的三个男人,都跟着恍惚了,“美云,是真好看啊。” 陈荷塘下意识地说道。 陈远虽然没说话,但是却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却微微叹口气,这么一个明艳漂亮的妹妹,还没认回来两天。 就要便宜季长峥那货了。 怎么想着觉得心里不得劲呢。 陈远转头看了,沈怀山的脸色,果然看到对方脸上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复杂感。 这让,陈远更忍不住想叹气了,这真的是年纪大了啊。 竟然,有了一种老父亲的心态。 直到,陈秋荷打破了大家的安静。 “好了,都收拾利落,美云你快下山去,别让人家小季等久了。” 这话一说,大家才回神。 陈远却说,“想讨老婆,等一会也是应该的。” 黑峻峻的一张脸,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热络劲。 这前后的差距,是真的大啊。 大到大家忍不住侧目,“怎么?我说错了?” 陈远挑眉,替他爸问了一句话,“姑父,当年你娶我姑姑的时候,怕是不容易吧?” 这话一说,陈荷塘也看了过去,虎视眈眈。 想娶人家妹妹,大舅子这一关,总归是不好过的。 沈怀山心说,他当年和陈秋荷情投意合,而且他老丈人死的早,就丈母娘一人带着闺女。 以至于,他娶陈秋荷的时候,没受什么为难。 丈母娘更是高兴的不行。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告诉大舅子的,怕大舅子给他在补上为难。 就他这小身板,还不够大舅子一拳头揍的。 于是,沈怀山违心地说道,“是很难。” “难的不行。” 这话,让陈荷塘满意了,他便跟着叮嘱道,“阿远,你是大舅哥,你自己看着办,不要让小季太容易了。” 听到这,陈秋荷收拾的手一顿,看着家里面磨拳霍霍的男人们。 她忍不住扶额,“美云和小季第一次相亲,阿远,你别过分了,把小季给吓跑了。” 那才是最关键的啊。 吓走了小季,一时半会哪里去找这么一个合适的相亲对象? 这—— 陈远轻咳一声,“我会注意分寸。”他发现以前给别人介绍对象,那是跃跃欲试。 但是,轮到自己家姑娘的时候,就变成了心情复杂。 “第一次,记得给点甜头,等确定了关系,在说以后的事情。” 陈秋荷显然是过来人,非常腹黑的传授经验。 这让,陈远诧异,看来,姑姑的性格是随他爸的。 看到这相亲,八字还没一撇,家里人就开始想到,怎么去为难未来的妹夫了。 这让沈美云说什么好呢。 她只能说,“要不,现在先下去?” “成。” * 胜利公社大队部,季长峥坐在这里,已经换了两杯水了。 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有些焦虑,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相亲。 等待的滋味,倒是不太好受。 而且—— 他发现很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似乎忘记问陈远,他相亲对象名字了。 算了,反正一会见面就知道了。 季长峥如是般想到。 那边,陈远到了大队部后,便没上去,而是选择把空间交给沈美云和对方。 “美云,你去吧,季长峥就在二楼,二零一。” 沈美云点了点头,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上了楼梯。 那边,季长峥等了许久,没等到便从二零一出来,打算来走廊道上透透气。 只是,刚一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对方一身红色棉袄,雪肤乌发,倾倒众生,这让季长峥微微一怔,“兄——沈同志,你怎么这里?” 39 第 39 章 穿越第三十六天 沈美云也意外了下,这里竟然会遇到季幺。 她着实是愣了好几秒,这才回答,“我来相亲。” 季长峥顿了下,“好巧,我也是。” 四目相对。 季长峥对上沈美云,那一双含着盈盈秋水的杏眼时,他的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双眼睛,就好像是眼尾带着小勾子,勾得人心尖尖发痒的感觉。 想到这里,季长峥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强行找话,“沈同志,你相亲对象还没来吗?” 一句故意的沈同志,仿佛在有意拉开他们两人的距离一样。 沈美云点了点头,声音轻软,“没来。” 季长峥很高,她回答的时候,需要仰头看着对方。 那一张明艳动人的俏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季长峥眼底。 她这次换了发型,长长的头发换成了大波浪的形状,衬得一张小脸,巴掌大,连带着气质也不一样了,多了几分女孩子才有的妩媚。 这让,季长峥微微停顿片刻,他掐了下自己的手,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他兄弟啊。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 他可是有正儿八经的相亲对象。 于是,季长峥强行掐断了心思,朝着沈美云说道,“我去等我相亲对象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随即,低头注意到鞋带散开了,便系了个鞋带,对着那玻璃窗户,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 这才起身,去寻了门牌号二零一。 确定了位置后,她站在门口,微微捏了下指头,为自己打了一把劲儿,心说,万事开头难,开了头就好了。 鼓足劲儿,做完心理建设后,她这才敲敲门。 门一开。 四目相对。 还是那么一张熟悉的脸,在三分钟前,他们才见过面的。 于是,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是不是他们走错了?!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沈美云,当然还有季长峥。 两人再次神同步,探头出来去看门牌号,二零一确定是没错的。 这会,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 “季长峥?” “陈团长?” “我是季长峥。” 沈美云瞠目,下意识地看过去,“你不是季幺吗?”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啊。 季长峥轻咳一声,“季幺也是我的名字。”那个名字在首都的时候,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北京的发小,都是这般叫他季幺的。 他当时极为喜欢他兄弟,想和他兄弟拉近感情,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季长峥这个名字。 便用的是季幺,说到底从那一次开始,季长峥便没把沈美云当成外人。 这才会有小名去和对方结交。 听到这,沈美云这下全明白了,“你就是季长峥啊?” 她喃喃道。 季长峥挑眉,“怎么,你很惊讶?” 沈美云点了点头,她从未把季幺和季长峥联系到过一起,从一开始,在她眼里,对方就是两个人。 季长峥笑了笑,“那现在认识了,不惊讶了吧?”他笑的时候,眉目舒朗,意气风发。 带着少年郎才有的朝气蓬勃。 这让沈美云恍惚片刻,她抿着唇,嗯了一声。 “你和陈团长是?” 这下轮到季长峥来问了。 沈美云,“他是我哥,他爸爸是我舅舅。” 这下,关系全明白了。 感情还是带着亲戚关系。 季长峥站了起来,朝着沈美云伸手,声音低沉,“那、那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季长峥。” 他不承认,自己是有些紧张的,就好像是第一次上台领奖,不,上台领奖都没这么紧张。 沈美云微微一笑,伸手过去,“我是沈美云。”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季长峥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只觉得脑子里面,仿佛有无数炮火,在跟着炸开一样。 季长峥深吸一口气,腾在空中的手,竟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脑子是一片空白。 还是沈美云主动握了上去,这才让他有几分回神。 他的视线凝结在沈美云的手上,她的手型很好看,掌心偏薄,十指如葱,洁白中透着淡粉,光看着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这一双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活计的手,只有在养尊处优的情况下,才能养出这么一双漂亮干净又柔软的双手。 季长峥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正大光明的看着一个女孩子的手。 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握手。 入手绵滑细腻柔软湿润。 这就是女孩子的手吗? 好软啊。 想到这里,季长峥微微红了耳朵尖,连带着心脏都跟锣鼓一样,砰砰砰,一声高过一声。 而沈美云则是和对方相反,季长峥的手宽阔又修长,指腹和虎口的位置,带着厚厚的茧,有些扎手,还有些硬。 这让,她微微一顿,两人都跟着像是触电一样,一触即离。 两人跟着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同时把目光给移开了。 原来,他们就是彼此的相亲对象啊。 当意识到这点后,季长峥心里的那一丝别扭,好像也烟消云散了。 不,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有一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真好啊。 他的相亲对象,就是他兄弟,他再也不用为自己会惦记兄弟,而感到自责了。 他甚至有些庆幸,啊,还好他这次来参加相亲了。 当意识到这里后,他的目光偷偷的放在了沈美云的身上,在沈美云要察觉的时候。 季长峥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往后退了一步,“沈同志,要不要进来?” 他这是邀请了? 邀请他兄弟进来相亲了? 想想就好刺激啊。 沈美云用力地捏了捏指头,随即嗯了一声,随着季长峥进去了办公室里面。 二一零被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两张办公桌,而且桌子上放着两杯水,还冒着白色的烟雾。 显然,是为了相亲而准备的。 进屋后,两人跟着进去后,眼见着沈美云要坐下来,季长峥还率先把她要坐的椅子,给拉开了下,示意她坐。 沈美云有些讶然,随即,说了一声谢谢。 待落座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相顾无言。 说到底,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相亲,到底是不熟悉不说,还带着几分陌生。 这得亏是他们两个人,还是认识的情况。 眼见着对方这么一个情况,季长峥忍不住笑了,“你是第一次来相亲?” 第一次吗? 可不是,两辈子的第一次了。 沈美云笑了笑,抬眼看向对方,“是呀?你呢?” 她的声音柔和,笑容干净,很容易让人生起好感来。 季长峥点点头,“我也是。” 他抬眼,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看了起来,离近了以后,才能更加显示出沈美云的漂亮来。 她穿着一件红色棉袄,海藻一样的波浪卷发,就那样披在肩膀两侧,越发显得一张脸巴掌大,肤色瓷白,双眸盈盈,下巴尖尖。 当真是雪肤乌发,倾倒众生。 这让,季长峥微微停顿片刻。 他突然就下了一个决定。明天,不,现在就去打结婚报告,晚一分钟都是他的错! 沈美云见他不说话,她抱着一个搪瓷缸,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水,便主动开口了,“季同志,我这边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吗?” 季长峥压下心头的心思,他嗯了一声,“陈团长都和我说了。” “那就行,我介绍下我的情况,我今年二十三岁,大学学历,双亲都在,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现在我女儿的亲生父母,要来抢她,我一个人无法保住她。” 这是事实,更何况,她父母的成分还不好,这也就导致了,她不止是女儿这一个软肋。 同时,她的父母也是她的软肋。 如果林钟国,要拿她父母的这个软肋,来戳她女儿的这个软肋。 沈美云是真的一丁点办法都没有,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管是放弃哪个,她都不愿意。这才有了她思考了之后,深思熟虑的决定。 来相亲。 找一个足够强大的人,能够保得住她女儿的同时,还能让她的父母也在对方的羽翼之下。 沈美云得承认一个事实,从一开始,她的这份感情,便不坦荡。 她是个成年人,更是一位母亲,她也早早过了为了感情一腔热血的年纪。 如今的她,多了几分权衡利弊,也多了几分谋算。 她对另外一半的要求,也很明确,能够护得住她和她的家人。 就仅此而已。 所以,她的这一份心思,也不会去瞒着对方,不然,那是对季长峥的不公平。 在剖析完这些后,沈美云便直说了,“我现在需要一个相亲对象,对方最好还是军人,可以帮我保住我女儿绵绵。” 态度极为坦荡。 “如果,季同志你无法接受,也可以拒绝。” 如果,季长峥不是季幺的话,或许她还不会说这些,在来之前,她其实做过很多种心理建设。 就是要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争取一次就拿下季长峥。 因为,她需要对方。 需要对方的身份,来保护她,来保护她的女儿。 但是—— 在见到对方之后,知道季幺就是季长峥,沈美云没法在这样做了。 她承认,自己不算是一个十足的好人,甚至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可以为了她女儿,去谋划一切的东西。 甚至,去谋算人心。 但是,这个对象是季长峥的时候,沈美云便忍不住叹口气,她的谋算可以对于外人,但是对于自己屡次有恩的恩人,她做不到这样。 恩将仇报,去算计对方。 所以,这才有了坦白。 季长峥听到这话,完全愣了,他没想到沈美云竟然会这般坦白,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闷笑了一声,把自己那张脸凑到了她面前。 “难道,你就没对我这一张脸,有一丝丝心动?” 当然,这是季长峥第一次不要脸,拿自己的脸来说话。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从未利用过自己的这一张脸去做筏子,但是这一次,他却希望他的这一张脸,在沈美云面前有点用处。 面前骤然放大了一张脸,这让沈美云恍惚了片刻。 季长峥有着一张极为优越的骨相,眉骨高,眼窝深,鼻挺口直,下颌线条极为流畅。 他的肤色是男同志里面少有的白皙,尤其是在灯光下,几近乎是透明,都说男人有着过于白皙的皮肤会多了几分阴柔,少了几分阳刚。 但是,在他身上却不是,他的骨相与五官,相得益彰,凌厉又英朗,既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还有着青年的意气倜傥。 哪怕是沈美云,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是男人中少见的俊美。 甚至,她有些怀疑,对方的这一副皮相,要比沈美云还要好上几分。 对上这么一张脸,沈美云很难说不心动,因为,两辈子她都从未见过,这种俊美成这样的男人。 更别说,他身上还有性格,以及家世的加成,这样细算下来,沈美云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对方身上的缺点。 这是一个极为完美的男人。 沈美云如是想道。 见沈美云长久不说话,季长峥微微叹口气,心想,自己这一张脸的办法,是行不通咯。 他思索片刻,以极为玩笑的口吻问了出来,“沈同志,我们曾经是不是兄弟?” 这话一问,沈美云一愣,她点了点头,她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季长峥确实是,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兄弟。 这才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自己。 她也确实是沾了这一点光。 见她点头,季长峥便说了,“兄弟有难,兄弟帮,是不是应该?” “是应该。”沈美云蹙起眉尖,“但是,你——”没必要以身相许啊。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只是,沈美云话都没说完,就被季长峥给打断了。 “没有但是。” “我愿意。” 他看着她,一双桃花眼深邃,“沈美云,我说我愿意。” 他对她,早都动了心思。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因为是她,因为拘谨,所以,才会做了那么多蠢事出来。 所以,才梦里面都是她。 只是,季长峥之前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心态,或者说是那种鸵鸟的心态,他觉得自己竟然对自己的兄弟,起了想法。 他一直都认准了一个原则,那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他也一度犹豫过,彷徨过,怀疑过。 但是经过这一次相亲,而相亲对象刚好是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兄弟时。 就仿佛是一层迷雾,突然被拨开了一样。 原来,在这一次相亲之前,他就对他的兄弟,动了心思啊。 只是—— 季长峥不知道,他在逃避,用相亲来逃避,但是更巧合的是,这一次的相亲对象,刚好是他魂牵梦绕的兄弟。 这不就是圆梦了吗? 所以。 他不在乎。 他愿意? 他愿意什么? 沈美云愣了一下,瓷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你愿意什么?” 季长峥低头看她,近距离下,沈美云的五官是极为漂亮的,雪肤乌发,红唇齿白,倾倒众生。 这让,季长峥的心脏倏然跟着漏了一拍,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喜欢对方。 而且,是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 或者说是更早之前,应该说对方以聪明手段,解决许东升后。 他对她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是同频共振,他欣赏她,敬佩她。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是一种喜欢。 只是,如今他彻底知道了。 季长峥喜欢沈美云啊。 当意识到这里后,季长峥便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相反,在知道自己要什么后,他从来都是主动出击的。 于是。 季长峥便跟着沈美云努力推销自己,“沈美云,我今年也二十三,目前是营级职务,但是不出半年,我就能再次上升一级,而且,我未来的职位,肯定会越来越高,我不止能保护得了国家,我还能保护得了你和绵绵。” “你相信我,有我在,没人敢来抢你的绵绵。” 因为沈美云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他会保护好女儿,更会保护好媳妇。 “而且,你就是不相信我,我身后的季家,你也绝对可以相信,我们季家从来都没有女娃,所以我父母,我兄弟,他们都很喜欢女孩子,我们结婚后,你可以把绵绵送到北京去。” “在北京有季家人的庇护,没有人敢上来抢绵绵的。” 绵绵一旦到了季家,那就是季家的心尖尖啊,那是好久好久之后,才盼来的女孩子。 季家的心尖尖,谁敢来抢? 那真的是作死了。 沈美云张了张嘴,她正是知道如此,所以当初才会看上季长峥这个身份。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 见沈美云还是沉默,季长峥忽然说道,“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沈美云,我们相处以后,你会喜欢上我的。” “真的。” 在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里面,他还从未这般向一个女同志表白过。 沈美云看着面前的真挚又赤诚的季长峥。 她沉默片刻,“季长峥,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虽然她一早就看重了季长峥这个身份,更是抱着目的而来的,但是正是因为如此。 和真挚赤诚,不含任何利益的季长峥比起来,沈美云觉得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所以,她希望季长峥考虑清楚。 因为,一旦答应下来,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熟人她是真下不去手啊。 她对婚姻也早都没了期盼,她心目中的另外一半是工作忙,不归家,孩子归她养。 顺带另外一半的身份,刚好能够震慑外面的宵小。 仅此而已,她也会履行妻子的义务,照顾孩子,照顾家庭。 其实怎么说呢。 如果换一个人是季长峥,或许沈美云就会立马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毕竟,对方符合她的一切要求,谈不上喜欢。 只是,刚好适合而已。 但是,这个人是季幺。 是几次三番救她还有她家人,于水火的季幺啊。 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不能恩将仇报。 见沈美云问得真诚,季长峥也回答得真诚,甚至是斩钉截铁,“我考虑得很清楚。” 见沈美云还是没有松口,他思索片刻,打算换一个折中的法子,“要不这样,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吧?” “这样,咱们在电影院里面,也能互相了解下对方。” 只有加深对方对他的了解,才会答应他啊。 季长峥的承认,自己一早就喜欢上对方了。 只是,季长峥喜欢沈美云的时候,季长峥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现在知道也不算是迟。 说是去看电影,沈美云还在犹豫。 “去吧,去了以后,也多一个双方了解彼此的机会。”他说得很真诚,“而且,就一场电影的时间耽误了不太久,林钟国那边有我帮你拖延。” 这是连沈美云唯一的后顾之忧也给解决了。 沈美云也不再犹豫了,她点点头,“成。” 这算是答应下来,不过,她有自己的目的,去看一场电影也好,给双方一个缓冲的机会。 如果季长峥,后悔还来得及。 当然,季长峥也是这样想的,这一场电影下来,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沈美云答应他的。 于是,就这样,两人从大队部出来了。 陈远在楼底下抽烟,瞧着地上的烟头,有七八个,显然是抽了好一会了。 他自己的心绪也不如看着那样平静。 听到楼梯上的动静,他顿时掐灭了烟蒂,迎了过去,一过去就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两人。 男同志高大挺拔,俊美非凡,女同志纤细玲珑,漂亮夺目。 说实话,两人光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让人移不开眼的那种。 这也让,陈远微微松了一口气,“怎么样?” 这话是问的沈美云,也是问的季长峥。 季长峥直接回答了,“头,我打算带着沈美云同志,去市里面看一场电影。” 一听这,有戏。 陈远先是喜悦,随即又皱眉看向沈美云,她脸上并没有笑容,这让陈远心里咯噔一下。 “美云,你被绑架了?” 沈美云,“?” 季长峥,“?” 两人对视一眼,沈美云忙说,“没有没有,哥,你想多了。” “我只是意外,季长峥刚好是我认识的熟人,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有一个几次三番帮助我家的那人,刚好就是季长峥。” 一听这。 陈远忍不住搓搓手,“这好啊,说明是天定的缘分。” 多冷峻严肃的一个人啊,这般的口气,真是活脱脱的一个媒婆啊。 就差嘴角长一个大痣的那种。 这也让,沈美云有些恍惚,这还是她的那个冷峻阴沉,严肃古板的哥哥吗? 好在,沈美云并没有思考太久。 季长峥便单刀直入地说了,“头,我带她去看电影,妹妹家里面还要你多照顾下。” 一口一个妹妹,喊的多顺口啊。 这让陈远下意识拧眉,虎着一张脸,瞪着铜铃眼,“你喊谁妹妹呢?” 季长峥抬手,搭着陈远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头,你妹妹就是我妹妹,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都听说了,不就是绵绵被人觊觎了吗?你放心,有我在,那林家肯定翻不出的大浪来。” 这是他给陈远的保证了。 听到这话,陈远的脸色总算是没那么臭,他嗯了一声,“你们早去早回。” 说完,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从兜里面摸了摸,摸了半天,摸了一张大团结递给沈美云,“出去该买吃的买吃的,该买喝的买喝的,咱们也有钱。” 说实话,看到那一张大团结递过来的时候,沈美云还有些恍惚。 怎么说呢。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收到亲人给的零花钱了,就好像是小时候要和伙伴出去玩了,院长妈妈就会从小布袋里面,掏出五毛钱给她。 让她出去买零食,别一直望着别人吃。 明明是相差了几十年,也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在这一刻,却诡异的重叠了起来。 这让,沈美云鼻子一酸,她没接那钱,而是轻声说道,“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用在这样,等她出门给她零花钱了。 陈远面色冷峻,“怎么不是了?” 说完,不管不顾的塞到了她手里,“拿着,在外面别望嘴。” 沈美云都二十多的人了,还被陈远这般叮嘱,这让她复杂的同时,又有些感动,沈美云不知道的是。 陈远叮嘱的是她,也曾是小时候的自己。陈远小时候,日子过的并不好,那时候他跟着父亲陈荷塘过。 家里才出完事,给一家子的亲人办完后事,房子也倒塌了。后面又要起房子,导致家里面的外债很多年。 以至于,陈远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很羡慕别的小朋友。 他们拿着一颗糖,或者是拿着一分钱去供销社,他都会在门口望很久。 那个时候的陈远也会望嘴。 他自小没有弟弟妹妹,而在遇到沈美云以后,这是他唯一的一个妹妹。 他希望自己把过去的遗憾,全部弥补,他更希望,他的妹妹出门的时候,口袋是宽裕的,资金是富足的。 哪怕是去和男同志约会看电影,也不用窘迫到自己拿不出来任何现金。 身为男人,他太懂得男人的劣根性,他妹妹想要的东西,要有的东西,都有他这个哥哥来满足。 这个道理,他虽然没说过,但是他懂,沈美云懂,季长峥也懂。 季长峥思索了下,倒是没说,自己兜里面有钱,他反而说道,“头给的,你就要着吧。” 也不一定花,但是起码这是对方的心意。 沈美云嗯了一声,这一次没在推迟。 她收下来装好后,朝着陈远说了一声,“谢谢哥哥。” 陈远摆手,“你们去看电影,早点去早点回,晚上家里做的有好饭菜,让季长峥一起过来吃一顿饭。” 他补充了一句,“不管事情成不成,都要来。” 这也算是他们的心意。 这下,季长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这是啥?这是登堂入室,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嗯了一声,旋即拉着陈团长到了一旁,低声问了一句,“头,我要打结婚报告的话,要准备什么流程?” 部队的什么规章制度他都熟悉,唯独除了打结婚报告之外。 因为,从未打过啊。 这—— 陈远倏然抬头看向季长峥,抬起手指了指,“你小子。” 季长峥扯着嘴角笑,眉目舒朗,“我这不是提前准备嘛。”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恨不得现在飞到部队,去打结婚报告了。 季长峥拉近了两人距离,“头,你跟我说道说道呗,免得我别打个结婚报告,到时候丢了丑。” 哪里料到。 陈远听到这话,突然就沉默了下去,半晌,才憋出来几个字。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打结婚报告?” 这话一落,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长峥微微叹了口气,“忘记了,忘记你也是光棍了。” 陈远,“……” 这就扎心了。 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我可看出来了,我妹妹怕是不愿意。” 他其实知道沈美云的顾虑,无非是因为对方是认识的人。 在谈起相亲这件事的时候,他和美云有彻底沟通过。 沈美云说,她这个人无趣的很,而且还带着女儿过生活,如果真相亲结婚,那么她宁愿找一个相敬如宾的。 她帮着对方管好大后方,而对方能够护着她的女儿。 说白了,在沈美云的眼里,这一场相亲或者说是这一场相亲,最为本质的来说,是一场互换。 一场商业互换。 大家都是头一次见的陌生人,互相把自己的条件放在了台面上,你出一张牌,我出一张牌,大家是平等的。 但是,如果这个相亲对象换成季长峥,还是她认识的救命恩人。 这在沈美云看来,对于对方来说是不公平的。 因为,他们中间从一开始的商业互换,互不认识,变成了如今这一种。 季长峥抱着满腔的赤诚和热烈,这是沈美云最为惧怕,也是最为抗拒的一种。 她无法承接对方的这一份感情。 因为这一份感情太过厚重了。 如果说双方都不相识,商业置换,那她可以做到理所应当的地步。 但是,季长峥不是,她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热情爱慕赤诚。 这样的话,如果真的结婚,对于对方来说不公平。 陈远都能听懂的言外之意,季长峥自然也懂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美云,她站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身姿纤细玲珑,肌肤赛雪,一张脸更是明艳到不可方物。 季长峥的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头,不管瓜甜不甜,我先扭了在说。” 这话一说。 陈远,“……” 这人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半晌,陈远才说,“算了,你去吧,我还等着喝你俩的喜酒。” 搓搓手,如果这一桩媒要是保成功了,那这就是他保的第十三对了。 十三这个数字好啊。 吉利。 那边,沈美云等了好一会,就见到季长峥大步流星的过来了,于是,她便没忍住问了,“你刚和我哥说什么?” 季长峥卖了一个关子,“哥说等着我们喝喜酒。” 他当然不会告诉沈美云,自己去和大舅哥打听,怎么打结婚报告了。 当然,大舅哥也不晓得,谁让对方也是老光棍呢。 沈美云也没细究,她思索了下,“季长峥,你确定要去看电影吗?” 季长峥挑眉,“不是说好了吗?沈同志,你不会是又要反悔吧?这可不行。” 沈美云摇头,“不是,你知道路线吗?” 反正,她是不知道的,自己只在公社附近转悠过,市区的电影院还从没有去过。 “我知道。” 季长峥干脆利落,“你跟着我,我保管你不会丢。” 行吧,有个人形地图就好了。 从公社大队部到市区电影院,他们先是坐了三路公汽,去了市区后,季长峥轻车熟路的领着沈美云下车。 又去看了下路线,旋即,过了两个街道,领着她到了电影院门口。 看着季长峥如此熟悉的样子,沈美云讶然,“你来过电影院?” 怎么对方对这里这么熟悉啊? 季长峥老实说道,“我陪着战友来过。” 当然,战友是来处对象的,他去当战友的助攻,帮忙提前打听好路线,电影票是怎么买的。 就这样,他来过三五次吧。 也不是很多。 这下,沈美云更加惊讶了,她挑眉看了过来,见她这个表情。 季长峥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没陪女孩子来过,我就陪着战友来过。” 沈美云,“你们两个大男人看电影?” 这更奇怪了好吗? 季长峥,“……” 感觉有些解释不清了。 “我没看,是帮战友买票,对方和女朋友来看。” 他极力的解释。 沈美云懂了,“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晓得了。” 季长峥抓了抓脑袋,只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像变蠢了啊。往前的利索的口才,好像都没了用处。 一直到电影院门口,两人都是安安静静的。 季长峥去售票员处买电影票,而沈美云则是去外面小卖部,买了五两瓜子,是用报纸给叠成了两个三角形桶的形状。 一人端着一三角筒的瓜子,等她过来的时候。 就在听季长峥在和那售票员打听,“我爱人有点近视眼,需要前排的座位,同志,你帮忙挑个好位置。” 说完,还朝着那售票员发了两根烟。 那售票员得亏是个男同志,对方眉开眼笑,当即态度也好了几分。 “那你们坐第三排,位置刚好。” 季长峥朝着对方道了谢,“成,谢谢你了,等我和爱人成了,到时候来请你吃喜糖。” 他一口一个爱人,说得极为自然。 这倒是让沈美云,有些不自然起来,她的脸有些热,在拍了拍脸上的热气,散了以后,这才跟着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近视眼?” 她可是从来没戴过眼镜。 季长峥眯了眯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坐在里面,你在门口,是这样看我的。” 再次学了下,眯着眼睛看人,“这样,这样?” 学的还挺像。 沈美云,“……” 她沉默片刻,这才转移了话题,“票买好了吗?” 季长峥点点头,把两张票的其中一张递给她,“你看,连坐。” 像是一个小孩一样,在沈美云面前炫耀。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也跟着哄小孩儿一样夸他,“嗯,季长峥你真棒。” 这话一夸。 现在顿时安静了。 季长峥脸唰的一下子通红,跟着快步走在前面,“我去看看位置在哪,先去找清楚。” 这—— 沈美云看着季长峥那慌乱的脚步,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她倒是没想到,季长峥还是一个纯情男。 想到这里,她笑容更大了几分,旋即,跟了上去。 前面,季长峥听到后面的笑声,走的越发快了几分,他只觉得一张脸,都烧的厉害,火辣辣的。 他下意识地重复,“季长峥,你真棒。” 当意识到自己在重复这几个字时,他的脸红的更厉害了,甚至都蔓延到了脖子上,热气让他上头。 他心想,美云的声音真好听。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了几分,连带着找位置的时候,那种心态也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 就好像,以前是为了任务,帮战友们抢好位置,而现在却是—— 为喜欢的人找位置。 这种感觉,完全是两种,前者是应付任务,后者则会好开心啊。 那种浑身都开心到冒泡,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的感觉。 在找好位置后,他果断的回头,朝着沈美云招手,“美云,在这边。” 连带着称呼,也自觉的换了。 从大兄弟,到沈同志,在到美云。 完全是不一样的心态。 季长峥太过张扬,太过耀眼了,他这般招手呼喊的样子,让电影院内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哪怕是光线很暗,不是很清楚,但是却依稀能够看到他高大挺拔的个子,英朗逼人的轮廓。 而这么一个人,他的目光,又将满腔的爱意和喜欢,述说到尽心的地步。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部都投在门口的沈美云身上。 说实话那一瞬间,喧闹的电影院内,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周围坐着满满当当的人,下意识的随着季长峥的目光,一起看向门口的人。 ——沈美云。 他们的目光带着善意,打趣,羡慕,以及祝福。 这让沈美云微微一顿,两辈子了,她几乎都快记不得了,这种被周围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这是肆意张扬的生活和片段。 或者说,她从未经历过。 这让沈美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是和季长峥在一起后,连带着心态都跟着年轻了几分。 是啊。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季长峥的年纪对于她来说,都是弟弟中的弟弟。 一个极为年轻肆意张扬的小狼狗。 想到这里,沈美云的脸突然就跟着热了起来,她笑容大了几分,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季长峥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热烈的着她挥手,肆意又张扬。 这让沈美云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不在犹豫,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到了座位上后,季长峥把椅子压了下来,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没听见呢?” 所以,故意大着声音。 沈美云,“听见了。” 只是不太好意思了。 太多人注视了。 季长峥侧头看着她,“美云,你是害羞了?” 沈美云不说话,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季长峥再次心脏难以言说的跳动起来。 他倏然捂着心脏,朝着沈美云压低了嗓音,“你别冲我笑。” ——他受不了啊。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眼见着台上的放映员开始播放了,陈旧的幕布上,老旧的黑白电影,逐渐显示了出来。 画面上的人影也开始慢慢讲话。 沈美云转头,朝着季长峥说道,“专心看电影,听说红灯记很好看。” 季长峥抬头看了看电影,又侧头看了下沈美云。 他心说,电影哪里有美云好看。 于是,在全部人都在聚精会神看电影的时候,季长峥专心致志给沈美云剥瓜子。 咔嚓,咔嚓。 沈美云吃的嘴巴都快干了,朝着他低声说了一声,“不要了。” 季长峥,“哦。” 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比划了下沈美云的手,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凳子的距离。 大约十厘米。 似乎有戏。 季长峥慢吞吞的将手往旁边挪动了几分,刚好,后面的座位上,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季长峥嗖的一下子将缩了回来,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往裤子上用力的擦了擦。 再次将手伸了过去,眼见着要快摸到,就差一厘米的时候。 季长峥大喜过望,但是却没料到—— 沈美云突然回头,“季长峥,你做什么?” 季长峥,“……” 40 第 40 章 穿越第三十七天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当真是吓得季长峥一激灵,手也跟着一抖,好死不死的抖在了沈美云的手背上。 啪叽。 大手叠小手。 季长峥倏然睁大眼睛,紧张到结巴的地步,“我我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没没、在耍流氓。” 昏暗的光线中,季长峥满头大汗,竟是半晌,都没解释个所以然来,反而是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都好的样子。 这一副呆模样,让沈美云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倏地,她反手一抓,竟直接反客为主,紧紧地抓着了季长峥的大手,眉眼含笑地问道,“你是要这样吗?” 这—— 季长峥突然就蚌住了。 整个人都呆住了。 随即,嘴角疯狂地上扬,一个字都没说,但是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其实,季长峥内心却远远没有外表看得那么镇定。 他的内心在尖叫,啊啊啊啊啊啊,美云抓他了。 美云摸他手了。 美云的手好软啊啊啊啊。 季长峥不敢动,他在用余光,不断地去注视沈美云,却发现对方只是在安静抬头看着荧幕上的电影。 这让他有些失望。 美云怎么那么淡定啊,她可是抓了他的手啊,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 怎么一点都不惊喜高兴激动啊。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季长峥的脑海里面,已经演绎出了比电影还要精彩的内容。 一直到最后,他默默地安慰自己,不激动就不激动,反正美云摸他手了,要对他负责。 对对对,就是这样。 于是,他也不看电影了,就那样侧头看着沈美云。 沈美云被盯得无奈了,她叹口气,“季长峥,你干嘛?” 不看电影,老是盯着她做什么? 季长峥,“美云,你摸了我的手。” 沈美云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两人的小手叠大手,确实是握在一起。 她问,“然后呢?” 他想说什么? 季长峥倏地就羞涩了,扭扭捏捏道,“你要对我负责。” 沈美云噗嗤一声,差点没笑出来,要不是周围太安静,她绝对是要笑出声的。 沈美云捂着嘴,忍着剧烈抖动的肩膀,朝着季长峥说道,“季长峥,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说完,不等对方开口,她便又伸手了,不止摸了季长峥的手,还摸了季长峥下巴,“这样呢?” “这样呢?” 季长峥的脸唰地一下子红透了,只觉得浑身的热气,都涌在脸上,他深呼吸半晌,身体突然侧着前倾,压在沈美云肩头,朝着她耳畔咬着牙,“你!必!须!对!我!负!责!” “必须!” 他特意强调。 他季长峥二十三年来,还从未被哪一位女同志,如此调戏。 他的手被摸了,他的下巴,他的嘴唇,也都被摸了。 他的贞操没了! 沈美云必须负责。 被半压着的沈美云,突然笑不出来了,男人炙热的呼吸包围着她,夹杂着一股浓烈的强劲的荷尔蒙味道,像是一种独特的香水味。 以强硬的姿态,钻入了她的每一处毛孔,沈美云试图挣扎着,往旁边轻轻侧一下,但是却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似乎有着天生的力量悬殊。 对方只是轻轻地压着她半边胳膊,她便无处可逃。 想到这里,沈美云深呼吸,她便放弃了动作,抬头看着而对方,轻声喊道,“季长峥。” 季长峥,“嗯?” “再不放开,我亲你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如同兔子一样,嗖的一下子把手给松开了。 旋即,一副见鬼的表情,“美云,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竟然你不出来一个字。 骤然得到自由的沈美云,抬头看着惊慌失措的季长峥,轻笑一声,“小样,你跟我斗。” 季长峥顿时明白了,这是沈美云在逗他玩了。 他当即懊恼地抓了抓脑袋,一回头,惊觉周围不少人都带着笑意地看着他们两人。 季长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一次,他终于规矩了。 规规矩矩的坐在沈美云的一旁,只是,还不忘忘记,把自己的手交叠在沈美云的手上。 亲嘴,是不敢亲的。 但是,摸摸手还是可以的。 这一握,就是四十分钟,一动都不敢动,随着电影的播放。 直到,老旧荧幕上的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 季长峥这才恋恋不舍地把手给收了回来,尽管有些麻,但是好开心。 他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今晚上回去不洗手了。 这个手,被美云抓过喂。 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电影结束后,沈美云一回头,就注意到季长峥盯着自己的左手在那傻笑。 沈美云无奈,她一连着喊了三声,“季长峥。” 对方都没有反应。 直到,沈美云抬手掐了下季长峥的胳膊,问道,“你刚在想什么呢?” 季长峥老实说道,“在想怎么打结婚报告。” 沈美云,“……” 这人满脑子在想什么啊。 直到出了电影院,季长峥还时不时地偷看一下沈美云,不确定地问道,“美云,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吧?” “我都要去打结婚报告了,你别拒绝我。” “你摸了我的手,摸了的我的脸,还要亲我,你肯定要对我负责,不然——” 沈美云斜眼看他,“不然什么?” 季长峥棕熊一样的身体,突然就蚌住了,不然什么? 告对方耍流氓呢? 季长峥舍不得,所以,不然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一个完整话来。 “反正,你不对我负责,我就——我就去找叔叔阿姨。” 对,就是这样。 反正,叔叔阿姨肯定会让美云对自己负责。 沈美云,“季长峥,你真是出息了。” 还知道去搬救兵,季长峥闷笑,“不然,你跑了怎么办?” 反正,他是没安全感的,他觉得自己好喜欢美云,但是美云不是很喜欢他。 想到这里,就很伤心啊。 沈美云看了他片刻,“季长峥。” “嗯?”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季长峥思索了下,“美云,那你说我第一次上你家门,要带什么礼物好?” 沈美云,“……” 这人真是没救了。 “算了,你不说,我自己看着买。”季长峥四周观察了下,“出了电影院,旁边有一个百货大楼,我去瞧一瞧。” 说完,他回头殷切地去看向沈美云,“美云,你要不要也去看一下?” “我听说,那边的百货大楼和咱们北京的百货大楼,是同一个采购厂家,供的货也不比咱们北京差。” 沈美云越发意外了,“你怎么知道?” 季长峥叹口气,“我陪我战友买过啊。” 当兵的工资都不算是低,而且他们为了处对象,讨对象欢心,也算是用了心意。 而季长峥家庭出生好,对这些东西向来熟悉,所以算起来他的那些战友们,但凡是处对象,都来找季长峥来出谋划策,看下买什么东西送对象。 什么最时兴的布拉吉,灯芯绒,的确良布料,这都是季长峥极为熟悉的。 还有虎头手电筒,灯塔肥皂,雅霜雪花膏,蛤蜊油,以及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这些。 需要说出个一二三的,基本上没有季长峥不知道的。 听完这,沈美云意外了,她细细地打量着对方,“没想到,你还是个潮男啊?” 季长峥,“草男?什么草?我还对漠河后面的大草甸子知道一些,美云我和你说,那里可漂亮了,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看。” 沈美云,“……” 这可能就是鸡同鸭讲。 她深吸一口气,推他,“你不是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吗?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季长峥顿时止住话,有些失望道,“你不来啊?” 沈美云嗯了一声,“我想休息一会。” “这样啊。” 季长峥,“那我自己去,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冲到百货大楼去,只是走到一半,却惊讶沈美云还跟着他。 季长峥回头去看她。 沈美云,“我不来,你怎么知道给我爸妈买什么?” 这下,季长峥笑了,嘴角疯狂地向上扬,“嗯,好像是,我也不知道咱爸咱妈喜欢什么。” 沈美云是真没看出来啊,季长峥竟然还有这般油嘴滑舌的一面。 这咱爸咱妈都喊出来了。 她忍不住扶额,“季长峥,以前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来熟啊?” 季长峥思忖了片刻,摇摇头。 “那他们说你什么?” 季长峥并没有回答,而是低笑一声,“你嫁给我就知道了。” 沈美云,“……” 这人是真的一点都不忘记套路她的。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跟着走到了百货大楼里面。 漠河市的百货楼,足足有三层高,他们要买的是见面礼,也叫做上门礼。 一般来说,都是拿四样,烟酒白糖外加一刀肉,这都是极好的见面礼了。 甚至,有人说这是过门礼。 显然,季长峥对这些也是门清的,只因为他是热心群众,帮过战友不少忙。 所以到了百货大楼里面,直奔二楼的高档档口,那边是卖烟酒的地方。 这里人并不多,不管是买烟还是买酒,不止是要钱的,还要烟票和酒票。 如果是买茅台的话,那还需要特工票。 看到这,季长峥摸了摸裤袋,才惊觉自己这次出门带的钱和票不够。 真是脑子都喂狗了,都临到门前一步了,才想起来这件事。 真真是美色误人。 当然,他是不肯承认的,在来这次相亲之前,他压根都没抱着会成的心思,以至于他出门的时候,身上装着的钱和票就只是够日常开销。 不够上门买礼物的。 季长峥揉了揉眉心,朝着沈美云说道,“美云,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出去一趟。” 沈美云,“?” 完全还是懵的状态,季长峥就跟一阵旋风一样离开了。 他一走,旁边烟酒档口的售货员,穿着体面的工装,她织毛衣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沈美云,瞧着她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旋即,跟着劝说道,“同志,找对象的时候,这种男人你可要当心了。” 沈美云不由地趴到玻璃柜上,好奇地看了过去,“怎么说?” “我在烟酒档口待了好多年,这种男人我是见多了,每次要遇到拿真金白银买东西的时候,便临阵跑了,你等着吧,他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下意识地说道,“不会吧?” 烟酒又不是多贵的东西,季长峥还不至于这点钱都出不起。 那售货员也不织毛衣了,抬头看了过来,真心实意地劝说道,“看看,这就是你这小姑娘单纯了吧?没见过男人的可恶了,我跟你说,他们这种男人专门骗你们这种未婚小姑娘的。” “大姐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遇到结婚前都敢做这种事的人,你趁早还是彻底悔婚了去,这人不能嫁。” 季长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了门,去找往日的战友以及朋友,凑了个钱和票。 一回来就听到,那售货员在劝他美云,不要嫁给他。 这就是过分了啊。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那售货员还在继续,叭叭叭。 “我看了,那男同志油头粉面的,长得好有啥用,关键时刻不顶事。 我跟你说同志,我有个弟弟,他是漠河肉联厂的,手里管着百十号人,每天下班回家不止能带点猪下水回去,一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还能比别人多拿三斤肉票。 他人也老实憨厚,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你要是和我弟弟成了,我保管你后半辈子都不愁肉吃。” 话还没说完呢,那售货员就感觉不太对了,因为不远处有一道极为刺目的目光投射过来。 这让那售货员微微一顿,就见到那年轻帅气的青年,一脸杀气腾腾地过来。 售货员也一惊,她是万万没想到,这男同志竟然还会回来的。 于是,当即脸色就跟着变了几变,“同志,你这是?”怎么回来了? 季长峥大刀阔斧地站在一旁,冷着一张脸,气势摄人心魄,“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挖我墙角啊?” 美云是他媳妇啊。 这人半路截道,实在是不够厚道。 这—— 售货员也没想到,见多了一到花钱,半路就跑的男同志,还头一次遇到这种半路跑了,又回来的。 她当即傻眼了,“不是,我这不是以为,以为你——” 季长峥拉着脸,不悦得很,“以为我跑了?不是,我又不是傻子,放着如花似玉的媳妇不要,半路跑了,好让你那肉联厂的弟弟抢我媳妇去?” 一口一个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已经领证了呢。 那售货员顿时讪讪,“你们结婚了啊?早说啊。” 她也不至于提前挖人墙角了,这不都是怪那女同志生得太漂亮了一些。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做这种事不是?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难怪人说,漂亮的姑娘就像是盛开的花一样,摘一朵少一朵。 下手慢一点,那就成别家的了。 “成了,倒是我的不是了,你们要买什么?我来给你们做个参谋,走个划算的价格。” 季长峥心说,我还不乐意要,被沈美云拧了下,他顿时不再吭气。 他看着那售货员,漫不经心道,“什么贵,给我来什么。” 这当真是十足的暴发户姿态了。 这让,沈美云也跟着傻眼了,拽了下他。 季长峥委屈,“美云,我就要买。” 这下,沈美云也没了法子,知道之前这人心里不舒服,也不再阻拦他了。 那售货员也是一样,再次询问道,“确定要最贵的吗?” 她还以为这人是小白脸呢。 光看买不起呢。 季长峥斩钉截铁,“最贵的。” “我们这里最好的烟要属中华和大前门了,中华十块一条,大前门八块一条,还要单独的烟票。” “你要吗?” 季长峥淡定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沓子钱和票,往玻璃柜上一拍,漫不经心道,“一样两条。” 这一动作,外加上他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看了过来。 连带着沈美云也不例外,实在是这人掏钱的动作太帅了一些。 她或许能够明白后世为什么流传着一句话,男人最帅的动作,就是掏钱。 这句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那售货员也是一样,收过钱,数了三十六块出来,又单独拿了一叠烟票。 “哝,两条中华外加两条大前门。” “还要其他的吗?” 季长峥低头看了下玻璃柜,朝着沈美云问道,“爸和舅舅喝酒吗?哦,还有大哥。” 他思索了下,“算了,在漠河这种地方,就是不会喝酒的人,也要来两口暖身子。” 说完,他指着那玻璃柜下面的茅台酒说道,“我要四瓶这个。” 这话一说,售货员叹了口气,“同志,茅台八块钱一瓶,还需要特供票。” 说实话,这茅台酒比那烟还稀奇一些。 要不是他们百货大楼有特定的渠道,甚至,连茅台酒都进不来货。 只因为这茅台酒的特供票,一般人还弄不到。正常来说,只有特殊从业的工作者,和领导干部之类的同志们,才买得了。 季长峥再次从兜里面摸了摸,递过去四张特供票。 “我有。” 这下,那售货员也惊讶了,但是她还是要说实话,“虽然你有,但是一人限购两瓶。” 这倒不是她为难对方,而是他们这里的规定是这样的。 茅台酒一人最多只能买两瓶。 季长峥迅速地把其中两张特供票,递给了沈美云,“她来买。” 好像没错? 连带着售货员也找不出,不行的理由来。 她嗯了一声,“也成。” 接着,从沈美云手里收过两张特供票,递过去两瓶茅台的时候,眼见着季长峥又转头去看麦乳精罐头了。 她朝着沈美云压低了嗓音问,“同志,你这对象是做什么的?” 怎么出手这般阔绰? 瞧着语气,一点都不像是之前嫌弃对方,油头粉面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的样子。 沈美云叹口气,“这个不方便透露。” “哦哦,我懂,资本家?” “不对,如果是资本家,对方不会这般高调,而且我看你也不傻,好好的人家不嫁,干嘛嫁给资本家?” 这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眼见着对方还在瞎琢磨,沈美云也没解释,她提着两瓶茅台,掂量了下。 那售货员跟着她一起,看向转头去了隔壁麦乳精以及罐头档口的季长峥。 “你这对象,对你不错,舍得给你家人花钱,他看重你家人,就是看重你。”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他虽然不错,比我弟弟还是差一点,我弟弟是肉联厂的,嫁给他,不止你不愁肉吃,连带着你全家都不愁肉吃了,同志,你真不考虑下?” 沈美云,“……” 季长峥没想到,自己就是去转了一圈,看下还买些什么东西,一转头那售货员,又在不遗余力挖他墙角。 他当即黑着一张脸,拉着沈美云离开,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 “我买得起肉!” “你不要想了,这是我媳妇。” 说实话,沈美云很难想象,季长峥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她当即忍不住笑了。 季长峥一看,脸更黑了,醋坛子打翻了一样,“美云,你是不是惦记她说的那个卖猪肉的?” 沈美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她一本正经地调戏他,“我都有你这么一个有钱,还舍得为我花的大帅哥了,我要什么卖猪肉的,有你我都够了。” 这花里胡哨的情话,一听就是哄人骗人的。 但是,架不住季长峥肯相信啊。 他当即提着东西,美滋滋道,“那是必须的,美云我跟你说,我一个月工资六十二,外加十块钱的津贴补助,就是七十二。” “以后我都交给你。” “对了,我当兵八年了,以前的工资基本都在攒着,大概一千八百多块,再加上我从小到大压岁钱,以及我家人给的一些生日钱,我算了一下,存折一共有三千多块,等我回去一趟,把存折拿过来写你名。” 这是证都还没领,就打算把他所有的存款,以及老底,全部都上交给沈美云了。 沈美云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了,相亲第一天,就把自己老底给全部交代了。 她抬眼看着他,惊讶道,“季长峥,你就不怕我是骗子?” 就他这笔钱,在这年代可以说是巨款了。要知道,她爸妈一辈子上班,等家里落难的时候,也就攒了四百多块。 再看看季长峥,这才当兵几年,就已经攒了这么多了,更何况,他还有小金库。 也给交代了。 什么存折写她名,听听,这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 这搁在后世,妥妥的一个恋爱脑啊。 刚开始恋爱,就把所有都给交代结束了。 季长峥提着东西,听到沈美云的问话,忍不住问她,“你是骗子吗?” 不等沈美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就是骗子,我也认了。” 美云那么好,怎么会是骗子啊。 而且,就算是骗子,他也认了,这二十年来喜欢一个人,确实是不容易。 在遇到沈美云之前,他可一直都是无心男女情爱,一心为国家的。 在遇到沈美云之后,呜呜呜,爱情真他妈的好啊。 让人美得冒泡。 当然,这话季长峥肯定是不能说给沈美云的,怕被她嫌弃。 沈美云听到季长峥的话,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季长峥还在默默计算,“买了烟酒,还差罐头和麦乳精,你在等我。” 说完,捏着一沓子钱,去了旁边的档口,麻利地买了四瓶罐头,四罐麦乳精。 反正,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做到的,硬生生把限购的东西,快弄成了批发了。 这让,沈美云简直是目瞪口呆,“季长峥,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正常来说,第一次上门,拿一条烟,一瓶酒,再拿一斤白糖,一瓶罐头就够了。 季长峥这简直是就是拿了,几何倍的数量啊。 季长峥提着尼龙网兜,那网兜里面装着的东西,堆得鼓鼓囊囊,他叹口气,“美云,我怕叔叔阿姨不满意我啊,我还怕大舅子嫌弃我,还有舅舅看不上我。” 人古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第一次上门把礼物给准备多一点。 保不准对方一满意,就把闺女嫁给他了不是? 他真是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飞到部队去,好把结婚报告给打了。 让部队迅速把结婚报告批准了以后,他就领着美云去领结婚证。 呜呜呜。 好想领结婚证。 当然这般恨娶不值钱的样子,季长峥是不敢让美云知道的,他怕美云嫌弃他。 以至于,一路上,季长峥都尽量少说话,就怕一开口就暴露了心思。 沈美云还奇怪呢,怎么一直到下车,季长峥都不说话了。 完全不像是之前的样子。 她便问了,“季长峥,你怎么不说话了?” 季长峥,“我想领证。” 沈美云,“……” 沈美云的脸一热,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想点正常的?” 季长峥委屈死了。 “我都想着领结婚证了,美云,你还觉得得这不正常?” 他可是一心一意,想让美云对他负责啊。 沈美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在,沈怀山领着绵绵,在山底下等沈美云回来。这是他们家很早之前的习惯了。 不管美云去到哪里,只要在回家的路上,一定会有在等着她,迎接她的亲人。 果然,看到了父亲和女儿,沈美云顿时闭嘴了,她迎了上去,“爸,绵绵。” 这一喊,沈怀山便点了点头,“回来了。” 绵绵则是小炮弹一样,就那样冲到沈美云怀里,“妈妈,你今天出门了一天呢。” 早上出去的,这都下午快五点了才回来,她等了好久好久啊。 沈美云摸了摸闺女的脸,朝着她指着身后,“你看,妈妈把谁领回来了?” 这一问,绵绵顿时从沈美云的怀里,探出头来看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接着,就惊喜的大叫起来。 “警察爸爸。” 竟然是从沈美云的怀里跑了出来,一头扎到了季长峥的怀里。 “警察爸爸,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绵绵好想你啊。” 绵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沈美云他们都惊呆了。 连带着季长峥也是一样,他身上挂满了东西,连带着手上都是东西,怕扎着绵绵。 便小心翼翼的把东西给取下来。 轻轻的抱着绵绵,“警察爸爸也想你。” 这是实话,季长峥这辈子还从未遇到过,像绵绵这么乖巧的小孩儿。 当然,他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像美云这般漂亮,这般好的女同志。 就好像对方的每一处,都长在他心巴上,就好像对方做的任何事,在他看来都是最为妥帖的。 这一大一小,就这样诉说着分离后的思念。 这让,沈美云真的是目瞪口呆,她是完全不知道,闺女竟然这般思念季长峥的。 因为,对方从来没说过。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季长峥竟然从兜里面摸摸,摸出来了一个亮晶晶的蝴蝶发夹,给绵绵戴在头上。 问他,“喜欢吗?” 绵绵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她当即点头,“喜欢。” 眼见着那边一大一小,碎碎念说个不停。 这边,沈怀山有些疑惑,压低了嗓音,朝着沈美云问道,“美云,怎么季幺来了?” 沈美云,“爸,季幺就是季长峥。” 这话一说,沈怀山足足呆了一分钟,“你是说,季幺就是季长峥?” “季长峥就是你这次的相亲对象?” 沈美云嗯了有失衡,这下沈怀山彻底转换明白了,他下意识地说道,“这是什么缘分啊。” 季幺之前帮了绵绵,帮了他们家,还帮了美云。 他们全家都记得对方的大恩,但是他们全家都从未想过,季幺就是季长峥。 这就好像是,瞌睡来了,就递过来了枕头。 他们一直担心,美云的相亲对象,不知道人品怎么样,如果真相亲成功的话,那嫁过去,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如今,得知季幺就是季长峥后,沈怀山那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去了。 把美云托付给熟人,总比托付给陌生人好不是? 这也就导致了,一路上山,沈怀山对季长峥的态度,都是很好的。 一点都没有老丈人的架子,相反,还是处处妥帖。 等到上山后,季长峥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达到老丈人的标准了。 可以迎娶美云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错觉。 等到了陈家后,看到陈家的两座黑门神,季长峥的眼皮子一跳,不等沈美云跟他介绍。 他就主动喊道,“舅舅,大哥。” 陈荷塘,“……” 陈远,“……” 不是,季长峥不就是陪着美云去看了一场电影,怎么回来,直接就改口了? 倒是,陈秋荷到底是女同志,心细不说,在得知季幺就是季长峥的时候。 对他的态度,称得上一个春风拂面。 甚至,连带着笑容都是温婉的。 “季幺,你这孩子也是的,上门就上门,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甚至,他脖子上还坐着一个绵绵,手上提了两袋子的东西。 季长峥看到陈秋荷时,他有些拘谨,面前这位是美云的妈妈,他要让对方满意他。 他要做什么来着? 季长峥脑袋一片空白,到底是毛头小伙子第一次上门见丈母娘。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这让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都不知道,什么是紧张的季长峥。 在这种时候,竟然紧张到同手同脚的地步,甚至是双手把尼龙网兜递出去后。 脑子终于回神了。 对对对,毛头小伙子见到丈母娘,哦哦,要喊妈。 于是,季长峥站直了身体,绷的笔直不说,还朝着陈秋荷敬礼,声若洪钟地喊了一声,“妈!” “我是季长峥,请查阅。” 一声妈,喊的在场的人,都跟着震惊了。 都惊奇地看着他。 更别说,后面那一句请查阅,弄的大家都有些啼笑皆非。 沈美云更是忍不住拧了拧季长峥的胳膊,“你胡乱喊什么呢?” 哪里有第一次上门,还没进屋呢,就开始喊妈了? 还喊那么大声。 季长峥转头朝着沈美云,委屈道,“不喊妈,喊阿姨那不就生疏了?到时候妈不满意我,不把你嫁给我,我怎么办?” 他哭都没办法。 声音虽然小,但是架不住屋子也不大。 陈秋荷给全部听了去,她忍不住笑了,“好了,妈特别满意你,进来,都进来吧。” 这话一说。 季长峥顿时眉开眼笑,“嗳,妈,我跟你说,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我妈,亲妈。” 这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沈美云,“……” 但是架不住,陈秋荷就吃这一套,季长峥生得好,嘴甜会来事,还会哄人。 这让,陈秋荷笑容满面道,“是啊,当时见你的第一次,我还跟怀山感叹,要是你能当我女婿就好了。” 感情,这一老一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互相看对象了。 沈美云倒是多余的那一个人了。 季长峥,“妈,我和您一样的想法,不过好饭不怕晚,您看,我现在遇到美云,也是刚刚好。” 听听这话说的,把丈母娘哄的开心的不行。 哄完了丈母娘,季长峥还从大衣口袋里面摸出了一瓶子雅霜,递给她,“妈,我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您先用着,要是不合适,等我下次回北京的时候,去华侨商店给您买好的。” 陈秋荷看到这,哪里有不喜欢呢。 女人都爱美,她也不例外,看到这雅霜雪花膏,顿时笑容满面道,“季幺,你这孩子费心了。” 季长峥,“还是美云提醒的我。” 沈美云,“?” 趁着她妈去厨房准备菜的时候,她忍不住和季长峥咬耳朵,“不是,我什么时候提醒你去买雅霜牌雪花膏了?不对,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啊?” 她可是全程都是和季长峥在一起的。 完全没看到对方出去买啊。 季长峥,“就是出去凑钱那会,我把我战友给她媳妇准备的雪花膏,给暂时征用了。” 沈美云竖起大拇指,“你真行,你战友就不生气?” 季长峥,“当时我战友要结婚的时候,我给他找了一辆自行车票。” 得嘞。 原来情分在这里。 沈美云也不好说什么了,她便低声说,“你在堂屋和我爸他们说话,我去厨房给我妈帮下忙。” 季长峥比了一个没问题的姿势,“美云,你放心,我肯定一次把你家人拿下。” 拿下美云的家人。 就可以去打结婚报告了,打完结婚报告,就可以领证了。 他离领证,只剩下一步之遥! 想到这里,季长峥越发卖力了几分,等沈美云一去厨房,他顿时把网兜里面的其他东西拿了出来。 最先找到了老丈人——沈怀山。 “爸,我也不知道您爱些什么,所以就只准备了烟酒,您看看喜欢吗?” 说实话,沈怀山一辈子了,还从未感受过女婿的体贴。 他看了一眼,有中华烟,有大前门,还有茅台酒,烧刀子,更甚至于,季长峥还从大衣的内衬口袋里面。 拿出了巴掌大的一小瓶伏特加。 “您看,您喜欢哪一款?” “往后只要您喜欢的,只要我能弄得来,长峥在所不辞。” 这马屁拍的沈怀山真的是,通体舒坦。 他从里面挑了一条大前门,又拿了一瓶茅台酒,朝着季长峥说道,“帮我藏起来?” 爱人不让他喝酒抽烟,但是男人嘛,多少还是有丁点爱好的。 季长峥秒懂,“成,这样,我以后每次过来给您装成小瓶的。” 得咧。 这个主意好。 沈怀山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小季啊,我看好你。” “你很有眼光,我们家美云是非常不错的。” 季长峥一脸赞同,“那是,美云是最好的。” “我一挑就挑到最好的,我眼光能不好吗?” 听听这不要脸的话,一下子把他自己也夸了进去。眼见着,季长峥一会就把自家姑父给迷的颠三倒四的了。 陈远轻咳了一声,“长峥,你跟我出来下。” 季长峥拍了下脑门,倒是把大舅哥给忘记了。 搞定大舅哥,还不容易吗?先搞定大舅哥的爸爸就成了。 顶着大舅哥那要杀人的目光,季长峥朝着陈荷塘走了过去,拿着茅台和伏特加。 “舅舅,我听美云说过,您常年待在山上捕猎,有老寒腿,我瞧着这茅台和伏特加最适合您了。” “去山上打猎冷到骨头缝的时候,抿一口伏特加,我跟您说,保管您瞬间就暖和了。” 对于在漠河的众人来说,酒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是能救人命的那种。 陈荷塘向来都是凶凶的,但是听到这,脸色也不由得柔和片刻。 “小季,你要对美云好。” 不然,是再多的酒,都弥补不了的。 季长峥收了笑容,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舅舅,你放心,我会的。” “嗯。” 陈荷塘指了指陈远那边,“那你去阿远那边吧。” 季长峥意外了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他主要是没料到,还以为能拿陈荷塘当尚方宝剑,来制住陈远呢。 万万没想到,就说了一句话,舅舅就把他给推走了。 看来,舅舅比老丈人还难讨好啊。 季长峥心事重重的去了陈远那边,陈远不意外,“碰壁了?” 季长峥抬眼,“头,你早知道?”话落,便从兜里面掏出烟,递了一根过去,顺势把火柴也给点燃了。 陈远偏头叼着烟,借着火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我爸这个人,对身外物都不看重,唯一看重的便是亲人。” 以前,他爸眼里就只有他和姑姑,如今算是加了美云和绵绵进去。 至于送东西,别说季长峥送的烟酒,就是送个金山过来。 陈荷塘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所以,话说道这个份上。 才是陈远要说的正点,“所以季长峥啊,我们家的姑娘不好娶。” “一旦是你对她不好,你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他姑父是个斯文人,读了一辈子的书,不会打人。 但是他和他爸会啊。 揍人还不是一揍同一个准。 季长峥闻言,挑眉笑了笑,“这你们怕是没机会了。” 他既然要娶美云回去,那肯定会对方好啊。 陈远笑骂一句,“希望你小子说话算话。” 不过转念一想,他保媒保了十三对,人家日子过的都不差,更别说,这么多人里面,季长峥还是他最为看重的那一个。 想来,美云和季长峥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差。 两人正说着话,屋内,陈秋荷喊道,“开饭了,都进来了。” 这下,季长峥和陈远顿时掐灭了烟,先后进了屋内。 因为,陈远提前打过招呼,未来女婿今儿的会上门来吃饭,所以,陈秋荷下午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还是老样子,主打的是酸菜鱼火锅,其中做酸菜鱼用的那个鱼,还是陈荷塘下午,单独跑了一趟河边,冰钓了一条新鲜的回来。 是一条七八斤重的花鲢,陈秋荷连同鱼头一起做了酸菜鱼火锅。 漠河这地方,到了冬天和春天的交界处,别的不多,就算腌制的酸菜最多的。 一铜炉的酸菜鱼,外加一筐白菜,萝卜,还有陈秋荷前几天自己发的黄豆芽,也跟着长了出来。 这不,拿出来下火锅,还算是一个俏菜。 除此之外,陈秋荷还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一斤半的新鲜猪血,这可是下火锅必备的配菜了。 以及从绵绵那拿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来,做成了红烧肉。 别小看了这一桌子的菜,就算是放在过年,也是极为丰盛的。 毕竟,有鱼有肉可不多见的,就算是顶顶富贵的人家,也不过如此了。 陈秋荷把东西都摆上桌后,朝着季长峥笑着说道,“长峥,我们家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菜我将就着做,你也将就着吃,哪里有不好的地方,你和阿——妈说。” ——反正妈也不会改的。 当然,这句话陈秋荷就不说了。 季长峥闻着那味,不由得胃口大开,“妈,这就是你谦虚了,我可是尝过您厨艺的,堪比大厨。” 听到这,陈秋荷忍不住笑了,“上次你去我家吃的那酸菜鱼泡饭,可不是我做的,那是美云做的。” “不过,这次美云虽然没亲自下厨,但是我也算是学了美云的手艺,你尝尝看哪个好?” 这可是挖坑的问题了。 季长峥神色不变,他眉眼含笑道,“那看来美云的一手好厨艺是和您学的了,难怪人家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下好了,把媳妇和丈母娘都给夸了进去。 而且,对于陈秋荷来说,她是一位母亲,当母亲的可不就喜欢被人夸自己孩子比自己出息了。 那简直就跟喝了蜜一样。 陈秋荷看着季长峥的目光,也越来越满意了。 还忍不住朝着沈美云说道,“这孩子不错。” “你可给我抓住了。” 沈美云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边上桌后,季长峥没急着开动,而是先给在坐的几位长辈,都给倒了酒。 倒酒之后,他自己端着酒杯,朝着他们敬酒,“爸妈,舅舅,大哥,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对美云好的。” 说到这,他一口闷了白酒,趁着酒意上头,生了无限勇气,一鼓作劲,“我回去就打结婚报告,就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愿意把户口本拿给我?” 这话一落。 全场巨震。 41 第 41 章 穿越第三十八天 谁都没想到,季长峥第一次上门,就敢说出这种话。 就敢开口索要户口本。 这也太猛了吧! 沈美云甚至想要捂着眼睛,不敢去看家人们的反应。实在是这季长峥,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哪有这样的啊? 第一次上门就敢这般张口的。 别说沈美云了,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被唬住了。这小伙子胆子还挺大啊,应该说这不是一般的大,反正在场的过来人,没一个敢说,第一次上丈母娘家,就敢问对方要户口本的。 陈秋荷轻咳一声,说,“季幺啊,你要了我们美云的户口本,可是要对她负责的。” 季长峥放下酒杯,英气的眉眼带着几分认真,“那是自然。” “我既然张了这个口,将来肯定会对美云负责一辈子。” 有了这话,沈怀山的脸色总算是没那么难看了,他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你结婚的话是大事,你不先去和家人商量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季长峥可是北京西城季家人。 而且还是季家最为出众的那一个,他的婚姻,怕是他自己不能做主吧? 季长峥听到沈怀山的问话,他摇头,“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我喜欢谁,我娶谁,我的家人还管不了。” 这话带着几分桀骜和张狂,但是说的却是事实,如果季家人能管住他。 他也不是季长峥了,也不会说这么多年来,那么多次相亲一次都没去了。 说白了,季长峥向来都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季家人根本无法管束他,或者说是约束他。 沈怀山听到这,他抿了一口酒,放下了筷子,下意识地问道,“如果,你的家人不让你娶美云呢?” 虽然说,他们家美云很好,但是沈怀山却明白人言可畏,或者说是明白一个现实。 那就是美云在好,有他们这一对成分不好的父母,那这就是减分项,还有一个五岁的闺女,这更是减分项。 身为父母虽然知道女儿优秀,但是架不住她身后拖后腿的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沈怀山和陈秋荷都是过来人。 他们是当父母的,见多了人情世故,也见多了现实。换个角度来说,如果美云要嫁一个带着孩子的男同志,他们是不愿意的,更别说,那男同志的家庭成分还不好。 那他们就更不愿意了。 这样换位一思考,季家的门第高,家世好,怕是更不能接受沈美云这个儿媳妇了。 季长峥没想到沈怀山担心的是这一点,他思忖了片刻,给出了保证,“爸,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我娶了美云,以后我在季家是老几,她就是老几。” “她和我,是平起平坐的地位,这个点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欺负了她去,当然,我父母我兄弟我的亲人也不行。” 他们要欺负美云,要问问他答应不答应。 更何况还有一点,他没说的是,美云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 他的家人要知道,他突然结婚了,怕是要高兴死了好吗? 压根不会有沈怀山和陈秋荷担心的这件事。 沈怀山听到这,便说,“季长峥,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这话,以后美云若是有委屈,我拿你是问。” 他们家是恨嫁闺女,但是恨嫁归恨嫁,在家都没受过委屈的美云。 嫁人如果受委屈的话,他们大不了在把美云接回来。 反正,家里也不是养不起美云。 季长峥站了起来,朝着沈怀山敬礼,“爸,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是季长峥对沈怀山的承诺。 “那就好。” 谈完了正事,接下来便是一阵把酒言欢。 屋内,氛围正浓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这下,大家都跟着放了下碗筷,沈美云想了下,“你们继续。” 说完,她领着绵绵去开门了。 只是,门一打开,看到来人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甚至,连招呼都没打。 林钟国看到这,下意识皱眉,“沈同志,我是来见绵绵的,你何必弄成这样,一副仇人的模样。” 沈美云听到这,差点没被气笑,“林同志,你要抢我心尖尖上的闺女,你难道还不是我的仇人吗?” 怎么? 还要让她对仇人,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抱歉,她做不到。 林钟国似乎无意和沈美云吵,他提着东西,解释说道,“沈同志,你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就算是我把绵绵给认回林家,你还是绵绵的母亲,你如果以后想绵绵的话,还是可以随时上门来看她。” 听到这,沈美云忍不住抬头了,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几分嘲讽,“这样来看,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了?” 强盗抢走了她的宝物,允许她偶尔去查看一次,这样她就要感恩戴德了? 怕是那强盗忘记了,那宝物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眼见着沈美云如此偏激,林钟国似乎不欲在她身上多言,而是看向躲在沈美云身后的绵绵。 洗干净的绵绵,露出了一张白皙干净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跟黑葡萄一样,粉嘟嘟的小嘴巴泛着水润的光,她是极为好看的。 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甚至,比家里的兰兰都要好看几分。 这让,林钟国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这是他的女儿啊,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林钟国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把提来的礼物递过去,“绵绵,我是爸爸,这是爸爸给你买的麦乳精和大白兔奶糖。” 他买的这些礼物,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或者说是他们家兰兰最喜欢的。 每次不管兰兰在怎么生气,只要他拿出大白兔奶糖和麦乳精,对方总会破涕而笑。 以至于,林钟国也认为,绵绵也喜欢这种零食。毕竟,不管是大白兔奶糖还是麦乳精,这都是普通小孩儿不多见的。 当然,在林钟国眼里绵绵,也被他归在普通小孩的队伍里面。 所以,他信心十足地认为绵绵不会拒绝他。毕竟,没有小孩不好吃的。 哪里料到。 绵绵只是看了一眼,他手里递过来的大白兔奶糖和麦乳精,便收回了目光,悄悄地躲在沈美云身后,探出头说了一句。 “你不是我爸爸。” 这话一说,林钟国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看,他知道小孩儿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所以,他才走了零食路线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绵绵竟然看都不看。 这才是让林钟国意外的,但是,他还是要违心地朝着沈美云说一句,“你把绵绵教得很好。” 起码不会被几颗糖就给骗走了。 沈美云,“她是我女儿。” 简单的几个字,宣告了所有权。 一听到这,林钟国下意识拧眉,连带着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分,“沈美云,你知道的,我才是绵绵的亲生父母,如果不是我们弄丢了她,你又怎么会成为绵绵的母亲?” “我来接回我的孩子,我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还特意买了东西来看望孩子,沈美云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他这个作为亲生父亲的心情呢? 沈美云不欲和他争吵,她只强调一个事实。 “沈绵绵,姓沈,是我沈美云的女儿。” 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是这么一句话。 这让,林钟国彻底恼羞成怒了去,“沈美云,你是一个单身女同志,你能给绵绵的爱,就只有母爱,你给她的爱是不健全的,但是我们林家不一样,绵绵回到林家以后,她不止是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我们能给她所有的亲情。” 他再三强调,“她在你这里在好,她得到的爱也是缺失的。” 这是沈美云不可否认的事实,眼见着沈美云的脸色一寸寸苍白了下去。 林钟国越发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他直击要害,“在你这里,孩子没有爸爸!” “谁说的?” 不知道何时,季长峥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就站在沈美云的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子,如同泰山一样在给沈美云依靠。 林钟国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季长峥,季营长。 他当即愣了下,“季营长,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部队的人,他向来是客客气气的。 季长峥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走到了沈美云面前。 沈美云一回头,便看到了季长峥,她脸上还有着没来得及收敛的苍白,以及泛红的眼尾。 有一句话,林钟国说得对,就算是沈美云在爱绵绵,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给绵绵的爱是缺失的。 而绵绵也是向往父爱的。 这是,沈美云一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所以,她对绵绵也是有亏欠的。 所以,在当林钟国说出这件事实后,沈美云才会有这么一个反应。 她紧紧地抓着绵绵的手。 在季长峥的眼里,此刻的沈美云,如同雨打栀子花一样脆弱。 他抬手给她擦泪,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好了,我来了,不哭了。” 说完,他走到了沈美云的前面,一把将沈美云和绵绵护在了身后。 沈美云抬头看他,季长峥的肩膀有些消瘦,但是此刻却如同定海神针一样,撑起了她面前的一片天。 这让,沈美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带着绵绵,也习惯了外面的攻击,但是在此刻,有一个人站在她的前面,替她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让她得以片刻的喘息。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感觉。 沈美云只能紧紧地抓着女儿的手,绵绵如同她一样,抬头仰望着对方高大的声音,下意识地喃喃地说了一句,“警察爸爸。” 警察爸爸来保护她和妈妈了吗? 声音太低,以至于沈美云都无法听到。 当季长峥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沈美云和绵绵前面的时候,这让林钟国下意识皱眉。 “季营长,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这件事你插手似乎不合适吧?” 说实话,林钟国是个生意人,向来圆滑世故,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万万不想去得罪季长峥的。 哪怕他不是部队的人,却也听到过季长峥的大名,在漠河驻队,季长峥单兵作战能力极强,更何况,他还是尖刀营的营长。 算算时间,他又要升职了。 可以说是,季长峥的未来是前途无量的。 更何况,他自己能力出众之外,他身后还有季家这个庞然大物。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是林钟国无法得罪的。 所以,哪怕是质问的语气,林钟国都带着几分客气,甚至,连表情都和之前对待沈美云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种谦卑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季长峥闻言,他打量了林钟国片刻,他也是认识林钟国的,因为林钟国和周参谋是好兄弟。 而且,他和部队有合作,不管是食堂的粮食菜品,又或者是日常消耗品,这些都是林钟国负责采购对接的。 所以,双方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不过,那又如何? 季长峥这人,连自己人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外人林钟国了。 他一挑眉,眉梢间挂着戏谑,一张脸英气又逼人,连带着语气都是漫不经心的,“林同志,怕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林钟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这里就是我的家,美云是我媳妇,绵绵是我女儿。” “所以,林同志你这是在上门抢我季长峥的女儿吗?” 这话一说,宛若平地一声炸雷,炸得林钟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你说什么?” 连带着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分,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季长峥掏掏耳朵,态度散漫又张狂,“怎么?林同志听不懂我的话吗?需要我在重复一遍?” 他的骨相凌厉又英朗,配着这么一副玩世不恭的嚣张劲,气场全开不说,而且气势慑人。 这是沈美云从未见过的季长峥。 或者说,在她面前的季长峥,一直都是蠢萌的形象,这般突然变了一个人的样子。 让沈美云有些意外的同时,还有些震惊。 这真的是那个她认识的季长峥吗? 沈美云不确定起来。 前面,林钟国终于听懂了,他看向季长峥,目光大为不解,“不是,季营长,据我所知你家世优越,前途无量,你做什么会娶一个不知名的还带女儿的女知青?” 而且,这女知青的父母成分还不好。 这不是傻子吗?反正,对于林钟国这种利益至上的人来说,婚姻也是可以合作交易的一种。 他是无法接受或者说是认可的。 季长峥听到他这话,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顿时一收,连带着身体都跟着站直了几分,走到了林钟国面前。 他个子一米八六,足足比林钟国高了一个头出来,直接就成了俯视对方了。 “林同志,还请你说话放尊重一些。” “我季长峥的媳妇,家世好,能力强,学历高,人美心善会来事,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你口中,那个不知名的女知青了?” 这—— 林钟国怕是还从未遇到过,季长峥这种愣头青,直接就上纲上线了,这让他怎么回答? 他难道说,沈美云就长了一张出色的脸,实际上对方父母成分差,而且还带着女儿拖油瓶。 这种就是给他当儿媳妇,他都看不上啊。 实在是在林钟国的眼里,不管是自己娶媳妇,还是他儿子娶媳妇,女方条件好,这是第一位,有一个强有力的亲家这更是第一位。 在他看来,季长峥也应该是这种才对,对于能做大事的人来说。 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随着他们未来爬得越高,枕边人当然也应该换成最为合适的那种。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季长峥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把沈美云看得极为重。 这就有些棘手了。 林钟国思忖片刻,到底是生意人,能屈能伸地赔笑道,“到底是我说错话了,该打。” 他还真打了下自己的嘴。 “季营长你别跟我多计较,看来我今天来得不凑巧,打扰你们家宴了,我下次来拜访之前,定然来先打招呼。” 说完这,他便把提的礼物,给放在了门口,朝着季长峥和沈美云笑了笑。 旋即,对绵绵说道,“绵绵,爸爸今天还有事,下次在来看你。” 留下这话,他也不去管绵绵是个什么反应,便直接离开了。 看到这,沈美云心里一寒,对于林钟国这么一个人,他比想象中的更为难缠。 实在是能屈能伸,就像是阴沟里面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人一口。 季长峥许是看出了沈美云的害怕,他抬手拍了拍,继而收回目光,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眸子里面一片深邃。 他抬手摸了摸她头,倏地喊道,“美云?” 沈美云骤然抬头,眼底还有着藏不住的担忧和害怕。 她怕对方来抢她的孩子,她更怕自己做得不好。 “有没有人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是你男人。” 骤然听到这句话,沈美云惊愕地抬头,就见到季长峥用着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 “一切有我。” 短短的四个字,却如同定海神针一样,瞬间让沈美云那一颗提心吊胆的心,跟着安稳了下去。 “我先回一趟部队,你在家里等着我。”季长峥迅速地安排了起来。 林钟国这人就如同不叫的狗,最会咬人的,他要在对方咬人之前,把事情给解决了。 沈美云轻轻地嗯了一声,季长峥折身进了屋内,和陈秋荷他们告别,陈远和陈荷塘为了,把季长峥灌醉,两人显然是喝了不少的,甚至,连沈怀山也是。 如今,屋内清醒着的怕是只有陈秋荷一人了。 这也是,之前他们为什么没出去的原因。 季长峥简单地和陈秋荷解释了下,提起椅子背上的大衣,转头就要离开。 他看向陈远,显然这一顿饭,陈远有些喝高了,不止是对他,还有一个是陈远在对着父亲陈荷塘敬酒。 他在把过去十多年的愧疚,以及缺失的陪伴,和无法说出来的话。 借着这一顿饭,这一顿酒,趁着酒意上头,全部说了出来。 这一顿饭,陈远也不知道红了多少次眼睛,这个男人内敛又沉默,他不是不爱自己的父亲。 只是,太多时候都是无奈的,是现实的无奈,造成了他和父亲,这么多年的分离。 想到这里。 季长峥打断了陈秋荷要喊陈远的话,他摇头,“妈,不用喊大哥了,让他好好睡一觉。” “等他醒了,你跟他说我回部队了就成。” 陈远十多年没休过假,这次回来找到家人后看,他又折回部队,把三天的假改成了一个月。 要在家来好好陪陪老父亲,同时,也似乎在弥补这么多年来,对父亲的亏欠。 听到这,陈秋荷点了点头,只是到底是有些担忧的,“那林家那边——” 季长峥提着衣服,穿上大衣,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脸色肃然又凌厉,“那边有我,您在家陪着美云就好。” 说实话,这样的季长峥让人陌生,但是同时,又让人安心。 陈秋荷点了点头,和沈美云一起出门,目送着季长峥下山。 沈美云也是一样,她站在木屋的门前,安静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在对方快要消失的时候,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季长峥。” 没人听到。 但是季长峥仿佛是有所觉一样,忽然回头,冲着沈美云招招手,粲然一笑。 笑容爽朗又阳光。 不知道为什么,沈美云的心情忽然就跟着平静了下来。 不再像之前那般忐忑,反而出乎意料的安静。 就好像季长峥这个人在,仿佛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美云忍不住弯了弯唇,也冲着对方笑了起来。 旁边的陈秋荷看到这,忍不住擦了擦眼,转头默默地进屋去了。 只是,那颤抖的手,却到底是暴露的她的情绪。 陈秋荷原以为闺女这辈子,到最后不过是无法嫁人,孤独终老,但是看到这突然又觉得有了希望。 终于出现了,那么一个人,来代替了她和怀山,来保护美云。 好。 真好啊。 * 林钟国在离开后,站在山底下抽了一根烟,足足冷静的好几分钟,越发觉得这事情棘手起来。 一旦有了季长峥的参与,他很难在把绵绵给要回来。 想到这里,林钟国心里发沉,在权衡利弊后,迅速找出了一个姑且为解决办法的办法。 他坐了一趟最快的车子,从胜利公社赶到回了漠河。他刚一到,李秀琴就在那车子停靠处等着了。 当即就迎了上去,“钟国怎么样了?” 她下意识地去看丈夫的身后,没看到女儿跟着回来,她有些失望,“绵绵那孩子,不肯跟你回来吗?” 林钟国付了三毛的车钱,他嗯了一声,“事情出现了点意外,绵绵的养母沈美云不好对付,其次,她还打算和部队的季营长结婚,一旦他们结婚,我们更难接回绵绵了。” 他是做这方面生意的,自然不愿意去得罪部队的人。 听到这,李秀琴眼泪就跟着下来了,“她不肯还吗?可是绵绵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是我肚子里面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凭什么不还我?” 这让林钟国怎么回答,他现在焦头烂额,看到妻子的哭声,他当即也没了耐心。 “那人沈美云还养了绵绵五年,没有沈美云,你女儿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是不是一捧黄土?” 听到这,李秀琴顿时止住了哭声,“那钟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林钟国揉了揉眉心,“把兰兰给我叫过来,我去和她打听下事情,如果青松那孩子和兰兰在一起,你帮我把他一起喊过来。” 李秀琴自然没有不做的。 十分钟后。 林兰兰和周青松一起过来了,只是两个孩子却不像是之前那般关系好了。 林兰兰走在前面,周青松跟在后面,林兰兰时不时地朝着他呵斥一句,“你别跟着我。” 小小的一个人,脾气倒是挺大。 林钟国看到这,脑子嗡嗡的叫,兰兰这孩子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不是和她说了吗? 周家人不能得罪,尤其是周青松这孩子,要打小儿和他打好关系。 想到这里,林钟国朝着林兰兰训斥道,“兰兰,怎么和你青松哥哥说话呢?” 林兰兰当即委屈坏了,“爸,我不让他跟着我,是他要跟着我的。” 林钟国没看她,朝着周青松说,“青松,兰兰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你不要和她计较。” 周青松捏了捏衣角,懂事道,“林叔叔,我知道的,女孩子脾气都会差一点。” 听到这,林钟国松了一口气,问起来正事,“你爸爸今天在家吗?” 周青松点了点头,“在家。” “成,那青松,你陪着兰兰玩,我去找你爸爸有点事情。” 眼看着林钟国都要转身离开了,林兰兰着急了,跺脚追上去,“爸,我的礼物呢?” 爸爸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的。 林钟国想到礼物,他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本来给兰兰买的麦乳精和大白兔奶糖,都送给了绵绵了。 当时情况走的急,他自然也就忘记了,在去给兰兰买礼物了。 “这次爸爸忘了,下次,下次在给你补上。” 原本以为这般解释就过去了,哪里料到,林兰兰只是看了他片刻,歪着头说道,“爸,你是把给我的礼物,给别人了对吗?” 哪怕是知道父亲去找沈绵绵。 其实,林兰兰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上辈子就算是沈绵绵到了林家,她也不得喜爱。 从一开始,林兰兰就未把绵绵当做对手,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 但是,让她难受的是沈绵绵还没出现,父亲就已经开始忽视她了。 她这般一质问,林钟国也跟着皱眉,对着李秀琴呵斥,“我不在的时候,给孩子都教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秀琴也委屈,她也疼孩子,什么时候教过兰兰乱七八糟的。 眼见着林钟国离开,她想要去安慰兰兰,但是又想到自己那从未谋面的亲生女儿。 李秀琴心里难受的要命,转头折身进了屋内。 竟然把林兰兰给忘在了外面。 这是两辈子都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也让林兰兰有些恐慌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周青松,“青松哥哥,我爸爸妈妈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周青松也从孩子里面听说了,说林兰兰的爸爸去接他们的亲生女儿了。 林兰兰不是林家亲生的。 想到这里,周青松抿着唇,安慰她,“怎么会?你一直都是林家的宝贝,而且就算是他们不喜欢我,我喜欢你。” 说到这,他有些害羞,到底还是八岁的孩子,但是在周青松的眼里,他一直都把林兰兰当成自己的小小媳妇。 他们自小就是青梅竹马,就连过家家,林兰兰都是给他当新娘子。 这根本不是林兰兰想要的答案。 她失落了片刻后,推开了周青松,发脾气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去找季老师。” 季老师肯定懂我。 * 林钟国在去了驻队里面后,便直接找到了周参谋,“老周,我找你有一件事。” 周参谋看到林钟国还有些意外,“我听青松那孩子说,你不是去找你亲闺女去了吗?” 怎么这个点还在部队? 提到这,林钟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黯然,“找闺女遇到了点难处,那家人不肯把闺女还我。” 周参谋意外了下,思索了下,“那看来人家把你亲闺女养大,是用了心思的。” 不然,一个小丫头,有人要巴不得丢开手。 这当然不是林钟国想要听的话,他叹口气,“那家人对我闺女是好,但是,那孩子到底是我亲生的,我自然是要接她回林家的。” 见周参谋不接话。 林钟国心想,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如今对方升职了,就有些看不起他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沉沉,但是面上却不动神色,“老周,我也不瞒你了,我是遇到了难处。” “你说。” “我去接我闺女的时候,我闺女那养母要嫁人了,而且还为了保着那孩子,嫁给季营长。” 一听到这。 周参谋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谁?” 他问。 “季长峥,季营长。” 这下,周参谋站了起来,在屋内踱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否认,“不可能。” 季长峥眼光有多高,别人他不知道,季长峥他是在知道不过的了。 自己前后找了季长峥三五次,就是为了给小姨子和他保个媒,但是季长峥一次都没答应。 甚至,连见面都不肯见面。这突然说,季长峥要娶一个带着女儿的女同志。 这不是开玩笑吗? 林钟国严肃了神色,“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来就问一件事,季长峥的结婚报告,还没打过来吧?” 如果打过来了,周参谋不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周参谋没说话,这种属于内部的事情,他不想给林钟国这么一个外人知道。 见他对自己还藏一手,林钟国心里越发暗恨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你说不说,我心里都是有数的,老周,我还是想跟你提个醒,季营长的条件好,不管是家世还是前途,都没必要在这么一个父母成分不好,还带着一个女儿的女知青身上耽误。” “别到时候,季营长真娶了那个女知青,到时候人家季老爷子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埋怨你这个领导,做的不到位。” 这话一说,周参谋下意识地拧眉,“行了,老林,我知道了,你别说了,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 林钟国虽然不高兴,周参谋这般打断他,但是见他把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 到底是达到了目的。 “成,你晓得了就好,免得说我在背后说闲话。” “你不是吗?” 季长峥砰的一声推开门,一脸的气势摄人心魄,“林同志,我季长峥娶什么人,还要和你报备吗?” 他就猜到林钟国这人怕是不安好心,要在背后乱来。 万万没想到,被他堵了一个正着。 林钟国也没料到,季长峥反应的这么快,而且会刚好听了去,他顿时有些尴尬,“季营长。” 季长峥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看向周参谋,“领导,我解决个人问题,这是我季长峥的私事,我要娶谁,这更是我季长峥的私事,让这么一个外人插手我们部队的事情,这怕是不合适吧?” 这一顶大帽子下来,饶是林钟国也受不住。 他下意识地就说道,“季营长,我没有旁的意思。” “我是为你好。” 这话还未落,季长峥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头砸在林钟国的面门上。 在距离他面门还有一厘米的距离时,他倏地停了下来。 周参谋急的大喊,“季长峥。” 季长峥没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拳头下的林钟国,林钟国这会已经紧张到,吞咽口水的地底部了。 实在是那拳风砸在面门上,哪怕是还没落下来,也是感受到些许的痛意的。 “林钟国,你为了抢回女儿不折手段,你算计人心也罢,手段下作也罢,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这个算计放在我季长峥的身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双眸子冷而沉,“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季长峥要娶谁,想娶谁,轮不到你这么一个外人来计较。” 这—— 林钟国被季长峥这一身气势给吓着了,说实话,他活了四十多年,还从未在哪个年轻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情况。 他当即吞了吞口水,“季营长,你听我说——” 季长峥没搭理他,而是转头朝着周参谋说道,“借办公室的电话机一用。” 整个部队,除了话务室,也就参谋长的办公室,安排的有电话。 周参谋意外了下,倒是没拒绝。 季长峥摁下了一串数字后,那边传来嘟嘟嘟的铃声,没一会便接通了。 “哪位?” 这是季老爷子书房的电话。 “是我。”季长峥声音一出,便单刀直入,“爸,我要娶媳妇了。” 这话一说,那边季老爷子震惊了,“不是,季长峥,谁要你了?我该不是做梦吧?” “不行,我要去放三挂鞭,庆祝下。” 本来,季长峥心情很沉重的,听到这话,他难得勾了下唇,“对了,我媳妇家情况有点特殊,现在部队这边有人拿这一点来攻击我,试图让我放弃我媳妇。” “所以,我来打个电话问一下你的意见是什么?” 在说完这话后,他思索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的反对意见无效,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我准备直接打完结婚报告,就结婚的。” 这—— 那边,季老爷子脸色连翻变了好几次,最后,定格为一句话。 “我没意见,有女同志肯要你,就已经不错了,季家自然不会有反对的人。” 说到这,季老爷子便问了,“你说你媳妇家情况特殊?她家怎么个特殊法?是结婚报告不能通过吗?” “还是通敌卖国了?” “都不是。” “那就行了,只要政审方面没问题,你便直接打报告把,等打完报告领完证,把你媳妇领回来,给我们看一眼就成。” 这竟然是直接同意了,而且还不过问了。 “对了,你说你结婚报告,你们部队谁不同意来着?我打个电话去问候问候。” 这—— 办公室内骤然安静了。 还是周参谋出声,“老领导,是我。”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周参谋便直接回答道,“是是是,我晓得,长峥这一点觉悟还是有的,他喜欢的那个女同志,自然没有政治方面的问题。” “那就行。” 季老爷子单独拎出来说,“小周啊,我家长峥能开窍娶个媳妇不容易,我们全家都不敢打岔,他的结婚报告,要是没有太大问题,你就直接帮忙批了吧。” “我怕错过这村,没这店了以后,他将来打个老光棍,可怎么办?” 这就是当老父亲的忧心了。 周参谋,“是是是,我晓得。” 在要挂电话的时候,季老爷子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个事,“长峥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 还没问到呢。 可惜,那边季长峥啪叽一下子挂了电话,真是毫不犹豫的。 听到那边的嘟嘟嘟声,季老爷子笑骂了一句,随即闭目养神起来,“算了算了,早晚都会领回来,给家里人看的。”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那边,挂了电话后。 办公室一片安静。 季长峥看向林钟国,“我家不反对,还很支持,看到了吗?” 林钟国一脸尴尬,其实,从季长峥拿起电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一样了。 季家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因为,季家安的有电话啊。 就这一条,这都不是普通人家,要知道,他林钟国在漠河摸爬滚打二十年,家里条件也算是不错的。 但是,家里都没装电话机,无他,不够格。 他林钟国还没有这个资格。 但是,季长峥却可以直接从办公室打到家里书房去,就这一条细节。 都让林钟国忍不住额角一跳,这位祖宗别后不可小觑。 原本的那些算计的小心思,也跟着同时熄灭了下去。 无他,在绝对的力量和能力前面,这些小算计简直是无所遁形。 林钟国擦了擦头上的汗,“季营长,按理说你条件这么好,可以挑——”选更好的女同志做媳妇啊。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沈美云身上,挂着? 季长峥不乐意听这话,他直接打断了对方,“我喜欢谁,要不和你汇报下?” 这—— 林钟国瞬间闭嘴。 季长峥不想和这种人说话了,废脑壳,直接转头看向周参谋,“领导,我回去打结婚报告了,到时候记得帮我批一下。” 说完,就直接转头离开了办公室。 徒让周参谋和林钟国两人大眼瞪小眼。 林钟国不动神色上眼药,“季营长眼里没有你。” 周参谋淡定的喝茶,“没有我挺好,免得他惦记我。” “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和他们家老爷子一样,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林钟国,“……” * 季长峥解决了林钟国这破事,转头回到宿舍,就拿着笔开始埋头苦干起来。 不过。 结婚报告怎么写来着? 他写过领奖报告,检查报告,实战报告,以及处罚报告,就是没写过结婚报告。 恰好,温指导员刚训练结束,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看着季长峥咬着笔,奋笔疾书,便问了,“你怎么回来了?不对,你在写什么?“ 季长峥突然想到一件事,“老温,来来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 温指导员脱了衣服,擦了擦汗,走了过来。 “结婚报告怎么写?” 这就把人问到了。 温指导员足足愣了三分钟,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说什么?” 季长峥,“结婚报告啊。” 温指导员,“不是?季长峥,你写结婚报告做什么?这玩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季长峥不高兴了,“怎么和我没关系了?我打结婚报告,当然是为了娶媳妇啊?” “不然呢?” 这—— 温指导员觉得自己需要静静,他坐在床头,就那样跟个雕塑一样,足足看了他小半个小时。 “季长峥,你要打结婚报告,你有结婚对象吗?” 这话一问。 季长峥就得意了,忍不住勾唇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不止有对象了,我还有媳妇了,我连我媳妇家都去了,爸妈都喊了。” “老温啊,你不懂,我以后可和你不一样了。” 温指导员,“哪里不一样?” 季长峥挑眉,得意,“我可是有媳妇的人,你有吗!?” 温指导员,“……” 42 第 42 章 穿越第三十九天 季长峥找人打听,结婚报告怎么写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驻队里面飞了出去。 家属院的不少嫂子们都在讨论。 “你们听说了没?季营长要结婚了?” “什么?他不是一直都号称不结婚,一辈子奉献祖国的吗?” “这就是你消息落伍了吧?听说是新来的陈团长,把他妹妹给介绍给了季长峥,季营长这一次答应了不说,而且还在找人打听怎么写结婚报告了,他还找到我家那口子了呢。” 这话一说,大家顿时面面相觑。 “不会吧?” “真的,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季营长单独找他问了一下,结婚报告是怎么写的,事后还给我家那口子发了一包大前门。” 这下,大家更吃惊了。 “那季营长打结婚报告的对象,是周参谋爱人的妹妹吗?” 周参谋爱人要把自己妹妹介绍给季营长的消息,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而且对方还找了好几次呢。 当时说介绍的时候,家属院里面不少嫂子都跟着看热闹呢。 因为,想要打季长峥主意的不是一两个人。 “好像不是,听说季营长打结婚报告的对象,还带了一个五岁的女儿呢。” “不会吧?季营长连周参谋爱人介绍的对象都不要,他找了一个二婚还带女儿的啊?” “是啊,这消息绝对保真。” “那你说,那季营长是怎么想的?我想不通,不过,我更想不通的是如果让周参谋爱人知道了,她那般削尖脑袋,也想介绍的人,最后娶了个二婚的,那怕是得气死了吧?” 这话还未落,周围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周参谋的爱人赵春兰,端着一盆子的衣服,过来水池子这里洗衣服,她一来便冷着脸扫了一眼,“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那人干笑一声,搓手,“春兰嫂子,你见过季营长那即将迎娶的媳妇没?” 赵春兰摇头,“没有。” “好了,都是一个家属院住着的,别有事没事就在背后嚼舌根,让人听到了,还说咱们家属院风气不好。” 一番大道理讲完后,原先说闲话的嫂子们,顿时各自端着盆子,木着脸回家去了。 赵春兰洗着衣服,拿着棒槌不断地敲敲打打,越敲越不得劲。 她收了衣服,端着木盆子,折身回到家。 她小妹赵玉兰正在给小儿子喂米汤。 看到这,她忍不住围着自家小妹转了一圈。 转的赵玉兰拿着小碗,一脸懵,“不是,姐,你看我做什么?” 赵春兰,“我瞧着你长得也挺好啊,大脸盘子,胸口鼓鼓囊囊,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怎么看都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对象,怎么那季营长就这般不开窍呢?” 连见都不见的。 赵玉兰闻言,羞红了一张脸,下意识地把胸脯给蜷了几分,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经不起这般打趣。 她当即道,“姐,你可别提季营长了,人家都要打结婚报告了,别到时候让人季营长媳妇听到了,觉得心里不舒坦。” 听到这,赵春兰就更疑惑了。 “不是,玉兰,这你和季营长的亲事没成,你心里就没疙瘩?” 赵玉兰安安静静地给二乐喂饭汤,还细心地给他擦了擦嘴,这才说道,“能有什么疙瘩?这事不成,说明我和季营长没缘分呗,这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 说到这,她抬头,一脸的坦然,“姐,你让姐夫帮我打听下,看看这部队还有没有其他单身汉了,我也想嫁到部队来随军。” 看完她姐过的日子。 在让她回去去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她过不下去不说。 而且,他们村里的男人,还不是个东西,娶了媳妇回去,不止要媳妇生娃伺候他,还要伺候他一家老小。 这样就算了,起码勤快的女人也是个有活路的,重点是那些男人,还爱喝二两猫尿后,就开始打女人。 反正,那种男人她是嫁不下去的。 还不如留在部队,找个对象嫁了,不说别的,起码这男人有固定的工资津贴,而且还不打女人。 这日子才是人过的啊。 赵春兰听到妹妹的话,她琢磨了一下,“还挑什么挑了,最好的那一朵花,被人摘了。” “也不知道季营长怎么想的,放着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不要,去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知青。” 说到这,她就觉得惋惜,“我还是觉得季营长的条件好,你嫁过去,起码衣食无忧,将来过日子,生了孩子也随着你一起享福。” 赵玉兰倒是没觉得可惜的。 她叹口气,“姐,季营长既然打结婚报告了,咱们就不提他了,这部队里面没结婚的单身汉多的是,干嘛盯着人家要结婚的人,那多不地道。” 这话还未落。 周参谋下班回来,忍不住拍了拍手,“玉兰这话说得是。” “部队单身汉那么多,姐夫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 这话一说。 赵春兰和赵玉兰同时看了过去。 “你那还有好的?” 赵春兰一脸狐疑。 周参谋,“怎么没有了?人温指导员不就是?高才生不说,人也会来事,而且也稳重,我瞧着配着玉兰就刚刚好。” 这话一说,赵玉兰也来了好奇心。 周参谋便多讲了一句,“那温指导员是和季长峥住一个屋的,当时我安排他过去,就是为了让他去多盯着点季长峥这个刺头。” “如今我瞧着,季长峥性格太烈,不服管教,不是玉兰的良配,倒是温指导员人不错。” “改天,我介绍你俩认识下。” 的了。 有了这话,赵玉兰便来了兴趣,倒是赵春兰忍不住刺了一句,“那温指导员,有季长峥好没?” 这话,让周参谋怎么接? 他坦然道,“春兰,照着你这么来比较,那看来你嫁给我也是比较亏的。” 毕竟,他年轻时候的条件,可是差了季长峥一大截呢。 这让赵春兰下意识地说道,“这怎么比?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 孩子都生两个了,今年还准备怀老三的。 这也没法比啊。 “那不就是了,你也不要盯着人季长峥了,我瞧着季长峥这次的对象就不错。” 这话一说,赵春兰来了兴趣,“怎么不错了?不是说对方带着一个孩子吗?这一看就是二婚的,别人不知道,咱们过来人还不知道了,二婚的在市场上多被人嫌弃啊。” 周参谋,“你那是不知道细节,不能以偏概全,季长峥这次对象虽然是带着一个女儿,但是那女儿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她当年在外面捡来的,说起来,她捡的那女儿,还和你有点关系。” 这话一说。 赵春兰愣了下,“怎么和我有关系了?我可没生过女儿,更没丧良心的去把女儿给丢了。” “看看,你这脾气又急了。” 周参谋叹口气,“你不是向来喜欢林兰兰那孩子吗?还嚷嚷着兰兰给你做儿媳妇,季长峥那媳妇捡的孩子,就是林家的。” “什么?” 这下,轮到赵春兰懵了,“老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兰兰那孩子不是林家亲生的,当年林兰兰那孩子和人抱错了,而抱走林家亲闺女的那一家人,把人林家亲闺女给丢在了雪地里面,被季长峥这对象,也就是沈美云同志给捡回去养大了。” 这下,全明白了。 赵春兰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沈美云同志捡林家闺女的时候,她结婚了没?” 周参谋在得知季长峥要打结婚报告,娶沈美云的时候。 他便让底下的人,去查了沈美云的生平。 所以对她的情况也算是一清二楚。 他摇头,“没呢,捡那孩子回去的时候,她也才十九,就那样把那孩子给拉扯大了,这不孩子长大了,被林家人知道了,钟国他们想把孩子要回来,沈美云同志急了,没办法这才想着嫁人,嫁给军人,也不为别的,就为能够护着她闺女。” 说起来,到底是一个可怜人。 听到这。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赵春兰懵了片刻,下意识的夸,“那这季营长这对象,当年才十九岁就有魄力做这件事,说实话,这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一个未婚的姑娘,捡回去一个孩子养大了,这不是一般的心地善良了。 要知道,这年头好多人家为了要上儿子,有生了闺女丢到尿桶里面溺死的,还有丢到茅厕里面淹死的,还有的心软下不去手,便把闺女丢在路上,听天由命的。 说实话,赵春兰见了不少,但是肯把人家丢了闺女捡回去自己养大了。 沈美云算是头一个。 “可不是,以后你别再说人季长峥对象不好了,我瞧着他对象就挺好的,心善觉悟高,而且重点是能够管得住季长峥。” “就这一点,那就挺好。” 赵春兰嗯了一声,开始替沈美云谋划起来。 “等那姑娘以后来了家属院,我可要好好护着点,免得她被家属院这一群八婆们给生吃了去。” 这话说的,又引得周参谋瞪眼睛,“你就不是家属院住着的?” 赵春兰笑了笑,“不止我是,马上沈美云同志也是了,我倒是很好奇她长什么样子。”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和对方交朋友才好。 旁边的一直安静写作业的周青松,突然抬头问了一句,“那如果沈阿姨带着女儿嫁给了季叔叔,那她女儿还会回林家吗?” 这话一问,家里的大人们都跟着看向他。 “青松,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他小姨赵玉兰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哪里有不知道的。 赵春兰来了一句,“这还不是为他小媳妇问的,怕是兰兰那孩子让你问的?” 周青松摇摇头,“是我自己问的。”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兰兰现在很担忧,如果那个女孩子回林家了,她该怎么办?” 这话一说,大人们面面相觑。 到最后,赵春兰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大人们做的事情,要小孩儿来承担。” 周青松没听到回答,有些失望,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妈妈,她会回林家吗?”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绵绵。 赵春兰摇头,“青松啊,你没看到,那孩子的妈妈为了她不回林家,都选择嫁给你季叔叔了。” “所以,你放心就是了,那孩子绝对不会回去林家的。” 听到这,周青松松了一口气,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突然说道,“那个妹妹,也挺可怜的。” 这下,大人们都跟着沉默下去,“你一个小孩子,少操心,赶紧把你作业写了。” 说到这,赵春兰突然问了一句。 “老周,季营长的结婚报告给你了吗?” 周参谋正要回答,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参谋长,司令喊人过去开会了。” 这话一说,周参谋又起身,把衣服给穿上,急匆匆地出了门子。 这让,赵春兰面面相觑,“算了,不管打没打结婚报告,早晚都会把人给娶进来的。” “玉兰,我瞧着季营长这结婚对象不错,以后你真要是嫁到大院来了,可以和对方好好处一下。” 说到这,她想起来了一件正事,朝着大儿子周青松叮嘱道,“轻松,往后你少去林家。” 周青松咬着笔头,有些纳闷,“为什么?” 他妈以前不是最喜欢兰兰的吗? 赵春兰是个直脾气,又最是热心肠不过得了,便说了,“林家人做事不地道,看他们去抢孩子就知道了,心思不正,往后你少和这种人来往。” 周青松听到这,钝钝地嗯了一声,倒是没回答来往还是不来往。 * 那边,周参谋去办公室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季长峥,他手里拿着结婚报告。 宛若跟拿着什么神圣的物件一样。 就差用双手捧着了。 看得周参谋真的是额角一跳一跳的,“小季啊,你这结婚报告写好了?” 他都听说了,季长峥为了写一个完美的结婚报告,前后找了十来个已经结过婚的战友,朝着人家打听,结婚报告是怎么写的。 务必,要写出一个最好的结婚报告出来! 季长峥捧着结婚报告,甚至连叠都没叠起来,就那样展平的拿在手里。 “写好了。” “这就要拿给您的。” 他这刚好也要去办公室上交给领导的。 这不,这里就遇到了周参谋,他准备给他的,结果周参谋没要。 “一起吧,去办公室在给我,我可不敢现在要,我要是现在要了,把你结婚报告给叠起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分了?” 这—— 季长峥想了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领导,结婚报告能不叠。” “怎么说?” “我找人打听了,说是叠起来的结婚报告,有了折痕,就像是婚姻有了坎儿一样,我可不希望我和我媳妇的婚姻有坎儿。” 周参谋,“……” 周参谋,“………” 周参谋,“…………” 周参谋真是一言难尽了许久,才忍住要抬手锤爆季长峥狗头的动作,他深呼吸,“不是,季长峥你不是党员吗?科学主义唯物观。” “你怎么开始搞迷信起来了?” 季长峥有理有据道,“我这不是迷信,我这是数据科学,这是我问了二十二对结婚过来人,所得到了结果,但凡是对方结婚报告叠起来打了折痕的,如今日子小两口都是吵架打架,但凡是没有折过的,他们的小日子过得都不错。”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状态来的,反正我肯定是不想自己的婚姻出任何问题的。” 他和美云结婚了,当然要顺顺利利,幸幸福福,才不要有什么波澜波折。 周参谋听完,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对方说的好有道理,反正他是没地方反驳的。 “你这是在迷信里面讲科学?” 季长峥,“我这是数据科学里求幸福,不存在迷信。” 周参谋,“……” 周参谋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结婚报告,哼了一声,“你既然这么科学,那这结婚报告,你还是自己拿,别给我。” 万一,他不小心把对方的结婚报告,给弄了一个折痕出来,那岂不是成了对方幸福婚姻的绊脚石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仔细掸了掸结婚报告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我现在也没打算给您。” 行吧。 周参谋不想和季长峥说话了,以前也没看出来,小季是这么一个人啊。 两人一路往办公室走,他们待的这个地方属于家属院和宿舍楼的交界处,离那办公室还有一段距离。 办公室是一排红砖大瓦房,外面种着两排梧桐树,看起来极为气派。 刚走到办公室附近,温指导员从后面拿了,一个红色硬壳笔记本窜出来。 显然也要进去的。 看到周参谋和季长峥的时候,他顿时愣了下,“都给通知了?” 他还说自己没去通知呢。 “什么通知?” 季长峥问了一句。 “要开会啊,你这不是随着周参谋一起来了。” 周参谋,“就我一个人接到了通知,这是半路上遇到了长峥,他来交结婚报告。” 这—— 三人面面相觑,“这个点大家才下班,开什么会?” “也不知道师长找我们做什么。” 正疑惑着呢,办公室内传来一阵声音,“都进来吧。” 三人鱼贯而入。 一进去,就注意到张师长的位置旁边,还坐着一位极为英俊儒雅的青年。 对方戴着一个黑色眼镜,穿着一套妥帖的西装,西装外面罩着一个毛呢大衣,大衣外侧微微敞开,露出笔挺板正的西裤来,是极为规整的。 往上看去,他的五官秀气绝伦,学者气息十分浓厚,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透着成熟与学识。 这一看就不是部队上的人,而是一个文化人。 但是,却出现在部队的办公室,而且还是张师长亲自来接待的,这就让人惊讶了。 这是谁? 周参谋他们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师长许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便朝着众人介绍道,“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赵谨城同志,北大毕业后留学d国,如今成为最为年轻的物理学家,致力于研究新式武器,才从国外突破重围回来,如今被我临时打劫到咱们688部队来,请他来为大家做下新式武器的讲解说明以及使用。” “大家欢迎下他。” 这下,周参谋他们更惊讶了,没想到这位青年来头这么大啊。 大家不由得伸出手,鼓掌起来。 但是,唯独一个人脸上不止没有惊讶,反而还带着几分复杂。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季长峥。 他这般没有鼓掌,一下子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张师长开玩笑道,“怎么?季营长,你不欢迎人家赵同志啊?” 季长峥还没有回答。 赵谨城盯着他看了片刻,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情绪,最后定格为一句话。 “长峥,好久不见。” 连带着声音都是温文尔雅的,如同大海一样带着几分包容。 但是,只有季长峥才知道这里面的锋利,他嗯了一声,“赵谨城,好久不见。” 长峥和赵谨城一下子就能明白这里面的差距了。 前者是亲近,后者是故意拉开关系。 这下,在场的众人顿时惊讶了。 “你们认识?” 张师长问的是季长峥,显然比起赵谨城,他更熟悉季长峥。 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兵。 季长峥点了点头,“算是认识。” 显然,不想多去聊这个话题。 倒是,赵谨城笑了,春风拂面,“长峥,你不老实,什么叫做算是认识,我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只是,赵谨城长季长峥七岁,而他们自小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如果说,季长峥是他们那个大院的混世魔王的话,那么赵谨城就是他们大院里面别人家的孩子了。 赵谨城打小学习成绩就极为优异,十六岁那年就考到了北大少年班去。 至此,他的经历,在大院来说就如同一个传奇。 赵谨城考上北大了,赵谨城出国留学了,赵谨城在某项研究上又被提名了。 赵谨城被制约了。 赵谨城无法回国了。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对于别人家来说,若是有点国外的关系,那整个家里都会跟着受到牵累。 但是赵家却不一样,组织都和赵家一样,盼着赵谨城能够早日从国外回来。 但是,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念想,赵谨城太过优秀了,优秀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对于季长峥来说,也是如此,或者说对于他来说,从一开始就是和赵谨城不是一路人。 他们两个人有点类似于,一文一武,双方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属于没有任何交集,且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阶段。 以至于,季长峥在这里看到赵谨城的时候,着实是脑袋宕机了片刻。 在听完对方话后,他这才回神。 季长峥扯了扯嘴角,抬手打了下他的拳头,漫不经心道,“赵谨城,我们之间可不是一起长大的。” 算是否认了两人一起长大的事实。 这—— 大家面面相觑。 张师长笑了,“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赵同志在咱们驻队这段时间,就由你季长峥来招待了。” 季长峥微微拧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温指导员却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下他。 示意他不要在拒绝了。 明显,赵谨城很得张师长的喜欢。 季长峥微不可微的嗯了一声,态度倒是算不上热情。 张师长许是看出了什么,他跟着叮嘱,“谨城是我从老刘那边抢过来的,按理说,他应该先去老刘那边的,是我不要了这一张老脸,这才把人给优先扒拉到我们驻队来了。 “长峥,你可要尽好地主之谊啊。” 这话一说,赵谨城也跟着看了过来,他如今三十出头,面冠如玉,斯文儒雅。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这一看过来,四目相对。 季长峥这一次没在拒绝,他扯了扯嘴角,轻笑道,“自然。” 赵谨城朝着季长峥握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就要麻烦长峥你了。” 这话一落,像是不经意间看到了,季长峥手里的结婚报告。 他意外道,“长峥,你要结婚了?” 季长峥把结婚报告收了下,随口嗯了一声。 赵谨城有些兴趣了,“能让我知道下,女方是谁吗?能够让我们大院里面的混世魔王都跟着收了心?” “真是了不得。” 提起自己的媳妇,季长峥脸上的笑容总算是真诚了几分,“我爱人。” 不过,也就是这三个字,没有具体要介绍的意思。 赵谨城像是来了兴趣,“你不具体介绍下?对了,你家人都知道了吗?” 季长峥显然是不想在说话了。 他和赵谨城之间没那么熟。 还是,周参谋看出不对来了,他在中间打圆场,“长峥是我们部队的人,一直都是这般直脾气,赵同志,你不要介意。” “你不是问长峥的结婚对象吗?对方姓沈,叫沈美云,这不还没结婚呢,刚打了结婚报告,要交上来等着审批。” 这话一说。 赵谨城的眼里有一道流光闪过,那速度太快,以至于季长峥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在探究的看过去时,赵谨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斯文儒雅的样子。 “沈美云啊?这真是一个好名字。”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就是太不凑巧了。” “我这次过来,要给驻队这边讲解新式武器,那新式武器目前属于保密阶段,无法对外公布,这也就导致了,目前集训期间,是无法外出的。” 言外之意,这结婚报告不止这会批不了,他甚至连结婚都结不了。 这下。 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季长峥骤然抬头看向赵谨城,眼里冷光乍泄,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在场的人都可以感受到现场的剑拔弩张。 眼见着他这样。 赵谨城面色不变,“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了长峥的个人问题解决。” 他转头看向张师长,“既然这样,老领导不如这样,我先去一下隔壁驻队,你们这边先让长峥同志解决下个人问题,等他解决完了,我在过来。” 这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一下子给季长峥一顶高帽子戴了上去。 果然,赵谨城这话一说,张师长就一瞪眼,“这是什么话,季长峥个人问题什么时候都能解决,但是谨城同志你不一样,你是归国人才,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长峥?”他们要是这次把赵谨城给放走到,隔壁驻队了。 到时候人家先学了新式武器的一切,他们双方实战拉练的时候,这不就意味着,整个驻队都输了这一场比赛啊。 这个道理不止是张师长懂,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懂,甚至是包括季长峥。 所以,季长峥深深地看了一眼赵谨城后,他突然笑了下,“赵谨城,你果然如同少时那样,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明大义。” 这话一说,赵谨城脸色不变,他平静地说道,“做人还是要从一而终。” “看来,长峥你对我偏见不少啊。” 季长峥摇头,没看他,而是转头看向张师长,朝着对方敬礼,“我服从组织的一切要求和命令。” 这是身为军人的天职。 张师长沉默片刻,“像长峥同志学习。” 说完这话,他便直接颁布命令,“下午五点,集训开始。” 说完这话,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你们还有半个小时去整顿行装。” “是——” 在场的众人都跟着纷纷答应下来。 “另外,把暂时休假的在外人员,统一召集回来,越快越好。” 这个命令一说。 周参谋愣了下,“陈团长休了年假,回家陪伴家人,这——” 张师长语气果断,“召集回来。” “大家面前无小家。” 周参谋,“收到!” * 外面。 周参谋回头看了一眼,季长峥放在办公桌上的结婚报告,他叹口气,“长峥,等这次集训回来,我就给你批准。” 批了结婚报告之后,还要走流程,而且还有政审,这少说要一个多星期。 眼下突然要集训,肯定是没有时间了。 只能说等这次集训回来再说了。 季长峥神色不变,他嗯了一声,“我晓得。” “也知道轻重。” 这话一说,周参谋拍了拍他肩膀,“你受委屈了,等这次集训回来后,我第一时间给你把报告批了,而且政审那边的人,我也提前帮你打招呼,沈同志那边给你直接过。” “绝不给你耽误。” 季长峥,“谢谢参谋。” 说到这,周参谋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和谨城同志,是有什么过节吗?” 季长峥似乎不太愿意说,他摇摇头,“没有。” 眼见着他不肯说,周参谋也不在多问,他想到一件事,看向一旁的温指导员,“等这次集训回来,我给你保一桩媒,保管你满意。” 本来还打算,等开完会,把季长峥的结婚报告一审批,一起把温指导员的这一桩媒给保了的。 但是,现在显然是没空了。 他要去整理外出休假的战士名单,挨个给对方通知,让他们以尽快的速度赶回来集训。 在这种大事面前,这些个人问题,自然要先放一放了。 温指导员听到这,顿时有些惊讶,“参谋长,您没开玩笑啊?” 周参谋,“自然。” 刚要细说的,办公室又在喊人,他顿时火急火燎的离开。 “等回头集训完了,我和你细说。” 他一走。 现场就只剩下季长峥和温指导员两个人了,温指导员听到一半,顿时觉得心里跟猫爪一样,“你说参谋长也是的,早点不说给我保媒,这个时候说这么一句,咱们要去集训了,有啥用?” “这不是故意吊着人你?” 季长峥在前面走,他寒着一张脸,并未说话。 这让,温指导员讨了个没趣,不过他也不恼怒,反倒是追了上去,“长峥,这结婚报告没批过,是不是心里难受了?” 他是知道,季长峥对着结婚报告有多看重的。 自从昨天回去开始,就开始写不说,而且后来还特意跑到了家属院,去和不少已婚的战友取了经验。 回来之后光那结婚报告,都写了十多份,最后挑了一份最为完美的,打算上交给领导审批的。 结果,哪里料到,竟然突然出现了要集训这件事。 这搁在谁心里,谁心里都不得劲啊。 季长峥听到温指导员的问话,他摇头说,“没有。” “在我这里,你还言不由衷啊?你看看你那一张脸,都阴沉的能滴出水了。” 季长峥声音低沉,“真没有,身为军人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大家面前没有小家,从他入伍第一天就知道。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和美云说。” “还有林家那边,我暂时离开了,不知道林家会不会去找美云麻烦。” 他想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些都是要他来解决的,他实在是没有伤春思秋的心思。 这话一说。 温指导员叹口气,“这你确实要和人家女同志好好说,李营长当初第一个对象,不就是因为他要去女方过门的那天,临时被部队召集了回来,人家女方反悔了。” 这话一说。 季长峥倏然回头看向他,“你刚说什么?” “李营长对象反悔了啊。” 季长峥突然一凛,“你说,美云会不会反悔?” 这—— 温指导员哪里知道。 “你不是说你在女方家里表现的挺好的吗?那不就是了,你都把她父母拿下了,就算是她想反悔,她父母也不会同意吧?” 听到这,季长峥松了一口气,他思忖片刻,“那她父母还对我挺满意的,不过,我还是要把林家的事情先解决下。” “你怎么解决,你就才半个小时整装喂。” 季长峥,“你回去帮我收拾东西,我出去一趟。” 这话一说,根本不给温指导员拒绝的机会,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让温指导员忍不住气的跳脚,“不是,就这一会时间,够你干嘛啊?” 说完这,倒是想起来了一件正事,他忘记问对方,到底是新来的那个赵同志,到底有什么过节了。 不然,季长峥怎么会是那么一个反应? 算了算了。 等集训的时候再去问也是一样。 温指导员认命的回去帮季长峥去收拾东西了。 季长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了话务室,这才惊觉,他没有沈美云他们大队部的电话。 只能退而求其次,发了一封电报。 “有事集训,等我归来。” 待发完这一封电报后,眼看着出一趟驻队是来不及了。 他思索片刻,找到了周家,也就是周参谋的媳妇赵春兰那里。 季长峥来找她,也是做了准备的,赵春兰在嫂子里面是出了名的泼辣,也是出了名的公平正义。 再加上,他和对方也算是熟悉,这才生起了来找她的心思。 只是,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来找对方。 毕竟,之前还出了一档子相亲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他们这边一集训,林家那边必须要有一个有能力的人帮忙盯着。 季长峥思来想去,也就是赵春兰最合适了。 这才过来。 他来的时候,赵春兰正在院子内晒被子,听到动静,她不由得看了过来,“季营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季长峥笑了下,“嫂子,是这样的,我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下。” 赵春兰,“你说。”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临时要集训出发,不确定要多久,我想拜托您帮我盯着下林家。” 这话一说。 赵春兰就懂了,“成,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管你不在的日子里面,我一定不让林家去打扰你小媳妇。” 季长峥真心实意地感谢,“嫂子,回头等我回来,一定请您吃饭,好好谢谢您。” 赵春兰,“不用,多大点事情。” 季长峥一走。 赵玉兰从屋内探头出来,忍不住朝着姐姐赵春兰说道,“看来,这季营长是真把沈同志给放心上了。” 不然,也不会在出任务之前,这么短的时间来,还来找人拜托帮忙。 “那是。”赵春兰,“我瞅着啊,这季营长这次是动真心了。” * 那边,季长峥离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还够跑一趟,他便跑到了食堂的后厨那,找到了司务长。 “老崔,这次出集训,你不用跟着去吧?”司务长的属于总管后方的职务,一般来说,大家集训的时候,他都在后方守着阵地。 司务长正在核算这个月的开销成本,他闻言,“不去,怎么了?”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待季长峥说完后,司务长看了下手里的账单,“刚好下午林钟国同志要过来一趟,需要我带话不?” 他这边对外的采购对接人,就是林钟国。 季长峥杀气腾腾,“你就说,他动我媳妇和女儿,后果自负。” 听到这。 司务长拨算盘的手一顿,忍不住笑,“看来你真是把你那个未过门的媳妇,给看到眼里了。” 不然,不会连带着人家的女儿都这般看重。 季长峥闻言,难得认真了下来,“她是我喜欢的人。” 也是他看重的人,他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都双手奉到她面前。 又哪里舍得看她被别人欺负? 要不是自己实在是无法离开,他也不会去拜托别人了。 其实,季长峥有些小看自己了,当时他当着林钟国的面,打的那一通电话,等于说已经把林钟国给吓退了回去。 按照林钟国的圆滑劲儿,他是不可能在去为难沈美云的。 因为在他眼里,无依无靠的女知青沈美云,如今已经被打上了标签,季长峥的人。 对于圆滑世故的生意人来说,他们最会看碟下菜,有背景的人,他是绝对不敢动的。 他们最喜欢的是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大的利益。 当然,这一句话在林钟国身上,可以说是展现到了淋漓尽致。 季长峥在从司务长这边离开后,一路小跑去集训的路上,他还在心里默默计算。 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漏掉的,思来想去后并没有。 如果说唯一有的一件事,那就是他暂时失约了对方。 这是他的不是,等集训回来了,他想办法去多买些礼物,好好把美云哄回来。 就是不知道美云会不会生他气啊。 因为想的太过投入。 以至于季长峥,连对方迎面过来了一个人,他都没看到。 “季长峥。” 这一次,赵谨城连名带姓地喊道。 他显然从办公室才出来,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框,多了几分儒雅和书生气,连带着态度也是淡然的,只是那语气却带着几分他自己才能听出来的刻意。 听到喊声,季长峥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一米之隔,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在那么一瞬间,火花四溅。 是他啊。 赵谨城回忆起来,他之前所做的那些梦,最终定格为一个,季长峥肩膀上坐着绵绵,而沈美云依靠着季长峥的肩头笑面如花。 一家三口极为幸福。 看到这里,赵谨城骤然握紧了拳头,他向来淡然的目光也跟着瞬间犀利了起来。 他语气极为不平静。 “季长峥,你运气真好啊。” 43 第 43 章 穿越第四十天 季长峥听到对方这话,他看了对方片刻后,倏地反问道,“所以,你在羡慕我吗?” 这话一说,赵谨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否认道,“怎么可能。” 当然,反应得越快,越是代表着内心,其实是有那么一丁点折射的。 年少时期的赵谨城就极为羡慕季长峥,羡慕季长峥可以活得肆无忌惮。 羡慕季长峥可以被全家宠爱,羡慕季长峥不用像他那样,每天不停不停地学习。 可是,对于赵谨城来说,他不学习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赵家曾经比不得季家,当然现在也比不上,哪怕是他如今出人头地了,但是他也只有一个母亲。 一个曾经被赵家嫌弃克夫的母亲,他幼年丧父,他母亲带着他独自长大,以至于母亲对他的期望,也是极高的。 他一直都像是活在一个方块里面,那个方块是母亲给他画的,他要按照那个方块长大,他如愿以偿考上了母亲如愿的学校。 也如愿以偿让赵家人看得起他。 哪怕是如今站到了这个高度,他还是羡慕季长峥的。 那种滋味,在午夜梦回时,在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里面,他也越发羡慕。 自从半年前开始,他就陆陆续续做一个梦,梦里他和一位女同志,从少年相识相知相爱。 在那个梦里面,他们从学校开始,互生喜欢的情愫,他们背着老师,在课桌底下偷偷地牵手,他们在放学后,悄悄地躲在操场上,压着操场,他们在饭堂,都去点对方喜欢的菜,一起吃饭。 甚至,在考试的前夕,他一边在给对方复习功课,讲解错题,一边又怕她太辛苦,熬夜太晚。 恨不得把自己学会的,所有知识点全部都塞到,对方脑海里面才好。 看着心爱的女孩子成绩一点点提升,他比自己考了满分还要高兴。 他们也从老师的反对中,得到了老师祝福,在后来他们双双毕业,他忙于创业,心爱的姑娘镇守后方。 他的事业越来越好,他终于在事业有成,有房有车的那天,迎娶了他心爱的姑娘。 一年后,他们又有了爱的结晶。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然后,梦境戛然而止。 每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他都是笑着醒来的,他好喜欢,好喜欢梦里面的场景。 那是他的前世今生,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经历和温暖。 那里面有他心爱的姑娘和他的孩子。 在以前,赵谨城从来都是觉得睡眠耽误时间门,耽误学习,耽误研究。 但是到了后面,他开始慢慢变成期待夜晚的到来,因为每次到了夜晚,他总会在梦里面和心爱的姑娘见面。 在梦里,他是极为轻松的,他看着她笑,看着她,笑盈盈地喊着他老公。 每当这个时候,赵谨城的心里就会格外的甜蜜,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家人啊。 他越来越期待开始梦里和对方相见,也越发迫切回国起来。 赵谨城很清楚的明白,梦里面那个男人,他们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过对方的人生。 他就是对方,对方就是他。 以至于,他极想回国去,不止是在国内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国内更是可能有他心爱的姑娘啊。 但是,让赵谨城失望的是,他回国后,那个梦似乎便停止了。 截止在他娶了心爱的姑娘,对方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他的妻子叫沈美云,他的女儿叫绵绵。 他爱极了她们。 他虽然没有在梦到后续,但是在赵谨城看来,他们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在未来的时候,他们会过得极其幸福。 但是,这些幸福却被季长峥给突然打破。 因为,他从之前那幸福的梦里面,直接跳跃到他的女儿五岁那年,他的妻子带着孩子,改嫁给了季长峥。 之后,便是他之前看到季长峥时,脑海里面不断闪现的那一幕。 季长峥的肩头上坐着绵绵,而属于他的妻子,依靠在对方的肩头,笑得幸福。 那种画面感,让赵谨城挥之不去。 在赵谨城看来,季长峥是何其好运,他在自己出国期间门,趁虚而入。 一想到这里,向来具有成熟风度的赵谨城,也忍不住愤怒了几分,他质问着他,“季长峥,天底下那么多姑娘,你为什么要娶沈美云?” 这话一落。 季长峥骤然抬头看向对方,眼里带着冷意,他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自己的? 他娶美云,又和对方有什么关系? “赵谨城,我娶谁,我喜欢谁,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季长峥不喜欢对方提起美云的语气。 赵谨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要回答,怎么没关系? 那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但是,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去,是没人相信的,毕竟,他只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而已。 在现实生活中,他不止不认识沈美云,甚至,对方从未在他过去的生活中出现过。 现实中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季长峥的那个结婚报告里面,看到了沈美云这三个字。 想到这里。 赵谨城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要谋而后定。 他的妻子和女儿,早晚会回到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 赵谨城深吸一口气,斯文儒雅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复杂,他刚要说些什么。 后面传来一阵集合的号角声音。 这也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季长峥看了他一眼,出于直觉,他突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米八几的个子,带着天然的压迫性。 “赵谨城,我将来和美云结婚的时候,你记得过来喝喜酒。” 这话一落,一直平静儒雅的赵谨城,脸上的淡然的表情,终于一寸寸皲裂。 他喃喃,“季长峥!” 你这是夺妻之仇啊。 * 胜利公社,沈美云刚做完备课的记录,把养猪的所有流程全部都给细化了一遍,做成了一个表。 从头到尾,一共列了三十九项,从母猪和公猪开始配种开始,到挑选种猪,以及配种周围的温度。 在到母猪怀孕后,保养护理,在到母猪产后指南,以及小猪仔的照顾。 在整理完这些所有的细节后。 外面刘主任喊了一声,“沈知青,有你的电报。” 沈美云意外了下,她收了笔,把写好的清单列表,单独夹在了硬壳笔记本里面,这才起身。 “刘主任,有说是谁给我的电报吗?” 刘主任摇头,“你一会去看了就知道了。” 他倒是没细看人家电报内容,这到底是沈知青的私事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在看到电报“有事集训,等我过来”八个字时,她瞬间门明白了,这是谁发来的电报了。 她看完后,安安静静地把电报纸给收了起来。 叠装在口袋,倒是没啥失落的。 一是她早都过了为情所患得患失的年纪,二是她很早就明白了,季长峥的职业属性。 这是天职,也是她在很早之前就考虑到的范围内。 所以,沈美云完全没有被任何影响,转而要去继续忙碌了,结果刚没走两步。 就听到后面再次喊道。 “沈知青,陈远同志你是大哥是不是?” 这话一喊,沈美云顿住脚步,她回头看了过去,“是我大哥。” “这里有你大哥的一封电报,你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一个话。” 沈美云回头,顺着对方的手看了过去,就看到那一封电报上,写着速归两个字。 她眉头微微一蹙,“行,我知道了。” “我去和刘主任请个假,现在就回去一趟。” 她到底是军人的家属,比别人也多知道一些。季长峥因事来不了,这显然不是小事了。 而现在部队又在朝着陈远,召集归队。 显然是有急事。 想到这里,沈美云也不再耽误,收拾了东西,立马从公社赶回到家里。 陈远在家修房子,这几天自从他回来以后,就没停过一时半会,不是在修房子,就是在修灶台,在砍柴劈柴挑水修整院子。 他似乎要把这些年来对,父亲陈荷塘的亏欠,全部都给弥补进去。 沈美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房顶趴着,屋檐下面放着一个长长的楼梯,陈荷塘在底下递着毛毡布。 瞧着那大块完整的毛毡布,显然是陈远去新买的。 沈美云很清楚的知道,自家舅舅舍不得花这个钱,因为陈远铺的那一块毛毡布的位置下方,对着的是陈荷塘的屋子。 陈荷塘把她以及她父母所在的屋子,全部都给换上了毛毡布,除了他自己的房间门。 后来沈美云提过几次,甚至提过要去买,但是舅舅每一次,都给严词拒绝了。 甚至,她后面去悄悄地买了回来,但是舅舅死活不让铺,说要留着,明年给沈美云和绵绵住的那间屋子,重新给装上新的毛毡布。 用过毛毡布的人都是知道的,用久了,风吹日晒雪压,很快就会粉碎了去。 只有换新的,屋子内才会暖和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陈荷塘才舍不得,因为对于他来说,毛毡布是一次性用品,他舍不得。 反正他人糙,也糙了一辈子了,冷点热点都能过。 所以,哪怕是沈美云把毛毡布给买了回来,儿子陈远在屋顶上铺着,陈荷塘还是有些不高兴。 “阿远,我都说了,我不用的,那毛毡布留着明年用。” 他倒是没提说,留着明年给沈美云用。 上面,陈远跟没听见一样,他一边铺一边说道,“明年我在回来买新的。” 这好像是一个承诺一样。 意味着,他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够回来看望父亲,也意味着以后的每一年,他都能陪伴着父亲。 原先,还有些舍不得陈荷塘,脸上立马多了几分笑容,“你说的啊?明年还回来。” 这一会,他倒是没啥舍不得毛毡布了,他是盼着儿子回来。 一如多年前盼着对方能够回来一样。 陈远嗯了一声,“我现在在漠河驻队,不用明年,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休假回来看您。” 这也是他为什么,放弃之前的大好前程,选择调转到漠河的原因。 他亏欠父亲。 所以,他只能说用行动来弥补。 听到这话,陈荷塘如释重负笑了笑,他搓手,“这好啊,这好啊,以后你经常回来,你姑姑他们也在,一家人团聚。” 这是他以前做都不敢做的梦啊。 如今,竟变成了每天真实过的日子,实在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陈远听到这,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爸,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站得高,一下子就看到了不远处杵在门口的沈美云,便喊了一声,“美云,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按理说,这个点美云还在大队部讲课才对。 不止是她,还有陈秋荷和沈怀山也是一样的,都忙得不像话。 沈美云原本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陈远这下一喊,她也没了法子,只能进去。 她一进去,陈远和陈荷塘都跟着看了过来。 陈荷塘更是下意识地拧眉,“美云,你在大队部被人欺负了?” 不然怎么这个点回来,而且还是愁容满面的? 这话一说,陈远更是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面容冷峻,“谁欺负你了,和哥说?” 瞧着那样子,就要撸起袖子和对方干架的。 沈美云忙摇头,瓷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纠结,半晌,才把那个电报给拿了出来。 “哥,这是你部队给你的。” 她其实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把电报拿回来给她哥的,但是在回来的时候,看到陈荷塘和陈远一上一下,在那唠嗑,那场景太过温馨。 以至于,她其实不太好张口了。她一旦张口,就等于是打破了面前少有的安宁和祥和。 其实,在那么一瞬间门,她似乎能理解季长峥,给她发那封电报的心情了。 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样,纠结万分后,还是把这一封电报给发了出来? 她无从去探究,但是想来也是如此。沈美云这话一落,陈荷塘便抬手把电报接了过去,在看到速归两个字。 他脸色顿时一沉,身体比脑子做出了更快的反应,“我去收拾东西,尽快赶回部队。” 说完,转头就进了屋内,他在部队多年,习惯了部队的生活习惯,以至于他回来后,所带的行李,也全部都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只需要装到一个大行囊里面,便可以随时出发。 不过是三分钟时间门,陈远就从屋内走了出来,背上还背了一个巨大的行囊。 他看向陈荷塘一言不发,便直接朝着对方跪了下来,“爸,你多保重。” 他还没跪下去,便被陈荷塘拦着了,但是陈远太过坚决,以至于陈荷塘的阻拦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磕完三个头后,站了起来,转头看向沈美云,“美云,我走了,家里麻烦你多照顾一些。” 他和美云,如今是家里的下一代人,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长辈们穷了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习惯性的忍着,当有晚辈在场的时候,会好很多。 就像是这毛毡布一样,又或者是一日三餐,当只有陈荷塘一个人的时候,他通常都是做一餐饭吃一天,他不会去管好不好吃,也不会去管是不是凉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但是,有美云在的话,陈荷塘的日常生活,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也就导致了,其实,沈美云他们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弥补了,陈荷塘生活的空缺。 所以,在面对陈远的叮嘱时,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想到了什么,朝着陈远说了一句。 “哥,你等我一会。” “两分钟。” 她折进了屋内,从厨房的案板底下,拿出了一个罐子出来,那是她和她妈一起,趁着空闲时间做的大酱。 用着黄豆和五花肉以及葱姜蒜末一切,熬制的。 也才没两天。 沈美云用着洗干净的罐头瓶,迅速装了两罐,拧紧了瓶盖后,这才匆匆出了厨房。 递给了陈远,“哥,这个带到部队吃。” 那一坛子的肉酱,被她加了料,用的是泡泡里面的五花肉,切了五六斤进去,剁碎了以后炒熟透了,炸出了香味,这才放进了黄豆酱,葱姜蒜这些,油滋滋冒泡不说,还香的人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说实话,那天刚做好的时候,陈远便知道了,他也没跟沈美云客气。 直接接了两罐子过来,朝着沈美云说道,“还有一罐,我会拿给长峥。” 他似乎都没问,长峥那边为什么没过来了。 因为电报上的速归两个字,就能代表着一切。 沈美云朝着他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两个字,“你们都要注意安全。” 陈远嗯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他是先去的公社转到了市内,买了汽车票,一天后抵达部队。 他到的时候,驻队这边已经开始集训了起来,以至于宿舍都是空荡荡的。 在打听到地方后,他直接背着行囊去了集训的地方。离他们部队有七十多公里之外的靶场。 那是一个秘密的地方,通常来说,只有大型拉练以及集训的时候,才会在这边。 陈远到的时候,和人打听了地方,便跟着过去了。 他去的时候,靶场这边很是肃静,台上赵谨城穿着藏青色大衣,带着黑色眼镜,手里拿着两款□□。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这一款是新研发出来的,80式冲锋手抢,在自动方式上沿用了以前老款□□的枪管短后座,采用的是自动方式,其中,在内部零件上也选择采用了模仿了老款毛瑟,但是,它们之间双方最大的不同在于,80式冲锋手抢采用了枪管回转闭锁,提升了更大的精密度以及设计的穿透能力……” 不得不说,赵谨城在专业能力上是极为出色的,他的科普也让在场的人学到不少知识。 甚至,张师长在听完后,忍不住朝着周参谋打听,“谨城同志,个人问题解决了吗?” 对于这种条件好,自身又优异的同志,总归是想着扒拉到自家来的。 这周参谋哪里知道? 周参谋摇摇头,“我不晓得,您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一会等谨城同志讲解结束后,在私底下问一下他。” 这话还未落,赵谨城便讲解的差不多了,他便说道,“今天主要就是这一款武器,大家先去熟悉后,可以去休息休息。” 说完,他便下台来了,这是中场休息了。 只是,他听到张师长的问话。 赵谨城沉默了片刻,他很想说,他其实是有妻女的,不过那是在梦里。 一旦他把这个口子张口后,后面部队若是做政审和背调工作,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或者说是无稽之谈。 他的梦里娶了妻生女,这谁会去相信? 赵谨城在思虑再三后,他摇头,“没有。” “那你家里可有给你说项亲事?” 张师长继续问道。 赵谨城摇头。 “谨城啊,你年纪不小了,个人问题是该解决了。” 赵谨城颔首,“是,不过我已经有了心爱姑娘,到时候若是成功,请您来喝一杯喜酒。” 这话一说。 季长峥拿抢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那一瞬间门,四目相对。 火花四溅。 不知道为什么,季长峥有一种直觉,赵谨城口中的那个心爱的姑娘,便是沈美云。 甚至,他可以说是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 要知道,之前对方提起沈美云这三个字时,那眼神以及质问,似乎能表达出了一切。 想到这里,季长峥的脸色骤然冰冷了几分,他安静的擦着枪,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赵谨城,你心爱的姑娘叫什么?” 这话一问。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去。 赵谨城也是一样,他抬头看向季长峥三分钟,最后才说,“到时候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听到这,季长峥扯了扯嘴角,截止到现在,他非常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赵谨城不敢说。 不敢对外说。 或者说这是他的弱点,也是季长峥能够拿捏的地方。 季长峥当即便不客气地说道,“既然,赵同志你不方便说,那我就说了。” 他走到张师长他们面前,周围坐的都是一众领导。 他笑着,“领导,我和沈美云同志的结婚报告已经打了,还请你们多帮忙尽快批准下。” 这是把他和沈美云的关系,过到了明路。 而且还是在这么多大领导面前。 季长峥这话一说,赵谨城骤然抬头看了过来,眼神带着几分愤怒。 但是,又带着几分无能为力。 因为,他没有立场,他压根没有任何立场去说人家季长峥。 更没有立场去告诉大家,沈美云同志其实是他的妻子。 是他梦里面的妻子,他这个梦一旦说出来,也不会有人肯相信。 只会觉得,这是他赵谨城的臆想,也是他的无稽之谈。 他愤怒,就愤怒在这点。 可惜,在场的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赵谨城。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季长峥给吸引走了。 他那话一说,张师长就忍不住笑道,摇摇头,“这个混世魔王,之前那么多人给你介绍对象,让你去相亲,你都不肯,如今遇到志同道合的姑娘,这倒是上赶着吹着要审批结婚报告了。” 说到这,张师长转头去看周参谋,“你收到那小季的结婚报告没?” 周参谋,“收到了,但是还没来得及批准。” 因为集训太过突然,直接被从部队拉了回来,以至于那结婚报告还在他的办公桌上。 季长峥挑眉,“参谋长,你看这样行吗?我现在给你写一张结婚报告,你现在给我批了?” 在得知赵谨城的想法后,季长峥如今有着极大的危机感。 他必须要把他和美云的婚事,给落定了才肯放心。 结婚报告一批准,结婚证一领,他们就是军婚,别说一个赵谨城了,就是十个赵谨城来了都没啥用。 所以,当季长峥这话一说后,周参谋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我看你真是上赶着了。” 说完,倒是话锋一转,“还不去写,写了我现在给你审通过。” 他也琢磨点不同的意思出来了。 眼瞧着季长峥和赵谨城之间剑拔弩张,这里面怕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于情于理,他要帮的都是自己人啊。 季长峥得了准话,转头就要去再次重新写结婚报告的,结果,赵谨城坐不住了。 他试图再次用之前的法子,“还有一个新式武器还没有讲解。” 这话一说,在场瞬间跟着安静了下去。 若说,一次还是巧合,当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这就让人琢磨出来不一样的味道了。 甚至,连带着张师长他们都跟着看了过去。 “看来这谨城同志,是分外关系季营长的婚事啊。” 这让,赵谨城怎么说? 他能说,对方要娶的是他梦中的妻子吗? 这话说出来也没人相亲,他只能咬死了,“大家面前无小家,我先把这些新式机器给大家讲明白了,在去解决个人问题。” 又拿着一套来压人。 一直从头到尾的陈远突然站了出来,“谨城同志是吧?我非常感谢你这次能够来到我们驻队,给我们大家讲解新式武器的使用,但是——” 他话锋一转,“战士们的个人问题都无法解决,这让他们怎么能去安心上战场呢?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说,赵谨城怎么回答? 他难道说不是吗? 在他犹豫的时候,陈团长便朝着季长峥使了一个眼色,“你还不去写结婚报告,我来和谨城同志学习新式武器,等我学完了,在来和你讲解一番。” 这话一说,季长峥顿时朝着陈团长点了点头,“谢了。” 两人这一唱一和,竟然完全不给赵谨城反应的余地。 等赵谨城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远直接揽着对方的肩膀,“来来来,谨城同志,我刚来的晚,有些讲解没听清楚,所以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你。” 陈远这手段,简直就是和赵谨城之前的一模一样,扯着大旗,偏偏让人还无法拒绝。 这才是最痛苦的。 饶是成熟稳重的赵谨城脸上,都有片刻的狰狞,随即,化为一抹云淡风轻。 “这位是?” “这位就是陈团长,他外出休假才回来,差了不少功课,还需要谨城同志你帮忙多费心补课一下。” 周参谋恰到好处的开口。 这竟然是连赵谨城拒绝的余地都给掐断了。 这让,赵谨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拿起新款的80式冲锋手抢,来和陈团长介绍。 待介绍完后,陈团长又再次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完全就是一个好学的战士。 让人无法拒绝。 赵谨城只能继续,一连着讲解了三款后,季长峥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报告过来了。 竟然趁着这休息的空挡,直接递给了周参谋,“参谋长,你看看。” 这竟然是直接递了过去。 周参谋看完直接签了和通过,随即又递给了大领导张师长。 张师长接了过来,抬头问了一句,“女方那边政审都通过了吗?” 周参谋嗯了一声,“政审是没问题的,不过还在走流程。” 张师长看向季长峥,“算了,给你这小子这次走一个特殊。” 说完,正要签字的时候,赵谨城下意识地要喊出声,结果,被陈远单手揽在了另外一方。 “来来来,谨城同志,这里我还没弄懂,你要知道这可是武器,但凡是有丁点没弄懂的地方,上了战场可是要人命的。” “这种时候,你可不能打马虎眼,走神啊,兄弟我的命可都交在你的手里了。” 这话说的,赵谨城脸色当场就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也不为过。 他深吸一口气,“陈团长,我改天和你讲行不行?或者是晚上你到我宿舍那,我给你加班讲。” 陈远抬头看他,“不行,就现在很急,迫切的很。” “你能现在跟我讲吗?”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让,赵谨城也不由得沉了脸,“陈团长——” “我在。” “我这真是有急事,休假几天错过了好多重要的知识点,这还需要谨城同志,你帮忙多照顾一些。” 陈远这是铁了心,要把赵谨城给拽着了,不让他过去给季长峥打岔了。 废话。 陈远做媒做的是季长峥和沈美云的媒,身为媒婆的他,当然要保护好他手底下的新人啊。 这可是独苗苗。 不能让外人来破坏了去,哪怕是赵谨城同志也不行。 于是,哪怕是赵谨城不管怎么说,都被陈远一推二六五,给推到了一旁去。 赵谨城从来没有像这样着急过,甚至是急到干瞪眼的地步。 他只能听着后面的人在说。 “长峥啊,你结婚对象叫沈美云?” 季长峥点头,“是。” “名字不错,我这就把你的结婚报告给你批了,你记得到时候结完婚随军的时候,把你媳妇领过来给我看一眼。” 张师长刷刷的签上通过两个字。 季长峥看到这审批通过的结婚报告,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去了,“一定,一定。” 他接过结婚报告,就揣到了怀里,贴着胸口的位置放着。 恨不得,恨不得现在就从部队离开,去见下美云才好。 眼见着季长峥把结婚报告拿到了手里,陈远这才放开了赵谨城的肩膀。 赵谨城一回头,就看到季长峥咧到耳根后的笑容,他觉得这笑太过刺目,刺的他浑身都不舒服。 他深吸一口气,“不休息了,现在开始正式进入下一场讲解范围。” 这话一说,季长峥似乎不意外,他把结婚报告揣好后,便走到了赵谨城面前。 他怀揣着结婚报告,宛若拿着尚方宝剑一样,他看着对方,只用着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谨城同志,我要谢谢你。” 见到赵谨城诧异,季长峥继续漫不经心道,“要不是你从中间来的这一道,或许我还不会这么快走了特批拿到结婚报告。” 他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牙齿,“谢谢啊。” 这一声谢谢,说的真心实意。 赵谨城,“!” 赵谨城,“!!” 赵谨城,“!!!” 真的是气到浑身发抖的地步,这人真的太贱了,太贱了。 啊啊啊啊啊。 向来成熟稳重的赵谨城,恨不得把手里的笔换成刀才好,一刀结果了季长峥! 但是不行,他不能这样做。 眼见着赵谨城的脸色极其难看,陈远在中间门打圆场,“好了,长峥到了饭点了,走走走去吃饭。” “吃饱了饭,下午才能够继续上谨城同志的课不是?” “下午还要谨城同志,你多多关照啊。” 这话说的,真的是绵里藏针,谁说男人们不会用心眼了。 眼看着陈远和季长峥两人加起来,都有八百个心眼了,把赵谨城给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赵谨城一言不发的收拾了东西,转头去了隔壁。 眼看到这,季长峥和陈远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你怎么得罪他了?” 陈远点了一根烟,忍不住问道。 季长峥倒是也没瞒着他,“我和对方从小就不对付,不是一路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面。” “不过,这次他针对我,我有感觉是因为美云。” 这话一说,陈远叼着烟的动作一顿,“因为美云?” 他是看了资料的,赵谨城自小在北京长大,一路学习高歌猛进,后出国多年,这次回来。 他和美云之间似乎并没有任何交集。 季长峥嗯了一声,他目送着赵谨城的背影,眉眼深邃,“很奇怪是吧?我也奇怪,他为什么会因为美云针对我,或者说,我有一种感觉——” 他眼神骤然犀利了起来,“他不想让我娶美云。” 这话一说,陈远忍不住和他对视一眼,“这个赵谨城有问题。” 这是出于军人的直觉和敏锐。 在赵谨城以前的过往经历里面,从来不认识沈美云的这个情况。 对方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反应,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长峥嗯了一声,“我已经让人去查他了。” 从第一次他结婚报告打了,但是却被意外打断了,他当时便生了警惕之心。 只是查对方只是暗地里面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件事他本来不打算往外说的,甚至连一向和他要好的温指导员,他也没提。 毕竟,赵谨城的身份实在是很难让人怀疑。 若是他提起来,温指导员怕是要以为他有病了,但是陈远不一样,他们两人甚至想到了一起去了。 所以,陈远在听到他已经让人去查赵谨城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这敏锐程度够可以啊。” 他能有这般敏锐程度,那是因为自己在特殊保密部队,待了十二年的原因。 那是一朝一夕积累锻炼出来的。 但是,季长峥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人惊讶。 季长峥挑眉,捂着结婚报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打到结婚报告?” “能娶到美云?” 他这是见缝插针好不好? 这都能和娶美云挂钩,陈远真是服气了他。 他冷峻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走吧,去吃饭,美云还让我给你带了一罐的肉酱。” 这话一说,季长峥的双眼放光,“给我看看。” “还在我行囊里面。”他真是一秒都没耽误,直接从驻队来到这边的靶场。 说起来,他还绕了原路,驻队离前进大队还比较远,这个秘密的靶场反而还在前进大队和驻地中间的位置。 早知道这样,他也不至于跑了快一天了。 季长峥闻言,随着陈远一起先去拿了行囊里面的肉酱。拿完之后,这才去了临时的食堂。 说起来是个食堂,不如说是一个简易的架子屋,炊事班的炊事员在忙活往外端。 来吃饭的战士们,一看那饭菜,顿时哀嚎连天,“今天怎么又是窝窝头啊,还是杂粮窝窝头。” “这么干,这怎么咽得下去?” 这话一说,旁边的人便忍不住道,“在外大家都克服下困难。” “这又不像是在驻队的食堂,没办法,也就窝窝头干饼这些最方便了。” 是这理,但是吃的刺嗓子啊。 在大家唉声叹气当中,还是井然有序的排队起来。只是,等拿到手里的时候,吃了那么一口,顿时忍不住皱眉。 这一丁点味道都没有,怎么咽下去? 炊事班的小秦说了一句,“我炒的一盆子的腌酸菜,大家凑合着吃就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待三天,明天就回去了,也就这一两顿了。” 所以,司务长那边安排的时候,也都是一切从简的。 季长峥倒是不意外,在野外拉练的时候,别说热乎乎的窝窝头了,就是放了半个月的窝窝头,他都吃过,咬不动,沾着雪花打软了以后,一点点往下磕,比起那硬石头一样的窝窝头。 刚出锅的窝窝头,松软有嚼劲,这不好到哪里去了? 他拿着自己的铝制饭盒,一口气取了四个窝窝头,随着陈远一起坐到了一旁的草墩子上。 一蹲下来,便从怀里把肉酱罐子给拿了出来,用着筷子舀了一勺,均匀的涂抹在窝窝头上。 随即,咬了一口,肉酱是用上好的五花肉熬制的,还加葱姜蒜以及黄豆,那肉香味和鲜香味,随着松软的窝窝头一起,在舌尖上绽开。 季长峥忍不住满足的眯眯眼,“我家美云的厨艺真好,有这肉酱,我觉得我能一口气吃八个窝窝头。” 陈远试了下,也沾了一个窝窝头,“美云的厨艺,比我姑还好,不过她不经常下厨,这还是出发之前,临时给我装了两罐。” 眼见着陈远蘸了一次,还要来蘸第二次了。 季长峥开始护食,“不是,你也有啊,你干嘛吃我的。” 还一次蘸那么多,两顿就没了。 陈远斜眼,“这你就小气了吧,你怕是忘记了,你这一罐肉酱从哪里来的了。” 要不是看到这个面子上,他以为他能蘸得了,他的肉酱? 季长峥不出声,在心里默念,这是未来大舅子,不能得罪。 等他回去了,让美云给他开小灶。 眼见着这两人躲在一旁吃东西,温指导员叼着一个窝窝头过来了,一看到他们窝窝头上的肉酱,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啊,季长峥你——” 还没说完,就被季长峥捂着嘴,给扑倒到了一旁了。 “你在大点声叫,把人都叫过来,老温我告诉你,你连渣渣都吃不到。” 这下,温指导员顿时不出声了,贼头贼脑的把自己的窝窝头,拿过去蘸了下肉酱。 咬了一口,那香味瞬间门让他觉得,这哪里是吃窝窝头啊,这明明是吃大肉包子。 他忍不住感叹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好吃,我也没看到炊事班有做这个啊?” 季长峥得意,“我家美云给我做的。” 眼见着温指导员还要去蘸第二次,顿时被季长峥给没收了,“我也只有一罐呢,你别过分了。” “什么过分了?” 周参谋也端着一盒子的窝窝头过来了,一看到季长峥怀里揣着的罐头瓶,他也不说话了。 只是拿眼去瞧着他。 “季长峥,你的结婚报告,还是我给批了呢。” 别以为他刚没听到。 季长峥那未过门的媳妇,给他开小灶呢。 这下,季长峥还真没法拒绝,他把肉酱瓶子递过去,叮嘱,“参谋长,你就蘸一下啊,就蘸一下,我也没多少了。” 这几个人,一会就把他的肉酱给蘸到底了啊。 周参谋一边蘸,一边斜眼,“瞧你小气的看。” 等他尝完第一口,他立马说道,“给我在蘸一下,就一次。” 眼见着季长峥要拒绝,周参谋,“你别忘记了,我可是给你签了结婚报告的人。” 真是够够的了。 拿着一个理由来说个不停。 偏偏,季长峥还没法拒绝,谁让他承了人家的情呢。 周参谋如愿以偿的蘸了第二次,他忍不住夸道,“好吃,你家那口子厨艺可真好,我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酱。”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忍不住道,“参谋长,你看看里面用了多少好料子,这能不好吃吗?” 他刚就蘸了一下,蘸了五六个肉粒呢。 那可是实打实的肉粒啊。 听到这话,周参谋忍不住感叹,“你媳妇对你还怪好。” “肉都舍得给你放。” 这话说的季长峥心里美滋滋的,“那是,我家美云对我最好了。” 当然,他选择性的忘记了,他大舅子陈远其实也有一罐一模一样的肉酱。 “哪里有放肉?” 张师长也跟着溜达过来。 周参谋,“季长峥他媳妇,给他做的肉酱,里面放了好多肉,沾着窝窝头,那味道是真好吃。” 张师长一听,就把窝窝头递了过去,和周参谋说了一样的话。 “小季啊,不是我好吃,我可是给你批了结婚报告的人啊。” 季长峥,“……” 只能说,什么人带什么兵,这都是一群强盗啊。 就这样,一瓶子肉酱被大家给瓜分完了。 连瓶子底都给刮干净的,看的陈远在庆幸,得亏他留了一个心眼,把自己的肉酱给藏起来了。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眼见着这边吃的不亦乐乎,赵谨城实在是咽不下窝窝头,他拿着一个窝窝头也跟着过来了。 他一过来。 旁边的张师长就跟着说道,“谨城同志啊,你这赶不上嘴,小季他媳妇给他做的肉酱,被我们全部吃完了。” “你竟是连个沫沫都没混到。” 赵谨城,“……” 没吃上肉酱的赵谨城,下午的给大家讲解武器的时候,多次点名季长峥。 季长峥砸吧了下嘴,“中午肉吃多了,脑袋记性就是好。” 赵谨城,“……” 等这一场集训结束后。 季长峥第一件事就是请假,后天就要到驻队了呢,算起来,他就一天一夜的时间门。 还要往返来回,这让陈远忍不住瞠目,“季长峥,你这时间够不够啊?” 季长峥,“够够够,够我见上一面美云,我在回部队。” 他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 眼看着这样一个季长峥,陈远忍不住感叹道,“这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哪里料到,他还没说完,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头,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花?” 这——陈远哪里知道。 他又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不过,季长峥似乎也没打算,让陈远回答,他自言自语道,“开得漂亮的花,女孩子肯定喜欢,美云也喜欢。” 说到这,他丢下包裹,转头进了山里面。 陈远忍不住追上去,“不是,你这会到哪里?” 季长峥,“我记得靶场的后面有个温泉山洞,那里开的有花。” 这个季节,也只有那个地方会有了。 陈远,“不是,你不赶车啊?” “赶啊,但是我总不能空手去啊。” 季长峥系了鞋带,就往靶场的后山温泉跑,平日快一个小时的路程,他竟然跑了半个小时一个来回。 等他再次去车站的时候,手里捧着红色的花,在这个季节盛开的花,实在是太过惹眼。 以至于,一路上不少人都在看他。 季长峥恍若未觉,他赶了一夜的路,在早上六点多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美云的家。 只是,这个点美云似乎还没有起来。 季长峥便蹲在窗户根下,他手捧着鲜花打盹,一直到了快七点的时候,里面似乎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动静。 接着,窗户咯吱一声。 季长峥顿时惊醒,他手捧着红色的花,忍不住抿着唇笑了下,旋即,深吸一口气,探出手将那红色的花,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那花从一侧,慢慢挪动到窗户口中间的位置。 沈美云看到那突如其来的花,她下意识地一愣,正要细看,结果那花突然嗖的一下子不见了。 窗外,季长峥有些懊恼的收回了花,注意到那花被压了一路,盛开的花也跟着蔫巴了下去。 他忍不住把花捧在手心里面,轻轻吹了两口气,似乎新鲜了一点?美云应该会喜欢。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手里的花,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 只是,他的手刚动到窗口的位置。 “谁!?滚出来!” 沈美云一把抓住了那一把手,声音凶巴巴道。 44. 第 44 章 穿越第四十一天 这猛的一抓手,得亏季长峥的心理素质强硬,不然怕是要叫出来了。 他从窗户口一下子窜了出来。 “是我。” 这话一喊,沈美云骤然松开了手,顺着声音她看了过去,就见到了一张过于英朗逼人的脸,就是对方的眼睑处有两处青黑,显然是奔波了一晚上没睡觉的缘故导致的。 许是这个点,在自己的家门口,或者是窗户外面看到季长峥,让沈美云极为意外,“季长峥,你怎么在这里?” 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捂着嘴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绵绵,四仰八叉地睡着。 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猛地被抓包的季长峥,还有些许的紧张的,但是看到沈美云的时候,立马又扬起了笑容,“美云,送、送送给你。” 扬起的笑容和结巴的话,或许能够彰显着季长峥此刻的心情。 又高兴,又激动,当然又紧张的。 那是奔波了一路后,见到自己心爱姑娘后的真实反应。 沈美云这才低头看向那花,红色艳丽的花朵,失去了些许水分,有些蔫蔫的,但是因为被人刻意整理过,所以每一片花瓣都是支棱起来的,以至于花瓣上还有一些折痕。 显然,这花被带在身边许久了,就为了能够第一时间递在她的眼前。 这让沈美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初雪后遇到艳阳天,那一层薄薄的冰雪,似乎都能够被融化了去。 “季长峥。” 她听见自己这样喊道。 季长峥看她,脸上的笑容真诚热烈,只是那语气却带着几分忐忑,“美云,你喜不喜欢呀?” 手里的花还在递在半空中,隔着一层木窗柩,一里一外,唯有那芳香极为醉人。 沈美云没说话,她只是伸出手,接过那一束快要蔫巴的花,她心想,没人能够拒绝如此赤诚热烈的少年郎。 她也不例外。 沈美云接过花,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气味芳香,经久不散。 “喜欢。” 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接着又问,“这个季节,你哪里弄来的这样的花?” 冰雪才初融的季节,别说花了,就是青草都不一定能见到。 季长峥听见她说喜欢,连带着眼睛都跟着亮了几分,“这花是开在温泉外面的,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在给你摘。” 沈美云,“摘了以后,在千里迢迢地给我送过来?” 这下,季长峥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他才说道,“你喜欢就好。” 美云喜欢,他做什么都好。 沈美云,“季长峥,你不要这样。” 这话一说,季长峥猛地抬头看向她,“美云,你不喜欢我这样吗?还是不喜欢我?” 在这份感情里面,季长峥一直都是属于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沈美云,“没有。” 她抬手轻轻地抚过季长峥的眼底的青黑,“一晚上没休息吧?” “下次不要这样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她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季长峥打了一个激灵,像是整个人都跟触电了一样,他抬手一把抓住了沈美云的手。 连带着语气都跟着惊喜了几分,“你是担心我,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沈美云觉得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她点了点头,“自然,你这来回奔波一晚上,就为了送一朵花,我觉得不值当。” 她早已经过了小女儿家的年纪,她更为看重的是过日子的实在,以及双方之间的体贴。 这些送花的动作,或许会让她短暂的惊喜,但是也只是短暂的,之后她便会去权衡利弊,这对于现实来说,会不会有影响。 说到底,沈美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浪漫的人,相反,她很无趣。 无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季长峥听完这些,他突然就有些心疼,“美云。” 他喊她。 隔着窗户,隔着清晨的雾气,美云姣好的面庞似乎都跟着不真切起来。 “送花的那一瞬间,是不是让你有惊喜?” 沈美云点头,“是有惊喜,但是——”她会操心更多的东西,例如连夜奔波,会不会给对方造成身体上的损伤,以及会不会发生意外。 总总种种。 “沈美云。”季长峥连名带姓地喊她,很认真的在教他,“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喜,那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 她只需要惊喜,幸福,开心就好。 沈美云有些茫然,季长峥这话,是她从未听过的,当然也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她过往的经历面,她嫁给了赵建宇之后,为对方镇守大后方,别小瞧了五个字。 镇守大后方。 她每天的要忙的事情,甚至比上班的人工作还多。 她也习惯性地操心这些事,甚至是刻入了骨子里面,以至于当她看到季长峥给她送花之后,她看到的不止是惊喜,而是送花背后所带来的风险。 所以,沈美云说,“季长峥,我这个人无趣得很,等你接触了,就知道了。” 她不够浪漫,也不够有趣。 季长峥再次听到这话,他只是有些心疼,他没去劝对方,而是闷笑一声,“沈美云,那好巧,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趣啊,那看来我们两个人是天生一对啊。” 这都能被他说成天生一对,沈美云忍不住笑了,她笑起来极为好看,眉眼弯弯,梨涡浅浅,隔着一层薄雾,有一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错觉。 当然,这不是错觉。 季长峥看呆了几分,“美云,你真好看。” 他从来都不吝啬对自己另外一半的夸奖。 沈美云忍不住扶额,“季长峥,我还没刷牙,没洗脸——” 素面朝天,蓬头垢面,在这种情况下,季长峥能说她好看,沈美云觉得这人也是厉害啊。 但是偏偏,季长峥一本正经,“是很好看啊,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哪哪哪都好看。” 呜呜呜,他家媳妇真好看。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是那种真正开怀的笑,眼角眉梢都跟着弯了起来,白皙的面容上好像也在发光。 “季长峥,你住嘴,你再说下去,我都觉得自己是仙女了。” 季长峥,“我家美云本来就是仙女。”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她看着对方,只觉得眼里都藏着星星。 彼此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长峥轻咳一声,“美云,你闭着眼。” 沈美云照做。 过了一会,季长峥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结婚报告,递在她手里,“可以睁眼了。” 沈美云睁开眼,看到手里一张纸的时候,她还有几分茫然。 季长峥跃跃欲试,“你打开看看?” 他在沈美云面前,像极了一个小孩儿。 沈美云闻言照做,她打开纸张,在看完上面的全部内容后,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纸张。 这一攥不打紧,季长峥立马心疼得不得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是美云捏的,这是带着祝福的捏,一下子就释然了。 恨不得美云在去多捏两下才好。 要是让周参谋知道了,怕是要觉得季长峥这人双标的厉害,他捏一下折一下,就成了婚姻上的波折了。 沈美云捏一下,那就是祝福的捏。 果然是双标的够可以。 “季长峥。” 沈美云看着那结婚报告,她突然张开手,隔着窗户,拥抱了下对方,“谢谢。” “谢谢呀。” 有了这结婚报告,他们都明白,沈美云眼前最大的危机,也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林钟国来抢她女儿了。 现在她和绵绵,都成了军人的家属,她是军婚,绵绵是军人的女儿。 对方在想来抢绵绵,也要掂量下,敢不敢了! 季长峥没想到,这么突然就被拥抱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也不会动弹,就那样伸展在半空中,举着放下,举着放下,来回试探了好几次。 最后,才手指并拢,轻轻的拍了拍沈美云的后背。 她好软,好软啊。 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季长峥甚至有些晕乎乎的,他抱着她,就那样虚虚的揽着,不敢抱的太紧。 一直到,沈美云突然放开了,季长峥心里还怪失落的。 就好像是得到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 沈美云看着这样的季长峥,忍不住抿着唇笑了,“你要不要进来呀?吃个早饭?” 季长峥摇摇头,“我下午两点半要去报道,来不及了。” 他就只是回来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就好。 沈美云蹙眉,“这么赶啊?” 季长峥嗯了一声,“我们只有半天休息。”他是因为昨晚上就跑了,外加今天上午一上午的时间,这才来勉强挤出时间来看下美云。 沈美云听到这,也能理解,毕竟,军人就是这样的。 她享受了军人家属所带来的福利,自然也要接受军人的职务所带来的分离。 她思索了下,“你等等我,三分钟,很快的。” “站着别走。” 季长峥嗯了一声,沈美云迅速去了厨房,她去的时候,陈荷塘已经起来去挑水了,眼瞅着水缸的盖子被打开了。 沈美云拉开橱柜,从里面摸了十多个肉包子出来,这是让绵绵提前放进去的,人多也不好天天从泡泡里面拿出东西来。 所以,沈美云每次都是借着蒸包子的借口,从泡泡里面拿东西,好在陈荷塘向来不在意这些。 陈秋荷和沈怀山虽然奇怪,但是也不会去过问。 以至于,这橱柜里面被沈美云装了不少东西进去,不止有包子,甚至还有各种的酱料,以及方便面,而且还都是被撕了料包只有面饼的方便面。 沈美云拿了两张面饼,掰开放到铝制饭盒里面,提起铁皮暖水壶,加了热水,迅速盖上盖子。 又转头看了一眼,索性把那一泡菜坛子的肉酱给拿了出来。直接连着坛子一起抱着,拿给了对方。 她过来的时候,季长峥还在窗户口站着,因为这个点过来,他有些不太敢出现在沈美云的家人面前。 总怕对方觉得他是登徒子。 所以,沈美云让他站在这里等着的时候,他就真站在这里等了,还躲在窗户口看不见的位置。 听到沈美云的动静,他这才从窗户口探出头,“美云。” 他有着一张极为英朗的脸,配着这种探头探头的动作,有些滑稽,更有些孩子气。 沈美云点头,提的有些累,她把铝制饭盒递过去,“泡三分钟,就能吃了,你先端着热乎手。” “我再去一趟厨房。” 还有一坛子的肉酱没拿呢。 等季长峥接过去后,沈美云又迅速跑了一趟,抱着坛子的大酱来。 那坛子约摸着三十厘米高,灰褐色,坛口被封住了。 还有些重,小二十斤是有的,这是沈美云又单独加了料的,她抱起来有些吃力。 “带到部队去,有你的一份,还有哥的一份。” 那天,她哥走的急,她就只装了两罐头瓶,其实也没多大,两三顿就没了。 沈美云虽然没当过兵,但是她却知道这年头当兵的艰苦来,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其实部队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是能吃饱,但是想吃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钱和票就那么多,供给也只有那么多。 看着这样装东西的沈美云,季长峥突然有些说不出话了,他低低了嗯了一声,“美云。” 沈美云抬头,“嗯?” “你真好啊。” 这是季长峥从未感受到的另外一面。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这就好了?” 她对季长峥好,是季长峥先对她好,对于过来人来说,她从来不敢轻易的迈出去一步。 是季长峥拉着她走出了那一步。 这对于沈美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季长峥嗯了一声,他接过坛子,朝着她说道,“你上次让哥带给我的那一罐肉酱,一打开当场就被抢没了。” “这一坛子,我拿回去后,藏到宿舍里面,就不拿出来。” 最好是藏到柜子里面,在上个锁。 沈美云并不意外这些肉酱,这般受欢迎,这里面她是放了大料的。 五花肉炒香后,丢了八角桂皮香叶进去入味后,捞起来又放的葱姜蒜以及黄豆这些。 味道是绝对没话说的。 她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反正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季长峥点了点头,不错眼的盯着沈美云,他的目光太过赤诚热烈,这让沈美云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还是炕上的绵绵要睡醒了,喊了一声,“妈妈。” 沈美云这才转身,“你快些离开,免得耽误时间,还有那面记得就泡三分钟,路上吃。” “肉包子是凉的,要热了才能吃。” 她像是一个小媳妇,在叮嘱着即将外出的丈夫,这也让季长峥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我晓得。” “快去照看绵绵,我这就要走了。” 他不想走的时候,对方目送他背影,目送对方离开的那一个人,总归是伤感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转头去照看绵绵去了,她得承认一件事实,那就是女儿在的地方,她所有的关注力都会在对方身上。 也很难把从女儿身上的专注力去转移到别人身上。 哪怕是季长峥也不行。 她走到炕旁边,烧了一晚上的炕很有着余温,她坐在炕沿旁边,仍感到温暖。 “睡醒了?” 刚睡醒的绵绵,小脸通红,眼睛水润,皮肤白皙,一张脸蛋跟果冻一样,极为漂亮。 绵绵哼着小奶音,“醒了妈妈。” 许是刚醒的缘故,连带着声音都是奶呼呼的,她半个身子藏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张分外可爱的脸蛋。 “妈妈,我好像梦见警察爸爸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拿棉衣的手一顿,“看来,我家绵绵是做了一个好梦呢。” 她倒是没说,之前季长峥来过。 一旦说了季长峥来了,就要解释一堆东西,似乎有些不太好解释。 绵绵闻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梦里面,警察爸爸帮我打走了坏人呢。” “他好勇敢。” 这话一说,沈美云拿着花棉衣的手一顿,她拿起绵绵的左胳膊,给她穿进去后,绵绵自己去穿右胳膊。 这种棉衣很厚,是纯真的棉花,小孩子自己很难穿上,绵绵也不例外。 有了沈美云帮忙后,她便穿得很快了,还站起来自己扣扣子。 沈美云则是给她穿上了棉裤,一边穿,一边问,“梦里面的坏人是谁呀?” 这一下子把绵绵问住了。 她皱着小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人,他要绵绵喊他爸爸,绵绵才不要。” “绵绵有警察爸爸呢。” 在绵绵的心目中,警察爸爸才是排第一位呢。 这话一说,沈美云微微皱眉,说实话,自从上次季长峥出现过一次后。 林钟国就在也没上门了。 她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季长峥在这件事里面功不可没。 甚至,给她女儿的心里,也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她女儿做梦从开始的害怕,到了后面口口声声警察爸爸来保护她就知道了。 这是沈美云身为母亲,所做不到的另外一个层面。 所以,在给闺女穿好衣服后,她便问道,“绵绵,喜欢警察爸爸吗?” 绵绵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回答,“喜欢啊。” “是除了妈妈之外,最喜欢的人。” “不对,是除了妈妈,姥姥姥爷之外,最喜欢的人。” 沈美云听完,掐着指头算了下,发现在绵绵的心里,除了他们这些亲人外,季长峥排的也很前面。 这也让她,微微松口气,其实对于带着孩子嫁人的母亲来说,比起另外一半更重要的是孩子的接受程度。 既然,绵绵能接受对方,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给绵绵穿好了衣服,那边陈秋荷他们也陆续起床了。 在漠河这种地方,哪怕到了三月份,外面还是冷的出奇,雪虽然化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是做不了太多的活。 以至于,不到农忙的时候,其实家家户户起来的也没那么早。 陈秋荷一起来,便去厨房忙活一家子的早饭,只是她打开五斗柜一看。 顿时叫了起来,“这是遭贼了?” 在屋内叠被子,拿着鸡毛掸子扫炕的沈美云,立马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之前她拿了家里的东西,还没跟母亲陈秋荷说,以至于对方误会了。 她忙走到厨房去,“妈,是我拿的。” 这话一说,原本在院子内劈柴的沈怀山,拿着斧头的手,也跟着落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厨房的媳妇遇到了贼。 这才拿着武器进来了。 万万没想到,这拿了家里东西的,竟然还是女儿沈美云。 陈秋荷便问了,“不是,这么多东西,你干嘛了啊?” 倒不是说,不让女儿吃,而是五斗柜的包子,一下子少了十多个,还有方便面饼少了两张。 甚至,还有案板底下的坛子,都没了。 沈美云也没瞒着,“早上的时候,季长峥过来了一趟,我就给他带上了,让他打包路上吃,还给哥带一些东西过去。” 她哥也在部队呢,前几天走的急,而且当时陈远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对家里太过熟悉了,以至于当时好多东西,其实都不方便拿出来。 给了季长峥那是不一样的,季长峥不在家里住,对他们家有什么东西,也不是很熟悉。 这就很方便,沈美云来作弊了。 毕竟,一泡泡的物资,也就这几年大有用处,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到时候市场经济,不在限量供应,她准备的那些东西,慢慢也就没了现在的用处大。 所以,沈美云见缝插针,但凡是有机会,能把泡泡里面的物资拿出来,她是绝对不放过的。 听到沈美云这解释。 陈秋荷懵了下,“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长峥来过了?他不是在部队训练吗?连你哥都没回来。” 季长峥怎么来的? 沈美云,“他就来了一会,连早餐都顾不得吃,就直接走了,爸妈,你们别怪我没喊你们。” “那会太早了,你们还没醒呢。” 这话一说,陈秋荷就忍不住笑了,是那种打趣的笑,“那看来长峥是特意跑过来,就看你一眼?” 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当年沈怀山也曾做过这种事情。 沈美云被母亲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抿着唇轻声说道,“也有吧,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过来,让我看审批通过的结婚报告。” 这话一说。 陈秋荷和沈怀山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结婚报告?” “结婚报告审批下来了?” 上一次,季长峥发来电报的事情,也没瞒着他们。 沈美云点头,顺手去从灶膛里面,舀了一葫芦瓢的热水出来,“是审批下来了,所以他才大老远的拿过来让我看。” 陈秋荷忍不住惊喜道,“长峥这孩子办事靠谱。” 有了结婚报告,闺女算是半只脚便是军人家属了。 就冲着这条,林钟国也不敢随便来抢孩子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是靠谱。” 办事果断麻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孩子不错。” 连带着沈怀山都忍不住夸了一句,甚至还问起来了,“你给长峥带的什么?” 沈美云掰指头数,“肉包子和一坛子肉酱,至于方便面,我给他泡了一饭盒,就两张。” “不知道够吃不。” 这话一说,陈秋荷就忍不住心疼女婿了,“两张面饼,就是你爸爸的胃口都不够吃,更别说长峥的胃口还大了。” “你也是的。”到底是舍不得埋怨亲闺女,她跟着问,“长峥走了多久了,还能在送不?” 自从那孩子三番四次帮了他们之后,陈秋荷是真把季长峥当做自家孩子来看待了。 眼见着陈秋荷要让沈怀山去送饭,沈美云忙摇头,“不用了,肯定追不上了,他下午两点就要去部队报道,我估计下山的路,都是一路小跑的。” 听到这,陈秋荷失望了,“下次长峥再过来,美云你记得和我说一声,我给那孩子多装一些东西。” 比起季长峥帮他们的这些忙,不管是肉酱还是肉包子,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沈美云有些吃醋了,“妈,你以前说好的最喜欢我的。” 她才是她妈妈的心尖尖,但是现在她妈都为了季长峥,来埋怨她了。 陈秋荷听到这,做疙瘩汤的手一顿,她忍不住朝着沈怀山感叹道,“你瞧瞧这孩子,还吃醋起来了,她也不想想,没有眼珠子哪里来的眼眶子,要不是长峥是她爱人,我会把长峥这般放到眼里不?” 这是实话。 沈怀山笑了,他去把外面劈好的柴火,给用筐子全部拿了进来,一边往灶膛里面塞柴火,一边抬头说道,“美云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呢。” 说到这。 沈怀山便问了,“我家小朋友,早上想吃什么?是想吃流水蛋,还是吃散蛋花,再或者说,爸给你煎个荷包蛋。” 这竟然是他要亲自出手了。 沈美云听到这,哭笑不得,她跺脚,“爸,我都二十多的人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小朋友哄啊。” 光吃个早饭,还有这么多花样。 沈怀山给灶膛塞了柴火,又起身去陶罐里面拿鸡蛋,那鸡蛋是沈美云放进去的洋鸡蛋,也就是所谓当时在批发市场买的。 一口气拿了五个出来,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去,必然在想,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啊。 一早上就敢煮五个鸡蛋。 旁边的陈秋荷接了一句,“你就是长到了九十九岁去,也还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可不是。” 沈怀山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让,沈美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突然就想小作一下,“那我要是想吃煮的流水蛋,还想吃煎鸡蛋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沈怀山,“安排。” “必须给我老闺女安排上。” 这下,沈美云忍不住笑了,她又问,“那我要是要天上的星子呢?” 这把沈怀山给问倒了。 他思索了下,“星子是我摘不到了,不过我可以去给你多抓一些萤火虫,到时候放到你蚊帐里面,照样也是星子了。” “是不是啊,秋荷?” “你看,你闺女还想把我给难着了,她也不想想,她爸爸是谁,她能难得住我?” 这话说的,陈秋荷也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被在逗你闺女了,看看时间,她八点可是要到公社上班的,在吃不上饭,那要饿肚子了。” 这话一落,陈荷塘从外面挑水进来了,他把两桶的水,倒到了水缸里面,便问了,“来不及了吗?” “我送美云下去。” 这话一说,便被沈美云拒绝了,“不用,我吃了饭就直接去公社。” 陈荷塘擦擦汗,“那成,实在不行我去借个自行车来送你过去。” 说到这,沈美云倒是想了一件事,她要把泡泡里面的自行车给过了到明路去。 不然,她嫁人了,家里连个交通工具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趁着吃饭的功夫,没去堂屋,而是端着一个粗瓷碗,喝了一口疙瘩鸡蛋汤,鲜香的恨不得舌头都给咬掉。 “妈,你做饭真好吃。” 她挤在陈秋荷身旁,忍不住低声说道。 自己生的闺女,她一张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于是,陈秋荷便抬头,斜眼问,“有什么事情便直说。”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是这样的,我想从泡泡里面拿一辆自行车出来,但是没找到借口。” “您帮我想下呗。” 反正有妈妈在,她是不想动脑子的。 陈秋荷思索了下,“这样,等我上午把猪圈都忙活完了,我把绵绵带到公社去找你,咱们一家人一起去一趟市里。” “就说从市里面的百货大楼买的。” 就是公社的供销社,都没卖自行车的,所以想拿自行车出来,还真需要去一趟市里面。 沈美云一听,她点点头,又咬了一口煎鸡蛋,不得不说,用柴火灶大火煎出来的鸡蛋,两面金黄,焦焦脆脆不说,咬到里面蛋黄的位置,还是溏心的。 她满足的吸口气,“有妈妈在真好。” 什么都可以有妈替她操心。 她这话一说,陈秋荷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长不大。” 这话一说,搬着小墩子,坐在灶膛旁边烤火吃鸡蛋的绵绵,也跟着说道,“我也不想长大。” “有妈妈在真好。” 真香,真好吃。 看到绵绵这样,沈美云和陈秋荷都忍不住笑了,“小吃货。” 两人同时说道。说到这,陈秋荷倒是牵挂起来。 “倒是不知道,长峥吃上了没有?” 被陈秋荷牵挂的季长峥,从陈家一走,便匆匆的下山了,一手抱着坛子,一手端着铝制饭盒。 沈美云说让他泡三分钟,实际他泡了五分钟,没错,从山上到山下,他就用了五分钟。 趁着在路边等车子的功夫,他便把坛子放在一旁,把铝制饭盒拿了出来,又从那肉包子的袋子里面,取了一双筷子出来。 他忍不住感叹道,“美云心真细啊。” 连筷子都给他准备了。 等打开饭盒后,他更惊讶了,方便面他也不是没吃过,北京就有的卖呢。 当时最开始出来的时候,还是上海牌的,黄色的包装袋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大公鸡。 只是,那面他尝过,泡着不好吃。 但是,美云给他准备的这份方便面,却完全不一样啊,一打开上面就飘着一层红色的油,那香味更是扑面而来。 方便面被泡软了去,光看着就食欲大振。 季长峥忍不住拿着筷子尝了一口,只一口,他就忍不住满足的眯着眼睛,“真好吃啊。” 这面汤都是鲜香的,而且那辣味也是恰好到处不说,美云似乎还给他的这份方便面上,加了一份肉酱。 吸溜。 吸溜。 越吃越香,不到两分钟,那一盒的泡方便面,便被季长峥给吃完了,甚至,连汤都没放过。 直到一滴不剩。 季长峥磕了磕饭盒,忍不住感叹道,“美云对我真好。” 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全部给他了。 他在首都买的方便面泡出来的,赶不上美云给他的这一半。 当然,季长峥不知道的是他买首都买的那种方便面,是干脆面的一种,就只有一个调料包,而且还是调料粉。 沈美云给他泡的这个方便面,是香辣牛肉面,而且还加了自己做的肉酱,那味道自然要比那干脆面泡出来的好吃。 季长峥吃完,他盯着饭盒看了下,又看了看袋子里面的肉包子,加上那一坛子的肉酱。 心想,美云真的好喜欢我。 这么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他了。 如果季长峥知道,这些东西不过是泡泡里面最方便拿出来的,可能他要伤心了。 因为,沈美云那还有猪蹄膀,烤五花肉,排骨汤,鸽子汤,以及各种海鲜大餐的话。 那沈美云对她的爱,可能有,但是不多。 季长峥吃完泡面,觉得还没吃饱,他看了下肉包子,也不管是不是凉的了,趁着货车还没来之前,又垫巴了一个。 宣腾腾的肉包子,用的是富强粉,没加一丁点的粗粮,白花花的不说,连带着馅料用的也足。 全部都是纯肉馅,就加了大葱提鲜。 说实话,哪怕是凉着的肉包子,也要比刚出炉的窝窝头好吃。 季长峥本来说吃一个的,结果一不下心吃了三个。 他满足的叹口气,“我家美云真是太好了。” 这话还未落,不远处的大路上过来一个货车,季长峥招了招手,冲着对方喊道,“师傅,载我一层。” 他从又开始就没打算去坐拖拉机,再去转汽车,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 不管是拖拉机还是汽车,都是定时定点的发车。 但是路上跑长途的货车不一样,这个点的话,一般都能遇得上,这一看就是跑夜车的,无非就是看对方停车不停车。 不得不说,季长峥的运气好,就拦了一辆,对方就停下了,“同志,你这是去哪?” “去漠河驻队。” “一百七十公里路。”那货车司机迅速计算下行程,“你是部队当兵的同志吧,你上来我载你一程。” 有了这话,季长峥二话不说,便抱着坛子上车了,一上车,便递给了对方一块钱。 “这是车费。” 说实话,这给的着实不少了。就算是去坐汽车,也才六毛钱。 那司机是个老师傅了,他摇头,“这钱我不能要,你们当兵的战士们,在守卫祖国边疆,没有你们的存在,我们这些跑车的师傅们,也不可能顺顺利利。” 这是实话,早些年这条路上,还有土匪打劫呢。 也是到了后面,漠河有了驻队,这一片的治安也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季长峥听完这话,他心里感慨,但是钱却还是递过去,“老乡,你得要,你不要的话,我这是犯规,到时候回到部队,那是要受到处分的。” 这话一说,那老师傅顿时一惊,“这还要受处分啊?这是我们老百姓自愿的。” “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这是我们人民子弟兵最基本的准则。” “那你身上抱的这是——” 季长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坛子,抿着唇笑了下,“这是我媳妇给的,那不一样,这是家人准备的。” 这下,那老师傅也忍不住笑了,“同志,你才刚结婚不久吧?” 瞧着对方提起媳妇的时候,冷冰冰的一个人,像是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一样。 季长峥坦然道,“刚打了结婚报告。” 他恨不得让所有人店,都知道他打了结婚报告才好。 “难怪。” 老师傅说了难怪后,便专心开车了,“我年轻的时候,第一天上路跑车,我家那口子也给我准备了好多东西,到了后面结婚久了,慢慢的就习惯了,我家那口子把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孩子身上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忍不住一凛,竖起耳朵,“结婚后有了孩子,另外一半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孩子身上吗?” “那是自然。” 老师傅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回答。 季长峥的脸一下子就呆了下来,那完了,美云还带着绵绵呢,是不是在美云眼里,绵绵比他重要啊。 好像是的啊。 当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季长峥的心里有一些微微的醋味,但是转念一想,按照先来后到的话。 绵绵比他先认识美云,美云会看重绵绵也是正常的。 他等绵绵十五年,按照二十岁来算,基本上就到了绵绵出嫁的日子了。 这样来看,能陪着美云一辈子的是他啊。 他和美云在一起的时间也会更长,美云的未来也全部是他,这样一想,季长峥所有的醋味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四舍五入来看,他就是美云最重要的人,似乎没毛病? 想到这里,季长峥忍不住抿着唇笑了,旁边的老师傅看了,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甜蜜蜜的。 让他这个过来人看了,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到了地方后,季长峥朝着对方道了谢,付了车费后,到底是舍不得把美云给他的肉包子,给那司机的。 于是想了想,多付了五毛的车费。 那老师傅也没要,两人一番想让后,季长峥把钱丢到车窗里面,又换了另外一辆货车。 总算是紧赶慢赶的在一点半的时候,赶到了驻队。 他到的时候,这会一部分的队伍在训练,一部分人已经解散了。 准备去吃饭了。 季长峥端着一个坛子,龙行虎步,斗志昂扬,引得驻队里面不少战士,都跟着一步三回头的去看他。 实在是季长峥的形象和这坛子,实在是和这坛子不搭啊。 但是偏偏季长峥恍若未觉。 他每遇到一个熟人,对方刚要开口询问的。 就被季长峥给率先打断了,“李营长,你怎么知道我对象,又给我拿东西了?” 他还特意把坛子往前递了下,说实话,季长峥生得好,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挺拔清隽,五官俊美,衣服规整系到领口不说,一看就是老干部的气质。 但是,这么一个帅气英俊的小伙子,端着一个褐色坛子,还把那坛子高举过胸口。 这怎么看不搭不说,而且一张口就是这个语气。 李营长顿时一言难尽道,“季营长,你这——” 季长峥特意问道,“李营长,你之前处的那个对象,没给你寄过这些好东西吧?” 李营长,“……”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季长峥这是又打人脸,又揭人短。 谁都知道,李营长之前处了个对象,那姑娘是家里的老大,自小养的节俭不说,还恨不得从李营长身上,刮一层皮下来。 别说给李营长拿东西了,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营长差点没被气笑了,“季长峥,你以前不是挺礼貌的吗?” 那时候的季长峥,在他眼里是刺头归刺头,但是却能够顾及到所有的方方面面。 知道他家条件不好,就从来不提这些东西。 以至于,季长峥在部队的人缘也是非常好的。 但是,他这一问,就有些打翻了,李营长对季长峥过往的认知了啊。 季长峥淡定地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有对象了,那是不一样了。” 他强调,“有对象就是不一样。” 所以要炫耀! 李营长,“季长峥,你知不知道你这会——”很狗啊。 气的话的说不利索了。 季长峥似乎也不打算听对方剩下的话了,实在是因为对方后面不是好话。 他转头就抱着坛子就离开了。 竟然只留给了李营长一个背影,这让李营长,“……” 李营长气急败坏的跺脚,“季长峥,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番,转头去到了后厨那边,找到了司务长。 司务长还在厨房忙活,一天到晚不知道接到了好几个投诉了,都在说他厨房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伙食做的不好吃。 司务长急的嘴上都快起燎泡了,李营长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薅头发,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头发,一下子掉了好多根。 甚至,连李营长都顾不得搭理。 李营长,“司务长,你是不是在愁现在饭堂的饭菜不好吃,老是被底下的战士们哀声怨道?” 司务长正在检查菜,就只有萝卜白菜,都这都是稀罕菜,他也急,于是说话便有些冲。 “知道你还问?” “你看看我这一早上被投诉了七八次了。” 李营长也不恼,贼兮兮的朝着他说道,“我知道一个法子,能够解决你现在最大的问题。” 这话一说,司务长一下子扭头看了过来,那一双眼睛都跟着发光了一样,“你说什么?” 就差去揪着李营长的衣领子了。 李营长拍了下他手,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干部的样子,“老崔,怎么说话的?” “哎哟,李营长啊,你要是帮了我这忙,我跟你说,你就是我崔薛山的大恩人,往后你来食堂打饭,我老崔亲自给你打,凡是肉菜,我保管你的碗里面比别人多三块肉。” 这话一说,李营长满意了,肉啊,多稀奇啊。 搁着平时那可是抢破头都不一定能抢得到的。 这一下子多了三块肉,值! 李营长便低声说了,“你附耳过来。” 待他说完后,司务长皱眉,“这不太好吧?” 这到底是人季营长的家属给他准备的吃食。 李营长斜眼他,“就问你,想不想吃嘛?” 上一次他们集训的时候,他可是听说了,季长峥带来的那一罐肉酱,简直是好吃到了,让人无法忘怀的地步。 这都过去几顿饭了,周参谋一到食堂吃饭,就忍不住提起来。 窝窝头蘸着肉酱,那滋味简直是绝了。 听到这,司务长不动神色地咽了下口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季长峥可不能吃独食。” “是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李营长笑的贱兮兮的,“我就不和你去了,我怕季长峥把我生吃了。” “这样,你把赵营长,秦团长以及周参谋,还有那几个伸手了得的老兵都给喊上。” “另外,陈团长一定不能喊,陈团长是季长峥的大舅子,他肯定是去帮季长峥,这样来看你还得找人把陈团长给看着了,不能让他出现在季长峥面前。” “这样,你这样这样,在这样。” 等李营长一系列算计说完,司务长听的目瞪口呆,“李友良,你行啊,就你这脑袋瓜子不去做政委,真是亏了。” 就这一肚子的弯弯绕,到时候和隔壁驻队拉练的时候,就他这计策,还不把对方给算计死啊。 简直是吃的死死的。 李营长双手背在后面,得意地笑,“我那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但凡是我有个初中毕业,我就去做政委了。” 可惜,他就读了个小学三年级,家里穷,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了,方法我都和你说了,就看你怎么执行了,我跟你说,老崔,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季长峥那对象手艺真是好的不行,错过这次,让季长峥警惕起来,你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真是连哄带骗的,连带着空头支票都给开了。 这让,司务长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能白白让李营长当抢使了不是? “这样,你现在去找陈团长,就说我食堂有事情找他,务必把他给我喊到食堂来。” “他到了食堂,我这炊事班里面十多号人,还拿不下一个陈团长。”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嘚瑟。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算计。 肉酱——他们来了。 季长峥是万万想不到的,他就在李营长面前得意炫耀了下,结果被人惦记上了。 他一路抱着坛子,炫耀到了宿舍楼下,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去后。 温指导员刚洗完衣服,端着一个搪瓷盆出来。 “长峥,你回来了?” 他和对方一个宿舍,他是知道季长峥昨晚上就跑了,去见他对象去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端着坛子,朝着温指导员转了一圈,“看到了吗?” 温指导员,“……” “你知道你这会像什么?” 季长峥抬眼看他。 温指导员,“像极了一个花孔雀,正在展示你那孔雀开屏。” 季长峥,“倒也不至于。” 他把坛子往面前举了下,特意举到了温指导员的面前,“这是坛子,知道吧?这个坛子不一般。” 温指导员绕开路,不想搭理这个满身炫耀的男人。 季长峥拦着他的去路,把坛子往前面一递,“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沈美云同志,对你的爱。” 温指导员真是太了解了。 季长峥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没看出来,老温你还挺有文化水平,说的这话我爱听。” 话锋一转,“我家美云对我的爱啊,那可是一个叫沉重,怕我早上没吃饭,还给我泡了两袋子方便面,方便面你知道吗?和老北京的方便面还不一样,美云给的那个方便面味道真是绝了,我保证你这辈子绝对没吃过。” 说完,还把一旁的袋子拿了过来,“看到这袋子没,这是我家美云给我准备的肉包子,让我带到部队来吃。” “当然,最最最重要的就是我手里的这坛子了,我看了,里面装的就是我们昨儿的吃的,那个肉酱。”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也忍不住看了过来,“这么多啊?” 一坛子呢。 昨儿的那一罐的肉酱,被大家都抢疯了都。 季长峥,“是啊,我掂量了下,有小二十斤呢,够我吃大半年不打紧的。”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舔着脸,勾肩搭背过来,“长峥啊,我们可是住在一个屋,扛过一把抢,睡过一个被窝的人,有我的一份吧?” 季长峥斜眼,英气的眉眼都跟着戏谑了起来,“那要看你表现了。” 听听这话,是人话吗? 温指导员差点没憋住,要爆出口了,但是顾忌着昨天那肉酱的美味,生生的给忍了下去。 “季长峥,我可算是你半个媒人了,你结婚报告有我的功劳。” 这是真不要脸起来了。 季长峥,“姑且——” 话还没说完,司务长带着人过来了,“季长峥在那。” 手一指,身后的人立马跟着动了,这些都是部队出生的兵痞子,那身手是真没话说。 直接三两步就到了季长峥面前。 这会,季长峥也意识到哪里不多了,撒腿就要跑,但是奈何他待的这个位置不好,是个公共水房的门口。 前面被人堵着了,后面就是走廊道的墙了,完全没路了。 季长峥这一会大脑转的飞快,直接冲到了隔壁宿舍去了,里面正在吃饭的人,一脸懵逼。 “季营长。” 还没开口,季营长就朝着对方说道,“借宿舍一用。” 外面的人已经冲过来了,季长峥眼疾手快砰的一下子把宿舍门给关上了。 下一秒,插销一插,刚要放心,就听见外面的人说。 “窗户窗户,窗户季长峥没关,从窗户进去。” 老旧的宿舍窗户都是对外的,方便来指导员来查寝的,在这一刻,可不就派上用处了。 这些都是当兵的人,平时的身手真是没话说,单手一撑就直接翻着窗户进来了。 跟下饺子一样,一会会的功夫,进来了三个人,眼看着把宿舍都快堵死了。 季长峥目瞪口呆,“你们至于吗?” 就是抓捕罪犯,都没这么凶残的啊。 外面,司务长和周参谋拿着红星大喇叭,朝着宿舍内喊,“季长峥同志,季长峥同志,你已经被包围了,识时务的话,请将你的肉酱交出来!” 屋内,秦团长和赵营长两人,以及最后翻进来的李营长冲着季长峥狞笑着伸手。 “季长峥,交肉酱不杀!” 季长峥,“……” 季长峥抱着二十来斤重的坛子,往后退,“不是,你们都吃饱了撑着,闲的啊?不去训练,你们来堵我做什么?” 秦团长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离集合还有半个小时,这会是私人时间。” 他可是听老周说了,那肉酱美味的不行,可惜昨儿的他没遇上。今天可是无论如何也要蘸一指头的。 季长峥,“……” 也就是说,他坚持二十分钟就好了。 李营长像是看出了他的谋划来,“季长峥,你别想了,坚持二十分钟的话,来的人会更多,我保证,你尖刀营的人会来一大半,到时候可不止是堵在宿舍这么简单了。” “隔壁就是厕所——” 他挤眉弄眼,“你懂的。” 季长峥,“李友良,你真是疯了。” 李营长嘿嘿笑,“不要等援军了,陈团长被我们隔在食堂了,温指导员缴械投降了。” “你现在就一个人,对我们这么多人,你自己看着办。” 让季长峥把坛子交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他当即便说,“有本事你便上。” 李营长,“我不上,我上干嘛,我身手哪里有你的好,你可是尖刀营的尖刀,我跟你比身手,这不就是和老寿星比命长?” “我又不傻。” “秦团长,来来来,咱们就坐在季长峥的面前。” 他话还没说完,竟然被季长峥单手给撂倒了。 李营长,“……” 艹,摔的屁股疼。 秦团长一看这,顿时不打算上去了,废话李营长的前车之鉴呢。 他深吸一口气,“季长峥,咱们好好谈谈。” 季长峥掀了掀眼皮子,抱紧了坛子,往后退了几分,“你都想抢我肉酱了,你还想让我和你好好谈谈?” 这不是开玩笑吗? 秦团长朝着季长峥身后吃饭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马从身后制住了季长峥。 哪里料到,季长峥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了一样。 直接一个倒身,滑了过去不说,还从对方胳膊,反手就是一巴掌,咔嚓一声。 偷袭的那个人被人卸了关节。 顿时疼的倒吸气。 “秦团,我不行。” 当季长峥进来后,没有防备一样,这个吃饭的小战士正是秦团长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秦团长不意外,“好了,没事你去休息一会。” “季长峥,给三花把胳膊续上,我帮你出这个门。” 季长峥,“那肉酱。” “肉酱我们接着在谈,我送你一个好事情。” 这下,季长峥探究的看过去,见秦团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这才去一旁,要给三花接胳膊,只是接胳膊,势必就会先把坛子给放下。 季长峥,“你们都去门口。” 秦团长差点没被气笑,“我们不玩阴的。” 季长峥冷笑,“那你会出现在这里?” 这—— 双方各退一步。 “我不给三花接胳膊,你先说你的条件。” 三花既然来偷袭他,自然要做好被反击的准备,这是最基本的觉悟。 秦团长和他对视了一眼,到底是败下阵来。 他朝着外面喊道,“司务长,周参谋,我记得咱们驻队有一辆吉普车?” 有是有,但是吉普车一般来说,只有张师长那个级别,才能够安排给出行。 其他人,都是不够资格的。 外面周参谋便问了,“秦团,你直说。” “如果我没记错,季长峥打了结婚报告吧?” 这话一说,季长峥也跟着看了过来。 秦团长提议,“季长峥,你结婚娶媳妇的那天,部队的吉普车借给你娶媳妇。” 季长峥眼睛一亮,顿时看了过来。 秦团长,“但是有条件。”他眼神放在季长峥抱着的坛子上,“这一坛肉酱,要给司务长放到后厨用。” “这样的话当借给你吉普车的报酬。” “季长峥,你别急着拒绝觉得你亏,你想想,部队的吉普车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又什么时候给私人用过,要不是你是尖刀营的营长,再加上这坛子肉酱的功劳,吉普车怎么会往外借?” 这是实话。 见季长峥还是不说话。 外面的周参谋开始画大饼,“季长峥,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去娶媳妇的时候,戴着大红花,开着吉普车,把新娘子从家里接到我们部队来?” “我就问你想不想?” 这话问的季长峥当场就有画面感了,那岂止是想啊。 那简直是太想了。 一想到开着吉普车去接美云,他就忍不住浑身都沸腾了起来,男人嘛。 最为高光的时候,当然要配置最好的! 他家美云更是值得。 季长峥瞬间上头了,好在上头归上头,他倒是还有最后一丝冷静,“这坛子肉酱里面,不止有我的那一份,还有陈团长的那一份。” “陈团长那边我们来解决。” “就问你,答应不答应?”:,m..,. 45 五千/一万/一万五营养液加更 穿越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季长峥要是不答应,那就是不识趣了,于是他又确认了一遍,“吉普车借我,你们谁去借?” 那可是要从张师长手里借啊。 这话一说,外面沉默了片刻。 最后,周参谋说,“我,司务长,还有秦团长,我们三个人去张口,想必老领导肯定这点面子还是给的。” “季长峥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结婚那天,肯定把吉普车给你弄过来就对了。” 这才是正事。 季长峥,“成交。” 他打开门,把那一坛子肉酱交了出去,这一交司务长眉开眼笑,“今晚上的饭菜有着落了。” “我倒是想看看,季长峥你对象做的这肉酱,真这么好吃啊?” 说实话,司务长也纳闷,他还没尝过,但是这般兴师动众的来强人东西,还是第一次。 季长峥斜睨着他,“现在后悔也来得及,退我,吉普车我自己想办法。” 也不是想不到。 这话一说,轮到司务长抱着坛子往后退了一步,警惕,“这你就别想了,交易一旦成功,万万没有后悔的道理,更没有退给你的道理。” 说完,他朝着对方意味深长道,“长峥啊,你这是舍小家为大家。” 季长峥差点没被气笑了,真是一群不要脸的人啊。 陈远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身上的衣服扣子还掉了一颗,胸前还有一个脚印,可想而知,之前发生了什么样的动乱。 甚至,连头发都被薅掉了几根。 谁说,男人打架不薅头发的? 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来,现场气氛顿时安静了不少,“陈团长,你怎么来了?” 好家伙,这公共水房的宿舍外面,真是够热闹的啊。 陈团长整理了下衣领子,旋即目光定格在司务长抱着的那坛子上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家的坛子! 这个坛子当时还是他去供销社买的,买回来以后给美云做肉酱用的。 于是,陈团长开口了,“我家坛子?” “怎么在你手里?” 一开口就有那味了,尤其是一双眼睛还极为犀利。 其实,这哪里是在问问题呢,从他被故意被拦在食堂了,他就知道里面有问题了。 一猜测,无非是季长峥来了,而且还拿了好东西,不然这群人不会这么疯。 果然是这样,他挣开了食堂炊事班那群人的束缚,一来到宿舍,就看到这一幕。 他一问。 司务长看到陈团长那惨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陈团啊,你这可来晚了。” 他还拍了拍怀里的坛子,那笑容,真看都是个大反派。 “季长峥,已经承诺把坛子给我们了。” 这是故意的祸水东引。 果然,他这话一说,陈团长杀气腾腾地看向季长峥,季长峥摸了摸鼻子,坦然道,“双拳难敌四手,你来得太晚。” 接着,他话锋一转,“而且,都怪他们给得太多。” 用部队的吉普车去接亲,说实话,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 更何况,季长峥还是个新郎官,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递过来枕头,这枕头季长峥是不得不要的! 陈团长听到这,微微拧眉,“他们给的什么?” 季长峥,“吉普车接亲。” 这下,陈团长的脸色似乎也没那么臭了,不过他比季长峥可黑多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司令家也有一辆吉普车。” 这—— 大家面面相觑。他一开这个头,大伙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陈团,你趁早给我打住。” 陈团长再接再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坛子肉酱里面有我的那一份,是吗?” 这话问的是季长峥。 季长峥和陈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门懂了,他立马说道,“是,在我走之前美云交代了,你一半我一半。” 上道! 陈团长,“接亲的话,单比双好,好事成双,是不是?” 这让大家怎么回答? 大家都不想回答。 陈团长也不恼,“我的那一半肉酱也给你们,但是要把司令家的吉普车也给搞到手。” 这话一说,周参谋差点没被气笑了,“陈远,你怎么不说把隔壁的大炮也给借来,让季长峥接亲用?” 陈团长思考了下,“也不是不行。” 周参谋,“……” 这人是真不要脸。 这种要求都敢提。 “能从部队借一辆吉普车出去,已经是破规矩了,你还想要两辆,这是做梦。” 陈团长冷笑,“那你们抢人家属的东西,那才是做梦。” 这不符合道上规矩。 说完,他把手一伸,“拿来。” “什么?” “肉酱拿来。” “季长峥答应了,我还没答应呢。” 这话一说,司务长也急了,“季长峥,你管不管啊?” 季长峥摊手,跟个无赖一样,“管不了管不了,我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我大舅子的肉酱?这不是开玩笑吗?” 哟,这大舅子都喊出来了,表明他和陈团长才是一国的。 这下,大家傻眼了。 “还能谈谈不?” 周参谋问。 陈远,“司令家的吉普车,借不借?” 季长峥给美云争取到了一辆吉普车接亲,他这个当哥的要是争取不到,那多没面子? 周参谋抬眼看着他,陈远不动如山,显然是没得谈。 最后,周参谋败阵下来,“算你狠。” “借,我去借!” 的嘞,陈远就爱听这句话,于是他笑了,拍了拍周参谋的肩膀,“我就走到老周你的面子最大。” 周参谋平日的工作,和领导们打交道最多,他要是张口的话,司令也不好拒绝。 这不是,周参谋不乐意张口吗? 实在是这个人情太大了一些。 他看到陈团长这幅德性,就忍不住骂骂咧咧,“我真是欠你们的了。” “一个二个,命给你们要不要?” 陈远和季长峥不说话,“老周啊,这样,下次我家美云做了其他好吃的,到时候我优先让你尝下行不行?” 周参谋一张死人脸,立马变成了笑容满面,“就这样说定了。” 其他人,“……” 周参谋你脸呢? * 红砖大瓦房内,张师长办公室,一群头头们此刻排排站,头都恨不得低到胸脯去了。 “你们还是大家的榜样,是当领导的,你们看看,中午休息期间门聚众打架,你们像话吗?” 一群领导们堵到了宿舍门口,就为了抢那一坛子的肉酱,也不知道怎么的消息就传到了张师长的办公室。 这下,张师长气急败坏,端着一个海碗一样的搪瓷缸,走到几人面前,“你们中间门,有尖刀营的营长,有优秀军人,有优秀干部,有组织看好的未来接班人,就你们这样的,哪有领导干事的样子?” 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 季长峥幽幽地来了一句,“领导,别说是未来接班人了,我们就是祖国未来的花朵,也要吃饭不是?” “花朵不吃饭,怎么长大?” 张师长的脸都起到扭曲了,“季长峥,你给我闭嘴!” “这件事,就是从你开始引起的。” 季长峥真是冤枉死了,“领导,这话我可不认了,我好好的端着一摊子的肉酱,回到宿舍被人堵在门口,我上哪评理去?” 张师长,“你不端那一坛子肉酱,满驻队的炫耀,你能被盯上? ” 他不被盯上,这能出这么大的篓子? 一群领导干事们,休息期间门聚众打架不说,还翻窗户砸门,真是出息了! 季长峥振振有词,“我对象给我拿了好东西,还不允许我往外炫耀了?领导,你这就过分了啊,我可是单身了二十三年啊,您之前怎么说的?说我季长峥只要能脱单娶媳妇,就是要天上的星子,您都给我摘来。” 要知道,季长峥的婚事,可是张师长很长一段时间门的老大难了,无他,季长峥那个爹啊,有事没事打电话到张师长这里诉苦。 “老张啊,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老张啊,我这大孙子都抱上了,我这小儿子连个对象都没有,老张啊,我这要是死了,我这是死不瞑目啊。” 要不是张师长年轻的时候,交了季老爷子这个损友,他也不至于天天被人烦不是? 当初说那话,不过是为了激励,让季长峥这年轻人好早点找个对象结婚,别一天到晚挂嘴边,终生不婚,一生为国的。 结果嘞。 到头来倒是是成了季长峥的把柄了。 张师长差点被没被气笑了,“还天上的星子都要给你摘来,你怎么不说,你要人老美的航母呢?” 季长峥思索了下,“也不是不行。” 张师长,“……” 这人真是没脸没皮了,活脱脱一铜豌豆,咬不动砸不烂的。 “行了,行了,你们给我滚滚滚!” “看着你们这群人就烦。” “滚之前记得每个人,在场的每个人!季长峥,周参谋,陈团长,秦团长,司务长,李营长,你们这些人回去给我写一千字的检讨,明天早上我上班之前,必须要在办公桌上看到。” 季长峥挑眉,“老领导,我们这检讨有些多啊,您老看得完吧?” 张师长,“……” 真是恨不得把季长峥给打包塞给老季不行,他生个儿子气他自己就算了,还来气他。 他真是要短寿啊。 “你给我滚!” 季长峥,“您说的,不许反悔。”他倒是第一个走的,这倒是把周参谋他们给羡慕坏了。 他们真要是有季长峥这胆子,这会也不至于还在这里挨张师长的批评了。 哎。 说到底,还是没季长峥这不要脸啊。 办公室内,张师长足足骂了半个小时,这才把气给顺完了。 偏偏,周参谋还顶着巨大的压力,问了一句,“领导,这吉普车您借不借?” 张师长,“……” 张师长深吸一口气,“借!” 周参谋搓搓手,“那就行,对了,我还答应陈团长,要把司令家的吉普车也借过来使使,要不,您帮忙开口下不?” 张师长抬眼看他,“周尧山,要不你把我脸拿过去行不行?” 周参谋,“也不是不行,说不得我把您脸拿过去了,司令就直接答应了。” 张师长,“……” “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这群小瘪犊子,真是不让他活啊。 周参谋还在继续,“领导,您看我把季长峥和陈团长的那份肉酱都给端食堂了。” 司务长趁机开口,“是啊领导,你看吃都吃到嘴里面了,这不借,似乎不好啊??” 张师长真是被这群手底下的兵痞子,给气笑了,“你们是不是嫌我的活得太长了?” 司令家的吉普车都敢觊觎,真是活腻歪了。 “那哪能啊——” 眼见着周参谋还要贫嘴,张师长气得拍桌子,哄人,“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眼不见心不烦,这到这群人就生气。 这个滚字,听到周参谋他们的耳朵里面,真是美妙至极,哪怕是出了门口,还不忘回头拜托。 “领导,司令家的吉普车,都拜托您了啊。” 回答他的则是一个砸过来的搪瓷缸。 哐当一声,滚出去好远,代表了张师长此刻的心情。 真是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这群瘪犊子,就知道给他找事,不是季长峥又不是他儿子,结婚借个吉普车,干嘛让他去开口? 不行! 张师长琢磨一番,熟练地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嘟嘟嘟响了起来,那边接通了。 张师长一开口就问,“季中山,你儿子结婚,你到底管不管了?” 一开口就是带着抱怨,简直是怨气十足。 季老爷子也没想到,竟然第一次接到了反向问候,要知道以前都是他这般去问候张师长的。 于是,他纳闷了,“怎么了?我儿子找到对象,应该不烦你了才对啊?” 连带着都不烦他了呢。 “怎么了?你儿子结婚,拿着坛子肉酱去换吉普车,换一辆给我的座驾还不行,还要去要人家司令家的,你说说,这是人干事吗?” 这普通人谁敢啊? 这真的谁敢啊,看到领导都怕死了好吗? 季老爷子一听懵了,“不是,我儿子要结婚?我儿子什么时候结婚?几号啊,我怎么不知道?” 张师长,“……” 张师长,“你怎么当爹的啊?季长峥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 “废话,当年老子老来得子,还请你喝酒,你是不是忘记了?” 张师长听到这,忍不住幸灾乐祸道,“那你可真是亲爹,你亲儿子要结婚了,借婚车结婚,你都不知道,你说说你知道啥?” 这下,轮到季老爷子说不出话了,半晌,他才忍不住叨叨,“他什么时候结啊?” 他是真不知道啊。 感情他亲儿子结婚是什么时候,他还要从外人口里知道。 张师长,“这我哪里知道,他也没跟我说,就跟我说结婚的时候要借吉普车。” “不是,季中山,我来找你的重点是你儿子结婚拿肉酱换吉普车,我这里就算了,李司令家你自己去解决,我张不开这个口。” “我儿子肉酱哪里来的?” “他那未过门的媳妇给的。” 这下,季老爷子忍不住笑了,“的嘞,看来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还是个贤惠的,她真厉害。” 不是,这话题是不是歪了啊? 这是讨论他儿媳妇厉害不厉害这件事吗? “我说,李司令家的吉普车你自己去借。” 张师长强调。 “我儿媳妇叫啥,你晓得不?他们结婚报告打了没?什么时候结?” 张师长,“……” 张师长,“……” 张师长,“……” “我去你个奶奶的腿!” 什么玩意儿! 真是什么样的老子养什么样的儿子。 气死了他了都。挂了电话的张师长,犹不解气,刚站起来,就听到电话机子再次叮铃铃响了,不用猜就是季中山那个不靠谱的老东西 他当即就拔了电话线,世界顿时安静了。 安静了过后,张师长才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就是李司令家的吉普车谁去接? 季中山这个老东西,就知道坑他。 那边,季中山拍了拍电话机打不通,于是他转头拨通了话务室打电话。 话务室的电话和张师长办公室的电话还不一样,话务室那边的电话机接通了以后,需要挂断之后,再去喊人过来接听电话。 十分钟后,正在写检讨报告的季长峥,小跑着过来,接了电话,“爸。” “听说你要结婚了?” 季老爷子一张口就有那味了。 季长峥,“……” 季长峥沉默了半晌,才嗯了一声,“对了,忘记和你说了。” 这下轮到季老爷子沉默了。 “你把我当你爹没有?” “你把我当你儿子没有?” 两人齐齐地问道,这下双方都沉默了。 当爹的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结婚,当儿子的也没想过把自己结婚的日子去告诉爹。 这简直是天底下绝配的爷俩。 半晌,季老爷子叹口气,“这样,我把你结婚用的费用,放到你名下的存折里面。” “你到时候给你媳妇提亲和彩礼用的。” 季长峥,“成,那我结婚的时候请你喝一杯喜酒。” 季老爷子,“那我谢谢你。” 季长峥,“不用谢。” 季老爷子,“……” 挂了电话后,季老爷子有些惆怅的点了一根烟,颠颠地去找了自家老太婆去了。 老太婆文工团退休的,一大把年纪了,还每天在那练嗓子,就——怪好听的。 “老伴啊,我跟你说一件事。” 季老太太闻言,停下吊嗓子的话,喝了一口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季老爷子被噎了下,“你儿子要结婚了。” 季老太太,“???” “你是说哪个儿子?” 她儿子有些多,让她想想。 季老爷子,“……” 他就说嘛,全家就他最靠谱了,他叹口气,“就你小儿子啊,长峥啊。” 季老太太,“哦,我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季老爷子,“……” 难怪长峥不爱回家,要是他,他也不爱回家。 “结婚就结婚呗,咋得?他之前不是说终身不婚吗?这又反悔了?哪家姑娘当了冤大头,嫁给这玩意了?” 季老爷子,“苏佩琴,你听听你这是说你亲儿子的语气吗?” 搁着旁人家,哪个当妈的听到儿子要娶媳妇了,是这么一个反应? 季老太太漫不经心地拿着手帕擦了擦脸,把汗擦干净了,这才洗脸又抹上一层雪花膏,哪怕年过六十,她一张脸上却仍然白皙,没有半分斑点,看起来极为优雅。 也确实如同事实那样,她前半辈子在家有爹娘宠,读了一肚子的文化,后半辈子嫁给了季老爷子,又进了文工团,也算是享了一辈子的福。 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生出一个闺女来。 她缓缓地说,“季幺都说不认我当妈了,我还认他做什么?” “对了,那姑娘嫁给我家长峥怕是吃大亏了,你在给长峥彩礼上的时候,多给人姑娘点补偿。” 眼见着她终于说到了正事,季老爷子终于松口气,跟她商量,“我打算在长峥存折里面存个一千块——” 这话还没说完,季老太太就炸毛了,把洗脸的帕子砸在了季老爷子的脸上。 “季中山,你打发要饭的啊?一千块,一千块够干嘛?” “够季幺娶媳妇吗?够他给彩礼,买三转一响吗?季中山我告诉你,你在这般抠抠搜搜的,别怪我不和你过日子了。” 这都活了一辈子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还拿不和他过日子威胁他,偏偏,季老爷子就吃这一套,当即拿着帕子,给她赔笑道,“佩琴,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我说给一千块,那是我小金库给的,那不一样,咱们家的财政大权都在你手里,你看看你从中央财库里面,打算给季幺多少娶媳妇?” 这话才像话。 季老太太暂时没和对方计较小金库的事,她拧眉思索了下,“我在补两千,一共就是三千,让季幺拿着上门给人姑娘。” “另外,从我首饰盒里面走一对大黄鱼。” 黄金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硬通货。 眼看着她还要说,季老爷子,“你给我收着点,你还有另外三个儿媳妇在看着呢,别到时候闹矛盾。” 一听这,季老太太就恼了。 “怎么闹矛盾?前面三个我是给的少吗?当年她们嫁进来的时候,好东西我少往外拿了吗? 就拿老大媳妇来说,我可是给她一对玉镯子,还有老二媳妇,喜欢钢琴,我可是卖了一张老脸去给她整了一台。 至于老三媳妇,我就不说了。这些儿媳妇我是一个都没少的。更别说了,这么些年他们都住在家里,我帮着他们养着孩子,就这一点,给老幺媳妇多一点怎么了?” “她进来的晚,我不该给吗?” 得。 季老爷子才说了一句,季老太太连珠炮一趟,怼了这么多,让季老爷子有些无从招架了。 他当即,“好了,姑奶奶成了成了,咱们不提过去的事情了。” “这提起来,我们家也落不到好。” 就她提的那些东西,过去的时候是好东西,在如今就是祸害,要不是他当年反应的快,提前把这些东西给处理了。 他们家也不会安稳到现在了。 说到底,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提起这个,季老太太就生气,“要不是你不争气,没给我生个闺女出来,我至于把这东西一件件的给儿媳妇吗?” 她那原本都是想给闺女的。 结果咧,这死老头子不争气,一生生了四个,四个都是儿子,下面儿子继续生。 结果咧,恨不得五六七八个孙子。 真是够够的了。 “季中山,我话放在这里了,我苏佩琴这辈子没有闺女,我这几个儿媳妇都是我闺女,她们这几个要是将来谁能给我生个孙女,我苏佩琴攒了一辈子的身价,都给她们。” 这话一说。 原本支棱起耳朵偷听的几个儿媳妇,瞬间门精神了起来,忙拉着自家男人。 “听到没,你听到妈说的话没?谁生闺女,她的东西就归谁。” 老季家的几个男人,没一个敢吭气的。 因为,生不出来—— 以至于,在媳妇面前也抬不起头,在外面多威风的男人们啊,在家连个屁都不敢吭。 一看到这,季家大媳妇率先发难起来,“我要你什么用,连个闺女都生不出来。” 季家大哥不敢吭气,“那是我的错吗?咱爸都生不出来。” 一说到这,季家大媳妇更生气了好吗? “我真是命苦,连个闺女都没有。” 她算是能体会婆婆的苦了。 没个闺女撑腰,没个贴心小棉袄,将来这日子怎么过啊。 这种情况,同时在季家二房和三房上演。 半个小时后。 季家的几个男人,同时蔫头巴脑的从屋内出现,互相对视了一眼。 齐齐的叹了口气。 “你们又被嫌弃了啊?” 季家老二和老三没说话。 “这也不能怨我们啊?这要怨也怨爸,他基因不好,生不出来闺女,怎么能怪我们?” 连带着他们也被媳妇嫌弃。 季老爷子,“……” “趁早给我滚滚滚,你们自己种不好,这也能怪你爹?” 他真是活王八。 这下,季家几个儿子也不吭气了,季家老大想了下,“我这辈子生闺女是没戏了。” “靠你们了。” 他也不年轻了都,今年都四十了,大儿子都快娶媳妇了。 他还生个屁啊,他可不想四十好几生个孩子出来,到时候像他爹那样,被人笑话。 连带着被他妈给骂的,一个月都没进门过。 太惨了。 真的是太惨了。 季家老大一说,季家老二也摇头,“我家三个小子,我够了。” 季家老三,“我也不想生了。” “没意思。” 生出来的臭小子,下班了之后,拿着木抢第一个指着他脑袋,“缴枪不杀。” “你死没死??没死我补一枪。” 他真是活够了,在来生个儿子,他怕死的太快。 眼见着这三个儿子都撂挑子了。 从老到少,父子四人齐刷刷的对视了一眼,“生闺女这个重任,就交给季幺了。” 他们是真不行。 季长峥想不到,他媳妇还没娶呢,全家人都惦记着他闺女了。 他要是知道了,定然要骂一句。 想屁吃呢。 闺女是他一个人的闺女,这些人还想抢? 做梦呢? * 季长峥挂了电话后,便把季老爷子给忘到九霄云外了,他结婚是他的事,和老爷子无关。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对方打招呼。 哦,最多就是结婚那天,请对方喝个喜酒就行了。 当然,父子做到这个份上的,怕是全国都找不出这么奇葩的。 季长峥挂了电话后,便去训练了,一下午的训练先是十公里越野,之后便是擒拿格斗训练。 操练场上,一个个战士们挥汗如雨,明明才五六度的天气,但是大家都只穿了一个薄短袖。 就这还热的出奇。 一通训练下来,眼看着到了开饭的时间门点,到了解散时间门点。 头们在上面说了一声解散,下面的人疯了一样往食堂冲。 说实话,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要知道,他们可是听说了,今儿的这一顿饭,司务长可是把季营长从家里带过来的肉酱,给抢了过去。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的窝窝头,可以蘸着肉酱吃。 这多馋人啊。 他们好久尝过肉味了好吗? 眼见着大家拿着饭盒,拿着碗,拿着搪瓷缸,疯了一样的往食堂冲。 季长峥他们都看呆了去。 旁边的陈远催促道,“呆什么呆,还不去抢啊?” “去晚了,别说肉酱了,就是汤水都没有了。” 到底是老油子,对着方面真的是门清。 这话一说,季长峥他们也不含糊,直接往食堂去冲,这个点因为说今儿的食堂有肉酱,这也就导致了,连带着不少家属院的家属们,都拿着钱和票过来打饭了。 无他,食堂好久没上肉菜了啊。 上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一连着上了三天,那可真是过足了瘾。 如今,眼瞧着这马上都三月份了,部队食堂这边已经好久没开荤过了。 以至于这不,说一个有肉酱,而且那肉酱里面的肉,还特别多,一下子把家属们也都给吸引过来了。 这也就导致了,这食堂里面真是乌压压的人头了。 司务长看的头大,“不是我说,我就从季长峥那抢了二十斤的肉酱来,这还是把坛子的重量,也给算了进去,来这么多人,怎么够分啊?” 一人一个窝窝头,蘸个一下就没了。 周参谋也没料到,这么多人,他拍下了嘴,“怪我这个大嗓门,回去和我家那口子说了下。” 他家那口子,又是个大喇叭,他一说,立马在家属院都传开了去,其实不止是他回去说,连带着陈团长他们也差不多了。 回去但凡是一开口,大家都跟着抢破头的来了。 “这下怎么办?” 原本还说,留个一半的肉酱,到下一顿去呢。 司务长,“这样,去把那肉酱一部分拿出来,让他们蘸窝窝头,另外一部分,加个两大勺子进去,炒白菜用。” 他就不信了,这样还不平了? 果然,司务长这话一说,炊事班的人立马行动了起来,鲁厨子直接舀了两大勺肉酱,放在烧热的锅里面,刺啦一声。 那肉酱里面加的五花肉,立马跟着油溅开了一样。 鲁厨忍不住感叹道,“季营长他家属用料可真足啊,有这两勺的肉酱,我感觉炒白菜都不用放油了。” 司务长抬头一看,还真是,就拿肉酱加热了去,五花肉粒都跟着炸开了,滋滋冒泡。 油星子四溅。 “香,真香,难怪他们说季长峥家属做的,那个肉酱沾窝窝头好吃。” 说到这,司务长突然来了主意,“把窗口的那半盆子肉酱给我端进来。” 这一端,不打紧,外面排队拿着窝窝头蘸肉酱的人,顿时懵了。 “不是,这都到吃饭的点了,怎么把把肉酱给收走了啊?” 就等着这肉酱蘸着,回去给家里的娃娃们开开荤呢。 眼见着外面吵开了,那打饭的黄厨也急了,“司务长,你这会端进来外面可咋整?” 司务长,“让他们等一会,就说我让他们吃好的。” 这话一说,他便忙碌起来,“把早上切的那葱段给我,还有姜蒜,都给我。” 旁边的鲁厨自然照做,他似乎明白点了。 果然,就见到司务长把那半盆子的肉酱,直接全部倒到锅里面,加热炒开后,葱段姜蒜全部倒进去后,这一下子就量就翻倍了。 味道虽然比不上原来的,但是葱姜蒜这些本来就是提鲜的,所以也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这半盆子的肉酱变成了一盆子。 看到这,在场的人目瞪口呆,“高,还是你老崔高。” 这都能被他想到。 司务长擦汗,“这样就不担心,每个人分不到了。” 他这也是被逼的,“走出去看看,大家反应怎么样,老鲁,你这边白菜继续炒,把萝卜也给放两勺肉酱去。” 鲁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不一会的功夫,一盆子的肉酱,一盆子的炒萝卜,一盆子的炒白菜,就这样给端了出来。 说实话,夹了肉的青菜,就是不一样, 那萝卜是切成块,闷的软烂,加了肉酱炒出来,还放了酱油,一块块下去,又软又烂,跟吃肉也没区别了。 不少战士们和家属们打了萝卜后,尝了一口,又折回来,“再给打三分的,我要。” 正常来说,一勺萝卜一分钱,这一下子要打三份的。 黄厨懵了,去看司务长。 司务长知道这一招没错,他便开口说道,“菜就这么多,你打三勺,后面排队的嫂子们就打不到了,他们家娃娃还等着尝尝肉腥味,这都两个月没肉了。” 不是他不采购,而是有钱也买不到肉。 物资实在是太紧俏了。 司务长这话一说,原先那还要三勺的战士,顿时叹口气,“这样,我不要了,你给我加一勺萝卜菜汤。” 菜汤也是带着肉味的。 这下,司务长倒是没拒绝,因为司务长之前那话,后面排队的人,倒是都很自觉,一人一勺。 遇到嫂子们带着孩子来打饭的,黄厨就会从萝卜里面多挑一些,尽量把肉渣给他们。 这也让嫂子们都跟着感谢的不行,连带着那孩子都跟着笑了起来,“谢谢黄叔叔。”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有些心酸。 饶是,季长峥他们也不好意思在去打这萝卜了,大家都是草草的一人一勺白菜了事。 甚至,季长峥有些庆幸,这一坛子的肉酱拿出来也好,看到那些孩子们脸上的纯真笑容,也是值得了。 “司务长,什么时候能弄到肉来?” “咱们部队已经好久没开荤过了。” 这话,简直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司务长也头疼,“才过完年,春节副食品供应,当时全国的指标才两百吨肉,听着是不少吧?但是你分,分到全国的人头上,一人还分不到半两,反至于分到咱们部队的就更少了。” “我当时和上面吵架,吵了快一个月,才分了四头猪来,那四头猪,早在春节的那三天加上一个元宵节,给吃没了。” “现在我们也没指标了,要等下次吃上肉,怕是要过上端午了。” 他凭空也变不出来。 这话一说,大家都跟着沉默下去,倒是周参谋突然问了一句,“长峥,你对象家哪里来的肉?” 那一坛子的肉酱,瞧着里面装的肉可不少的。 这季长峥倒是知道,这说来就话长了。 “我家美云不是农业大学的高材生吗?她一下乡当知青,就被当地的老支书任命去养猪了,她用的是科学养猪的法子,不止她有肉吃,连带着他们大队也有肉吃。 甚至,她现在还被调到了公社去,给公社十里八乡的生产队讲解,如何科学养猪,让猪肉产量提升——” 这话一说。 在场所有人的人,眼睛都跟着唰的一下子亮了,像是灯泡一样,看着季长峥。 季长峥,“都看着我做什么?” 司务长,“季长峥,你什么时候结婚?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怎么样?” “今天我给你借婚车,明天你就去把媳妇给我娶到驻队来。” 季长峥,“……” 眼见着他不说话,周围的人略过他,开始热烈的讨论起细节来。 “明天去接亲的话,今天下午就要出发,我去当伴郎。” “我去当抢亲的。” “要不,我去当新郎,也不是不行。” 季长峥,“……” 46 含2w营养液加更章 穿越第四十三天…… 这话说的,季长峥就不能忍了啊。 什么换新郎虎狼之词,都能被他们说出来,美云可是他媳妇。 他媳妇啊。 他千辛万苦求来的媳妇啊。 这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换新郎啊,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太过分了一些。 一想到这里,季长峥看着李营长的目光,杀气腾腾的,“你会说话吗?” “你没媳妇就没媳妇,你惦记我媳妇,你像个人吗?” 兄弟妻不可欺! 李营长也意识到自己嘴瓢,说错话了。 他当即讨饶道,“我这不是嘴快吗?谁让你季长峥娶的媳妇,这么优秀了,还会养猪,还会科学养猪,不差肉吃。” “季长峥,你知道这在部队意味着什么吗?” 季长峥斜眼看他,“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娶了一个活祖宗,以后你媳妇就是我们未来的祖宗,是我们所有人的姑奶奶,她让我们向西,我们绝对不向西,她让我们去打你,我们绝对就打你。” 季长峥,“……” “以后你们敢吵架,你敢动她一指头,那就意味着,季长峥你完蛋了,你要和全部队所有的老小为敌了。” 沈美云会养猪啊,她能让大家吃上肉啊。 那他们所有人都是沈美云的娘家人,从大人到小孩儿,没有一个不是的。 但凡是季长峥敢作妖,他们一人一指头,也把对方给捏死了。 季长峥,“……”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家美云还没嫁过来,就收获了一群娘家人。 这就离谱啊。 眼见着他们越说越离谱,甚至要组队请假跟着他一起,明前迎亲,甚至要不是他手里捏着结婚报告。 怕是连迎亲都要略过他了,直接去抢亲了。 这就—— 季长峥,“你们都住嘴。” 眼见着他发了脾气,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都听我说,首先,美云是我媳妇,其次,她喜欢做什么,那是她自己的意愿,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 不能美云不喜欢养猪,但是他们就因为美云养猪好,就去强迫美云养猪。 这一招,在季长峥这里是不可能的。 “还有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和美云的婚事,结婚的日子是我们自己来定,是我和她来商定,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不要掺和这些外面的事情。” 也不要这般草率,不能因为美云养猪,部队需要养猪的,需要肉吃,就把美云的婚事给随便定了。 那这凭什么? 这对于美云来说不公平,女孩子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能随便啊。 季长峥这话一说,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连带着陈远也跟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心想,季长峥还算是个男人,也有责任心,心也细致,是真把美云放在心尖尖上了。 不然,换个利益熏心,想要向上爬的男人,自家媳妇刚好会养猪,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直接就和部队交换了,把自家媳妇往死里面使唤用,用了之后好换取他自己在部队的人脉关系。 好在,陈远很庆幸,季长峥不是这里面的任何一种。 也是在这一刻,陈远才算是放心,把妹妹美云交给对方。 季长峥是个男人,是个好丈夫,他也能护得住自己的妻子。 果然,他这话一说后,司务长他们也意识到不对了。 司务长这人也是知错能改。 “倒是我太心急了,这样吧,长峥,反正你要上女方家门去商量结婚的日子,我随你去一趟,问下家美云的意见,她要是同意,我就继续往后推进。” “她要是不同意,我在想办法,当然——”眼见着季长峥凌厉的眼神看了过来,司务长忙补充,“她不同意,我自然不可能强迫她不是。” 季长峥,“这还差不多。” * 沈美云还丝毫不知道,她养猪的技术竟然出名到了部队去了。 不过,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她这边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 她给胜利公社,前后几十个生产队的培训养猪技术,已经告一段落,光收集整理的资料,都有足足三个硬壳笔记本了。 甚至于她的培训技术慢慢传了出去,传到了其他公社去。 漠河市一共有几十个公社呢,他们这些公社领导但凡是反应得快的,基本上都对沈美云投递出了橄榄枝。 希望沈美云能够过去给他们公社,也进行培训下。人家领导人都说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沈美云这是技术型人才,更应该挖过去,让大家都享受到这一波资源。 但是,让其他公社的意外的是,不管他们投递在多橄榄枝过来,全部都石沉大海。 这让,那些公社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纷纷疑惑起来。 “莫不是沈技术员是胜利公社放出来的幌子?实际对方什么都不会,这不,一到动真格来我们这边讲课的时候,她就没音信了。” “不是没有可能,你们忘记了,之前梨花公社他们,还有个肥料技术人才,结果把那个人请到公社去,讲的是什么啊?还不如那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农民讲得清楚。” “那照这样来看,说不得那个叫沈美云知青的技术员,还真有可能是胜利公社放出来的烟雾弹,就为了在上面领导人面前投机取巧,卖好的。” 这话一说,就有人说了,“胜利公社的刘主任真是一肚子坏水,这种假消息都敢放出来。” “我觉得比刘主任更坏的是沈美云同志,她竟然还敢承认下来,我就说嘛,她一个丫头片子,她会什么?” “还让我们跟她学习,我看她没把我们带到沟里面都是好的。” 对于那些恶意揣测的人,旁边其他公社的干事听了,有机灵地交换了个眼色。 默默把这些说人沈美云同志坏话,以及刘主任坏话的人给记录下去。 康庄公社,红山公社以及清水公社。记下来后,打算一会跑一趟胜利公社,和那边的人唠叨唠叨。 有聪明的干事,迅速就能感受到这里面的不太对了。要知道,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喜欢藏着掖着,要是他们公社真有这么一个能人。 公社的领导,怎么会舍得把人给借出去啊,那当然是守着自己公社,先仅着自己公社来的啊。 要知道,他们公社和公社之间,也是处于竞争关系的。尤其是到了双抢时期的收粮,那大家恨不得把脖子梗着比,就为了压过对方一头。 当然不能把过年给忘记了,一到了年底,每个公社每个大队都会有一个杀猪日,这一天几乎是全公社以及全部大队的社员们,最高兴的一天。 无他,一年辛苦到头,就杀猪的这天,家家户户终于可以见到一点的荤腥了。 要是公社或者是大队的猪养得好,两头猪杀个几百斤肉出来,每家每户都能分个两三斤重的肉,那可真真是过个肥年啊。 哪怕是肉还没吃到嘴里,那每家每户分发的肉,都能传到隔壁公社去,不为别的,就为了挺直腰板去炫耀一次,他们公社好啊。 若是遇到那种刚吃完肉的,特意把嘴巴上的油给留着,出去溜达一圈,恨不得昭告天下,我们家今儿得吃肉了。 我们生产队,我们公社今儿的都开荤吃肉了! 看着别人羡慕的眼神,那真的是能把人给美死! 乡下人,娱乐活动节目就这么多,你家多吃了一两肉,都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至于肉这个东西,在这个年头,那可是极为珍贵的。 所以,但凡是聪明的人想得多的人,怎么会舍得去和胜利公社闹翻呢。 他们不止是不能闹翻,相反还要去打个小报告,刷下去几个竞争者不说,还能把胜利公社这个主人翁给哄好了。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聪明的人开始拿着小本本记录起来,随即,跑到胜利公社,找到刘主任和沈美云,原封不动地把小话给传了过来。 末尾还特意强调,“刘主任,沈知青,就是这几个公社在背后说你们的坏话,当然,我们红星公社肯定是没有的,我们红星公社和胜利公社,那可是兄弟公社啊。” 这话说得漂亮。 饶是,刘主任都忍不住咂舌,“好了,姚干事,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你放心,但凡是沈知青这边有空以后,我一定让她第一个去你们公社开培训班讲课。” 这话一说,姚干事喜滋滋的,“那就成,不枉我白跑一趟。” 说到这,他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沈知青最近在忙什么啊?” 刘主任看了一眼沈美云,沈美云朝着他点了点头,刘主任这才说道,“沈知青最近在整理那些培训的内容,打算到时候按照每个生产队的实际情况来细分下去,这个活很繁重——” 接着,他压低了嗓音,“而且,姚干事你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之前市里面的李科长不是在到处搜刮种猪的品种吗?” “这里面我们沈知青出了大力的,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等这种猪的品种收集齐了,若是培育出来,到时候第一个给你们红星公社发放品种。” 这下,姚干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惊天的大消息啊,他搓搓手,忍不住抬头看向沈美云,“这沈知青可真厉害。” 都能和市里面的李科长搭上线,还能给对方帮上忙。 沈美云捏着硬壳笔记本,抿着唇笑了,“姚干事你过奖了。” 眼看着她还要忙,姚干事十分有眼色地朝着拱手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沈知青你了,等你这边有了好消息,到时候第一个告诉我啊。” 沈美云点头,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从容,“自然。” 这是已经历练出来的宠辱不惊。 待姚干事走了以后。 刘主任叹了口气,教沈美云,“看出来没?这公社和公社之间相处,也和咱们人和人之间一样,有说闲话的,有打小报告的,还有恭维簇拥的,这些咱们都要分辨清楚。” 沈美云嗯了一声,“刘主任,我晓得的,不管外面说什么,我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这话一说,刘主任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是得你,清醒得很。” “行了,沈知青你去忙吧。” 沈美云点了点头,等她离开后,刘主任忍不住朝着旁边的手下人感叹道,“这沈知青年纪轻轻,沉稳得很,静得下心不说,做事也老辣,往后对她都客气一些。” 按照沈美云这个性子,将来日子肯定差不了。 能在刘主任手底下做事情的人,不说是人尖子吧,起码也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刘主任这话的意思。 当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沈美云还不知道这一茬,当然,知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人处世方式,只能说做好自己就好。 她刚整理完资料,又去了公社的猪圈里面,去记录了一下,上一批才配种的种猪数据后。 这才猪是本地猪,才配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说实话,现在还看不出来。 不过,最好有个对照组来对比,这样数据才能多样化一样。 想什么来什么。 沈美云刚从猪圈出来,那边就有个小干事喊道,“沈知青,沈知青快回一趟办公室,李科长带人来了。” 一听,李科长来了,沈美云眼睛顿时一亮,去洗了手,便直接赶到大队部了。 大队部李科长过来后,没有直接进办公室,而是选择在那拖拉机旁边等着。 不是等别人,正是在等沈美云。 随着李科长一起来的,还有两名干事,两人都正在小心翼翼地对着车子上的两头猪。 瞧着那样子,跟对待什么稀世情人一样。 这倒是实话,李科长为了这两头猪,废了多大的功夫,别人不知道,身为李科长的身边人,他们还是知道的。 这个把月,李科长也算是殚精竭虑,搭进了关系,这才把这两头活祖宗给请了过来。 这不,沈美云过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拖拉机的铁笼子里面,关着的两头猪。 看那体型花色以及外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长白猪。”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站在拖拉机面前,细细地端详起来, 这和她的那本养猪指南上面的猪,一模一样。 沈美云一点点对照,“长白猪是耙耳朵,双耳下垂,几乎遮住眼睛,体型长,颜色偏白,后肢软弱无力。” 李科长没想到沈美云竟然认识,而且,还这般了解,这简直是和当初从国外进回来这一批长白猪的,专业人士也没啥区别了。 听到这,李科长就知道,自己这一趟功夫没白跑。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头,“你在看看这头呢?” 沈美云观察了下,“这是大白猪?” 她不是很确定,实在是大白猪的种类多,而且特点不是很明显,只有一双耳朵是竖着支棱起来的。 李科长站了起来,“答对。” “沈知青,太湖母猪我实在是没能力弄过来了,所以我把太湖母猪换成了大白猪,但是长白猪我给你弄过来了。” “这两头猪我就交给你了。” “年底——” 未尽之语,沈美云明白,她当即就立下军令状,“年底我最少还给你一十头。” 一年十倍的增长,当然这还没算沈美云,他们自己公社留下来养的猪崽。 李科长掐着指头算了下,“成,今年年底你给我交一十头。” “完成指标后,绝对给你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奖励。” 这是大饼都画出来了。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成,那我等着。” 李科长指了指她,夸,“我就喜欢你这英姿飒爽的样子。” 说完,他朝着沈美云很郑重道,“沈同志,漠河市未来的猪肉供给,就看你了。” 他朝着她鞠躬道,“拜托了。” 这不止是沈美云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所有人都盼望的事情。 看到李科长这样,沈美云觉得自己的肩头担子,一下子变重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对方鞠躬。 “李科长,我保证尽力而为。” 让前进大队吃上肉,让胜利公社吃上肉,让整个漠河市的人吃上人肉。 沈美云突然发现自己任重而道远。 待李科长离开后,沈美云迅速投入了忙碌的实验当中,她发现比起这个,她更需要一个助手,一个细心而且还不怕吃苦,还能咬文嚼字看得懂数据的助手。 她在公社找了一圈后,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最后把目标定格,在之前的知青点的知青身上。 但是知青点的知青,名额不在公社上,而是在生产队。 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大了。 她和刘主任商谈了以后。 刘主任便直接说道,“只要你能完成李科长给你的指标,我可以给你一个助手的名额,而且对方的名额不走生产队,可以走公社这边挂职。” 这等于说是直接公社对外招考,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了,绝对是要挤破头的那种。 沈美云当即眼睛一亮,“谢谢刘主任。” 刘主任摇头,“不过,你可想好了,这个名额你要给谁,不管是给谁都容易的人。” 知青点的知青们,大多数都是识字的,想要挑一个出来不难,但是难的是这名额给谁。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笑,“晓得呢,这个我心里有数。” 和刘主任商谈结束后,她便趁着中午时间,去了一趟知青点。 这个点,知青点的知青们刚从地里面放工回来,立春化雪后,慢慢就进入春耕了。 不止是春小麦要拔草,还有要开垦挖地播种浇水灌溉的,这里面哪一项工作都不轻松。 以至于,沈美云过来的时候,知青点们的知青们都是面带菜色。 每个人脸上都有着遮不住的疲倦,没办法,下地干活就是这样,没有轻松的时候。 大家正在忙活,有人在院子里面用着那水桶里面的水,浆洗酸菜,还有的在刮白菜叶子,连带着黄色的白菜叶子,也舍不得丢,一起清洗干净后,打算炒着吃了。 这个季节青黄不接,能有点白菜吃,都是顶好的日子了。 大家都个忙个的,以至于沈美云突然到来,大伙儿顿时惊讶的不行,最先看到她的还是姚志英。 她在知青点那小院子外面铲锅灰,硕大的一个铁锅,在她手里,越发显得她娇小起来。 “沈知青。” 看着小花猫一样的姚志英,沈美云微微皱眉,实在是这那一丈大铁锅的宽度,瞧着比姚志英都要宽几个人出来。 “怎么你今天在铲锅灰了?” 以前都是男知青来铲的。 听到这话,姚志英叹口气,“候知青出事后,咱们知青点的男知青便不够用了,被征调了三个去修水利基地了,你看这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唯一一个男知青,就是我弟弟了。” 这—— 沈美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想了想,直接弯腰帮忙把那锅一起抬进去。 她一动,姚志英便忙拒绝,“沈知青,你别动,你这一动,身上干净的衣服给弄埋汰了。” 才下乡个把月,姚志英脸上已经没了当初才下乡的稚嫩和青涩,而是坚毅了不少。 这是好现象,但是对于姚志英的父母来说,看到可能会心疼。 沈美云嗯了一声,不过到底是手里的动作也没停,直接帮忙抬着铁锅进去。 她进去后这才注意到,大家都在忙活。 乔丽华在清洗酸菜,酸菜都结冰了,要化冰后才好洗,这个活也不容易,没几个女同志愿意做,实在是女同志不方便,每个月要来亲戚,凉水碰多了,就容易来事肚子疼。 以至于,这活除了乔丽华没人愿意做的。 沈美云微微叹口气,她发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谁都无法帮对方。 还是乔丽华注意到她,忍不住把手上的水给甩干净了,这才打趣道,“沈知青,你总算是还记得你有个娘家啊,知道回来看看?” 哪怕是到了三月,现在的温度还是不高,她的双手也跟着冻的通红。 沈美云视线微凝,随即收回目光,闻言笑了,“那是必须的。” 乔丽华把酸菜全部都捞到了筐子里面控水,一边邀着她进去,“走吧,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进去说话。” 她这一进去,旁边其他忙活的知青,也都跟着好奇地走了进去。 “沈知青,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美云也就直说了,“我这边养猪你们都知道的,那边领导给我弄来了两头新品种的猪,需要一个人帮忙。” 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个女知青当即眼神一亮,“沈知青,你不要看下我吧?” 胡青梅几乎想也不想的说道,最近这一段劳作的日子,真是糟糕透了,她做梦都想换一个工作。 旁边的曹志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紧紧的盯着沈美云。 沈美云也没拒绝,“这个工作主要是细心,细心是要纪录那两头种猪的数据情况,和我每天十一个小时轮班,这也就意味着,大概率会在猪圈常驻。” 这话一说,胡青梅脸上的笑容没了,猪圈常住这谁乐意啊。 那么脏臭。 沈美云不意外,她还在继续说道,“猪圈常住是一方面,第一面是要把猪给伺候好了,这两头种猪是从别的省份花了大价钱购买过来的,也就意味着如果照顾这两头种猪的话,需要同时对这两头种猪负责。” 这话一说,曹志芳便忍不住问道,“就像是当初在生产队一样,如果生产队的猪出事,就要个人负责赔偿?” 沈美云点头,“你可以这样理解,而且公社的种猪价值更高,如果种猪真出事,那边不是一两年打白工了,那是很多年。” “所以这个工作,利弊都在这里了,你们考虑一下。” 她要做的便是筛选,一是细心,一是吃苦,三是人不错,基本上这般一筛选,就是她想要的人了。 其实,在来之前,她已经有了人选,只是她不好私底下去找人,因为那不管找谁都容易得罪人。 所以,沈美云这才把丑话说到了前面。 果然,她这话一说,原先叫嚷的最厉害的胡青梅和曹志芳,都跟着不出声了。 两人都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 曹志芳,“我之前欠大队的医药费,还没还完。” “这个工作我肯定做不了。” 这是赔本的买卖。 胡青梅,“我也是,我每个月干活,就是磨洋工也将将够吃了,我要是去做这个工作,非把我饿死不行。” 这下,只剩下乔丽华和姚志英了。 姚志英倒是想去尝试下,但是她看了一眼外面才十三岁的弟弟,她到底是做了抉择,“我想去,但是我去不了,我一旦去了,我弟弟在前进大队就没人照顾了。” 她弟弟才十三岁,日常来说都是和她一起的,这样她也能多帮衬下。 她要是一走,把弟弟一个人丢在大队干活,说实话,姚志英不确定自己的弟弟能不能活到回城的那一天。 这下,乔丽华一个人了,她思索了片刻,“要赔的话,大概要赔多少?” 沈美云,“如果两头种猪都没了,我们两个人是一人一半的责任,那就是最少三年工资起步。” 一听这,乔丽华眼一黑,三年不吃不喝,还只是一个人的。 “这是金猪啊。” 沈美云点了点头,“你可以这样理解,种猪关系着未来。” “所以,要想清楚。” 她并不强迫人,甚至是把利弊都给权衡了清楚。 这让乔丽华纠结起来,几个人都看向她。 “要不,乔知青还是算了。” “是啊,这不是我们普通人能赔得起的。” “沈知青能做,那是她一开始就有家里人可以兜底。” 知青们一句句话,如同浇在乔丽华头上的凉水,但是同时也激起来了她的一身反骨。 “我有存款的老本,我想全部砸上去,赌一次。”这一刻,乔丽华的眼里闪过坚定。 “美云,我想试一次。” 她拉她,她知道的,若是这一点决心都没有,那她真的就是活该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乔丽华真的甘心吗? 不,她不甘心。 乔丽华这话一说,在场都跟着安静下来。 候东来不知道何时从屋内出来了,他胳膊下面夹着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跳了出来。 “丽华你去,种猪真要是没了,我帮你赔。”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话一说,乔丽华眼眶顿时一红,“东来。” 这个男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在无条件地支持着她。 候东来看得更为长远一些,他没和乔丽华去述说儿女私情,而是朝着沈美云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打算在漠河胜利公社,建立种猪实验基地了?” 沈美云没想到候东来,竟然这般敏锐,她点了点头,“目前来说算是如此,只是刚开始其实一切都很难,未来能不能成功都是两说。” 所以,话她不能说的太满了。 候东来立马就明白了,他转头去看向乔丽华,“丽华,你跟着沈知青去吧。” “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没有了。” 这是实话。 乔丽华是想去,但是看着残疾的候东来,“我去了,你怎么办?” 真事到临头了,反而顾虑更多了,没了之前一往无前的勇气。 候东来忍不住笑了,“我是暂时残废,又不是一辈子残废,最多还有一个月,我这石膏就能拆了,到时候我去公社看你,你还能不让我看你了?” 这般开玩笑的话,一下子让乔丽华身上的压力少了不少。 这一次,她不在犹豫。 “美云,我拿上兜里所有的钱,还有东来对我的信任,我跟你走。” 这一去,她就从生产队脱离到了公社了,这对于别人来说,是想也得不到机会。 但是,这也等于是风险。 沈美云,“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既然决定了,那现在就跟我走,去了公社就下猪圈,去把两头种猪的数据先记录了,等准备工作齐全,就给他们配种。” “不过,在这之前——” 她倒是想起来了一件正事来,“要先去找一趟老支书,把你的粮食关系都转到公社去。” 既然乔丽华不在生产队出工分了,那自然就要转走的,不提前打招呼,到时候记分员给乔丽华按照旷工来记。 那年底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成。” 乔丽华也是个利索的人,决定的事情,就立马去做了。 随着沈美云一块去找到了老支书,他们到老支书家的时候,老支书一家子都蹲在门口喝稀粥。 吸溜吸溜。 喝的极为过瘾。 看到沈美云过来了,老支书一愣,他把粗瓷碗往旁边一放,面容慈祥,“沈知青,你怎么过来了?” 说实话,老支书对沈美云的感官很好,当初沈美云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来下乡。 别的公社都不肯要,生产队也不能要。 老支书是刚硬了一辈子,也没点关系,所以公社塞给他就塞给他了。 但是,老支书万万没想到,竟然捡了个宝贝回来。 沈知青从生产队养猪,养到了公社去,给全公社的社员们去培训讲课。 一下子成了他们前进大队的骄傲啊。 要知道,那么多人,每次提起沈知青的时候,都会竖起大拇指,沈知青懂的知识点真多啊,沈知青的课程讲的真好。 提起来沈知青,就会提起来前进大队。 说实话,老支书这辈子去公社开会,还从未这般风光过。 以至于,他看着沈美云的脸色也极为和蔼,沈美云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老支书到底是活了一辈子,见多识广,他听完眸色渐深,忍不住朝着沈美云说道,“你是个好娃娃。” “还记得你周围的人,知道拉拔她们。” 说完,便朝着乔丽华说,“乔知青,你运气好遇到沈知青,你也有胆量,才能遇到沈知青,今后你就跟着她好好干。” 姜还是老的辣,老支书看的东西更为长远一些,如果真像是沈知青说的那么大的风险。 她也不会来找知青点的人来一起做了。 说白了,当初在生产队养猪的时候,那个时候风险不可控,她这才一个人养猪。 待后面稳当了以后,便让她母亲接了她的工作岗位。 外人不知道,老支书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觉得沈美云这娃娃,心是真的善良。 哪怕是走出去了,也愿意回头来帮助人。就这一点,他就知道,当初推着沈知青出去,那就是没错的。 乔丽华听完老支书说的这些,顿时懵了,“美云,是老支书说的这样吗?” 她是当局者迷,还真以为要赔钱。 沈美云嗯了一声,“我不那样说的话,那知青点就要内讧了,一个名额不够分。” 给谁都不好,所以才有了筛选那一说法。 “其实风险也有,但是我觉得是可控的范围内。” 她有养猪的知识,而且手里还有各种药,只要那种猪不是得了奇奇怪怪的病,大概率是没关系的。 她这话一说。 乔丽华忍不住紧紧地抓着沈美云的手,“美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这才知道,沈美云送了她多大的一份礼。 等于说让她一下子从生产队脱离出来,进入公社,这对于他们知青来说,无疑是一步登天。 沈美云笑着摇摇头,“这也是你自己勇敢敢走出来。” 她只是做了一步,而对方走了九十九步。 其实,沈美云一开始就有选择的对象了,一个是乔丽华,一个是姚志英。 只是她摸不准要选谁才好,只能说用这种笨办法来筛选。 索性,姚志英为了弟弟放弃,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让沈美云出乎意料的是乔丽华竟然勇敢的做出了选择。 所以,她才说她开了个头,但是对方却接住了,这就是她的本事了。 眼见着她们两个人处的好,老支书是真为她们感到高兴。 “这样吧,乔知青你在前进大队的粮食关系,先不急着转走,就当你是留了一条退路,等公社那边步入正轨了,你觉得没问题之后,到时候你在来找我,把你的粮食关系转走。” 这就是老支书的苦心了。 这让乔丽华越发惊喜,她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也没那么坏,起码下乡以后,她遇到的都是好人。 她朝着老支书道了谢,轻声说道,“老支书,您放心,我出了前进大队,不会丢咱们大队的脸的。” 这话一说,老支书欣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娃娃,好了,不耽误时间了,你们赶紧去收拾收拾。” “准备一下,早点去公社报道,乔知青你过去后,放机灵点,不做觉得就一行为沈知青打小手,沈知青好了,你将来也会好,你们两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谁说不识字的人,就没脑子了? 老支书虽然只读了个小学三年级,但是他的智慧,不比那些高材生差。 乔丽华也确实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于是她点了点头,“我省得,您烦心。” 待沈美云和乔丽华离开后。 胡奶奶忍不住朝着自家老伴问道,“老头子你是也的,既然去公社那么好的机会,还能端铁饭碗,你怎么不让咱们家孩子去?” 随便他们家孩子去了哪一个,那也是一个体面人啊。 老支书听到这,抽了一口旱烟,吐了出来,“咱们家孩子,哪个读书好?哪个够细心?你以为我说那工作好做,真就那么好做了,如果那种猪真出了啥问题,你觉得咱们家赔得起吗?” 这话一说,阿牛爸就忍不住说道,“那不是还有沈知青出头吗?” 这话一说,老支书就忍不住拿着烟枪杆子,砸了儿子头上,“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你说得出这种话,沈知青出头,沈知青今年才多大?人家丁点大的一个小姑娘,你好意思让她出头?” “你好意思,我不好意思。”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肃,“在我们家,但凡是我还活着的一天,你们都别给我打歪门邪道的注意,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少饭,最好这点自觉还是有,别一不小心贪心,把自己给撑死了。” “都听到没有?” 家人们顿时不服气,稀稀落落的答应下来。 老支书拧眉,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在说什么,他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这些后辈的造化了。 但是,他活着的时候,他们想翻天,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 老支书忧心忡忡,他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自己广结的善缘,在自己百年之后,多少能帮助下他的家人。 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也许就够了。 只是,这些心思,老支书从未和家里的任何人说过,甚至是连老伴都没有。 * 沈美云陪着乔丽华一起回了一趟知青点后,收拾了东西,便去了公社大队部。 临出发前,乔丽华不放心候东来,嘱咐了又嘱咐,几乎就差把衣食住行全部都给候东来给安排好了这才行。 看的沈美云忍不住说道,“丽华,你对候知青真好。” 是真心实意把对方当做另外一半来看待的。 乔丽华背着小行李包,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候东来,她跟着笑了笑,眉眼带着几分坦然。 “我这个人,算不上大公无私,我现在对东来好,那是因为曾经东来对我好过十倍,如今我算是还了一倍回来。” 她第一年当知青的时候,那时候感染了脑膜炎,高烧快四十度。 大队里面是无法对她进行救治的,想活命必须去大医院。 而当时情况又是深更半夜,大雪封山,连路都不通。乔丽华那么一个情况,真的就是等死了。 等着高烧烧到四十度以后,变成一个傻子,或者说运气好,勉强活下来,但是成瘸子。 不管是哪一个,这都是足够大的后遗症。 但是,好在乔丽华运气好,遇到了候东来,当时候东来只是不忍心她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就废了。 于是,背着她,跋山涉水,走过了大雪封山的路,淌过结了冰层河,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走了整整大半夜,终于在凌晨的时候,到了公社借到了拖拉机,送她去了大医院。 有了大医院的盘尼西林,她这才活了下来。 所以—— “美云,我和候东来之间,我对他心生爱慕,同样的,他对我也有,我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 提到这里,她语气同时黯然了下去,“但是也仅限于在漠河,在胜利公社,在前进大队,在这个特定的范围内,我们才是过命的交情。” 她的表述有些乱,但是沈美云却模模糊糊的听懂了。 “你是说,出了这个地方……” 她的话还没说完,乔丽华便斩钉截铁的点头,“出了这个地方,候东来是首都钢厂厂长家的小儿子,而是我八大胡同大杂院出生的穷姑娘。” 这就是两人身份的天差地别。 候东来的父母不会允许她进候家,就如同她的父母,巴不得她巴上候东来,好拼命吸血一样。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不是乔丽华想看到的那样。 这个点,她看明白了,候东来也看明白了。 所以,两人这么多年来,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僵着,哪怕他们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但是他们清楚的知道,也仅限于漠河,仅限于这个地方而已。 他们双方都有自己的考量和退路。 说白了,他们爱对方,但是他们同时更爱自己,他们都骄傲,也都自私自利。 他们谁都不愿意低头的同时,他们有都在对方的身后,互相支持者对方。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人真是一个复杂的动物。 乔丽华擦泪,“算了,提这些事没意思,有琢磨男女关系这点功夫,我还不如跟着你好好琢磨下,事业怎么弄,等我事业红火了起来,说不得到时候可以做的选择也就多了。” 她和候东来之间最大的问题,便是双方身份的差距,家庭的差距。 以及,观念的差距。 说白了,候东来太强了,而她乔丽华还是太弱了。 沈美云听完这些,她揉了揉眉心,感叹道,“真复杂。” 相爱的人之间,怎么就这么多的顾忌呢,怎么就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呢。 乔丽华想了想,她说,“说复杂吧,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你看我这个人运气好的很,家里人不喜欢我,但是我下乡遇到了候东来,后面又遇到了老支书,再接着遇到你。” “我觉得吧,就挺幸运的。” “姑且先这么着吧,我换了一份工作,和你一起干活,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沈美云嗯了一声,说这话,便不再去提乔丽华伤心的地方。 路上,她倒是提起养猪的不少细节和诀窍,这让乔丽华听的炯炯有神。 甚至,还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给记录了下来。 “总归就是这些了,这几天先观察下种猪的情况,合适的话,我便要安排这两只猪的配种工作,先配太湖猪和长白猪,在接着在把本地的公猪和母猪,陆续安排起来。” “本地的公猪和母猪,到时候的来源都是从各大公社推荐过来的,他们推荐过来的这些配种的猪,我们在从里面挑选最出挑的一批,来进行杂□□种。” 说起来专业知识,沈美云侃侃而谈,这让乔丽华看着的她的眼睛,忍不住闪着光,“美云。” “嗯?” “将来,我也要成为你这种人。” 她笃定,自信,沉稳,运筹帷幄,这里面每一个地方,都是乔丽华所羡慕的。 她也想成为美云这样的人。 沈美云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你以后肯定会的。” 她所拥有的不过是阅历而已,等乔丽华到了那个年纪以后,自然而然,也就沉稳了起来。 听到这,乔丽华忍不住笑了,“那我还要努力。” 两人到了公社大队部后,沈美云便领着她,先去见了一下公社的刘主任。 这新人来报道了,自然要和上面的头头先打交道。 刘主任瞧了一眼乔丽华,便朝着她说道,“你是沈知青推荐过来的人,我自然是信任的,好好跟着沈知青干,公社的未来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得不说,领导就是领导,不管是说话夸人,还是画大饼,都是一流的。 没看到乔丽华都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就表功心好。 沈美云看了,也就笑了笑,没有说话,待刘主任说完后,她便提出,“我先领着乔知青去熟悉下环境,在带她去猪圈检查一下情况。” 刘主任,“你去吧!” 沈美云嗯了一声,领着乔丽华去看了一遍养猪的资料后,她便拿着最新的记录表格,去了猪圈。 当然,自然是没有把乔丽华给落下的。 为了给太湖猪和长白猪一个好的环境,连带着猪圈都是新修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的臭味,甚至是一有了臭味,还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清理。 这就让乔丽华惊讶了,她小声问道,“咱们不用清理猪圈这些吗?” 沈美云笑了下,“自然不用,我们负责记录最基本的数据就好,这些喂养和清理,我们只负责监督就好。” 如果,她还要清理猪圈喂养种猪的话,那她时间就不够了,实在是忙不过来。 听到这话,乔丽华默默的在心里感叹,这份工作是真好啊。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沈美云在带着她去看了这太湖猪和长白猪后,她便拿着表格出来纪录了最基本的数据。 “你看,每天三个小时记录一次,我起个表头,你以后就按照这个来往下登记。” 这话一说,乔丽华忍不住看了过来,“美云,你这表格做的真好,一看就明白。” 怎么说呢,要不她怎么是大学生呢。 沈美云心想,这哪里是她做的表格呢,这是后世的一些常用的表格,只是这些也没法和乔丽华解释。 她便说道,“很简答的,你想学我教你。” “等两天观察下长白猪和太湖猪的情况,然后我们就进行选种配种。” 乔丽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眼瞧着,长白猪和太湖猪没有水土不服的样子很是精神,沈美云便把配种的工作安排下来。 这天挑了个好日子,一大早沈美云便让人,把这两头猪给赶到了一起去了。 显然是打算让太湖猪和长白猪,先进行洞房花烛。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两只猪不配合,互相不对眼。 一到挤在一个小屋子后,两只猪都拼命的往外逃,还真让它们给逃出来了。 这—— 现场顿时兵荒马乱。 要知道这两头种猪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可不能出了问题。 甚至,连沈美云都出动了,拿着一柄小刀追上了公猪长白猪,四目相对。 长白猪黑豆一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沈美云。 沈美云有些怕,她拿着刀,色厉内荏的威胁道,“小长白,你再不听话去配种,看我不劁了你蛋蛋,让你在也做不了公猪!” 去前进大队没找到人,找到公社大队部的季长峥,他是来找美云商谈结婚事宜的。 万万没想到,刚一到这里,就见到如此骇人的一幕。 季长峥只觉得□□一凉! 47 25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 第47章 那边,沈美云还没察觉到季长峥出现了。 她还在和小长白斗智斗勇,微微弯下身子,连哄带骗,“小长白,你乖一点,你乖一点,妈妈就不劁你蛋蛋,不止如此,妈妈还让你保持做公猪的威严,让你每天都换老婆。” “你不是不喜欢大白吗?不想和大白一个屋吗?没关系,妈妈可以安排啊,底下公社有不少如花似玉,清秀可人的母猪呢,你听话一点,听话一点,就让你每天当新郎。” “而且,排队任你挑选后宫。” 长白猪不为所动,歪着头看着沈美云,它似乎看明白了沈美云的招数,就是为了骗它多配种,好累死它后,在卸磨杀驴,将来好吃它肉! 小长白不跑就那样站着和沈美云对视,仿佛无情的嘲笑。 眼瞧着哄着也没用了,沈美云用了终极杀器,再次亮出了小刀,在对方胯.下比划了下,“小长白,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是愿意每天夜夜当新郎,还是说从此之后做太监。” “你自己选择。” “噗嗤——” 本来季长峥还觉得下面有些着凉的,但是看到沈美云这般连哄带骗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声音就传出了好远。 沈美云呆了下,她总觉得这笑声有些熟悉,她循着声音便看了过去。 就见到在她五米开外的位置,季长峥静静地站立,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他是极为英朗好看的,连带着眉宇间门都带着一抹戏谑。 沈美云,“……” 突然就尴尬到想要抠脚趾的地步,连带着脸蛋也跟着唰的一下子爆红起来,烫得人心里发慌。 沈美云闭了闭眼,下意识地就要转头,喃喃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幻觉吧,肯定是幻觉,季长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瞧着那转身的样子。 竟然是要打算偷偷开溜的地步。 至于小长白,换个人来追吧,不要她来了,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季长峥本来还觉得下面一凉的,但是看到沈美云这么一个表情和动作,他立马觉得对方可爱到爆炸好吗? “美云。” 沈美云脚步一顿,怕什么来什么,对方终究是看到她了,不甘愿的停下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里建设,“季长峥,你什么时候到的?” 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季长峥没看到,肯定没看到。 这话一问,季长峥忍不住笑了,他多聪明的人啊,一下子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于是,季长峥说出了一个沈美云想听的答案。 “就刚刚啊,你不也刚刚出现在这里吗?” 这—— 沈美云瞬间门惊喜的抬头,“真的?” 季长峥,“自然。” “我可从来不骗人。” 他只是逗逗她而已。 听到这,沈美云如释重负地笑了下,“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啊?而且还在公社大队部这里。” 她是着实没料到的,之前季长峥离开的时候,不是很忙吗? 怎么神出鬼没的,说出现在这里,就出现在这里了。 季长峥挑眉,突然上前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声音低沉,“我不来,我不来怎么娶你呀?” 沈美云心脏骤然漏了一拍,她抬头像是带着不可置信,“季长峥,你给我正经点。” 说完,她还比划了下手里的弯刀,“你别学小长白啊,逼我劁了你。” 季长峥,“……” 季长峥扶额,“美云。” 沈美云抬头看他,一双杏眼波光盈盈。 “在你心目中了,我是和小长白并论的吗?” 沈美云故意道,“季长峥,这你就不知道了,小长白可是我的任务指标。” “那我呢?” 沈美云,“你是为未来的爱人。” 她抬手,轻轻地拧了下季长峥的胳膊,“季长峥,你比什么不好,你要和你一头猪来比较。” 她真是觉得够够的了。 平日瞧着季长峥智商挺在线的啊,怎么突然就这般和一头猪吃醋起来了。 沈美云不知道,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神情有多温柔,声音有多好听。 季长峥敢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 他低头垂眸看着她,从他这个角度,她的肌肤如玉,吹弹可破,眉眼更是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美云。” 沈美云抬头看他,“怎么了?” 季长峥话到嘴边,突然又咽回去了,“没什么,只是想喊喊你。” “沈知青,看着长白,别让它在跑了。” 这一声喊,瞬间门让沈美云回神,之前所有的旖旎气氛,瞬间门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忙催着,“季长峥,快帮我把长白赶回猪圈去,摁着它配种。” 季长峥,“……?” 也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偏离到这个上面了。怎么?有强摁牛喝水的,还有强摁猪配种的。 季长峥真是没经历过。 半个小时后,季长峥拿着长棍子,驱赶着长白进了猪圈,还要守在猪圈门口,防止小长白出逃。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小长白和大白在配种,他在外面当守门员。 季长峥,“……” 真的,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听着里面的长白猪吭哧吭哧的声音,以及大白猪哼哼唧唧。 季长峥有些燥热,他抬手扇风,“今天温度好热啊,三月天就有了夏天的感觉。” 沈美云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棉衣,她没说话。 如今的温度最多不超过五六度,哪里热了? 季长峥见沈美云不说话,便没话找话,“这种强制性的,长白也会愿意吗?” 沈美云嗯了一声,听着耳边的吭哧吭哧,她说,“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给它一个环境,它就发力。” 当然,更直白的话她没说,那就是一个合适的环境,会让长白变成一个永动机。 沈美云虽然是说长白猪的,但是听到季长峥耳朵里面,他总觉得怪怪的,仿佛觉得美云在隐喻他一样。 当然,他才不要和猪比。 季长峥不确定想道,他还是不说话了。总觉得怪尴尬的,一分钟两分钟。 听着里面的吭哧吭哧声,以及余光几乎不用回头,就能看到长白骑在大白身上的姿势。 季长峥到底是受不住了,朝着一旁淡定纪录数据的沈美云问道,“美云,还要多久?” 呜呜呜。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苦。 沈美云一边从小窗旁边看里面的情况,一边纪录数据,虽然,她不断的告诉自己。 这是工作需要。 但是,当着季长峥的面,看着小长白骑着大白,吭哧吭哧的用力播种,她白皙的面庞上,也不由得呆滞片刻。 以至于,她去回答季长峥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飘忽。 “大概也许还要在等等。” 她不止要记录长白和大白的配种数据,接下来一会大白就要退下了,然后换从公社选上来的母猪来继续配种。 说白了,就今天一天,要配种两次。 真是辛苦它了。 季长峥尽量把视线往旁边移动,他尽量来转移话题,“你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些吗?” 他虽然知道沈美云会科学养猪,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科学到这个地步来了。 就连人家的洞房花烛夜都要盯着细看,然后记录数据来分析。 就很恐怖了啊。 沈美云听完,下意识地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步骤,等配种结束了,我还要再次去观察记录,母猪的孕育情况。”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一直持续到母猪分娩出小猪来,那才算是告一段落,当然新的工作又开始了。 需要把这些分娩出来的小猪,全部都顺利养大,这一项任务就很艰巨。 季长峥听完,忍不住皱眉,“养猪也这么多门路啊。” 沈美云嗯了一声,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猪圈内的长白似乎也进入了尾端。 “不然,怎么是科学养猪。” 她写下数据,微微拧眉,“书上说,公猪配种一次为一个小时左右,但是这头长白才进行了半个小时就停下来了,似乎不太行。” 季长峥,“……” 这么一本正经的跟着他讨论,这头公猪行不行的能力,真的好吗? 不过,这个长白猪配种一次,竟然才半个小时吗? 这也太不行了,连个人都不如。 季长峥内心鄙视,但是面上还是要保持镇定,“那现在要怎么弄?” 沈美云,“我先看下情况,不行的话,今天就取消下午的配种,让小长白休息一天。” “明天在看情况。” 季长峥心想,这长白猪待遇还挺好,还给它休息。 一个小时后,记录完所有数据了,沈美云拿着数据给了乔丽华,“你先去看下数据。” 说完,喊人来,“把小长白赶出去,这几天不让它睡这个窝了。” 配种结束后,分房睡这是对母猪的一种保护。 沈美云这话一喊,外面就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是公社的王干事,很能吃苦,主动负责猪圈的清理这些工作。 他很有眼色地跳了进来,就拿着长棍去赶长白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猪圈的温度太温暖了,甚至在猪圈的门口,还放着两个炭盆子,就为了让长白和大白□□的时候,有一个最佳体验的温度。 好提升大白的受精率。 炭盆子是沈美云让放的,怕放在里面长白和大白一氧化碳中毒,特意放在了门口的位置,既能提升温度,又能避免安全事故。 这般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给种猪提供一个温度适宜的环境,好让配种更为成功一些。 现在市面上的母猪受精后,在恶劣的环境下,一般来说是一胎十宝左右。 沈美云要做的就是,尽量把这个数据在往上提一下,要知道当母猪的产量提高。 当产量提高后,能够得到的小猪仔数量也会增加,那么能够分配领取的社员也会增加。 随之而来的是,优质的品种被传承下去,那么这一批长大的小猪仔,将来在生长速度,以及出肉率方面,都会有大幅度提升。 通过这一手段,只能说慢慢来弥补,如今大环境下所缺肉的状态。 只能说,沈美云的这个手段,是一个理想情况下的办法,在不理想的情况下,她只能说再去想其他的办法。 她陷入沉思,在小长白被赶走后,沈美云便去整理了下猪圈,猪圈内一股腥臊味,这是无法避免的。 眼见着沈美云要跳进去,季长峥微微拧眉,“你站着,我来。” 沈美云啊了一声。 季长峥双臂一撑,直接拿了扫帚进来,“你在门口,别进来。” 猪圈里面的腥臊味,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他怕沈美云受不住。 而且有他在的情况下,也不会让美云来做这种活啊。 沈美云听到这,她完全愣住了,之前养猪的时候,她还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因为这个环境实在是称不上好。 而且,会出现各种意外突发情况,当初还在生产队的时候,她舅舅怕她受不了。 所以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专门来,帮她打扫猪圈,挑水喂猪这些,真正的脏活累活,她其实没做多少的。 但是自从来到公社后,那就不一样了,这里离家里远,舅舅不方便过来是一个,而且沈美云在公社接了,这个养猪的活,在让舅舅来帮她做,也不是很好。 虽然平日也有王干事做大部分的清理工作,但是有时候王干事自己忙起来时,也顾不上这边。 这种时候,便需要沈美云自己去做了,第一次第二次,次数多了,她甚至连防护面罩都不需要了。 直接上了。 以至于,她都习惯了自己上的日子,但是冷不丁的季长峥让她站在一旁,很认真的告诉她。 脏活累活有他来做的时候。 这还是让沈美云心里有触动的,就像当初舅舅来帮她一样,那时候舅舅帮她是亲情。 那么季长峥呢,他明明是那么一个洁癖的人,甚至,连别人喝过的水都不愿意触碰的人。 这会,却跳到猪圈里面,拿着扫帚,呼哧呼哧地清理里面脏稻草不说,还时不时地拿着铁锹去清理一下,新鲜出炉还热乎乎的猪屎粑吧。 他不嫌脏吗? 不,季长峥是嫌脏的。 沈美云能看得到,对方弯腰干活的时候,脸上是面无表情的。 甚至眉头也是微微轻皱,但是他手里的动作却不慢,不止是把猪圈里面的腥臊味清理干净了。 还去提了两桶水过来,把猪圈外面的猪槽和池子一起都给扫干净了。 干净到甚至可以和人住的屋子比较了。 直到这个时候,季长峥的眉头才微微放松片刻,一抬头就看到沈美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季长峥笑了,想要靠近她,但是身上才清理完猪屎,还带着一股热乎乎的臭味。 他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是笑着问的,以至于他的眉眼都跟着舒朗起来,以至于他脸上的一抹脏兮兮的痕迹,甚至都显得帅气起来。 沈美云犹豫了片刻,到底是问出来了,“季长峥,你不是有洁癖吗?” 季长峥拿着扫帚,从里面放到外面,双臂一撑,直接从猪圈跳了出来。 他说,“哦,那分人。” “分别人和你。” 如果是别人,那么他就有洁癖,但是如果是你,那就没洁癖。 他的洁癖和人有关,但是却和沈美云无关。 或者说,如果洁癖是病的话,那沈美云就是药。 刚好可以治季长峥的这个洁癖病。 沈美云听到这个回答,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抬头看着着他,因为长时间门的忙碌打扫,季长峥的眉毛上,还有头发上沾了一些棉絮灰尘。 那是猪圈太过低矮,而他个子又过于挺拔导致的。 季长峥进去打扫卫生的时候,需要时不时的低头,但是在怎么低头,那高个子还是容易被撞下。 说实话,季长峥这会有些狼狈,连带着衣服也脏了,但是却还在冲沈美云笑,他笑得极为爽朗,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全部露出来了。 他是有洁癖,但是这个洁癖的人,如果是在外人面前,他早就嚼着要去清洗了。 但是在沈美云面前,他还拄着扫帚,一本正经地问,“美云,还有哪里要打扫吗?” 他一次做完了,免得美云来做。 沈美云看到这样的一个季长峥,赤诚又热烈。 她心底突然就被触动了一下,像是被羽毛拂过心尖一样,酥酥麻麻的。 她从口袋摸了一张帕子出来,踮起脚尖,为他擦拭掉脸上的脏污,“不怕脏吗?” 她仰望着他,从这个角度来看,男人的下颌线条流畅,哪怕是这个死亡角度,不管是下巴,人中,鼻梁,眉骨,宛若天成,完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无疑是好看的,骨相更是优越,这才有了相得益彰的俊美。 哪怕是赃污都无法掩盖其锋芒。 听到沈美云的问话,季长峥摇摇头,摇到一半,这才意识到沈美云在给他擦脸,他骤然一僵,语气也跟着紧张起来。 “又没什么。” 他做了,她就不用做了,仅此而已。 不止如此,虽然他很喜欢对方和他这般亲近,但是季长峥知道自己这会很脏,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你离我远点,免得熏着你。” 沈美云看到这样子的季长峥,突然怔松片刻,旋即她抿着唇笑了,贴上去闻了下。 “季长峥,你好香的。” 这—— 卧槽! 季长峥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更准确的来说是傻住了,他站在原地,双手腾空,半晌,竟然忘记放下来。 就好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后知后觉的耳根爆红,他朝着沈美云低声说道,“你不要这样。” 真的,他会疯的。 真的会疯的。 沈美云看到这样稚嫩纯情的季长峥,突然就心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她四处看了一眼,没有人,这才朝着对方轻声道,“那样呀?” 声音软软的,娇娇的,配着一双上挑的杏眼,当真是魅惑动人。 这让,季长峥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半晌,他才睁开眼,看着她的目光有着小火苗。 “美云,我们结婚吧。” “快点结婚好不好?” 沈美云没有回答,而是甩了他一个问题,“要不,结婚之前,你先把自己洗干净?” 这话一说,季长峥懵了下,他的表情也跟着蚌住了。 是啊,他脏脏的,臭臭的,呜呜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和美云说结婚。 真是—— 饶是向来不注重形象的季长峥捂着脸,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美云,那我洗干净,我们在结婚吧。” 他要一洗雪耻! 沈美云挑眉,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那要看你表现。” 这—— 两人还要说这话,那边,乔丽华和王干事过来了。 王干事把长白猪给赶到旁边的旧猪圈了,新猪圈当然是大白猪的,他过来后,沈美云便收起来了之前的玩笑心思。 迅速投入工作当中。 “怎么样?给长白喂猪食了吗?”沈美云不放心,“是不是麸皮加上婆婆丁,以及鱼骨头这些?” 麸皮是主食,婆婆丁算是蔬菜,至于鱼骨头则是她从地下社员家里收过来的。 专门碾碎了,用来拌在猪食里面,用来补钙的。 在沈美云看来,要想公猪体力好,母猪受精好,营养是必须要跟上的。 这是赢在配种阶段。 听到沈美云的询问,王干事点了点头,“都喂了,而且按照沈知青你的说法,在猪食里面加了一勺盐。” 说实话,加的王干事有些心疼,要知道就是他们自己家里,平时吃盐也是节省了又节省。 实在是盐也贵,一斤盐三分钱,这是日常消耗品,用得极快,一家子人又多,想要过日子,就得精细着来,从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来下手。 所以,看着那猪每顿的猪食加的盐,都比他们人吃的还多的时候。 王干事真的是心都在滴血,但是转念一想,这长白猪和大白猪是从外面花了大价钱才弄过来的。 是他们将来吃肉的希望,这么一安慰自己,那一丁点的心疼也跟着消散了。 长白和大白多吃点好啊,多吃点了,将来他们也能够多分二两肉。 这样想了,王干事便释然了,“不过,我瞧着长白猪的食欲不是很好。” 沈美云,“正常,之前累着了,让它缓一会。” 猪就跟男人是一样的道理,做那事累着了以后,跟狗一样不想动,更别说有食欲了。 沈美云发现,自己这话一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沈美云,“都看着我做什么?” “大体力消耗后,会没有胃口,书上都写的有。” 不动声色地解释。 大家若有所思。 王干事,“沈知青,你懂得真多。” 季长峥倒是没说话,他陷入沉默,不确定地想到,按照美云的这个说法。 等他洞房花烛的那天,在做那事之前要多吃饭,先补充体力。 免得别办正事情,办到一半的时候,像那个小长白一样不中用,那就惹着美云笑话了。 沈美云可不知道,她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引得季长峥思绪这么多,当然,她要是知道的话,怕是要后悔死。 真的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没开过荤,处过对象,真是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见季长峥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沈美云压下疑惑,还以为他那边有急事,以至于她迅速地交代公社这边的后续事情。 “丽华,我有事情要回去,这边的数据记录就交给你了,你记得三个小时记录一次,大白的情况,就按照表格上面来填写就好。” 乔丽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年轻,学习能力强,上手也快,基本上不过大半天的时间门。 就已经陆续能接手一些事情了。 她接过表格,“成,我有不懂的就攒着,等你过来了再问你。” 沈美云嗯了一声,“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先回家一趟,我去和刘主任请个假,等解决完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配种,配种结束后,基本上就剩下后续的观察情况了。 等解决了公社这边的事情后。 沈美云这才领着季长峥回家,只是到家后,看到家里面等着好几个陌生人的时候。 沈美云懵了下,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季长峥,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怎么没和我说,和你一起来的还有你部队的战友?” 瞧着那些人,哪怕是没介绍身份,一看就是部队的人,实在是那一身笔挺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 季长峥,“又没关系,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总不能因为他带着人到来,就要让美云去把自己的事情耽误了,那多不好。 反正,起码季长峥都不会这样,更别说,他带来的人,就更不能了。 反正在季长峥的眼里,沈美云的事情,永远都是排着第一位的。 眼瞧着这小两口低声说话,旁边的司务长和周参谋,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神色。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瞧瞧刺头一样的季长峥,这会多乖啊。 真是从来没见过。 “咳咳!” 周参谋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这下打断了小两口的对话。 一下子把沈美云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 周参谋和司务长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难怪季长峥这刺头,突然急吼吼的要结婚。 难怪! 难怪! 这下,一下子就有了答案了。 放着这么一个明艳动人,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他们也急好吗? 生怕自己来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去。 毕竟,这年头长得漂亮的女同志,可是极为抢手的。 想到这里。 周参谋压下心思,他朝着季长峥道,“长峥啊,还不跟我们介绍下,这位是?” 他这么一喊,旁边的沈怀山和陈秋荷也跟着站了起来,在沈美云还没回来的时候,都是他们两口子临时被喊回来招待客人的。 季长峥朝着沈怀山和陈秋荷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这样,这才朝着周参谋说,“这位,沈美云同志,我的爱人。” 爱人从他口中说出来,如此的理所当然。 甚至,没有任何含蓄的样子。 倒是,沈美云有些害羞了,她抿着唇冲着周参谋和司务长笑了下。 她本就生得好,这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饶是,周参谋都忍不住呆了片刻,难怪这家伙特意喊了他过来保媒提亲,搞了半天玄机藏在这里。 他嗯了一声,忍不住恭喜道,“你小子有福气。” 季长峥咧嘴笑,朝着一旁的沈美云介绍,“这位是周参谋,这位是司务长。” 沈美云朝着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她心里其实有些疑惑的,季长峥这次上门怎么,带了他们过来? 正说这话,司务长鼻子灵,他到处嗅了嗅,最后定格在季长峥身上。 “季长峥,你怎么这么臭啊?” 季长峥倒也不尴尬,抬起胳膊闻了下,好像还行。 他转头去看沈美云,沈美云那是鼻子习惯了,毕竟她一天到晚都待在猪圈的。 她想了下,朝着沈怀山说道,“爸,你去把我舅舅的衣服,找一套出来,先给季长峥换上,再让他去洗个澡。” 清理猪圈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话一说,沈怀山就明白了,这是女婿去给女儿帮忙了,他当即就折身进屋找衣服了。 而陈秋荷也反应过来了,立马去厨房烧水去了。 眼见着大家都忙活了起来。 司务长越发疑惑了,“季长峥,你做什么去了?” 季长峥也没瞒着,坦坦荡荡,“帮我爱人扫了个猪圈。” 司务长,“……” 司务长足足愣了三分钟,他似乎要把季长峥给看出一个花来,“你不是向来最爱干净的吗?” 之前集训的时候,别人用过的水壶,他宁愿渴着,都不愿意在去喝一下了。 这下,还去扫猪圈? 这还是他认识的季长峥吗? 季长峥挑眉,“怎么?就不允许我洁癖分人?” 司务长一听,乐了,“感情你这是嫌我们脏了。” 这人真是过分了。 季长峥,“我没说,是你说的。” “好了,好了,先说正事。” 周参谋打断了,刚想来说结婚的事情,但是这才惊觉女方沈美云的父母,都不在堂屋,这似乎不合适。 于是,周参谋话到嘴边,便转了语气,“司务长,你不是说来问,沈同志怎么科学养猪的吗?” 这—— 沈美云愣了下,她下意识地去看季长峥,季长峥单刀直入,“部队也很缺肉。” “上次你给拿的坛子肉酱,在部队被抢疯了。” 缺肉,才是根本的事实,其实不止是部队缺肉,就是放眼全国都是这样的。 条件艰苦没办法。 但是,如今沈美云的科学养猪的法子一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到了年底,是绝对会缓解缺肉的紧张的。 以至于,这件事一下子就成了重中之重。 不然,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司务长,也不会亲自来跑一趟。 沈美云明白了,她想了下,“你们是想学科学养猪的法子?还是说?” 她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这—— 司务长和周参谋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司务长斟酌地开口。 “如果我说,我是想把你挖到我们部队去呢?” “你在公社对方给你开出的条件,我们部队都会满足你。” “只是换个地方养猪。” 比起公社,他们部队也需要沈美云啊。 这话一说,沈美云就拧眉,“我们公社养猪才刚开始,而且市里面的李科长,才给我弄来了长白猪和大白猪,我也答应了对方,年底最少还他二十头猪,如果我这一走,这边试验基地就等于要停滞了。” 别看她助手是不少,但是,养猪这一项任务的推进,主心骨还是沈美云。 她在,大家就在,她一走,这边的试验基地等于说是进度就要停滞下来了。 这—— 司务长倒是不意外,沈美云会拒绝,实在是公社这边先开的口,他也知道自己在来找对方做的不地道。 但是这也是没了法子。 不过,在听到沈美云说,她接了两头猪,年底会还李科长二十头猪的时候。 司务长眼睛里面几乎在发光,二十头猪啊。 要知道,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和上面副食品供应局的人,吵了一个月,这才争取到四头猪。 这四头猪,都让他被张师长和司令两人点名表扬了,他们部队的年终猪肉是分到最多的一个。 但是—— 这四头猪比起这二十头猪,还是差远了。 有了沈美云,就等于说是有了二十头猪,还有了源源不断的猪肉。 这—— 司务长更下了狠心,他一定要把沈美云,这个姑奶奶给挖到部队去! 一定!!! 这就是他祖宗,活祖宗。 只是,眼见着沈美云这般坚决不同意去部队,原则性极强。 司务长急了,他四处一看便抬手一拉,把去洗澡的季长峥给拉到了前头来,推到了沈美云面前。 “沈同志,你来部队啊,你来部队了,我送季长峥给你啊。” 沈美云,“……” 她算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要脸。 什么叫送季长峥给她啊。 见沈美云不为所动。 司务长一脸嫌弃的朝着季长峥道,“要你什么什么用,关键时刻,一点都魅惑不了人沈同志。” 季长峥,“……” 接着,转头看向沈美云的时候,又是一片春风和煦笑容满面,“要不这样,沈同志,我们部队单身小伙子多的是,要不你跟我去一趟部队,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精神小伙?” 沈美云,“……” 季长峥,“……” 48 上栽培榜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第四十…… 第48章 听到司务长的话,在场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长峥脸都跟着绿了,磨牙嚯嚯,“崔建国,要不要我给你媳妇找个第二春啊?” “部队里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多,哪一个不比你体质好?” 司务长,“……” 这招数转头用在自己身上,就让人不开心了啊。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比起季长峥他们,这一批一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到底算是老梆菜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每次遇到那种年轻小伙子拉练的时候,特别是脱掉了外衣,只穿一个小背心,再或者是赤身肉搏。 他家那婆娘,每次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一个劲地说,部队里面一群男菩萨专门来普度众生了。 就为了让他们这些结婚的嫂子们有眼福。 说实话,谁说男人好色,女人就不好色了,结婚了的嫂子们,在一起八卦的话题也大胆。 什么你男人在炕上,一次多长时间了? 什么你男人几天来一次了? 什么男人们都是贱骨头,要的时候死活不情愿跟个贞洁烈妇一样,实际上,冷着他不处理,要不到两天,天天在炕上钻被窝。 呸。 真是给脸不要脸。 当然这话,司务长是不会说的,免得把这群没结婚的年轻人给教坏了。 于是,司务长果断地转移了话题,“看看,看看,季长峥你急眼了吧,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吗?你和沈美云同志的结婚报告都打了,我就是给她介绍也没有用啊?” “我这不就成了破坏军婚了?那我还要不要干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也不洗澡了,抱着干净衣服看着他,冷笑一声,“是啊,你跟我开玩笑,我也在跟嫂子开玩笑呢?” 他阴阳怪气道,“我听说了,崔嫂子每次最喜欢去我们新兵蛋子拉练的时候洗衣服,回去我就把我们新兵拉练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下嫂子,让她按时按点准时报道。” “家里的老男人看多了多没意思啊,横竖就那一两肥肉,看得辣眼睛不说,还嫌弃没用,哪里有外面拉练的,盘靓肩宽腰瘦个子高的精神小伙好看,是吧?司务长?” 这—— 季长峥这一张嘴,要毒起来是真的毒,就因为司务长要给他媳妇介绍精神小伙子。 就拿几句话,不止是要给司务长媳妇介绍小伙子,还把司务长给上上下下贬低了一次。 那一两肉说的是哪? 懂的人都懂。 司务长真的是差点没气地吹胡子瞪眼,“季长峥,你怎么回事呢?当着人家姑娘的面。” 沈美云就算是在怎么不是外人,那也是没结婚啊。 一个没结婚的姑娘,能听这种骚话吗? 季长峥斜眼,“你没看到我把我家美云,耳朵捂着了。” 说完,他还抬手,大大方方展示了下,“看到没?” 司务长,“……” 沈美云,“……” 季长峥怕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离得特别近,以至于刚捂耳朵的那一瞬间还是有用的,到了后面一丁点用没说。 她还全部都听了去。 她算是发现了,这些男人们在一起,也是骚得没边,嘴上全部都是各种骚话。 她要真是个小姑娘,或许还听不懂了。 于是,听得懂的沈美云一脸无辜,“你们说什么?我没听见?” 她还想继续听。 搓手手。 八卦是每一个人的天性,黄色八卦更是天性中的佼佼者。 身为凡夫俗子的沈美云,也不能免俗。 眼见着她没听到,季长峥和司务长他们这才放心了去,想说些什么吧,但是对上沈美云那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瞬间什么都不敢说了。 季长峥抱着衣服,拿着洗澡毛巾,转头要去隔壁房间,进去之前还不忘朝着司务长交代,“你悠着点谈,别趁我不在欺负我家美云。” 说完,又朝着沈美云叮嘱,“司务长这人满嘴跑火车,他说的话,你信一半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来就好。” 交代完了,犹似不放心,又朝着周参谋说道,“参谋长,你帮忙看着点。” 说实话,季长峥平日里面话不多,为人还有些冷淡,他这般啰啰嗦嗦的样子。 周参谋和司务长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都懵了下。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惜字如金的季长峥吗? “好了好了,你快去洗澡,臭死个人了,我们现在不谈了成不?等你洗完澡出来了再谈。” 不说谈养猪了,就是季长峥这幅臭烘烘的样子,商谈结婚的事宜,都觉得不是很好。 实在是滂臭,熏人。 不礼貌不说,别把他未来的丈母娘和老丈人熏得,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怎么办? 那边,季长峥还想朝着沈美云说些什么,沈美云扶额,她笑了笑,“好了,我吃不亏。”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都是季长峥熟悉的人,怎么会吃亏啊。 说到底,还是季长峥关心则乱。 有了沈美云这话,季长峥这才放心到了隔壁房间。 说起来这个洗澡间,还是后面沈美云搬过来后,发现这边洗澡特别不方便,所以让舅舅陈荷塘特意建的。 为了保暖性好,而且还能烧炕墙,当时特意选用的是黄泥巴,糊了一个屋子,密不透风不说,在外面的位置,还砌起来了一个灶膛,那灶膛背后通的便是那墙了。 那墙体中间其实可以说是空心的,就是为了好储存热气。 前面的那个灶膛一烧起来,墙面上就慢慢热了起来,墙面一热,巴掌大的小屋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东北这种地方,冬天洗澡最是要命,万一冻着了就是高热,很多人怕生病,都是一个冬天洗一次的,在或者是去公社的澡堂子洗澡。 但是那澡堂子吧,洗一次要一分钱,不少人都舍不得。 反正脏点也不会生病,就那样凑合过一个冬天,但是沈美云不一样,她以前在南方生活了好多年,以至于,她每天洗澡都成了习惯。 以前在知青点的时候,那是没条件,每天只能光擦身子。 可是后面搬到舅舅一起住了,有了舅舅的撑腰,沈美云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了。 她设计的这个洗澡间,让陈荷塘来修地,如今用起来全家都方便了。 连带着季长峥也不例外,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美云家的洗澡间。 就有种见世面的感觉。 季长峥进来后,便东摸下,西摸下,摸得让陈荷塘忍不住看了过来。 是陈荷塘带他进来洗澡的。 他个子高大,如同棕熊一样,说实话这狭窄的洗澡间,一下子站了两个人,着实有些拥挤。 见季长峥还在到处看,甚至还摸到了那临时水管龙头。 陈荷塘,“那是水龙头。” “你没见过?” 季长峥,“……” 见过是见过,但是没见过这种水龙头上套着一个塑料瓶,还扎满洞的。 像极了一个刺猬,还漏水。 季长峥摸了下,“这是做什么?” 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陈荷塘用着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花洒,花洒你不认识吗?” “洗澡用的。” “洗澡?” 季长峥更疑惑了,陈荷塘拧开那个临时接进来的一个水龙头,一放出来便是热水了。 只是,如果直接放的话,会很烫人,有了这个塑料瓶的过滤,再加上从各种洞口喷射出来的话。 那热水明显就温度适中了一些,而且能淋到全身各个位置。 “这样用,你没用过?” 陈荷塘再次这样问道。 季长峥想了下,他点了点头,“没用过。” 陈荷塘,“那你真可怜。”连花洒都没见过。他有些怀疑,对方这么穷,而且还没见过世面,他真的能养得起美云吗? 季长峥,“……” 倒也不必可怜他,这玩意儿不止他没见过,怕是他们一个部队都没见过。 当然,他怕是不知道陈荷塘心里在想什么。 季长峥继续观看了起来,他发现这个洗澡间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喷头花洒水龙头,放香皂的盆子架子,以及晾衣架,甚至还有一个篓子,这篓子也是挂在半空中的。 就是为和泥的分开。 季长峥又好好奇了,“这是什么?” 陈荷塘,“放脏衣服的篓子,美云怕被地上的脏水打湿,特意挂在半空里面,也方便拿衣服。” 季长峥站在那高高的水龙头下面,试了下,果然这个角度他用的话,有些矮了,但是想必很适合美云。 “你没见过?” 又来了又来了。 季长峥坦然地摇头。 他确实从未见过如此体面的洗澡间,几乎一应俱全。 这让陈荷塘脸色忍不住古怪起来。 季长峥似乎毫无所觉,他被面前的这个洗澡间给吸引了。 他忍不住细细地观看起来,还特意站在水龙头一旁,去拧了下那水龙头。 季长峥这么一拧,水龙头便哗哗的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就出现了热水,他把那塑料花洒给取下来了,所以有些烫手。 季长峥盯着那出热水的水龙头看了片刻。 部队虽然说也有水龙头,但是水龙头里面出的水,都是冷水,冰冷刺骨。 他们男人还好,身体火力足,不怕冷,但是家属院不少嫂子们都受不住,尤其是冬天洗衣服的时候,手都是冻得发红发肿。 但是,这个水龙头就很好,出的是热水,最重要的一点是季长峥怕,随军的条件比不上家里。 美云过去了受苦。 别洗个澡都没家里方便,那美云多难受啊。 于是,季长峥摸了摸水龙头,又趴在墙上听了听那里面管道的哗哗水压声。 “这热水是怎么来的?” 陈荷塘叹口气,这真的是山里的娃娃,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阿远是怎么回事,给美云介绍了个条件这么差的。 他思索了下,到底是看在美云和阿远的面子上,回答了,“外面秋荷在烧热水,烧的热水,随着你这边拧开水龙头后,便一起喷涌出来。” 他没说的是,而且外面陈秋荷烧热水是烧到一半,大概是四十度左右,便停下来了,用着炭火闷着锅,时不时地在往里面加点凉水。 就是为了供应外面的热水使用。 这个原理,陈荷塘也不懂,他便说了,“这也是美云设计的。” 这话一说,季长峥语气骄傲了,“我家美云就是厉害。” 这话,深得陈荷塘的心意,他嗯了一声,“你也不能太差了,长峥,我跟你说,男人不能没钱。” 没钱娶不起来老婆,而且老婆还会跟别人跑。 季长峥点了点头,他非常认可舅舅陈荷塘这话,他点头,“确实,男人不能没钱。” 得亏他有钱,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爸妈给他结婚的钱,到了没? 改天要去市里面的银行拿着存折去问下。 陈荷塘,“所以,你以后来家里,不用买太多东西了,把钱都攒着。” 季长峥听到一半,刚要点头,结果瞬间摇头,“那不行,女孩子都喜欢用钱和票买东西。” 他家老太婆就是,他家老头子要是惹老太婆不高兴了,他家老太婆就要出去买买买。 不管什么钱啊票啊,反正华侨商店和百货大楼,总归有她的身影。 “舅舅,我有钱,这个你不用担心。” 这下,陈荷塘更担心了好吗? 这年轻人连洗澡间,喷头花洒脏衣篓都没见过,哪里有钱啊。 一看就是苦哈哈的穷光蛋。 美云要是嫁给他了,能有好日子过吗? 陈荷塘不由得担忧起来,那边,季长峥还丝毫不知道,他观察得差不多了,便朝着陈荷塘说,“舅舅,你出去吧,我来洗澡。” 刚好试下美云家的洗澡间。 陈荷塘嗯了一声,转头出了门。 就听见季长峥自言自语,“这洗澡间好用啊,等美云随军了,我给她也建一个。” 这方便。 这话一说,外面陈荷塘一顿,原本他打算是折算美云和长峥的。 听到这,陈荷塘心想,没钱就没钱吧,这孩子只要心里都是美云就行。 转念一想,他本来去找沈美云的脚步一折,去了自己屋子,把自己攒的钱拿了出来。 打算私底下给了小两口。 免得他们将来的日子太过困苦。 外面。 季长峥去洗澡了,只剩下沈美云,司务长,以及周参谋了,所以氛围有些安静了下去。 沈美云的承认,有季长峥在,现场的氛围会好很多。 但是,司务长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了,“沈同志,就只剩下我们,我也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你若是和长峥结婚后,将来是大概率要随军的,所以公社这边你势必要做一个取舍,按照长远来看,你去部队报道,我们部队这边给你重新建立一个养猪的试验基地,那才是最好的。”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实话。 沈美云一旦结婚,小两口长期分居,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毕竟会影响夫妻感情。 这是沈美云首要面对的问题,事业和婚姻要做一个取舍,更何况,也不是让她放弃事业。 而是换个地方,既能兼顾婚姻,也能兼顾事业的地方。 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沈美云知道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但是她已经答应了李科长。 她便说了,“我知道去部队对我好,对长峥也好,但是司务长我也和您直说了,我答应了李科长要养猪试验基地给弄起来,更答应对方,年底要还对方一十头猪来。” “我当然可以拍拍屁股跟您走了,但是李科长那边我怎么办?而且,胜利公社这边的养猪基地怎么办?” 她如果是当初才下乡的沈美云,无依无靠,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跟对方离开,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她现在身后有人,身前也有人,这么一个情况下,她如果在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那实在是太不负责了。 不说,她前两天才从知青点喊过来的乔丽华,就说那胜利公社下面,那么多人还等着她,等着她把种猪培育出来。 好领回去养殖,到了年底多分点肉的社员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用着期盼信任的眼神看着她,沈美云怎么能,怎么忍心去辜负他们啊。 司务长不再说话。 沈美云叹气,“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身后有很多人,他们都看着我,指望着我,司务长您也是一个领导,您身底下的炊事班也是靠着您,部队成千上万的战士们吃饭,还是靠着您,我就说这么一个情况下,您能随便撂挑子吗?” 换位思考,对方都不能,那么她又怎么能呢? 这话说的,司务长沉默了下去,他在屋内走来走去,开始焦虑了起来。 沈美云这个养猪人才,他是势必要带回去部队的,不然这就白跑了一趟。 但是问题是怎么带? 哪怕是祭出杀手锏,把季长峥拿出来都不顶用了。 对方重承诺,就这一点,司务长都没办法。 他思来想去,大家谈不拢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沈美云答应了李科长,要把养猪试验基地建立起来。 对啊。 问题就在这里。 司务长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走到沈美云面前,“沈同志,如果这样呢?” 他语速极快,“把部队的养猪试验基地和胜利公社的养猪试验基地,合一为一呢,你来主导,部队帮公社来养猪,我们出人出力出材料,到了年底,照样也给李科长分到一十头猪,但是这个前提是,你跟我们走。” 胜利公社才几个人? 建立起来养猪基地,又能有多少?大家都是挣工分的,各个忙得不像话,势必在这方面投入的也不多。 这也确实如同司务长说的那样,连带着沈美云也才三个人。 她一个,乔丽华一个,王干事算半个,对方还有本职工作,严格来说,只有两个人。 眼见着沈美云这一次没有反驳。 司务长知道有戏,他再接再厉,“我们部队不一样,若是建立了养猪试验基地,每天猪圈你也不用打扫了,这有我们部队的战士来,那么多人来,一人轮值一个,这一年都排不完,至于猪草你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战士们每天都有上山拉练。 “拉练的时候,顺带一人扯一把草回来,这都是够猪吃的,而且我们部队还有军医,如果那种猪真遇到生病的时候,我们军医还能给种猪治病,这些,都是胜利公社所没有的。” “沈同志,你好好考虑一下,同样是养猪基地,但是我们部队能给你的显然更多!” 这是在画大饼了,当然也不全是画大饼,对方说的也事实。 沈美云陷入考虑,确实心动了,养猪的衣食住行,对方基本都给解决了,甚至还包括猪看病。 这就离谱了啊。 这是胜利公社在做十年都达不到的环境。 沈美云思索了下,“我,但是——” “没有但是,如果你担心李科长和公社这边解决不了,没问题,这个交给我。” “我来解决,李科长我来谈,有人帮他养猪,还给他出数据学技术,到了年底还给他分猪,这种好事打这灯笼都找不着,他势必不会拒绝的。” “至于公社这边,我听说你好像找了帮手?这也不影响啊,你那帮手才来,懂得不多没关系,你去部队建立养猪试验基地的时候,把对方带上。 “把你那帮手给教会了,放她回来,在公社继续养猪,你看完全不耽误。” 不得不说,司务长这一张嘴是真厉害,脑子也灵活。 他甚至连沈美云最后的顾虑都解决。 她不说话,还在思量。 “成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这样——”司务长抬手起来看了看时间,现在也才下午,还没天黑。 他直接道,“我去一趟公社,再去一趟市里面找李科长。” 这—— 沈美云思索了下,“我跟你一起吧。” 这—— 周参谋急了,“不是,你这个正主走了,我的差事怎么办?” 他可是来为季长峥和沈美云说媒的。 结果咧。 沈美云父母去忙活了不在现场,季长峥去洗澡了不在现场,现在连带着沈美云也要离开了。 这还是离开家,去公社,去市里面。 这他还来个什么劲啊。 感情他来替季长峥来提亲,就他这个提亲的人在啊。 他提个寂寞啊。 旁边司务长一听这,翻了个白眼,“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有人下午上门提亲的吗?不吉利不吉利,我要是你也是明天上午,挑个黄道吉日来提亲。” “是不是啊,沈同志?” 这话,让沈美云怎么接,大佬们说话,她还是不接嘴的好。 她想了下,果断转移了话题,“司务长,如果你去找刘主任谈的话,我是觉得我随你一起去好点,这样对对方也尊重一些。” 免得对方还觉得她攀高枝了,要把公社一脚蹬了。 其实真没有。 只是,如今司务长算是给她,提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司务长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便点头,“这样,走吧,趁着你们公社主任还没下班,现在就过去一趟。” 他还打算跑一下市里面呢。 他就请假三天,反正天塌下来了,他都要把沈美云给挖过去。 挖不过去,没关系,绑架了季长峥也要把她给绑过去。 不对,应该说是去绑架绵绵才是,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反正有了绵绵那小姑娘的倒手,不怕沈美云不就范,说起来,也是季长峥没用了一些。 在沈同志心里,真是没丁点的地位。 这要是季长峥知道,司务长是这样想的,怕是要和他打起来,有这么比较的吗? 绵绵认识沈美云多少年? 他才认识美云多少天? 不能比的好吗? 虽然,认清楚事实有些伤人心,但是季长峥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实 让季长峥想不到的是,等他洗完澡出来了,香喷喷的,正打算让美云看下他帅小伙子的样子时。 结果—— 美云呢? 季长峥屋里屋外地找,“美云呢??” 他的美云呢? 这就奇怪了。 周参谋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水,一看就是白糖放得特别多,齁甜齁甜的。 他慢吞吞道,“你家美云随着司务长跑了。” 季长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司务长领着你家美云去了公社。” 季长峥,“……” 季长峥,“……” “我们不是来说话的吗?” 他自我反问道,“怎么美云跑了,不喊我?” 他一个人说什么亲? 季长峥简直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周参谋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媳妇跑了,你不该问自己吗?你问我做什么?” 他一个说亲的人,还尴尬呢。 “说到底,当时你找说亲的人,你就应该找你大舅子,他给你保媒,又给你说亲,刚好是一家子,多好?” 季长峥一听这话,“不行。” “怎么不行了?” “他个老光棍,给我和美云说亲,我觉得不吉利。” 周参谋,“……” 讲究还挺多。 “那我就吉利了?” 季长峥胡乱地用毛巾擦了头发,美云不在,他打扮那么好看给谁看? 闻言,他嗯了一声,“你吉利多了,你和嫂子感情好,而且还生了俩孩子,我眼瞅着你们家老三应该是个闺女。” “说起来也是儿女双全,是个全乎人。” 周参谋,“……” 我谢谢你哈。 旁边的陈秋荷提了一个铁皮暖水壶上来,听到这,也陷入沉默,“看不出来,长峥你还挺迷信的了。” 季长峥说的那些,都是老规矩了,如今破四旧,好多人都不信这些了。 季长峥想了下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多少信一点,没错的。” 以前他也不信这个,后来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了软肋,他就在想,不管什么事情,顺利一些在顺利一些。 他期待着,祈祷着,他和美云的后半辈子平安顺遂,婚姻和睦,儿女双全。 这些,都是他以前所不在乎的东西,如今却格外的迷信起来。 说起来,也不过才几个月的转变。 听到这个解释,陈秋荷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嗯,长峥是个好孩子。” 季长峥笑了笑,“妈——” 这一喊,旁边的周参谋一口茶喷出来,“你喊啥?” 季长峥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妈啊?怎么了?” 周参谋瞪大眼睛,站起来一边清理衣服,一边疑惑,“不是,你这连门都没过,改口茶改口费都没给,你怎么就喊妈了?” 哪有这样的啊。 按照季长峥和沈美云,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喊阿姨的。 等两人真正结婚了去,办了酒,在办酒的当天敬一杯茶,喊一声妈,那个时候拿了改口的红包,才是真正的喊妈的。 季长峥,“早喊晚喊不都是喊吗?是不是啊,妈?” 这嘴甜的,哄的陈秋荷真的是眉开眼笑的。 “是啊,长峥嘴甜,他愿意喊就喊了,我这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季长峥朝着周参谋眨眨眼,带着几分女婿之间才懂的得意。 在炫耀完后。 季长峥这才入了主题,“妈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想和您和爸商讨下,我和美云的婚事,您看下,我和她就按照传统流程来走,怎么样?” 因为太过喜欢对方,以至于季长峥特别的珍惜。 什么直接领完证,就去随军说实话,季长峥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舍不得啊。 他是好条件出生的孩子,他爸妈年轻的时候结婚,那个时候民国时期,据说他爸给他妈来了一场极为浓重的婚礼。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不管他爸妈怎么吵架,其实他妈都不提离婚。 无他。 用他妈的话,我和老头子离了,换个男人也给不了我这么好的婚礼。 算了。 瞎过吧。 以至于季长峥从懂事起,就记得这句话,结婚的话必须要浓重。 浓重到让女同志一辈子难忘的地步。 这样,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想起来当初结婚的好,也能在忍下去,继续把日子过下去。 说起来,季长峥就是冲这这个去的。 他想着万一将来他和美云两个人,若是偶尔吵架的时候,美云若是记得他的好,也不会离开他不是? 所以,从打结婚报告开始,季长峥都在力求完美。 他要让美云记一辈子啊。 要让美云在也舍不得离开他。 就像是他妈的那句话,我离了老季去,这辈子到哪里找像他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这是实话,也是生活。 以至于,陈秋荷在听到季长峥这话后,疑惑了,“怎么按照传统来?” 现在结婚都讲究新人新事新社会,有条件的都是直接去民政所去打个结婚,没条件的甚至连结婚证都不打。 直接就简单的吃一顿饭,算是告诉大家这是结婚了。 季长峥,“传统的方式,就是我找人上门提亲,提亲了以后咱们两家相互协商,定个好日子来过门纳彩,这个结束后,我跟美云在办个酒,领个结婚证。” 这段时间,他几乎是把和美云结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又一遍。 应该说是从打了结婚报告就已经在准备了。 陈秋荷听完这,她先是高兴,毕竟女婿看重闺女,这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在接着就是担忧了。 “搞这么复杂,到时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而且——” 陈秋荷欲言又止,“我和怀山的成分也不好。” 这才是她担心的,别因为她导致女儿和女婿的婚事出了问题,那才是大问题。 季长峥,“不会。” “我都是在规章制度之内办事的,就算是结婚这些流程,也都没有超过标准。” 现在结婚不兴大办,所以他也没大办,甚至连北京的家人都没通知。 他只是说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给沈美云最好的。 陈秋荷闻言点了点头,“那你父母那边?” 季长峥如实说道,“我父母的身份他们不太适合来到漠河,甚至我大哥他们也是一样。” 他们出京都不容易。 季长峥思索了一会,担心女方觉得他们男方这边诚意不够。 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妈,您看这样行吗?我父母他们过不来,但是可以这样,我和美云结婚到时候在您这边办一场酒,在回京办一场。” 这样的话,双边都给顾忌到了。 陈秋荷安静的听着,她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季长峥的规划里面,每一件规划都有美云。 他的未来,他的一切都和美云息息相关。 陈秋荷是过来人,她更懂这里面的含义,这是季长峥把美云放在了心尖尖上。 这个女婿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她是不赞同的 因为女儿当时是被逼无奈,没了法子,只能走到相亲这个路上,那时候,她是担忧的,是难过的,还是自责的。 自责自己没用,保护不了女儿。 很长一段时间,陈秋荷甚至是愧疚的,她怕女儿走错路,她也怕女儿带着一个女儿嫁人,丈夫会嫌弃她,她更怕,女儿结婚以后日子过的不好。 但是,这一切的担忧,在季长峥出现的那一刻,在季长峥这一条条规划里面都是美云以后。 陈秋荷那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是美云的幸运。 她刚好走了这一步,而对方刚好是季长峥,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季长峥对美云好。 这对于一位养女儿的母亲来说,她也能彻底放心了去。 她安静的听着季长峥的规划。 一连着说了好多条后。 季长峥问,“妈,您看怎么样?” “有什么要改的吗?我在来想办法。” 他在和沈美云结婚的这件事上,是力求完美的。 陈秋荷摇头,“你安排的都挺好。” “那成,那明天我就让周参谋来提亲,提亲的标准,我就按照咱们老北京的规矩来。” 不能说美云他们现在在漠河,就按照漠河的规矩,说到底不管是季长峥,还是沈美云他们一家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无非是沈家如今落了难。 陈秋荷听到季长峥这话,她下意识地红了眼,说实话自从家里落难后,她好久好久没被这般认真尊重的对待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朝着季长峥说道,“你们年轻人安排就好,我和美云她爸没要求。” 对于季长峥这种人来说,他们不提任何要求。 因为陈秋荷知道,她就算是什么要求都不提,对方都会尽力做到最完美的地步。 季长峥,“成,那我和周参谋下山了,晚上我们住在公社招待所,明天我们准时会过来。” 今天去了招待所,他要做的事情还不少,全部都是为了提亲准备的。 “吃了饭在下山吧,也不急这会。” 如果家里住的下的话,陈秋荷就邀请他们住下了,但是不止季长峥一个人,还有他的两位战友,这下一下子多了三个人,实在是住不下了。 不然,也不会让对方去住招待所了。 季长峥思索了下,“不了,我们还有不少事情,明天来提亲的时候,您不留我,我也要赖一顿饭下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陈秋荷自然也不好在挽留了。 她点了点头,目送着季长峥他们离开后,也开始忙活起来。 季长峥这提亲实在是太突然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准备,还需要准备一些明天要用的东西。 彩纸,糖果瓜子,烟酒这些都是最基本招待客人的。 如今沈家虽然没落了,但是商谈嫁女儿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节约含糊的。 * 公社。 沈美云领着司务长到了大队部后,便直接找到了刘主任,说完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刘主任拧眉,“你们的意思是说,让养猪试验基地放在驻队来?” 那这样的话,他们胜利公社怎么办? 原先公社还打算,趁着这个养猪试验基地好好发展,让公社在市区里面搏一搏出名的。 结果,这刚一开始。 部队的司务长这是一出手,就把他们公社台柱子给挖走啊。 这刘主任哪里接受得了?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不行,司务长你这手是挖人根基,我不接受。” 司务长解释,“刘主任,你听我说完,从一开始我就没动公社的根基,我要是动公社的根基的话,不用你说我,沈美云同志就把我赶出去了。” “是这样的,我们部队也打算成立一个养猪试验基地,打算让沈美云同志过去主导。” 眼见着刘主任急了,司务长忙说,“公社的养猪试验基地也不停,咱们两方走,而且部队还可以帮公社来养,这两头种种猪。” 刘主任可不是沈美云这种嫩瓜秧子,三两句就被对方忽悠住了。 他冷笑,“不如这样,你们部队的种猪拿到公社来,我们公社帮你养。” 这—— 一下子把司务长给问住了。 司务长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那行呀,但是我们沈美云同志的爱人工作,你们公社也要帮忙打包解决。” 刘主任刚想说可以,就被司务长给打断了。 “你别急着答应,沈美云同志的爱人,在我们部队目前是营级职务,而且还是最年轻的营长,他的未来将来是不可限量的,你们公社若是接了他的职务,起码不能比咱们部队差吧? 不然的话,那沈同志爱人过来,那可是不划算的。” 这—— 刘主任哪里敢说要下来? 要知道就他这个职位,已经是公社到头的职位了。他怎么敢承诺让沈同志的爱人过来? 这不是耽误人家前程吗? 刘主任不说话了。 司务长笑了笑,“咱们都是过来人,也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但是沈同志他们不一样,他们还是未婚的年轻同志。” “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之所以跑这一趟,一是我们部队缺沈同志这个人才,第一也是沈同志和季营长两人的,结婚报告打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沈同志太忙了,一直耽误了没结婚成。” “我们部队的领导也在催了,说这些年轻的同志,也不能光搞事业,把个人问题给耽误了,你说是不是啊刘主任?” 这话说的,刘主任怎么说? 他当然不能说,让沈美云为了公社的养猪试验基地,连婚都没结了。 他没脸。 于是,刘主任一推三六五,“这样,你们去和李科长谈,李科长要是同意了,我就同意,反正你们部队要是开养猪试验基地,不能把我们胜利公社给落下就是。” 司务长,“成。” “这话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去找李科长。” 得说,司务长这人是真有点本事的,在来之前把这里面的人和关系都捋清楚了。 于是,直接电话打到了张师长那,然后让张师长去联系李科长。 这么饶了一个弯子后。 李科长那边顺利的答应了,反正对于李科长来说,到了年底给他交一十头猪就行。 不管沈美云在哪里养猪,都是可以的。 李科长一答应,刘主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思索了下,“我们公社也让步,让沈美云同志过去,但是同时,我们这边也要派人去部队学习养猪的技术,毕竟,你们把沈美云同志给挖走了。” 司务长,“成。” “另外每个月要让沈美云同志,过来我们公社两天,来指导我们公社养猪试验基地的技术,以及给公社社员们培训。” 这司务长倒是没答应,他转头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点头,“没问题。” 她说,“刘主任,不管我在哪里,胜利公社都是我的家,是我的娘家。” 这话说的漂亮,刘主任的脸上,终于带着一抹笑容。 “那我提前祝沈知青你前程似锦,婚姻幸福。” * 季长峥在下山后,便去了公社招待所,先是拿着证件去开了两间卧室,待弄好落住的这件事后。 他便迅速忙碌起来,上门提亲是一件大事,他要一点点安排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到首都的季家去。 电话一响,那边季老爷子一接。 季长峥便单刀直入,“老头子,你儿子明天要去女方家提亲了。” 季老爷子,“?” “你还没结啊?我以为你都结婚了。” 季长峥,“……” “让我妈来。” 季老爷子,“别,你妈让你什么事情都和我说。” 季长峥想要挂电话,主要是他爸不靠谱。 眼见着儿子要翻脸了,季老爷子忙说,“好了好了,你明天要提亲,我知道了,你妈让我存到你那个存折里面,存了三千块,这是你自己结婚用的,另外你妈还给女方准备了两条大黄鱼,已经托人送过去了,我估计今天就能到部队。” 季长峥,“我不在部队。” “啊?”季老爷子也傻眼了,“你怎么不早说?” “那你明天拿什么上门提亲?”他还以为儿子收到了那香皂里面包着的大黄鱼了呢。 季长峥思索了下,“我这不是问你吗?” “打算和家里人取取经。” 接下来季老爷子说什么,季长峥都没听到了,因为他听到了,他妈在劈头盖脸的骂季老爷子,而且是一句比一句凶猛啊。 听到这,季长峥心里痛快极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季老太接到电话说,“别听你爸这个不靠谱的,大黄鱼我给你虽然寄到了部队,但是你也可以去市里面邮局拿,你拿着你的证件去,是能取到的。” “另外,你明天提亲,你把三转一响准备了吗?” 不得不说,还是当妈的靠谱。 季长峥,“我找了战友对方说帮我解决。” 这—— 季老太叹口气,“明天提亲,今天能确定拿到手吗?” 季长峥嗯了一声,“我晚上就去取。” “这还差不多,比你爸靠谱。”季老太语气认真,“长峥,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们也从来不插手你的事情,但是,你既然要娶妻了,这也就意味着你成家立业了,往后开始要对你媳妇好知道吗?” 季长峥嗯了一声,“我知道。” “以后你和你媳妇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媳妇高兴了,你就有好日子过,你只要把妈这句话记住了,你将来的日子都差不了,” 说到这,季老太叹了口气,“你结婚我们没帮到什么,所以这是我们欠了你媳妇的。” “等你媳妇娶到手后,带回来首都,你跟她说,妈妈给她整一套好东西,专门留给她的。” 49 3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第…… 季长峥倒是不意外他妈手里有好东西,在季家来说,全家最有钱的便是他妈了。 而且他妈手里的好东西,还不止一件。 想到这里,看来他妈对美云的印象还挺好? 不然也不会舍得老本了。 季长峥挑眉,忍不住笑了,“那妈,我先替美云谢谢您。” 季老太,“你什么时候把你媳妇带回来了再说。”顿了顿,她想了想,“我听你爸说,你那媳妇还带了一个闺女?” 季长峥,“嗯。” 季老太,“你一起带回来。” 季长峥拧眉,提前打预防针,“带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您要是给我闺女脸色看,我就不高兴了啊。” 这话一说,季老太冷笑一声,“从你那辈到你侄儿子那辈,季家前后出了十多个男孩子,你带回来一个闺女,你说老娘不高兴?” “季长峥,你跟你爹一样是猪脑子吧?” 季老太太啪的一下子挂了电话,还感觉气不顺。 看着那屋子有五六套小女儿的新衣服。 她更气了好吗? 季老太朝着季老爷子就劈头盖脸道,“瞧瞧你这蠢货,生了一个蠢儿子出来,他跟我说什么?说我回来会为难他闺女?听听这是人话吗?” 季老爷子,“……” “不是,老婆子,你儿子惹了你,又不是我惹了你,你干嘛对我发脾气?” 他多冤枉? 季老太冷笑,“没有你,我会生出这么一个蠢玩意儿?” 不,应该说是会生出这么一堆蠢玩意。 真是气死个人了。 “消消气,消消气,等长峥回来我帮你训他。” “都怪你,不争气的老家伙,这辈子都生不出来个闺女。” 季老太骂骂咧咧。 季老头子含泪听着,这句话,他都听了半辈子了,习惯了习惯了。 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泪。不过听着听着,怎么自家老婆子要离家出走了? “不是,老婆子,你现在出去做什么?” 还拿包。 季老太太不止拿包,还去抽屉拿钱拿票,“我给我孙女买衣服,怎么不行?” 大有但凡是季老爷子说个不行,她就敢拿刀去劈了他的意思。 季老爷子斟酌片刻,“长峥他闺女五岁,你也没见过她,衣服别买太小了。” 眼见着自家老伴眼睛瞪过来了。 季老爷子立马改口,“小了也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就好。” 这还差不多。 季老太雄赳赳气昂昂地挎着包,去了百货大楼,给她未来的孙女,喜滋滋地去买衣服了。 那边。 季长峥被挂了电话,还是懵的状态,他下意识地说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仔细回想了下,好像并没有。 他只是打预防针,并没有错。 季长峥陷入忙碌之后,很快就把之前老太太挂他电话,这件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太忙了。 他实在是太忙了。 提亲要用的东西实在是不少,他甚至没回招待所,便直接找到了昔日的战友赵振。 也就是当初季长峥,第一次上女方门,去百货大楼买东西时,钱和票不凑手,便是战友赵振帮忙想办法的。 赵振在部队待了五年,后面负伤后,转业到了漠河市百货大楼成了里面的一名门市部经理。 这里面之前季长峥出了大力,可以说,如果不是季长峥,赵振别说去百货大楼当门市部经理了。 最多就去了钢厂或者纺织厂,去保卫科当个保安了。 说实话,这可和进百货大楼,有天差地别了。 以至于,哪怕是赵振来百货大楼三年了都,他还在感激着季长峥的。 越是在这个岗位待得越久,越是能感受到,当年季长峥到底帮了他多大的忙。 看看他同期转业的战友就知道了,有的在保卫科当个保安,每个月就那三十多块钱工资,养家糊口都艰难。 但是他却不一样,在百货大楼的门市部当经理,明面上工资一个月是五十多块。 但是架不住油水多,什么粮票,肉票,糕点票了,他们百货大楼的内部人员总会有福利的。 更别提,自己内部人员买东西方便,能够花最低的成本,买到最好的东西。 这是外人都做不到的。 所以,赵振对于季长峥的感谢,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和季长峥约好,下午交接班的时候,在百货大楼的见面的。这不,要下班了,百货大楼的售货员,都在朝着赵振打招呼。 “赵经理,你还不下班啊?” 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售货员们,对赵振那是极为客气的,甚至是笑容满面的。 废话,赵振是门市部的经理,职位高他们一头不说,而且他手里的权利和福利也多。 以至于,大家都想和赵振打好关系,哪怕是从他手里漏一点东西出来,他们也能沾光一下不是吗? 赵振一张长瓜脸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等个战友,你们下班好了。” 这——大家面面相觑,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赵经理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眼见着大家都不离开,赵振也不恼,他春风和煦道,“你们要是不急,想见也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下。” “我那战友在部队的职别还不低,你们中间家里要是有孩子想当兵的,可以去问问对方。” 这年头当兵是个极为光荣的事情,以至于不少家里的人,都极为向往把孩子们送去参军的。 只是,很多人其实没有门路的,甚至连最基本的政策都不知道,这才给耽误了下来。 如今,眼瞧着赵振给他们指了一条路,大家脸上顿时带了几分感激的笑容。 “赵经理,那怎么好,真是麻烦你了。” 赵振摇头,“没什么麻烦,都是一起共事的。”说到这,他像是才想起来,“我那战友要结婚了,来咱们百货大楼买三转一响,阿芬这是你的档口,一会一起陪着转一转。” 不得不说,赵振是真会做人啊,短短的两句话。不止让季长峥来了以后,有更多的人来迎接不说,而且还有这方面专业人士来带队。 而且,这些平日里面向来眼高于顶的售货员们,还各个都高高兴兴的,不见半分的不开心。 甚至,还期待着赵振的那个战友,早点过来才好。 他们也好多问几个问题。 季长峥开着部队的吉普车,赶到市百货大楼的时候,猛地一踩刹车,从车上一跃而下,顺势关上车门。 他是极为英朗不凡的,再加上那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这让百货大楼门口的售货员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赵经理这战友来头不小。” “是啊,还开着小汽车呢,好威风的。” “我还没见过这种车,车子好大啊,感觉爬上去都要好费力。” 连带着赵振也意外了,他没想到季长峥这次竟然开的有吉普车,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了。 那一辆吉普车瞧着是张师长平日用的。 想到这里。 赵振越发好奇了,“长峥。” 他三两步迎了上去,抬手握拳砸到季长峥的胸口,季长峥也是一样,朝着他碰了一个。 “老赵。” 赵振围着那吉普车转了一圈,“行啊你现在,竟然连吉普车都配好了?” 季长峥斜眼,“老班长,你少来打趣我,我这是沾我家美云的光,不然的话,我也弄不来吉普车。” 这是实话。 赵振越发意外了,“弟妹?” 人多,季长峥也不好多说,他便含糊道,“等你到时候喝喜酒就知道了。” 赵振嗯了一声,领着季长峥就要往里面走。 倒是,季长峥察觉到门口,有好几个售货员,便纳闷了,“不是下班了吗?这些人怎么还不走?” 都杵在门口做什么? “还不是来迎接你的?” 赵振笑,“我跟他们说了,你在部队当兵,对部队熟悉,他们家若是有想当兵,不了解政策的都可以问你。” 季长峥一听,挑眉,“就你惯会做好人。” 赵振哈哈哈笑,“我要不是会做好人,当年你也不会帮我不是?” 说起来,赵振之前还是季长峥的老班长,之所以退伍,是因为在战场上时为了救人,腿上中了一枪,后面虽然是治好了,但是走路多少还是有点跛,不仔细看不出来。 当然,也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是架不住部队是一个很严苛的地方。 这种身体有恙的战士,便不能在收了。 于是,便办理了转业退伍,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季长峥的帮忙活动。 只是,对于季长峥来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架不住赵振一直记在心里。 “好了,长峥走走走,进去看看。” “你上次不是让我给你留心三转一响吗?”也就是上一次,季长峥来百货大楼买烟酒,却没把钱票带够,问他借钱的那一次。 季长峥也是未雨绸缪,在第一次要上门的时候,便叮嘱了赵振,在百货大楼这边帮忙留意下三转一响。 他可能近期要用了。 这赵振也确实是把季长峥的话给听了进去,这年头三转一响多紧俏啊。 他硬生生从外面调货的时候,多调了一套回来,给季长峥算是凑齐了。 两人正说这话,旁边的一个售货员突然喊了一句,“同志,你就是上次带着那位女同志来买烟酒的吧?” 她就是烟酒档口的那一位售货员,上次还差点挖了季长峥的墙角。 季长峥显然也是记起来了,“我是。” “哎哟,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早都看出来了,您绝对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 不然也不会买得起茅台和中华了。 这—— 季长峥看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倒是也没拆穿对方。 “怎么?你们认识?” 赵振问了一句。 “赵经理,您还不知道吧,上次这位同志来给他老丈人买烟酒,就是我卖给他的。” 无他,当时那一对太过出挑,以至于过去好长时间,她还记得。 “这样啊,那我替长峥谢谢你。” 一听这,那烟酒档口的售货员大姐,笑容越发大了几分。 “以后买烟酒还来找我啊。” 这竟然是想搭上赵振和季长峥,这条关系了。 季长峥笑了笑,没说话,待进了后面仓库后。赵振才说,“我们这里就是这样,认能力也认关系,长峥你不要在意。” “以后你买烟酒,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季长峥摇摇头,“小事我找你做什么,等我遇到解决不了大事了,例如这次我才来找你。” 说实话,要在漠河买三转一响是真不容易,这边不像是北京那边物资丰富。 他找了一圈的关系,最后才找到了赵振这里。 赵振一听这话,笑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竟是没带季长峥去前面的百货大楼前台,而是直接带着他去了百货大楼仓库。 他们一来,仓库管理员便冲着赵振打了招呼,“赵经理。” 赵振点了点头,“吴叔,我来取货,帮忙把这大门打开下。” 对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待铁门打开后,里面放着的箱子,也都跟着露出来了。 赵振站在前面,指着最大的箱子介绍,“这个里面装的是收音机,知道你爱要牌子货,我和人争了半天,给你抢来了一台红灯牌的收音机。” “还有这是缝纫机,也被装起来了,我就不拆包装外盒,你明天提亲的时候,记得让弟妹自己打开。” “最后这个是自行车,凤凰牌的,你点名要的。” “最后就是手表了,手表的话——” 赵振思索了下,“我是建议你带着弟妹一起来,让她去玻璃柜上,让她自己去试一款喜欢的买。” 实在是手表的款式有不少。 季长峥,“可是明天就要定亲了。” “这样吧,你先给我来一款最贵的,如果我爱人不喜欢的话,我带她来换可以吗?” 这—— 赵振犹豫了下,“成吧,不过你到时候来找我,找别人怕是没用。” “而且物件要保存完整,发票你也留着。” 季长峥,“没问题。” 看到那三转一响,他是彻底满意了,“谢谢老班长了。” 说完,他递过去一千块钱,厚厚的一沓子大团结,另外还有花花绿绿的票。 分别为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手表票等等。 赵振倒是没和他拒绝,“先不急,我带你去财务室,让他给你开发票。” 这就是走后门的好处了。 季长峥随着对方一起去了以后,结清楚了货款,一共是七百一三块。 这价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两年的工资了,或许是更久。 但是对于季长峥来说,却是值得的,只要是给美云买东西,在季长峥看来,就很高兴啊。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收罗给了美云才好。 眼见着他花这么多钱去,眼睛眨都不眨的,趁着他出去的时候,那财务问赵振,“赵经理,你这朋友是不是很有钱?” 赵振,“还行吧,只是舍得给媳妇花钱。” 这下,小方会计听到了,越发羡慕,“也不知道将来我结婚的时候,我对象舍不舍得这么给我花钱。” 这—— 财务科其他干事一听,忍不住笑了,“小方你这是想着嫁人了?” “我这哪里是想着嫁人,我这是想要那三转一响。”小方会计忍不住说,“就我拿工资,一年不吃喝也才买得起一辆自行车和缝纫机,手表和音响我也只能干看着。” 这话一说,旁边哪怕是结婚的干事们,也忍不住说道,“那可不容易,你看咱们一个办公室坐了五六个人,谁结婚的时候就凑够三转一响了?” “还不是结婚以后,慢慢攒钱,慢慢奔的。” “所以才说,我羡慕啊,羡慕刚那个男同志的对象,她甚至都没出现,她对象就把这三转一响都准备好了。” 这话一说,谁不羡慕呢。 都羡慕,可是他们也没那么一个有钱的对象或者说是丈夫啊。 没办法,这都是命。 外面,季长峥还不知道,他利索地掏钱付款给票,竟然引发了办公室的危机讨论。 当然,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他从办公室出来后,抽了一根烟,把东西都搬到吉普车上后,没急着离开,而是转头又去了百货大楼。 赵振,“?” “你这三转一响不都买齐了吗?” 季长峥,“我还没给我闺女买见面礼。” 这—— 赵振,“不是你刚结婚,你哪里来的闺女?” “我媳妇的闺女,不就是我的了?” 赵振,“你是真瞒得紧。” 季长峥往百货大楼里面进,“这我有什么瞒着的,你没问,我就没说,我闺女正大光明,没啥可瞒的。” 眼见着季长峥是真的喜欢。 赵振看了他片刻,忍不住笑了,“小孩子的东西都在一楼,我带你过去。” “你要抓紧点时间,马上就彻底都下班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直接去了百货大楼的一楼档口,他一进去就看到了玻璃柜里面,放着的一双双小皮鞋。 他眼睛顿时亮了亮,“这双红色的小皮鞋,拿出来我看看。” 他是跟赵振一起上来的,那售货员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毛衣,拉开玻璃柜,拿了双红皮鞋。 “同志,你要多大码的?” 季长峥不知道,但是他大概知道绵绵的脚有多大,他预估了一下,“我闺女脚大概十六厘米左右。” 他这一双眼睛毒得很,对于这种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最多就是正负一厘米的差距。 “那就是一七码到一十八码。” 对方挑了两双一起拿了出来,“你看你买多大的?我是建议你给小孩买大一码,这样明年也能穿。” 这—— 季长峥拧眉,他拿起来看了看,“把这两双都给我包起来。” 鞋子大一点穿得不舒服,那是不合脚,没必要节省这个钱。 他这话一说。 那售货员顿时一愣,“我们这小皮鞋质量好,而且从上海进货的,价格不便宜,一双要十一块呢。 “嗯,两双一十一?” 季长峥把钱利落的递过去。 那售货员意外了下,但是到底也是见过有钱人的,她立马收了钱,用着牛皮纸盒给他打包了起来。 递给季长峥。 季长峥又四处看了下,发现别的小朋友的东西,他没看上。 便打算将来带着绵绵去首都买。 这里的东西,有些他的承认,论时髦程度,还是赶不上北京和上海的。 从百货大楼出来。 赵振感叹,“长峥,看来你是这把你闺女放在心上了。”瞧着那花钱的样子,真是绝不手软。 季长峥挑眉,“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自然了。” 说完,他把小鞋子放在前面,上了车,朝着赵振感谢,“好了,老班长,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等我确定结婚的日子后,请你来喝喜酒。” 赵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季长峥开车,抹黑从市里面赶到了公社招待所,他回来的时候。 周参谋悠闲地躺在床上,敲着一郎腿喝着茶听着广播,那叫一个美滋滋。 听到动静,周参谋回头看过来,“长峥,你回来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我就不搬上来了,都放在车里,明天早上我们直接去美云家。” 说到这,他迅速地去洗了一个战斗澡。 等他过来的时候,周参谋都快要睡着了。 季长峥翻来覆去睡不着,紧张—— 这一晚上,一直到了后半夜这才满腔入睡。 * 前进大队陈家。 陈秋荷也睡不着,晚上她从自己屋,抱着被褥子,搬到了沈美云的屋子来。 沈美云在跟绵绵讲故事,听到动静看了过去,“妈。” 陈秋荷看到自家闺女这么一个样子,忍不住道,“你真行,你点都不急啊?” 明天的男方都要上门提亲了。 她还在盘算着,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好。 结果,美云还在这边跟绵绵讲故事。 沈美云很淡定道,“我急也没用呀,反正急不急,明天都要来。” 绵绵跟着脆生生道,“就是,反正明天就能见到警察爸爸了。” 好开心的。 她今天都没见到,早知道她今天就不去阿虎哥哥家玩了。 错过了。 眼见着娘俩都跟着没心没肺,陈秋荷也是没脾气了,“家里准备了烟酒瓜子花生糖,这是明天用来招待的。” “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我明儿得赶早去供销社买。” 沈美云摇头,“差不多了。” 眼看着她妈紧张,她安慰她,“妈,你放宽心,季长峥人不错,就算是你明天什么都不准备,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绵绵跟着重复,“是呀是呀,姥姥,我警察爸爸很好的。” 她生得可爱,白白净净的糯米团子一样,安慰人的话和语气又和沈美云一样。 这也让陈秋荷忍不住捏了捏绵绵的脸,问,“那明天你警察爸爸提亲成功的话,将来你妈妈就要和警察爸爸结婚了,绵绵你怕不怕?” 这才是陈秋荷担心的地方。 怕孩子接受不了。 绵绵摇摇头,小脸带着茫然,抿着唇,“姥姥,为什么要怕?” “妈妈嫁给了警察爸爸,将来警察爸爸会和妈妈一样保护我啊,这样就多了一个保护绵绵的人呢。” “妈妈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顿时愣了下,“绵绵,这些是谁和你说的?” 她从未在女儿面前表露出,自己任何辛苦的情绪。 绵绵趴在沈美云的大腿上,她仰着一张白皙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带着通透,“妈妈,我都知道的,绵绵什么都知道。” “坏人要来抢绵绵,妈妈一个人保护不了绵绵,就只能嫁给警察爸爸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和陈秋荷同时看了过来。 这是他们从未在绵绵面前说过的话。 绵绵小大人一样的脸上挂着几分忧愁,“坏人太厉害了,我知道的,妈妈打不过对方,但是加上警察爸爸就不一样了,警察爸爸不止能保护绵绵,还能保护妈妈。” 这话一说,沈美云顿时说不出话了。 陈秋荷低声问她,“那你就不怕妈妈嫁给警察爸爸以后,多了一个人来抢你妈妈吗?” 这话一说,绵绵抿着唇,小小声,“我怕,我怕警察爸爸抢妈妈。” 她抬头看着沈美云,“但是我更怕,我保护不了妈妈。” 绵绵有些着急,“妈妈,你等等我啊,等绵绵长大了就好了,以后换绵绵来保护你,好不好?”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晚上妈妈会抱着她哭,会在她睡着之后,悄悄地说,妈妈一定会保护好绵绵的。 没人能从妈妈这里把绵绵抢走。 绵绵心说,妈妈想要保护绵绵,可是绵绵也想保护妈妈啊。 这—— 她这话一说,沈美云再也绷不住了,她抱着绵绵就开始哭,是无声的哭,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她的女儿,一直都是这么懂事。 也从来都是这么的懂事。 绵绵看到沈美云哭,先是懵了下,旋即抬起小胖手给她擦泪。 “妈妈,你不要哭,以后绵绵和警察爸爸一起保护你,你别怕。” 沈美云重重地嗯了一声,她紧紧地搂着她,贴了贴她的脸,“绵绵,谢谢你。” “谢谢你。” 别人都说,绵绵是她的女儿,也是她的拖累,但是只有沈美云知道。 不是。 绵绵从来都不是她的拖累。 绵绵是她的救赎啊。 是沈美云那一段晦暗无光的日子里面,唯一的光,也是她曾经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绵绵一直都是她的命。 眼看着她们母女两人抱成一团,哭成泪人。 陈秋荷也忍不住红了眼,一边红眼,一边说,“都别哭,明天是好事呢,长峥人好,美云你遇到他是你的幸运,也是绵绵的幸运。 “好好的,都好好的,别哭了,明天眼睛肿了。” “不好看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和绵绵同时不哭了,娘俩真是一模一样,都是爱臭美的人。 如今红着眼睛,跟兔子一样,皮肤白白的,别提多让人心软了。 陈秋荷也是,“好了,睡觉吧,今晚上我守着你们睡。” 沈美云看了看陈秋荷,破涕而笑,“妈,你抱着我睡,我抱着绵绵睡。” 真好啊,绵绵有妈妈,她也有妈妈。 这是她两辈子修来的福气。 * 第一天一早,陈家便开始忙碌起来了,陈荷塘三点多的时候,便起来了,拿着一把镰刀和铁锹。 把从山上到山下的路,全部都给修理了一遍,杂草树根灌木林,一个不落。 陈荷塘想得简单,他把路修好了,季长峥他们今天上山也能容易一些。 他不想给美云丢了面子。 那边,季长峥还不知道,陈家这么早就开始忙起来了,他也差不多。 一晚上前半夜失眠睡不着。 后半夜梦里都是美云冲着他笑,笑得他更不睡不着了。 索性起来,去冲了一个冷水澡,随即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到了六点多的时候,他便出去吃了个早饭。 还不忘给周参谋和司务长一人带一份。 也才将将六点半,他便回到招待所了,周参谋忍不住顶着一双熊猫眼,朝着司务长吐槽。 “今晚上你过来睡,我去睡单间。” 他真是作孽了,昨晚上和季长峥分一屋子。 就差一宿没睡了。 司务长一听乐了,“这是怎么了?” “你问他。” 周参谋接过早餐,深仇苦恨地咬了一口白面馒头。 季长峥坦然道,“睡不着。” 司务长闻言笑了,“参谋长,他这是第一回,你多理解理解。” 周参谋笑不出来,“那晚上我俩换下?” 司务长,“……” 他思索了片刻,“我不是很想和毛头小子一个屋。” 周参谋咬着馒头冷笑一声,“现在六点半,请问季长峥同志,你喊我们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季长峥,“提亲。” “我算了时间,我们赶过去,赶早上八点零八分,是个黄道吉时,非常适合提亲。” 周参谋,“……” 司务长,“……” * 七点一刻,他们准时出现在了前进大队的山脚下,吉普车停在下面,眼看是上不去了。 季长峥把东西都一件件搬出来,但是站在原地,却不动了。 周参谋,“你怎么不走?” 季长峥,“我算了,按照我们的速度,上去十五分钟就够了,现在上去提前了不少,不好。” “我要卡点,卡八点零八的点。” “不能太早。” 周参谋,“……” 司务长,“……” “你这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季长峥,“没有,我只是很喜欢八点零八分这个时间。” 两人,“……” 十分钟,一十分钟,半个小时后,眼见着来围观吉普车的社员们,越来越多了。 季长峥不为所动。 还是司务长这个八面玲珑的人,在和社员们唠嗑。 “是啊老乡,我们这是来提亲的。” “提谁啊?当然是提沈美云同志了。” 这话一说,周围的社员们一惊,“你们是说沈同志啊?” “沈知青啊?” 这话一说,季长峥下意识地看了过来,总觉得沈知青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 他还抱着收音机,抬手看手表,眼见着时间到了。 季长峥朝着社员们点了点头,“大家都让让,我们要上山了。” 就这半个小时的时间,生产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传这么快,一下子来了不少人都在这里。 把山脚下的路,都快围的水泄不通了。 季长峥这么一招呼,周围的社员们也都跟着自觉的让开了。 眼见着季长峥他们上山后。 大家八卦起来。 “也不知道沈知青这对象是做什么的?” “瞧着条件好像很好的样子。” “是啊,还开的有吉普车,我还看到了缝纫机好像,还有自行车,自行车还是凤凰牌的。” “老支书,你知道沈知青这对象的来路吗?” 老支书哪里知道,他摇摇头,“走吧,上去凑热闹。” 反正这个点刚好是大伙儿吃早饭的时候。 他这话一说,大部队顿时跟上去了。 后面知青点的人也不例外。 “丽华,你知道沈知青的爱人是做什么的?” 曹志芳忍不住问了一句。 乔丽华准备去公社上班的,闻言她摇摇头,“不知道,沈知青没说。” 她倒是见过。 但是对方没说职业,想来对方的职业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话一说。 曹志芳酸酸道,“沈知青这对象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算了,问你也是白瞎,我自己去看看。” 说完就跟着大部队一起上山了。 上山的路不好走,但是季长峥却发现,这一次格外的平顺,周围的灌木林什么的,全部都被清理了。 他心里便有数了,等上了山,到了小木屋的面前。季长峥没急着进去,还是抬起手看了下手表。 八点七分,还差一分钟。 刚刚好! 季长峥这才迈进了陈家的篱笆园,他一进去,就见到沈美云站在不远处,她似乎特意打扮过。 穿了一件红色的棉衣,俏生生的立在台阶上,一手牵着绵绵,一大一小,都在冲着他笑。 这一笑季长峥的脑子里面仿佛跟着烟花绽放了一样,他脑袋一空朝着沈美云下意识说,“兄弟,跟我走吧。” 50 第 50 章 穿越第四十七天 季长峥这话一说,周围闹哄哄的现场,瞬间跟着安静了下去。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哈了一声。 接着就是一阵爆笑传了出来。 “季同志,你是来提亲娶媳妇,不是来娶兄弟的吧?” “就是就是,你这身份可不能弄错了。” 季长峥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实在是美云之前笑得太过迷人了一些。 他被人打趣的脸上有些热,不由得转头去看美云。 沈美云也没想到,这呆子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向她喊兄弟,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忍不住笑了,“铁打的兄弟流水的兵,看来季长峥你是把我当你家人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原先的尴尬一下子跟着消散了,他隔着人群看着她,一双眼睛在灼灼发光。 他的美云真的好好啊。 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在包容着他。 对着人群,他朝着沈美云朗声道,“美云,你很重要,比兄弟还重要,也比家人更重要。” 美云现在在他心里面排第一,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过她。 这话无疑跟情话差不多了。 周围过来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哟,咱们季同志这是在表白啊。” “我看是,季长峥这是铁树开花,不得了啊。” 司务长和周参谋忍不住对视一眼感叹道。 旁边凑热闹的人也差不多。 “看来沈知青这对象,是真把她放心里去了。” 胡青梅忍不住朝着乔丽华感叹道。 乔丽华嗯了一声,远远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啊。” 曹志芳没说话,在生闷气。 她不明白,乔丽华能遇到好对象,沈知青也能遇到好对象,怎么就她曹志芳遇不到了。 真是怪倒霉的。 被大家羡慕的沈美云,脸有些热,她是发现了,季长峥年轻,什么都不怕。 不怕被别人说,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喜欢和爱慕,宣告得全天下都知道才好。 他的爱是明明白白,是轰轰烈烈的,甚至连喜欢都是。 这是沈美云从来都没有的另外一面,她向来都是含蓄内敛的甚至是自卑低调的。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她从小生活的环境,身后更没有依靠,这也就注定了沈美云的性子。 不可能像是季长峥这般,活得肆无忌惮,张扬随性。 能够有季长峥这般性格的人,他们从小的环境肯定很好,他的父母也肯定很爱他。 他的背后有一定依靠和依仗,才能够活得如此张扬随性,才能够有那种将喜欢和爱慕,诉说给全天下人看的勇气。 反正,沈美云是没有的。 她从来都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她习惯了藏在人后,悄悄的躲着,去默默地偷看着属于别人的幸福。 直到—— 现在,幸福降临在她身上,她有了爱她的父母,有了爱她的爱人。 她得到的偏爱,竟是如此的明显。 甚至,没有任何掩盖,是那种要被昭告天下的偏爱。 这让沈美云不由得笑了,是那种真心实意地笑,也带着几分温暖。 “季长峥。” 谢谢你啊。 她在心底轻轻地说。 季长峥虽然没听到,但是他似乎懂了一些,他站在喧嚣的人群中,朝着笑的肆无忌惮,他要将自己的爱人,要将自己的幸福,去昭告天下。 他要将自己所有的喜欢都公之于众。 季长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像是一个献宝的孩子一样,抱着收音机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沈美云面前。 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箱子,他看着她,笑容满面,“美云,你看你喜不喜欢?” 最新款的收音机,可以放歌听,也可以去听广播。 可以在他出任务不在家的日子里面,陪着美云说话唱歌聊天,让她不会感到孤单。 当然了,他在家的日子就更好了。 他搂着美云,美云抱着绵绵,他们一家三口躺在炕上,一起安静的听着广播。 自从打了结婚报告后,季长峥便幻想过无数次这种生活。 他的生活里面啊,每一件,每以桩都有着美云。 甚至,爱屋及乌,连绵绵都算了进去。 沈美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懂了,她说,“我很喜欢。” 最开心的莫过于自己买的东西,被心爱的人喜欢。 季长峥又继续从大衣里面往外拿,“这个呢?” 是个手表盒子,也才巴掌大,刚好被他揣在大衣里面。 他打开了盒子,露出了一款银白色手表,白色的表带,玻璃表盘,指针在安静地移动。 这一款手表,真的很漂亮。 旁边的胡青梅更是忍不住尖叫道,“这是上海牌手表,最新款!!” “要卖两百多块啊,而且还不一定买得到。” 她最爱这些昂贵的东西,以至于她能够对这些东西都如数家珍。 胡青梅这话一说,周围人瞬间跟着闹哄哄了起来。 “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卖两百多块?这不是开玩笑吗?” “对啊,这是抢钱啊,两百多块都够咱们这乡下人,两三年的嚼用了。” “谁闲得没事,花几百块买个这玩意儿?” 周围的社员们你一句我一句的。 胡青梅便忍不住解释道,“那是你们不懂,在北京上海那种大地方,这种手表很被人追捧的,因为是上海牌的,而且还是石英表的一种,听说一块能带一辈子呢。” “那也要不到两百多。” 社员们否认。 “算了,我不和你们说了,反正你们也听不懂。”胡青梅上前一步,朝着沈美云问道,“美云,你能把这块手表给我看看吗?” 竟然连沈知青都不喊了,直接喊了亲切的美云了。 这是要拉近双方的关系了。 这—— 她刚一开口,就被准备离开的乔丽华给拽了下,“胡青梅,这样不好,那手表是人美云的,人家都还没拿到手,你来借这算什么?” 语气竟然有些生气了。 这让胡青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的承认自己是有些害怕乔丽华的。 毕竟,乔丽华当时接替候东来的工作,把知青点也确实打理得挺好。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沈美云笑了笑,朝着乔丽华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在这种情况下,她确实是不太好拒绝胡青梅。 不是她没勇气,也不是她张不开口。 而是在这种好日子里面,她和季长峥一样喜欢吉利的事情,不喜欢这般拒绝人触霉头。 乔丽华的开口,帮沈美云省下了不少的麻烦,以至于,她甚至去阻拦了季长峥开口。 季长峥扫了一眼胡青梅,心里想的却是,哪里来的愣头青,眼见着他送给媳妇的定亲的物件。 他媳妇都还没戴呢,对方就要借,这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季长峥倒是不笨,他直接将手表给戴到了沈美云的手腕上。 沈美云的有这一双皓腕,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又洁白,而且她的手腕,也很好看,不是那种特别瘦的。 而是带着一点圆润的肉肉,光看着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季长峥也是,他给沈美云戴手表的时候,不小心触摸到了对方滑嫩的肌肤,当即手一顿,心脏开始怦砰砰跳起来。 偏偏。 还要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趁着季长峥弯腰给她戴手表的时候,沈美云忍不住朝着他咬耳朵,“季长峥,你心跳好快。” 如同擂鼓一样,隔着距离,她都听见了。 季长峥的手一顿,顿时有些不自然,“我有些紧张。” 从早上开始,不对,应该是从昨晚上开始,他的手心便一直都是汗津津的。 明明这才刚三月天,明明温度也不高。 明明,他当初在战场上拿枪的时候,都没这般紧张过。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过在乎,怕自己做得不好,怕美云不高兴,想的越多,怕的越多,也越容易患得患失。 沈美云抬手,拍了下他手背,问,“现在呢?” 季长峥,“更紧张了。” 沈美云忍不住噗嗤笑了,她觉得这样的季长峥好可爱啊。 明明生着一张英朗不凡的脸,但是却因为太过紧张,绷得紧紧的像是一个小孩儿一样。 她果断转移了话题,“还有什么?” “哦哦,还有缝纫机。” 这下,季长峥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美云,你会用缝纫机不?” 他是听家属院的嫂子们说,但凡是结婚的女人,没有人不要想一台缝纫机的。 季长峥便想着,别人有的美云也要有,他便给美云也准备了一台。 缝纫机被拆掉纸箱子后,暴露在大家眼前,纯黑色的缝纫机上有着銮金色大字。 看起来颜值极高,几乎是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在场的但凡是女同志,尤其是结过婚的女同志,都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看了过来。 她们也好喜欢啊。 这台缝纫机踩得肯定非常舒服,做出来的衣服肯定也会很漂亮。 大家都忍不住上前去摸了摸,颇为爱不释手。 倒是另外一边,听到季长峥问话的沈美云,她摇摇头,“我不会。” 她确实是不会踩缝纫机,更别说做衣服了。 季长峥也不失望,他想了想,“这样啊,没关系,我回去学。” 这话一说。 司务长本来看热闹的,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是,季长峥你一个大男人你学什么缝纫机啊?” “你也不看看这缝纫机,你坐下去后,够不够你踩的?” “我都怀疑就你那力气,三两下能把缝纫机踩的冒烟了。” 季长峥侧头,问他,“大男人不能缝纫机吗?” 司务长,“一般这玩意都是女同志来踩的。” 他好像真没听过,哪个大男人会回家踩缝纫机的。 季长峥,“那做饭的一般都是女同志,你怎么还天天做饭?” 司务长,“……” 司务长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他强行辩解,“做饭那不一样,厨子都不都是男人,但是踩缝纫机的,好像没看到有男人去踩。” 季长峥当着司务长的面,过去搬了个凳子,坐下来踩了两下,“好了,你现在看到了吧?” “你以后也会看到的。” “没事,你会慢慢熟悉的。” 司务长,“……” 这是个狠人啊。 随着季长峥这一动作,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饶是陈秋荷他们也都是一样的,当陈秋荷看着季长峥坐在一旁,踩着缝纫机的时候。 她恍惚了片刻,旋即,忍不住红着眼,朝着沈怀山说,“怀山,我这会就是死了都放心了。” 放心什么。 放心她闺女能够遇到这么一个,把她疼得如珠似宝的男人。 就是他们做父母的,也不过如此了,他们做父母的能这样,那是天然的血缘关系,那是因为美云是他们的孩子。 但是季长峥不一样。 季长峥和沈美云前面二十多年互不认识,他能对她好,全凭着一腔的喜欢,但是那一腔喜欢,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真的,让陈秋荷看着,都挑不出毛病。 沈怀山听了,他抬手轻轻地拍了下陈秋荷,“在胡说什么呢?闺女大喜的日子,你要多活几年,看着闺女以后的日子过得好,过得幸福才行。” 陈秋荷嗯了一声,她擦眼,去看自家闺女,沈美云。 显然闺女也被季长峥这一动作给惊呆了,她还在不可思议地看着季长峥坐在那缝纫机上,丈量下高度和台面上的机器使用法子。 在试完后,季长峥起身,走到沈美云面前,朝着她说,“美云,我看了下,我也能用。” “以后我做件衣服给你穿,要不要?” 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着小星星。 他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一双桃花眼潋滟,这般献宝的样子,没有人能拒绝,沈美云也不例外。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问,“季长峥,你不怕吗?” 季长峥,“怕什么?” “怕别人说你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踩缝纫机啊?” 季长峥大手一撸头发,“别人说什么管我什么事。”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带着几分执拗,“美云,就问你喜欢不喜欢吗?” “我给你做衣服好不好?” 他这一双手,拿过刀,抗过枪,杀过人,立过功,就是没做过衣服,更没给他媳妇做过衣服。 不过可以试下,感觉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做了一件衣服出来,让美云穿在身上给他看。 他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啊。 所以,怎么会觉得丢人? 完全不会的好吗? 他只会觉得骄傲,他媳妇穿的衣服是他亲手做的喂。 听到季长峥这话后,沈美云忍不住去看他,在她面前少年郎的心思赤诚又热烈。 他没有丝毫掩饰,以至于他似乎可以为了自己去做一切。 甚至是被众人耻笑的大男人怎么做能做衣服? 但是在季长峥这里,都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只是相比而言,他更在意的是沈美云,以至于别人的笑话,他都不看在眼里。 只要沈美云高兴,他便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这样的少年郎,一腔赤诚的少年郎,沈美云怎么能不喜欢呢? 没人不喜欢这般干净纯粹的喜欢,沈美云也不例外。 她轻轻笑了笑,回答他,“好啊,季长峥,以后我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给你包了好不好?” 季长峥回答的果决有笃定,“当然没问题。” 说到这,他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不过这样来看,虽然说是提亲用的缝纫机,倒是不如说我给自己买的。” “美云,你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换一件。” 这—— 他的偏爱太过明显了,以至于沈美云都惊愕地看着他,“季长峥,你很有钱啊?” 怎么这般豪气。 季长峥想了想,“也没多少。” 这么多年来他就存了小两千,这一次加上一次,一共去了一千出头。 算是没了一半。 不过没关系。 “我赚钱给你花,是天经地义事情。” 听听这男人的一张嘴,真是迷死人了。 不止沈美云,其他人听了都忍不住感慨,这才是好对象啊。 嫁人应嫁季长峥才是。 “还有什么?” 沈美云果断地转移话题。 季长峥回头看了一眼周参谋,周参谋立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当然,随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背后的东西。 嗯。 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上山的时候,季长峥抱着缝纫机,司务长拿着收音机,自行车则是给了周参谋这个大冤种。 因为比起司务长,显然周参谋的体质更好一点。 当周参谋把自行车交给季长峥后,季长峥便把自行车的外面覆着的盒子给撕了。 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这下,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凤凰牌自行车啊。” “还真是凤凰牌的。” “这个自行车好贵的,比上次我大舅买的那个永久的还贵。” “我听说别的自行车一百多就能买,就这凤凰牌自行车最贵了,一辆要小三百了。” 一听到这话,沈美云眼睛一黑,“多少?” 她问的是周围人。 “好像要三百了?” 她不可置信,转头去看季长峥,“你花了多少钱?” 季长峥,“三百二。” 完了。 沈美云,“……” 听到这话,简直是心在滴血啊,要知道二十二世纪,她买的凤凰牌自行车,但是却只要八十块钱一辆。 而现在—— 七零年季长峥花了三百二,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而对方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左右,等于说买一辆自行车,需要快五个月的工资。 不吃不喝!!! 一想到这里,沈美云就想晕倒,她站不住了,“季长峥,退,把这个自行车能退掉吗?” 这话说得太过突兀了。 沈美云又补充一句,“我家有自行车,这玩意儿太贵了,不划算。” 前面的东西,她都能接受,唯独这个自行车不行。 她知道本钱,这不是等于说是花了几十倍的价格,买了这么一辆自行车回来。 这不是冤大头这是什么? 她这话一说,季长峥懵了下,“美云,你不喜欢吗?” 沈美云飞速进屋推了一辆出来,“你看我家有,也是凤凰牌的,才买的。” 当然,这是假话,这不过是上次她借着去市区的缘由,和母亲陈秋荷一起做了假,这才把泡泡里面的凤凰牌自行车给拿了出来。 过了明路。 甚至只要她想,她泡泡里面还有几十辆。那几十辆加起来的价格,都没季长峥买的这一辆贵啊。 季长峥看到那一辆自行车陷入沉默,他想说,这一辆搬到部队也行啊。 但是看到沈美云那坚定的目光,他就明白,这一辆自行车美云是不会要了。 他想了下,“这样,我去一趟百货大楼问一下,看下对方能不能t退。” 沈美云,“到时候我随你一起,如果对方不给退,换成照相机什么的也行。” 反正就是不能是这么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她受不了。 她吃不了这个亏。 绝对不能接受! 眼见着沈美云这般作,周围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就是陈秋荷都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美云算了?” “反正买都买了,退也不好退的。” 这是实话,明显季长峥有些为难的。 旁边的社员们也忍不住点头。 沈知青在这样作下去,别把季同志这么好的对象给作没了。 沈美云没法和她妈说,她泡泡里面有几十辆的,她就只是转头去看季长峥,一双秋水的眸子,带着几分执拗。 季长峥瞬间败阵下来,“退退退,上午提完亲,下午就去退。” 说完,还把那自行车上的包装盒,给全部再次复原了去。 听到这话,沈美云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季长峥,你真好。” 得就这几个字,把季长峥给哄的甚至是找不到北了。 他觉得别说是退自行车了,什么事情他都能答应下来。 只要,能看到美云脸上的笑脸就行。 给完了三转一响,紧接着就是属于绵绵的东西。季长峥提了一个袋子过来,递给了一直躲在沈美云身后的绵绵。 “绵绵,要不要自己拆开看看?” 这话一说。 绵绵从沈美云身后探出头来,不过没接,而是去看向沈美云,沈美云朝着她点了点头。 绵绵这才伸手,从季长峥手里接过袋子,有些重,她没料到,好玄差点没掉下去。 得亏季长峥眼疾手快,接了下这才避免了去。 绵绵接住了,细声细气地说道,“谢谢警察爸爸。” 季长峥摇摇头,“打开看看?” 他其实也不确定绵绵会不会喜欢。 绵绵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拆开了纸袋子,先是拿了一双红色小皮鞋出来。 忍不住哇了一声,“好好看啊。” 大红色的小皮鞋上面,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女孩子爱的那一款。 见绵绵喜欢,季长峥忍不住抱着她,“那警察爸爸给你试下?” 绵绵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长峥抱着她坐到了椅子上,随即,这才脱了她脚上的鹿皮小靴子,他这才惊觉,这孩子身上的穿衣打扮,不是一般的好。 他有些庆幸,自己当时挑了一款最好的,不然怕是拿不出手啊。 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后,季长峥低头给绵绵换上。 旁边的沈美云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她的目光全部都在绵绵身上,果然看到绵绵仰着头,一脸儒慕地看着季长峥。 甚至,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这就是爸爸呀?” 她轻声说道,“爸爸会给绵绵穿鞋呢。” 这话一说,季长峥的手一顿,他抬头看着绵绵,绵绵生得十分好看,白皮肤大眼睛,嫩生生的,乖乖巧巧的,但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让季长峥忍不住心里像是被羽毛触碰了下。 他嗯了一声,低声问道,“以后爸爸都给你穿鞋好不好?” 绵绵从凳子上跳下来,踩了踩,“可以吗?” 季长峥,“当然可以,不止是可以帮你穿鞋,以后绵绵的鞋子,都是爸爸给你买好不好?” 绵绵歪着头想了下,脆生生道,“谢谢爸爸。” 她太可爱了,大眼睛小鼻子,脸庞肉嘟嘟,像个年画娃娃。而且,连称呼也从警察爸爸,变成了爸爸。 这让季长峥脸上的笑容都跟着大了几分,甚至,还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十张大团结递过去。 “这是爸爸给你的见面礼。” 十张! 整整十张,这是周围人都没见过的钱啊。 而且这十张大团结还是卡卡新的,瞧着差点没把人眼睛望花了去。 十张就是一百块啊。 他们这些地里面刨食的庄稼人,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沈知青的对象出手可真大方啊,不说那小鞋子了,就那见面礼,都是他们一年多到两年才能挣到手的钱。 这就大方到离谱了啊。 甚至是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过来。 绵绵也是一样,她没见过这么多票子,下意识地去抬头看沈美云。 沈美云朝着她点了点头,“可以收,但是这钱太多了,妈妈先给你存起来好不好?” 绵绵点了点头,到底是小孩儿心性,穿上新皮鞋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去和小伙伴们炫耀。 她朝着沈美云说,“妈妈,我可以去找阿虎哥哥他们玩吗?” 他们也都上山了呢,都在外面。 沈美云点了点头,进屋抓了一把花生瓜子糖,递给她,“拿出去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 绵绵眼睛一亮,立马点了点头。 把衣服口袋都给装满了这才出去,她们母女二人这动作,自然是没瞒着周围社员的。 这让大伙儿看了以后,忍不住瞠目,心想这沈知青也忒不会过日子了。 那一把的花生瓜子糖果,都快赶上他们过年买回来招待客人的了。 给小孩拿去,那不是一会会就嚯嚯没了? 可惜,沈美云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些,在物质上面,她都是尽量满足绵绵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给不了孩子父爱,所以,她总想着在其他方面能够弥补对方。 外面,绵绵不爱凑大人的热闹,揣着两兜的瓜子花生糖果,就去找她的小伙伴们了。 自从跟着妈妈一起来到前进大队后,绵绵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啊。这是以前都没有的。 她一出来,旁边跟着大人们一起来凑热闹的孩子们,便忍不住一窝蜂地围着了绵绵。 “绵绵,你新爸爸好吗?”是阿虎问的,他和绵绵的关系最好,也是最担心绵绵的。 他们队里面,有不少有了后爸的小孩儿,日子过得可惨了。 以至于她一过来,阿虎便忍不住关心起来。 绵绵伸出脚脚,露出了自己新买的小皮鞋,她点了点头,“很好啊,新爸爸给我买的。“ 她特意亮了出来。 这让一群小朋友,都忍不住惊讶的瞪大眼睛,“哇塞,好好看啊。” 是老支书家的银叶感叹的,她甚至还半蹲下来,就去为了摸摸绵绵的新鞋子。 “姐,她鞋子冰冰凉的,还舒服。” 银叶忍不住朝着银花感叹道。 银花看着自己的妹妹,她抿着唇,到底是没开口。 其实,她想说的是别摸了,我们家买不起的。 但是,看着妹妹那么喜欢的样子,她到底是换了一句话问,“绵绵,你知道你这红皮鞋多少钱吗?” 这个问题,把绵绵给问懵了,她摇摇头,“没呢,我爸爸没说。” 这下,银花有些失望了。 “我听我小姨说,这种好鞋子要到百货大楼去买呢,咱们公社的供销社都没卖的。”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下,大家更好奇了,“百货大楼是什么?在哪里?” 绵绵倒是见过百货大楼,她还去过呢,于是她便说了,“百货大楼是比供销社更大的地方,全部都是卖东西的,好几层楼呢。” 这话一问,大家好奇了。 “你去过?” 绵绵点了点头,“我妈妈带我去过呢。” 这话一说,大家更羡慕了,“绵绵,你好幸福啊,你妈妈对你好好啊,她什么地方都带你去。” 而且绵绵穿的衣服也是新的,都没有补丁呢。 不像他们,都是捡的哥哥姐姐的衣服。 绵绵听到这话,抿着唇笑了,“我妈妈最喜欢我了。” 说完,她才像是想起来,妈妈还装了一兜果果给她呢。 绵绵大方的从兜里面拿了出来,分给大家,“我妈妈让我分给你们的。” 这一拿,还有瓜子,花生糖果呢。 旁边的小孩子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刚要接的,却被阿虎给制住了,“这是绵绵妈妈给她的,咱们不能要。” 虽然他也很想吃,但是他吃了,绵绵就没了。 绵绵看向阿虎,“阿虎哥哥,没关系的,就是拿给你们吃的。” “我妈妈要和爸爸结婚了,家里买了好多呢。” 这一次,阿虎才算是接了过来,他一接,阿牛嗷了一声,也拿了好几个,一边吃,一边说,“我也好想我妈妈结婚啊,这样,我也有新鞋子穿了,我也想有吃不完的糖果。” 这—— 阿虎吓唬他,“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绵绵爸爸那样好,你看咱们大队的春草,她就不是,她妈妈给她找了一个新爸爸,她连屋子都住进去,冬天还住猪圈呢。” 那才是可怜。 这话一说,阿牛想让他妈给他找新爸爸的心思,顿时被吓没了。 “那我还是不要了。” “不对,要是我能有绵绵那样的爸爸就好了。” 这话一说,绵绵双手揣在兜里面,甜甜地笑,“不行的哟,那是绵绵一个人的爸爸。” 她才不要分给别人呢。 绵绵好不容易才有的爸爸啊。 这—— 阿牛一下子委屈的想哭了,“不能换爸爸,也不换妈妈,如果我可以和绵绵换下就好了。” 他好想去过绵绵的生活啊,每天有个漂亮的,香香的妈妈,各种喜欢她,还给她买新衣服,给她买新鞋子,而且她兜里面,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糖果啊。 而且是吃不完的糖果。 就羡慕。 绵绵听到这,得意地笑了,“那更不行哦,绵绵是妈妈的宝贝女儿呢,而且绵绵也只给妈妈当女儿呢。” 她和妈妈才是彼此的唯一呢。 她才不要和人换呢。 而且,现在绵绵还有了爸爸,爸爸还对她这么好,绵绵好幸福啊。 和小伙伴们得意炫耀了。 绵绵双手揣兜,一副拽拽的小表情,“我要回家了,妈妈和爸爸在等我呢。”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阿牛羡慕麻了。 银叶也是,她问向姐姐,“真的不能换爸爸吗?” 银花,“……” “不能!” “可是我也好想要绵绵的那个爸爸。” 这—— 银花沉默了下,她摇摇头,十二岁的她脸上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重和无奈。 “银叶,我们没那么个命的。” 打小她就知道,自己的命不好。 银叶也是一样。 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想要儿子呢。 可惜,她不是。 银叶也不是。 * 陈家屋内。 待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以后,大人们才在堂屋开始谈起了正事。 不过,不是季长峥开口,而是轮到了周参谋派上用处。 这也是季长峥找他的原因,儿女双全来给他提亲,这是好征兆。 于是,在季长峥期待的眼神中,周参谋轻咳一声,“亲家——” 一开口。 季长峥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周参谋这才惊觉,喊错辈分了。 他和季长峥是一辈的,他又不是季长峥他爹,他喊对方亲家做什么? 真是被季长峥这两天给弄糊涂了。 不管什么都来找他问一下,问的给周参谋了一个错觉,季长峥是他儿子。 他这是在替儿子提婚了,以至于才混淆了身份。 在众人尴尬的目光下,周参谋果断改口,“沈同志,陈同志,我受季长峥所托,特来提他向沈家提婚,求娶沈美云同志。” 别小瞧了这一句话,这可是在季长峥的要求下,前后改了十多次了。 最后才定为这么一句话,而且季长峥还让周参谋给背下来。 还要求对方分毫不差! 周参谋当时气的都快骂娘了,哪有这样的啊。 还以为是背政治书啊,分毫不差。 但是季长峥也有道理了,你既然答应了替我提亲,那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计算的,觉得是最合适的,而且不会引起女方父母反感不说。 字还是双数,吉利! 季长峥不管别的,就主打吉利两个字,他和美云两个人结婚,必须吉吉利利的,不允许有半点差错。 所以,当周参谋这话一说后,季长峥就忍不住去看着,沈怀山和陈秋荷的反应。 他们的反应,关乎着他和美云的幸福! 沈怀山倒是没说话,陈秋荷笑容满面道,“我们家不讲那么多规矩,只要长峥对我女儿好就行了。” “那就成。” 周参谋替季长峥保证,“这你就可以放心,季长峥娶了你闺女,以后她随军到了部队,我们部队的人都是她娘家人,她要是受到季长峥半点欺负,我们都不会饶了季长峥。” 就冲着这一次,季长峥把他折腾这么狠的份上。 他也不能这般轻易的放过对方啊。 果然,他这话一说,司务长也跟着保证道,“是啊,沈同志,陈同志,你们放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帮你们看着呢,季长峥敢对沈美云不好吗?” 听到这话,陈秋荷和沈怀山忍不住点了点头。 身为当事人的季长峥和沈美云,在这一场提亲当中,竟然接不上一句话,因为都是大人们在开口。 他们这两个当事人只需要点头,嗯,是就好了。 眼见着协商顺利,周参谋便继续往下,“既然这些都同意了,那我们就协商一个日子,给他们这两个年轻,把结婚的酒给办了。” 在漠河这种地方,结婚办酒那可是比去民政所领结婚证,更为重要的事情。 因为住在乡下这片,大家不看你什么结婚证,大家看的是什么? 看的是你结婚办酒没? 你若是办酒,请大家吃饭了,那就意味着是认可了你们结婚的。 如果没有,那不好意思,就算是过了好多年,还是会被提起,那家人啊,办事不地道,结婚都不办酒。 真是不合适。 所以说,这办酒是极为重要的。 周参谋这话一说,陈秋荷和沈怀山对视了一眼,“我们当长辈的没什么要求,就是觉得越快越好。” “你们那边有看好日子吗?” 这下,轮到季长峥开口了,他笑的露出八颗牙齿,“看了看了。” “这个月的八号,十八号,二十八号,我去问了,都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他可是专业的。 为了和美云结婚,特意去翻看了好几本日历呢。 得亏这个屋子里面的人都不是外人,不然要是有个外人,还要说季长峥搞封建迷信的。 好在都是自己人,而且也知道,季长峥为了求个吉利,倒是没人说这事。 沈怀山听到这,便问了一句,“今天几号?” “六号。” 其实,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了,但是可惜的是今天已经过半了。 不然,季长峥还想今天结婚呢。 沈怀山,“你想几号结婚?” 季长峥,“我觉得八号就挺好。” 当然结婚嘛,肯定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美云呢?” 沈怀山又问向女儿。 沈美云,“我都行,八号也行。” 反正既然做了心思要结婚,那自然没有什么怕的。 “那成,就暂定八号吧,我们这边八号办酒,我和你妈这边就你舅舅一个亲人,也没啥亲戚,到时候在把你哥喊回来就好。” “至于请客的话,美云你看下你这边有要通知的吗?” 沈美云想了下,“我这边就请知青点的众人了,以及老支书还有公社的刘主任。” “我算了下,一桌就够了。” “这些人你一会去通知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你妈就成。” 只能说,这就是有长辈的好处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旁边的陈秋荷到底是过来人,她笑了笑,“反正美云这两天请假了,不如跟着长峥一起,去市里面转一转,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这是给他们小两口新的约会机会了。 沈美云想了下,“这样吧,我下午和季长峥去退自行车。” 她还记挂着茬呢,让陈秋荷和沈怀山都有些无奈,“好好出去玩一下?” 沈美云,“这个你们不用管。” 说完,四处看了一眼,“一会绵绵回来,我问问她去不去。” 这话还未落,绵绵就揣着小手手在裤兜,一脸拽拽的表情回来了。 只是,那拽拽的小表情在看到沈美云的时候,立马没了。 “妈妈!” 她朝着沈美云飞奔过来,秒变成乖巧的小团子。 沈美云抱着了她,低声问,“下午妈妈要去退自行车,绵绵要一起吗?” 这—— 绵绵歪着头思考了片刻,“我不去了。” 虽然她也很想去呢,但是妈妈要和爸爸约会呀,绵绵不能去当电灯泡。 这—— 沈美云再次问道,“真不想去吗?” 绵绵心虚的转了转眼睛,四处看,小眼神跟着飘忽不定起来。 “绵绵,在妈妈面前不许撒谎哦。” 绵绵立马认错,“妈妈,我错了,我不该撒谎,其实绵绵想去的。” “但是我怕,耽误了你和爸爸约会呢。” 这下,沈美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她贴了贴绵绵的额头,“怎么会呢?绵绵跟着爸爸妈妈一起,那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呀。” 她伸出手去邀请她,“那沈绵绵同学,妈妈很郑重的邀请你,出去逛街,要不要?” 绵绵立马扬起了小笑脸,“要要要。” 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绵绵还从未和爸爸妈妈一起去逛街过呢。 看到这,沈美云笑了笑,转头去看季长峥。 季长峥秒懂,“那绵绵来坐爸爸的肩膀上好不好?” “做大马!” 绵绵咧着嘴笑,“好咧!” 旁边的周参谋很想问一句,季长峥抱着绵绵下山,那自行车怎么办? 可惜的是,周参谋还没问出口,就被司务长给拉了下。 朝着他摇摇头。 这个时候,人家一家三口,他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至于自行车谁扛? 这不是有他和参谋长吗? 这不就是现成免费的劳动力。 只是,可惜的是周参谋没看清楚,这个道理啊。 也确实如同司务长猜测的那样,下山的时候,周参谋扛着自行车,司务长慢悠悠的跟着溜达。 别问,问就是做饭的人,没那么大的力气。 不像是参谋长他们日日拉练。 这自行车周参谋不扛,谁扛? 周参谋,“……” * 下午出门的时候,便是这样操作的,沈美云跟着季长峥,季长峥肩膀上坐着绵绵,而司务长嗑着瓜子,看这一家三口的热闹。 而周参谋扛着自行车,累的吭哧吭哧。 “不是,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 凤凰牌自行车质量就是好啊,少说百来斤,还真不轻松,这得亏是下山,这要是上山,才把人给累死。 季长峥放慢了脚步,倒是司务长,嗑着瓜子评价,“周参谋啊,看来你这体质是不如当年啊?” “难怪赵嫂子有些嫌弃你了。” 周参谋,“你闭嘴。” 他不是很想和司务长说话。 “要不你来扛?” 司务长顿时闭嘴,宛若鹌鹑。 一路上下山,都不在说一句话。 到了山脚下,围着不少人,刚好是放工的时间段,社员们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跟着八卦道,“这是提亲结束了?” “沈同志,你结婚的日子定了吗?” 这话一问,沈美云便点头,“定在后天,也就是八号。” 有心思活络的社员,便跟着说道,“那到时候,朝着你来讨一杯喜酒喝。” 这沈美云自然没有拒绝的,她点头答应了下来。 有好事的社员,看着沈美云领着绵绵,想着以后绵绵就过好日子了,于是便像往常那样打趣别的小孩那样,问道,“绵绵呀,你妈妈要结婚了,你怕不怕妈妈将来生了小弟弟,就不要你了呀?” 这话一问,沈美云皱眉,她很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邻居喜欢这般问孩子,带着一种挑拨,这也让沈美云下意识地去看向女儿绵绵。 就见到绵绵抿着唇,想了一会,她突然大声的反问回去,“婶婶,你是不是傻呀,你妈妈生了弟弟后,把你扔了吗?” 51 35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 绵绵这话一问,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先前那问话的婶子,本来还是笑着的,这下瞬间笑不出来了,像是被掐着了脖子一样,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绵绵还在问,“婶婶,你被你妈妈扔了没呀?” 扔了吗? 当然是没扔了,不过,这话那婶子怎么说? 也没法说,只能含糊地摇摇头。 绵绵笑嘻嘻,“那婶婶?你妈妈爱你吗?” 爱? 在乡下这种地方来说,一家孩子七八个,让母亲去爱女儿,显然不现实,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都是那婶子唯一的幸运了。 谈爱,太过奢侈了,这是那位婶子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因为,她的母亲爱的是她大哥,是她弟弟,而不是她中间这个老一,不上不下嘴巴又笨,只会闷头干活的老一。 说起来可笑,年少的时候,她在家的地位还比不上家里的猪,家里的牛,家里的猪和牛是唯一的财产,是家的指望。 牛和猪是不能被饿肚子的,一顿都不能。 但是,她可以。 只是这些话,婶子就不能和绵绵说了,也没法说。 偏偏,绵绵像极了一个好奇宝宝,一旦话题打开,她是怎么也不肯停下来的。 于是,她走到了那问话的婶子面前,“婶婶,你怎么回答呀?是你妈妈不爱你吗?” 这—— 被刨根问底,那婶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绵绵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呀,我什么都知道,比方说,我知道婶婶,你妈妈不爱你呢。” 她颠颠地跑到了沈美云面前,牵着沈美云的手,带着几分炫耀,“你妈妈不爱你,都没把你扔掉,我妈妈超爱我,她就更不会把我扔掉了呀?” “因为我是我妈妈的宝贝,但是婶婶,你不是你妈妈的宝贝。” “真可怜。” 粉嘟嘟的嘴角向下,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同情。 婶子,“……” 她不需要。 还别说,小孩子童言童语,偏偏句句正中要害,扎心得很,让那婶子的脸上的笑容没了不说,还带着几分挂不住的不悦。 这下,轮到沈美云出手了,她抬手刮了刮绵绵的鼻子,“好了,妈妈爱你,不用和每一个人都说的,因为不是每一个人的妈妈都爱她的孩子啊,你这样出去炫耀,容易会伤人心的。” 婶子,“……” 听着像是劝慰,但是哪里好像不太对。 她觉得和文化人打交道就是麻烦,往常她这般去逗生产队的孩子,那孩子通常都会被她逗哭不说,回去还问质问她妈妈。 会不会有了小弟弟,就不喜欢她的啊。 通常这样回去问的小孩儿,会被家里的父母一顿打,而且是狠狠的一顿打。 在他们乡下这种地方,谈爱奢侈了一些,他们第一件事是要活下去。 但凡是能养活孩子长大的寡妇,都不至于去在嫁人,既然嫁了人家当媳妇,在人家屋檐下面讨生活。 自然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生个孩子立住脚跟,笼络住丈夫,公婆,在妯娌面前挺直腰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然,最好还是生个带把的,这样往后她才能有撑腰的人。 说起来荣耀,实际背后却是心酸和可悲,一个出嫁的女人,需要用肚子,用孩子在男方家里立住脚跟。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也是,那个婶子为什么这么问得原因,因为所有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所有孩子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被忽视,被挨打,然后像是野草一样继续长大,让他们的孩子继续去重复这个悲剧。 但是——这一切,都被一个叫沈美云的给打破了。 她独身带着女儿,她开始是挣工分养女儿,一身的本事和学识,得到了公社刘主任的赏识,做上了办公室不说,挣的钱甚至不比乡下的壮劳力差。 甚至,还更多。 她甚至不需要去结婚,不需要去依仗男人,更不喜欢去讨好公婆,便轻松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养孩子。 她的孩子养得还很好,穿着最漂亮,最干净的衣服,吃的也是周围人家小孩儿没见过的。 更甚至,她迫于无奈选了个孩子爸,那也是出于保护孩子的心理,千挑万选。 挑了这么一个大方体面的季同志。 她要结婚了,她的孩子不止没有被她丢下,反而还被她一起带上,而且还得到了新爸爸的这般看重。 这是,整个胜利大队都没有的事情。 甚至是整个公社都没有。 沈美云的出现,和她女儿的日子,似乎让前进大队所有的女人们,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但是,看到的时候,又有些难过,她们挣脱不开啊。 所以,他们只能远处暗暗地羡慕着,就像是那婶子的那话一样,或许是无心的。 但是,实际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婶子在被绵绵反击回去,再加上沈美云这不动声色地上软刀子的操作。 让她在也在这一块现场待不下去了,灰溜溜地离开了。 她一走,热闹的人群也跟着散了。 只有自己人的时候,沈美云丝毫不掩饰对绵绵的夸奖,“宝贝儿,你也太棒了,真的好厉害。” 她夸得太直白了。 让周围的季长峥,司务长,周参谋都跟着瞪大了眼睛。 听听这话,喊宝贝儿啊,这怎么喊得出口。 而且,沈美云还夸孩子好棒,好厉害。 这对于,已经当了父母的周参谋和司务长来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每天没去踹自家小子一脚就是好的,当然,司务长也有闺女,但是他最多就是回去,把闺女抱在膝上检查下功课。 仅此而已。 至于喊宝贝,夸太棒厉害。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喊不出口,太过羞人了一些。 他们这种属于沉闷的传统型父母,他们有爱,但是是无声的,而沈美云则是开明式父母,她丝毫不掩盖自己对女儿的爱,她不止会做,她还会大声夸奖出来。 这对于同样都是,当父母的周参谋和司务长来说,是一种极为新奇的体验。 两人都极为惊讶地看向沈美云。 “沈同志,你这样教孩子,不担心把孩子给——”周参谋组织了下语言,“给孩子宠坏,夸坏,教坏了吗?” 沈美云笑了笑,她摇头,指着绵绵,“你们看我把绵绵教坏了吗??” 坏了吗? 周参谋和司务长同时看了过去,就见到绵绵,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他们。 她是极为好看的,浅浅的黛色眉毛,小巧的鼻子,粉嘟嘟的小嘴巴,脸颊上也有肉肉,是那种婴儿肥。 白白的,嫩生生的,像是一个糯米团子,光看着就感觉想摸她脸蛋,因为肯定很好摸啊。 偏偏,她自己还毫无所觉,朝着周参谋和司务长,小声地喊道“周叔叔,崔叔叔,绵绵很乖的,绵绵被会被夸坏的。” 呜呜呜,连带着声音都是跟裹了蜜糖的糯米糍一样。 软叽叽,奶乎乎的。 周参谋和司务长的呼吸,都不由得一窒,这也太可爱。 他们好像知道了,沈美云为什么会一直夸他了,他们也想夸好吗? 对着这么一个漂亮可爱,还乖巧懂事聪明的小闺女,他们也夸啊! 必须夸。 说到这,就忍不住转头去看向季长峥了,季长峥在修车,吉普车的前面盖子被打开了,季长峥多敏锐啊。 注意到两人看他,他不由得挑眉,反问,“怎么?羡慕我有这么可爱的一闺女?” 这家伙,真的是欠挨打的那种。 周参谋和司务长不说话了。 这车子前面突然引擎坏了,估计修车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小孩子等一会还行,等久了,便耐不住寂寞了。尤其是像绵绵这种,自从来到前进大队后,交了好多新朋友,就不再像是之前和沈美云一起生活在一起的那样了。 每天都是在家,有妈妈陪着。 有新朋友和有妈妈陪着,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于是,绵绵牵着沈美云的手,偷偷地问,“妈妈,我可以去找阿虎哥哥,还有银花他们去玩吗?” 沈美云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又看了埋头苦干的季长峥。 对上闺女期待的眼神,沈美云也不忍心拒绝,便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有条件。” “妈妈,你说。” “第一不能走远,第一不能玩太久,可以做到吗?可以做到的话,妈妈就让你过去。” 绵绵脆生生道,“当然,妈妈你忘记了吗?绵绵可是乖宝宝。” 这下,沈美云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果然触感极好,像是果冻一样,又像是嫩豆腐,滑嫩得不得了。 她心满意足,“好了,去吧,妈妈在原地等你。” “谢谢妈妈。” 绵绵开心地笑了起来,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转头去找阿虎他们了。 看到这一幕。 旁边的周参谋忍不住说道,“沈同志,你把绵绵这孩子教得真好。” 沈美云笑了笑,倒是没谦虚,“那是她自己乖。” 在外面,她从来不会说绵绵的任何坏话,当然,在她的心目中,她的绵绵也是最好的。 那边。 绵绵一脱离大人们这里,到了小孩子那边,立马被小伙伴们被众星捧月的包围了。 “绵绵绵绵,你怎么不上大大的车子呀?” “对呀,你怎么来找我们的了?” “那就是你们笨蛋了吧,一看就是绵绵想和我们一起玩呀。” 阿牛自作聪明地回答,一脸骄傲,“我就知道,绵绵最喜欢我们了。” 这话说的,阿虎朝着他呸了一声,明明绵绵最喜欢他了。 他也好喜欢,香香软软长得漂亮的绵绵啊。 超喜欢的。 这边小朋友们,围着绵绵笑嘻嘻地问,站在小朋友的最外围,有一个小姑娘,在羡慕地看了好久后。 张了张嘴,又闭上,旋即握紧了小拳头,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了。 “绵绵,我听到你之前反击梅花婶婶的话了。” 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叫春草,小脸蛋脏兮兮的还有些黑,身板也不高,还很瘦,但是身上却背着一个超大的背篓,瞧着像是能把她的腰给压弯下去。 她没和那些小朋友们站在一起,而是站在最外面的位置,显然她是刚上山打猪草回来。 她很忙的,所以没空和同龄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 她这话一说。 在场的五六个小朋友齐刷刷地去看春草,春草长这么大,还从未被这般多的小朋友注视到。 当即紧张到,语气结巴的地步,“我我我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想夸绵绵,她好厉害啊。” 她当初被梅花婶婶给这样打趣了,她便回去问她妈,会不会嫁了新爸爸,以后再生了小弟弟了,就不爱她了?“ 她还问妈妈,能不能不生小弟弟? 她妈妈在听完这话后,哭了一场,随即,还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让她长记性,以后再也不能说这话了。 她是拖油瓶,跟着她在老张家过日子,讨生活,要把老张家的人给讨好了去。 她最好祈祷,妈妈的肚子能够争气,嫁到老张家后,尽快生一个小弟弟出来。 不然,她和妈妈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从那一顿打之后,春草就知道了,她妈妈爱她,但是她妈妈更爱弟弟。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绵绵的反击,听到绵绵妈妈的话。 春草陷入了疑惑,她不知道,她的妈妈爱她吗? 春草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门外的小偷一样,趴在门缝的位置,偷偷地看着绵绵的生活。 她的妈妈爱她,所以,绵绵才能够这般自信地去回击梅花婶婶,所以才能够咄咄逼人地丢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让梅花婶婶无话可说,甚至,绵绵在说完这些后,绵绵的妈妈不止没有骂她,顶撞长辈,咄咄逼人,反而还跟着绵绵一起去回击梅花婶婶。 把梅花婶婶给奚落跑了,这才随着绵绵一起放声大笑。 绵绵的妈妈好好啊。 绵绵的妈妈也好爱她。 这是,春草目前唯一能确认的事情。 可是,在确认这件事后,春草便有些难过,绵绵的妈妈爱她,可是,她的妈妈好像不爱她啊。 这是她反复求证了好久,得到的一个答案。 想到这里,春草整理了后背上,沉沉地背篓,转头想要悄悄地离去。 哪里料到,她以为不会理她,会嫌弃她的绵绵,突然抓着了她的手。 然后朝着小伙伴说,“她的背篓好重啊,我们一起送她回家好不好?” 这话一说。 春草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了,不用了。” 她忙摆手。 她的家太破了,她甚至不能带他们去自己的屋子看一看,因为她住的是猪圈隔壁的稻草窝啊。 她怕小伙伴们嫌弃她,她还怕小伙伴们笑话她。 见她如此的固执说不用。 绵绵呆了下,她看向春草背后的背篓,甚至快要和她人一半高了。 “不重吗?” “重啊。”春草下意识地说道,“可是我都习惯了。” 她习惯了每天背着背篓上山,装一背篓的猪草回去,对了,他们家当时也抽签得到了一个小猪仔呢。 可是,照顾小猪仔的活,成了春草地,她甚至一天到晚都要和小猪仔待在一起。 连睡觉都不能离开。 绵绵听到这话,她看着春草片刻,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觉得对方好可怜,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对方。 春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躲闪了下,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才三月的天气,她的鞋子破了,大脚趾露了出来。 有些难看,她想绵绵肯定在同情她,笑话她。 连一双不破的鞋子都拿不出来。 她好难过,也好自卑,脸上更是热得不行,她的内心在尖叫,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啊。 她更想要逃跑,离这个地方远远的。 这样,她就不用去面对,对方同情的目光了。 可是,她跑不了,她的脚像是生根发芽了一样,扎根在了地上。 她想在看一眼,看一眼被妈妈爱着的小孩,是什么样的。 这样,她就能知道,原来,她的妈妈不爱她啊。 绵绵不知道对这样的春草说什么,她想帮她,但是好像帮不了。 “你可以跟你妈妈说,每天少做一点活吗?” 春草摇摇头,声音呐呐道,“不能的,说了会挨打。” “啊?” 绵绵皱着小眉头,“你妈妈太坏了。” 不干活就挨打,哪里有这样的妈妈啊。 春草没说话,“我们的妈妈都是这样的。”只有绵绵的妈妈不一样。 见绵绵不可置信。 旁边的小孩儿也跟着点头,尤其是女孩子点头的最多了。 “我妈妈也还是,我不去捡柴火,我妈会骂我白吃饱。” “我也是,我要是不烧火,我妈会拿着烧火棍打我。” 绵绵看着一群小伙伴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的妈妈。 她们的妈妈,和她的妈妈不一样啊。 这是,绵绵从来没见过的。 眼见着她不出声,旁边的阿虎拍了拍她肩膀,“绵绵,你不要被他们吓着了。” “我妈妈也是呀,我要是懒的话,我妈妈还是会打我。” “但是,丝毫不影响,我妈每次都把碗里面的白菜心留给我。” “对呀对呀,我妈虽然打我,但是还会偷偷给我留鸡蛋。” “我妈也是,她还会把舍不得吃的五花肉,塞到我嘴里,让我别跟别人说。” 他们的妈妈虽然脾气差了点,爱打人了点,但是除去这个时候,好像也还挺不错的? 只是,他们的妈妈没有绵绵的妈妈温柔而已。 听到这话,绵绵忍不住笑了,“那你们的妈妈也挺好的。” 她是真为小伙伴们高兴。 只是,这笑容笑到一半,就听到春草说。 “我妈妈就不会,她从来不会把鸡蛋留给我,也不会把菜心留给我,她就只会让我干活。” 这下,一群小朋友都跟着安静下去了。 他们看着春草,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春草好可怜,有了后爸,就有了后妈。” “她妈妈好坏。” 小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圈子,他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也会提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如果爸爸妈妈很好的话,他们就会很神气! 连带着在小伙伴那,都会把腰板挺得直,甚至是连吵架都会不带怕地。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会给他们撑腰呀。 但是像春草就不会,她都不敢在外面吵架,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 因为,她爸爸死了,她妈妈不会为她撑腰的。 绵绵听完这,微微地叹口气,从兜里面摸了摸,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最后一颗糖。 是一颗大白兔奶糖呢。 她想了想,把最后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了春草的手心里面,“要是太苦的话,吃一颗糖?” 这是她妈妈以前这样安慰她的,吃了糖以后,就会甜甜的,就会没那么苦了。 春草看着那大白兔奶糖,眼睛都瞪大了,还有几分不可置信,“给我的吗?” 她好久好久没吃过糖了啊。 也从来没吃过大白兔奶糖,但是她弟弟就有。 绵绵点点头,“自然是给你的呀。” 说完,她低头朝着春草咬耳朵,“你不要老实啦,你要学会偷懒知道吗?” “就是你妈妈让你打猪草,你就少打一点嘛,一点点少,让你妈妈别看出来就好了。” 这竟然是在给小伙伴出谋划策! 春草眼睛亮了亮,“我晓得了!” 那边—— 车子修好了,沈美云朝着一堆小朋友喊了一声,“绵绵!” 绵绵嗳了一声,然后朝着春草叮嘱,“你要放聪明点,很多偷懒的办法的,自己给自己偷懒知道吗?” 眼看着叔叔们都上车了,她懊恼道,“我要走了,你记得哈,你记得我说的话啊。” 说完,她踩着新的小皮鞋,蹬蹬蹬地跑到了沈美云面前。 在一众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下,看着绵绵的妈妈把她给抱了起来,钻到了那个大大的铁盒子里面。 好威风啊。 一群小伙伴们都忍不住注目了过去,一眨也不眨地盯着。 绵绵都上车了,一从车窗玻璃看到她的小朋友们,都没走,还在看着她。 她就忍不住探出头去,朝着他们招招手,“你们快回去呀,等我回来找找你们呀。” 瞧着她那小样子,在场的大人们都忍不住笑了。 “绵绵,你这么受欢迎啊?” 周参谋忍不住朝着绵绵问道。 绵绵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后,还不忘朝着沈美云怀里窝了窝,“是的呀,他们都喜欢我,是因为我妈妈爱我。” 这话一说,车内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忍不住回头看向她,“你是说,你妈妈爱你,所以他们才喜欢你的吗?” 绵绵点了点头,煞有其事,掰着指头和大家说,“是的呀,他们觉得我好看,但是我的好看,是妈妈给的呀,妈妈把我生得这么好看。” “而且,他们还喜欢我新衣服,新鞋子,这些也是妈妈买给我的呀,他们还喜欢我兜里面的糖,这个还是我妈妈给的。” “所以,周叔叔你看,他们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妈妈爱我。” 她妈妈爱她,所有人都知道。 绵绵也知道,绵绵的小伙伴们更知道,所以他们都想和她玩,他们还不敢欺负她。 因为,她妈妈看着好温柔的,但是发脾气起来,大家都怕。 这话一说,周参谋他们几个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他比别人想得更多,他是知道的,绵绵是林钟国的亲生女儿。 但是在这一刻,他敢保证,绵绵在沈美云同志这里,不比在林钟国那里过得差,甚至是过得更好。 因为,沈美云给她一个人,独一无一的爱。 而且是全部身心的爱,这是林钟国他们两口子所做不到的。 哪怕是周参谋和林钟国一起长大,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沈美云更会养孩子,也对绵绵会更纯粹更好一些。 林钟国这个人,其实周参谋很复杂,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按理说关系应该很好的。 但是后面却逐渐走远,不过是因为林钟国这个人,私心太重。 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功利性太重,所以后面慢慢的他就和对方关系那么好了。 应该说是淡了一些。 甚至,林钟国自己也有察觉,所以他现在其实来找他的次数也不多,他很聪明,每次都是让孩子们来找青松完。 这样的话,其实很多时候周参谋,也是没法阻止的。 他是大人,最好是不干预孩子们去交朋友。 但是,说实话看完林兰兰,再来看绵绵,显然绵绵是被教得更好,也更为懂事一些。 从她这些说话动作就能看出来了。 她今年才五岁,但是她甚至能清晰地说出,他们喜欢她,是因为她妈妈爱她。 就这一点,其实好多大人都认不清楚。 其实,这个事情的本质,就是你的孩子在外面有多被尊重,取决于父母在外有多大能力。 父母到底爱不爱她的孩子 被爱着的孩子,在外面就算是要被人欺负的时候,对方也会掂量一番,掂量下,敢不敢欺负,接受不接受得了孩子父母的怒火。 这一点,周参谋也是结婚好久之后,当父亲好久之后,看到林钟国对待他们家青松的态度后,才慢慢明白的。 但是绵绵今年五岁,她却能明白。 这只能让周参谋感叹,“沈同志,你把绵绵教得很好啊。” 孩子小时候过得好不好看父母,父母老了以后过得好不好,看孩子。 这其实是一个相辅相成的。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甚至周参谋自己曾经都不知道。 沈美云听到这话,她笑了笑,倒是没有居功,而是说,“是我们家绵绵自己聪明,她很有灵性的。” 在外面的时候,她丝毫不会吝啬去夸奖绵绵。 只有这样,她的女儿才会更自信啊,更从容。 哪里想到,沈美云这样说了以后,绵绵却很认真地摇摇头,“明明是妈妈教得好。” 妈妈教了她好多道理,所以她才能和人吵架的时候,吵赢! 想到这里。 绵绵忍不住爬到了沈美云身上,扒着她的肩膀,朝着她的脸贴了贴,满足道,“妈妈,有你我好幸福啊。” 以前其实绵绵是没有感觉的,她自小生活里面就是妈妈。 妈妈对她好,她也当成了理所应当,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直到,她和妈妈下乡来到了前进大队,交了好多新朋友以后。绵绵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的妈妈,都像她妈妈那么好啊。 原来,不是每一个妈妈都会爱她的孩子啊。 原来,她是这么幸运啊,当了妈妈的孩子。 所以,她是妈妈的宝贝。 而且是独一无一的宝贝。 听到自家闺女这般说话,而且还亲亲抱抱贴贴,沈美云简直是受不了,她当即就搂着绵绵,忍不住一阵亲热。 “有你在,妈妈也幸福。” 沈美云如是说道。 前面在开车的季长峥,忍不住从后视镜里面看了一眼,抱着闺女亲的媳妇。 呜呜,好想加入。 好想变成绵绵,钻到媳妇怀里,让她使劲亲亲抱抱举高高。 可是,还要开车。 这该死的破车。 真是阻拦他的幸福生活。 * 从前进大队到公社招待所,季长峥半路上,就把周参谋和司务长给放了下去。 还不忘从车窗内,递过去一张大团结,“你们自己记得去找个地方吃饭,解决晚餐。” 周参谋,“……” 司务长,“……” 虽然这钱不少,但是就有一种打饭要饭的感觉。 司务长不是很想接,周参谋也是一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伸手去拿。 季长峥,“嫌少?” “不少了,这都够去国营饭店搓一顿了。” 这是实话,国营饭店小炒肉才一块一一盘呢,这十块钱都够吃十盘小炒肉了。 司务长抬眼看他,“我不吃嗟来之食。” 周参谋,“好巧,我也是。” 两人甩了下袖子,转头就走。 还不忘丢下一句话,“你去一家三幸福的团聚吧,不用管我们这两个孤寡老人。” 季长峥,“……” 要不是知道这两个人是故意演的,他还真差点就信了啊。 这两人一旦走了,还不知道去招待所,怎么快和呢,毕竟,可是休假好几天。 还是带薪的那种。 季长峥,“呵呵。” 倒是沈美云不知道这内情,她还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咱们快点去把自行车退了,过来在把周参谋和司务长接到我家去吃饭?” 反正她看,中午那一顿饭,大家都吃的挺好的。 季长峥不是很想,他其实想带美云和绵绵去市里面的国营饭店吃饭。 就一家三口,不想带着两个大电灯泡啊。 季长峥没回答。 倒是,周参谋说了一句,“你们不用管我们的,我们都习惯了。” 这—— 沈美云一听更可怜了,直接拍板,“等我们三个小时搞定,接你们回家吃饭。” 计策达成。 周参谋和司务长不动神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以后算是知道怎么去拿捏季长峥了。 没看,沈美云说话,他虽然不情愿,但是连个屁都不敢坑吗? 这下好了啊。 以后总算是轮到他们去,拿捏季长峥了。 那边。 车子从公社开到市百货大楼去,路上,季长峥忍了又忍,朝着沈美云说道,“美云,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美云太单纯了。 真的。 沈美云啊了一声,抬头看他,忍不住笑了笑,“骗不至于,不就是吃一顿饭嘛。” 季长峥委屈巴巴,“可是我就想和你,还有绵绵,我们一家三口吃。” 不想有外面的人加入。 多余! 沈美云看到这样的季长峥,忍不住笑了,“等我俩结婚了,我领着绵绵去随军,不一直都是一家三口,日子还长呢。” 这话一说,季长峥脸上的委屈瞬间没了,还带着几分期待。 “这还差不多。” 一想到,以后和美云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还长,就很高兴啊。 沈美云看到这样的季长峥,忍不住笑了,她觉得季长峥有时候挺好玩的。 就像是一只大金毛,偶尔会自闭一下,但是很快就会被哄好,随即又开心起来。 一直到了市百货大楼,季长峥的心情都是很好的。 等到了地方后,他便从车子上跳了下来,直接打开了后备箱,把放在里面的自行车给取了出来。 还不忘特意把包装盒给整理好了。 不过,倒是没急着进去,而是扛着自行车,领着沈美云和绵绵一起,折身进了百货大楼旁边的小院子。 那小院便是百货大楼,工作人员上班的地方。 他一到,见沈美云疑惑,季长峥便说,“我当时买的时候,是来找的战友帮忙的。” 这要退货,自然也要去找战友了。 沈美云,“难怪,你能这么短时间内,凑齐三转一响。” 季长峥咧着嘴笑,“这你就小瞧我的能力的吧?” 说这话,里面的赵振总觉得听到季长峥的声音了,便出来探头看了下,果然在门口看到了季长峥。 他还愣了下,“长峥。” “你怎么过来了?” 还没问完,就看到了季长峥身旁站着的女同志,饶是,赵振天天在百货大楼待着,看过不少客人。 但是,还从未看到过像对方这么漂亮的人。 明艳到不可方物的感觉,只觉得对方往这小院门口一站,连带着这破烂的小院都跟着满堂生辉。 赵振旋即了然,“这就是弟妹吧?” 季长峥点头,“来介绍下,这位是我媳妇美云。” “这位是我老班长,赵振,也是我这次买三转一响找的帮忙的人。”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下,“老班长好。” 说完,还不忘轻轻拍了下绵绵,绵绵立马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班长叔叔。” 这一喊,妈呀。 声音甜甜的软软的,赵振都呆了下,“你好啊,小朋友。” 这真的是大的好看,小的也好看。 难怪季长峥这小子,死活要反悔去,娶媳妇了,这都是有道理的啊。 赵振忍不住抬头看向季长峥。 就见到季长峥得意地朝着他笑了笑,旋即单刀直入说起了正事。 “是这样的老班长,我买的自行车不合适,想给我媳妇换一个照相机。” 这话一说,沈美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季长峥。 她是说想退啊,如果退不了,那在去换照相机。 结果,季长峥直接说要换照相机了。 似乎看出了沈美云的疑惑,季长峥眨了眨眼,示意看赵振怎么说。 赵振思索了下,“倒也不是不能操作。” “不过要去找人问下。” “你们等等我。” 等他进去后,季长峥便在沈美云开口,之前说了,“美云,你和绵绵都长这么好看,要多多拍照留下来呀。” “不然,以后老了看什么?” 这话说的,沈美云好像无法反驳。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奢侈啊,七十年代买照相机,这不比买自行车还过分? 还奢侈! 似乎知道沈美云要说什么。 季长峥朝着她咬耳朵,“我媳妇这么漂亮,当然要拍照记录啊。” 声音低沉嘶哑,还带着几分磁性,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低音炮啊。 在配着他都说的那话。 沈美云甚至有些恍惚,是不是季长峥也是穿越过来的啊?? 不然,他怎么知道,还要给媳妇拍照记录啊? 这是他能知道的事情? 沈美云惊了,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你怎么知道?” 季长峥挑眉,“知道什么?” 沈美云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知道讨好媳妇?” 季长峥一脸的骄傲,“这不该是本能吗?” 沈美云,“……” 好在赵振很快出来了,他朝着沈美云和季长峥说道,“问清楚了,可以换,走吧,我带你们去前面的柜台。” “照相机很贵重的,都放在三楼的玻璃柜里面了。” 等上去后。 赵振便让售货员把照相机给拿出来了,四四方方的一块,还是银白色的,面前还带着两只圆乎乎的大眼睛,有点类似望远镜的那个连体形。 而且,在照相机的上面,还写着两个字。 海鸥。 一看质量就很好啊,沈美云忍不住喜欢上了。 谁不喜欢拍照啊,她也不例外,只是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局限性,但是如今可以有拍照的机会,她也不想错过。 见她喜欢,赵振便说,“这一台三百八,比自行车贵六十块,你们要的话还要在补一个差价。” 这—— 沈美云犹豫了,说实话三百八太贵了,这是贵到离谱的价格了。 她有点想说,要不算了,还是把自行车退了。 结果—— 季长峥直接掏钱出来了,“六十对吗?钱在这里,老班长你帮我们把这照相机给包起来。” 一看到季长峥这动作,沈美云急了,拽他,“三百八太贵了,我们不要了。” 季长峥,“要,我媳妇喜欢就行。” “不用考虑价格。” ——因为他会赚钱啊! 52 求营养液 穿越第四十九天 沈美云听到季长峥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上辈子她听人说,男人只要肯为一个女人花钱,那么这个男人大概率是爱这个女人的。 因为对于成年人来说,血汗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当然,这个说法并不是适用于所有人,只是说对于普通的大众来说,确实是有一定道理。 后来沈美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也确实如此,她和前夫赵建宇两人离婚的时候,原本可以和平离婚的。 但是,她当时在为对方创业期间,镇守大后方,扫除对方后方一切困难。 可以说,前夫赵建宇在前期能够创业成功,沈美云是有一半功劳的,以至于离婚的时候,沈美云要求分割对方财产一半。 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刨除婚姻法的规定,更别说,对方创建公司的时候,还是有她一半功劳,哪怕是如此。 要分割对方一半财产的时候,赵建宇仍然是不可置信的,以至于多年过去了,沈美云仍然记得对方当时的那一个脸色和目光。 可以说是用吃屎来形容。 或许对于当时的赵建宇来说,比起离婚更为可怕的是,被沈美云分走一半财产。 尽管对方十分不愿意,但是架不住沈美云坚持,并且拿出多年付出的证据,对簿公堂,而后在法官的裁决下。 赵建宇这才同意将一半财产,分还给她。 那一次,让赵建宇伤筋动骨,也让他们之间彻底成为陌路人。 想起过去种种。 沈美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其实不太记得当时的心路历程了。 或许那是她人生里面,最为晦暗无光的一段时间。 这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去忘记,忘记那些让人痛苦的事情。 “美云?” 季长峥一连着喊了次,沈美云才回过神。 “嗯?” 她轻轻地问了一句。 这让季长峥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之前的美云,明明就近在他眼前,却让人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仿佛,她随时会离开他一样。 这让,季长峥越发患得患失,“你还好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很好。” 她看着季长峥英朗的面庞,他身上有着少年人才有的朝气蓬勃,和赤诚热烈。 沈美云垂眸,她心想,或许要朝前看了。 她笑了下,“刚刚只是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是看到你,就会很开心。” 不得不说,沈美云若是想哄人起来,那真是哄死人不偿命的。 没看到,季长峥先前还是患得患失的表情,瞬间跟着消失了不说,连带着脸上也重新挂起来了笑容。 “那我可得必须每天和你在一起才行。” 这样,美云每天都会开心了。 赵振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就是进去拿钱开单这一会的时间,一出来竟然会听到季长峥用这个语气说话。 简直是腻歪死人了。 他忍不住惊悚地看向季长峥,“季长峥?” 季长峥回头看他,眉梢吊着张扬,“干嘛?” 拽拽的语气,还是那么一个季长峥。 “没事,我就看看是不是你。” 赵振笑了笑,“确定是你了,我才能把照相机交给你。” 话落,便把照相机和发票,一起递给了季长峥。 季长峥没接,而是去看沈美云,“我们家我不当家。” 言外之意,当家的是沈美云。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抬手轻轻捶了下季长峥,旋即,这才从赵振手里接过照相机。 放在手里好好把玩了下,很快就明白了这照相机的原理了。 “有胶卷吗?” 赵振点了点头,“新照相机都会免费送卷,等后面用完了,就需要你们自己买了。” 沈美云,“成,晓得了。” 她的一双手极为灵活,不到一会会的功夫,便把这个照相机给摸索得透透的。 这让,赵振和季长峥都忍不住看向她,“你学东西好快。” 说实话,季长峥还没弄清楚原理呢,但是沈美云已经摸索透了。 沈美云,“不难。” 等出了百货大楼后,季长峥没急着回去,而是朝着沈美云说,“我们去照相馆吧。” 这—— 沈美云晃了下手里的照相机,“这不是有吗?去照相馆做什么?” 季长峥,“拍一张一家口的全家福。” “虽然自己有,但是我们个拍不了。” 势必有一个需要拿照相机的。 沈美云听到这,笑了,“季长峥,你是不是傻,可以交给爸妈,或者周参谋他们啊?” 怎么会拿不了。 季长峥,“那不一样,他们又不是专门学拍照技术的,肯定拍得不好看。” 他低头看着她,一双桃花眼潋滟,甚至还带着几分恳求,“美云,我们的结婚照不要这么潦草嘛,而且还有绵绵一起的全家福,你想想,若是拍得不好看,那可是留一辈子的。” 沈美云觉得也是,但是她绷着一张脸没说话,说实话,她比较恶趣味,喜欢看着季长峥这样说话的表情。 季长峥还没察觉,他便低声道,“我就想去照相馆拍一张,美云,去一下好不好?” 他总觉得去照相馆拍得有仪式感一样。 而且,照相馆的背景还可以选呢。 这下,沈美云拒绝不了,谁能拒绝一条大金毛撒娇呢,沈美云也不例外。 “那行吧,听你的。” 得了这话后,季长峥整个人都高兴起来,直接把绵绵扛在肩头。 “走走走,爸爸带你去拍全家福。” 这下,绵绵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全家福呀,妈妈,我还从来没拍过。” 沈美云听到这,微微一顿,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都雀跃的样子。 她心想,去照相馆拍就照相馆拍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她便了点点头,笑盈盈道,“现在就领你去拍。” 季长峥扛着绵绵坐肩头,拉着沈美云,一家口找了一家照相馆,还怪不好找的,整个漠河市的市区,就只有两家。 而且,瞧着生意还不错。 他们一来,那照相馆的老板,顿时眼睛一亮,“同志,拍照啊?” 接着,目光放在绵绵身上,“这是要一家口拍合照吗?” 沈美云没说话,倒是季长峥嗯了一声,他很喜欢对方称呼他们为一家口。 以至于一身的气势都跟着温和了下来。 “我们先拍一个结婚照,再拍一个一家口的全家福。” 这老板一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成啊,你们找到我肯定是找对了,我们家照相馆是整个漠河市技术最好的,而且连照相机都是最新款的。” 这话一说,旁边的绵绵好奇地问道,“是海鸥牌的吗?” 那老板没想到,绵绵这么一个小孩子,竟然还知道照相机是海鸥牌的最好了。 他当即点头,“是啊,你这小朋友懂得还挺多。” 绵绵扬起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我也有呢。” 老板还以为绵绵在开玩笑,也没细看,待他一回头看到后,顿时一惊,“哟,这还真是海鸥牌最新款的照相机啊?” “不是同志,你们既然有照相机了,怎么还来找我来照相啊?” 这不是脱裤放屁,多此一举吗? 沈美云也觉得奇葩,但是架不住季长峥愿意啊。 季长峥,“结婚照要别人来拍,才有感觉。” 哪里有自己给自己拍结婚照的,总觉得是怪怪的。 这话一说,那照相馆老板倒是忍不住点头,“你这话说的是,结婚照确实要别人给你们拍,才像话。” 说话间,一边开单子,一边忍不住打听,“你们这一款照相机花了多少钱?” 绵绵,“百八。” “那是不便宜。”照相馆老板忍不住点头,“我这一款是去年产的,当时也花了百。” 他还以为自己是最新款的了,没想到来了一个比他还新款的人。 绵绵,“那你的还便宜一些。” 照相馆老板,“……” 擦相机的手忍不住一顿,“要不这样,我用你们的照相机,给你们拍几张照片?价格给你们算半价怎么样?” 他算是一个照相机的爱好者了,奈何这个爱好太贵了,哪怕是做这项买卖,也支撑不起他每年都换新照相机啊。 这不,看到别人拿着最新款的照相机,就有些心动了。 绵绵没回答,她去看沈美云,沈美云没说话。 照相馆老板以为条件轻了,对方看不上,便说了,“我姓徐,在这一行做了快十年了,这一点信誉保证还是有的,而且我们家照相一人一次五毛钱,洗照片一张一毛,我给你们免个照相的五毛钱费用,光收你们新照片的钱如何?” 这是又增加筹码了。 显然,对那个新照相机,情根深种。 沈美云想了下,看向季长峥,季长峥,“我都听你的。”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朝着徐老板说道,“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你到时候把底片给我们留一份。” 若是以后喜欢的话,或者是照片毁损,他们拿着底片也可以去重新冲洗出来。 “没问题。” 徐老板一口答应了下来。 “来,先给你们拍结婚照,还是拍全家福?” 这—— 绵绵巴巴地去看着沈美云,沈美云立马说道,“先拍全家福。” 这下,绵绵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别提多开心了。 “好咧,来来来,你们一家口坐这里,对,爸爸妈妈一左一右的坐着,小朋友来坐中间,对对对,就是这样,一起看镜头过来。” “我数一二,你们喊茄子。” 这边,徐老板拿着照相机,熟练地换上去胶卷后,便开始安排了起来。 沈美云其实不太适应,这种正式拍照的感觉,她对着照相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脸色有些僵硬,甚至是连带着肢体都不协调了。 恨不得绷得紧紧的才好。 这让经常拍照的徐老板一下子看出来了,他调整了照相机的位置,旋即,朝着沈美云说道,“这位女同志,你想想,这是你们全家人最幸福的时刻,是可以把幸福保留定格的,是不是很美好?” 沈美云不动。 徐老板再接再厉,“你想想多年后,你都白发苍苍了,但是拿着多年前的照片出来看,照片上面你的容颜依旧,你丈夫风华正茂,你的闺女玉雪可爱,这样想一下,是不是很美好?” 这画面,让沈美云忍不住会心地笑了起来。 徐老汉便是抓住这一刻,直接咔嚓咔嚓,快门连摁了张。 “好咧!就是这样。” 可惜现在看不到成片,不然还可以回放看下成片多好? “来来来,小朋友你往旁边坐一下,我在给你爸妈拍一张结婚证件照。” 这话一说,绵绵乖巧的拿着板凳,坐到了一旁,她仰着头,看着妈妈和警察爸爸。 在这一刻,绵绵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好像真的有爸爸了喂。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以至于,看着爸爸妈妈拍结婚照的时候,她都是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的。 那边,椅子上,沈美云又不习惯了,没了绵绵当做调剂,她觉得自己又紧张了。 季长峥似乎察觉了,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沈美云的肩膀,“媳妇,你很漂亮呀。” 他的媳妇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不接受反驳。 要不怎么说,女人都是感性的呢。 原本沈美云还有些紧张的,但是在听到季长峥这话后,她便微微挺直了腰板,一副老娘最好看的样子。 这让,季长峥和徐老板都忍不住笑了。 徐老板调整了下照相机,女同志状态好了,但是男同志又开始了。 他便跟着说道,“好了,你们是新婚的两口子,两口子最该是什么状态?是亲密的,女同志你往你爱人这边靠一下,还有男同志,你不要跟上战场一样,你绷那么紧做什么? 肌肉放松,对对对,就是这样,状态要松弛一下,你们都想象一下,这是你和爱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是不是要笑啊?” 这话一说,季长峥确实去想了下,和美云拍结婚照啊。 确实好幸福。 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咧嘴一笑,那笑容恨不得咧到耳根子去了。 得,这是幸福的过分了。 那徐老板捕捉到这个镜头后,立马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这才收起了照相机。 把那照相机里面的胶片抽了出来。 问他们,“你们打算洗几张?” 沈美云和季长峥对视了一眼,“把你之前照的照片,全部都洗出来,每一份按照张的标准来,如果遇到特别出彩的照片,也可以洗五张。” 听听这语气,主打就是一个不差钱。 徐老板一听眼睛一亮,“成,没问题,保管给你们办到。” “这样吧,正常洗照片都是天,我给你们破个例,两天后你们来取照片。” 实在是这一家口的都太好看了,哪怕是照片洗出来,当样品也是行的。 “不过,你们要交五毛钱押金,等你们取照片的时候,我在退还给你们。 倒是很合理,沈美云和季长峥都没有反对的。 两人迅速交了五毛的押金,拿着照相机便转身离开。 只是,看着徐老板那恋恋不舍的样子,沈美云微微叹口气,“好了,我们下次来取照片的时候,把新相机也拿过来给你看看。” 得。 这话说的徐老板心花怒放,“我一定把你们照片洗到最好看的程度。” 沈美云忍不住笑着道谢。 等从照相馆离开后。 原本正常来说,是要回家的,但是季长峥又开始了,“美云,我们去国营饭店看看好不好?” “这个点,国营饭店快上菜了,肯定有好吃的。” 他好想把自己吃过的每一样美食,都带着美云去体验一遍啊。 沈美云无奈了,“季长峥,你忘记了,周参谋和司务长还在招待所等着呢。” 季长峥,“不管他们不就行了。” 反正他就想和美云在一起。 这哪里行? 沈美云觉得季长峥和她在一起后,幼稚了好多啊。 明明平时这人不是这样的。 眼见着沈美云不说话。 季长峥觊着她的神色,果断地换了语气,“那好吧,今天不去国营饭店,但是下次我们过来取照片的时候,去吃好不好?” 那个时候,他们肯定就结完婚了,到时候去吃饭,好像心情也会不一样。 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呢! 不像现在,虽然和美云是在一起的,但是季长峥总是容易心慌,觉得美云会要消失一样,不,应该说是美云似乎不爱他。 更准确的来说是没他那么爱她。 想到这里,季长峥就好悲伤。 沈美云看着蔫蔫的季长峥,忍不住叹口气,“那就取照片的时候来吃。” 季长峥闻言,扬眉笑了,“他们家的猪肉炖粉条是一绝,要早点来,来晚了就没了,用着白馒头沾着猪肉炖粉条的汤,美云我跟你说,真的很好吃。” 看着这样的季长峥,沈美云忍不住笑了,甚至是连带着心态都放松了几分。 该怎么说呢。 和季长峥在一起后,她能很真切的感受到,对方的每一个计划里面似乎都有她。 让人带着微微的幸福感。 于是,沈美云便想了想问道,“季长峥,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什么?” 季长峥停顿片刻,便明白她这是在问什么了。 “不是。” 他摇头,以前的季长峥可拽了,而且话也没这么多,就是出来吃好吃的,他也是独来独往习惯了。 年轻气盛的时候,桀骜不驯,还会偷偷跑出来吃一顿好的在回去。 神不知鬼不觉。 他那个时候觉得,一个人麻利,可是如今想来,两个人似乎也不错,尤其是不管吃什么都想着和对方分享的时候。 那一种心情会让人很舒服。 沈美云听完,含蓄道,“那——继续保持。” 季长峥听了,嘴角疯狂地上扬。 美云——是喜欢他的吧,是吧,是吧! * 等他们到公社的时候,下午四点了,虽然不至于天黑,但是显然也不早了。 沈美云趁着季长峥去接周参谋和司务长的时候,领着绵绵还不忘回了一趟公社。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去看下,长白猪和大白猪的一个具体情况。 她到的时候,乔丽华正在给大白猪,磨鱼骨头,扫猪圈,显然是忙得不亦乐乎。 而旁边的猪圈的院墙上,还放着一个记录本,显然是用来随时记录数据的。 沈美云喊了一声,“丽华。” 他们相熟了以后,便不再喊知青了,而是直接喊名字。 这一喊,乔丽华回头看她,有些意外,“美云,你不是结婚了吗?” 沈美云笑,“哪有那么快,我结婚的日子定在后天呢。” 今天才六号,还有明天一天。 这下,乔丽华拍了下头,“看我忙糊涂了。”她把记录好的数据,递给了沈美云。 “你看看,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吗?” 沈美云接过表格大眼看了一下,基本没啥大问题,这就是和细心的人共事的好处了。 对方几乎是完成她方方面面的叮嘱,甚至是超额完成。 “很好。” 沈美云夸她,“丽华,你上手真快。” 乔丽华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你教得好。” 沈美云没应这声,她安排了绵绵后,便自己跳到了猪圈里面,检查了下大白的情况。 眼见着大白懒散的躺在猪窝里面,一动也不动的。 甚至,连吃青猪草,都恨不得让乔丽华给喂嘴里。 沈美云拍了下大白的猪头,“你就惯它,它虽然是大概率是受孕了,但是也不能这般精贵。” “适当的时候,还是让它起来活动下。” 乔丽华知道这理,但是到底是大白太过重要了一些,这才关心则乱。 “成,我尽量。” 沈美云笑她,“你这也太仔细了。” 乔丽华苦笑,“不仔细不行,我和东来这两年的工资,都恨不得搭它身上了。” 这下,沈美云也收了笑,专业起来,“大白,今天吃了几次?有没有啥异常反应?” “就吃了两次,第次不怎么爱吃了,我就把鱼骨头给磨碎了,加了半勺盐,拌匀了喂给它的。” 真成祖宗了。 “那好,基本上就按照这么一个情况喂养就好了,注意这边的温度,不能太低了,如果太低之后,你就把猪窝周围的通风口给堵上,留一个就行。” 检查了这些后,沈美云便从猪圈跳了出来,又去看了一眼隔壁的小长白。 小长白有些萎靡。 “今天配种了?” 提起这个,乔丽华忍不住笑了,“小长白今天被一个本地猪给强了。” 沈美云扑哧笑了出来,“它没弄过?” 乔丽华嗯了一声,“小长白后脚无力,再加上那个本地母猪两岁了,个子高大,长白打不过,只能被躺下被强。” 沈美云笑了,“成吧,不管怎么说,今天配种了完成了就行。” 看着小长白那自闭的样子。 她笑着说道,“下一次配种安排到天后,公社下面的生产队,你还是按照老法子,抽签进行,抽到那个生产队,就让他们生产队把母猪给赶过来。” 安排得井井有条,本来还担心,今天沈知青不在,不知道乔知青一个人弄不弄得过来的刘主任,在听到这,又退了回去。 他和一旁的王干事感叹,“沈知青这人是真负责,她要走了,我是真舍不得。” 这是实话。 王干事笑了笑,“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沈知青还是去结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刘主任也懂,但是懂归懂,舍不得归舍不得。 “也不知道,沈知青会不会来请我喝一杯喜酒?” 他自言自语道,这下,王干事倒是没回答。 那边。 沈美云在说完正事后,便朝着乔丽华邀请道,“我后天结婚,丽华你记得过来喝一杯喜酒。” 乔丽华就等着沈美云邀请呢。 她便说,“你就是不喊我,我也要去蹭一杯喜酒的。” 说到这,她脸上带着几分黯然,“也不知道,这辈子你能不能喝上我的喜酒。” 这话一说,沈美云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她思索了下,“会的,丽华你这么优秀,想娶你的还不是一大把?” 乔丽华笑了下,心情到底是好了几分。 “就你会夸人。” 沈美云和乔丽华说完后,便去洗了手,领着绵绵一起去找了刘主任。 她到的时候,刘主任按理说已经下班了,但是人却没走,还在办公室内坐着。 显然,是在等沈美云的。 听到动静,抬头起来看到是她,刘主任便说,“我就知道沈知青你会来。” 沈美云笑了,“那您算得可真准。” 她也就直说了,“刘主任,我后天结婚,到时候办酒,请您来喝一杯喜酒。” 刘主任站了起来,朝着她说,“我就等着你这一杯喜酒了。” 沈美云笑了,“那是您看得起我。” 刘主任笑了笑,“沈知青啊,往后你不管在哪里,你只要记住,我们胜利公社是你娘家就对了。” 这承诺可算是不轻。 沈美云怔了一下,道了谢,“一定会的。” 等从公社离开后,那边季长峥也已经接到周参谋和司务长。 眼见着沈美云也领着绵绵过来了。 “走了长峥,你媳妇到了,人齐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还亲自从驾驶座上下来,给沈美云开了车门,眼见着她们母女二人到了座位上。 他这才折身又返回去了驾驶座上。 这让,周参谋和司务长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季长峥你什么时候这么狗腿了?” 季长峥坐直了身体,手握方向盘,闻言斜眼看他,“我给自家媳妇开车门,这叫狗腿?” “这不是爱情吗?” 司务长,“……” 周参谋,“……” 他们是发现了,自从季长峥有了媳妇以后,就彻底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 那就是把媳妇这两个字,无时无刻不挂在嘴边,甚至是恨不得刻在基因里面。 沈美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轻咳一声,催促,“长峥,你快开车,我到生产队了,还要去知青点一趟。” 听到这话,季长峥的手一顿,他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 “没问题。” 二十分钟后,到达了前进大队,沈美云打算去知青点接那批知青们喝喜酒,所以她便下车了。 还问了下绵绵,“要和我一起吗?” 绵绵嗯了一声,“和妈妈一起。” 这竟然是不和季长峥一起了。 沈美云也没拒绝,转头去看季长峥,“那你先领着周参谋和司务长,先回家。” 有外人跟着,倒是不好让人家等着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那我先带他们回家,在下山来接你。” 沈美云想说不用,但是对上季长峥那一双坚持的眸子,她到底是败阵答应了下来。 等沈美云领着绵绵去知青点后。 司务长觉得纳闷,便问了,“季长峥,你不是最爱黏着你媳妇一起吗?怎么这一次不和她一起了?” 季长峥听到这个问题,他从口袋里面掏出烟,划开火柴,捧着火,点了一根,深吸了一大口。 旋即,他才漫不经心道,“不想去不行啊?” 这—— 司务长和周参谋对视了一眼,觉得这季长峥的性子变化有些大啊。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季长峥吸了两口,便踩灭了烟,嬉皮笑脸道,“就不能是我想多陪着你们吗?” “免得你们孤单。” 司务长,“啊呸!” 周参谋,“啊呸!” 信了他的邪。 那边,沈美云领着绵绵和季长峥,他们分开后,便直奔知青点。 这个点不算早了,五点多的时间,在乡下这种地方,基本上都放工了。 知青点也不来例外,正在忙碌地做晚饭。 “美云,你来了。” 姚志英在剥干辣椒,这一出声不打紧,一下子吸了一口辣椒末,那真是呛的,眼泪鼻涕都跟着下来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晚上做什么呀?怎么剥这么多辣椒。” “这几天不是一直上工累着了,觉得没胃口,晚上想做个酸辣片面汤吃。” 这干辣椒还是问胡奶奶家找的,对方给了她从窗户上,取下来了一大串呢。 沈美云笑了下,“日子不错!” 姚志英也高兴,“昨儿的不是结工分了吗?我上个月挣了两百十多个工分,不比那壮劳力差呢。” “以后我凭着自己的双手,也能养得活我弟弟了。” 她其实特别羡慕沈美云,她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出来,所以,姚志英也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沈美云丝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很棒。” 接着,话锋一转,“大家都在吗?” “想找大家有点事情。” 姚志英,“除了丽华姐在公社上班没下班之外,其他人都在呢。” “连带着之前去水里基地修沟渠的,周卫民也回来了。” 这下,基本上算是齐了大半。 沈美云嗯了一声,便朝着屋内走,姚志英想了片刻,便跟着了上去。 屋内的人也在忙活,周卫民在搓麻绳,胡青梅和曹志芳两人在厨房,一个切菜,一个烧火。 至于,候东来则是老样子,躺在炕上休养。 沈美云一来,大家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沈知青。” 最先打招呼的竟然是周卫民,老实说,下乡这一个月,周卫民身上的清高也彻底没了。 如今,他穿着带泥巴的衣服,光着脚,踩着草绳,一边咬在嘴里,一边还不忘双手用力的来回搓。 这一副样子,之前那个在首都火车站遇到的周卫民反差极大。 这让,沈美云恍惚了片刻。 周卫民,“看着我如今样子和以前差别很大?” 沈美云嗯了一声。 她有些好奇是发生了什么,让周卫民怎么一个月之内,竟然变化这么大。 周卫民,“我爸摔了一跤,脑溢血送到医院去抢救了,家里要用钱。” 不然,他也不会去报名修水利基地了。 那实在是不是人做的活,还在两度的温度,跳到那泥巴塘里面,一筐筐搬泥,哪怕是穿这防水的衣,也遮不住的寒冷。 但是,周卫民还是咬牙忍了下来,修水利基地一天六毛的工资,而包两顿饭。 一个月下来就是十八块钱,外加补助,算起来能有二十块。 二十块够他爸在医院住一个星期了。 多一个星期,就多了一点活命的机会。 好多时候,周卫民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想着躺在医院等着救命的父亲。 到底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去水利基地修沟渠,回来挣工分,下班搓麻绳,但凡是能赚钱的活,他一个都不放过。 听到这。 沈美云在心里叹口气,苦难让人成长,或许这句话在周卫民身上,便是最好的反应。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便沉默下去。 “沈知青,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还是候东来拄着拐杖出来问了一句。 沈美云犹豫再,还是开口了,“我后天结婚,晌午办喜酒,来请你们喝一杯喜酒。” 候东来一听,“那是自然,不过我这腿是去不了,到时候让丽华替我去。” 旁边的周卫名也说,“我也去。” 曹志芳和胡青梅也跟着从厨房跑出来。 “恭喜你啊,沈知青,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说到这,曹志芳有些可惜,“你结婚的话,等于说我们知青点的人都去了,就是可惜季知青不在,不然他也可以去。” 这话一说,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美云微微停顿片刻,随即坦然道,“是啊,他不在。” * 漠河驻队外小学。 正值学生们在操场上体育课,季明远坐在一旁的石台阶上,安静的看着。 他向来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忧郁和迷茫。 他来这边小学当老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不是他想做的事情,奇怪的是他的内心,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 季明远你该过来,你只有过来了,才能守着兰兰长大啊。 所以,他来了。 他放弃了一切来到这里当了一个小学老师。 想到这里。 季明远的目光微凝,最后定格在一群学生里面,众星捧月的林兰兰身上。 她是极为耀眼的,宛若一个小太阳一样,散发着热烈的光芒。 连带着学校的学生,也都喜欢围着她转悠。 似乎察觉到了季明远的注视,林兰兰拿着风筝的手一顿,回头冲着季明远笑的灿烂,“季哥哥,我放风筝给你看呀。” 她新得了一个风筝,是个蝴蝶形状,火红的颜色极为漂亮,一拿到学校之后,便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季明远停顿了片刻,含笑的点头。 那边得到鼓励的林兰兰,越发想要在季明远面前表现起来,她拿着风筝线,随着风跑了起来。 风吹风筝起,飘在天空上,林兰兰高兴的大叫,朝着季明远呼喊道,“季哥哥,你看啊,你看啊,风筝飞上天啦。” 连带着语气都带着极为高兴,似乎要和季明远一起分享喜悦。 季明远嗯了一声。 那边,林兰兰跟着风筝跑,身后跟着一群小朋友,风筝越飞越高,一下子被风刮到了大树上,下不来了。 这—— 看到自己心爱的风筝被刮走,林兰兰一下子要哭出来了,“风筝,我的风筝。” 旁边的学生要安慰她,但是都被林兰兰推开了。 她跑到了季明远的面前,眼眶里面蓄了一泡泪,“季哥哥,我的风筝,我的风筝刮树上了。” “你可以帮我取下来吗?” 在林兰兰的眼里,季明远是无所谓不能的。 季明远其实有些恐高,他本想拒绝的,但是在听到林兰兰说了这话后。 拒绝的话,却变成了,“好。” 他对于林兰兰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从来不会拒绝。 因为,季明远要永远听林兰兰的话。 眼见着,季明远答应了自己,林兰兰喜极而泣,“季哥哥,你真好,我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这话一说。 季明远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嗯了一声,旋即起身看着那足足有层楼高的树,做足了心理建设后,这才跟着摸这树冠,开始一路向上攀爬。 他爬的时候。 下面的学生在鼓掌,“季老师好厉害啊。” “季老师真听兰兰的话。” 听到这,林兰兰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炫耀,“季哥哥最疼我了。” 所以,季哥哥根本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啊。 正当她要笑的得意的时候,树上的季明远,一脚踩空。 砰的一声,直接从树上跌落下来,砸在地上。 这下,周围的学生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兰兰也慌了片刻,旋即扑了过去,大声喊道,“季哥哥,季哥哥。” 可惜,季明远陷入了昏迷,他根本无法听到外面的声音。 这下,学生们慌了手脚,立马去告诉别人的老师。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季明远便被送到了诊所去,但是这里的诊所不愿意接收。 没了法子。 林兰兰找到父亲林钟国,只能借了车,把季明远往市医院送,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而季明远还没有任何醒来的意识。 在医生检查过后,给出了一个答案,“他这是撞上了脑袋,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清醒,没人能知道。” 听到这话,林钟国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甩了林兰兰一个巴掌,“你做的好事!” “尽知道给我添麻烦!” 季明远是季家人,他真要是有个长两短,他们林家根本赔不起。 这一巴掌,把林兰兰给打醒了。 她下意识地捂着火辣辣的脸,小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上辈子,季哥哥就没摔下来过,明明上辈子季哥哥是平安无事的。 可是,看到父亲那般暴怒的面容,林兰兰知道季哥哥是真的出事了。 他还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一旦意思到这点后,林兰兰整个人都一踉跄,小小的一个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可能。” 她还在这样重复。 看到她这样,林钟国就有些失望,“让人去通知季家人来。” “不!” 林兰兰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她太恐惧季家人了,上辈子季明远因她自杀而亡。 他的叔叔季长峥,便对她,以及林家,进行了疯狂的打压。 她和家人反目,和丈夫离心,最后众叛亲离,这里面未尝没有季长峥的手段。 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心机手段无一不是上乘的,而且对方还心狠手辣,下手无情。 她根本不敢想想,季明远若是无法醒来,季长峥知道这个消息后,又会如何去报复她。 想到这里,林兰兰整个小小的身子被吓的缩为一团,连带着脸色也跟着发白了起来。 她对那个男人几乎是惧怕到了骨子里面。 “不能让,不能让季长峥知道!” 林兰兰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说出这一句话。绝对不能啊,季长峥要是知道的话,他是不会放过她的,她如今才五岁,季长峥要是想捏死她,那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她这话一说,林钟国探究的看了过来,“兰兰,你怎么知道季长峥这个名字?” 他可从未在兰兰面前提过。 林兰兰脑子转的飞快,正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里面的医生传来消息。 “病人醒了,家属进来。” 这话一喊,林钟国和林兰兰两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季明远,他的头上包着白色纱布,一双眼睛微微睁着,看着头顶。 待听到动静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了过去。 这一看—— 林兰兰几乎浑身冰凉,季哥哥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该怎么形容那一双眼睛呢。 沧桑悲凉中透着一丝绝望,甚至还有这空洞,这甚至都不像是一个人的目光啊。 这还是她的季哥哥吗? 林兰兰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扑过去,哭了起来,“季哥哥,是我啊,你不认识兰兰了吗?” 她甚至,连对方身体哪里不舒服都没问。 季明远没回答,他淡漠的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旋即半晌,才把手抬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这是一双有血有肉,还带着温度的手。 这让他极为不适应。 毕竟,他在小叔身边,游魂一样飘荡了几十年啊。 他终于再次做回成人了吗?? 而且还是林兰兰小的时候吗??? 任凭着林兰兰在旁边怎么哭喊,季明远都没有任何反应。 眼见着这么一个情况不对,林兰兰越来越慌张了,季哥哥怎么了? 季哥哥怎么不对她有求必应了? 旁边的林钟国,实在是受不了林兰兰的吵闹,朝着她一挥手,示意她安静,林兰兰这才抽抽噎噎的安静下去,只是她心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掌控一样。 那边,林钟国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季明远,关心道,“季老师,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才算是一句人话。 毕竟,季明远是为了给林兰兰捡风筝掉落的。 季明远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再次看到中年时期,一脸圆滑世故的林钟国的时候,他目光有些深远和沧桑。 记忆中他死后,小叔为了帮他报仇,一度多次打压林钟国,最后面前林钟国不过才五十多岁,便满头白发,一脸颓废。 甚至,一度跪在小叔面前求小叔放过他。 放过林家。 那个时候的他,像极了一条可怜虫,跪在地上,让人放他一马。 想到这里,季明远收回目光,久违的目光里面带着怀念,“我要见我小叔和……沈美云同志。” 53 4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第五…… 季明远这话一落,病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林兰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劝说道,“季哥哥,你不是最害怕你小叔了吗?觉得他管得太多,你要是这个时候去见你小叔的话,他会骂你没把自己照顾好是个废物,还从树上掉下来哦?” 听到这话。 季明远骤然抬头,一双向来温润的眼睛,此刻透着几分犀利,甚至是了然。 上辈子,他便是这样被林兰兰一直控制的。 根本无法去有自己的思想,每次有一点点后,对方总会以各种千奇百怪的角度清洗掉。 甚至连带着语言都带着暗示性。 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是对自己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失望的,除了——林兰兰。 他会觉得林兰兰是他的救赎,当然,林兰兰也是最懂他的那一个人。 他对林兰兰更是言听计从,根本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一如,这辈子的前半生,明明知道林兰兰有鬼,明明知道他不该和林兰兰一起来到这里当老师。 但是,一旦林兰兰提出要求,他便无法拒绝。 想到这里。 季明远的脸上闪过阴翳,这就是被控制的力量吗? “季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季明远的目光,让她害怕,那目光仿佛在恨着她一样,再也不是以前温润和气的季明远了。 季明远垂眸,“我要见我小叔和沈同志……” 他没回答林兰兰的话,而是重复自己的诉求,而且还是对着林钟国说的。 他似乎把林兰兰给彻底忽视了。 这让,林兰兰又憋屈又难受,季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对她啊。 林兰兰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林钟国给瞪了,“你闭嘴。” “没看到季老师不想理你吗?” 这话,越发让林兰兰伤心了,小小的一个人都自闭了起来,她趴着病床头,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要是以往的季明远肯定会来哄她的,但是跟一抹游魂一样,飘荡了几十年的季明远自然不会。 甚至,他对于林钟国对林兰兰的呵斥,都视而不见。 仿佛在他眼里,林兰兰这个人,彻底消失了一样。 但是不是,没人知道,季明远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不去看林兰兰的眼神。 季明远要服从林兰兰是天性,但是他却在对抗。 以一抹极为顽强的力量去对抗。 林钟国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对来,他忙呵斥林兰兰出去,林兰兰去看季明远,但是季明远闭起了眼睛。 这让,林兰兰越发失望。 小小的一个人,迈着小步子,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病房。 病房内她一走,季明远下意识地松开攥紧了拳头,似乎林兰兰不在,他的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林钟国看着季明远,觉得他脸色不太对,“季老师,我现在就去通知你小叔,你先好好休息。” 季明远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大量的记忆让他有些头疼,对于他来说,连带着疼痛都是一种享受。 身为一抹游魂,他有好几十年都未感受过了。 林钟国出去后,便看到林兰兰小小的一个人,抱着胳膊,蜷缩在门口,可怜极了。 这让,林钟国有片刻的心软,但也只是片刻。 “兰兰,你先回家吧。” 林兰兰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抬头,“那季哥哥……” “你季哥哥不想见你。”林钟国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说出这句话,在看到小闺女的脸色瞬间苍白下去后。 在心底微微叹口气,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到大的闺女,他叮嘱道,“我送你回路口,你早点回去——”顿了顿,看着闺女脸上的红肿,有些后悔,“让你妈弄个鸡蛋给你滚滚脸。” 打是他的,但是说不心疼是假的。 听到这话,林兰兰瞬间回神,她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我以为爸爸再也不爱兰兰了。” 她哭起来极为可怜,小小的一个人,无声地哭,最是让人心疼。 林钟国也是,给她擦泪,“爸爸那会也是着急了,这才失手打了你,不是不爱你,打是亲骂是爱,爸爸正是爱你,才要管教你才会打你,好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我去找人。” 林兰兰一顿,抬头,眼眶含着一泡泪,“找谁?” “你季老师不是要见他小叔——季长峥吗?我现在找人看怎么能联系上他。” 这话一说,林兰兰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宛若纸一样透明起来,她下意识地去抓着林钟国的手,哀求,“爸爸,能不能不要通知季长峥。” 她直接开口喊得季长峥。 因为太过害怕,所以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甚至忘记了掩盖了。 这让林钟国忍不住看了过来,“兰兰?你在怕什么?你又没见过季长峥,你怕他什么?” 他到底是个年轻人,虽然身后有季家人,但是他现在到底是个年轻人,手段外露,还是容易被美色误导的那种。 不足为虑。 反正,在林钟国的眼里,季长峥为了娶沈美云,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恋爱脑。 看到如此骄傲自大的父亲,林兰兰差点脱口而出,爸爸你怕是忘记了,上辈子你有多害怕季长峥的。 甚至,林家更是因为她,被季长峥给盯上,林家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关系人脉和生意,逐渐组成了一个大树。 林家在漠河称王称霸多年,但是季长峥动手解决林家,只用了一天。 一天便让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林钟国,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在季长峥面前,求他让他高抬贵手,放过林家。 林钟国享受过风光无限的好日子,自然不愿意在去失去,以至于失去的那天,他不愿意接受,这才来找季长峥求饶,甚至还想把林兰兰也带过来。 但是,那个时候的林兰兰嫁给了周青松,她脱离了娘家,自然不会去了。 于是,林兰兰眼睁睁地看着,林家这一棵大树轰然倒塌,在倒塌之后,林钟国彻底恨上了她。 说她是个白眼狼,若不是因为她,林家怎么会得罪季长峥? 可是,在林兰兰看来,不是的,林家也曾享受过季明远带来的便利,他们只是在季明远自杀的时候,选择时袖手旁观。 仅此而已—— 这件事本该埋藏于地底,没人知道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季长峥得知了,从那以后林家,林兰兰便再也没有了安稳的日子。 林兰兰原以为林家这一棵大树,轰然倒塌后,季长峥便的报复变会结束了 万万没想到。 那只是季长峥的开始。 他甚至把目标对准林兰兰,对待林兰兰的手段,和对待林家的手段,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季长峥当时解决季家,那是雷霆手段,顷刻间之间便覆灭了林家。 那么对待林兰兰,则是钝刀子割肉,恨不得将她凌迟一样,一点点痛苦至死。 季长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甚至都没动手,只是让人在周青松的耳边,放大了沈绵绵自杀死亡的事情。 放大了周青松对沈绵绵起了同情之心后,生起了保护,在对方喜欢上他后。 又残忍地忽视了对方,并告诉沈绵绵,他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林兰兰。 而且,在这个基础上,还把林兰兰曾经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公之于众。 她对沈绵绵的嫉妒,她对沈绵绵的诬陷,她又是如何让周青松一点点厌恶起沈绵绵的。 那些—— 曾经都被林兰兰给忘记的记忆,再次被季长峥给一点点挖了出来,他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让林兰兰不得不回忆起来,更甚至被暴露了最为隐秘,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原来,善良的林兰兰,也曾经这般恶毒过,原来她用天真善良的面容,也曾逼死过两个人。 一个是季明远,一个是沈绵绵。 他们都是她幸福路上的枯骨。 原来林兰兰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林兰兰不愿意去想,人生里面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称之为众叛亲离也不为过。 娘家和她断绝关系,丈夫和她离心,并且对死去的沈绵绵心怀愧疚,并且无限地怀念。 公婆为人正直,接受不了这般一个披着羊皮的狼,拾掇着儿子周青松和她离婚。 林兰兰自然不肯,后面呢? 后面怎么样了? 后面林兰兰运气好,她重生了,这辈子从一开始她便不打算去找周青松了,她只想好好的守着季明远。 她会把季明远笼络在手里,只要季明远好好的,那么季长峥就不会对她出手了。 但是林兰兰不明白。 她都这般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了,为什么还能有这般大的变故? 为什么季明远还是出事了,从树上摔落下来,为什么他非要让季长峥出现? 为什么——他就不能考虑下她啊? 想到这里,林兰兰小脸上复杂又愤怒,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爸爸,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陪着季哥哥。” 她走了,如果这边出了什么事,她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这话一说,林钟国就皱眉,暴脾气也跟着起来了,“兰兰,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没看到季明远都不想看到你吗?” “你今年五岁了,不是个小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你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让季明远去给你捡风筝,他从树上掉下来了,他今天是幸运醒过来,他如果没醒过来,林兰兰,你想过你要怎么负责吗?” 负责? 这是林兰兰从未想过的事情,就像她从未想过,季明远会出事一样。 “你看,你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管去做,却让人家给你擦屁股,林兰兰,你爸不年轻了,我拜托你让我省点心行吗?” “你知道我现在要去干嘛吗?我现在要去找季长峥,我去哪里找季长峥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一件事情后,别人要在背后怎么给你擦屁股,兰兰,我拜托你长点心,你就算是不像是其他人家小孩那样乖,起码你别给我惹麻烦是不是?” 林兰兰听到林钟国这劈头盖脸的谩骂后,她被彻底骂懵了,“爸爸。” 林钟国,“你不要喊我,我现在不想给你当爸爸。” 他点了一根烟,吸完后,迅速做了决定,提着林兰兰的脖子,便顺势夹在了胳膊底下。 林兰兰,“?” “爸爸,你放我下来!” “你快放我下来。” 她双腿胡乱一蹬,结果屁股上却挨了林钟国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兰兰,你给我乖一点,别逼爸爸在打你。” 这是要把人一起以强硬的姿态带走了。 林兰兰眼见着反抗没用,开始哭起来。 林钟国不为所动,“从现在开始,我送你回家,你给我待在家,不许出家门口一步,等我这边把事情处理结束后,你在过来给季明远,季长峥他们一人道一个歉,听到没有?” 林兰兰不说话。 “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的,什么篓子都敢给我闯出来。” 眼见着林兰兰不说话,林钟国以为她就这样放弃了。 便直接把大儿子给喊了过来,让大儿子把林兰兰带回去,他自己则是思考了片刻后。 想打个电话,打到部队去,但是晚上九点多了,这个点根本没有电话可以让他打,甚至连可以打电话的小卖部,都跟着关门了。 这让林钟国有些着急,他索性坐车回了部队,哪里料到跑了一个空,季长峥不在。 这让,林钟国彻底坐不住了,“同志,你知道季长峥在哪里吗?现在他侄儿子出事了,要紧急见他一面。” 这话一说,让连夜请假准备回去送妹妹出嫁的,陈远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背着行囊,看着对方片刻,“林钟国?” 这个就是当时想要抢绵绵的人。 林钟国看到陈远,顿时跟看到救星了一样,“陈团长,你是陈团长是不是?请问你见到季长峥吗?” “我现在真的有急事找他,他侄儿子出事了,现在要见他一面。” 见到林钟国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陈远,“季长峥不在部队。” “啊?” 林钟国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那他在哪里?他侄儿子还在医院等着他。” 这—— 陈远想了下,“我帮你联系一下,不确定能不能联系上对方。” 他直接找到办公室,借了个电话机,打到公社去,可惜这个点了,就是公社也没人接啊。 不得不说,赶得巧不如赶得好,整个公社的人都下班了。 除了乔丽华,她现在把大白和长白两头猪,当成了祖宗来对待,连带着晚上还在公社这边值班,就在办公室搭了两张桌子休息。 这不,刚从猪圈上来,准备登记最新的数据,就听到电话机一直在想。 要不要接? 在乔丽华犹豫了好几次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接了起来,“喂,胜利公社,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她之所以接,想的是因为这大晚上的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肯定是有急事。 等电话一接通。 那边陈远便单刀直入,“同志,我找下前进大队的季长峥。” “你找季长峥什么事情?” 乔丽华反问了一句,眼见着对方认识,陈远便直说了,“季长峥的侄儿子出事,现在在市医院抢救,要见他一面,请他现在立刻马上过去。” 这—— 乔丽华也意识到不对了。 那边,林钟国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对对,还有沈美云,对方也要见沈美云。” 哪怕是隔着电话,乔丽华也听到了,沈美云这三个字,她当即神色一凛,“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通知。” 话落,便挂断了电话,直接拿起放在桌子上,打算当被子的大棉袄子,转头往那前进大队赶。 四十分钟后。 乔丽华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陈家木屋的门开,开始疯狂地敲门,“美云,美云你在吗?” 这一喊,原本已经歇息的陈家,瞬间跟着亮了起来。 而且很凑巧的是,不止是季长峥歇息在陈家,甚至是周参谋和司务长也在。 晚上几个男人喝酒喝多了,实在是开不了车,便在陈家歇息了。 也得亏陈荷塘当时修整房子的时候,他一间,美云和绵绵一间,陈秋荷两口子一间,还有一间是阿远的。 四间房子整理了出来,勉强算是把季长峥他们三人都给留了下来。 其中,把陈远的那一间房子特意收了出来,让他们三人挤在一个炕上。 这不,外面乔丽华一喊,季长峥瞬间睁开眼,眼里哪里还有之前的醉意,明显是再清明不过的了。 过了一会,他听到动静,像是美云起床了,淅淅索索地穿着拖鞋去开门。 “丽华,出了什么事情了?” 在炕上的时候,沈美云便听出来了,外面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想了一会,便想起这是乔丽华的声音。 乔丽华,“季长峥在吗?” “他侄儿子出事了,现在在漠河市医院,想见他最后一面,还有你,对了对方还说也要见你最后一面。“ 乔丽华有些纳闷,季长峥的侄儿子要见美云做什么? 难道是想在临终之前,见一下小婶娘,然后彻底满足心愿? 驾鹤西去? 乔丽华甩掉脑海里面乱七八糟的心思。 面前沈美云在听到,乔丽华这话一说,脸色便瞬间发白,季长峥的侄儿子出事? 她正要回头去喊人,结果哪里料到,季长峥一阵旋风一样出来了,甚至手里还拿着一件大衣,还未来得及穿在身上。 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现在就去。” 雷厉风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拉。 这让,沈美云和乔丽华都呆了下,谁都没想到,季长峥竟然这么快。 “他出什么事情了?” 一到门口,季长峥便开问了。 乔丽华,“从电话里面说的是在医院,想见你一面。” 听到这,季长峥拧眉,深邃的眉眼藏不住的担忧,下一秒便要跨出门的。 眼见着他要出门了,乔丽华忙补充,“美云,还有美云,对方也要见美云最后一面。” 这—— 季长峥的脚步瞬间停顿下来,这个时候得明远要见美云做什么? 他英气的眉眼都跟着染上了一层阴霾。几乎一瞬间,季长峥便想了无数个可能。 最后,定格为一个念头。 想都别想! 这是沈美云从来没见过的季长峥。 也是季长峥的另外一面。 气势凌厉,杀伐果断。 “走。” 不过一秒钟,他就给了沈美云一个答案。 四目相对。 沈美云嗯了一声,抿着唇,“等我一分钟。” 她进屋穿了一双鞋子,顺带又拿了一条围巾,胡乱地系在脖子上,她出来的时候,季长峥依靠在门口处在抽烟,夜色灯光下,他整个人一半藏在光中,一半藏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缭绕的烟雾,越发显得他的五官英朗不凡,但是此刻却蹙着眉头,显然有着无法解决的忧愁。 许是注意到沈美云过来了,季长峥立马掐灭了烟,“抱歉,走吧,直接上车。” 沈美云嗯了一声。 她转头去看乔丽华,乔丽华立马摇头,“不用管我,你们立马去吧。” 这话一说,沈美云嗯了一声,“回来在来谢你。” 那边,一路上两人相继下山。 都一路相顾无言。 季明远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想提起的一个人,以至于,其实季长峥结婚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想过去通知自己的侄儿子。 至于是为什么。 或许只有季长峥自己知道。 车子行驶在路上,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有些颠簸,但是两人在这种时候却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比起这个更为重要的是季明远怎么样了。 这才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 一路上原本快三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的被季长峥给减半了,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医院也跟着黑了下去,好在住院的地方有个值班的护士,正在打盹。 季长峥搜寻了一遍,便朝着那值班护士走了过去,刚准备开口询问的。 就被人拦住了。 “季长峥是吧?” 是林钟国半夜也没回去,而是守在医院,他原本是想守着季明远的,但是架不住季明远不让他在病房。 被赶出来的林钟国,索性来到了医院的大堂的椅子上,一边等季长峥他们过来,一边顺带凑合一晚上的。 这不,刚听到有人进来,林钟国便忍不住看了过来,果然看到了是季长峥。 他的瞌睡也跟着没了,迅速地跑了过来。只是,在看到季长峥身边跟着的沈美云时。 林钟国顿时有些不自在了,毕竟,他和沈美云之间的龃龉,还仿佛是前几天的事情。 他虽然碍于季长峥的身份,暂时放弃了抢夺绵绵的抚养权,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他就彻底放弃了绵绵。 他看了一眼沈美云,沈美云也看向他,只是这个时候有更为紧要的事情。 两人都很有默契没去提绵绵。 而是转头看向季长峥。 季长峥没想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在看到是林钟国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这说来就话长了。 林钟国简单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在听到季明远没事的时候,这让季长峥和沈美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过来,两人都是紧绷着弦的,直到这一刻,两人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带着几分庆幸。 还好。 还好季明远没事。 季长峥犹似不放心,还再次确认道,“你确定,季明远没有生命危险?” 林钟国就差对天发誓了,“没有,绝对没有,他就只是摔了一下,医生都检查了,说是醒过来了就没问题了。” 说到这,到底还是他们家孩子的问题,这才导致了季明远会摔跤。 于是,林钟国主动说道,“季同志,这件事实在是我家兰兰的问题,我替她对你们说一声抱歉。” 季长峥没接话,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他要在看到季明远没事,他才能放心下去。 “看我倒是忘记了,走吧,现在带你们上去,季老师住在二零六病房。” 季长峥这才嗯了一声,等到了楼上的病房后。 走到了门口,季长峥本来都踏出去了那一步,但是却又收了回来。 可惜,这一幕没有被林钟国看到,他直接敲了敲门,“季老师,你的亲人到了。” 病房里面微微停顿了片刻,一阵嘶哑的嗓音传了出来。 “进来。” 这一喊,外面的人都跟着进去了。 咔嚓一声,病房内的白炽灯被打开了,白色耀眼的灯光,打在季明远的脸上,越发显得他一张脸惨白而无血色。 四目相对。 季明远的目光,贪婪的放在季长峥的身上,一寸寸的打量,二十出头的季长峥,意气风发,英朗逼人。 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不是花白无力的,他的脸上也没有布满皱纹,甚至,他眼睑处也没有那一层浓黑的黑眼圈。 季明远死后,跟在季长峥身旁快三十年,他见证了小叔在得知他自杀的消息后,一夜白头。 此后,他开始彻夜不眠,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从一颗到两颗,在到一次好多颗,都没有任何作用。 直到,他查清楚了,自己自杀的原因后,他在他的坟头枯坐了一夜。 之后季长峥便开始着手,收集证据,查清楚过往的一切事情。 在得知季明远,林兰兰,周青松,以及比季明远还早自杀的沈绵绵,他们四人的纠葛后。 季长峥骂了一句,“蠢货。” 这句蠢货,骂的是谁?自然是季明远。 季明远当时听完,他也觉得自己也挺蠢的。 在看完小叔骂完自己后,对方便开始替他复仇,他只用了一天,便把林家给拿下了。 林家所有产业被没收,只因为一件事偷税漏税,而且当时被抓了典型。 先是林家,紧接着是林兰兰。 说实话,死了的季明远对林兰兰,似乎没那么喜欢了,他只是看着对方哭,看着林钟国去求林兰兰,让她去和季长峥道个歉。 让他放过林家。 毕竟,季长峥会拿林家开刀,不过是因为林兰兰间接害死了季明远,季长峥这才会找到林家报复。 但是,即使这样,身为罪魁祸首的林兰兰,都不愿意过去。 她哭着,然后说着自己害怕季长峥,她不敢,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林家覆灭。 轰然倒塌。 那一刻,随着季长峥一起看到这一幕的季明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他捧在手心里面好多年的女孩子,看着她从小长大,其实,也不过如此啊。 那一刻,季明远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断了,乱了。 在后面,他的心绪一路随着季长峥的报复起起伏伏。 等收拾完所有的人。 季长峥拿着一坛子的酒,跑到他的坟头,骂了一句,“蠢货,你小叔帮你报仇了。” “你说你蠢就算了,自己没了,喜欢人,不喜欢一个好的,还连累了人家一个沈绵绵的小姑娘,她是何其无辜?” 说起来,他们都明白,沈绵绵会那么突然自杀,弄不过林兰兰,一方面是她家人的原因。 但是最大原因是,林兰兰有季明远这个靠山,以至于,林家人都去巴着林兰兰。 甚至,连带着林兰兰的父母也是。 受到所有人忽视的沈绵绵,带着孤独和恨,年纪轻轻便销香玉陨。 说到这。 头发花白的季长峥,喝一杯酒,往坟头前倒一杯,竟然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我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挺孤独的,我把沈绵绵那小丫头的孤坟,也迁到你这里好了,你们两个人多少个伴,你在地底下也照顾下人家,也算是你弥补下亏欠。” 这让,游魂一样的季明远有些无语,他小叔真的是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爱那他开玩笑。 不过,把沈绵绵的坟迁过来也好,沈绵绵那丫头比他还惨,死了以后成了变成一捧黄土,连人祭拜都没有,更别说来一个坟了。 季明远想说,“小叔,你迁着吧。” 但是一张口,对方却丝毫听不见,这让季明远有些失落。 后来啊,失落的次数多了,他就习惯了 他跟在小叔季长峥身边一辈子,看着他孤单了一辈子,未娶妻,未生子。 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提着一壶酒过来看他。 这是他父母都未做到的事情,因为他父母不止他一个孩子。 他没了,他父母还有其他的孩子承欢膝下。 但是,小叔不一样,那么多侄儿子,小叔好像就把他放在了眼里。 用小叔的话,一起长大的情谊,真是欠他的。 是啊。 但是,小叔这一句话说错了,不是小叔欠他的,而是他欠小叔的 。 他亏欠了小叔一辈子。 想到这里,季明远湿了眼眶,恍如隔世的喊了一声,“小叔。” 目光虽然沧桑,但是却带着怀念。 季长峥看到这样的季明远,气一下子没了,他抬手就要像是以前一样,一巴掌打下来的,但是在注意到季明远头上的纱布时。 顿时,又放缓了动作。 “听说你从树上摔下来,摔成这样了?出息啊你?” 真是出息了。 季家的男人,还有从树上摔成这样的。 听到小叔这样在继续教训着自己,季明远不止是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怀念起来,那一双沧桑深邃的眼睛,都跟着高兴。 “小叔。” 他企图坐起来,去拉对方的手。 但是却被季长峥给摁下去了,“拉什么了?没看到你都成这样了,给我躺好。” 季明远嗯了一声,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年轻时候的小叔真好,意气风发,没有颓废没有白发,精神抖擞。 这才是他的小叔。 季长峥被自家侄儿子这目光给看的起鸡皮疙瘩,他拿着枕头放在季明远背后,忍不住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小叔,是你长辈,又不是你侄儿子,你那慈祥的眼神,趁早给我收拾起来。” 怎么跟老头子一样。 季明远,“……” 季明远失笑,他可不就是慈祥的眼神,不算这辈子,就算上辈子,他可都活到了六十多岁啦。 前面三十年是人,后面三十多年是游魂。 在加上这辈子的年龄,多少算是一个百岁老人。 想到这里,季明远笑了起来,“小叔,你不跟我介绍一下吗?’ 他看向旁边的沈美云。 这—— 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季长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他在沉默片刻后,朝着季明远介绍道,“这位是你小婶,沈美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似乎不打算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 季明远好像是没看到一样,他朝着沈美云伸手,喊了一声,“小婶。” 真心实意。 这辈子他小叔能够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能够结婚,也算是满足了他上辈子做游魂的愿望。 到了后面,他可是比其他季家人,更为着急的。 着急,季长峥怎么不娶妻,这要是孤独终老了怎么办? 如今重新当人,终于看到了这一幕,他其实是有些欣慰的。 看到这样的一个季明远,季长峥意外了,沈美云也意外了。 她去看季明远的眼睛,发现对方这一声小婶喊的真心实意。 这也让,沈美云彻底坦然了下,喊了一声,“大侄子。” 季明远,“……” 笑容渐渐凝固。 说实话,他的年纪比沈美云和季长峥两人加起来,还拐一个弯。 算了。 这是他小叔喜欢的人。 季明远不确定的想,也是奇怪,上辈子小叔孤独终老,这辈子竟然遇到了一个他喜欢的人。 问题是—— 上辈子有沈美云这个人吗? 好像是没有吧? 季明远开始搜寻过往的几十年的记忆,沈美云——沈绵绵那早死的绝色母亲。 找到了。 想到这里,季明远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他突然转头朝着季长峥说道,“小叔,我想和小婶单独说两句话,可以吗?” 这—— 季长峥下意识皱眉,沈美云拍了下他的手,“好了,你先出去,放心了,你没看到大侄子现在状态很不错吗?” 季长峥虽然不放心,但是架不住沈美云和季明远,这两个当事人,都让他出去啊。 他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病房的门。 季明远,“小叔,你要走远一些,不能偷听。” 他小叔之前是侦察兵出生,一双耳朵灵敏的很。 他上辈子过的太差了,他不想让小叔知道,啊,他这个大侄子,原来不止是个蠢货,还是个废物啊。 季长峥没想到,季明远还给他来这一手。 原本要偷听的动作顿时一顿,他坦然道,“那我去走廊道那头,你们快些说完。” 季明远朝着他笑着嗯了一声。 待季长峥出去后,季明远脸上的笑容,才彻底没了,他转头看向沈美云。 他思索了片刻,“我该喊你沈美云同志,还是喊沈知青,又或者是喊小婶?” 沈美云觉得这才是季明远嘛,之前一直朝着季长峥笑的季明远,实在是让她觉得太奇怪了。 而且,那笑容也太过慈祥了。 更诡异了好吗? 沈美云倒是不在意这些称呼,“随意了,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我不讲究这些。” 她自己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来。 让她奇怪的是面前这个明明是季明远的,但是和几个月前的季明远区别却是极大。 以前的那个季明远,会害羞会腼腆,但是面前的这个季明远却如同,苦行僧一样,古井无波。 一脸慈祥。 对,连带着看着她的目光,也是慈祥的。 就—— 沈美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季明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下,带着包容,“那我就喊小婶了,我想,小叔肯定会希望我这样喊你。” 沈美云挑眉,“嗯,怎么喊都随你。”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单独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她不认为自己和季明远之间,私底下有什么好交谈的啊? 季明远听到这个问话,笑容逐渐消失,甚至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摆脱剧情控制的?” 这话一说,宛若一声惊雷,炸的沈美云半天都回不过神。 “你说什么???” 季明远直视她,重复又强调,“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摆脱剧情控制的??” 54 求营养液啊 穿越第五十一天 第54章 当沈美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对上季明远那一双认真的眸子时。 沈美云知道自己没听错,但是她不想承认,她还在试图装傻,“什么剧情?” 她和绵绵穿越的事情,这是他们母女一人最大的秘密,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她甚至是连陈秋荷和沈怀山都没说,就更不用说季明远了。 季明远垂眸说道,“小婶,你不要瞒着我了。” “上辈子你在北京就没了,送了绵绵回到了林家。” 但是这辈子,沈美云不止没有没了,反而还一直在不说,而且还把绵绵领着下山了,随着陈秋荷和沈怀山一起待在了漠河前进大队。 就这一点,季明远便知道了,沈美云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这—— 当季明远这话一说后,沈美云便什么都知道了,“你重生了?” 她试探地问道。 季明远喃喃这两个字,“重生?” 好像是可以这么理解,而且还满贴切,他从几十年后的一抹幽魂,重回了到过去了,到了他年轻的时候。 而且,他发现这辈子的东西和上辈子区别好大。 上辈子,他一直都在前进大队当知青,在一九七五年前后的时候,这才遇到了林兰兰。 但是这辈子,他虽然也在前进大队当知青,但是才在大队当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便离开了前进大队,来到漠河驻地外面当老师,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林兰兰。 林兰兰提前遇到了这辈子的他了,所以改变了他的命运。 但是—— 是什么契机,让林兰兰提前遇到了他? 除非,林兰兰也重生了。 当意识到这个点后,季明远猛地回头,看向沈美云,“我是重生了,但是林兰兰也重生了是不是?” 听到林兰兰也重生了。 沈美云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她觉得林兰兰不太对,原来她是重生啊。 难怪难怪! 林兰兰在看到绵绵在前进大队,随着她一起当知青的时候,会那么吃惊。 难怪,林兰兰会着急让季明远离开前进大队。 想到这里。 沈美云嗯了一声,“林兰兰的改变,她确实是重生了,你——” 她试图去问季明远,“你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好好的也重生了? 季明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替林兰兰去爬树捡风筝,摔了一跤,摔到头了,就重生了。” 他倒是没说自己是哪一年过来的,但是沈美云多精啊。 立马注意到了漏洞。 “你是哪一年来的?” 问完,沈美云觉得这个似乎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抬头看向对方,“你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就是林兰兰的官定男配?” 季明远点头又摇头,“我是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什么是官定男配?” 沈美云,“就是在这本书里面,你是无法逃离林兰兰的控制的,因为你是她的忠实男配,你的使命和任务就是完成她的要求,并且在她成年以后爱上她。” “然后为了她付出生命。” 季明远听完,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上辈子他就是按照这个命运走的。 然后,他死了,小叔为了给他报仇,搭上半辈子。 季家人也因为他的死亡,陷入悲痛,爷爷奶奶更是无法接受,先后离去。 而这些,都不过是因为四个字,林兰兰的官定男配。 季明远觉得可笑起来,“那我的人生——” 沈美云,“别人书写好的,生来就是为林兰兰而存在。” 怕季明远崩溃。 沈美云继续说道,“不止是你,还有我,我的死亡成了绵绵,回去林家的一个根本原因。” 说到这里,她面无表情,“你看我没死,绵绵就没回林家。” 这才是季明远想问的地方。 “你是怎么改变剧情控制的?” 季明远试图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每当我要去拒绝林兰兰的时候,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他们在抗拒我去拒绝对方,他们甚至要禁锢我的思想,让我去服从命令,去服从林兰兰的对我的支配和命令。” 就仿佛—— 季明远生来就是林兰兰的狗,对方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 沈美云听到这,摇摇头,“我哪有什么怎么改变的,我只是不想让我女儿——重蹈覆辙。” 身为一个母亲,她是绝对无法接受女儿沦为别人人生的配角,最后惨死而亡。 无法接受! 绝对无法接受! 那就只能奋力反抗。 她不服命,不服输,从一开始她就在为了她女儿去反抗。 听到这话,季明远若有所思,“那你在反抗过程中,有没有体验到剧情对你的压迫和控制。” 听到这。 沈美云冷笑,一脸的不服,“剧情算个屁,它敢要我女儿的命,老子绝对崩了它的剧情。” 季明远,“……” 这很不沈美云,粗鲁又桀骜。 但是,在这一刻,沈美云的性格,却和小叔意外的重合了。 而且是一模一样。 他们平日都是优雅,但是一旦遇到问题,骨子里面的不服输,那是天生带的。 让他们去走剧情,那他们宁愿来个同归于尽。 当意识到这个想法后,季明远浑身一震,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小叔老是坐在他的坟头,问他喊蠢货了。 他确实挺蠢的。 小叔上辈子都看明白的事情,他现在才明白,甚至沈美云一来就明白的事情。 他花了几十年才明白。 这让,季明远有些懊恼和自责,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优柔寡断,这也成了他致命的缺点。 可以说,换一个人来,不管是换小叔还是换沈美云来,他们都不会是上辈子自己那个命运。 因为他们不信命。 因为他们,绝对不允许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如果,林兰兰让他们在乎的人受到伤害,他们宁愿玉石俱焚。 也不会选择去服从什么剧情,去服从什么林兰兰。 休想。 休想! 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这就是为什么他上辈子会走到那一步的原因。 季明远喃喃,“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他是真的知道了,该怎么做了。 沈美云抬头看向他,“真知道了?” 季明远嗯了一声,他试图站起来,朝着沈美云鞠躬道谢。 不管是一十岁的季明远,还是六十岁的季明远,骨子里面的性格还是没有变,在从沈美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时。 他便去感谢对方。 哪怕是自己身体这会,并不合适起身,但是他还是选择去感谢对方。 沈美云看得眼角一跳跳的,把他摁下去,“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你身体休养好了再说。” 季明远苦笑,“没事,我就只是摔着了脑子,身体还是没事的。” 只是几十年都没有身体了,冷不丁地多了一副身体,这让季明远其实有些不适应。 见他没有勉强,沈美云这才坐下去,她问,“既然得知真相后,你打算如何去对待林兰兰?” 这一下子把季明远给问住了。 如何对待? 上辈子自己混成那个德性,自己有原因,林兰兰也有原因,但是让他来报复林兰兰。 报复只有五岁的林兰兰,季明远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是真不做到。 这是性格使然,哪怕是两辈子,季明远都改不了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他思索了片刻,“等参加完你和我小叔的婚事,我就回北京了。” 上辈子他没有去在季家老人面前尽孝,他死后,母亲和父亲好久没走出来。 还是弟弟的存在,强行去讨他们一老欢心,这才让他父母慢慢从丧子的悲痛里面走出来。 后来弟弟结婚,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的父母也慢慢开朗起来。 还有爷爷奶奶,在得知他出事后,两人本来硬朗的身体,没多久相继生病离开了。 这么多人里面,有的人慢慢走出来了,季明远为他们高兴,但是小叔这个人,是一辈子都没走出来。 他也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季明远在回京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小叔结婚,身边有人陪了。 因为上辈子的小叔,实在是过得太苦了。 想到这里。 季明远抬头,看向沈美云,还是那么一张温润的脸,但是眼神却带着几分沧桑和慈祥,“小婶,我小叔这个人面冷心热,心肠是在好不过的了,往后你们结婚后,要好好过日子啊。” 他小叔上辈子苦了一辈子,这辈子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结婚,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沈美云觉得怪怪的,“不是,季明远你不是季长峥晚辈吗?怎么一副长辈的语气来叮嘱。” 要季长峥幸福,要她对季长峥好。 季明远心想,他这人虽然不聪明,但是奈何活得够久,八十多岁的人了,可不就是个长辈老人啊。 如今看着一十出头的小叔,可不就是个长辈啊。 长辈希望晚辈过得好,这是多自然的事情。 只是,这话季明远可是不敢在季长峥面前表露的,一旦表露,季明远敢说,他小叔肯定要打爆他,然后再说一句,一日小叔,终身小叔,不管他多少岁,都是他的大侄儿。 想到这里。 季明远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反正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就高兴了。” “等参加完你们结婚后,我就回首都了,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再来漠河了。” 因为漠河有林兰兰,既然无法摆脱对方对自己的控制,那就只能采用物理魔法了。 在距离上先打败控制。 沈美云嗯了一声,“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过你要离开这件事,你和我说没用,你要和你小叔说。” 她可没本事,让季明远在弄到北京去,反正普通人肯定是没这能力的。 季明远点了点头,“我晓得。” 顿了顿,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婶,麻烦你喊我小叔进来下,我想和他单独说下话。” 沈美云了然,“好了,我出去喊人,你先休息下。” 顿了顿,走到了门口了,她还回头看向季明远,“你说你都多活了一辈子,还做什么这么腼腆?” “反正破罐子破摔,谁让你不舒服,你就让别人不舒服。” 季明远呆了下,旋即他想了想,这话虽然糙,但是道理却很好。 他点了点头,“好。” 算是答应下来。 沈美云嗯了一声,转头出了门,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抽烟的季长峥了。 他靠在窗户口,半倚靠着,背影挺拔,五官英俊,但是皱起来的八字眉,显然他的情绪并不平静。 还是有些愁容。 甚至,身为军人的他,连带着沈美云出来都没注意到,可想而知,对方这会想事多聚精会神。 沈美云走过去,轻声喊道,“季长峥。” 季长峥一回头就看到沈美云,半夜一两点钟,走廊道只有顶端的一个白炽灯,灯罩在地面上投出一抹光影,刚好打在沈美云的脸上。 越发显得肌肤通透白皙,眉目如画,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季长峥微微停顿片刻,他想,好像没人能够让他把沈美云让出去。 明远也不行。 想到这里,他低垂眸,食指和大拇指碾碎了烟蒂,这才丢到一旁,朝着沈美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他是极为英朗高挑的,以至于头顶甚至快要对上,那走廊道上垂下来的灯罩。 还要微微低头,避开那灯罩。 “美云,怎么样了?” 季长峥低声问道,他的嗓音是出奇的嘶哑,甚至还带着几分低沉,但是听在耳朵里面,却出乎意料地好听。 沈美云也是,她甚至还有时间去开小差,心想,季长峥这声音真的是好听到,耳朵快要怀孕了。 在想到这里后,她甩掉了耳朵里面乱七八糟的情绪。 朝着季长峥说道,“还行,季明远的情绪不错。”顿了顿,“他还说,到时候来喝我们喜酒。” 这话一说,季长峥的目光微微凝了片刻,“真的?” 沈美云,“自然,我不至于拿这种事情骗你。” “他刚有没有……” 他还没问完,沈美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她笑了下,“没有。” 说完,她微微停顿片刻,抬头去看他,灯光下季长峥的一张脸,俊美又英朗,他的皮肤是极白的,但是却没有阴柔气,相反,过于凌厉英朗的五官,中和了阴柔,以至于多了几分俊美。 她轻轻道,“季明远的变化很大,我们不能用往日的目光来看待他。” 重生的季明远,似乎把彻底把之前对她的那一点旖旎气氛,给消散了。 或者说是没有了。 经历过磨难时间以及生死考验的季明远,似乎一下子开看了不少。 他不在乎这些情爱了,他更在乎的是亲人,是季长峥,也是季家人。 所以,他才能用那么包容慈祥的目光来看着她。 人会骗人,但是眼睛不会。 沈美云不知道该如何来描述的现在的季明远,但是她想,比起什么那点旖旎的气氛,季明远似乎更希望季长峥过得好。 季长峥能够寻求到他的幸福。 想来在季明远的上辈子,季长峥或许过得不好,以至于季明远对季长峥是极为亏欠的。 听到这,季长峥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他嗯了一声,抬手替沈美云系好了凌乱的围巾。 见围巾把她整张脸都包裹进去,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时,他这才放心了去,细细地叮嘱。 “走廊道的尽头,窗户没关紧,有些冷风吹进来,你就不要过去了,就坐在这旁边的长条椅上就行。” 而且,那边他有抽烟,很大的烟味,美云过去不好。 沈美云嗯了一声,推他进去,“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快些进去吧,明远还在等着你。” 季长峥点了点头,见沈美云确实没事,这才推门而入。 他一进来,季长峥的眼睛就跟着一亮,他真的太喜欢看年轻时候的小叔了。 风华正茂,意气又倜傥,他的身上有着无限生机。 这话是上辈子的季长峥,所没有的。 上辈子的季长峥有什么?有的是沉默寡言,消瘦凌厉,他像是一一把被磨得锋利的刀。 那一柄刀,不止刀锋被磨了,刀柄也被磨了,其实很多时候他不止会伤着外人,还会伤着他自己。 但是现在的季长峥就不是,他虽然还是锋利的,但是季明远却能在对方身上看到,一丝柔和来。 像是在锋利的外围,包裹上了一层柔和,就像是锋利的刀有了刀鞘一样,一下子收敛住了锋芒。 这就是小叔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吗? 为了喜欢的人所改变的吗? 真好啊。 真好啊。 这是季明远两辈子都想见到的事情,所以,他怎么会舍得去和小叔抢小婶啊。 不会的,根本不会的。 因为对于现在的季明远来说,比起情爱更很重要的亲人啊。 他看过小叔过得不幸福的样子,所以又怎么舍得打破小叔来之不易的幸福。 季明远就那样,凝视着季长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仿佛要把上辈子没看到的地方,全部都看了去才好。 他这黏糊糊的目光,让季长峥极为不适应,他摸了下胳膊,把椅子反转了一个方向,倒坐在上面,“你趁早别用这种目光看我,我受不了。” 季明远忍不住笑了,看到这般生机勃勃喜欢开玩笑的小叔。 真好。 还是这么一个表情。 “别这样看我。” 季长峥忍不住拍了下他,“我问你答,接下来很重要。” 季明远嗯了一声。 “心态好了?” “嗯。” “确定?” “确定。” 得,有了这句话,季长峥就彻底放心了去,连带着心头也忍不住放松了几分。 开始了一些正事。 “你是给林兰兰捡风筝的时候,掉下来的?” 季明远点头,“是这样的。” “你和林兰兰怎么回事?上次你要来漠河驻队外去当老师,我便不同意,你非要去,如今这又为了对方捡风筝,掉落下来?你不知道自己恐高吗?还去上树?下次呢?你下次是不是还要为林兰兰,付出你的小命?” 不得不说,真被季长峥给说准了。 这确实是上辈子,季明远的路,他确实是为对方付出了生命。 “小叔,我和林兰兰之间,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那你简单扼要,说关键点。” 果然,还是季长峥的性格,雷厉风行的。 这让,季明远忍不住笑了,“不提她了,糟心得很,小叔。” 他喊。 季长峥抬头看了过来,“你说?” “等我参加完你和小婶的结婚,我就回北京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下意识地皱眉,“你当初不是说要下乡插队建设国家吗?” 季明远叹口气,“小叔,我要和林兰兰避开。” 虽然这话很没骨气,但是他确实是要离林兰兰越远越好。 这话,越发让季长峥纳闷,“你这是?” 季明远也没瞒着,他怕自己的小叔将来在对方手里吃亏,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不会。 就像是上辈子,那么多人都喜欢林兰兰,都会对林兰兰心软。 他小叔就不会,雷霆手段,直接解决了对方。 甚至,让林兰兰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季明远笑了笑,“就是我离林兰兰越近,我就会越倒霉,所以,我只能离她远一些。” 听到这,季长峥明白了,“这样,那我给你找人安排下,你尽快回京也好,免得你爸妈老是打电话,发电报到我这里,旁敲侧击你的情况。” 季明远意外,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轻易的答应了,他还小叔会骂他,缩头乌龟呢。 “小叔,你就不问问真假吗?不怕我骗你?” 季长峥斜眼,“你会骗我?就你这心眼,我看你要在多修炼两辈子还差不多。” 如果说,季长峥的心眼是多成了筛子,那么季明远的心眼就是一个井口。 而且还是只有一端有心眼,俗称死心眼。 听到这个形容。 季明远,“……” 好像怪有道理的,他要是有小叔心眼的一半多,上辈子可能也不会到那个地步了。 他忍不住笑了,“那小叔,我现在中途回北京的话,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季长峥挑眉,“麻烦是有一些,但不是不能解决。” “等明天早上,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你爷爷从家里活动下,看下怎么安排,你尽快回去。” 既然那个所谓的林兰兰,这么邪门的话,还是安排明远越来离开越好。 还有的是—— 季长峥想得更为长远,明远和林兰兰相遇都会倒霉,那绵绵呢? 绵绵和林兰兰的身份,可是为亲近和复杂的。 还有美云。 想到这里,季长峥不由得精神一凛,不行,他要护好自己的妻女。 往后叮嘱了美云,少和那个所谓的林兰兰打交道。 眼见着自家小叔陷入沉思,季明远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看着对方,就忍不住笑容满面。 真好。 活着真好。 * 季明远要回北京的消息,传到了季家后,季家人自然是高兴不已的。 当初季明远要下乡,全家人都劝不住,这才同意他报了下乡的名单。 如今要回来,也是好事了。 季老爷子和季家老大,两人便迅速着手安排了起来。 不过,季长峥倒是没和家里人说,季明远住院的事情,免得他们担忧。 在第一天,医生检查完季明远,确定没什么大事后,便允许季明远出院了。 只是,季明远头上包着一圈纱布,他很是不喜欢,觉得包白头去他小叔的婚礼上,似乎不太好。 便要求医生把那一整圈纱布给取了,换成小纱布,医生自然是不同意的。 奈何架不住,季明远坚持,“既然您不帮我取的话,我自己取。” 医生实在是犟不过对方,也没了法子,只能由着病人,“你这个头上的伤口,取了大纱布,用小纱布包的话,一定要注意,不能进水了。” “而且,还要小心一些,要及时换药。” 季明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到换了一块巴掌大的小纱布,他对着镜子照了下,这才满意了。 那边,季长峥也在给他办理出院手续了,只是他一去,就被告知季明远的费用,已经被人结清了。 季长峥不意外,看来这就是林钟国所谓的诚意了。 他扯了扯嘴角,觉得以后还是和林家有皮要扯,以至于,季长峥看着旁边的林钟国,目光很是不善。 林钟国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正常地季长峥,今天就这样了。 他摸不着头脑,只能说,“季同志,不知道我这是哪里做得不到位,你说的话,我就来改。” 不得不说,这就是生意人的圆滑了。 季长峥,“你回去管好你的女儿,不然的话,下次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眉毛一竖,带着几分天然的煞气。 这让,林钟国心里一凛,“我知道,这是自然。” 这次季明远出事,他跑前跑后,又是赔礼道歉出钱出力,不过就是为了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好在目前成效不错。 季长峥嗯了一声,“还有,以后让你女儿,不要出现在我妻子和女儿面前。” 这—— 林钟国心说这没道理,但是对上季长峥那幽深的目光时,他顿时点头,“是,我知道了。” 季长峥听到这个答案,便没在搭理他,转头直接上了楼梯,他今天还要接明远出院。 而且明天要结婚,事情还蛮多。 他上去的时候,季明远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瞧着恢复得不错,这也让季长峥稍微放了点心,“都好了吗?” 季明远嗯了一声,“好了。” “那走。” 季长峥直接过来,接过了行李,“要我扶着你不?” 季明远失笑,“小叔,我就只是撞了头,又不是断腿了,这点路还是能走的。” “那就行,走吧,我直接带你去招待所住,这几天我和我战友都是住在那,等结婚结束后,我便把房间给退了。” 季明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们下来的时候,沈美云已经在底下等着了,她去医院食堂买了一些早餐。 白粥,大肉包子,算是顶好的吃食了。 季明远也没和沈美云客气,朝着她道了谢,“一会把我放到招待就行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 明天两人要结婚,他们还在为自己操心,这让季明远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个你不管,我们心里有数。” “好了,先上车。” 沈美云催促道。 季明远点了点头,刚跨上车,车门还未关,不远处突然走过来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季明远可是太熟悉了。 因为,他和对方打交道过很长时间,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林兰兰。 季明远拿着包子,手几乎捏到变形,他朝着前面的季长峥说,“小叔,走吧。” 语气镇定,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知道,他一点都不平静。 相反,看到林兰兰之后,那种本能的服从,想要下去和对方打招呼的心思,几乎是呼之欲出。 全身体都在告诉他,季明远你下去啊,你抬头看看啊,那可是林兰兰啊。 那是你要守护着的林兰兰。 这样,季明远几乎是浑身都在发抖,他咬紧牙关道,“小叔,走,快走。” 沈美云看出不对了,她也跟着催促,“季长峥别看了,直接走。” 季长峥收回目光,从后视镜里面看到季明远苍白的脸色,以及明明是七八度的温度,但是对方却仍然汗珠滚落。 这让,季长峥眉眼越发深邃,他压住探究的心思,一踩油门,猛的车子一下子窜了出去。 刚好和旁边的林兰兰错开。 车子行驶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冒出了大片的尾气来,林兰兰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 自己前脚从家里偷跑出来,后脚就吃了这么大一嘴的汽车尾气。 刚想骂一句,但是转念一下想,季哥哥还在医院等她,便朝着吉普车吐了一口吐沫。 转头朝着医院跑去,熟练的跑到了季明远的病房后,只是看着那空荡荡的病房。 林兰兰陷入了茫然,还以为自己跑错了病房,还特意去门口看了一眼。 确定是这个病房没错,昨天她被带走的时候,特意记住了这个病房啊。 刚好有护士来收拾病房。 林兰兰便忙问过去,“姐姐,我想问下,这个病房里面的病人吗?姓季,叫季明远。” 怕对方不知道,特意还补充了一句。 护士说,“走了啊,一大早他家人就把他接走了,小朋友,你的家人没和你说吗?” 这—— 林兰兰彻底懵了,“走了?走哪里了?他没和我说啊?” 季哥哥怎么会一走了之,不告诉她啊? 这护士哪里知道,她摇摇头,“你回去问你家人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兰兰看着那偌大的病房,空荡荡的,连带着心也跟着空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她看着外面的天空,明明是蓝色的,但是在她眼里却是灰蒙蒙的。 怎么会呢? 季哥哥出院了,但是没告诉她。 “林兰兰?!” 正当林兰兰自艾自怜的时候,林钟国从不远处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沓子缴费单,这是之前他给季明远看病的清单,刚和那医生聊完。 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是把这件事了结了。 但是,林钟国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医院门口再次看到了林兰兰。 这让林钟国气炸了好吗? 他上去就一把提着林兰兰的衣领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你是不是非要把你爸给气死了,你才高兴?” 为了摆平季明远摔伤这件事,他前后跑了多少次了? 花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 这还是其次的,他还要在季明远和季长峥面前装孙子,就是为了让对方把这件事翻篇。 可是林兰兰呢? 她倒是好,又从家里偷跑出来,非要把季明远一家子全部惹恼了。 让林家去陪葬,她才满意吗? 林兰兰也没想到,竟然一出医院的门,就撞见了她爸爸,而且她爸爸还发这么大的火。 她下意识的要解释,“爸——” “你别说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在家哪里都不要出来。” “爸,季哥哥呢?”她还在坚持问。 听到这,林钟国再次扬起了巴掌,但是对着林兰兰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时,到底是没下去手。 虽然没打,但是并不掩饰他的怒火攻心。 一沓子的缴费清单,一下子全部砸在了林兰兰的脸上,“你还问季明远?这是季明远的缴费清单,林兰兰,要不你给我报销一下?一共三十七块一。” 林兰兰哪里有钱,她更没料到的是她爸爸在和她算钱。 这让,林兰兰懵了下。 更懵的还在后面。 “林兰兰,你别逼我,逼我把你送回你亲生父母家。” 这话一说,宛若一声惊雷,炸的林兰兰半天都回不过神,她声音尖利,带着不可置信,“爸!”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钟国会有这么一个心思,送她回亲生父母家。 她亲生父母家是什么样的? 虽然在首都,但是穷的叮当响,一家子姊妹六七个,而且还都是女孩子,她是老三不上不下。 她要是回去了,别说受宠了,就是连吃口饱饭,都是不容易的。 家里孩子多,吃不起饭,谁顾得上她这个不上不下的老三啊。 见林兰兰反应这么大,林钟国就知道怕了,他看着她,“兰兰,你别逼我走这一条路。” 和得罪季家比起来,兰兰未来嫁给周青松都是小事了,毕竟,人啊,只能先顾着眼前了。 等林兰兰长大后,能不能嫁给周青松还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如果现在得罪了季长峥。 林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听到父亲如此功利的话,林兰兰彻底怔住了,她一动不动,由着林钟国抓着。 她想,她的父亲本来就是这样,利益至上。 而她不过是对方手里的一个筹码。 在这一刻,她竟然羡慕起来了沈绵绵,因为她虽然没有来到亲生父母身边,但是却有一个爱她如命的母亲。 那是她求了两辈子,都求不到的亲情。 想到这里,林兰兰安静的流眼泪,不在说话,也不再去问季明远的去处。 以后时间还长,她总会找到季哥哥的。 * 被林兰兰牵挂着的季明远,在车上坐着,当远离了林兰兰之后,那揪心的感觉,也跟着逐渐消失了。 脸色也慢慢好看了一些。 等到了招待所后,季长峥便严肃了神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之前对方是瞒着他,没有完的。 沈美云很自觉的把门给关上,自己出去溜达,把空间交给了那叔侄两人。 季明远垂眼,“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一旦见到林绵绵,我便会不受控制,想对她好,但是——” 他抬眼,“小叔,我不想被这一股力量给控制了。” 上辈子他被控制了一辈子,这一辈子,他想为自己活。 季长峥算是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他第一次听到这,“没有解决的办法?” 季明远摇头,“我死,或者她死,再或者我离开,离她远远的。” 季长峥拧眉,他站起来在屋子里面踱步,半晌后,做了决定,“你现在走,我送你去车站回北京。” 既然是这样一个情况,对方待在漠河就是一个定时炸蛋。 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走,离的远远的。 他这话一说。 季明远,“小叔,你明天结婚,我想去——” 季长峥开始收拾行李,不容拒绝,“我到时候把结婚照会寄到家里的,我现在送你去车站。” 季明远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季长峥打断了,“明远,在林兰兰面前,你能控制自己吗??” 季明远,“就难。” “那就是了,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对于季长峥来说,他喜欢把一切风险点都给掐死在摇篮里面。 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既然无法对林兰兰下手,那只能另择他法。 这—— 对上季长峥坚定的眸子,季明远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陷入沉默。 季长峥很快就收拾完了。 提着行李装好药,便带着季明远出门。 看到这一幕,沈美云惊呆了,“怎么了?” “这是要去哪里?” 季长峥,“送他回北京,现在就走。” 这—— 沈美云蹙眉去看向季明远,季明远苦笑,“我把林兰兰的事情说了。” 他小叔向来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做的决定是很难更改的。 沈美云了然,“走了也好,不然林兰兰那边变故太大。” 这是实话。 眼见着沈美云也不反对,这下季明远想了下,也不在说话。 这个时候,好像没有他发言的余地。 到了车站,季长峥直接买了一张最快去北京的出发的票,递给了季明远,“你路上慢点,我会和你爸说,让他去车站接你。” 季明远点头,看着小叔大包小包的东西给他准备。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叔,你保重。” 季长峥点头,目送着对方离开后,他这才把那一颗悬的心,彻底放下去。 一转头就对上沈美云似笑非笑的眼神,“老实交代,你有私心吗?” 这—— 季长峥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沈美云,半晌,他才说,“美云,我这人心眼不算大,只能装你一个人。” 他不允许别人来觊觎美云。 谁都不行。 55 45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 第55章 听到这话,沈美云骤然一顿,她抬头看向他,不同于以往对方笑得爽朗无害,这一刻的季长峥眉眼深邃,那一双眼底透着浓浓的野心,昭然若揭。 这才是真正的季长峥啊。 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皮囊之下透着杀伐果断,对于他自己要什么,向来都是十分清楚,而且一旦确认目标之后,从不退让。 哪怕那个人是他最在乎的季明远也不行。 哪怕他们之间是自小长大的情谊也不行。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当意识到这里后,沈美云突然反应了过来,她抿着唇,低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季长峥沉默了下,他望着轰隆隆的火车离去的背影,突然反问道,“可以不回答吗?” 沈美云,“不可以。” “那好吧。”季长峥沉思了下,“第一次见面。” 这话一落,沈美云骤然抬头,带着几分惊讶,“第一次见面?” 季长峥嗯了一声,“你当时全副武装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当时就在想,能有这么一双漂亮眼睛的人,她被遮住的面容底下,又是怎么样的惊艳?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是沈美云奇怪的地方,当时他们并没有互相介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透露,她更是因为第一天去猪圈报道上班,当时做足了心理建设后。 把自己全部包裹了起来,就是为了能够克服猪圈的臭味。 季长峥挑眉,他笑了笑,说了一个和问题无关的话题。 “我这人当时进部队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被录取的吗?” 这沈美云还真不知道,她摇摇头。 “我当时的眼睛是在场所有最好的,而且还被驻队评为从成立到现在唯一的一双,没有任何瑕疵的眼睛。” 这意味着,他这人既适合做侦察兵,也适合做狙击手。 不止是视力好,而且还过目不忘。 其实,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个时候还不能确定,对方就是沈知青。 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可能。 直到,去见到了季明远,对方说他喜欢的人还在猪圈那边上班。 于是—— 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了。 这下,轮到沈美云震惊了,“这么早吗?” “季长峥,看不出来,你这人还心思挺深沉的啊?” 真看不出来,平日季长峥在她面前,像极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大金毛,求抱求亲求举高高的那种。 完全和现实中,或者说是之前做那事的人,是背道而驰。 听到这话,季长峥顿了一下,他牵着她的手,藏在大衣底下,在来来往往喧闹的人群中。 他侧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美云,我这人不算是个十足的好人,所以,你现在就是后悔也晚了。” 这是实话。 他们结婚报告也打了。 他以为沈美云会害怕,但是哪里料到,沈美云反手握着他的手,轻笑一声,“好巧,我也不算一个好人。” 这—— 四目相对。 两人相视一笑。 就仿佛是那种知己,是朋友,是最为亲密无间的人。 当一切都摊开了以后,沈美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更进了一步。 这让,她也没了顾忌,“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你兄弟的?” 这下—— 真把季长峥给问到了,他是不肯承认聪明的人,也有犯蠢的时候的。 于是,他便不说话了。 沈美云看着他耷拉着大脑袋,忍不住笑了,“该不会是那一次国营饭店吧?” 季长峥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下,沈美云忍不住哈哈大笑,“季长峥,想不到你聪明一世,竟然也有这种时候啊!” 想不到,她是着实想不到。 眼见着沈美云笑得开怀,季长峥也不恼,他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下当时自己为什么会犯蠢。 他思索了下,“我当时就一心一意把你当兄弟处。” 主要是开头,沈美云给他太惊艳了。 尤其是捅许东升刀子,他现在都记忆犹新,可以说是那一刀子,一下子就让他对这个未来兄弟给迷恋上了。 这个迷恋还不是爱情的迷恋,是那种真正意义的敬佩,想要和对方交朋友的感觉。 哪怕是那个时候,他们从没见过面,季长峥也非常能确定,沈美云这个兄弟绝对能处。 毕竟,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合脾气的人。 只是,让季长峥没想到的是,他以为的兄弟五大粗,健壮如牛,能够倒拔垂杨柳。 但是,现实中的他兄弟—— 娇小玲珑,漂亮夺目,这里面的差距,或许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才知道了。 所以,以至于季长峥每次看到沈美云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一句。 自己当初真是眼瞎。 竟然会把美云当兄弟,这真的不是一般的眼瞎。 听到季长峥的那些内心独白,沈美云忍不住笑了,笑得肚子疼,“马有失蹄,也正常。” 季长峥,“……” * 送走了季明远,就等于季明远再也不用被林兰兰威胁了。 也就是说,他的安全是暂时得到了保障。 这让,沈美云和季长峥也都忍不住松口气,但是季长峥还有别的顾虑。 “美云,林兰兰那小孩儿太过诡异,你平时少和她接触,还有绵绵也是。” 这是实话。 明远斗不过对方,在他眼里美云和绵绵也是一样。 沈美云歪着头,看着他,“我晓得。”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不要小瞧了一个当母亲想要保护孩子的决心。” 林兰兰在怎么诡异,在她这里也没用。 因为,她是一名母亲。 她活着一天,绵绵就不可能回林家,绵绵只要不回林家,那么林兰兰骤然有千般招数,也无可奈何。 毕竟离得远不说,距离真是真正的物理攻击。 季长峥听到沈美云这话,抬手摸摸她头,“好了,知道你厉害,但是还要注意一些。” 沈美云点头,“我晓得。” 两人从火车站直接打道回府,季长峥先送了美云回家,他自己则是去准备起来,明天要上门接亲的东西。 大红花,喜糖瓜子花生红枣红包,这些一个都少不了。 而且,他身为绵绵的爸爸,还要给绵绵一份见面礼,说实话季长峥有些懊恼。 他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好。 他去了百货大楼看了那些衣服,其实他发现百货大楼里面卖的成衣,其实还不如绵绵身上穿的料子好不说,更没有她平时穿的好看。 这也就导致,季长峥看不上外面卖的了。 实在是眼光被养叼了。 送人东西怎么送得比较差吧? 这让季长峥有些懊恼,他琢磨了一番后发现,还是要带着绵绵和美云一起去一趟,哈市的华侨商店看一看。 哈市到底是省会城市,而且因为和老毛子关系好,以至于哈市华侨商店那边,其实有很多进口货。 他之前去边境执行过一次任务,看到过老毛子那边的小姑娘,穿得跟个公主一样,特别好看。 还有那边的女同志也是,那种大衣特别有型。 说起来,要是有机会的话,必须带着美云和绵绵去逛一趟,疯狂地买买买啊。 沈美云还不知道,她还没嫁过去,季长峥已经在琢磨,怎么带她绵绵去买买买了。 当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想这季长峥还挺懂女人心的。 知道女孩子都爱买买买。 想到这里,沈美云倒是排斥嫁给季长峥了,甚至目前阶段和季长峥相处下来,很是合拍。 这样来看,对方当做一个伴侣也不错。 陈秋荷看到自家闺女的时候,眼见着她脸上挂着笑容,心里也不由得松口气。 看来医院那边没出大事。 “那边没事吧?” 她一开口就问了。 沈美云知道母亲问的是季明远,她嗯了一声,进屋取了围巾,不得不说,到了月的天气,这温度也是一天天慢慢升高的。 以前围着很暖和的围巾,如今放在脖子上,竟然会觉得热得扎脖子。 待取下来后,瞬间觉得脖子上凉快轻便了许多。 她这才详细地回答,“都解决了,季明远为了给林兰兰捡风筝,从树上摔下来了,医院检查了下没啥大问题,就是脑袋上有皮外伤做了包扎,季长峥便把季明远给送回北京了。” 这话一说,陈秋荷顿时拧眉,“长峥明儿的就和你结婚了,这个时候把他大侄子送回去,这不是你们结婚的时候,一个季家的亲人都没有了?” 在陈秋荷看来,这是不合适的。 沈美云闻言,笑了,“妈,季明远的事情有些复杂,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您只要知道他留在这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送走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当然,这里面也有季长峥和她的私心。 只是,这些就不好和她妈来说了。 陈秋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生命危险?”她下意识地问道,“谁要害他?” 沈美云去桌子上,倒了一搪瓷缸的热水,喝了一口后觉得嗓子的刺痛得到了缓解。 她这才说道,“林兰兰。” 这—— 陈秋荷思索了下,“就是和绵绵抱错的那个?” 沈美云嗯了一声,“就是她。” 陈秋荷听得脑瓜子疼,“这里面真是乱七八糟的,我这个老年人有些跟不上了。” 沈美云笑喝了两口后,觉得舒坦了许多,便把搪瓷缸给放了下来。 “反正您只要知道,季明远送走没有坏处就好了。” 说到这,她好奇地看了一眼,“绵绵呢?” 怎么没在家找到绵绵? 陈秋荷,“跟你舅舅一起上山下套去了。” 她收了搪瓷缸,神色温婉,“你明天要结婚了,客人肯定不少,到时候要弄些硬菜回来,外面的肉也不好买,你舅舅便说这几天多往山上跑下。” 哪怕是多猎一只兔子也好,这样明天饭桌上也能多一碗菜出来不是? 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便是这样了。 沈美云倒是明白,绵绵的兴趣点,她以前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如今来到这前进大队对什么都好奇。 鸡鸭鱼鹅什么都想去摸下。 舅舅陈荷塘去下套抓猎物,这种痛快的事怎么能少得了绵绵呢。 正当她在思考的时候。 那边绵绵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串子的母鸡领着小鸡仔,母鸡被绑着了两只腿,走路艰难,它腿上的麻绳后面又跟着一串的小鸡仔。 瞧着有五六只。 等于说是,绵绵在前面走,后面小鸡仔跟着别提多欢乐了。 看到这,沈美云意外了,“绵绵你这是?” 注意到妈妈回来了,绵绵顿时高兴得不行,牵着麻绳就往沈美云怀里扑,倒是忘记了后面还跟着一群的鸡崽子。 她跑得快,这一跑后面跟着的母鸡和鸡仔,顿时东倒西歪地摔的一地。 别提有多滑稽了,这下沈美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绵绵。 “绵绵,你是不是忘记了,身后还跟着小鸡仔呀?” 这一提醒,绵绵吐了吐舌头,“忘了,看到妈妈就什么都忘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没看到妈妈,只有姥姥在,绵绵其实很失望的。 这会看到妈妈她别提多高兴了。 一扑过去,便忍不住叽叽喳喳了起来,“妈妈,妈妈我跟你说,你不知道,舅爷爷多厉害,他一下子就抓了两只鸡一手一个!还有兔子,兔子好笨啊,掉到了坑里面,努力向上爬,一下子蹦到舅爷爷的怀里了。” 看到女儿脸上纯真甜美的笑容,沈美云也打心底里面高兴。 “嗯,舅爷爷厉害,就是我们家绵绵厉害,四舍五入和舅爷爷一起上山打猎的绵绵,也是超厉害哒!” 这么一夸,绵绵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捂着眼睛,“妈妈,妈妈别这样说了,人家会被夸得骄傲的。” 看到绵绵这个样子,旁边的大人们都忍不住笑了。 连带着向来凶神恶煞的陈荷塘,脸上都带着几分慈祥宠溺的笑容。 “绵绵确实很厉害,一点都不怕。” 他咔嚓一声拧断了兔子头,绵绵虽然怕,但是努力还是看了一会。 陈荷塘问她为什么害怕还要看。 绵绵说要保护妈妈啊。 如果绵绵连杀兔子都怕,那将来还怎么去保护妈妈? 听到这话的陈荷塘,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他觉得美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绵绵领了回了家。 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认回了美云和绵绵。 也让这个冷清多年的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想到这里,陈荷塘的笑容越发和善了几分,甚至连带着凶神恶煞都给冲淡了。 “我就抓了一只兔子,还有两只野鸡,不知道够不够明天的席面?” 这话一说,陈秋荷也去看美云,她也不确定明天席面能来多少人。 沈美云掰着指头算了下,“我这边知青点有五六个人,公社有两个,再加上季长峥带来的两个,这最少要一桌吧?” “然后还有咱们家人,以及公社的社员们最少也有一桌,这就是两桌。” 说到这,沈美云喜欢往宽裕里面算,“舅舅,妈,我觉得咱们家往多里面准备,起码准备个桌。” 这是实话。 别到时候客人来了,没菜做不下,到时候玩个难看,那就不好了。 听到沈美云这估计,陈秋荷拍了下脸,“那东西肯定不够,我就准备了一桌地。” 她想着他们家在本地也没啥亲戚,就陈荷塘一个大哥,外人也不认识,所以也没打算准备太多。 沈美云,“还是要准备,多准备点也没关系,明天用不完,咱们自己也是可以吃。” 沈怀山刚坐诊回来,身上还挎着一个医药箱,他闻言点了点头,“美云说的是,而且我这边可能也要一桌。” 这话一说,沈美云和陈秋荷也都跟着看了过去。 沈怀山,“我如今成了前进大队的大夫,偶尔还去公社卫生院帮忙坐诊一天,长期下来病人也积累了不少,他们都朝着我说来讨一杯喜酒喝。” 人家都张口了,他自然也不好拒绝了。 这倒是。 “那加上你爸这边一桌,咱们要备四桌?” 这也太多了,家里桌子椅子都不够。 沈怀山,“桌子椅子我明天上午去借,到时候大哥跟我一起下山去搬。” 身为前进大队的大夫,去借几张桌椅,这点薄面对方还是给的。 “那成,怀山那家里这些就交给你了。” 陈秋荷安排起来,手里也活也没慢,一口气剪了十来张红双喜字,约莫着差不多了。 便递给了沈怀山和陈荷塘,“我和美云去供销社买一些东西,你们两个在家,把家里所有的窗户和门上,全部都贴上红双喜字。” 沈怀山和陈荷塘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陈荷塘接过那红双喜剪纸的时候,甚至有些可爱,“我会小心的,不弄破。” 他这一辈子还从未做过这种精细的活。 听到这,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沈怀山,“大哥,有我呢,一会我在下面指导,你个子高,爬到窗户上面贴。” 眼见着沈怀山使唤自己的大舅子,如此利索,陈秋荷忍不住拍了下他,“你别欺负我大哥。” 她大哥是个老实人,就沈怀山这种读了一肚子书的人,真要是算计起来,陈荷塘怕是会被算计得骨头渣渣都不剩。 沈怀山笑了,“那自然不会,我也就这一个大哥。” 沈家人他都不认了,如今也就这一个大哥了。 说实话,患难见真情以前还不觉得,这次家里落难后,才算是弄得明明白白。 陈秋荷也意外了下,不过想了下,也能理解自家丈夫这话了。 眼见着全家都给安排了起来,却除了自己。 绵绵着急了,踮起脚尖,挺着胸脯,“我呢?那我呢?” “姥姥,你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啊?” 陈秋荷笑了,抱着绵绵,“怎么会?姥姥就是忘记所有人,也不会忘记你呀?” 这是实话,孩子还是自己养,越养越爱,现在绵绵在她心里中的地位,仅次于美云了。 “那姥姥,我要做什么?” “你跟我和你妈妈一起下山,去供销社呀,咱们去买买买好不好?” 所以,这活从一开始,她都没打算交给沈怀山他们。 买东西当然是女同志的乐趣啊。 一听说去买东西,绵绵忍不住笑了,“我最喜欢买东西了。” 沈美云补充,“我看你是最喜欢花钱。” 绵绵嘻嘻笑,“以后赚钱给妈妈花。” 果然是个鬼机灵。 等收拾结束后,沈美云随着陈秋荷领着绵绵一起下山,路上,她还问,“咱们要买哪些东西?” 其实,泡泡里面都有。 陈秋荷,“买些明天要用的菜,还有糖果花生这些,我向长峥要了你们结婚报告,拿结婚报告去定量买。” 之前订婚的时候买的,对方限量,所以回来后很快就用完了。 沈美云下意识地说道,“我有。” 这一说,陈秋荷就瞪眼睛,“你的那些花生糖果瓜子,美云你自己没细看吗?” 沈美云啊了一声。 “你的花生大小匀称,而且还是极白的那种,你看看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哪里有卖你这样的?” 一看那花生就和大家不一样,所以何苦呢,拿出来惹人眼。 “还有糖果,全部都是大白兔奶糖,这种好糖拿出去招待,亏不亏?” 沈美云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她朝着陈秋荷讨饶,“还是我妈眼睛毒辣,反应得快。” 这确实是她没注意到的地方。 陈秋荷,“美云,往后结婚嫁人关门起来过日子,你那秘密你看长久了以后,要不要和长峥说?” 两口子在一个屋睡一张床,怕是很难瞒过去。 沈美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她想了下,“我到时候在看吧,根据情况而定。” 从内心的角度出发,她是不想说的,但是实际上却很难,因为季长峥的职业问题,他比别人更加细心,所以,她要小心了再小心。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肯定不会暴露出来。 “成,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这话,下了山到了供销社,这一次他们直奔喜事玻璃柜,那些糖都是红色包装纸,甚至,周围还放着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毛巾,床单被罩。 这些都是被单独划分了出来。 而且这个玻璃柜还是没人排队的,不像是其他玻璃柜,到处都是人挤人。 “买结婚用品?把结婚证拿出来,我看看。” 那售货员便单刀直入道。 沈美云嗯了一声,递过去结婚报告,“没有结婚证,有结婚报告行不行?” “部队审批通过了,还盖章了。” 那售货员愣了下,接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意外道,“同志,你这是军婚啊,以后要去随军?” 沈美云点点头。 那售货员请示了下领导,过了一会过来便说,“成,有了这结婚报告,就等同于结婚证了,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尽快去领结婚证才行,不然下次我就不能给你特殊了。” 沈美云点点头,“晓得,麻烦你了。” “好了,看看你们要买些什么东西?” 沈美云下意识地去看陈秋荷,要结婚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操心,基本上家里的置办,全部都是陈秋荷来做的。 陈秋荷便单刀直入,“我要一斤水果糖,一斤花生糖,另外,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给我一对,搪瓷缸一对,红色的碗一双,红筷子两双,另外——” 她扒着玻璃柜上看了下,上面摆放着的床上用品,“这个红双喜的枕巾给我一对,还有这个床单,印着红字的也给我来——两床吧。” 这要的可不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结婚,才会准备这么周全了。 要知道,普通人家结婚最多来买些糖果,在买一对枕巾,顶破天再要一个床单,那就是挺不错的了。 在看面前这位阿姨,一开口就几乎包圆了所有喜事用品。 这让,那售货员忍不住愣了下,笑着朝着沈美云问道,“这是你娘家妈吧?” 沈美云点点头。 “难怪,一般只有娘家妈在自己闺女出嫁的时候,才会这么舍得,至于婆婆——” 那售货员冷笑了下,“恨不得你什么都不买,干干净净的嫁给她儿子才好。” 一开口就有那怨气味道了。 当然,她甚至还生动了学了一个表情,“昨天一个婆婆带着儿媳妇来买结婚用品,你知道她是什么脸色吗?” “这样,这样?倒角眼睛一耷拉,嘴角向下,活脱脱的儿媳妇买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都跟要她命了一样。” 更别说买一对了,那真是想都别想的。 看到这,沈美云被吓了一跳,“不会吧,还有这种人?” 售货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就是没结过婚的小姑娘,没被婆婆磋磨过,就拿昨天那个来说,那姑娘求了好久,最后连个搪瓷缸都没买,知道买了啥吗?” “买了一个铁皮暖水壶,说是这玩意儿拿回家,全家人都能用划算。” 提到这那售货员就气了,“划算,划算她个仙人板板,她怎么不让全家人都结婚啊?一人一个铁皮暖水壶多好?还免得那个铁皮暖水壶还要挂人家新娘子头上,那新娘子多冤啊?嫁过去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一个铁皮暖水壶,为她结婚买的,还要全家人一起用。” 沈美云吃了一口新鲜的瓜,好奇道,“那对方那个女孩子嫁了吗?” 售货员,“嫁了啊,不然怎么拿着结婚证来买结婚用品,我跟你说,那姑娘以后可怜的日子还在后面。” 说到这,她就好奇了,“闺女,你婆婆怎么没带你来买?该不会你婆家也是这样吧?” “我跟你说,如果你婆家是这样的话,趁早趁着现在还没结婚证赶紧跑。”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我婆婆不是本地的,她在外地,所以来不了,便让我妈带着我来买了。” “那她给钱给票了吗?” 这才是重点。 沈美云点了点头,她听季长峥的意思,好像是打了千块过来,只是这金额有些大,她就不说了。 “那还差不多,难怪你娘家妈这么舍得。” “是要舍得买,我跟你说女人结婚就这一辈子,结婚的时候都舍不得买的东西,将来后半辈子大概率也是舍不得的。” 这是过来人实话。 沈美云嗯了一声,她倒是没说,她妈买的这些东西,是花自家的钱。 用她妈的话,他们两口子就这一个闺女,要结婚嫁人了,嫁妆他们自然要给她置办齐了,将来去婆家也免得被人家看轻不是? 陈秋荷笑了,接了一嘴,“我就这一个闺女,她结婚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什么都想给美云准备最好的。 这是妈妈对女儿的爱啊。 陈秋荷这话一说,轮到她和那售货员有共同话题了,两人都是有孩子的,而且还是有闺女的。 这下,话多得聊不完。 在那售货员的建议下,陈秋荷又买了一对红色的喜烛,两双红色的袜子,外加一张童男童女的年画娃娃,专门贴在炕的正对面的。 寓意着早生贵子。 当然,沈美云是不肯要的,但是架不住陈秋荷非要买,一下子花了二十多块钱。 陈秋荷这才罢休,眼见着她都提不下,还在恋恋不舍地去看其他玻璃柜上,有什么需要的。 看到这,绵绵忍不住朝着沈美云轻声说,“姥姥真可怕。” 都买这么多了,还要买。 刚吐槽完,没想到轮到她了。 陈秋荷领着绵绵去了隔壁儿童的玻璃柜上,指着那墙上挂着的红头绳和红头花,“同志,帮我把这个取下来,我要一对。” 把闺女的结婚都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绵绵的自然也不能错过了。 那售货员自然没有不拿下来的,“头绳一毛,红头花两毛,要吗?” 这个价可是不便宜的,顶得上家里买二两肉了。 陈秋荷,“要,我给孩子试着戴下。” 一看到姥姥要把那红色纱网一样的头花,往自己头上戴,绵绵顿时惊了,往沈美云的身后躲。 “我不要,姥姥,我不要。” 太丑了,真的太丑了。 妈妈当初随便买的,都比这好看。 一看到绵绵这个反应,周围人顿时惊了,“还第一次看到不要红头绳和红头花的小姑娘。” 要知道,以前小孩子们走到这里,看到了便走不动道了,哭着喊着要让长辈给买。 陈秋荷也意外了,她翻来覆去的看,“好多看啊,绵绵戴上喜庆。” 绵绵还是不想要,她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思索了下,朝着绵绵商量,“明天是喜事要穿红衣服,戴红花,你不喜欢这个红花,那我们扎红头绳好不好?” 她其实能理解绵绵的欣赏水平,以前她给绵绵买的,不管是头花还是头绳都是一个比一个可爱。 就显得面前的这个有些单调了。 绵绵迟疑了下,朝着沈美云说,“那只扎红头绳。” “不要其他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肯定。” 说完,她把红头花递过去,“我们只要红头绳。” “一毛钱。” 沈美云给了钱,等他们离开后,那玻璃柜上的售货员,还忍不住讨论,“真是奇怪了,第一次看到不要红头花的孩子。” 有个年纪大的售货员,眼光毒辣,“那孩子一看就是好条件养大的,怕是没看上这红头花。” 这话一说,大家也都跟着看了过去,红头花的做工有些粗糙,以前大家还不觉得。 但是对比了下之前那小姑娘身上穿的,戴的立马就明白了。 “感情是这样啊。” “那小孩被养的真好,眼光叼不说,而且还会挑。” “我倒是觉得那孩子幸福,能够自己选择不说,她妈妈也尊重她,说不要就是不要,直接退了。” “咱们扪心自问,我们也是当妈的,能够听孩子的意见吗?” 这话一说,大家都沉默了。 “我闺女一直想要红头花呢,我嫌贵了,舍不得买,如今瞧着我闺女想要的东西,别人还看不上。” 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原来都是当孩子的,可是孩子和孩子之间的差距也这么大。 说白了,孩子养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全看父母。 这样看来,她们这些当妈的,似乎不太合格。这话一说,大家都跟着沉默下去。 外面。 沈美云和陈秋荷买了一大堆东西,两人身上都挂满了,都出来了。 陈秋荷还在碎碎念。 “那头花多好看啊,绵绵怎么不喜欢呢?” 她看了别人家孩子戴的也有。 绵绵抿着唇,吐出一个字,“丑!” 真的丑。 她才不要。 这话一说,陈秋荷待了下,忍不住点了下她头,朝着沈美云埋怨道,“看看你把这孩子惯的。” “那两毛钱的红头花都觉得丑。” 沈美云倒是和绵绵是一个战线的,她说,“确实挺丑的。” 这话一说,绵绵眼睛亮了亮,“是吧,妈妈,那红头花还刮皮肤呢,肉疼。” 这—— 沈美云嗯嗯,“等回去后,妈妈给你找个好看的,也是红色的,还不出眼的。”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泡泡好像有。 听到这,绵绵顿时笑了,朝着陈秋荷道,“我觉得还是妈妈更懂我一点。” 陈秋荷,“……” 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知道什么?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瞪了一眼自家闺女。 沈美云无辜,“妈,我觉得我们当长辈的,还是要适当听从孩子意见。” 这话一说,得到了陈秋荷一个板栗子。 等到回家后。 沈怀山和陈荷塘,已经把满屋子的门和窗上,全部都贴上了喜字。 而且,也不知道两人从哪里弄来两顶红灯笼,正准备挂在门口的屋檐下。 是陈荷塘扶着楼梯,沈怀山站在上面挂,时不时的回头问下底下人,“大哥你看看怎么样?明天我家美云结婚,可不能把灯笼挂歪了,丢她的脸。” 该怎么说呢。 仿佛一下子有什么撞入心弦了一样,沈美云心里暖暖的,好像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父母期待儿女成婚的意义。 带着他们的期待和祝福,看着女儿幸福。 沈美云看着这一幕,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楼梯上,沈怀山似乎没意识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便笑了下,“灯笼好看吧?我的一位病人昨儿的回去连夜扎的,还糊了红纸。” 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 “好看。” 得了这话,沈怀山越发高兴了一些,“东西留着一会我来收拾,晚上美云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有的忙活。” 沈美云嗯了一声。 晚上,陈秋荷睡不着,她便拿着枕头过来,和沈美云睡一个炕。 她过来的时候,绵绵已经睡着了,沈美云正在给她掖被子。 陈秋荷蹑手蹑脚爬上炕,“睡了?” 沈美云点头,掀开被子,陈秋荷摇摇头,示意自己拿的有。 她躺下后忍不住给沈美云掖了掖被子,低声,“你别光顾着给绵绵盖被子,你自己也要盖好。” 好像当母亲的,总会看到自己的孩子。 陈秋荷也不例外。 沈美云笑了下,“我是大人了。” “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子。”陈秋荷没睡,侧着身,胳膊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她们母女。 她突然说道,“美云,我发现一件事。” “嗯?” “我觉得你比绵绵好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沈美云突然听懂了,她心里五味杂陈,“妈,是不是我就是个丑八怪,你也觉得我最好看?” “那当然。” 陈秋荷理所应当道,“你确实比绵绵好看。” 她重复。 在这一刻,沈美云突然发现她的妈妈,更爱她一些。 哪怕她了妈妈,她在她妈妈的眼里,还是最宝贝最好看的那一个。 沈美云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她往对方的肩头窝了下,“妈,谢谢你啊。” 谢谢你给了我全身心,无保留,并且是唯一的母爱。 陈秋荷摸了摸她脸,“谢什么,你是我闺女,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 “真快啊,你当时出生才这么大。” 她比划了下,“跟个小兔子一样,如今都要嫁人了,真好。” 沈美云没说话,就依偎着陈秋荷怀里。 陈秋荷有一搭没一搭的,“结婚了也好,免得我和你爸担忧,不过——” 她低头看着她,“美云,你结婚妈希望你过的幸福,这是全天下母亲的期盼,不过万一——” 她喉咙有些梗,嗓音有些涩,“万一过得不好,你不要怕,你回来,不管是离婚也罢,什么也罢,只要你回来,爸和妈就能养你一辈子。” “你别怕。” 56 求营养液 穿越第五十三天 第56章 沈美云是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听到这种话的。 她上辈子是孤儿,没感受过什么是父爱母爱,但是这辈子不一样,她成了沈美云。 成了陈秋荷和沈怀山的独身女,一个被父母宠上天的独身女,一个是父母命根子的独身女。 一个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独身女。 哪怕是她要出嫁的这一天,她的母亲还能给她这种底气。 说实话,哪怕是后世,沈美云也没见过几个父母,能够这般对孩子说话打包票的。 如果过得不好,你回来爸妈养你。 这一句话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多到沈美云不知道该如何来说,她甚至是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笨拙地枕在陈秋荷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低低喊了一声:“妈妈!” 她是被妈妈爱着的孩子,这就是她的无限勇气。 旁边的陈秋荷听到这两个字,就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脸,交代,“当初咱们从北京来下乡的时候,大黄鱼和字画妈都给你了,以后那就是你的陪嫁了。” 那几乎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了,陈秋荷几乎想也不想的,全部给了女儿沈美云。 甚至,家里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想过动这些东西。因为从美云出生的那天开始,这些东西她就是替闺女攒的。 攒着等她将来出嫁的时候给她。 沈美云听到这话,喉咙一梗,“妈?” 她该如何告诉她,那个沈美云已经没有了,话到嘴边,她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怎么了?” 沈美云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给我的东西太多了。” “您自己留一些。” 大黄鱼在这个年代也是很值钱的,更别说,她还有一盒子,至于那些字画,现在虽然不值钱,但是架不住将来收藏价值高啊。 随便一幅画,拿出去拍卖都是六七位数的。 陈秋荷听了摇头,“不留,我和你爸不差这个。” “我和他有手艺,能养得活自己,以后养不活了再来找你。” 当然,有一句话她没说,但凡是自己能动的一天,肯定不会去给女儿添麻烦的。 “而且,我和你爸这些年,有些败家子,每个月的工资基本上都花完了,所以家里也没攒到什么钱,这次你结婚陪嫁的现金就没多少了,等往后我看,我和你爸还能赚到钱不,你出嫁了,我估摸着,我和你爸多少能攒点了。“ 听到这沈美云想笑,又笑不出来,“合着以前你和爸没攒到钱,都是因为我啊?” 陈秋荷,“你说呢?” 她看着她,目光慈祥带着宠溺,“月初要小皮鞋,月中要发卡,月底要新裙子,对了,还有包包,你还就喜欢那种帆布包,你自己数数家里有多少个?” “还有什么?还有自行车,留声机,还有每个月的两顿肉——” 数不清了。 她和怀山来养闺女,是真的倾尽所能了。 所以,钱都给花完了。 完全没攒到。 沈美云调侃,“那你和爸可真养了个金疙瘩。” 真金白银养出来,那不是金疙瘩那是什么? 听到这话,陈秋荷笑了,揉了揉她的脸,“可不是,真是个金疙瘩,妈妈喜欢得不得了。” 就像是美云喜欢绵绵一样,她也喜欢着美云。 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沈美云嗯了一声,“我也喜欢你。” “妈,你放心吧,以后换我来对你和爸好。” 陈秋荷倒是笑了笑,没说话,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明儿的要结婚了,到时候要不要接叶教授他们过来喝酒?” “叶教授?” 沈美云懵了下。 “你忘记了,就是当初和妈一起下乡的叶教授,他们一家子,他们家还有个闺女和你一般大,叫叶慧茹。” 这沈美云有点印象了,“明天在去接人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明天都结婚了,而且也没提前。” “也是。” 陈秋荷想了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头发,“那这样吧,等你明天结完婚,我去给叶教授一家子送点喜糖过去,也不让他们过来了。” 到底是不方便,叶教授一家子在隔壁大队,没和他们分到一起来。 沈美云嗯了一声,“您看着办就好了。” 陈秋荷也是这段时间忙疯了,也就这会和闺女躺在一起,才慢慢地把脑袋放空。 “还有一个人,郑老师,你还记得吗?” “就是你大学的老师,你进学校后,妈还拜托过他多帮忙照顾下你。” 这下一提,沈美云倒是记起来了,“郑德华老师?” “不过,我没他消息了。” 自从大学后面停课后,就慢慢失联了。 提到这,陈秋荷脸上黯然道,“怕他的处境也不好,算了,不找他了。” 不过到底是心软,事到临头又改了主意。 “若是明天或者改天有空,你就寄一封信过去吧,还是那个大学家属楼的地址,往里面放二十块钱和两个喜糖。” “也算是告知他一声,你结婚了。” 那二十块钱是预防对方,万一日子过得不好,多少能够帮衬一些。 也算是还了当年对方在学校,照顾沈美云的情。 沈美云,“成,我知道了,不过妈你记得把郑老师的地址写给我。 陈秋荷嗯了一声,“好了,不说这些了,早些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早起呢。” 早起化妆迎亲出嫁,这里面哪一个都是很累人的。 * 招待所。 季长峥也没睡,他下午跑了不少地方,陆陆续续把东西都给买齐全了。 鞭炮,大红花,红包瓜子糖。 这些都是明天迎亲要用的。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还在盘算自己漏掉了什么。 翻的司务长脑壳疼,“季长峥,明天你就结婚了,你安稳点行不行?” “我明天早上还要开车。” 下午的时候,陈远从部队过来,把另外一辆车也开过来了。只是那一辆车就停在公社招待所外面,明儿的陈远随着他们一起去前进大队。 不过,他们之间的任务却是相反的。 季长峥和他们是去迎亲的,而陈远是送亲的。 明天早上要赶早,以至于今晚上大家都准备早点休息,毕竟,明天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听到司务长的话,季长峥也不恼,他抱着枕头,“我睡不着。” “司务长,你当时结婚的头一天是什么样子的?你能睡着吗?” 这司务长哪里记得,他都结婚十多年了。 “我那个时候不像你猴急,我当时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睡睡,第二天早上我还睡过头了,差点过了结婚的时间。” 季长峥听到这,冷笑了一声,“算了,我不和你这种满口胡诌的人说话。” 知道的人都知道司务长是出了名的惧内,他要是结婚的时候去晚了,嫂子当场能把他腿打断。 司务长一听,“我怎么就胡诌了,不信你回去问你嫂子。” 季长峥不想和他说话,索性站了起来,直接去穿衣服,瞧着这像是要出去的。 这一看,看得司务长脑袋突突的,“不是,这个点你要去哪里?你就是去问周参谋,他也肯定是这样说。” 季长峥套上外衣,“我不问周参谋,我想去见下美云。” 这话一说,司务长炸了,几乎是一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不是,季长峥,你有毛病啊?结婚头一天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见面,你不知道啊?” 向来说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司务长,竟然拦着了季长峥的去路,从床上起来,到现在也不过是一秒钟的时间。 季长峥看着拦路的司务长,“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 “就想见见她。” 他太紧张了,只有美云才能缓解他的紧张。 “不行,不行,你趁早给我睡觉。” 司务长直接去把门给反锁了,“我求求你考虑下你丈母娘吧。” 这话一说,季长峥一顿,他皱眉,“这和我丈母娘什么关系?” “明儿的你丈母娘的闺女就出嫁了,今晚上大概率她是和她闺女一起睡的,你这会去找你媳妇,势必会惊动你丈母娘,到时候你在你丈母娘心里,不就多了个不稳重的形象?” 这—— 季长峥思索了下,“是这个道理,但是我还是想去见美云。”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想见见她,告诉她一想到明天要和她结婚了,就好激动啊。 那种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眼见着自己拦不住季长峥了。 司务长忙摇人,“周参谋,陈远,你们快过来!” “快点!” 当兵的人睡觉都警觉,这一喊一下子把隔壁的两个人给喊过来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凛然。 “怎么了?” 司务长,“陈团长,我求求你管管你妹夫吧,他现在要去见新娘子,你告诉他,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下,陈远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原来是这。 不得不说,陈远还是会掐重点的,直接就说了,“我们那有一个说法,婚前新郎官和新娘子见面,往后过日子会不顺利,季长峥,你自己看着办,你想不想让你的婚姻顺利了?” 想! 当然想。 季长峥可是太想了,于是本来蠢蠢欲动要出门的心思,给摁了下来。 “那我去给车子绑红花吧。” 司务长,“……” 陈远,“……” “明天早上在绑吧,现在十一点多了,乌漆嘛黑的也绑——”陈远话到嘴边改成,“绑歪了不好看,对婚姻不顺。” 季长峥,“哦。” “那明天天亮了在绑。” 眼见着把这位祖宗给摁下去了,司务长不由得朝着陈远竖起大拇指,要不怎么说还得大舅子来呢。 简直就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虽然暂时把季长峥给降住了,司务长也不想住这屋了。 便提出来。 “陈团长,我和你换吧,我随周参谋一个屋。” 陈远思索了下,“行,那你过去。” 他直接抱着被子过来了。 只是,他没料到这会是他做出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季长峥是十一点躺下的。 十二点半,“大哥,你睡了吗?” 一点半,“你当时结婚的时候,紧张吗?” “算了不问你,你一个老光棍,自然不知道了。” 两点半,“天怎么还没亮?” 三点半,“这手表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四点半,“都四点半了,太阳都还没出来,是不是今天没太阳,所以不想让我结婚?” “今天天还会亮吗?老天爷难道不想让我结婚?所以故意天黑的?” 实在是受不了的陈远坐了起来,指着窗外的那黑沉沉的天空,“不是季长峥,我求求你去照照镜子吧,你去看看你的脸有多大,大到天空都不亮了,还人老天爷不想让你结婚,故意天黑的?你咋不说你是老天爷呢?” 好了。 被这一顿怼的季长峥,彻底安静了,卷着一个被子,翻来覆去不说话了。 但是却拿着手电筒在被窝里面照手表。 手表的指针在转动,没坏,但是时间过得慢。 真慢啊。 季长峥忍不住要叹气,那边陈远,“你在敢多说一个字,别怪我不让我妹妹嫁给你。” 季长峥,“……” 瞬间闭嘴。 一直到早上六点多,天色微微蒙蒙亮的时候,季长峥便盯着窗外,眼瞅着差不多了。 立马穿了衣服,猴急一样跑到了,招待所的下面。 还不忘把昨天买的大红花给全部拿了出来,围着那吉普车的车头车尾,绕了一圈,全部都围上,打上蝴蝶结系,把大红花的位置系在车头的位置。 季长峥站在车头的正前方,仔细欣赏了下,“没歪,大红色真不错。” 被动静惊醒的陈远,司务长,以及周参谋三人,站在窗户底下,看着那个自言自语笑着说话的季长峥。 三人,“……” “季长峥这是疯了吧?” 司务长打了个哈欠,“理解下,毛头小子第一次结婚,着急忙慌的。” 真是没见过世面。 “好了还早,我们在睡一会。” 当然,想睡是不可能的,他们刚躺下,季长峥这个麻烦的人又上来了。 “司务长,你去帮我看看我那大红花绑歪了没?” 司务长困顿地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不去找你大舅子?” 季长峥,“大舅子威胁我,不把妹妹嫁给我。” 司务长,“……” 的嘞,他就是冤大头。 他冷笑了一声,“季长峥这辈子得亏你就结一次婚,你但凡是在来一次,我要是在随着你来,我跟你姓。” 季长峥,“呸呸呸,童言无忌,我季长峥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不会再有第二次。” 司务长看到季长峥这魔怔的样子,叹口气,“走吧,我随你下去。” 真是要人命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结婚,起这么早。 * 陈家,一大早就有动静了,是陈荷塘和沈怀山最先起来的,两人都洗漱结束后,连早餐都没吃。 直接下山了,要去借桌子椅子,今天家里怕是客人不少,一次还搬不完。 可能要跑好多趟,要在新郎官在接新娘子之前,把这些准备动作都给弄齐全了。 他们前脚下山,后脚陈秋荷也起来了,旋即要把沈美云捞起来。 结果,沈美云钻到被子里面,“妈,别喊我,让我在睡一会。” 陈秋荷到底是心疼的,昨天夜里娘俩说了半宿,她便说道,“那在睡半个小时,我去洗漱做个早饭。” 沈美云在梦里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陈秋荷忙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手进来捞人,结果发现。 沈美云彻底藏在被子里面了。 甚至还把绵绵也藏在被窝里面。 绵绵一动不敢动,听到动静,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过去。 仿佛在说,姥姥快救救我。 陈秋荷,“……” 陈秋荷拍了拍她,温声细语,“美云起来了,你知道你今天要做什么吗?” 沈美云一把推开对方,“别吵吵我要睡觉。” 陈秋荷深吸一口气,果然母爱是有时间的,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沈美云,你今天结婚你知道吗?” 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分。 沈美云困得不行,没搭理。 昨晚上三点多才睡,这个点六点多,她就睡了三个小时,起什么起! 不起! 绵绵看不下去了,她趴在沈美云的怀里,低声喊道,“妈妈,你今天结婚呀。” 哪有结婚还睡懒觉的? 沈美云,“今天下刀子,我也要睡觉。” 太困了。 这下,陈秋荷忍不下去了,直接把绵绵从沈美云的怀里薅出来,被子一掀。 “你起来不起来吧?” 凉飕飕的冷风灌进来。 沈美云,“……” 瑟瑟发抖。 她四处巡视了一番,就看到她向来温婉慈祥的母亲,站在床头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但凡这是个婆婆,沈美云都能和对方搞起来。 但是奈何这是亲妈。 就是她也只能暂避锋芒。 “妈我这就起。” “是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起来!” “沈美云,不要让我再喊你第二遍了。”语气凶凶的。 沈美云忍不住问道,“妈,是不是我要出嫁了,就不是你闺女了。” 陈秋荷,“你去看看哪家闺女嫁人,当天还睡懒觉不起床的?” 沈美云,“我啊?” 陈秋荷,“……” 半个小时后,坐在桌子上,绵绵朝着沈美云咬着耳朵,“妈妈,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姥姥顶嘴了,你注意没姥姥生气了,做饭都不好吃了。” 说完,还深仇苦恨地咬了一口,片面汤,今天有些咸,太咸了。 盐给多了。 沈美云尝了一口,只一口就被陈秋荷打了下手,“那是绵绵的,你吃鸡蛋。” “你今儿的结婚,别吃流食,跑厕所有你难受的。” 沈美云,“……” 她总觉得昨天她妈对她的母爱,转瞬即逝。 “赶紧吃,吃完了,我给你化个简单的妆,然后你把新娘子的衣服给换上,还有绵绵的也是,我一会把你俩都给收拾了。” 沈美云,“……” 绵绵咬着勺子,“姥姥,今天是妈妈结婚,你做啥要收拾我?” “你是你妈妈宝贝,你妈妈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不收拾你,收拾谁。” 绵绵无话可说,前者是对的,后面哪里觉得怪怪的。 正吃着饭,外面陆续来人,是沈怀山和陈荷塘两人一人搬着一张桌子往家门口来。 身后还跟着生产队的社员们,你一张椅子,我一张椅子地往上搬。 甚至,还有人端着锅碗瓢盆上来的,就为了今天沈美云结婚来用。 “沈知青,恭喜啊。” 一上来看到沈美云坐在堂屋吃饭,社员们一放下椅子,便忍不住朝着她恭喜道。 沈美云愣了下,点了点头,旁边的陈秋荷催促她,“看什么看,快进去,外面有人来操心,你再不化妆换衣服,我怕来不及了。” 这都七点多了,要是季长峥那孩子来得早,别这边什么都没准备好。 沈美云被动得跟个木乃伊一样被推了进去。 她说,“妈——” 陈秋荷,“你闭嘴,一会要擦口红了。” 沈美云,“……” 梳头盘发绞面抹粉,陈秋荷把自己往前的装备都给拿了出来,打算全部给闺女来一遍。 都准备好了,一抬头看,沈美云还在换衣服。 陈秋荷,“不是,五分钟了,你连个衣服都没换好?” 沈美云手一顿,“妈,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有点暴躁?” 这话一问,陈秋荷愣了下,“有吗?” 她拍了下脸,“可能第一次嫁闺女没经验,以后就有了。” 沈美云,“……” 确定她妈是紧张无疑了。 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她迅速地换上衣服,坐到了凳子上,陈秋荷便拿着装备过来了。 “我先给你绞面,有点疼,你忍着点。” 沈美云嗯了一声,只是等那两根线在脸上绞来绞去的时候,这是有点疼吗? 她都疼到脸色扭曲了。 “妈,停下来,停下来,我不绞面了。” 这太疼了。 陈秋荷,“马上就好了。” 手里的动作越发快了几分,看得一旁搬着小板凳坐的绵绵,吓得瑟瑟发抖,“嫁人也太可怕了。” 她觉得姥姥像是屠夫,妈妈像是待宰的羔羊。 旁边的陈秋荷听到这话,忍不住道,“绵绵出去看下,外面来了多少人了?看看你舅爷爷把灶膛拢好了没?还有你姥爷,监督他不能闲下来了。” 绵绵领了小任务,给了她妈妈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快乐地跑了出去。 今天的姥姥好凶,她这是战术性逃跑。 就是怪对不起妈妈的。 七点半,沈美云已经化妆结束了,绞面净面一气呵成,后面陈秋荷又给她上了雪花膏这些。 一边上,一边端详。 “还是你底子好,随便擦点东西,都显得漂亮。” “而且,你身上今天这衣服也好看,大红色显得皮肤白,头发的话,以后就照这样盘起来,伶性很多。” 反正,在陈秋荷的眼里,女儿是最漂亮的。 沈美云无语,她简直都不敢想,面前这个温声细语的母亲,和十分钟那个凶凶的吵她的母亲是一个人。 两人正忙着。 外面的乔丽华他们到了,最先来的都是女知青。听到动静,沈美云便望了过去。 这一望。 乔丽华她们也呆了下,说实话一直都知道沈美云是漂亮的,但是能漂亮到这个份上。 也是让人惊艳。 “美云,你今天真好看。” 乔丽华笑了笑,夸奖道。 沈美云,“不是说新娘子在结婚那天都是最美的?” 刚一开口,陈秋荷,“别说话,我在给你涂口红。” 沈美云叹口气,乔丽华立马懂了,“阿姨,我来给美云涂口红吧,我看外面人多忙不过来,您出去看看。” 这下,陈秋荷犹豫了下,看向沈美云,沈美云,“妈你去吧,屋里这么多人呢。” 这下,陈秋荷犹似不放心,把口红递给了乔丽华,“那麻烦丽华你在屋子里面,多帮忙盯着点。” 乔丽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陈秋荷出去后。 “你都看出来了?” 沈美云朝着她问。 乔丽华点点头,“阿姨这是嫁闺女紧张的,所以人有些毛躁躁的。” 曹志芳突然来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她是舍不得,闺女出嫁了,往后是别人家的人了,不习惯舍不得,所以心里总是窝着火。” 不是不高兴,闺女出嫁当然高兴,但是真到这一天了,又很矛盾。 一边盼着孩子出嫁成家,孩子真出嫁了,又舍不得,毛躁得浑身不舒服。 曹志芳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沈美云他们忍不住看了过来。 “都看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当年我大姐出嫁的时候,我妈也是这个反应,等这一天过了就好了。” 沈美云也懂这个道理,可能等以后绵绵出嫁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一个心态。 她坐着,任由乔丽华给她擦口红,待口红一擦完,她抿着了下嘴。 乔丽华打量了下,“真漂亮。” 沈美云笑了,“谢谢。” “外面怎么样?” “外面忙得不可开交,你舅舅在垒灶膛,你爸在招待客人,摆放桌子。” “反正没一个闲的。” “不过,也就这天热闹了,等今天过了,明天就冷清下来了。” 嫁女儿就是这样,家里就热闹一天。 这话一说,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乔丽华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曹志芳这人是真不会说话。 曹志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捂着嘴,“是该打嘴,实话不好听,但是确实事实。” 养闺女就是这样。 乔丽华不想和她说话,果断换了话题,“也不知道新郎官走到哪里了?” 这话一说。 沈美云摇摇头,“不晓得呢,这会七点四十了,我估摸着那边也快了。” “要不我出去在院子里面看下?” 这话一说,就想起来,结果被乔丽华摁了下去,“你等等,我去问问阿姨,你能不能出去。” 这—— 沈美云无聊了,过了一会,乔丽华过来,“阿姨说了,在新郎官来之前,请你安静待在房间内,不要跨出房间一步。” “不然,打断腿。” 沈美云,“……” 这非得是亲妈了,但凡是换一个人来,她都要和对方大吵一架。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得了,美云,你就偷着乐吧,你妈虽然严格了点,但是她是真喜欢你啊。” 说这话的是胡青梅,她忍不住羡慕道,“我都看了,外面全部都是红的,连窗户上都是红的,还有红灯笼。” “我们一来,你爸爸就给我们抓糖吃。” “而且你妈妈还亲自给你化妆绞面。” 在别人家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实话,丫头片子不值钱,打小就是为别人养的。 长大了换一笔彩礼,好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用,这就是养闺女最大的用处了。 甚至于,她们在结婚后,想回一次娘家都要提前和家里人商量好,但凡是不商量好,回家连个屋子都没得住。 因为她们一出嫁,家里的那一间屋子,立马就被给了下面的弟弟妹妹占了去。 所以说,出嫁的闺女是没有家的。 听到胡青梅这话,大家都跟着沉默下去,“好了,今儿的是美云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这种伤感的话题了。” 乔丽华果断换了话,然后开始挤眉弄眼,“美云,你妈给你看了吗?” 沈美云,“看什么?” “当然是那个啊?” “那个是什么?” 眼见着沈美云真没听明白,乔丽华双手叠在一起,打了一个啵,“就是生孩子的那件事。” 这话一说,在场的姑娘们顿时都跟着红了脸。 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想了下,摇头,“没说。” “不会吧?” 乔丽华惊讶,“这种事没说,那万一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她和候东来第一次,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地方呢。 沈美云想了下,看了下旁边的胡青梅,曹志芳,还有姚志英,忍不住笑了,“丽华,你确定要这在几个大姑娘面前提这事情吗?” 乔丽华,“害,以后她们早晚都要经历。” 众人,“……” 不过倒是来了好奇,“做那事是啥感觉?” 借着这个机会,她们齐刷刷的去问向乔丽华。 乔丽华支支吾吾,“就是开始很痛,到了后面就很舒服——” 舒服这两个字,被她压低了嗓音,说到末尾,她也是有几分害羞的。 这下,大家不懂了。 “都说很痛了,还会舒服?” 姚志英不信,“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是吧美云,你别听她的。” 乔丽华恼羞成怒,“今晚上美云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们来问她,不就晓得了?” 这—— 沈美云没想到,这一把火还烧到了她身上,眼见着几个姑娘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更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姑娘们聊天这么猛啊。 饶是她都有些受不住。 “这谁知道呢?” 她含糊了一句。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乔丽华压低了嗓音,“我听说了,当兵的体力好,你家那个又憋了二十多年,当的和尚,我跟你说今晚上有你受的。” 沈美云,“……” 见她不说话。 乔丽华继续好奇道,“人家说,当兵的一夜五六七八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等你洞房完了,回门的时候和我们说说呗?” 谁不好奇呢。 乔丽华也好奇,旁边几个女知青,这会都瞪大眼睛,聚精会神的听着,待听到乔丽华这话后,几个人齐齐的点头,“我们也想听。” 沈美云,“……” 和人家讲夫妻情趣,这她真不行,她脸一热,“听什么听?想听自己找个对象去。” “别听我的,找人家问,哪里有自己去体验真实呢?” 这话一说,姚志英倒是蠢蠢欲动,“咱们生产队的二强,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你们说我要不要——” 还没说完。 几个女知青异口同声,“不要!” 乔丽华更是色厉恁冉道,“志英,你要是想回城,就趁早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姚志英没想到她们反应竟然这么大,当即就懵了下,“不是为什么?” “我们都想回城,但是也不影响嫁人啊,你看美云不就结婚了,还有丽华姐你也是,虽然没结婚,但是和结婚差不多了。” “这不一样。” 乔丽华几乎是条件发射地说道。 “你看美云嫁的那个对象,当兵的条件好不说,结婚就能随军,而且那当兵的还是北京人,他们将来势必要回北京的。” “就是我找了候东来,那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和候东来是一处的,将来退一万步,就是回城我也和他一起回,不回的话,大不了在这里耗一辈子,反正我不亏,候东来条件好,他能帮衬我。” 说到这,乔丽华话锋一转,“你呢?志英,你想想,那个叫二强的有什么?有个寡妇娘?有四个姐姐?嫁过去就多四个婆婆?还是有了三间破茅草屋?” “你真要是和他一起了,你和他一起养那个穷哈哈的家?真要是将来有回城的一天,你回不回?” “你回的话,你孩子怎么办?” 这话一说,姚志英脸色发白,“我没想到那些。” 她就只想着有个伴,然后能互相帮衬下。 沈美云想了下,“丽华,志英还小,所以这方面不太懂,以后你多帮她把把关,还有志芳你也是。” 被点名的曹志芳脸色别扭道,“我这人嘴毒人笨,什么都不会。” 沈美云笑了,“你来了四年了,没和当地的社员处对象,你还说你笨,我可没见过你这种头脑清醒的人。” 曹志芳愣了下,旋即才点点头。 沈美云见她答应了,看向姚志英,“志英知道你要养弟弟艰难,但是你但凡是做决定前,问问知青点的几个大姐,她们都会告诉你的。” “你要知道,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你的后半辈子,所以,一定要慎重了在慎重。” 太严肃了。 说得姚志英都被吓着了。 “可是你——” 沈美云叹口气,“我找到季长峥那是运气,志英你不说照着季长峥和候东来找,但是对方的条件,起码要有这两人的一半,这是最低标准,不然结婚很难的。” “过日子看的是财米油盐酱醋茶,养孩子花的是钱,你想清楚了。” 姚志英嗯了一声。 那边,眼见着屋内的情绪不太对,乔丽华说,“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去看看新郎官来了没,你们先陪着美云。” 姚志英他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 山脚下。 绑着大红花的吉普车停在大队口,两辆车子一出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社员们注意力。 “新郎来接新娘啦?” “两辆车啊,两辆大车子,好气派。” 孩子们甚至想要去伸手,去摸下吉普车,季长峥他们也没拦着,下车后,他看了下时间。 旁边司务长催促,“怎么还不走?” 季长峥挪了下脚步,“动不了。” 司务长,“??” “不是老崔,我紧张的不会走路了,怎么办?” 司务长,“……” 司务长,“……那我去替你接新娘子?” 这话一落,季长峥的脚抬起了,目光凶险,“你休想。” 娶媳妇这件事还是要自己来。 司务长冷笑了一声,朝着旁边的周参谋说,“你看,这不就会走路了?” “所以不会走路是假的,关键是别人要抢他媳妇,他就是残废了都能站起来。” 周参谋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季长峥,说了一句,“确实。” 和先前说不会走路的那个季长峥,完全是两个人。 “季长峥,你不能太快了,你太快了,你大舅子还没回家怎么背妹妹交给你?” 这—— 季长峥擦汗,回头,“慢不下来,根本慢不下来。” “一慢我就不会走了。” 司务长,“……” 周参谋,“……” 想了下,朝着陈远说,“陈团长,你还是跑回去吧,起码要比新郎官先到屋。” 陈远嗯了一声,朝着季长峥嫌弃道,“毛头小子,就是中看不中用。” “结个婚也不稳重。” 旁边的司务长看了季长峥,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他一句话,“得了,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好了。” 季长峥,“……” 这都是什么人啊!!? 57 45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 第57章 八点零八分,季长峥身带大红花,手提三个袋子,准时出现在了陈家门口。 他抬起表来看了下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在注意到陈家的屋子张灯结彩,喜字帖满屋的时候,季长峥这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他确实来结婚了,来迎娶他的新娘子了。 呜呜呜,他的美云就在屋里面。 一想到这里,连带着呼吸都加速了起来。 司务长跟他贴得近,不由得叮嘱道,“做什么做什么,季长峥你给我稳重一点,你是新郎,今天可是代表的部队的颜面。” “你别晕倒了啊?” 他怎么听着季长峥的呼吸,这么快啊,仿佛下一秒就要无法呼吸,战略性后仰晕倒一样。 可别。 他们今天都是跟着一起来娶亲的人,丢不起这个人。 季长峥听到司务长的叮嘱,回了一声,“我知道。”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自然不能出错。 说完这话,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脚底下的门槛,心想是先跨左脚,还是先跨右脚呢? 还是同脚进去? 好像说结婚要双数,不能单数? 单数不吉利,影响婚姻顺利。 想到这里,季长峥犹豫了起来,试探性的抬脚,又收了回去, 旋即做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方式,站在门槛的地方,双腿一抬,蹦了进去。 他蹦了进去—— 在场所有人,“……” 在场所有人,“……” 在场上所有人,“……” 第一次见到这般清新脱俗不做作的新郎官。 原本闹哄哄的现场,也跟着诡异般的安静了下来,是那种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 说实话,司务长和周参谋很不想说他们认识季长峥啊。 没见过这种啊。 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娶亲的新郎官进新娘子家门口,蹦进去的—— 就真的是蹦进去的。 当时那满院子前后几十人的面,他轻轻松松地蹦了进去。 这就离谱了好吗? 司务长深呼吸,很不想去管季长峥,但是他妈的他这次是季长峥帮忙迎亲人啊。 一荣俱荣的关系。 想到这里,司务长强行挤出一抹笑,解释道,“我们的新郎官第一次结婚,太过紧张了,直接跨过了门槛,来为新娘的娘家人,展示他那健康的体魄。” “来来来,让我们大家欢迎他。”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来。 季长峥尴尬的咧嘴笑了笑,“谢谢大家。” 这一出声音,院子内的大人和孩子们都忍不住欢呼道,“新郎官来咯,新郎官来咯。” “新郎官要来接新娘子咯。” “新郎官接新娘子之前,要给糖咯。” “不给糖不让路咯。” 热热闹闹的声音,一下子就掩盖住了之前的尴尬。 这让,季长峥他们三人都跟着松口气,季长峥从提着袋子里面,抓了一把糖,撒了出去。 这一撒不打紧,周围的大人和孩子们,顿时都跟着捡糖去了。 顿时让了一条路出来。 看到这季长峥这反应灵活劲,司务长觉得奇怪,“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你刚之前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古怪的反应?” 这—— 季长峥一边撒糖,一边还不忘朝着大家笑,一边回头回答司务长,“结婚要双数,我单腿跨进来不吉利,所以就蹦进来了。” “蹦进来是双数。”这是大写的吉利,一点都不会影响到婚姻不顺,所以——蹦就蹦吧,丢人也没关系,只要婚姻顺利就好。 司务长,“……” 周参谋,“……”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 真的是怎么看怎么搞笑。 司务长看着季长峥发糖的欢乐劲儿,忍不住回头和周参谋说,“算了,小雏男第一次结婚,咱们多体谅下。” 周参谋脸色深沉的点了点头,“以后我在也不给人接亲了。” 谁邀请都不来,丢不起这个人。 司务长,“谁说不是呢。” 虽说不是第一次接亲,但是第一次接亲,觉得新郎丢人的。 哎,真是瞎了眼了。 季长峥那边把糖都发的快完了,司务长一看,这才多久?他就和周参谋说个话,怎么又超出限制了? 这哪里行。 司务长忙拽着季长峥的手,压低了嗓音,“你把糖发完了,里面还有三道门,你过不过了?” 这里娶亲就是这样,一道门一道关,过一道关就离新娘子更近一步。 三道关都过了,意味着能娶到新娘子了。 也有人说,娘家拦的越狠,这也代表着男方娶亲也费力,费心费力得到的东西,总会珍惜的。 以至于大家在拦门的时候,格外卖力。 季长峥听了,他拿着糖的手一顿,“我换的还有钱,没事。” “钱?” 司务长一愣,“什么钱?” 季长峥把其中的一个袋子口打开,递给他看了下。 司务长,“???” 看到那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一分钱,司务长头炸了,“你这换了多少?” 季长峥,“一千张。” 他回头得意挑眉,“够了吧?” 司务长,“……” 司务长,“……” 司务长,“……” 不是,还有人结婚这么操作的? “你之前不让我们看袋子,就是因为这?” 难怪从下车后,那三个袋子季长峥都不让他们碰,摸都不让摸。 季长峥嗯了一声,一边回答,一边朝着门口走去,在里面人喊话之前。 他直接抓了一把一分钱,站在门口撒了出去,“抢喜钱啦。” 这一喊不打紧,外面抢糖的人,立马转了阵地,去抢钱了。 甚至还有小孩子,大喊了一声,“钱,好多钱,好多钱。” “快抢啊。” 这一喊,里面守着门的人,也抓心挠肺的,“开门不?” “外面在抢钱。” “不开。” “可是不开的话,外面的人都抢走了,他们抢了糖还抢了钱。” “那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让新郎官在重新给我们发。” 这—— 大家对视了一眼,纷纷觉得这个主意好,顿时朝着外面喊话,“新郎官撒钱进来,不撒不开门。” 季长峥抓了一把钱,他个子高,直接把抓着钱的手伸到了门框里面,朝着里面的人示意了下。 “看到了没?” “我撒钱了。” 这一撒,全部给撒到了门外去了,这让里面守着门的人,“!” “!!” “!!!!” 艹,这人太坏了啊,太坏了啊啊啊! 给他们看到了不说,但是不给他们发,这就离谱了啊。 偏偏外面的人还在大叫,“新郎官又发喜钱了啊。” “快快快,快抢啊。” “对对对,我抢了三分了。” “我抢了五分。” “我最多了,我都抢了八张了。” 这大家说的,勾引的屋内的人,纷纷都急了。 “那是给开门的钱啊?” “那是我们的,怎么给外面的人给抢完了?” “开门吗?” “你们不开我开,不行,我要出去抢钱和抢糖了,我家娃还等着我回去给她带一个包呢。” 这是里面的人出现了内讧。 季长峥站在门口,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勾了勾唇,朝着外面抢喜钱的人,喊道,“你们还要吗?” “只要你们说要,只要你们开金口,我就继续发。” “要!” 外面的人就差打破头了,当然里面也是。 “你们没听到吗?新郎官又要发喜钱了,快快快,把门打开,我要出去抢钱。” “不打开是被吧?你别怪我下手为情了。” “起开。” “不行啊,我们的任务是守门。” “那钱你还要不要了?” 这—— 要不要啊? 当然是想要了。 “好吧,那开门,去抢钱。” 得,到此为止,季长峥第一道门关过! 季长峥从进门口到现在只花了不到三分钟之间,迅速让屋内团结的人,也都跟着瓦解了起来。 眼见着坚定守门的人,都开了门,一窝蜂一样出去抢钱了 司务长忍不住朝着季长峥竖起大拇指,“高,还是你高。” 不过,这么厉害人,怎么就做得出来,在迎亲的时候,双腿蹦进来女方的门槛啊。 这让司务长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如果让季长峥知道了,心想,这有什么不能想明白的,只要能对他和美云婚姻好的,他都会去做。 别说蹦进来了,换个姿势,也不是不行。 只要婚姻顺利。 他季长峥没什么不能做的。 至于脸?有什么用?又不能换他婚姻顺利。 季长峥听到司务长的夸奖,他得意了笑了笑,在接着进第二道门了,只是—— 在看到门口守门的人是——陈远的时候。 季长峥笑不出来了。 里面的人透过门缝看着他,陈远就直接问了,“你一共换了多少钱?” 在面对大舅子的时候。 季长峥老实交代,“十块。” “一千张?” 季长峥嗯了一声。 “都给我吧。” 陈远从门缝里面伸手出来要,“你之前那是违规。” 这—— 场面安静了下来。 司务长和周参谋都跟着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盯着季长峥。 想要看他要怎么弄。 之前那一关季长峥过得太顺利了,这下好了,被大舅子给一拳打趴下了。 司务长和周参谋都没开口。 这—— 季长峥思索了下,“哥。” “你要娶我妹妹,是不是??” 这个问题,季长峥叹口气,“是。” 他确实要娶人家妹妹,而且是那种极为迫切的想娶。 “那给不给?” “哥,听说你喜欢抽大前门?我宿舍的柜子里面还有三条,回去我都拿给你行不行?” 这是赤果果的贿赂了。 虽然,比起来那换的一千张一分钱,显然大前门价值更重,但是没办法,这会比起大前门,季长峥显然更需要这一千张一分钱。 哪怕是用了两百张出去,也照样有用。 钱来开路。 是绝无仅有的好办法。 可惜,这么一个好办法,就要被大舅哥给掐断了。 门缝里面,陈远面无表情,“你觉得我妹妹重要,还是那两包烟重要?” 这道题是一个送命题。 季长峥怎么回答? 当然是妹妹重要啊。 于是,他不情愿地把那一兜子一分钱,全部递过去了,门缝有些窄,只能捏瘪了递进去。 那表情委屈得要命。 看得里面的陈秋荷都不忍心了,“阿远,要不算了?” 不给长峥留点手段,他一会还怎么叫门啊。 这根本不行。 陈远从门缝里面接过一袋子的钞票,掂量了下还挺重,这人还挺会作弊的。 他朝着陈秋荷喊道,“姑,就这一次了。” “以后想拦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实话,不给对方看下新娘子娘家人的厉害,以后欺负新娘子怎么办? 这下,陈秋荷也没了法子,只能朝着季长峥说道,“长峥,你加油。” 眼见着丈母娘也不管用了。 季长峥收起来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废话都没人看了,他还表演做什么? 季长峥深吸一口气,“在你出题前,我想问下,你门内有几个人?” 第二关都是男人们,就是为了守住这一道门。 所以除了陈远之外,还有男知青周卫民,公社的刘主任和王干事,以及大队的一些社员们。 而且还都是孔武有力的社员们那一种。 陈远扫了一眼,“八个人。” 八个大男人,季长峥就是想要砸门进来,那也是不容易的。 砸不进来。 这下,听到这个回答,司务长和周参谋顿时了一眼,陈团长这人坏的很啊。 这是连季长峥唯一的优势,都跟着断绝了。 要知道,季长峥的体力好,这是出了名的,按照这木门的质量,不够季长峥一拳头就砸碎了。 这下好了,木门质量虽然差,但是架不住这木门的背后,站着八个男人。 嗯,还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那种。 季长峥唯一的一条力量型路子,被堵死了。 连带着司务长和周参谋,都忍不住为了他捏了一把冷汗。 季长峥也陷入头疼,他思索了下,突然喊道,“大哥,我们打个赌可以吗?” “你说。” “里面八个人,如果有五个人给我选择开门,你就要开门,如果失败,那我自己在想其他办法。” 陈远扫了一圈,里面的人都跟着点头,他这才回答,“成。” 于是—— 季长峥喊,“今天我季长峥结婚,是个大喜的日子,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当然,我不让大家白放——” “来给我开门的人,开一个人,我给一包烟最低的配置也是大前门。” 这里面的人有些心动,大前门啊平时虽然卖八毛一包,但是遇到逢年过节紧俏的时候,一包烟能涨到一块二去。 要知道就是他们平日里面,也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烟啊。 难得有人愿意给。 旁边的陈远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他钱都被我收了,哪里来的大前门,这是空头支票。” 哪里想到,他还没说完。 外面季长峥就把之前那个发糖果的袋子,给捡了起来,在陈远震惊的目光下。 他就从那个糖果袋子里面掏啊掏,掏出来了一包包烟。 陈远,“??” 不是,他都把季长峥的袋子都给收了,他还哪里来的烟? 那个糖果的袋子,不是发完了吗? 陈远,“???” 哪里来的这么多烟? 季长峥,“大哥,袋子分两层呢。” 陈远,“……” 失策了。 外面,季长峥还在继续,他的声音颇为蛊惑人心,“这样,我加码,愿意给我开门的人,开一个人,开门给一包,出来我继续给一包,也就是两包大前门。” 这下,王干事最先受不住了。 “不行,陈团长,这不能怪我,都怪对方给的太多。” “我给新郎官开门。” 旁边的周卫民盘算了下,两包烟卖出去少说卖一块五,顶得上他好几天的工资了,而且多攒一分是一分,他爸爸的病说不得也有救了。 “还有我,我也开门。” 这—— 一下子两个人都要开门了。 陈远不说话。 里面的老支书也跟着凑热闹,“阿远啊,我这辈子还没抽过大前门呢,想试下大前门是什么味道的,我也给这新郎官开吧。” 老支书都开口了。 刘主任,“算了算了,新郎官怪不容易的,我也给他开。”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自己也馋那两包大前门。 这下好了。 一下子同意了四个人。 还剩四个人,其中两个人是大队的社员们,有了刘主任和老支书的表态,两人顿时也跟着投降。 “我们也选择开门。” 这下好了,八个人开了六个,只剩下陈远和陈荷塘了。 他们没想到,季长峥这一手,竟然来的这么厉害。 一下子策反的六个人。 陈远脸色铁青,“开门。” 听到这两个字,季长峥宛若听到天籁之音,笑盈盈的朝着陈远喊道,“谢谢大舅子。” 哎哟。 这一声大舅子喊得真甜美。 真的是该死的甜美。 把陈远给恶心到,差点没把昨天的饭菜都给吐出来。 “你进来归进来,但是我有个条件。” “把袋子都交给我。” 这—— 季长峥迟疑了下,“大舅子,这其中一个袋子是给爸妈的,这个我不能交给你,另外一个可以。” 反正里面的烟也没了,糖也没了,就剩下一个空袋子了。 这—— 陈远目光带着几分质疑,“给姑姑的?你给姑姑拿的什么?” “这会不能告诉你,反正一会你就知道了,但是我敢保证,一会进第三道门的时候,不会从这个袋子里面拿东西出来。” 季长峥再三保证。 “我不信,这样吧,我们都不动你的袋子,把第三个袋子给中间人保管?” 陈远谈条件。 季长峥,“可以归可以,但是不能打开。” “成。” 陈远接过袋子,递给了老支书,他也是这里面最为德高望重的人。 老支书提了下袋子,心想还不轻,他朝着众人点头,“新郎官你放心,这袋子到了我这里,绝对不会给你弄丢,也不会让别人偷看了去。” 季长峥,“我自然相信您的。” 这话说得好听,连带着老支书也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得,这后生厉害。” 情商高会来事又聪明,这么一个人将来得差不了的。 那沈知青就是嫁给他,也有享不尽的福。哪怕季长峥走到了前头,老支书还忍不住朝着陈秋荷和陈荷塘感叹。 听得陈秋荷心花怒放的,她这当丈母娘的,可不就是盼着自己的女婿出息,女婿出息了,将来女儿也能沾沾光,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别说她这当丈母娘的势利眼,可是过日子不就是这样。 财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要钱,养孩子读书上学认识字,更要钱。 这里面什么离了钱都没用,光有感情去结婚,那是空中楼阁,总不能过日子就靠看脸吧? 不吃饭不喝水,就那样管饱。 身为过来人,尤其是结了婚的过来人,她看重的更为实际的东西 。 所以,季长峥是真的符合陈秋荷这个丈母娘的心意啊。 真是哪哪哪都好。 以至于,哪怕是季长峥在和阿远讨价还价,在陈秋荷的眼里,也是真厉害! 一点都不怕他们家阿远。 想到这里,陈秋荷笑了,“好了,阿远,你都让长峥三个袋子都没收了,他这总没了作弊的方式,可以了。” 要不怎么说,丈母娘心疼女婿呢。 她这是替女儿心疼呢。 有了陈秋荷开口,陈远自然要给面子,他看了季长峥片刻,确认道,“没了?确定没袋子了?” 季长峥嗯嗯,“就三个,你都看到了,你看现在全部没了。” 他朝着对方摊手。 陈远觉得哪里还是怪怪的,但是又想不到,看着季长峥那般坦然的样子。 便说,“那行吧,你进去,第三关。” 第三关都是女同志的关,美云那屋子里面藏了一屋子的女同志呢。 女同志刁难人起来,可不比他们这些汉子差的。 得了命令,季长峥笑嘻嘻地朝着第三关去。 最里面的屋内。 沈美云坐在炕上,安静地看着门口的知青们,头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来到第三关了。” “姐妹们,准备起来哈,我们可不能像之前,那帮臭男人那样不经打,一下子对方进来了,护城河没了,但是我们要告诉对方,城墙还在,想进门,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城墙才行。” 这—— 沈美云看着了,忍不住摇头笑,“你们差不多行了啊,在过分,我要跟你们着急了。” 这话一说,乔丽华她们顿时起哄道,“新娘子急了,新娘子急了,这是心疼你那新郎官了?” 这话一说。 外面的季长峥跟着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那一张嘴都恨不得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他的美云心疼他! 呜呜呜,真好。 他更要快点娶到美云才好了。 于是,季长峥大步流星的去敲门,这一敲门,里面里面安静了下来。 “别敲门,人不在。” 她们才不像是那群臭男人们一样,笨得要命,直接就上了新郎官季长峥的当。 这—— 外面的季长峥听到这话,也不恼,他笑了笑,扬声道,“绵绵在吗?” 屋内,坐在沈美云怀里的绵绵,下意识地回答,“绵绵在呀。” 这一回答不打紧。 一屋子的人全部都跟着看了过去,齐刷刷的目光看得绵绵被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问道,“我答错了吗?” 沈美云张了张嘴,外面的季长峥就已经替她回答了,“当然没有,绵绵是天底下最乖最可爱最聪明的小孩子,当然不会回答错呀。” 这话哄得绵绵心花怒放的,捂着小嘴,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让,乔丽华她们警铃大作,“美云,你家这位新郎官,还怪会油嘴滑舌的,你以后可要小心了,不能被他给拿捏了。” “看好你家绵绵,我瞧着你家面前已经有被拿捏的气势了。” 听到这话,沈美云哭笑不得,倒是绵绵下意识地说道,“没有呀,是我拿捏爸爸呀。” “你看我说错了,但是——” “爸爸还夸我聪明夸我可爱呢。”她比划了下动作,大拇指拿捏食指的样子,“就这样,这样,我就把爸爸拿捏了。” 这个回答,好像没有问题? 乔丽华她们面面相觑,恨铁不成钢,“绵绵,那新郎官还没给你改口费,你怎么就喊爸爸了?” 绵绵睁着大眼睛,看她们,半晌,才说,“爸爸保护我啊,还保护妈妈呀?” “我当然要喊他爸啊,我不喊他爸爸,谁来保护我和妈妈呀?” 她都知道的,爸爸的出现,帮她和妈妈打跑了坏人呢。 还让她和妈妈不用分开。 当然要喊爸爸了呀。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爸爸更好的人了。 这—— 屋内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去,沈美云抱着绵绵没说话,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我的绵绵都懂呢,什么都懂。” 所以,不要说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其实不是她们的心里自有一把秤,能够衡量一切的秤,能够知道谁对她好的秤。 这也让外面的季长峥,原本还打算哄了绵绵,让她帮忙开门的他。 瞬间也哄不下去了。 他觉得这样是对绵绵的不公平,不尊重。 绵绵和他们一样,都是一个平等的人,而不是一个小孩子。 想到这里。 季长峥思索了下,扬声道,“那绵绵跟爸爸一样,在屋里面保护好妈妈好吗?” 绵绵大声回答,“好呀。” 外面。 听到这话,季长峥忍不住笑了,他几乎能想象得到,绵绵挺着小胸脯,骄傲回答的样子了。 他转变了策略。 “屋内的女同志们,我是新郎官——季长峥,我来接属于我的新娘子了。” “请你们把门开一下好吗?” “不开不开就不开。” 季长峥不意外会被拒绝,他想了下,“那我能问下,屋里面有几个人吗?” “不知道。” 是乔丽华开口的,“新郎官,你就不要拿套路那些人的招数,来套路我们了,我告诉你,是不可能的。” 这还遇到了硬茬子。 季长峥想了下,“新郎来接新娘,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们拦门,也无非是怕我将来对新娘子不好,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美云的事情。” “而且还会加倍对绵绵好。” 这下,屋内的女同志们面面相觑,“我觉得他还挺有诚意的。” “我也觉得。” 姚志英和胡青梅同时说道。 一看这就是两个愣头青,容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迷惑。 乔丽华就不会,她问,“就这吗?” “你喜欢沈美云同志吗?” 这—— 季长峥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 “那你会爱沈美云同志吗?” “当然。” “那你会对沈美云同志好吗?” “当然。” “那你以后会欺负沈美云同志吗?” “当——”季长峥说到一半,又急急的刹车,“当然不会。” 打了个补丁。 “反应倒是很快。” 门后面乔丽华忍不住朝着沈美云感叹道。 沈美云笑了笑,心想季长峥这人是侦察兵出生,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看到沈美云这样,乔丽华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朝着她说,“在等等。” 于是,新一轮的发问又开始了。 “请问,新郎官以后你们结婚后,谁挣钱?” “我挣钱。” “谁做饭?” “我做饭。” “谁洗碗?” “我洗碗。” “好了新郎官,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可要好好对新娘子好的。” 季长峥昂首,“当然。” “我们所有的问题都答完了,你也都合格了,不过——” 乔丽华话锋一转,“新郎官,我想问你,你把糖给了第一道门,钱给了第二道门,你拿什么来开我们第三道门?” 来了来了。 她来了。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乔丽华一问,外面的陈远,司务长和周参谋他们三人,忍不住精神一震,都齐刷刷地看向季长峥。 想看这人的笑话了。 要知道,陈远之前可把他给撸干净了。 三个袋子,全部都没收了! 季长峥似乎没看到大家看他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他沉住气,问屋内的人,“你们都是女同志,我拿蛤蜊油来行不行?” 漠河这种地方,蛤蜊油是最缺的,也是女孩子最爱的东西,因为一到冬天天冷干活。 手和脸很容易被冻坏了去,有了蛤蜊油的存在,那简直是女孩子无往不利的东西。 这玩意儿一分钱一个虽然不贵,但是架不住用的快,一次抠一点,几天就用没了。 要再去买,这就心疼了。 于是,听到季长峥这话一说,屋内的女知青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蛤蜊油?” 眼见着这女知青们,这么快就忍不住要败阵下来了。 陈远轻咳了一声,“大伙儿注意一下,季长峥的三个袋子都被我没收了,他现在和大家说的在好,那都是空头支票,空头支票是啥?那是骗人的,大家不能信了他去。” 大舅子陈远是致力于,给季长峥娶媳妇的路上,下绊脚石。 这—— 屋内的女知青们也迟疑了起来,“对啊,你空头支票骗人开门可不行。” 季长峥,“我不骗人。” 说完,他就直接脱了外面的大衣,这么一脱不打紧,大衣的内衬上,粘了一长条的蛤蜊油,而且还不止一长条,一二三四五,五条。 一条最少有十个蛤蜊油,挂的跟流苏一样。 在场的人,都跟着震惊了。 卧槽。 不是? 结婚还能这样??? 不说别人了,就是陈远也愣住了,“季长峥,你这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他衣服里面藏的有东西,这谁知道? 他们可都是和季长峥一起的啊。 没看到他还这样骚操作啊。 季长峥,“昨晚上你们都睡了,我睡不着。” “瞎琢磨的。” 他已经在脑海里面畅想过,无数次他要去娶美云的场景了。 他还来过陈家好多次,那一道道门,都被他给摸透了,陈家就是三道门。 大门口院子内一道,堂屋正门一道,美云住的屋子一道。 三道门,他想过无数种拦门的方式,最后确定为三种。 第一道门是人群,也是最多的人,给糖果是没问题的。 第二道门可能是美云的那些亲人,塞钱肯定也是没问题。 第三道门,一般来说,都是美云的同龄人,那些年轻的姑娘们。 塞蛤蜊油也没问题,当然他没说的是,裤兜里面还塞了几个雅霜雪花膏。 那是最后救命的玩意儿,只是目前看来,似乎用不上了。 因为他拿出来这五长条的蛤蜊油,似乎就把现场的人给震住了。 季长峥面不改色把那衣服上的五条,蛤蜊油给撕了下来,不过一会会的功夫。 胳膊上就沾了五条,每一条都挂的老长。 陈远,“……” 司务长,“……” 周参谋,“……” 周参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藏了几手?” 不是他们全程都和他一起的啊,问题是压根都没注意到。 季长峥谦虚道,“不多不多,也就刚好够防我大舅子的。” 陈远,“……” 司务长忍不住同情的看了过来,“陈团长啊陈团长,你收了季长峥的三个袋子有什么用?就季长峥这心眼子多的跟筛子一样,你以为收了袋子就可以了??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有本事你把他脱光了,让他去迎亲还差不多。” 这话一说,季长峥神色一凛,“司务长,你好毒。” 司务长哈哈笑,“看到他这幅反应没?看到没看到没?还真被我猜准了,要不让我猜猜看?你那衣服兜里面塞还的有什么?” 季长峥不想和这人说话,聪明人就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说,“但凡是你们接亲的人有用点,我至于这样吗?” 他不止衣服兜里面装的有,他皮鞋里面塞的也有。 至于塞的什么,那就不和他们说了。 丢人。 不过,真要是能用上皮鞋里面的东西,把媳妇给娶到了,那就不丢人了。 反正,在季长峥看来甭管什么手段了,能把媳妇娶到,那都是好手段了。 眼看着季长峥这样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陈远更是说,“我真是服气你了。” 季长峥咧嘴笑,也不回,而是蹲下身子,把那一长串的蛤蜊油,从门框底下塞进去。 “来来来,让你们看看我季长峥从来不骗人,也不开空头支票,让你们先见见货如何?”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人就已经扯着蛤蜊油的另外一头,一把拽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季长峥也不恼,他甚至还是笑眯眯的,要了好啊。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不怕对方不给他开门了。 屋内。 胡青梅拽过去了一串子的蛤蜊油,朝着姐妹们说道,“还真是。” 她还数了下,“十个。” 姚志英,“妈耶,好多啊。” 都够用一整年了。 她心动了,“怎么办?丽华姐,我想给他开门了。” 曹志芳,“我也是。” 乔丽华沉默了半晌,幽幽道,“我也是。”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旋即,回头去看坐在炕上的沈美云,羡慕道,“美云,你这是嫁了一个什么样的有钱人啊??” 舍得大方不说,还多金帅气,还家世好,还长得好。 呜呜呜,这是什么极品男人,被沈美云给遇到了。 还收下了。 沈美云忍不住扬起眉毛,“不是?你们之前不是商量的气势汹汹,不给对方开门吗?” “还去笑话了前面一个门的臭男人们,太好收买了一些。” 这才多久?就轮到她们了,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要知道蛤蜊油才多少钱? 一分钱一个,就是一串子十个,那也才一毛钱好吗? 外面的季长峥为了进第二道门的时候,许了多少烟出去了? 还是大前门,一人两包。 和大前门比起来,那蛤蜊油都弱爆了好吗? 乔丽华也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就是无法拒绝啊。 就是好心动啊。 于是,乔丽华幽幽道,“不怪我们,都怪你男人给的太多,倒不是最贵的,但是却是最合适的!” 蛤蜊油啊。 漠河的女同志们,谁不想要? 季长峥还一个人给十个。 这就离谱啊。 根本无法拒绝的好吗?! 沈美云,“……” 眼见着沈美云不说话。 乔丽华手摁着门栓,轻轻的拉动,一边拉,一边还不忘回头朝着沈美云弱弱道,“美云,我开门了哈。” “不要怪我,都怪你男人给的太多。” 呜呜呜,十盒蛤蜊油,她也想要啊。 沈美云,“……” 只能说,这个男人太会了,太会了,他一下子拿捏了所有人的弱点。 这还怎么守门? 守个屁的门啊?! 把新娘子送给他算了!! 58 求营养液 穿越第五十五天 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也没多久,三道关门全部为季长峥打开。 四目相对。 季长峥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坐在炕上的沈美云。 实在是她太漂亮,也太过亮眼了,以至于季长峥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美云。” 他几乎是眼睛一亮,就喊了过去。 沈美云朝着他忍不住笑了,“季长峥。” 这一喊,周围的人都起哄,“新郎官娶到新娘子咯。” 不起哄还好,一起哄,沈美云脸上有些热,季长峥也是,两人就那样看着。 向来嘴巴利索的季长峥,在这一刻,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笨拙的盯着对方,半晌才说,“我对会你,对绵绵好的。” 这是他最大的承诺。 沈美云轻轻地点点头,旁边的绵绵跟着喊了一声,“爸爸。” 这一喊,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陈秋荷在旁边提醒,“好了,去典礼。” 乡下结婚没那么多规矩,所谓的典礼不过就是父母把女儿交给对方。 陈秋荷和沈怀山两人,一人牵着沈美云,一人牵着绵绵,“我们把美云和绵绵,交给你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一手牵一个,“爸妈,您放心。” “我在她们在,我不在,她们也还是在。” 这个誓言是相当的重了。 听到这话,沈美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她眼里还带着震惊,“季长峥。” 她想说,你不用这样的。 哪里料到,季长峥摇摇头,“我说得在多,不如做得多,爸妈,舅舅,你们以后看着就好了,我若是不对美云不好,她可以来找你们告状,你们也可以去收拾我。” “我若是对绵绵不好也是一样的,当然我肯定不会给大家这个机会的。” 好话坏话基本上都被他给说完了。 陈秋荷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朝着绵绵说,“喊一声爸爸。” 绵绵脆生生地喊,“爸爸。” 这一喊,季长峥眉眼柔和了许多,从兜里面掏了一个红色的红包递给她,这是单独封给绵绵的。 绵绵看了下沈美云,沈美云点了点头,绵绵这才收了下去,“谢谢爸爸。” 眼见着气氛一片其乐融融,沈怀山想了片刻,觉得还是要有人扮黑脸,他开口道,“我们家闺女在家没受过委屈,到了你那边,做错了你可以说,但是不能动手,更不能打,如果实在是觉得教不了,那没关系,送回来我们家自己养得起。” 季长峥闻言,抬头看过去,“爸,不会的。” 不会什么? 自然不会有他说的那一幕。 眼见着翁婿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了起来,陈秋荷忙打圆场,“好了好了。” “大家都还等着吃席呢,典礼结束后,就让大家开饭好了。” “长峥你的事情还不少,等这边结束后,你们还要去领证,这些都要时间。” 有了陈秋荷开口,现场立马好了很多。 等陈秋荷领着沈怀山去招呼客人的时候,沈美云忍不住朝着季长峥咬耳朵,“你怎么敢在我爸爸面前辩驳?” 不是向来圆滑吗? 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 季长峥,“你不会做错的,我也不会动手打你,这个是原则性问题,我要说清楚。” 不能让老丈人误会了去。 沈美云看了他片刻,刚要说些什么,外面在喊,“美云你和长峥来敬个酒,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是陈秋荷,孩子们今天结婚她高兴,但是孩子们也忙。 沈美云听到这话,顿时迎了上去,和季长峥两人一起,挨个敬酒,从老支书到刘主任,在到知青点的知青们。 老支书接了酒,“美云,祝你们两口子和和睦睦,早生贵子。” 沈美云,“谢谢您。” 喝了酒,转头又去了刘主任那,“刘主任敬您一杯。” 刘主任点了点头,打趣道,“季同志啊,你这结个婚不打紧,把我们公社的顶梁柱都挖走了,你说你该不该罚?” 季长峥,“该罚,我自罚三杯。” 这话一说,便直接自己倒了三杯酒,当着刘主任的面喝了下去。 接下来是知青点的知青们,最后才轮到自家人,陈秋荷,沈怀山,陈荷塘,以及陈远。 季长峥直接倒了一杯酒,一切都在不言中,“爸妈,舅舅,大哥,我先干为敬。” 此刻什么话都多余了,他只用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加倍对美云和绵绵好就是了。 沈美云也抿了一口,她没喝多少。 就被陈秋荷打断了,“少喝一点,这边差不多了,你们就去民政所,把结婚证领了。” 当父母的总是容易操心。 沈美云点了点头,“妈,我晓得。” 敬完酒,便差不多了,大家都在吃席,身为当事人的沈美云和季长峥,忙活了一通,竟然难得闲下来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部队?” 趁着大家热闹吃饭的时候,陈秋荷和沈怀山一起问道。 季长峥看了一眼沈美云,“今天下午就走。” “我们几个人都是请假的,三天假也到期了,不走不行。” “那三天回门我们就免了,这双方路远,等你们下次回来再说。” 沈美云想了想,“也成。” 她都答应了,季长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阿远,你呢?什么时候走?” 陈远,“我和他们一起,都不在好请假了。”这一段时间老是在请假。 陈秋荷点点头,“那我去给大家收拾东西,阿远你去招待下周参谋和司务长,让长峥带着美云出去一趟,把证领了。” 这话一说,陈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季长峥则是去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下,还好他喝酒喝得不多,而且大家也没劝酒的意思,都是点到即止。 按照他的酒量,这点还不成事。 “美云,我好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问了一下绵绵,“你想跟妈妈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和姥姥一起?” 绵绵像是知道过了今天,就要和姥姥姥爷分开一样,她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在家里。” 她想在陪陪姥姥姥爷,和妈妈一起去找爸爸了,就见不到姥姥姥爷了。 听到这话,沈美云摸了摸她头,“那你在家等着妈妈。”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爸爸妈妈,绵绵在家等你们。” 哎哟,小姑娘又白又嫩,睁着一双亮晶晶圆溜溜的大眼睛,翘首以盼的样子。 把季长峥的心都给软化了,“回来给你买糖吃。” * 一个小时后。 民政所门口,季长峥一路上几乎是没有绕路,直奔目的地。 这让坐在车上的沈美云,看的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民政所的路的?” 从前进大队到漠河市民政所,这可是几十公里的路程,对方甚至都没去问路,直达! 季长峥手握方向盘,找了个位置停车,这才说道,“我来过。” 见沈美云惊讶的看过来。 “美云,你可别多想,不是陪战友来的,我就偷偷的来过两次。” 他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是转念一想,他们都是两口子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便说,“这几天我不是一直在买东西吗?” “我就私底下找人打听了下民政所在哪里,每次买东西的时候,特意绕过来一次。” 绕个三四次,就知道这路怎么走了。 他到时候可是要带美云来领证的,自然是不能弄错路。 听完季长峥说的,沈美云心里有一种说出来的感觉,钝钝的,涩涩的。 “季长峥。”她喊。 季长峥侧头看她,一双桃花眼潋滟,“怎么了?” “原来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了这么多啊。” 沈美云轻声说。 季长峥闻言,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下她头发,“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要娶媳妇,自然要多做一些呀。 不多做一些,怎么能娶到媳妇? 是应该的,但是沈美云却知道,在这个时代,能做到季长峥这样的几乎是少有。 甚至说是没有。 不管以前在北京,还是现在来到了漠河。 她所看到的那些男人,尤其是结婚了的男人,大多数都是甩手掌柜,一旦结婚后,他们就成了巨婴。 一个超级无敌大的巨婴。 吃饭喝水洗脚,甚至都要媳妇去端,他们理所应当地享受着。 但是看到季长峥这些事情,让沈美云觉得或许婚姻,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想到这里,沈美云朝着季长峥笑了笑,“季长峥,我运气真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季长峥却听懂了。 他下了车后,去给沈美云开了车门,单手邀请道,“那么,运气好同志,请和我一起去领个结婚证好吗?” 搞怪的样子。 让沈美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呀,运气好男同志。” 他们都运气好,互相遇到了对方。 季长峥听到这个称呼,也笑了,“可不是,我要不是运气好男同志,也不会遇到你。” 更不会娶到你了。 说实话,他运气实在是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捧,实在是捧不下去了,对视一眼,实在是尴尬的捧不下去了。 果断转头走向民政所。 这是他们的终于要走到最后一个环节了,也是他们婚姻身后的开始。 当季长峥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有一种万里长征终到头的感觉。 激动期待最后归于沉稳。 他站在台阶上,朝着沈美云说,“美云,我们进去吧。” 沈美云抿着唇,嗯了一声,安静地打量着民政所,这个年头民政所远远没有后世的气派。 就只是一座红砖大瓦房,在门口的位置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写着漠河市民政所三个字。 看起来是相当的简陋,甚至那牌子上都被风吹日晒地给起皮了不说,连带着上面的字也跟着掉漆。 嗯,这是一个相当贫穷的单位部门。 进屋了以后,里面也差不多,就两张办公桌,民政所的干事们在聊天,织毛衣。 显然是没人来领证,太闲了。 在这年头,大多数人结婚都是办酒,甚至连办酒都不办的,直接上门算是两口子成家了。 以至于许多人,其实连民政所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更别说来领证了。 沈美云和季长峥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他们读书识字有文化。 这才知道民政所这一说法,甚至于知道,结婚领证那是比办酒更为重要的事情。 起码对于当事人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有他们这个觉悟的人不多,不是对方不知道,而是吃了传统老旧思想的亏。 以至于民政所的人闲,也是真闲,除了平日里面城里面吃供应粮的人来领证之外,其他时间,大家都是闲的打屁。 这不,冷不丁的看到出现在这里的一男一女两同志,显然是十分惊讶的。 “你们来领结婚证?” 听听这话问得,这点出现在民政所,不来领结婚证还能做啥? 沈美云点了点头,“是的,同志。” “来来来都进来。” 那胖胖的女干事,忍不住拉开了椅子,想要让他们走近点,好打量他们两人一样。 这一看不打紧,当即就朝着周围的同事招呼到,“来来来,你们都来看看,我来给人打结婚证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的两位新人,快点来啊,在不看就错过了。” 这—— 一嚷嚷,别说民政所的干事们都过来了,就是连带着隔壁清水衙门的一个单位的人,也跟着出来看稀奇了。 这下好了。 沈美云和季长峥都成了大猩猩,被人围观了。 “我就说了吧,这年头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开一朵摘一朵,一个都剩不下来。” 还是那位胖胖的女干事说的。 沈美云尴尬地笑,“同志,您看完的话,帮我们打个结婚证呀。” “好了好了,来了来了,这就来打。” 那胖胖的女干事顿时收起了八卦的心思,“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单位有给开结婚证明?” 这话一说。 季长峥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结婚报告,递给对方,“在这里。” 声音清朗,如清泉拍击着青石,淙淙作响。 这让那胖胖的女干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男同志不止是长得好看,连带着声音也好听。 在一转头,看向沈美云,停顿了片刻,的这也是一位大美人。 真是男才女貌。 那胖胖的女干事在心里倒吸一口气,旋即才从季长峥手里接过了结婚报告。 这一看,当即惊讶地抬头,“你是军人啊?” 这结婚报告,盖的也是部队的公章。 季长峥嗯了一声,点头。 “那你就是军嫂了。” 胖胖的女干事转头去朝着沈美云说道,“你丈夫这个职业好,嫁给他不愁饭吃。” 在这个年头,嫁人就图一件事,那就是吃饱饭。 就对方这职业,在相亲市场上,实在是太抢手了一些。 沈美云笑了笑,忍不住看了一眼季长峥,这才回答,“是呀,不就是图吃饭。”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 但是那胖胖的女干事却当真了,她点了点头,“图一条总比什么都不图得好,结婚过日子,可不就是图了一张嘴。” 一边说话,一边手里的动作也不慢,直接从抽屉里面抽了,一张结婚证拿了出来。 按照对方结婚报告上面的名字,照着抄写了上去了。还别说,人不可貌相,那位胖胖的女干事,有着一手好字。 写出来跟印刷体也没区别了。 一笔一划公正的不行,四四方方的瞧着别提多好看了。 待写完一张结婚证后,便主动递给了女同志,也就是沈美云。 “这是你的那一份,记得保管好。” 这年头的结婚证不同于后世是个小本本,现在的结婚证就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有点类似后世的奖状。 大红色的颜色也很花,在结婚证的抬头中间位置,两边各是三面红旗,在两侧外围上方则是金黄色的稻穗,下面则是各种花花。 很漂亮,也很明艳。 在中间开头的位置写着,季长峥和沈美云自愿结为夫妻…… 寥寥数字,就敲定了两个人的一辈子。 沈美云看着,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连拿着,都要小心了。 生怕自己捏太重了,把结婚证给捏坏了去。 因为那纸张太薄了一些,那边季长峥看着沈美云先拿的结婚证,有些羡慕,巴巴地望着。 转念一想,美云拿结婚证,就是他拿结婚证了,好像也没区别。 这想也就安慰到自己了。 他转头去看向胖胖的女干事手里,还在继续写,对方拿的是钢笔站着墨水写的。 看的季长峥心惊肉跳的,还不忘叮嘱,“墨水别滴上去了,滴上去就不好看了。” 胖胖的女干事则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不会滴上去的,我很熟练,在说了,如果真滴上去,我就给你重新写。” 这—— 季长峥并不想要重新写的,“我想要一次性好的。” 哟。 这话一说,胖胖的女干事抬头看了一眼,“还挺讲究。” 一看就是好条件的人家。 季长峥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动作,大有她敢把墨水滴上去,他就敢把结婚证先抢救出来的错觉。 好在那胖胖的女干事,业务能力超强,从头到尾都没滴上一滴多余的墨水出来。 待写好后,她还拿了起来吹了吹,等墨水干了,这才递给季长峥。 季长峥已经快等不及了,对方一递过来,他几乎是秒接,而且还是双手接。 一气呵成。 胖胖的女干事,“……” “还挺快哈。” 完全没有半分停顿。 而且还是双手,生怕把这结婚证给弄坏了去。 季长峥没说话,看了又看,像是要把那结婚证给印到心里去。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都快扯到耳根后面了。 这让,在场的过来人看了,都忍不住笑了,打趣,“这同志还听爱惜的。” 他们看过,一领结婚证,就把结婚证给折起来放到口袋里面的。 也见到拿都不拿,直接给女同志的。 像是季长峥这种,还是第一次见。 偏偏那边季长峥还恍若未觉,看到沈美云要把结婚证叠起来放兜里面,他当即心疼的不行。 “别叠别叠,我来拿。” “我来拿,美云给我。” 这话一说,沈美云折结婚证的手一顿,她看他,忍不住道,“结婚证不叠的话,拿着不方便。” 这是实话。 结婚证的大小足足有一本书大了,不折叠根本没法拿啊。 “我有办法,我拿给我。” 季长峥朝着沈美云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沈美云的结婚证,把两张结婚证叠在一起。 旋即,就那样展平了端在手里,“你看这样就行了,不用叠,我捧着。” 沈美云,“……” 这真的是走火入魔。 但是见到季长峥这一副认真的表情,沈美云好像笑话不起来,毕竟每一个认真对待结婚证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她想了下,“你喜欢那就捧着吧。” 没错,是真的捧着,而且还是双手捧着。 季长峥听到这话便笑了,他还不忘把衣服口袋递给沈美云,“美云,你把我口袋里面的糖,抓一把给这些干事们,谢谢他们。” 他直接把身体倾到了沈美云这边,特意扬起了口袋的位置。 这让沈美云愣了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这一摸不打紧,一下子摸了好多糖果。 “你什么时候装的?” 她记得之前季长峥带来的糖果都发完了。 季长峥,“出门之前觉得用得上,就顺手抓了一把,给他们分个喜糖,沾沾喜气。” 这话一说,沈美云忍不住看了他片刻。 季长峥,“看我做什么?” 沈美云心说,这人年纪不大,但是考虑得却挺周到的。 她把一把糖果,往人家民政所干事的办公桌上一放,“大家吃个喜糖。” 那些干事们都笑得合不拢嘴,“那我们也沾一沾喜气。” “也祝福你们两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好话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听得季长峥喜滋滋的,一直出了民政所,那脸上的笑容都没收敛。 沈美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拧了下他腰,“好了好了,收下你的嘴巴,再咧就咧到太平洋了。” 季长峥,“忍不住,完全忍不住。” 他翻来覆去地看结婚证,越看越喜欢,“美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结婚证,很好看啊?” 沈美云,“……” 这种花里胡哨的结婚证,她是真说不出来好看的。 但是看着季长峥那灿烂的笑容,还是违心地说了一句,“好看。”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季长峥捧着结婚证上了车,特意找了个宽敞的位置放了下来,“这天地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结婚证。” “都能和我媳妇的外貌比较了。” 那他这给结婚证的评价还挺高。 饶是,沈美云都恍惚了片刻,“季长峥?” “你没见过结婚证啊?” 哪有这样的啊。 季长峥摇头,又点头,“见过,但是没见过季长峥和沈美云的结婚证。” 这话一说,沈美云一下子就不嫌弃了。 她嘟囔了一句,“那好吧,你继续保持。” 保持这般珍视结婚证的样子。 好像还不错。 车子发动,季长峥没急着带着美云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他们之前照照片的地方。 那照相馆老板说了,两人来取,如今瞧着时间是刚刚好的。 也就是一踩油门的事,不过十分钟左右便到了。 下车的时候,季长峥又把那结婚证给捧着了。 沈美云,“……” 她都无语了,“不是,季长峥就去取个照片,你带结婚照干嘛?” 季长峥卖了一个关子,高深莫测道,“一会进去了你就知道了。” 哟。 沈美云也来了好奇,她还就不信了,难不成季长峥还真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 去和人家照相馆老板炫耀他结婚了? 不至于吧? 如果真这样,沈美云想说,她有点不太想认识他了。 进了照相馆后,那徐老板正在给旁人照相,看到沈美云和季长峥来了以后,便朝着他们招呼道,“我这边马上就好,你们等一会。” 季长峥和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十分钟后。 照相馆徐老板给那人照相结束后,收了钱开票叮嘱,“三天后来拿照片。” 那顾客嗯了一声,在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朝着那玻璃柜上的照片指了下,“这就是他们吧?” 这一指,沈美云和季长峥也看到了,许老板竟然把他们两个人的结婚照和全家福,单独给压在了玻璃柜展示台的最中间的位置。 极为显眼。 这—— 沈美云和季长峥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还没开口,就听见那顾客说,“我觉得吧,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徐老板你这技术要提高啊。” 被说了的徐老板也不恼,他笑了笑,“照片是呆的,但是人是活的,那自然是不一样的,我用照片捕捉到十之五六,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 这是实话。 这话,倒是得到了沈美云和季长峥的认可,人是人,照片是照片,自然不能混淆一谈。 待那顾客离开后,徐老板就朝着沈美云和季长峥笑,“瞧着你们两人红光满面,这是结婚了?” 怎么说呢? 上次来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拘谨的,这次瞧着相处氛围都不一样了。 沈美云竖起大拇指,“您的眼光还是厉害。” “确实是结婚了?” 这话一说,季长峥就把结婚证给递过来了,“徐老板,找您是想让您帮个忙,看下我这结婚证,来过一层塑料膜吗?” “就像是您那有一种照片,可以过膜一样。” 这话一说,把徐老板给弄呆了去。 “还能这样做?” 他是绝对没想到过的。 季长峥挑眉,“照片既然能过膜,想来这结婚证也是一样。” 徐老板接过结婚证看了一眼,不敢给十足的保证,“我那过膜的机子,没过过这种,而且结婚证的纸偏脆和软,不一定能一次成功,若是失败——” 季长峥一听这话,便下意识的拒绝,“那算了。” ——他的结婚证不容任何损失! 徐老板摸了结婚证的材料看了片刻,“我这个机器小了,但是我给你们推荐一个地方,肯定能给你们过膜。” “哪里?” 季长峥几乎想也不想的直接问道。 “印刷厂。” 啊这。 “这样吧,我现在要看店过不去,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印刷厂的采购科的郝主任,你们直接去找他,就说我让徐建国让你们来的,他就会让你过膜了。” 这徐老板人才怪好呢。 听到这,季长峥道了谢,“成,我和我爱人去一趟,如果事情成了,等我们改天回来,一定谢谢您。” 徐老板摇摇头,这才掀起来玻璃,把那柜子上的照片给取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想把你们的照片留存一份,放在我这边展台上和顾客们展示,不知道你们同意吗?” 身为照相馆的老板,照了一辈子的相片,说实话难得遇到这种出挑的人,连带着照片拿着当模板,也不是不行的。 季长峥思忖了下,真心实意道,“按理说,您帮了我这忙,我是该同意的——”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身份实在是不方便,这样和您说吧,我是军人,在照片这方面对外是需要保密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甚至连照片都不会照。 若不是这次结婚,他也不会来照相馆了。 这—— 徐老板听了,倒是能理解,“那是我唐突了。” 说完把一沓子照片递过去,“都装在这里了,你们检查一下。” 季长峥挨个看了一遍,照片上美云抿着唇浅笑,像极了一个大家闺秀,既有明艳的美,又要端庄的美。 真是好看极了。 季长峥忍不住夸道,“徐老板,你这技术真好。” “哪里,是你们长得好看,我才能拍出这样。” 长得不好看,想让他拍这么好,也是为难他了。 检验了照片没问题,季长峥又把对方那边的胶卷给要了回来,这是要清理底图。 这让徐老板十分惋惜,但是想到季长峥的职业,倒是能接受他这把谨慎了。 当兵的在外面保家卫国,他们的安全和他们家人的安全,自然也是排在第一位的。 季长峥朝着对方道谢后,这才付钱,多付了一块钱,用来感谢对方给他们搭线的关系。 徐老板不收,季长峥给放在了玻璃柜上。 沈美云发现季长峥这人,为人处世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这一点,倒是和她的三观一致,她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宁愿给钱,别欠人情。 这天底下,人情债是最不好还的。 见沈美云看着自己笑,季长峥挑眉把照片都给收起来,贴着胸口放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美云歪着头看他,“我发现我们两个人三观一致,挺好。” 季长峥,“小两口自然要一致了。” 说这话,上了车子,沈美云思忖片刻,“我觉得吧,去印刷厂找人给结婚证过膜,我觉得太麻烦了。” “要不就算了?” 季长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转头去看她,睁着一双桃花眼,低声商量道,“美云,我想给结婚证过膜,你想想啊,过膜以后咱们的结婚证,就能保管的更久了,哪怕是三十年后,五十年后,还是跟新的一样,你说喜欢不喜欢?” 沈美云不说话。 “美云,去嘛去嘛,好不好?”那么大的一个人,在没人的时候,竟然会窝在沈美云的肩头撒娇。 真是说出去都要笑死个人了。 沈美云侧头看他,从他这个角度,季长峥的五官真是英朗的不像话,只是那寸头短发,过于扎人了一些。 沈美云深呼吸,“季长峥,你起来说话。” 季长峥仰头看她,“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怕美云还拒绝他。 他还补充了一句,“我不开车。” 沈美云差点被气笑了,“不是,季长峥那结婚证就非要过膜不可了?” 眼见着沈美云恼了,季长峥叹口气,朝着她认真道,“美云,我和你都是第一次结婚,我极为珍惜,不管是你还是结婚证,我都力求完美。” 说到这,他垂眸,声音低低道,“美云,你不懂我有多喜欢你,我就有多看重这么一张结婚证。” 他把对美云的喜欢,全部都倾注在了这一张结婚证上。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也是他所谓的爱屋及乌。 因为喜欢沈美云,所以连带着那一张结婚也开始珍惜起来。 沈美云听到季长峥这话后,陷入了沉默,或许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季长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她。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硬朗而密集,一如这个人一样,固执的可怕。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那你想过膜,就过吧。” 反正,她都可以,还不是怕对方太麻烦了。 想把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但是,对于季长峥来说,给结婚证过膜那就是极为意义的事。 听到沈美云回答说可以。 季长峥的眼睛都跟着亮了,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他往沈美云怀里拱了拱,“美云你真好。” 沈美云笑了,她发现季长峥这人,在她面前好多到时候,都像个小孩子啊。 一如这样。 她拍了下他,“好了,不是去印刷厂吗?赶紧的啊,咱们去一趟印刷厂,还要在去给你爸妈寄照片。” 还要回去和她爸妈一起,拍一张全家福,这样算起来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行,现在就出发。” 被满足了的季长峥极好说话,他当即也不撒娇了,直接坐直了身体,一踩油门,先去了印刷厂。 去的时候因为是陌生的面孔,再加上不认识人,人家还不想让他进去。 但是奈何季长峥有法宝,大前门一拿,就给对方递烟,“我找郝主任确实有点急事,麻烦你通融下。” 那保卫科的人接到这好烟,态度也好了几分。 “那你等一会,我让人去喊人。” 一听这话,季长峥又给对方递给了两只烟过去,“真是麻烦你了。” 过了一会后。 郝主任过来了,那保卫科的同志便介绍,“郝主任,这位就是找您的。” 郝主任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季长峥,对方太过出色,以至于出色到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季长峥搂着对方的肩膀,走到了一旁,“郝主任,是这样的,我是被照相馆的徐老板介绍过来的。” “想找您帮个忙。” 这话一落,便顺势把一包烟塞到了对方口袋里面,那动作真是熟练的不行。 “我和我爱人刚结婚,这不是如胶似漆吗?就想着给结婚证过膜,想让您给帮个忙,您看成吗??” 找郝主任帮忙的人还挺多,但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的。 他看在那一包大前门烟的份上,想答应,但是到底是有几分犹豫的。 季长峥看了出来。 他指着车子里面坐着的沈美云,“那位就是我爱人,漂亮吧,所以我就想着把年轻时候最好一幕留下来,以后老了也能欣赏。” 郝主任顺着季长峥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车子里面的沈美云。 车窗在开着,她一张脸眉目如画,明艳到不可方物。 哪怕是离的远,却还是极为耀眼的。 这让郝主任忍不住拍了下季长峥的肩膀,“难怪你这般要讨媳妇开心,原来是娶了美娇妻。” 季长峥咧着嘴笑,“可不是,我这媳妇派发的任务,我不完成也不行啊,郝主任您就帮忙通融一下。” 这一次,郝主任倒是没拒绝,“行吧,看在你媳妇的面子上,走吧跟我进去一趟。” “就是给这结婚证过一张膜是吧?” 季长峥嗯了一声,“对。” “那好,三分钟给你弄完,走吧。” 听了这话,季长峥自然又是一番感谢,随着对方进去,开了机器,迅速给结婚证过完了塑料膜。 季长峥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的。 他一拿到后,就恨不得立马展示给沈美云看,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拿到后的第一时间,大步流星的到了车子上,把结婚证拿给沈美云,“看,好看不?” 幼稚的不像话。 沈美云打量了一番,摸起来确实光滑了许多,而且也不怕在被折叠了,她便说,“好看。” 听到这话,季长峥好像被鼓励了一样,“我也觉得很好看。” “等我们回去后,也弄一张玻璃柜,就放在卧室的房间好了,把这一张结婚证给压下去。” “这样每天都能看到。” 至于另外一张,现在他不说,嘿嘿嘿。 看着季长峥高兴,沈美云心情也好了几分,“现在去干吗?回家吗?” 季长峥收了结婚证,“当然不,先去给我爸妈寄下我们的结婚照片,另外在去给绵绵买一盒糖果。” 这是他答应了绵绵的。 自然要做到。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先去邮局寄了两张照片回去,再接着就去了百货大楼,挑着酥心糖给绵绵买了一盒。 这才提着上车,朝着沈美云说,“走,回家!” 还别说,这几个字怪好听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家里的席面已经结束了,连带着院子里面的桌子椅子,也都还回去了。 陈秋荷他们在洗碗,好多的碗,绵绵则是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 默默的陪着姥姥,还顺便在等妈妈回家。 在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立马高兴了起来,“妈妈。” 像是个蝴蝶一样,飞扑了过来。 沈美云抱着她,亲了亲嫩嫩的脸蛋,问,“在家乖不乖啊?” 绵绵点头,“很乖的,都没给姥姥添麻烦呢。” 这话一说,季长峥便把糖果拿出来,递到绵绵面前,“这是奖励我家第一乖的绵绵。” 绵绵看到糖果,立马扬起笑脸,“谢谢爸爸。” 眼见着他们互动的好。 沈美云这才放心了去, 她抬头看向陈秋荷,陈秋荷便不再洗碗,起身,“都顺利?” 沈美云嗯了一声,拍了季长峥的手,季长峥立马秒懂,把照片和结婚证都拿出来。 示意陈秋荷来看。 陈秋荷手上有水,她放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直到擦到没一滴水了,这才喊,“老沈,不要忙活了,快过来,看闺女和长峥的结婚照。” 这一喊,不止是沈怀山也来了,连带着陈荷塘也来了。 就是陈远,周参谋和司务长没来,这三人中午拼酒喝多了,这会在屋内睡觉呢。 所以,也就没来。 不过有沈怀山,陈荷塘还有陈秋荷三人,都快打破头了。 挤在一起看照片。 “咦,还别说,我家美云这照片怪好看的。”陈秋荷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的闺女。 “这照得真好。” 或许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一个。 这话一说,绵绵忍不住踮起脚尖,“我看看,我看看。” 她一喊,季长峥就抱她站起来看了,果然在全家福上看到自己。 她抿着唇,害羞道,“绵绵照的也怪好看的呢。” 这话一说,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绵绵是最好看的。” 听到这,绵绵果然是心满意足了。 旁边的沈美云说,“爸妈,你们收拾下,一会我们也来拍个全家福。” 之前那会典礼的时候就该拍的,但是实在是太忙了,满屋子的客人给忙忘记了。 只能说这会人都走了,清净了下来,在来补上。 她这话一说,陈秋荷和沈怀山都跟着看了过来,“我们也要拍吗?” 沈美云嗯了一声,“全家福呢,自然一个不能少。” “还要把大哥给喊出来。” 也就是陈远。 季长峥自告奋勇,“我去。” 不一会出来了几个人,可不止一个,陈远他们三个都被季长峥给捞起来了。 “来拍全家福了,司务长周参谋,你们谁的技术好点?” 周参谋可没用过照相机这种金贵的玩意儿,眼见着季长峥递过来,他立马摇头,“我不会。” 倒是司务长感兴趣了,“我来吧,我之前还给我们炊事班的人拍过照呢。” 他拿过照相机就是一阵琢磨。 那边已经站好了,全家人都站在门口的位置,搬了凳子出来。 沈怀山和陈秋荷坐在最中间的位置,陈秋荷抱着绵绵,陈荷塘和陈远站在他们两人的侧边。 而沈美云和季长峥则是,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后。 沈美云的手搭在陈秋荷的肩膀上,季长峥则是规整的站着,但是被沈美云拍了下,他立马也把手搭在老丈人的身上。 呜呜呜。 他不敢。 前面,司务长把照相机给摸透了,便拿着照相机对着,沈美云他们就是一阵调整。 “叔叔阿姨,你们靠近点,对了,还有季长峥你的手不要是跟在摸坦克一样,你前面站着的是你爸,不是坦克,放轻松点。” 季长峥,“……” 季长峥调整了姿势,在司务长还要在教训之前,他抬头瞪了过去。 这一幕,被司务长抓拍下来,他心想让你瞪我,等全家福出来了,有你好看。 不过,司务长到底是没坏太彻底,后面又补拍了几张正常的全家福。 这才作罢,可惜的是现在看不到照片。 沈美云想了下,“索性要拍了,我在给你们拍几张吧,单独的吧。” “爸妈,你们两个人拍一张,还有舅舅和大哥你们拍一张,等一会在让我妈和舅舅在拍一张,另外在拍几张个人照。” 这是大有要把胶卷一次给用的意思了。 陈秋荷想拒绝,但是被沈美云给打断了,“妈,全家人能聚集在一起不容易,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等什么时候。” 一句话,瞬间把陈秋荷给说服了。 不过,这一次拍照则是沈美云来的,挨个给大家都拍了一张后。 她的目光放在了季长峥,周参谋他们身上,她问了一句,“你们四个要不要拍?战友情。” 这——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自然不会拒绝了。 周参谋和司务长年纪最大两人站中间,陈团长和季长峥是年轻人,便站在他们两侧。 沈美云拿着照相机,咔嚓一声,将四人的照片,定格在这一刻。 很难言说那种感觉。 甚至,向来喜欢顶嘴毒舌的司务长,都跟着安静下去。 “希望二十年后,我们还在部队。” “我也希望。” 另外三个人也异口同声道。 看到这一幕,沈美云忍不住笑了,把照相机收了起来,朝着陈秋荷说,“妈,我打算把照片拿到部队去洗,洗出来后,就给你们送回来或者寄回来,到时候在看情况。” 陈秋荷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她,“下午就要随军走了吧?” 沈美云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眼里却藏着浓浓的不舍。 陈秋荷也是,她抱了抱她,声音哽咽,“那——一路顺风,常回家看看。” 59 5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第五…… 第59章 听到母亲陈秋荷这话,沈美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原身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父母的身边,她几乎是从未分离过。 这下,冷不丁的要分开了。 不说陈秋荷了,就是沈美云自己都觉得难受。 陈秋荷似乎看出了什么,她摸了摸她脸,“别哭,你结婚是好事,是喜事,妈能看着你成家立业,妈妈高兴都来不及。” 可以说,对于一个传统女性,传统妈妈来说,这几乎是她一辈子的愿望了。 以前,陈秋荷最担心的就是闺女无法嫁人,那么将来老了怎么办? 如今也算是了了一桩新事。 沈美云听到母亲的话,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就是难过,以后早上,在也没有妈妈喊我起床了,也没有妈妈做的饭了。” 就好像结婚以后,一下子从原来的生活当中剥离了出去,开始要独立的自己生活了。 那其中滋味,或许只有她自己能知道。 旁边的季长峥看到这,他张了张嘴,想说以后他来喊她起床,给她做饭呀。 但是转念一想,他是丈夫,是爱人,唯独不是美云的妈妈。 他也无法代替对方。 陈秋荷看出来了,她朝着季长峥摆摆手,“长峥,我和美云说两句私房话,你们先进屋去拿东西。” 闺女出嫁要随军,也不算远,而且开的还有车,陈秋荷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搬给她才好。 得了命令的季长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点头,看了一眼美云,便去搬东西了。 他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识趣地离开。 就只剩下了陈秋荷和沈美云两个。 陈秋荷看着自己养大一点点养大的闺女,如今出落到亭亭玉立,明艳照人的地步。 她是骄傲啊。 “美云,你听妈妈说,你别难过,你能结婚嫁给长峥,爸和妈做梦都要笑醒,爸妈以前处境尚好,都没把你护好,如今家里落难,更不如以前,想要护着你不容易,想要护着绵绵更是有心无力。” “但是长峥不一样,他家世好,能力强,身份也厉害,你嫁给他,他不止能护着你,还能护着绵绵,这是好事。” “妈怕你担心,一直没和你说,你和长峥出去后,林钟国来找过——” 这话一说,沈美云的脸色一寸寸苍白了下去,“他还来做什么?” “你别怕,没事没事。”陈秋荷先是安慰,接着才说,“他就是来看看绵绵,我跟他说了,你嫁给了长峥,绵绵也是长峥的女儿,以后他想来抢,要先去问问你,问问长峥答应不答应。” “他听了这话后,在门口抽了两只烟,便离开了。” 听到这,沈美云松了一口气,便听她妈妈继续说道,“但是美云,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去了驻队你和绵绵就待家里面,尽量别出来。” 一直温顺的沈美云在听到这话后,她骤然抬头,倔强道,“我不。” “妈,绵绵是我的女儿,我嫁给了季长峥,图的是什么?图的不过就是让人抢不走她,如果我嫁给季长峥,我和绵绵还要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不敢见人,那我这结婚又是什么?” “妈,你放心,有了季长峥,林家不敢动我,也不敢动你们!” 这才是她结婚最大的目的。 陈秋荷听到这,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下,见到季长峥没出现在周围,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拍了下她胳膊,压低了嗓音,“你这孩子也是的,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这要是让季长峥听了去,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己喜欢的人,嫁给他也不过是为了父母为了女儿。 这让人家心里多难过。 沈美云被拍了也不恼,她抿着唇,轻声说道,“他知道。” “从一开始相亲我就没瞒着他。” 这—— 陈秋荷下意识地扬起来巴掌,最后落下来却是轻飘飘的,“你这妮子,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能说吗? 但是看到女儿那样子,她又是无可奈何。 “你是运气好命也好,遇到长峥,他这人不错,你抓紧了,以后对人家好点,知道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长峥也是知道的,两好搁一好,以后日子也能红火。” 沈美云嗯了一声,娘俩还要说些体己话。 那边,季长峥他们一个人提着一个东西,这算是收拾好了。 在等沈美云了。 陈秋荷一看着,便拍了下沈美云的肩,“好了,不说了,快去吧。” 纵然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为一句话。 “一路平安啊。” 这是当父母的对外出的孩子,最基本的期盼。 沈美云嗯了一声,“妈,等我站稳脚跟,我带着绵绵回来看您。” 季长峥,“还有我。” 这一补充,陈秋荷笑了,“成,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都回来。” 沈美云点点头,上前抱了下她,又抱了下沈怀山,依次下去,最后是陈荷塘。 轮到陈荷塘的时候,他欲言又止,好几次到底是开口了。 “美云,舅舅想麻烦你一件事。” 沈美云一愣,“舅舅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在她的心里,舅舅这个亲人仅次于父母了。 陈荷塘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陈远,叹口气,朝着美云说,“你去部队了,若是有合适的人,给你大哥介绍一个对象。” 沈美云,“……” 她看了一眼原本事不关己的陈远,手里的烟都跟着一抖,差点没掉下来。 她心说,她自己和季长峥的婚事,还是陈远介绍的呢。 不过,面对舅舅的殷切期盼,沈美云还是点了点头,“成,若是有合适的,我一定和我哥介绍。” 陈远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沈美云,心说,你在添什么乱啊,别听他爸胡说啊。 沈美云瞪了回去,“让舅舅安心知道吗?” “我这个当妹妹的都结婚了,你这个当大哥的还没结婚,像话吗?” 陈荷塘像个鹦鹉学舌,“像话吗?” “你像话吗?” 陈远咬着烟,抱着东西,心说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直接大步流星的率先去下山了。 瞧着离家的模样,竟是没有一丁点的留恋的。 看的陈荷塘一阵捶胸,“养儿子什么用?屁用。” 连个招呼都不打。 在看看人美云,要离家的时候和妹妹两人,说了半天体己话,在看他儿子。 不提也罢。 竟是连个眼神都没给。 想想就难受。 在场的其他人,不敢说话。 倒是沈美云笑了,“舅舅,男孩子都这样,您心放宽,我去了部队,一定率先物色好对象给我哥,到时候物色好了,给你写信啊。” 陈荷塘点了点头,“要不怎么说,养闺女贴心呢。” 哪怕是个外甥女,也比那个儿子贴心啊。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眼见着大家都走了,沈美云实在是拖不下去了,便和绵绵说,“绵绵,去和姥姥姥爷舅爷爷打招呼。” 绵绵乖巧地点了点头,细心地叮嘱,“姥姥,姥爷,舅爷爷,我和妈妈不在家的日子,你们记得照顾好自己呀。” “姥姥你怕冷,不能一直碰凉水。” “还有姥爷,你手上伤还没好,不能用力。” “舅爷爷也是的,你老是上山就忘记吃饭,要按时吃饭呀。” 小孩子的言语是最真挚的,看到这样的绵绵。 本来还想忍着不哭的陈秋荷,一下子忍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子掉了下来。 “知道,我们都知道,绵绵跟着妈妈一起,要听妈妈话知道吗?” 绵绵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我知道的,绵绵一直都很听话的。” “好了,走吧走吧,我不送了,我这就进屋。” 陈秋荷不想看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眼泪还是要往底下掉。 沈美云嗯了一声,牵着绵绵回头看了一眼陈秋荷,发现她说的不送,但是还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的背影。 她心说。 可能这就是长大,成家,结婚,她和父母之间,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地叹口气,绵绵听到了,牵紧张了她的手,“妈妈,绵绵会陪你的。” 她强调,“绵绵会陪着妈妈一辈子的。” 听到这话,沈美云笑了,“嗯,妈妈也陪绵绵一辈子。” 只是,她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 陈秋荷进了屋,这才惊觉屋里面的五斗柜,似乎不太一样,甚至连柜门都没合住。 她拉开柜门一看,看到那柜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精白米和富强粉时。 她一懵,“美云,美云——” 这的放了多少? 少说两百斤吧? 美云把这好粮食都给他们留下来了,她吃什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拉开了她屋子内的那个桌子抽屉。 果然在抽屉里面看到了,一抽屉的猪蹄膀,也都塞满了,而且用着报纸给包了起来。 这是为了避开耳目。 看到这,陈秋荷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她像是找宝藏一样,又在桌子腿的地方,看到了两桶油,三罐搀着奶粉的麦乳精。 以及被报纸包着的红糖,白糖,黑糖。 陈秋荷甚至还捡到了一直纸,上面画了一个笑脸,再接着是一个房子,房子里面各个角落,都放着东西画着单项箭头。 陈秋荷看到这,差点没被气笑了,感情美云怕她太闲了,让她去寻宝是吧? 还别说,还真是寻宝。 出了她屋子,还有厨房,厨房锅里面放着两只,褪毛白皮露鸟鸟的鸡,灶膛里面塞着一只烤鸭闷着。 陶罐里面塞了两罐子的鸡蛋,桌子角垫着两块灯塔肥皂,橱柜里面第一层放着盐,第二层放着了几十个肉包子,第三层摆放了各式各样的方便面。 陈秋荷,“……” 陈秋荷所有的感伤都没了,叉着腰笑,“美云啊美云,你多大了啊,还跟你妈来捉迷藏。” 更重要的是,这么多东西,她要怎么藏着,怎么去瞒着大哥啊? 沈怀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妻子,不止是没哭,反而在笑。 沈怀山,“?” “秋荷,你没病吧?” 陈秋荷,“你才有病,你过来看看你闺女做了什么好事?” 递过去一张纸。 沈怀山看完那图,然后照着上面画的箭头,找了满屋子,甚至,最后还在炕底下的老鼠洞里面,找到了云南白药创可贴。 沈怀山,“……” 捡起来看了下,上面写了一句话,有药好的更快些。 沈怀山,“……” 在也忍不住了大笑了起来,“秋荷,我觉得吧,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那就是生了美云。” 太有意思了。 陈秋荷听了,忍不住翻白眼,“你生的?你咋不上天?你再生一个给我看看?” 这哪里是他生的?明明是自己生的,还怪会抢功劳的。 沈怀山也不恼怒,看着图纸上面最后一个箭头,藏在枕头芯里面,上面还标注,这不是我给的,是季长峥给的。 这—— 沈怀山和陈秋荷忍不住面面相觑,最后两人一起拿出了枕头,觉得有些熟悉,便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不是当时长峥娶美云的时候,进屋拿的那个袋子吗?” 后来还交给了老支书管,大家都忙着,也就忘记了,万万没想到这个袋子,竟然出现在了他们枕头里面。 “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陈秋荷忍不住好奇道,这话一说,沈怀山便打开看了下,在看到里面整整三沓大团结的时候。 两人都懵了下。 “怎么这么多钱?” “这里有个纸条。” 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爸妈,这是我给美云的彩礼,一共玖佰玖拾玖,寓意长长久久,请务必收下。 看到这,沈怀山和陈秋荷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这是季长峥从一开始就做好打算,把这钱留给他们的。 “这孩子!” 陈秋荷叹口气,站了起来要出门,“现在追还追得上吗?” 哪里彩礼给那么多的啊,哪怕是在北京都没见过啊。 沈怀山拉住了她,摇头,“我送他们下山的,这会约莫着上车了。” * 山脚下,沈美云领着绵绵,季长峥抱着东西,陈远走在前头,后面还有司务长和周参谋。 一行人到齐了。 把东西往车子上一放,差点没把后备箱给塞满了。 看到这,司务长忍不住朝着季长峥感叹,“你这丈母娘,就差把家里全都给你装上了。” “锅碗瓢盆,什么都有。” 还全部都写了喜字,甚至连十斤重的棉花被都有两床,真是准备得够齐全的。 当然,这家底也不是一般的厚,就那床上四件套,好多人都凑不齐,更别说还有其他那么多物件了。 搪瓷盆都是一双的,铁皮暖水壶也是一双,还有一对樟木箱子,这里面随便哪一个拿出去,都是不便宜的。 季长峥正在把东西往后备箱,一件件地堆放,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笑道,“我丈母娘和老丈人就美云这一个闺女,他们把美云当成眼珠子疼,如今美云结婚了,这么做我不意外。” 所以,他才会把那彩礼,单独给二老留下来。 人对他媳妇好,就是对他好,他也不能让人家亏心了去不是? 司务长听了,忍不住打趣道,“你这哪里是娶媳妇,你这是娶了个金疙瘩。” 这话,季长峥不是爱听了,他手里的动作一停顿,“你说错了,我家美云才是金疙瘩。” 是人,而不是背后的关系和物件。 这里面区别大了。 司务长没想到季长峥,这般小气,连带着玩笑都不允许开,他便说,“瞧你,真是结婚了,越来越没意思了,说个什么都较真。” 季长峥收拾好了东西,关了车子的后备箱,“你说我媳妇,我什么都会当真。” “以后不拿我媳妇开玩笑。” 眼瞧着他来真的,司务长讨了个没趣,自己钻到车子里面了。 陈远在旁边抽烟看到这一幕,他掐了烟,拍了拍身上的味道,这才走到沈美云旁边,说,“哥给你介绍的这个对象不错吧?” 他在部队里面,看多了不少人,训练起来,就喜欢拿媳妇来开玩笑的,取乐的。 但是季长峥这么一个认真的说法,他真是头一次见。 沈美云点点头,“不错。” “下次遇到好的,哥,你也给自己留一个。” 这话真是没法聊了。 陈远拍拍屁股走了,“我去开车,不和你说了。” 这妹妹结婚嫁人了,怎么一股他姑姑的语气。 真是够够的。 沈美云看到这笑了,见大家都收拾好了,她上了车子,而且是上了季长峥的那一辆车。 他们这次过来是借了两辆车的,她和绵绵去了前面的一辆,司务长和周参谋就很自觉,去了后面的一辆车。 沈美云因为带着绵绵的缘故,所以就没去坐副驾驶,而是坐在后面。 季长峥有些失望,时不时地回头看美云,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沈美云,“好了,专心开车,你要知道你媳妇和闺女的小命,可都掌握在你手里。” 得,这话说得季长峥一凛,他可是才和老丈人和丈母娘保证过的,要把美云和绵绵平安带到部队的。 这下好了,开车专心得不得了。 就是路有些颠,坐得久了,沈美云颠得屁股疼,绵绵也是,小小的一个人都蔫巴了下来。 好在两个地方离的不算特别远,他们是快傍晚的时候从家里出发的,早上五点多到了部队。 这个时候,天才刚蒙蒙亮,部队的号角就已经响了起来,不少战士们都从宿舍出来,显然是整理行装要开始喜晨训的。 沈美云他们便是这个点来的,绵绵已经睡着了,在她怀里抱着,她则是开了窗户,好奇地看着外面, 都是在漠河,风景倒是没差到哪里去,不过一早上只穿了单薄的衣衫拉练的战士们。 倒是挺好看的。 贲张有力臂膀,整齐划一的脚步,浓浓的荷尔蒙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 沈美云正看得起劲,玻璃窗突然被升起来了,外面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年轻的小伙子们没了。 沈美云一回头就对上季长峥,那幽怨十足的目光,“想看?” “回家我脱给你看。” “我比他们更好看。” 沈美云,“……” 差点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但是对上季长峥了然的目光,她顿时说不出话了。 “你瞒不住我的,部队里面的嫂子们,最喜欢这个点端着盆子,出来到河边洗衣服的。” “还喜欢特意绕到这个路上来挑水。” 沈美云听到这,心想,原来好色的不止她一个啊。 见她不说话,季长峥心里更塞了,“他们有什么好看的?个子没我高,腹肌没我多,腰没我细,腿没我长。” 他就差当场脱衣服来给沈美云自证了。 沈美云,“……” “好了,我就是对新环境好奇,绝对没有垂涎别人的意思,我都是有对象了,而且我对象是最好的那个,不接受反驳。” 这下好了。 一下子把季长峥给哄好了,他握着方向盘,一路到了家属院,“这还差不多。” 到了地方,他率先跳了下来,随后又替沈美云开了车门。 他朝着她介绍道,“这就是部队家属院了,我才申请的房子,只去看过一次,我觉得还不错。” 谦虚的语气里面藏着几分骄傲,“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肯定会喜欢的。” 沈美云笑了笑,夸他,“你选的自然是最好的。” 男人是真的不经夸啊,夸得季长峥心花怒放的,却是偏偏要绷住,不能丢了份。 看着绵绵还没醒,便自告奋勇,“我来抱。” 沈美云摇摇头,“来新家了,要让绵绵自己起身走回家。” 她拍了拍睡得沉沉的绵绵,“绵绵,起来了,我们到家了。” 到家这三个字,或许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理解这里面的真正含义。 一个有沈美云,有季长峥,有绵绵的三口之家。 她一喊,绵绵就醒了,她忍不住睁着大眼睛到处看了下,还有些朦胧,“到家了啊。” 语气带着憧憬。 “妈妈,放我下来,我自己下来走。” 听到这话,季长峥忍不住朝着沈美云竖起大拇指。 沈美云笑了笑,一手牵着绵绵,一手提着铁皮暖水壶,而季长峥则是去后备箱拿东西。 同样拿东西的不止是他,还有后面车子上的陈远,周参谋和司务长。 他们三人也齐刷刷地下车,搬东西。 实在是沈美云他们这一次东西太多了一些。 季长峥走在最前面带路,家属院的房子都是一座一座的平房,带着小院子,门口的位置还有个木门。 每一座房子间隔的大概是三三十米,不算远。 沈美云和绵绵像是第一次进来一样,好奇地打量。 季长峥介绍,“最前面这一家,是周参谋家,他们家当年是最先搬过来的。” 所以也算是最先选择房子的那一批。 沈美云点了点头,又走了几分钟,季长峥指着,“那是司务长家的家,他们家前几年搬来的,也还行。” 说到这,他倒是有几分歉意,“我申请房子申请得晚,所以我们家房子算是在家属院的最后面了,位置不算便利。”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主要是季长峥压根没想过自己会结婚,不然他早做准备了。 沈美云倒是觉得屋子在后面好,远离人群,方便她开小灶。 她笑了笑,满足道,“后面就挺好,安安静静,没人打扰,就很适合我们一家三口。” 季长峥就喜欢沈美云这样,似乎什么事情在她那,都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永远都是正面积极的。 看着她笑,季长峥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我现在是营级干部,但是已经在提干了,下个月的审批报告就会下来了,所以我申请的屋子是两房的——” 说这话,便到了地方,他走在最前面开门,一进屋就是一个小院子。 两边光秃秃的,目前什么都没有。 再往前去,就是一个平房,两间的平房外加上一个侧面小厨房,虽然不算大,但是胜在什么都有。 沈美云看了下屋子,“两房刚刚好,等绵绵长大了,她单独住一间。” 女孩子长大了,当然要有自己的屋子啊。 听到这话,季长峥扬眉,眉梢间带着几分得意,他听明白了,等绵绵长大了,她单独一间,他和美云一间。 真好。 等进了屋子,季长峥把东西放下来后,又招呼陈远他们把东西先都放在客厅。 自己又折身跑了一趟,一次把东西都给搬齐全了。 因为是早上,又刚搬家,家里也没开过火,所以沈美云也就没留他们吃饭。 陈远,周参谋他们也能理解。 “我回家吃。” “不用操心我们的。” 周参谋对沈美云印象好,还说了,“我家住在哪里,长峥都和你们指过了,等你们收拾完后,就去我家坐下,你嫂子念叨你好久了。” 沈美云道了谢,送了周参谋和司务长离开。 家里就只剩下陈远了,陈远要帮忙收拾东西,被沈美云给拉住了。 “哥,你别忙活了,开了一宿的车,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会。” 说起来人家都有家,就是陈远一个人住宿舍。 怪可怜的。 陈远看着妹妹眼里的同情,有些莫名其妙,“那我先走了,你这边要帮忙,就让人来喊我。” 沈美云嗯了一声,等大家都走了,她也没急着收拾东西,牵着绵绵去打量着屋内。 这屋子是两室的,但是胜在大,每个房间都能做隔断出来,做个单独的屋子,都不成问题。 厨房在最后面,目前还是空荡荡,当然前面的堂屋也是。 好在她带过来的东西多。 这要慢慢收拾,等看完了屋子的前后,一出来就注意到季长峥在堂屋,忙得不亦乐乎。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好了,先不忙活了,我去把床铺上,你和绵绵再去睡一会。” 季长峥,“你让绵绵睡吧,我睡不着。” 好不容易把媳妇娶进门来,哪里睡得着? 那边,绵绵也跟着说,“妈妈,我睡不着。” 这下好了,大家都别睡了。 先收拾屋子,大件小件的东西先摆上,床铺在铺上,这一忙就忙到了六点半了。 季长峥看了看时间,“咱们就不在家吃饭了,我带你去食堂看下,早上在食堂吃了。”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从家属院到食堂,也不算近,而且这个点刚好是战士们下早训的高峰期。 这不,一路上沈美云都发现,他们被人行注目礼。 实在是季长峥带媳妇过来去食堂,这也太罕见了。 “季营长。” “季营长。” “季营长这是嫂子啊?” 终于有个小战士,问了出来。 季长峥是极为骄傲的,“对啊,你们嫂子,来喊嫂子好。” 这一招呼打不紧,哗啦啦的十几号人,一下子把他们给围着了。 “嫂子好。” 笑容纯真,还带着几分好奇。 沈美云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军嫂的这个含义,她朝着他们笑道,“你们好。” 这一笑,那些战士们顿时不好意思的跑开了。 呜呜呜,嫂子也太好看了。 季长峥带着媳妇来食堂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飞了出去,以至于他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 不少人都来围观沈美云和绵绵。 沈美云觉得自己像是个进动物园的大猩猩,一路上差点没把脸给笑僵了去。 一直到了食堂窗口,她这才揉揉脸,“部队这么多人啊?” 季长峥点了点头,“现在两千多人。” 说这话,排队就到他们了,那食堂的黄师傅,看到季长峥领着媳妇来。 以至于,拿着大汤勺的手都不抖了,甚至还笑容满面道,“同志,你看你要吃点什么?” “季营长,快给你对象介绍一下。” 季长峥,“……” 从未见到过,打饭的黄师傅这般热情的,怪不习惯的。 不过,到底是有朝着沈美云介绍的,“早上的窗口一般卖的是窝窝头和稀饭,至于有什么小菜,一般看食堂师傅的心情。” 黄师傅的大胖脸立马垮了下去,敲着一个大勺子,哐哐响,“季营长,我让你介绍我!” 不是介绍饭菜。 不是,这饭菜有什么好介绍的吗?就在窗口摆着,人家女同志自己不会看啊? 季长峥闻言,也不逗他了,挑眉闷笑着朝着沈美云介绍,“我们食堂第一胖——黄师傅。” 黄师傅更不高兴了,一把拍掉了季长峥的手,朝着沈美云握手,“同志你好,我叫黄韵达。” “以后叫我黄师傅,或者韵达都行。” 沈美云呆了下,下意识地问,“黄师傅,你的名字韵达是哪个韵达?” 黄师傅,“韵味的运,速达的达。” 他矜持道,“叫黄师傅见外了,叫我韵达就好。” 沈美云,“……” 突然就不能直视韵达这两个字了。 绵绵还跟着好奇了地问了一句,“是韵达快递的韵达吗?” 这—— 沈美云捂着绵绵的嘴,已经来不及了,黄师傅没听懂,“什么韵达快递?叫我韵达叔叔也行。” 绵绵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着嘴,喊了一声,“韵达叔叔。” 得。 这一喊,黄韵达高兴的眉开眼笑的,整个胖胖的脸都跟着挤在了一起,连带着给绵绵盛的稀饭都是稠的。 “绵绵是吧,以后来食堂到韵达叔叔这里,韵达叔叔保管让你吃饱。” 季长峥看到这,忍不住冷笑,“黄师傅,你对我们可没这么好。” 天天嫌弃他们是饿死鬼投胎。 黄韵达抬眼,“那你没也绵绵这么可爱。” 季长峥,“……” 还是沈美云打圆场,“在食堂打饭,价格是怎么算的?” 两人这才没剑拔弩张,黄师傅笑容满面道,“窝窝头一分钱三个,稀饭不要钱,小菜也不要钱。” 这—— 等于说是一分钱就能把她和绵绵吃饱了,她们两个人还吃不完三个窝窝头。 要知道,部队的窝窝头,一个可足足有碗那么大,她一个都吃不完。 “这可真划算。” 沈美云感叹道。 黄师傅就爱听这话,他笑了,“我们部队食堂不为赚钱,主要就是为了让战士们吃饱。” 沈美云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打完饭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吃饭。 她这才注意到,原来来食堂吃饭的不止是战士们,还有不少嫂子们,也是拿着饭盒和网兜,过来打饭。 沈美云好奇,“她们不在家做饭吃呀?” 既然结婚了,肯定是有自己的屋子的。 季长峥给她夹了一筷子小菜,“自己在家做不划算,又要烧柴火,还要费粮食,来食堂花两分钱,买六个大窝窝头回去,在打上两搪瓷缸的稀饭,就够一家子吃了。” 这才多少钱,两分钱。 自己做饭的话,在怎么说花的也不止两分钱。 沈美云听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会过日子啊。” 季长峥笑了笑,“你可别学,我的工资养得起你和绵绵,不用这么节省。” 那些嫂子们是没办法,她们丈夫的工资津贴拿到手,还要养活娘老子和兄弟姐妹。 他不一样,他的工资就只用养活美云和绵绵就好了。 甚至,他那一对富裕的爸妈,偶尔还会接济他们一下。 沈美云咬了一口窝窝头,有些刺嗓子,她想了下,“我也想委屈,但是我怕我这一张嘴受不了这个委屈。” 她不是没吃过苦,但是吃嘴上的苦,她就难以接受。 季长峥听了,闻言笑了,“好巧,我也是。” “看来我们合该是一家人。” 他也宁愿吃身体上的苦,但是不能吃嘴的苦。 绵绵跟着插嘴,“我也是呢。” 得了,这不愧是一家人。 眼见着他们一家子坐在一起,咬着耳朵,窃窃私语,旁人看到了便笑了。 甚至,连上前打扰都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温指导员就快把手里的叉子给捏变形了。 说好的一起当单身狗。 但是,季长峥却突然有了媳妇和孩子。 就羡慕嫉妒恨!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刺眼了,以至于季长峥想不发现都难,他一回头看到自己舍友,便招手,“老温过来。” 温指导员端起铝制饭盒,就走了。 “没空。” 季长峥看了,也不恼,哈哈笑,朝着沈美云说,“这人是嫉妒坏了,现在连直面我都不敢了。” 怕一张口就是酸味,跟老醋坛子打翻了一样。 沈美云,“……” 没见过这种兄弟情。 怪塑料的。 等吃完饭后,季长峥去宿舍搬东西了。 毕竟,他是有家的人,而沈美云则是领着绵绵,先回家收拾东西。 两人倒是兵分两路。 那边,季长峥很快就追上了,拿着饭盒独自回宿舍的温指导员。 他一个人走的怪孤单的。 季长峥是的倒着跑的,追上去后,就问,“老温啊,你怎么一个人吃饭啊?” 温指导员咬着一个窝窝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继续吃! “走吧,见你一个人怪可怜的,我送你一程回宿舍。” 季长峥挑眉,“当然也别太感谢我,毕竟这也是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去宿舍了。” “且送且珍惜。” 温指导员不想说话。 季长峥继续,到了上楼梯他一路上爬,“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还回来啊?” 不等温指导员回答,季长峥就自言自语,“你不要误会哈,我不是来陪你的,我是来搬家的。” 进了宿舍,他看着那房间,到处摸了摸,“还别说这里住了三年,要搬走了还怪舍不得的。” “老温啊,以后你这二人间就变成了单人间,你要好好享受啊。” 温指导员还是不说话,坐在床头安静的吃着窝窝头。 季长峥去收拾东西,这也收那也收。 “算了,这几样我给你留下了,我家美云都给我准备了,怪不好意思的,我这人只喜欢用新的,旧的都留给你了哈。” “别说爸爸对你不好。” 温指导员,“季长峥,你快走,我求求你他快走,别说话了让我安静一会。” 季长峥笑了,不收拾东西了,搂着他肩膀,“这怎么行的,我们可是一个屋子住了三年的好兄弟,是不是?” “好兄弟自然要一起分享——” 说完,他从大衣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张过了膜的纸,得意地笑,“给你开开眼,看看这是什么??” 60 求营养液 穿越第五十七天 第60章 说实话,看到季长峥这动作,温指导员愣了好长时间。 “这是什么?” 他是真没见过啊,过了一层膜,摸起来有些光光滑滑的。 也是巧,季长峥给他看的那一面,刚好是结婚证的背面,这才导致了温指导员没认出来。 但是,实际上温指导员是见过结婚证的。 季长峥把正面给他看,又迅速收起来,“看到没?” 温指导员,“……” “没看到?在给你看一遍。” 温指导员这一次看清楚了,是一张结婚证,但是为什么季长峥的结婚证和别人的不一样? 见温指导员傻了,季长峥还以为他不认识,“没见过吧?” 温指导员,“没见过穿过衣服的结婚证。” “怎么?你是怕你结婚证淋湿吗?” 季长峥,“……” 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难得轮到季长峥被堵得无语了。 “算了,不和你说了,你一个单身光棍懂什么?” 他索性换了话题,把箱子一拿,“好了,我回家了,这一间宿舍往后就交给你了。” 温指导员抬起搪瓷缸喝茶,“慢走不送。” 等季长峥离开后。 温指导员看着对方的背影片刻,旋即又折身看着空荡荡的宿舍,琢磨了下,“我也要找个对象才行啊。” 不然天天被季长峥这货来炫耀。 * 新房子,沈美云和绵绵回来后,她便把床铺给铺好了,先让绵绵上去睡个回笼觉。 她自己则是开始忙活起来,才搬进来,什么都是新的,什么都要准备。 她爸妈给她装的行李,这才整理到一半,把袋子都给倒出来后。 铁皮暖水壶,搪瓷盆,搪瓷缸,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是整理摆了一地。 就这屋子内还没放家具呢。 她正收拾着,外面有人来敲门,沈美云以为是季长峥回来了,便冲着门口喊了一声,“进。” 这话一喊,外面的人便进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周参谋的爱人赵春兰,她一进来便打量了片刻,旋即进屋看到那满屋子的东西,都没落脚的地方。 还需要跳着走。 她就忍不住笑了,“的嘞,终于看到了一个比我还能摆放东西的人。” 这话一说,两人的关系都跟着拉近了不少。 沈美云也笑,“嫂子,我跟你说,我这不收拾,你连院子的门都进不来。” 这—— 赵春兰还真信,“我当初搬新家的时候,我就把东西摆在了院子里面,甚至院子外面都是,当时我们家老周还笑话我,这是逃饥荒来了。” 说到这,她便朝着对方介绍道,“来,正式介绍下,我是周参谋的爱人赵玉兰,你可以喊我赵嫂子,也可以喊我玉兰嫂子。” 听到对方的介绍。 沈美云一顿,赵玉兰? 这不就是男主周青松的母亲,说起来她和林兰兰到了后面,还是死不对付的。 如果说,林兰兰是娇妻受宠的女主的话,那么赵玉兰就是那个女主的恶婆婆。 这—— 沈美云打量了对方片刻,对方一头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四方脸显得正派又端庄。 而且一开口的语气,也是极为爽朗的。 这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恶婆婆的角色啊? 见沈美云盯着自己看,赵玉兰摸了摸脸,“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让你看呆了去?” 沈美云自然不能说,你是女主的恶婆婆,是女主的敌人,就是她的盟友。 毕竟,这还头一回见面呢。 索性,沈美云笑了下岔开话题。 “就是觉得你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能归功于这是你和周参谋的夫妻相。” 这话,赵玉兰爱听,周参谋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俊俏的白面书生。 当时周参谋娶她的时候,好多人说他们不相配,是她配不上周参谋。 赵玉兰这人吧,年轻时候长得不算漂亮,四方的国字脸显得男相,比起周参谋甚至还粗狂一点。 但是好在结婚后,这么多年下来,日子不错,再加上周参谋操心多,人也一天天老成了下去。 倒是赵玉兰平日会拾掇,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可再也没有别人说他们不般配了。 这不,沈美云这一句话说的,她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怎么说,漂亮的人会说话呢,你瞧瞧你这一张嘴,是真会说话。” “难怪,人季营长这么喜欢你。” 季长峥为了娶这个媳妇,可是下了血本的,这是家属院嫂子们都知道的。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笑,这话题她不好接,好在是赵春兰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她直接动手帮忙忙活了起来,满屋子的东西都需要拆开整理。 沈美云心说不用,但是架不住赵春兰热情。 她也有分寸,没动沈美云那些细致的物件,而是把大物件给单独拾掇了起来。 一边拾掇,一边在心里感叹。 这沈美云同志娘家还是厉害,瞧瞧这一堆陪嫁,就是放在家属院里面,也是顶好能排在前头的。 沈美云不知道对方想的这些,只能说有个人搭把手,就是不一样。 赵春兰又是一个干活的好手,一屋子的东西本来沈美云一个人,要两个小时收拾完的,结果因为赵春兰的加入。 半个小时弄完了。 全部都分门别类,屋子也清爽了起来。 赵春兰瞧着了,还朝着沈美云说,“你这屋子里面,还少了一张吃饭的桌子,这个你可以让你们家季营长,去找司务长领。” “要是后勤处那边没有的话,找个当地的木匠帮你们打一副,也要不了多少钱。” 沈美云刚来,正是两眼一抹黑的地步,有了赵春兰指点,她也方便了不少,她便道了谢。 “春兰嫂子,等我这收拾利索了,接你家来吃个开火饭。” 赵春兰喜滋滋地答应了,她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朝着沈美云说,“我不和你说了,我家那俩小子也要起来了,我还要去一趟食堂,打了早餐回去给他们吃。” 沈美云嗯了一声,送着对方离开。只是等赵春兰都走远了,才想起来一件事,忘记去看下沈美云家的孩子了。 听说那孩子还是林家的,也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算了,还在一个家属院住着,以后机会多的是。 想到这里,赵春兰也就放宽了心。 她前脚走,后脚季长峥就回来了,不止是抱着箱子,还单手提了一个八仙桌后来。 看得沈美云额角突突跳,“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说去宿舍搬家了吗?怎么还搬了一个桌子回来? 季长峥把八仙桌靠着堂屋放着,旋即又把箱子给放在地上,“这是让司务长给我留的,我从后勤处领的。” “还有四个长条椅,我一会在跑一趟拿回来。”他瞧着屋内发现这么快都收拾齐整了。 他皱眉,“不是说了,让你把东西放着,我回来了一起收拾吗?” 沈美云把桌子摆放齐整后,这才说,“刚周参谋的爱人来了,帮忙一起收拾了下。” “春兰嫂子啊。” 季长峥点了点头,“这嫂子人不错,以后可以来往。” 沈美云嗯了一声,“那他们家的周青松怎么样?” 她对未来男主,还是有点好奇的。 季长峥想了下,“周青松?是他们家大乐吧,挺严肃的一个小朋友,还成吧。” 评价还挺高。 沈美云心里有数了,趁着季长峥去搬长凳的时候,她自己把屋里屋外全部擦了一遍。 这下,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看了下,还有的就是厨房的东西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要去供销社买。 只是,她对这里还不熟悉,还不晓得供销社在哪里。 正当沈美云发愁的时候,外面家属院的路上,赵春兰拿着一个大喇叭过来了,“美云,你在吗?” 这一喊,床上睡觉的绵绵也醒了,她睁开眼看了下,就听见她妈妈回答,“我在呢。” “供销社来了一卡车的大白菜,你拿上家里的副食本,我带你去买,咱们趁早去,赶晚了,连个白菜叶子都抢不到。” 他们这里冬天冷的时间长,地里面根本种不了庄稼,青菜供应这些,全凭外面卡车一车车输送进来。 而且还都是从隔壁省市拉过来的,卖得也不便宜。 沈美云听到这话,便应了一声,“我也去。” 她迅速从抽屉拿出来了,季长峥交给她的副食本,转头去看绵绵,“去不去?” 绵绵刚睡醒,还有些懵,她下意识点了点头,“我去。” “那快自己穿衣服,妈妈去找个篮子。” 季长峥下午去训练报道了,这不在家,家里就他们两个。 等沈美云领着绵绵出来的时候,赵春兰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了,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绵绵。 小小的一个人,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色红格子大衣,脚上踩着一双红皮鞋。 小脸又白又嫩,大眼睛乌溜溜的,简直就是一活脱脱的年画娃娃。 见惯了自家的皮猴子。 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赵春兰当即就呆了下,“这就是绵绵吧?长得可真好。” 沈美云点了点头,“绵绵喊赵阿姨。” 绵绵小声喊道,“赵阿姨好,我是绵绵呀。” 她刚睡醒,声音软乎乎的,听得赵春兰心都跟着软了八个度,“我的个娘啊,这也太可爱了。” 连地道的东北话都跟着蹦出来了。 被夸奖的绵绵,不好意思地往沈美云身后躲了下,探出来个小脑袋,“谢谢赵阿姨。” 哎哟,还知道谢谢。 这是他们家的皮猴子根本不会的好吗? 只是一眼,赵春兰就喜欢上了绵绵这个小孩子,哪怕是抠门的她,都豪气地来了一句。 “走走走,赵阿姨带你去供销社买糖去。” 说着,就要牵着绵绵的手,赵春兰没女儿,不然也不会把自己丈夫朋友的女儿,也就是林兰兰,那般喜欢。 说白了,还是少什么稀罕什么。 绵绵抿着唇笑了下,“谢谢赵阿姨,不过不用了,我妈妈有给我买呢。” 听到这,赵春兰忍不住朝着沈美云说,“你把这孩子教得真好,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那林家人要来抢。 沈美云听懂了,她摇摇头,示意赵春兰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赵春兰立马把嘴巴封住。 换了话题。 “你带副食本没?我们驻队家属院去供销社买东西,不管买什么,都是按照副食本来的。” 沈美云点了点头,把副食本拿出来给赵春兰看。 赵春兰看了,忍不住感慨道,“你家季营长真有心,他以前是个光棍,住宿舍楼,他们是没副食本的,每个月都是在食堂吃饭。只有成家的人,才会去找司务长,领这么一个副食本用来买全家的要用的东西。” “我瞧着不少军嫂们过来,两眼一抹黑,自家男人也不懂,到最后还是我们这些前头的嫂子们,领着他们去找司务长,一点点盖章走流程,领副食本。” 倒是没想到,沈美云他们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有副食本了。 而且她瞧着,上面还盖了公章,标注了几口人,每个月的定量是多少。 这些,显然不是沈美云自己去做的,那不是她做的,自然就是季长峥做了。 沈美云还真不知道这些,她看了下,家里要用的那些证件,全部都被季长峥放在了抽屉里面。 那会,赵春兰喊她去拿副食本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去抽屉找了。 还真找到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忍不住笑了笑,“是季长峥细心,担心我才来部队住不习惯,摸不着门路。” 赵春兰,“是细心,他下午不是去办公室销假吗?还特意绕到我家来,让我多带带你熟悉下驻队。” 不然,她也不会在供销社一来白菜,就来喊沈美云了。 这—— 沈美云是真不知道,见她呆呆的,赵春兰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笑了,“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要知道当初季营长在我们家属院的嫂子里面,可是香饽饽,给他介绍对象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到了最后全部都被他给拒绝了。” 结果咧。 自己找了一个,劳心劳力捧在手心里面,真的是累死他。 不过,要赵春兰来看,这真是活该。 季营长自己找的。 沈美云倒是不晓得这,她抿着唇笑了,“那我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可不是。” 赵春兰捶胸,“你不知道得知季营长打结婚报告的那天,家属院住的嫂子们都在暗自咬牙,不知道是被哪个女同志,给捡了去。” “当天晚上还有人气的砸锅。”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那些嫂子们要是看到你长这样,估计气也没了。” 争不过,争不过,就沈美云长成这样,谁争得过啊? 难怪季长峥见了都走不动道。 沈美云听了笑笑没说话,就这聊天的功夫,就到了供销社了。 她们来得不算早,这会供销社已经排起来了长长的队伍,而且瞧着都是女同志来排的。 显然在部队这地方,是男主外,女主内。 但是—— 让沈美云更意外的是排着,排着竟然遇到了他们家那口子——季长峥。 不是? 季长峥下午不是去报道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季长峥似乎在这里等了一会,一看到沈美云随着赵春兰过来,他便冲着她们招招手。 “这边。” 他在排队了,还放了一张纸过去,示意自己占两个位置。 他实在是太过鹤立鸡群了,在一群女同志的包围下,他这唯一的男同志,就显得出格了。 这一招手,导致不少人嫂子们都去看他,季长峥似乎习惯了这些目光。 他无所畏惧,还以为媳妇没听见,便喊了一声,“美云,我在这边。” 这一喊,不少人都跟着看向沈美云,沈美云捂着脸,牵着绵绵。 她很想说。 季长峥怎么顶着这么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去和这些大姐们抢位子,抢白菜的? 实在是—— 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在念在对方是为了居家过日子,她倒也不是不能忍。 要是让外人知道沈美云这个心里活动,心想,她真是得了便宜卖乖。 整个部队的上上下下,那么多结婚过的男人们,肯拿着副食本来供销社抢菜的,不超过三个。 而季长峥绝对是其中一个代表。 沈美云领着绵绵,和赵春兰一起过去后。 她便低声问了,“你怎么来了?” 季长峥,“我不放心,想了下,那半天假便没销。” 索性过来看下是个什么情况。 旁边的赵春兰听了,忍不住笑了,“到底是新婚燕尔的,蜜里调油。” 季长峥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嫂子你当年和参谋长还不是这样。” 这下,轮到赵春兰笑不出来了。 “好你个季长峥,倒是敢打趣我来了。” 眼见着一下子插队进来三个人,后面排队的人便不高兴了。 沈美云拿着副食本给他们看,“两户人家,刚好占了两个位置,没有乱插队。” 这下,那后面的人,这才作罢。 驻队供销社来一次白菜不容易,大家都是放抢的,得亏季长峥提前来占了位置。 排了十分钟就到他们了,先到的人,可以让售货员去挑白菜。 这一批算是从外面运送过来的春白菜,嫩生生的,瞧着就有食欲,这让好久没见到绿叶子菜的驻队嫂子们,都快抢疯了。 沈美云经历过在北京抢菜的阵仗,当即也反应了过来,把副食本往对方一递过去,“五斤大白菜。” 对方看了下,副食本的定量,成人是一人两斤,小孩一斤。 这是两天的菜量。 售货员确认后,便迅速拿了两颗大白菜,放在秤上称重,“刚好五斤半,多给你半斤的定量,要不给你砍下来,要不单独花钱买了?” 沈美云,“花钱买。” “好,那就是一分五。” 沈美云迅速交钱,对方找零,季长峥顺势接过大白菜,领着绵绵走到了旁边。 总算是能呼吸了。 虽然是排队买白菜,但是架不住人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季长峥看着这样的沈美云,忍不住笑了,“还说让我不来,你看着白菜差点都没抢到。” 沈美云擦汗,“我没想到,驻队卖菜也是这般抢手。” “再去看看别的。” 季长峥提着五斤重的大白菜,牵着绵绵,沈美云跟着他们,还不忘和赵春兰打招呼。 “春兰嫂子,我去别处看看。” 赵春兰在疯狂的抢菜,没时间应。 沈美云随着季长峥溜达,看到有卖土豆的,又买了三斤土豆。 看的季长峥额角青筋乱蹦,“我们驻队吃了一个冬天的萝卜和土豆了。” 沈美云,“我做的土豆很好吃,不信你晚上试下。” 这下,季长峥果然不嫌弃了。 买了土豆和白菜,想要买点鱼和肉,这才发现这东西在供销社,堪称奇迹。 是压根没得卖。 沈美云转了一圈,有些懵,“不是这么大的一个驻队,怎么连个卖肉的摊子都没有?” 没有肉,那总得有鱼吧,也没有鱼。 季长峥闻言,幽幽道,“不然,你以为司务长,为什么费尽心思把你给挖过来。” “我们驻队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进肉了。” 别问,问就是指标用完了,上半年的猪肉供给直接没了,下一次要等到端午节去。 沈美云,“……” “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在家的时候。” 她住在娘家舅舅是个猎户,会打猎,虽然不是每天都能打到,但是隔三差五都能有点野鸡兔子肉什么的,打牙祭。 而且,前进大队是个好地方,后面还有河泡子。 冬天的时候,凿个冰洞就有鱼吃,起码一个冬天,沈美云没馋过鱼,至于肉她有泡泡,隔三差五能弄点出来,也能解解馋。 但是来了部队不行了。 季长峥不是沈怀山,也不是陈秋荷,肉这个东西,她有但是她不好拿出来。 起码现在的沈美云,是无法彻底信任季长峥的。 所以,吃肉成了一个艰难的事情。 季长峥听到沈美云这话,觉得有些扎心,但是却是事实,部队里面现在没有肉,司务长愁得掉头发。 甚至于,大家吃肉的希望,都放在沈美云身上。 季长峥叹口气,“我改天抽空去一趟漠河市,赶早跑一趟供销社看下,那边能不能弄到肉回来。” 他也没想到,媳妇嫁给他之后,竟然吃不上肉。 他这个丈夫做得好失败! 沈美云,“别——先不急,我们走的时候,我妈不是给我们装的有腊肉腌鱼,还有鸡蛋这些吗?先紧着家里的吃,吃完了再说。” 得亏她妈多留了个心眼,装的那些腊肉是舅舅陈荷塘,上山抓的猎物。 腌鱼则是之前凿冰洞,抓的那些没吃完,放在明面上的东西,拿出来也不扎眼,而且还能找到根源。 以至于,陈秋荷恨不得把这些东西全部都转给美云了。 季长峥听完,更难过了。 还要丈母娘接济,呜呜呜,他好菜。 沈美云一看到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安慰道,“也不是你的错,是供销社没有东西,咱们就是有钱有票也买不到。” “去买别的吧,柴米油盐酱醋茶,家里什么都没有。” 也只能这样了,在接下来买东西的时候,季长峥都是十分舍得的,直接按照副食本上面的最高标准来买了。 打算一次买齐。 出了供销社,季长峥身上都快挂满了,全部都是日常用品,甚至还有一袋子富强粉,半袋子细白米,以及苞米面这些。 看得排队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季营长,你买这么多东西啊?” 季长峥,“没办法,小家庭才建立,什么都需要。” 虽然是无奈的语气,但是怎么也藏不住炫耀的心思! 他!季长峥!成家了! 现在买的东西,都是家里要用的,感觉完全就不一样好吗? 那是他和沈美云的家,有绵绵的家。 沈美云听到这,忍不住扶额,“季长峥,你收敛点。” 季长峥,“我成家了,当然要让大家伙知道。” 这—— 赵春兰听了,跟着上来,“美云,你要体谅下,新婚男人的炫耀心思,等过了这新鲜劲就好了。” 沈美云笑了,摊手,“也只有这样了。” 正说着话,赵春兰的儿子过来了,是周青松刚从外面回来,小小的一个人板板正正的,一看就是个小古板。 就是这个小古板这会心情似乎不太好,蔫头巴脑的,连带着手里的棍都没了兴趣。 这让赵春兰看到以后就来气,一巴掌拍了过去,“咋得了?瞧着谁跟欠你钱了一样,这么没个精神?” 周青松被拍习惯了,只是一抬头,注意到妈妈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的时候,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低声喊了一句。 “妈——” 自己生的孩子,对方一个表情,她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好了,下次在外面不说了你了,给你留点面子。” 这一说,周青松更窘,低着头看着脚尖。 赵春兰叹口气,“我都说了不让你去找林兰兰了,你非要去,这下好了吧,有吃闭门羹了?” 说完这话后,意识到这里还有,沈美云他们这些外人在,她顿时转移了话题了,朝着沈美云介绍道。 “这是我大儿子大乐,来和你沈美云阿姨打个招呼,这位是你绵绵妹妹。” 这一介绍。 沈美云一愣,有些意外第一次见到男主,竟然是这么一个场景,被他妈打巴掌打的头都抬不起来。 不过,这男主长得还不错,模样周正,浓眉大眼,就是不爱笑,从小就看着有些小古板的样子。 被母亲点名后的周青松也抬头看了过来,不期而然撞入到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像是仙女一样。 好漂亮的姨姨啊,这是周青松的第一反应。 到底算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做不出来不理人的事情。 他朝着沈美云,腼腆地喊了一声,“美云姨姨。” 沈美云嗯了一声,把绵绵推出来介绍道,“这位是你大乐哥哥,这是我女儿绵绵。” 这一介绍,周青松好奇地看了过来。 而绵绵也从沈美云的腿后,探出了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软乎乎地喊了一声,“大乐哥哥。” 这—— 周青松呆了下,看着绵绵,几乎快移不开目光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妹妹。 她好白啊,比剥壳的鸡蛋还白。 而且声音也好听,像是——像是手伸到了水里面,好柔软细腻的感觉。 眼见着儿子不说话,赵春兰叹口气,“别木头了,绵绵在和你打招呼呢。” 要不怎么说养儿子糟心呢。 这反应都是慢半拍的。 周青松哪里是木头呢,他就是被沈美云和绵绵两人的漂亮给惊呆了。 他想了想,喊了一声,“绵绵妹妹。” “我是周青松。 很郑重的介绍自己,而不是像妈妈那样,只说了大名。 绵绵想了片刻,歪着头看他,“大乐哥哥。” 这一喊,周青松顿时皱起来了苦瓜脸,“为什么不是青松哥哥?” 他不喜欢大乐这个名字。 绵绵去看赵春兰,“春兰阿姨说你叫大乐呀,我就问你喊大乐哥哥。” 一看到绵绵这小模样,赵春兰心里的天平立马歪到了一旁。 “大乐哥哥就挺好听的,谁规定非要喊你青松哥哥了?美的你。” “作业写完了没,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周青松闷闷不乐,他捏了下手里的棍子,很长很直,是他最喜欢的一根了。 他思索了下,在离开之前交给了绵绵。 “这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拿一根棍子当见面礼? 大人们都笑了,都去看绵绵的反应。 绵绵不想要棍子,黑漆漆的脏手啊,但是她不能拒绝大乐哥哥的好心。 她想了下,“这是大乐哥哥最喜欢的东西,我不能夺人所好,还是大乐哥哥自己留着。” 得。 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个大人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绵绵,你还知道不能夺人所好这个词啊?” 绵绵嗯了一声,“妈妈教的。” 她好乖啊,好可爱的,呆萌呆萌的,光让人看着就足够让人尖叫了。 “美云,你把绵绵这孩子教的真好。” 赵春兰羡慕道,“不像是我家这孩子,根本不听我话。” 她都说了,别去找林兰兰了非要去,等她回去看她怎么收拾这孩子。 待双方告别后。 周青松突然意识到什么,“妈妈,她就是沈绵绵吗?” 之前光喊的绵绵,他还没察觉到。 越想越不对。 他这才反应过来。 赵春兰提着白菜,她嗯了一声,“是啊,你刚不是还打招呼了。” 这下,周青松懊恼道,“那我弄错了,我不该对她这么好的。” 这话一说。 赵春兰停下脚步,“你这个臭小子在说什么?” 周青松仰头,“妈妈,我答应了兰兰,要和她一起讨厌沈绵绵的。” 这下,赵春兰的拳头硬了,有些痒痒的,要不是儿子向来懂事,她怕是已经揍上了。 “人家绵绵哪里惹着你了,让你来讨厌他?” 这下,把周青松给问住了,他也纳闷,摇头,“我瞧着绵绵妹妹挺好的,倒是没有兰兰妹妹说的那么坏。” “林兰兰怎么说的?” 周青松刚要说,察觉到母亲不善的目光,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咽回去了。 “没什么,兰兰只是不喜欢她。” 这下,赵春兰叹口气,“周青松,你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要不要喜欢一个人,是你自己来决定的,不是别人说了,你就不喜欢。” “知道吗?” 周青松抿着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接触下来,觉得绵绵妹妹怪可爱的。” “是吧,那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思走,不要被外面的人给带偏了。” 说实话,赵春兰以前有多喜欢林兰兰,这会就有多讨厌,小小的一个孩子,怎么那么多心眼呢。 绵绵都还没来到家属院,就开始当着大乐的面,去说绵绵的坏话了。 这孩子不行,大人给宠坏了。 意识到这里。 赵春兰思忖了下,“妈妈给你提个建议,不建议你以后和林兰兰玩,但是要不要玩,还是取决于你自己的意见。” 周青松有些为难,但是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妈妈,我要仔细思考下。” 那边,和周青松分开后。 沈美云也在问绵绵的反应,“你看到周青松,也就是大乐哥哥,心里有什么感觉吗?” 问的时候,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 不放过绵绵一丝一毫的表情。 绵绵想了下,摇头,“没有,就觉得大乐哥哥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听到这话,沈美云彻底放心了,“没有其他感觉了?” 绵绵摇摇头,“没有呢,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早上和中午都是在食堂吃的,一点都不好吃呢。 韵达叔叔的厨艺,还赶不上妈妈的一半好。 眼见着绵绵还在没心没肺的要吃东西,沈美云就彻底放心了去,知道她没有受到剧情,没有受到男主的影响。 这就好。 她心情也就跟着愉快了起来。 “妈妈今天买了白菜,很新鲜的,这样吧,妈妈做个白菜丝鸡蛋饼,好不好呀?” 光听着就好吃。 绵绵立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旁边的季长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佯装吃醋道,“那美云我呢?” 沈美云想了下,“那给你做个土豆丝卷饼?” 这下,季长峥下意识的把眉头给皱起来了,“美云,我在部队吃了好多年的土豆啊。” 人都变成了土豆了。 “我做的肯定很好吃,不信你尝尝。” 这下,季长峥来了兴趣,两人一左一右牵着绵绵到了家。 趁着美云去洗白菜的时候,季长峥则是迅速把买好的东西,给摆放在了厨房的案板上。 顺带又刮了土豆。 等他差不多的时候,沈美云已经把白菜给洗好了,嫩绿色的白菜叶很新鲜。 她光要了白菜叶,切成白菜丝后,另外的白菜梆子单独切成块,放在一旁,打算炒一个酸辣白菜梆子。 有了季长峥打下手,她这边速度就很快,抓了三把富强粉放在搪瓷缸里面,加水和成面糊后,又敲了两个鸡蛋进去。 搅匀后,这才把白菜丝给丢进去。 季长峥已经把灶膛的火给烧好了,沈美云摸了下锅,“要小火摊饼,不然一会都糊了。” 季长峥很有做伙夫的潜力,他立马把柴火取了一些出来。 火势小了,沈美云舀了一勺子油倒进去,看的季长峥眼角一跳,“美云,你在家也是这样做饭吗?” 倒不是他抠门,而是美云之前的那一勺子的油,赶得上春兰嫂子他们家一周的用量了。 别人炒菜是用棉纱布沾着油,把锅的四周擦一遍。 沈美云做饭是一大勺油,直接淋到锅里面,像是下暴雨。 沈美云愣了下,“是啊。”接着,她迅速明白了,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斜眼看他,“嫌我用油太多了?” 季长峥,“哪里哪里,油这个东西虽然是定量的,但是我还是能弄来的,你随便放心的用。” 这是在打包票了。 听到这话,沈美云笑了下,“你怕是忘记了,我们走的时候,我妈给了我一搪瓷盆的猪油。”是她之前在家的时候,和她妈两人一起炼的。 她妈把猪油给了她,她则是把泡泡里面的菜籽油给了她妈,算是两人互换了下。 季长峥,“……” 就怪不好意思的,美云都嫁给他了,还在靠丈母娘养。 他的失误。 不得不说,油放的多,味道就是香啊。 白菜丝鸡蛋饼的面糊往锅里面一倒,很快一面就金黄了,沈美云用着铲子,把另外一面翻过来。 把另外一面也摊到金黄,这才收锅,一口气摊了七八张白菜丝鸡蛋饼。 在接着就是土豆饼了,这是沈美云的拿手绝活,也是绵绵最爱吃的一种。 她做的很快,一口气摊了五张土豆饼,便打住了,外加一个酸辣白菜梆,还有一个白菜鸡蛋汤,齐活了。 真是来部队家属院的第一天,和白菜杠上了。 等摊好后,季长峥便端着盘子去了桌子上,又拿了三双筷子。 三个人! 一家三口! 想到这里,季长峥心里就美滋滋的冒泡,连带着放着筷子都跟着哼小曲。 果然,一上桌尝了下,土豆饼焦焦脆脆,香酥可口,和食堂的土豆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季长峥一口气吃了三个,差点把绵绵的那一份给吃没了,这才停手。 “美云,你厨艺真好。” 他吃三个的功夫,沈美云吃了半个,绵绵吃了三口…… 一大一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季长峥,“部队吃饭就是这么快。” “那以后在家可以慢点吃,免得对肠胃不好。” 沈美云交代了一句,“对了,我们家什么时候请人过来吃饭?” 季长峥喝了一口汤,想了下,“后天吧,你先休息好了在说。” 正说这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季长峥和沈美云对视了一眼,他便起身去开门了,一开门就看到周青松端着一个碗,里面装着三个馍馍。 他朝着季长峥递过去,“我妈让我给你们送馍馍。” 这—— 季长峥笑了下,“走吧,进屋去,你美云阿姨也要给你装饼饼。” 周青松想了下,叮嘱道,“那你把碗还我。” “我们家就四个碗,一人一个,你不还我,我晚上没吃饭的碗。” 小小的一个人,想的事情还挺多。 季长峥点了点头,“行吧,进来我给你装。” 周青松点点头,屋内,沈美云和绵绵正在吃白菜丝鸡蛋饼,大快朵颐。 周青松一进来,就闻着了香味,他吸吸鼻子,好香啊。 但是要忍住,男子汉在外面,不能丢父母的脸。 季长峥笑了下,朝着沈美云说,“春兰嫂子蒸馍了,让大乐拿了三个过来,你看下,咱们把饼也给他装两个?” 沈美云点了点头,把三个馍馍接了过来,顺势装了两个饼进去,一个是白菜丝鸡蛋饼,一个是土豆丝饼。 递给了周青松,“谢谢大乐。” 周青松摇头,“是我谢谢美云阿姨。” 顿了下,他看向桌子上吃饭的绵绵,“我可以和绵绵说两句话吗?” 这—— 沈美云去看向绵绵,决定尊重她的意见。 绵绵想了下,回答,“可以。” 她擦了擦手,跳下桌子,想了下又把自己吃到一半的白菜丝卷饼拿在手里。 “出去说。”周青松小声道。 这—— 沈美云和季长峥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小朋友还有什么秘密啊? 倒是没跟出去。 外面。 在周青松开口之前,绵绵把自己的白菜丝鸡蛋饼递过去,“咬一口。” 周青松愣了下,绵绵催促,“快咬。” 周青松迟疑了下,到底是咬了一口,入口滋滋冒油,焦焦脆脆,好香啊。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绵绵问他,“好吃吗!?” 周青松下意识的就跟着点头。 绵绵抿着唇笑了,“那你吃的我的饼,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可不能和林兰兰联手欺负我了。” 梦里面的周青松可笨了,每次听了林兰兰的话,就来欺负她。 她要在周青松倒戈之前,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内。 这是妈妈教的,擒贼先擒王! 周青松听到绵绵的问话,下意识地愣了下,“我没欺负你。” “但是你有想过。” 这—— 周青松不出声了,他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羞耻。 “对不起绵绵妹妹,以后我不会了。” 绵绵,“你发誓。” “发誓周青松不会欺负沈绵绵。”她想了想,踮起脚尖,学着爸爸打人的样子,揪着周青松的衣领子,凶巴巴道,“快说!” 周青松,“……” 61 55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 第61章 周青松过往八年的生涯里面,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妹妹给威胁了。 而且—— 对方捏着白嫩嫩的拳头要揍他的样子,好可爱啊。 周青松板着一张小古板脸,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内心却在尖叫,绵绵妹妹怎么这么可爱?! 绵绵眼见着周青松一直不回答,顿时着急了,“说啊你,再不说,我拳头就要打你了!” “我要打你了,我打人很疼的。” 她要在妈妈知道之前,搞定周青松,绵绵是个坏小孩,在妈妈面前撒谎了。 其实,她见到周青松以后,就想到了之前那个梦,并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可是,绵绵怕妈妈担心,就好像是上一次,梦里那个坏人要抢她的时候,她告诉了妈妈。 那一晚上妈妈都没睡觉,而且还在一个人流泪。 那一次让绵绵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绵绵现在不太敢在妈妈面前,提起这些事了。 就像是周青松一样,她要自己解决啊。 绵绵是个大小孩儿了,不能让妈妈在担心了。 看到绵绵这般威胁自己的样子,周青松小正太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我答应你。” “周青松不会欺负沈绵绵,更不会和林兰兰一起合伙欺负沈绵绵。” 听到这话,绵绵如释重负地笑了,她伸手,把小拇指递给他。 周青松不明所以。 绵绵疑惑地看着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个你也不会吗?” 这个周青松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啊。 周青松,“我会。” 立马转变了语气,把小拇指递过去,绵绵用小拇指牵着他的手,唱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唱完了,还不忘给周青松用大拇指盖个章。 “好了,以后你敢变了,那你就是小狗!” 语气凶巴巴的,连带着白嫩嫩的小脸,都跟着威胁似的往下撇,露出了一排白色的糯米牙,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周青松看呆了,半晌才说,“不变,我肯定不变。” 有了这话,绵绵这才放心了去,直接转身回家了,那背影竟然没有一丝留恋。 周青松,“?” 这就没有了吗? 周青松端着碗,失落地回家了。赵春兰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回头问了一句,“大乐,给你美云姨姨端去了吗?” 周青松把装着饼的碗,递给了赵春兰。 “给了,美云姨姨给我装了两个饼子,让我端回来。” 这—— 赵春兰忙着炒白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两面摊到金黄的白菜鸡蛋肉丝饼了。 “乖乖,这用了多少油??” 老远看着就反光。 这周青松哪里知道? 他回味了下,之前吃的饼子,忍不住朝着赵春兰说道,“妈妈,我可以先吃一半吗?”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家这个小古板儿子,要求先吃东西的。 赵春兰愣了下,和烧火的赵玉兰对视了一眼。 真是奇怪了。 自家这个大儿子,性子向来沉稳,沉稳到有些木讷的地步,二乐才三岁,就会要吃的了,抢吃的。 但是大儿子,从来都没有这种事情。 以至于,冷不丁的听到大儿子要求的时候,赵春兰着实懵了片刻,“成吧,你和二乐两人一人一半。” 瞧着美云做的这饼子,油水放得多,适合给俩孩子吃了长身体。 得了这话,周青松嗳了一声,又咬了一口白菜鸡蛋饼,一口下去,嘴里滋滋冒油,还有白菜的清香,和鸡蛋的鲜甜。 这让周青松忍不住满足地眯着眼睛,端着饼,朝着赵春兰跑去。 “妈,你咬一口,快咬一口。” 说实话,赵春兰很少在大儿子身上看到这种,温情或者说是幼稚的时候。 自家这个儿子,好像从小就是那种古板类型的,没让她操心过太多。 眼见着儿子这般情真意切,她便咬了一口,只一口,她便哎哟了一声。 “这也太好吃了吧。” 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词,就觉得那一口白菜丝鸡蛋饼,真的是香得她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看到她这么一个反应,赵玉兰也来了兴趣,“给我咬一口尝尝。” 她也咬了一口,这一吃,她满足的眯着眼睛,“姐,你说季营长的爱人厨艺这么好啊,要是她去食堂做饭,那咱们也不至于顿顿饿肚子啊。” 黄师傅的厨艺,真是一言难尽了。 他主打一个宗旨,那就是能吃饱饭就行,不能在多了。 赵春兰听到这,嗤了一声,“你想的美,就季营长把他媳妇当成眼珠子看待的样子,他能让她媳妇去食堂吃这个苦?” 这赵玉兰就不服气了。 “那司务长还特意跑一趟,挖人季营长媳妇过来养猪呢。” “那能一样啊?” “你这个傻妮子,美云来养猪,那是科学养猪,是司务长走了流程审批,花了大价钱把她给邀请来的,往后她养猪养出名堂来了,你知道咱们部队都要做什么吗?” 赵玉兰到底是个刚十九岁的姑娘,眼界还看不到这么远。 她便问了,“做什么?” “都要感谢她,恨不得把她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这—— “不至于吧?” 赵玉兰纳闷了。 “怎么不至于?” 赵春兰想着自家妹子,将来也要嫁到部队来,便把这些道理掰开揉碎了和她说。 “咱们部队吃不起肉,没有供给指标,这都两月没见荤腥了,全部队的人都想得很,但是上面要不到肉来,那如果美云过来了,解决了大家吃肉的问题,你说——” 剩下的话,不用赵春兰说了,赵玉兰就明白了。 “那美云就是部队所有人的大恩人。” 民以食为天。 解决了吃肉问题,那不是恩人,那是什么? “对!” “看到没,比起去食堂做饭,这养猪不前途光明多了?” 赵玉兰回味了下那白菜鸡蛋饼的味道,“可是我觉得季营长爱人,做饭更好吃。” 呜呜呜。 太香了。 都咽下去那么久了,嘴巴里面还是回味无穷。 “就知道吃。” “吃什么呀?” 周参谋长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觉得屋内暖和,脱掉了身上的外衣,顺手挂在了旁边的衣架子上。 赵春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周参谋听了,他笑了,“玉兰你这种心思,可别去司务长那说。” “要是让司务长知道了,他肯定要和你着急。” 司务长也知道沈美云厨艺好,他可是在陈家住了几天的,更是尝过沈美云做的菜。 他难道不想把沈美云,挖到炊事班去,让她去做菜吗? 这下,部队的战士们都有口福了。 但是不能,比起做菜这个,显然沈美云会养猪,这个绝活更重要啊。 听完周参谋解释的这些。 赵玉兰目瞪口呆,“人家都说,季营长这次亏大了,娶了个带孩子的媳妇,我怎么觉得,是季营长赚大了,我觉得季营长配不上美云嫂子。” 这是实话。 美云嫂子也太厉害了吧。 赵春兰听到自己妹妹,这口无遮拦的话,抬手拍了下她,“这话你趁早别给我出去说,我看人季营长和美云就挺般配的,不存在谁配不上配不上谁。” 这还差不多。 正说这话。 外面传来敲门声。 赵春兰还以为是美云带着绵绵来了,结果让周青松去开门一看。 好家伙。 竟然是林钟国和李秀琴,两口子拉着林兰兰一起,大晚上的来到了周家。 这就让人纳闷了。 “怎么了,你们这是?” 赵春兰提起铲子出来,身上还系着没来得及取掉的围裙。 李秀琴也没说话,看着赵春兰就是哭,赵春兰这人性子泼辣,向来喜欢有一说一。 她这般一哭,赵春兰就皱眉,“不是,大晚上的你来我家哭丧啊?” 这多不吉利啊。 哪有这样的啊。 她这人说话向来是个直脾气,不好听,这话说得李秀琴哭声一顿,那眼泪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了。 旁边的林兰兰叹口气,心说,她这个上辈子的婆婆就是这样,嘴巴毒死了,一句话能把人给噎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上辈子,她可是好好领教过的,按照林兰兰的性格,她是不想上周家的门的。 但是,奈何今天她爸妈非要她来,这不是没办法吗? 只能她来打头阵了,谁让她和周青松关系好呢。 林兰兰深吸一口气,朝着赵春兰解释,“春兰阿姨,不是这样的,我妈就是太伤心了。” 原以为,正常人会问为什么伤心呀? 但是,赵春兰不按常理出牌,“伤心那就在自己家啊,来别人家伤心,这多晦气。” 晦气—— 这下好了,轮到林兰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林钟国眼看着这样,带来的妻女,原本是想打感情牌的,结果对方压根不接招。 还被怼得没话说。 林钟国心里就一肚子火。 老周也真是的,当年他要娶赵春兰的时候,他就说了。 赵春兰这个女人粗鲁得很,而且大字不识一个,不能给他当贤内助。 看吧,被他说对了,连带着最基本的待客礼仪都不会。 人说一句话,都给堵成这样了,就这样老周向上爬的时候,对方还怎么给他镇守大后方? 当然,林钟国的这些不满,他自然不会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的。 他只是叹口气,一张口就是把这人给揽在了自己身上。 “春兰妹子,是我家这口子不会来事,让你见笑了。” 赵春兰,“没事,我早知道李秀琴是这样。” 林钟国,“……” 不是这女人还真会蹬鼻子上脸啊,他只是谦虚一下,对方还真当真了。 林钟国也被气了个好歹出来,深呼吸心说自己来是有正事的。 他不和赵春兰这个妇道人家说话了,索性转头看向周参谋。 “老周,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情请你帮忙的,请你务必看在咱们一起长大,认识几十年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周参谋正要说话,却被赵春兰给打断了,“钟国啊,你有什么事情还是先说了好,你先说了,我们家老周才好答应是不是?” 见林钟国脸色变了下,赵春兰仿佛跟没看到一样,“我们家老周到底是军人的身份,别你到时候让他去做违法滥纪的事情,他也答应你了怎么办?” 这—— 赵春兰一下子把林钟国的招数给打乱了,他干笑,“怎么会?我和老周认识多年,我怎么会害他?” 会不会可没人知道的。 赵春兰不接这茬,旁边的周参谋说,“钟国这样吧,你把事情说出来,我先看看能不能帮忙,免得我家这口子着急得上火。” 成吧。 林钟国眼见着自己的招数,都被赵春兰这个女人给坏了,他探究地看过去,眼见着赵春兰还是一副粗鲁妇人的打扮。 粗布棉衣,头上带着一块花毛巾,身上系着围裙,怎么看都是一个农村妇人的形象。 他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转头看向周参谋,直接开口了,“老周,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情,如今一团乱,沈美云带来的孩子,到底是我家秀琴十月怀胎,才呱呱落地生下来的。” “那还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母亲的哪里有不想孩子的?” “你看,我这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来找你帮忙了,你是季营长的上级,又和他关系不错,你看能不能帮我说项下,让那孩子和我们家见一面,不说别的,她就是不想认为这个爹,但是起码要认秀琴吧?” 这话说得卑微又可怜。 再加上李秀琴在旁边一直哭,哭得怪让人心酸的,“我生的孩子,我连一面都没见上,丧天良地。” 这话一骂,原本要接茬的周参谋不说话了。 赵春兰顺势问了过去,“秀琴,你这骂丧天良地是骂谁啊?不过我想来,应该不是骂人家美云吧?人家美云当年十八九岁的一个大姑娘,从雪地里面把你家那没人要的闺女捡回去,一点点拉扯长大。” “她这行为,我怎么看也不像是丧天良啊?就算是让人来评理,她这也是大善人的行为。” “照这样来看,丧天良地人肯定不是美云了,那就是扔孩子的那个了,也就是——” 赵春兰把目光放在了林兰兰身上,“也就是林兰兰的亲人了?” 这怎么战火突然引在自己身上了? 林兰兰还是懵的,她下意识地就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是受害者,当年也不是她扔的沈绵绵啊。 她一哭,李秀琴就心疼了,她心说,她骂的那丧天良地就是沈美云。 霸着她的孩子不还她。 但是,那好话坏话都被赵春兰给说尽了,她也没法说。 她只能哭,“我就是哭我自己可怜,自己亲生的孩子,却看不到,不止看不到,我连认都不能认。” 这一哭,赵春兰就觉得不得劲了。 她斜眼看着李秀琴,看了片刻后,突然问道,“那我就问你,如果绵绵跟你们回去后,你们会把林兰兰送走吗?” 听到这话,林兰兰心头一跳,忍不住抬头看向赵春兰。 这个死老太婆子,两辈子都和她不对付。 好在李秀琴向来最为看重她的。 果然,听到赵春兰的问话,李秀琴哭的声音一顿,下意识地问,“为什么要送走?” “这都是我的女儿。” 兰兰是她精心养了五年的女儿,她在她身上投注了无数的心血。 如果把兰兰送走了,那不就是跟要她命根子一样吗? 赵春兰,“既然你都不送走林兰兰了,那你凭什么要去把人家沈绵绵要回去?人家沈绵绵在沈美云那,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而且还独一无二的,回到你那干嘛?看着你每天和林兰兰母女情深吗?” 这话太过犀利。 而且一下子剑指问题的核心。 也让李秀琴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不是,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春兰这人犀利起来,李秀琴招架不住,她便哀哀凄凄地哭,“兰兰也是我的命根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所以,绵绵就是该牺牲的那个?她回去就要看着她的亲生母亲,和那个鸠占鹊巢的鸠的在一起和和睦睦,然后,她这个所谓的亲生女儿在一旁羡慕?李秀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亲生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林兰兰的亲生母亲……” 这话说得,李秀琴连哭都忘记哭了,“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春兰你说得好听,如果是你——” 赵春兰打断了她,“如果是我,我第一件事就是在我亲女儿回来之前,把那个假的送回去,哪里来给我哪里滚,至于当年害了我和我亲女儿分别的人,呵呵,老娘不送她去监狱,算老娘输。” 骤然听到这个话,李秀琴不可置信地抬头,“春兰,你真狠心。” “那个就算是假的,可是对方也是你亲手养大的啊。” 夏虫不可与冰语。 赵春兰骂了一句,“傻缺。” 转头朝着周参谋吼道,“送客,周尧山,但凡是你敢答应姓林的,你就给我滚过去和姓林的过日子,别想在爬上我的炕!” 这—— 周参谋也没想到,女人之间的战火,竟然蔓延到了他身上了。 他顿时着急起来,朝着林钟国说道,“钟国,你也看到了,家有母老虎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忙我实在是帮不上,你找别人吧。” 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林钟国能怎么说? 他憋青了一张脸,不止不能埋怨,还要安慰对方,“真是连累你了,不好意思啊,老周。” “没事,是我帮不上忙,你不要怪我就行。” 男人们在这里还要脸,看得赵春兰一阵撇嘴。 “你在不送走他们,今晚上连你的饭都没有。” 这下,周参谋比了一个请的动作,林钟国没法子,只能转头就走,还不忘领着妻女离开。 这真的是满怀信心而来,失望而归。 不,灰溜溜地离开。 林兰兰也没想到,她那个未来的婆婆,年轻的时候竟然这么恶毒泼辣啊。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像个小白菜一样,同情地看向周青松,想要和周青松说话,但是奈何周青松那个木头疙瘩。 竟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眼睛都快挤抽了,结果对方看都没看他,神游去了。 林兰兰气了个半死。 只能哭哭啼啼随着父母离开了。 他们一走。 周参谋一改之前惧内的丧批脸,转头就朝着赵春兰竖起大拇指,“赵春兰同志,还是你厉害。” 林钟国一直笑话他,怎么看上赵春兰?长得五大三粗的,脾气又臭。 周参谋心说,他家婆娘聪明啊。 外貌算个球。 关键时刻拎得清,这比什么都重要,在看看林钟国那媳妇,倒是长得好看,四十多岁了,瞧着跟三十好几的人一样。 打扮也漂亮,温温柔柔的,但是光会哭,有什么用? 脑子拎不清,瞧她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态度就知道了。 合着,那个丧天良地换了她女儿,她还要感激人家把林兰兰送到她身边了? 还真让周参谋猜对了。 那李秀琴还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当年换了她女儿的人,也不完全是坏人。 起码成全了她和林兰兰之间的母女缘分。 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当然要呕下去了。 真是她妈生她的时候,把她扔了,养大了胎盘。 也不至于这样!? 外面。 林家一家三口被赶出来了,李秀琴脸上带着慌张,“钟国,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就说赵春兰这女人不行,她太心狠了,她竟然让我把兰兰送回去。” 这话一说。 林钟国陷入沉思,他低头看着林兰兰,月色下林兰兰的神色有些看不清楚了。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旋即抱着林钟国的腿哭,“爸爸,我只有你一个爸爸,我不要别的爸爸。” “我也只有一个妈妈。” 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和沈绵绵是完全相反的。 沈绵绵不认他们,但是林兰兰却把他们当做唯一。 这让林钟国也心软了片刻,顿时把之前的念头给打消了去。 他思索了下,“我在想下办法吧。” 李秀琴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回头望了一眼周家的紧闭的大门,“他们家好狠的心。” “钟国,我看老周一点都没把和你几十年的交情放在心上,他就是看着季长峥的未来前途无量,为了巴结对方,这才拒绝咱们的。” 听到这话,林钟国的脸色一沉,“老周不是这样的人。”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心底已经有了怀疑。 老周他是看不上自己是个生意人,所以故意去巴结季长峥吗? 想到这里。 他就一阵气恼,但凡是沈美云不是嫁给季长峥,他如今想要回来女儿,都不至于这般棘手。 * 季家。 季长峥一口气吃了五六张卷饼,又喝了一碗青菜鸡蛋汤,外加上一口酸辣大白菜。 满足的他恨不得去揉肚皮,“美云,你这厨艺也太好了。” 每一次接触下来,他都会有惊喜,自己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啊,他这是娶了个宝贝。 沈美云咬着饼,轻轻地笑,“吃好了的话,麻烦你去给大哥送一份?” 食堂的饭菜她都是领教过的,味道是真的不咋的,能填饱肚子已经是不错的了。 季长峥自然没不答应的,他点点头,跑到厨房去,把沈美云提前留下来的那一份卷饼,连带着铝制饭盒一起打包起来。 顺带又用搪瓷缸,盛了一缸子的白菜汤。 这才朝着沈美云叮嘱,“我去去便回。” 沈美云点了点头。 趁着季长峥离开的功夫,她便朝着安静喝汤的绵绵问道,“你刚和周青松说了什么呀?” “可以告诉妈妈吗?” 绵绵吸溜了一口菜汤,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摇摇头。 沈美云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选择尊重了女儿。 “那看来,绵绵是有自己的小秘密咯。” 绵绵有些歉意,她抿着唇低声道,“对不起,妈妈,绵绵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但是真的不能说。” 她如果说的话,妈妈今晚上肯定又睡不着觉,而且还会背着她偷偷地哭。 沈美云捏了捏她的脸,“不用和妈妈对不起,对于你不想说的秘密,谁都可以不用告诉,就是妈妈也不用。” 听到这,绵绵如释重负笑了笑,“谢谢妈妈。” 沈美云摇摇头,看着女儿的面庞,她心想,孩子长大了啊。 看来以后教育还是要多上点心。 * 外面,季长峥一手提着饭盒,一手端着搪瓷缸,溜达到了宿舍楼。 也就是俗称单身光棍楼。 他到的时候,宿舍楼正热闹着,每晚上到解散后,到熄灯前,就是这一群光棍们聊天说地的时候。 眼见着季长峥端着饭盒来了,那往前的战友们便打趣。 “哟,季营长来了,你这是给谁送饭啊?” 季长峥笑眯眯的,“反正不是给你们的。” 那些人起哄,“得了,一看就是给他大舅子送饭来了,这结婚了到底是不一样啊。” 正胡侃着。 陈远洗完澡出来,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盆。 “哥!” 季长峥轰走了那些打趣他的战友们,把饭盒顺带递给他,“美云让我给你送的晚饭。” 陈远听到这,愣了下,旋即脸上便带着笑容,“我都吃了,下次不用了。” 季长峥挑眉,“这你和我说没用,要和美云说了才行。” “我们家我不当家。” 陈远听到这,笑了下,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好了给我吧,刚好我也饿了。” 季长峥点头,递给他后,也没急着离开,而是溜达到了,往前他住的那个宿舍屋子。 这个点,温指导员这个书呆子还在看书、 他来了没敲门,而是敲了下窗户。 温指导员听到动静,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就见到季长峥站在窗户口,冲着他笑。 温指导员起身去开门,他还诧异了下,“今天不是你洞房花烛夜吗?你怎么来找我了?” 想到他以前的那个猜测。 温指导员不由得,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季长峥,你该不会是对我爱的深沉吧?连洞房花烛夜都要来找我?” 这可别啊。 他对季长峥没兴趣。 季长峥听到这,被恶心到了,“滚滚滚,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不是就行。” 谁让季长峥结婚之前,老是拒绝家属院的嫂子们跟他说亲,拒绝的次数多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偷偷地开始传,说季长峥是个断袖。 让和他一个屋住着的温指导员小心一些。 温指导员以前也没当真,这不是季长峥的这些行为,太过让人误会了吗? 季长峥听完这,冷笑了一声,“我家有香喷喷,软乎乎的媳妇,我不要,我能看上你一个梆硬的臭男人?” 那可他宁愿一辈子不结婚,打光棍了。 怪可怕的。 温指导员嘿嘿笑,“这哪里怪我?还不是怪你之前战绩太斐然。” 一下子拒绝了那么多女同志,这能怪得谁? 季长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他便挑眉,斜眼道,“爸爸就不该担心你,一个人在屋里面吃不上饭。” “好好说话,别当我爸爸。” 季长峥摸了下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报纸卷饼,“我媳妇做给我的,我从牙缝里面给你省了一个过来,吃吧。” “别太感谢爸爸了。” 温指导员,“……” 这人真的是,人是个好人,但就是这嘴巴太毒了。 目送着季长峥离开后,温指导员打开报纸,咬了一口卷饼,虽然是凉了,但是味道却出奇的好。 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季长峥啊季长峥。” 是个兄弟,但不是爸爸! 季长峥从宿舍楼离开后,没急着回家,而是特意趁着天黑的时候,跑到了卫生室。 卫生室这边晚上是有人值班的,而且季长峥来之前还打听清楚了。 今天是老秦在上班,当然,他是特意选在这种时候来的。 季长峥到了卫生室后,没急着进去,而是揣着兜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下,发现这会卫生室一个人都没有后。 这才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下衣服走了进去。 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给关上了。 老秦在整理病历,他还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在看到是季长峥过来后。 他有些惊讶,“季营长,你怎么过来了?” 说起来两人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之前老秦上战场抢救人的时候,季长峥一枪打死了,要对老秦出手的人。 后面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关系也算是不错。 季长峥轻咳一声,“老秦啊,我找你来有点事情的。” 老秦停下写病历的手,他抬头看向他,“你说。” “嗯——这个,就是嘛,是这个……” 说了半天,季长峥也没能说到正点上,这让老秦极为意外,“不是,季营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说话向来是果断的,怎么如今成了小结巴了?” 季长峥心一横,朝着他伸手,“我来找你关乎着一件大事,就是——” 又张不开口了。 “就是,你这里有避孕套没?” 这话一问,老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连带着人都跟着惊的站了起来。 “季长峥,你要这做什么?” 季长峥脸上热辣辣的,“你别管我要这做什么?就问你有没有吗?” 老秦拉开了抽屉,从最下面的地方,拿出了两个纸袋子来,“哝,在这里了,计划生育办之前给我们卫生室发的,不过咱们部队一直没人要,都在这里了。” “一袋两只,一共五袋都给你了。” 季长峥飞速的接了过来,揣到口里面,那动作真是跟做贼一样。 看得老秦忍不住笑了,“季长峥你行啊,你上战场都不哆嗦的人,怎么接个这个避孕套,还哆嗦起来了?” 季长峥都把避孕套揣到了兜里面,手心里面还都是汗,“这不是没见过这玩意,有些紧张。” 老秦笑了,指着他,“你还有紧张的时候,不过。”他好奇了起来,“你和你媳妇新婚,你们避孕做什么?” 这正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季长峥想了下,坦言道,“我家有个小闺女。” 现在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怕绵绵那孩子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这—— 老秦听了,感叹道,“看来你还真把那孩子放心里了。” 季长峥笑了笑,“我就这一个闺女,自然了。” 他看了下时间不早了,便提出告辞,“老秦,这件事你帮我先瞒着点。” 这要是传出去了,整个部队都知道,他季长峥在新婚夜跑到卫生室来要避孕套了。 老秦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 家里沈美云给绵绵洗了个澡,给她洗完,绵绵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怕,沈美云陪着她,给她讲了一个睡前小故事。 不得不说,还是累狠了。 绵绵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的很沉,也是昨夜里在车上没怎么睡觉。 白天又到了一个新环境,兴奋了一天,这会洗澡的时候,她都困的不行了,能撑到床上,让沈美云哄她,已经是习惯战胜了困意。 以至于,沈美云只讲了一个故事开头,绵绵便打起来小呼噜了,白嫩嫩的小脸,像是一个小天使一样。 看到这,沈美云忍不住笑了,亲了亲她的额头,真是爱的不行。 在看了她片刻后。 沈美云这才去五斗柜里面,找了一条新毛巾出来,还是她妈给她陪嫁的毛巾。 双面都印着红双喜。 她盯着那红双喜的毛巾看了片刻,这才惊觉今天似乎要洞房花烛夜了。 正当沈美云发呆的时候,外面季长峥回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沈美云拿着红双喜的毛巾。 这—— 季长峥的眉眼深邃了片刻,旋即,若无其事,“要洗澡啊?” 本来在沈美云看来,洗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被季长峥这么一问,她便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点头,“嗯了一声。” “你洗吗?” 季长峥,“洗。” “那你先洗?” 季长峥本来想说,你先洗的,但是话到嘴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好。” 沈美云,“?” 她真的就只是客套了下。 没想到季长峥还真说,他先洗了。 沈美云便说,“那你去吧。” 季长峥沉默了下,他其实不是想说他先洗的,他想说什么来着? 就是太紧张了,完全脑子和嘴跟不上了。 他拿着盆子,挂着毛巾进了洗澡间后,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蠢!” 真的是,蠢的要死。 洗澡间都进来了,能怎么办?只能洗了。 水声哗啦啦的响,三分钟后。 季长峥脖子上挂着毛巾出来了,头发还在滴水,一滴水从发丝滴落,顺着凸起的眉骨往下至笔挺的鼻梁,最后消失不见。 端的是俊美绝伦,意气倜傥。 沈美云呆了下。 确定这是去了洗个澡,洗了个脸?她探究了看了过去,只见到才三月份的天气。 季长峥便赤着上身,贲长结实的臂膀,一览无余,而惹眼的是往下的地方。 他没怎么用力,只是安静的站着那八块腹肌,便一览无余,甚至在小腹的位置,还有一颗黑色的痣。 在外面霁月光风的季长峥,竟然也有令人血脉喷张的本钱。 这让沈美云微微一顿,她觉得脸有些热,“你洗完了?” 季长峥点了点头,他也有些热,更不敢去看她。 沈美云胡乱的点了点头,“那我去洗。” 季长峥想了下,“那我在床/上等你?” 这话一说,气氛似乎更暧昧了。沈美云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进了洗澡间。 季长峥在外面等着,百无聊赖,明明才三月的天气,他竟然觉得热的浑身发慌。 尤其是听到卫生间内,传来的哗哗的水流声,他越发觉得血脉奔腾了起来。 甚至,连坐都坐不住了,只能在屋内不停的走动。 洗澡间内,沈美云用着盆子里面的水,一点点擦洗,一想到外面等着的人,她的脸也跟着红起来。 她从未想过,季长峥那一身大衣下面,竟然藏着天生的本钱。 沈美云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脑子那些旖旎画面给甩走了,她拿着水瓢便放缓了速度,只是刚一放缓。 洗澡间上的灯啪的一下子,突然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 沈美云浇水的手一顿,一下子浇在了头上,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 下一秒,季长峥破门而入。(此刻省略五百字。) 62 求营养液 穿越第五十九天 第62章 同时,他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进去,“美云,你站远点。” 话落,砰的一声,门应声而倒。 沈美云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下,好在之前季长峥喊话及时,倒是没有砸着她。 这一会,不止是洗澡间是黑的,其实外面也是黑的。 沈美云看不清人,听着声音进来了,便喊了一声,“季长峥。” 人冷不丁地从光明进入黑暗,一时半会眼睛是无法接受的,以至于看着周围的环境,全部都是漆黑一片。 沈美云也是,她周围入眼都是黑暗,这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更何况,这还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季长峥的视力是极好的,当年他入部队,最主要的便是因为这一双眼睛。 他还有夜视的能力,这是天赋也是优势,这让他在部队拉练实战的时候,夜晚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庇护所,也是最好的战场。 当然,这也就导致了,在黑暗中沈美云看不到他,但是他却可以看到沈美云。 当看到沈美云的那一刻。 季长峥的呼吸凝滞了片刻,无他,美云还没来得及拿起一件衣服遮挡,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 像极了一幅美人出浴图,她的美是极为震撼的,水雾之间,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庞,黛眉微蹙,眸含秋水,琼鼻樱唇,纤细挺直的脖颈,单薄白皙的脊背。 无一不透着完美。 这是季长峥第一次看到女同志的身体,也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接触。 “季长峥,你在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复,这让沈美云有些慌张,她伸着胳膊,摸索着按照记忆的方向,往门口的地方走去。 “我在。” 季长峥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靠得住的。 他伸手过去,一把稳稳地抓着了沈美云,这让沈美云瞬间有了安全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紧了对方,声音娇嗔中带着几分埋怨,“怎么突然停电啊?” 完全不给人一丁点征兆。 季长峥倒是想起来了这件事,他抓着美云往前走,“部队这边都是九点半准时熄灯。” “倒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触手的柔润让季长峥微微停顿片刻。 “九点半熄灯?那岂不是每天九点半都要熄灯?” 沈美云惊了,“那在这里洗澡洗衣服都还要抓紧时间了?” 季长峥点了点头,“没办法,部队都是这样。”都是按照标准来的,吃饭睡觉都是在一个框内。 沈美云下意识地想说,“这是什么——”破规矩。 还没说完,就被季长峥捂着了嘴,黑暗中他低头看着她,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美云,不要这样说。” 沈美云也知道自己那话不好,又给咽回去了,只是这一冷静下来,就察觉到两人的姿势,似乎有些奇怪暧--昧。 她拿着衣服半遮挡在前面,背靠着墙,而季长峥把她抵在墙上,两人的姿势,是极具暧昧的。 尤其是对方说话间的呼吸,还喷洒在她耳畔,这让沈美云极为不习惯。 “季长峥,你往后退一点。” 得亏天色是黑的,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不然她这全部都走光了。 季长峥也不自在,但是难得看到美云这般羞窘,他也就来了恶趣味。 “去哪里?” “那好吧,我往后退一步。”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却是更加贴近了一步,这一贴近不打紧,两人几乎是肌肤相贴了。 沈美云没穿好的衣服,和季长峥没赤着的上身,在几乎是那一瞬间的功夫,黏在了一起。 她的肌肤好软。 他的肌肤好映。 这是两人脑海里面的第一反应。 不知不觉间,双方的呼吸都跟着加急了起来,季长峥低头趁机低头咬了上去。 黑暗中,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下巴。 沈美云嘤了一声。 这个男人太过健壮,以至于她抬手都有些抓不住,带着水的卫生间,让人有些脚下站不稳。 而季长峥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一手扶着沈美云细软的腰肢,而力气也慢慢变大,从开始的扶变成了后面的掐着腰。 “美云,你扒着我。” “你扒着我。” 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几分情谷欠,嘶哑中带着说不出的姓感。 沈美云像是一只脱水的鱼,笨拙地趴在他身上,企图来找到支撑点。 但是很难,后背冰冷的墙面,前面火热的身躯,脚下滑腻的地面,她情不自禁地抬起玉臂,勾着了季长峥的脖子,微微前贴在他胸膛前面战栗。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季长峥微微一顿,低头看了过来。 她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媚眼如丝。 勾人心魄。 这让季长峥几乎是掉了魂,他身上的血液都跟着逆流奔腾了起来,在喧嚣着,叫嚷着。 在催促着,他快去攻略城池。 衣服的拉扯间,越随之掉落在地面上。 季长峥有些莽撞地向前,几乎是急得满头大汗,“找不到。” “找不到位置啊。” 本来很是热情似火的场面,仿佛一盆子冷水浇灌了下来。 沈美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是忘记了,季长峥还是个雏儿。 难怪找不到位置。 她这一笑,季长峥就有些羞恼,“美云,不许笑。” 他咬着她下巴。 凶巴巴的威胁。 “不许笑。” 沈美云很不想笑的,但是平日里面季长峥表现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苦入无门的地步。 沈美云想笑,她也是确实这样做的,她抱着季长峥的肩,“要不,我们还是算了。” “我好冷啊。” 三月的天,温度虽然上升了一些,但是到了夜晚,也只有六七度的感觉。 她之前又在洗澡,突然熄灭的灯,中断了洗澡,但是身上还是有水的,之前的热水已经变成了冷水。 两人厮扯的时候,还在兴头上,自然是浑身热气腾腾,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长时间没穿衣服,站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沈美云觉得自己要被冻麻木了。 季长峥听到这,顿时一僵,他抬手去摸美云的后背,果然是冰凉一片,甚至是有些刺骨了。 冻得有一会了。 季长峥脑子里面所有旖旎的心思,瞬间跟着中断了下去,“怎么不早说?这天冷,你又洗澡了,别冻感冒了。” 话落,直接把美云给打横抱了起来,抱到了床上去。 床上还有绵绵这个小家伙,正睡得香喷喷的,有她在,连带着被窝都是暖和的。 沈美云钻到了被窝里面,瞬间觉得暖和了起来,她仰着头看他,问,“你呢?” 因为才洗澡的原因,大片大片黑色的发丝披散在背上,衬得一张小脸巴掌大,莹白如玉,漂亮得不像话。 季长峥喉结滚动,“我去洗澡,在把卫生间给收拾了,你先休息。” 不洗怕是无法睡觉了。 沈美云想了想,追问了一句,“那你晚上睡哪?” 季长峥脚步一顿,似笑非笑,“晚上这么想我过来?” 沈美云淬他一口,“你想的美。” 季长峥看着她眼睑处的青黑,停顿片刻,低声道,“晚上你和绵绵睡,好好休息一晚上。” 自从前进大队出发,一直到部队,有搬新家收拾东西,美云一天到晚都没停过。 还是先把身体休息好再说。 听到这话,沈美云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季长峥会猴急地忍不住今晚上呢。 季长峥看着她的表情,哪里不明白。 他无奈道,“我是你丈夫,也是绵绵爸爸。” 又不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好了,快休息,我去洗个澡。” “明天早上部队的号角五点就响了,再不睡,怕是起不来。” 沈美云听到这,完全是懵了下,“什么?五点?” 五点就让人起来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两辈子除了高中那三年,她几乎再也没起来过这么早啊。 季长峥摸了摸她脸,“没事,五点钟你不用起,我起来去晨训,等训练完结束,我去食堂打饭,你和绵绵在起来就好。” 沈美云这才松口气,她冲着他道,“那季长峥,晚安。” 季长峥听到这话,凌厉的眉眼都跟着柔和了起来,“晚安。” 美云。 等关上门后,他自己则是去了洗澡间,黑暗中他如同无物一样,准确地前行。 一连着两个冷水澡浇灌下去,季长峥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沾着手的水,下意识地拍了拍脸,“季长峥啊,季长峥,你是个笨蛋吗?” 竟然找不到位置。 想到这里,季长峥就懊恼了起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啊。 怎么那个那个还那么难啊。 压根找不到位置!!!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想到这里,季长峥的脸就热了起来,偏偏这种事□□关男人的尊严,他又没法说,他又没法问。 这就离谱! 这一晚上梦里面,季长峥都是在找位置,找位置,找啊找啊,找不到。 然后听到美云笑话他,季长峥,你不行啊。 卧槽。 那声音仿佛在耳边说话一样,季长峥几乎是一瞬间,从床上惊坐起来,摸了摸头上的冷汗。 这才反应过来是做梦了。 美云没有耻笑他,是他自己做梦了。 摸索着床头,拿起来手表看了看,四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号角就要响起来了。 他索性也没了困意,起来穿了衣服,跑到隔壁房间看了下。 沈美云和绵绵都睡得香甜,他本来想上去的亲下美云的额头的,但是想到梦里那银铃一样的耻笑声。 季长峥,你不行啊。 季长峥瞬间萎靡了,不敢再上前了,悄悄地合上门,在小院子做了衣服俯卧撑,便穿戴整齐,去了集合点。 他来得早,以至于来的时候,周围还没有几个人,稀稀落落的。 巧合的是温指导员也在。 温指导员看到季长峥,着实是愣了下,接着,四处扫了一眼,揽着季长峥的肩膀,站到了一旁。 “你怎么来这么早?” “这不是开玩笑吗?你昨晚上不是洞房花烛夜吗?” 他们营地人还打赌了,今天季长峥肯定会迟到或者是请假。 很不凑巧的是温指导员,压的就是季长峥今天请假。 他还压了一周的臭袜子呢。 他就指望司务长和周参谋帮忙的,结果咧—— 季长峥怎么来这么早!? 就不可思议。 季长峥又不不能说,他昨晚上的战绩耻辱,他轻咳一声,“我爱部队,部队爱我。” “我早起晨练,是我爱部队的象征。” “说人话。” 温指导员淡定道。 季长峥抿着嘴,不说话了。 这下,温指导员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了,他松开搂着对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是,季长峥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不然,洞房花烛的晚上,他能这么早来晨练? 这不是开玩笑吗? 能起来?能走路?还能像个公牛一样在这里训练? 季长峥听不得“不行”这两个字,他当即就炸毛了,“说谁呢?你说谁不行呢?” 这简直就是过分。 温指导员一看到他反应这么激烈,顿时呆了下,“不会吧?季长峥,你该不会真让我猜对了吧?” 卧槽。 这消息就惊人了。 季长峥四处看了一眼,直接上前捂着他的嘴,“老温,我劝你善良。” “你再多说两个字,我就把你去年梦游还尿床的消息,散播出去。” 得,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温指导员的嘴,一下子就跟被用针缝着了一样,瞬间不吭气了。 周参谋和李营长过来了,瞧着他们两人似乎不太对。 “怎么了这是?” 还没到训练的时候,大家都是三五成群的,在说话。 温指导员想说,但是对上季长峥那带着杀气的目光,顿时把话咽回去。 “没什么。” 他这一副表情,在配着这话,没什么才怪,一看就是在撒谎。 倒是,周参谋是过来人,扫了一眼季长峥,“你眼底没青黑,走路不虚浮,说起来,你昨晚上没洞房花烛啊?” 卧槽。 姜还是老的辣,周参谋这话,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周围乱七八糟聊天的战士们,瞬间朝着季长峥包围过来。 “季营长,你昨晚上没洞房啊?” “不是,你没洞房你干啥了?” “对啊,昨天不是你新婚第一天吗?‘ 这问得,季长峥怎么回答? 好像没法回答。 这就——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季长峥推着他们朝着外面走,“不是,我结婚洞房不洞房,管你们什么事情?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赶紧给我去训练去。” 呵! 还真没洞房啊。 这要是洞房了不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旁边的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季营长,被说中了,你看他,你看他恼羞成怒了。” “哈哈哈哈哈,季长峥你昨晚上干嘛去了啊?” “对啊,新婚第一天你不干正经事,你当贼去了?” 季长峥冷眼一扫,“三秒钟内没集合的,围着操场跑十圈。” 这—— 先前八卦的人,立马立定站好了,在也没有人在叽叽歪歪了。 季长峥耳边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昂首挺胸的去给这群战士们,训练去了。 周参谋站在后面和司务长分析。 “看到没?季长峥踢正步,踢得多好,一点不带软的,发现了什么吗?” 司务长忍不住和周参谋对视了一眼,“这小子没说实话。” “昨晚上没洞房。” 但凡是洞房了,踢正步的时候,脚尖不可能绷得这么直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过来人,当初结婚的头一晚上,硬是胡来到了后半夜。 早上起来站着尿尿的时候,两腿都是瑟瑟发抖的,到最后淋的那一下,都怕把自己淋出去了。 哪里像是季长峥这样,腰板挺直不说,连带着脚尖绷直都不带都抖得。 于是。 司务长和周参谋对视了一眼,得出一个非常确定的结论。 “这小子昨晚上没洞房。” 第一次说还带着疑问的话,这一次则是肯定。 “不是?这小子放着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不洞房,他就抱着干看啊?这不正常。” 司务长百思不得其解。 周参谋到底是有孩子的,他想得多,跟着猜测道,“或许是有小孩子拦着妈妈,不让他们住一起?” 任他们猜测千万遍,都是想不到。 这些都不是理由! 真实的理由是季长峥没找到位置。 放弃了攻略城池的大好机会。 当然这种丢死人的事情,季长峥打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等训练结束后,季长峥说了一句解散,他头一回就注意到,司务长和周参谋两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 一前一后拦着了他。 “你小子站着。” 季长峥不想站着,打算开溜,但是对方拦着了他的去路。 “你昨晚上不洞房,你干嘛去了?” 司务长八卦道。 他们可是全程参与了季长峥结婚的,知道这人有多猴急的。 季长峥就知道有人会问,他装傻,“我们洞房了啊?” 反正,对外他是不肯承认,没有洞房的。 “拉倒吧你,昨晚上你要是洞房了,你今早能来这么早?来踢正步,踢得雄赳赳气昂昂,不带发抖的?” 还这样? 季长峥是真不知道,他一个憋了一十三年的处男,哪里懂这些? 说到底还是一个门外汉。 他转头要走。 司务长拉着他,“你要是不行,趁早去找老秦治,我之前问过对方,他那有壮阳的药。” 咳咳。 他和周参谋两人都去买过,效果还不错。 这真不怪他们不行,中年男人年过四十,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但是年过四十的女人,那可是饿狼扑虎。 哈。 他们就是那两个被榨干的老虎! 需要外力来补充。 要是旁人,他们还不说这种好事情呢。 这不是想着,季长峥不是外人吗? 就把这种大秘密给抖落了出去,季长峥一听,支棱起来了耳朵,在弄明白那是壮阳药后。 他下意识地给拒绝了,“我不需要。” 这是实话,他还不需要壮阳药来壮阳,昨晚上洗了两个冷水澡,就这他那小兄弟,还斗志昂扬了半夜呢。 害得他早上又去洗个澡,不然穿不了裤子,见不了人。 “真不需要?” 季长峥嗯了一声。 “那奇怪了,你又不是不行,你昨晚上怎么回事?半路上掉链子?” 季长峥能怎么说,他能说自己找不到位置吗? 他打死都不会说的。 面对两个过来人的拷问,季长峥回答了一个不相干的回答,“就不能是和我好兄弟之间,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司务长,“……” 周参谋,“……” 倒是路过的温指导员听到了,给他们解释了一句,“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们怕是不知道,季长峥娶的那个媳妇,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兄弟。” 这下,司务长和周参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真的是一个奇葩。 有了这么一个答案,两人也不再追问了。 季长峥松了一口气,准备朝着温指导员道谢的,刚伸出去了拳头。 却被温指导员给打开了,“别碰我。” 季长峥,“为什么?” 温指导员,“我怕你觊觎我。” 季长峥,“……” 不是,他觊觎对方什么? 他有的他也有,别来恶心他了好吗? 温指导员是真怕他,他跑到周参谋面前,问了一句,“参谋长,你那天说给我介绍对象的话,还作数不?” 他必须尽快马上,把自己找一个对象,并且把自己嫁出去,没错,就是嫁出去。 哪怕是当上门女婿也成。 他不能被季长峥这么一个人,给觊觎了。 他害怕。 周参谋听到这话愣了下,对了,他这几天帮着季长峥去说亲去了,倒是把温指导员给忘记了。 他思索了下,“当然作数。” “指导员你在家没有什么娃娃亲之类的吧?” 他给自家小姨子介绍对象,自然要严格把关。 之前部队就有这种情况,都介绍了,两人也看对眼了,都要结婚了,结果那战士乡下的娃娃亲找来了。 一纸诉状告过来,说他是男女作风有问题,得,别说相亲了。 就是在部队的职位都保不住。 直接被开除了,打道回府去了。 那事情当时在驻队闹得还挺大的,以至于后面大家互相说媒的时候,都会提前打听清楚。 温指导员听到这个问话,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 “我从出生孤寡到现在。” “之前季长峥比我寡,现在我比季长峥寡。” 这话真的是没法聊了。 季长峥本来打算要去食堂,给家里的妻女打饭的,结果听到这话,立马回头,“老温,你孤寡别带上我。” 他可没孤寡过。 温指导员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旁边的周参谋想了下,觉得单独相亲,似乎也不太好,倒是若是没想成,影响他小姨子的名声。 他便做了一个由头,去问季长峥,“你们家不是搬新家吗?什么时候邀请大家去吃搬家饭?” 这突如其来转的话题,让季长峥愣了片刻,他想了下自己和美云商量的事情。 便说,“我们原本打算是休息一天,明天吧。” 就是搬过来的第三天。 周参谋想了下,“那成,就明天我和我爱人过去吃饭的时候,把我小姨子带过去,到时候指导员,你过来和她见一下。” “不管成与不成,都不要声张。” 免得到时候对女方的名声不好。 要知道,当时他爱人沉不住性子,要把小姨子介绍给季长峥,结果季长峥跑了。 没去相亲,反而娶了沈美云,因这事情弄他小姨子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因为一出门,就是被家属院的嫂子们笑话。 所以,周参谋就打算,这一次既然相看,那就悄悄地来,若是成的话,惊艳所有人! 听到周参谋这个主意,温指导员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那成,我明天去吃饭。” “嗯,说好了,对了指导员,你明天把自己拾掇下,别邋遢了,我家那小姨子年轻,喜欢干净点的男人。” 温指导员点了点头,“晓得。” 说这话,一行人到了食堂,这个点也才刚六点多,家属院不少家属还没起来的。 所以,其实赶早的这一批训练的战士们,都是在食堂自己解决饭菜的。 周参谋他们也不例外,拿了搪瓷缸,铝制饭盒,前者装着一搪瓷缸的稀饭,后者则是窝窝头。 反正一百年也不会变。 大家打了便都在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吃了。 唯独季长峥例外,他打了饭盒后,便提着网兜,匆匆往家里赶。 “不是,季长峥你不在食堂吃啊?” 季长峥本来想要炫耀下,他有爱人了,但是想到早上他们打趣自己的话。 顿时把炫耀的心思收了。 “我媳妇和闺女还没吃,我回家吃。” 说完,提着网兜,匆匆离开。 这—— 司务长他们对视了一眼,“看不出来,季长峥还变好男人了。” “居家好男人。” 大家哈哈大笑,“新婚燕尔,也正常了。” 那边,季长峥提着东西到家的时候,沈美云和绵绵还在睡,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他想了片刻,又把门给悄悄关上了。 把打好的稀饭,用搪瓷缸盖紧了以后,倒了一盆子的温水放着。 又把馒头一半放到了搪瓷缸上面盖着。 自己则是拿着一个窝窝头,卷着咸菜,拎着一个小墩子,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他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咬一口窝窝头,就能撇着里面的一大一小。 睡地喷香。 季长峥吃着窝窝头,觉得向来难吃的窝窝头,都清甜了几分。 沈美云醒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她下意识地看下四周,窗户上因为没有挂窗帘,以至于阳光一大早就洒进来了。 照在绵绵身上,她舒服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沈美云停顿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她这是嫁人随军来部队了,换了一个新家。 意识到这里,沈美云轻轻地掀起来了被子,跳下床,一开门就撞上了季长峥,蹲在门口吃窝窝头。 明明是那么帅气的一个人,这会竟然有了几分蠢萌。 沈美云愣了下,“季长峥,你怎么在这里吃?” 季长峥,“可以看你。” 这下,沈美云心里说不出话了,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她低声道,“你傻不傻啊?” 哪有这种人啊。 季长峥笑了笑,起身这才细细地去看沈美云,她刚起来,一头乌黑如瀑的头发披在肩上,素面朝天,眉眼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她身上有一种很恬静和淡然。 这让季长峥很容易也跟着安静下来,“美云,你真好看。” 他还没见过比美云更漂亮的人。 沈美云笑了笑,“得了,一大早你就嘴巴抹蜜了,我看你吃的不是窝窝头,吃的是蜂蜜。” 季长峥笑,拍了拍手,指着桌子上的饭菜。 “你去洗漱了先吃饭,我上午还有训练,中午不一定能回得来。” 他细细地叮嘱,“我和周参谋说了,明天接他们来家里吃饭,算是吃个搬家饭,你上午看下若是有空了,就去一趟供销社买些菜回阿里,若是没空我回来买。” 说到这,他倒是想起来了一件正事。 悄无声息的转头进屋了,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沓的东西,蹑手蹑脚的走到沈美云旁边。 把东西递给她。 “这是家里的存折。” 沈美云接过存折看了下,还不少还有三千多块,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有钱人啊。 季长峥,“我原本存了两千多,爸妈给了三千,也就是五千多,这次结婚花了小两千。” “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你来保管。” 听到结婚花了两千多,沈美云心都在滴血了,“不是,怎么花了那么多?” 原先还不觉得,这算到自己身上,就心疼了。 季长峥诧异地看她,“就是买三转一响花了七八百,后面又加了照相机花了小一百,这就一千没了,给爸妈的彩礼,给了九百九九十九,这就两千没了。” “剩下的花的都是零散的小钱了。”见沈美云还在心疼。 季长峥忍不住笑了,摸摸头,“好了,不心疼了,结婚一辈子就这一次的事情,自然不能留遗憾。” “更何况,我每个月都还在挣钱,等我提干的通知下来了,我这工资津贴还要涨的,以后每个月都交给你,这些花掉的钱,都会在赚回来的。” 不得不说,季长峥是会安慰人的。 沈美云听完,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得亏一辈子就结婚一次,不然光结婚都能破产了去。” “瞎说,结婚怎么会是破产?结婚是合两好,是添丁,是进财,在怎么花钱,那也是应该的。” 在沈美云面前,季长峥的话不止多,而且还碎,“除了这个存折之外,还有两根大黄鱼,这是我妈给你的,说是给的见面礼,之前结婚的时候,大黄鱼太扎眼了,我就没拿出来。” 看到那两条大黄鱼,沈美云着实惊了下,她接过来,用牙咬了下,还留了个牙印在上面。 “我婆婆真大方。” 倒不是她没见过大黄鱼,泡泡里面也有呢,那是她妈给她的陪嫁,但是那个大黄鱼显然没这个质地好。 季长峥给的这个不管是成色,还是保管都是上乘的。 季长峥看到她财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就大方了,那你是不知道我妈手里有多少好东西。” “等我带你回家了,到时候我妈肯定会给你拿好东西。” 这下,沈美云意外了,“为什么?” “我妈喜欢长得好看的,你长得好看,她就喜欢,她一喜欢就喜欢把老本给掏出来。” 说起来,他会喜欢美云,多少也是遗传了他妈的性格的,毕竟,他妈喜欢好看的。 他也喜欢好看的。 而且还是属于那种,对美云一见钟情的。 沈美云听了,诧异,“那你遗传的还怪好的咧。” 季长峥,“那是,全家上下就我一个长得像妈。” 以至于打小,他妈就偏心他一些。 谁让他生得好呢。 真是不害臊。 沈美云忍不住捏了下他胳膊,“好了,快去上班吧。” 季长峥点了点头,“存折和大黄鱼都给你了,零钱和票都放在抽屉了,你看下要是买什么,直接拿钱就好了,要是钱不够你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好像不存在钱不够的这种情况。 沈美云点点头,看着絮絮叨叨的季长峥,忍不住道,“季长峥,你在外面也从来不这样啰嗦啊??” 怎么在他这里,啰嗦的没完没了了。 季长峥挑眉,“我就爱和你说话。”也不知道咋地,每次和美云说话的时候,他就高兴。 见到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眼见着这人又开始了,沈美云忍不住把他往外推,“赶紧去上班,我去供销社和菜站看看,有合适的话,我就买了,明天晚上接他们过来吃搬家饭。” 季长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季长峥走了,沈美云洗漱结束,倒了一杯温开水喝了下去,这才坐到长条凳上。 看着桌子上的稀饭和窝窝头以及咸菜。 拿着勺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稀饭,还放白糖了! 齁甜! 沈美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心说,嫁人的日子也不错,等她吃完后,这才把绵绵捞起来。 上午她打算约着赵春兰一起去供销社的,她去的时候,赵春兰刚好要出门。 还提着一个篮子。 “美云,你这是?” “我来找春兰嫂子你一起去供销社,另外,我还想去一趟菜站看一看,看下有没有好菜买一些回来。” 明儿的要请人吃饭,自然要准备丰盛一些,而且她还要准备着。 因为司务长那边随时都有可能找她,去走马上任。 这一旦忙碌起来,怕是每天买菜的时间都没有了。 赵春兰听到这,便笑着点头,“那你找我还找对了,刚好我约了司务长家的那口子,咱们三一起凑个伴。” 得! 等司务长爱人过来的时候,她也领了一个人,叫张凤兰,是李营长的爱人。 赵春兰在旁边介绍,“司务长爱人沈秋梅,赵营长爱人张凤兰。” “这位是季营长爱人,沈美云。” 大家混了个脸熟。 沈秋梅性子温柔一些,她朝着沈美云笑,“早先就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季营长爱人是个大美人,如今我瞧着了,可不是,想来季营长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沈美云被夸了,她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嫂子,这可不好说,指不定我也占便宜了呢。” 毕竟,季长峥那一张脸睡了也不亏。 这下,沈秋梅呆了下,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真真是个妙人咧。” 这也是结婚了的嫂子们,才能听懂沈美云那话的含义。 于是,沈秋梅便眨眨眼,悄咪咪地问,“你家那口子,昨儿的夜里第一次开荤,怕是把你给折腾的够呛吧?” 这让,沈美云怎么回答? 她笑了笑,不说话。 “看来还真是。” 沈秋梅打趣,“他们那一群营长团长里面,我瞧了,就你家季营长的身板最好,盘子也靓,想来活也好?” 卧槽。 结婚了的嫂子们,竟然聊天聊的这么开嘛。 这就让沈美云招架不住了。 旁边的赵春兰,也好奇了,“昨晚上季营长第一次开荤,来了几次?” 这—— 沈美云怎么回答,她能说季长峥一次都没来吗? 那个雏连个门都没进去,说起来怪笑人的。 沈美云羞红了脸不说话。 张凤兰看了,泼辣的笑声传出好远,“还是新媳妇呢,害羞的很,不像是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这事,然后在得出结论,谁家男人在偷工减料。” 这—— 见沈美云惊奇地看了过来。 张凤兰爽朗地笑道,“看她,还没听过吧?” “来,我跟你细数,参谋长家的那位第一次开荤,是三次吧?” 赵春兰点头,“是三次,没错。” “还有司务长家的,两次?” 沈秋梅也跟着点头。 “我家的也是三次。”张凤兰话锋一转,“不过那都是当年的事情了,现在不行了,现在一周给我交一次公粮,都要了他的狗命。”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也是,喜欢怪叫说什么腰受不了。” 赵春兰也跟着吐槽起来。 沈秋梅虽然没说话,但是眼里很显然是不满的。 三人齐刷刷地盯着沈美云,朝着她叮嘱,“你要珍惜现在的日子,你家那口子才开荤,精神头足,趁着现在多压榨,免得以后年纪大了,榨干了都滴不出来一两油。” 沈美云,“……” * 那边季长峥也在发愁,等训练结束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了卫生室。 找到秦大夫,关上门刚准备开口,察觉到秦大夫在给人看病,等那病人彻底离开后。 季长峥这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拉着秦大夫火急火燎的问,“你这里有春宫图吗?” 他找不到位置,急需要课本来学习知识。 秦大夫,“……” 63 6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越第六…… 第63章 秦大夫沉默好久,直到季长峥感觉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秦大夫语气艰涩地开口,“不是,季长峥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有这玩意儿?” 春宫图啊。 他单身老光棍,他要这个做什么? 季长峥有些失望,“没有吗?” 秦大夫看着他,反问,“我应该有吗?” “你不是大夫吗?” “对啊,我是大夫,我又不是万能的,你也知道我是大夫啊。” 秦大夫都要抓狂了,“不是季长峥,我求求你了,你别把我当内人好吗?你把我当外人,对对对,你把我当外人!” 都是聪明人,他也不是笨蛋,这季长峥在新婚的第二天,关起门来找他要春宫图。 这里面代表着什么,他不是不知道。 他就没见过这号人啊,真的是一点不把他当外人。 季长峥不明白对方在抓狂什么,他整理了下思路,“你是大夫,计生办的人下发任务都是来找你的,所以——” “我来找你有什么问题吗?” 他现在不会生孩子,他需要学习下课本的知识,这难道有问题吗? 谁让课本上不教这些呢。 秦大夫深吸一口气,他需要确认一个问题,索性虚晃一招,拉开抽屉,随意地能问道,“你还要避孕套吗?” 季长峥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说道,“不要。”他还有十个呢。 得,这下秦大夫明白了,“昨晚上一个没用?” 季长峥不吭气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秦大夫站了起来,盯着他看了片刻,直把季长峥给看得不得劲了。 他才收回目光,“我是大夫,我不该歧视任何一个病人。” “也不该笑话任何一个病人,这是职业素养,除非我实在是忍不住不了。” 秦大夫在说完这话后,一脸严肃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捧着肚子笑。 “季长峥,哈哈哈哈哈,季长峥,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季长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完了,赶紧给我找一个解决办法。” 这下,秦大夫笑不出来了,“不是,季长峥,我有什么解决办法,那是你媳妇,又不是我媳妇,在说了洞房花烛这件事,我还能替你不成……” 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季长峥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时,秦大夫立马把之前未说完的话给咽回去了。 “老实说,这种事我教不了你,谁让我也是个老光棍呢? 天可怜见的,他也还是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小伙子,还没拉过女同志的手呢。 眼见着季长峥转头要走,秦大夫立马上前拉着他,“别别别,我虽然教不了,但是书本可以教你啊。” 季长峥抬眼,冷淡道,“你不是没有春宫图吗?” 没有春宫图,怎么从书本上学知识? 这—— 秦大夫笑了,“我是没有春宫图,但是你忘记了吗?我是学医的啊,我当年读书的时候,我们有一门功课叫做身体构造图。” “这个,你想要吗?” 这话一说,季长峥的脚步立马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不过呢,我的身体构造图是男同志的。” 季长峥转头就走。 “看你,着急了不是,我又没说我没有女同志的身体构造图。” 季长峥,“你一次说完。” “那行吧,你等我一会,我回家一趟翻下旧书,我从里面给你找一个好宝贝出来。” 季长峥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 秦大夫做贼了一样回来了,怀里揣着两幅身体构造图,一起塞给了他,“拿回去自己研究。” “对了,你别光研究女同志的,你把男同志的也看下,免得你不熟悉自己,哈哈哈哈啊哈。” “毕竟,书中自有黄金屋,哈哈哈哈哈。” 季长峥,“……” 要不是看在书本知识上,他都恨不得和秦大夫打一架。 * 那边,沈美云领着绵绵一起,随着家属院的嫂子们,先去了一趟供销社。 果然,今天没得到通知的供销社,在卖菜的档口,真真是空空如也了。 就只有几个放皱了萝卜,还有两个发青的土豆。 这谁要? 眼见着沈美云他们一行人过来了,那售货员还奇怪呢? “不是昨天才买了白菜回去吗?你们这是过来做啥?” 做啥,当然是看看有菜没有了。 赵春兰是个急性子,当即就说了,“昨儿的一人两斤白菜,这够干啥,我家那半大的小子,一个人都够嚯嚯完了。” “你们供销社这边,就没接到通知,什么时候能上点新菜吗?” 那售货员也没法子,“没有,嫂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三月份本来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连那白菜都是从外省运输进来的,你们要是实在是等不及,那就自己在家先种菜好了。” 这自己种菜等吃上,那要等多久? 等自己的种菜能接上吃了,也不至于来供销社和人扯皮不是? 赵春兰她们失望极了,“我们这些都是部队的家属,后勤供应不了,让战士们怎么上前线?” 这售货员可回答不了这么大的问题。 她提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你们去上三公里之外的菜站看看。” 说完这话,她四处看了一眼,“昨天我婆婆还去那边,买了好多的大葱回去。” “一大捆子呢。” 这话一说,沈美云她们几个人眼睛都一亮,大葱啊好东西,不管是炒菜还是包饺子做馒头包子,这些都是离不了。 “好了,谢谢你钱同志。” “没事,不过你们就不要在外面说,是我让你们去菜站的。” 不然,这跟挖了自己墙角,送给别人有什么区别? 赵春兰,“晓得晓得。” 沈美云他们出了供销社后,便打算直奔菜站的,但是菜站离家属院远。 而且也没车,需要自己走过去。 大人还好,问题是沈美云还带着一个绵绵,她才五岁,不一定能走这么远的路啊。 “美云,你要不要把绵绵先送回去?我家大乐在家看着二乐呢,你把她送我家去,多少有个照应。” 沈美云想了下,“绵绵,你是先和妈妈一起去菜站,还是去找大乐哥哥玩?” 这也是经过之前的接触下来,绵绵对周青松没啥特殊的反应,沈美云这才敢放心,让绵绵去找周青松玩。 而且,还有一点她这几天,和赵春兰也相处熟悉了,了解对方的性子,知道赵春兰这人不坏,而且别瞧着泼辣,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 只要赵春兰不死,起码在周青松成年前,他是翻不出大浪了。 毕竟,赵春兰这个当妈的在把控着。 有了这些个前提,沈美云才敢说出这样话。 绵绵想了片刻,比起周青松,她好像更喜欢和妈妈一起啊。 她抿着唇低声说道,“想和妈妈一起,绵绵很乖的,自己会走路,不让妈妈抱,而且妈妈走快了,绵绵还可以跑着跟上。” 额滴个娘啊。 这小姑娘也太乖了一些啊。 看的赵春兰和沈秋梅,她们都眼气得不行,“把孩子带上带上,她乖巧又不闹腾,不像我家那孩子,去一趟菜站和供销社,恨不得认了那售货员当娘。” 沈美云笑了,摸了摸绵绵的头,“那你不怕辛苦,就跟着。” “不怕的,跟妈妈一起才不会辛苦,那叫幸福。” 呜呜呜。 这听的,在场的几个老母亲都忍不住,更眼气了。 天底下怎么有怎么漂亮,这么乖巧的小闺女啊。 赵春兰是个热性子,她当即就说了,“带上带上,路上这孩子要是累了,我背着她走。” 她一米七的个子了,一百三十多斤,背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再次强调,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嫌弃绵绵,当然这要是他们家的大乐,或者是别人家的调皮蛋。 赵春兰就不乐意了。 沈美云,“既然你想去,姨姨们也都同意了,那就和妈妈一起吧。” 绵绵眨巴着大眼睛,软乎乎地喊,“谢谢妈妈,谢谢姨姨。” 呜呜呜,连带着声音都这么好听。 让人心都化了。 以至于,从供销社到菜站这几里路,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去等着绵绵。 当然,绵绵这个小小的人,虽然腿短,但是架不住她会跑。 一会就跑到了前头了。 他们到菜站的时候,这边正是热闹着。住在部队周围的社员们,基本上都是在这一块买菜的。 这个菜站可以说是方圆十公里内最大的一个。 以至于,哪怕是九点多了,还有不少人在来来往往。 沈美云瞧着那一个个小摊子,有点像是后世的菜市场,不过菜市场是光明正大的。 而这里大家的神色却有些慌张。 她还纳闷呢。 赵春兰便解释了,“这里是大家自发性的组织地,不能上台面,而且也有点违规了,所以——” 剩下的话沈美云就懂了,有点类似黑市,但是又和黑市不一样。 那些干事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菜吃也不是一家两家的人。 大家都指着这菜站过日子呢,这也就是之前那售货员为什么会压低了嗓音说话了。 沈美云瞧着那菜,她就好奇了,“供销社的人都弄不来源,他们怎么会有?” 赵春兰,“供销社是公家的,采购一次采购得多,这谁供应得上?这个小菜站的人摊位多,每个摊子前面就那一点,一看就是自家种的,而且你看到这些小摊贩在这里摆摊子?实际他们有的人住在几十里之外,为了卖这一点菜,怕是夜里一点多就往这边赶。” “所以这菜也比供销社卖的贵不少。” 不过贵是贵点,但是也有情可原。 这下,沈美云懂了,“量少,够不上公家收菜的标准。” “可以这样理解。” 赵春兰扫了一眼,“咱们快些买吧,免得带着红袖子的人过来了,啥都买不着。” 沈美云点了点头,牵着绵绵的手,示意,“跟着妈妈,别走丢了。” 人多眼杂,若是不小心丢了就麻烦。 绵绵乖巧地应了一声。 沈美云提着篮子牵着她,四处看了下,看到有卖香椿的,她问了一下价格,“老伯,你这香椿怎么卖的?” 刚摘的香椿芽嫩得能掐出水来,放在那稻草编的垫子上,惹眼得很。 “三分钱一斤。” 这个价格有些贵了,比那白菜可贵多了。所以这老伯来了好长时间了,也有不少人想买的,但是一问价格就转头走了。 要知道鸡蛋才一分钱一个,买一斤香椿芽的价格,都够买俩三个鸡蛋了。 香椿芽在怎么好吃,那也是青菜,嚼在嘴里没味道,但是鸡蛋不一样,那香喷喷的还能补身体。 所以,不少人都来还价,想一分钱买一斤的,老伯不愿意便说了,“这点香椿芽是我和我孙子爬上树摘的,我孙子还摔了一跤,卖一分钱一斤,连个土霉素我都买不起。” 那是亏本,人还遭罪。 沈美云听到这,她叹口气想了想,把那摊子上的五斤香椿芽全部买了。 看她一下子买这么多,而且还这么贵,旁边的赵春兰就忍不住想劝,但是却被沈美云摇摇头制止了。 她直接拿了一毛五递过去,“老伯,把你篮子里面的香椿芽,倒我篮子里面。” 那老伯听到这话,眼眶一红,颤颤巍巍地把香椿芽全部倒到了沈美云的篮子里面。 一下子装满了沈美云的小篮子。 “闺女,谢谢你啊。” 他知道的,对方在帮他,想让他卖了早点回去给孙子买药。自从孙子的爹娘没了,他其实好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善意了。 别人都把他们祖孙三人当瘟神,生怕穷病把他们染上了。 沈美云摇摇头,叮嘱,“下次您还是别让孙子去掰香椿芽了。” 香椿长在树尖上,越嫩的地方,树枝也越细,摘香椿芽的时候,最容易掉下来。 所以这个钱,是赚的真不容易。 老伯把那一毛五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又用着那帕子,里外包了三层,这才摁实了揣在胸前的口袋里面。 “孩子父母没了,他不摘不行,这多少是个进项。” 攒个半个月,运气好的话,说不得能攒一两块钱,孙子不止药费有了,而且学费也有了。 听到这,沈美云便不在说话,提着篮子牵着绵绵,默默的去了下一个摊子。 人人都很苦,她能力有限,帮不了也帮不完。 绵绵见她妈妈不说话,便回头看了一眼背影佝偻的老伯,挑着扁担的样子,她低声道,“妈妈。” 沈美云看她。 “还好我有你。” 沈美云抿着唇低低地嗯了一声,摸了摸绵绵的脸,“嗯,绵绵很幸运。” 她也很幸运。 赵春兰和沈秋梅虽然在一旁买别的菜,但是也担心沈美云第一次来菜站的摊子被人欺负。 以至于两人都是用余光注意她的。 看到沈美云之前付钱买香椿芽的那一幕。 沈秋梅忍不住感叹道,“美云哪里都好,就是心太软。” 赵春兰嗯了一声,目光放在被养得很好的绵绵身上,“她要是心不软,也不会在十八九岁当黄花大闺女的年纪,把绵绵捡回去养了。” 这倒是—— 沈秋梅也算是知情者之一,她叹口气,“心软容易吃亏,吃一辈子亏。” 这是实话。 美云现在就在吃亏,当时她要嫁给季长峥的时候,家属院里面不少人都说她闲话。 说她二婚带着孩子,竟然能嫁给季长峥这个香饽饽。 真是走了大运了。 实际上呢? 他们这些当事人才知道,美云条件本身就不差,长得漂亮又年轻,还是个大学生,父母之前的职业也体面,又是个独身女,厨艺好,还有个养猪的绝活。 她嫁给季长峥也不是走大运,这是她应得的。 她和季长峥两人,谁高攀了谁,还不好说呢。 说到这,沈秋梅倒是想一起来一件事,“李秀琴那人脑子拎不起,你这边有机会,就帮美云拦着点。” “我瞧着她把绵绵当成眼珠子疼。” 赵春兰白了一眼,“还用你说,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张凤兰闻言笑了,“秋梅这不是担心你和李秀琴的关系近,又认识了几十年,所以会帮着对方吗?” 这是实话,赵春兰的丈夫和李秀琴的丈夫,两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沈美云到底是才嫁过来的,这才几天啊。 赵春兰听了呸了一口,“有些人认识几十年,也不会成为朋友,有些人认识一天,也能成为至交好友。” 这话说得还挺有文化的。 引得沈秋梅和张凤兰两人,哈哈大笑。 沈美云听到了,问了一句,“春兰嫂子,你和谁成了至交好友?” 赵春兰,“你啊!” 沈美云呆了下,笑了,“可不是,我们这是一见如故。” “得,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 说说笑笑,又挑了几个东西买了。 沈美云又买了一捆子大葱,六个土豆,四个萝卜。 甚至,还遇到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提着一个水桶过来,里面养的还是活蹦乱跳的鲫鱼和草鱼。 这下好了,沈美云她们这几个嫂子,眼睛都冒着绿光。 一共五条,被她们四个人全部瓜分了。 当然,沈美云家里要请客吃饭,她一个人得了两条,赵春兰他们也都没反对。 这个季节鲫鱼炖汤是极好的,沈美云瞧了下,她看到不远处有挑着扁担的豆腐郎。 她便朝着赵春兰说,“你们等等我,我去买两块豆腐。” 赵春兰她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甚至,她们都没跟过去。 在沈美云领着绵绵一走。 赵春兰脸上的笑容当即就没了,不止是她,另外几个嫂子也还是。 三人像是一堵人墙一样,直接把李秀琴给隔绝到了,沈美云看不到的地方。 “李秀琴,你这看什么看?” 美云没看到,她们可是看到了,老远的李秀琴盯着绵绵的小身板,就开始哭。 眼泪哗哗的。 说实话要是以前的话,赵春兰还会多少去安慰下对方,但是这一次就不会。 毕竟昨晚上对方那套理论,把她给恶心到了。 也让赵春兰真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和李秀琴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李秀琴被堵着了,她看不到绵绵,眼泪哭得更凶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连看我孩子都不让看吗?” “那是我生的啊?” 赵春兰,“收收泪,你都没想过你哭的时候,一口一个你生的,你旁边林兰兰是个什么反应?” 她可是看到了,小姑娘林兰兰脸色差点都被气扭曲了。 这—— 李秀琴一顿,她下意识地擦泪去看林兰兰,就看到自家闺女乖巧的样子。 她吸气,“我的兰兰是我养大的,最善良不过的了,她不会生我气的。” 得。 这女人脑子有包。 林兰兰在怎么是她养大的,拜托,沈绵绵是李秀琴亲生的,一旦她回来后,和林兰兰两人的身份,势必是敌对的啊。 也只有李秀琴会觉得,这俩孩子会和睦相处,亲如姐妹。 傻叉! “呵呵。” 赵春兰冷笑了一声,“算了,李秀琴你带林兰兰去买菜吧,我是建议你不要去打扰美云和绵绵了。” 她让开了个缝,故意让李秀琴看着。 “看到没,美云对绵绵很好的,而且绵绵也是一路上紧紧牵着美云的手,她们才是母女。” “当然,你和林兰兰也是母女。” 这是两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 李秀琴听到这话,下意识反驳,“我才是绵绵的妈妈。” “那好,身为妈妈的你,自然要为自己亲生女儿出气吧,毕竟你亲生女儿会被人丢到雪地里面,是林兰兰的母亲做的,你把林兰兰赶走,为你亲生女儿出气好了。” 这—— 一下子把李秀琴给堵着了。 她都快把衣服给搅烂了,气得脸色铁青,“春兰,你这是为难人。” “不不不,这不是为难人,这是一个亲生母亲该为自己孩子讨回来的公道。” 赵春兰脸色认真,她看向旁边的沈秋梅和张凤兰,“你问问她们,若是她们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被人故意调换包,让她们养了个假玩意儿不说,还把她们亲生孩子给丢了,问问她们恨不恨,要不要给自己的亲生孩子报仇?” 沈秋梅,“当然。” 张凤兰,“谁敢动我孩子,我活刮了她。” 李秀琴一顿,林兰兰一僵,下意识地把头低下去,她真是讨厌死了这些人了。 都在怪她,可是她也是无辜的,又不是她把沈绵绵丢了,凭什么都用这般眼神看着她。 李秀琴注意到自家闺女快哭了,她顿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我家兰兰也是无辜的。” “你们不要说她了。” 赵春兰,“……” 沈秋梅,“……” 张凤兰,“……” 这个傻叉。 赵春兰说,“我觉得吧,李秀琴,你这辈子不去找绵绵,是你最大的善良,不然我要是绵绵,不止是恨林兰兰,我更恨你,一个刽子手,一个把她仇人当宝贝的刽子手。” 她言尽于此,至于对方听不听,那还是她的事情。 赵春兰转头就走,打算去了沈美云那,不让沈美云看到这糟心的玩意儿。 别恶心的饭都吃不下了,那可怎么办? 眼见着往日的朋友,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李秀琴站在原地,红了眼睛,她下意识地说道,“难道我真做错了吗?” 听到这话,林兰兰的浑身一僵,她用力地掐了下大腿,眼泪瞬间跟着下来了,她仰头去看李秀琴。 “妈妈,兰兰只有你了。” 哀伤的语气,让李秀琴原先的念头瞬间消失殆尽。 是啊,兰兰只有她了。 但是,绵绵还有沈美云。 想到这里,李秀琴原先懊悔的心思也跟着淡了不少。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就没人能够理解她呢? 那边,沈美云买完豆腐,一回头就看到几个嫂子围着她。 她纳闷道,“怎么了??” 赵春兰笑了笑,挡着她的视线,“没什么,问问你买完了,咱们这就回去。” 沈美云点了点头,“都买完了。” 又买了两斤豆腐,一斤半的豆芽,也差不多了。 前后光这菜,都有十多斤了,她是背不动绵绵了。 好在回去的时候,倒是遇到了部队从外面回去的卡车,上面载着战士们,还有位置,顺带便带了沈美云她们一乘。 倒是让沈美云省了不少的力。 沈美云买完了这些菜,回去就开始为第二天的乔迁搬家饭,做准备。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一上午的瞬间,摘了两斤的香椿芽出来,一斤用来香椿芽炒鸡蛋用,另外半斤是凉拌,还有半斤用来做香椿芽鸡蛋饼。 就差成了一个香椿宴了。 萝卜用来炖腊鸡汤,说起来这腊鸡还是沈美云,从娘家带过来的。 还是当初,陈荷塘去山上捕猎的时候,下的野鸡给沈美云装了两只。 这不,刚好家里待客就派上用处,客人多沈美云怕不够吃,便把一整个腊鸡,全部剁成块炖了起来。 腊鸡不好咬,炖的时间短了,便容易咬不动,这不昨晚上睡觉前,把腊鸡给泡上了,免得太咸了。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没用的那个蜂窝煤炉子,给提溜了出来,让季长峥出门之前,把炉子给点着了。 上面架着一个陶罐锅,专门用来炖鸡汤用的,等着三块蜂窝煤全部都快用完后。 沈美云这才把陶罐里面的腊鸡给倒出来,又换上了钢精锅,无他,陶罐太小了,人多加的萝卜也多。 陶罐显然是不够的。 一口气剁了三个萝卜块进去,足足把钢精锅给快装满了,这才把鸡汤一起倒进去,用的也不是热水,而是之前给腊鸡焯水的那一锅水来炖。 多少也算个肉味。 把这个安排上后,沈美云便去忙活其他的。鲫鱼炖豆腐要用大火,直接放在灶膛里面的锅,大火安排上。 麻辣兔肉,清炒白菜,清炒黄豆芽,外加摊的有香椿芽鸡蛋饼,土豆丝饼。 不过,这些饼倒不全是用的富强粉,反而还加了一些棒子面进去。 人多,富强粉经不起这样造。 这不,沈美云这边忙活到一半的时候,赵春兰便提起过来帮忙了。 她也没空手来。 赵春兰拿了十个鸡蛋,一进屋便放在了桌子上,进了厨房便要帮忙。 有她在,沈美云倒是快了不少。 绵绵乖得很,自己在灶膛旁边坐在小墩子上烧火,怕她孤单得慌。 赵春兰一边和面,一边朝着她道,“你先去赵姨姨家,和大乐哥哥玩好不好?” 绵绵摇摇头,“妈妈忙,绵绵帮忙。” 她能摘菜,还能烧火。 赵春兰听了,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妈的,明年再怎么说,我也要生个闺女出来。” 实在是太羡慕了。 等到六点半左右的时候,季长峥第一个回来的,显然一下班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只胖头鱼,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一回来就直奔厨房。 “美云,我弄了一条胖头鱼。” 昨儿的美云买的那鲫鱼好小,一条最多一斤,也就只够喝个汤。 沈美云瞧着那胖头鱼,想了下,“做个剁椒鱼头?” 赵春兰一听,“算了吧,我看你这饭菜弄得挺丰盛了,这胖头鱼留着自己吃。” 这是个实在人,知道为沈美云节约。 沈美云去看季长峥。 季长峥,“做了?” “我想吃。” 沈美云,“成!” 赵春兰看到这一幕,趁着季长峥带绵绵出去的时候,她忍不住朝着沈美云说,“男人不能惯着。” “你也太惯他了。” 沈美云笑笑没说话,赵春兰就知道她没听进去,“你就是心软又老实,季长峥娶了你,真是他运气好,不行,我得和我家老周说下,让他在部队盯死了季长峥,他敢对你不好。” “嫂子先拿刀,帮你劈了他。” 季长峥,“……” 周参谋,“……” 周参谋也没想到,自己家的虎娘们,来季家传授经验了。 他轻咳两声,示意她不要说了。 赵春兰一看季长峥来了,便说,“都听到了?你自己掂量下。” “家属院的嫂子们,可不少。” 呵呵。 季长峥,“……” 不是他不明白,他来家属院那么多次了,美云才来三天,是怎么俘虏了,眼光挑剔的赵春兰嫂子的? 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等到快七点的时候,人也陆陆续续来齐了。 先是赵春兰两口子,外加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小姨子赵玉兰。 在接着是司务长两口子,外加沈秋梅,不过他们没带孩子,家里有老人帮忙看孩子。 便把孩子留家里了,怕三个小子外加两个姑娘,把季家吃垮了去! 过了一会来的是李营长和他家人张凤兰。 沈美云原以为就这么多了,没想到又来了秦团长,赵营长两口子,外加上还有卫生室的秦大夫和温指导员。 还有她哥陈远。 得,这下一桌子都坐不下了。 沈美云一看,赵春兰便说了,“老周,你领着季长峥一起,去咱们家把桌子搬两一张过来,在带两个人,把椅子也提过来。” 这年头待客就是这样,桌子椅子都是东拼西凑的。 季长峥他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一会两桌子都搬过来了,也没分开坐,都是合在一起的,大家坐在一个桌子上好聊天吃饭。 这会还有两个菜没好,大家便是先聊天。 温指导员进来了,便到处扫着,他还是第一次来季长峥的家,四处看了下。 季长峥朝着他炫耀,“怎么样?我媳妇布置的。” 温指导员点了点头,违心的说了一句,“还不错。”这哪里是不错啊,这简直是温馨的不行。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的,也不会承认的,因为要不了多久,他也要有一个家了。 于是,他一边四处溜达,一边去用余光去扫,周参谋的小姨子在哪里。 果然,看到了。 赵玉兰在带二乐,瓜子脸,大眼睛,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细条条的一个人,很是文雅。 这让温指导员眼睛一亮,正要上前的,却被周参谋和季长峥拽了下,“看到了吧?” 温指导员嗯了一声,“和嫂子长得不像啊。” 这话一说,周参谋抬手拍了下他,眼见着温指导员盯的眼珠子都不错下。 周参谋就知道有戏,刚要说些什么。 那边赵春兰把赵玉兰喊到厨房去了,赵玉兰便起身换了个位置。 这下好了,温指导员看不到了。 他有些急了,却被季长峥安慰道,“你着急什么?人在这里跑不了,一顿饭那么长时间呢。” “后面有的是机会。” 这倒是。 听到这,温指导员松口气,刚好旁边的李营长也在喊他。 “老温,老温,你过来下。” 温指导员过去,“喊我干嘛?” 李营长,“我听说,后面草甸子上的水坑慢慢出来了,有人在那边捉到不少青蛙,要不要去一起捉青蛙?” “回来多少也能打下牙祭。” 这没肉的日子,实在是太馋了。 尤其是闻到沈美云那厨房里面,在焖肉那味道就更让人流口水了。 温指导员不想去的。 但是李营长便说了,“我看上次秦团长,他们做了一个干锅麻辣青蛙,我跟你说,那味道真的是绝了。” 这一说,温指导员便不犹豫了,“什么时候去?” “这样吧,周六的去?” “周六刚好休息,下班咱们打着手电筒,去两个小时,争取抓个五六斤回来,吃个够本。” “让你嫂子用干辣椒一爆炒,放上花椒桂皮香叶,保管你真的是香得舌头都咬掉。” 得。 说的温指导员现在就想去了。 “那成,周六晚上不见不散。” 这边说这话,那边的饭菜上桌了,这一看,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实在是太丰盛了一些。光肉菜都有两个,更别说还有鲫鱼汤和剁椒鱼头。 说实话,上一次吃这么丰盛,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这—— “弟妹啊,你这是把好菜都拿出来啊。” 秦团长感叹了一句。 沈美云笑了笑,“你们上门吃饭,我总不能让你们吃不饱吧?” 这些人也不是空手来的,赵春兰拿了鸡蛋,周参谋拿了一块钱。 司务长提了一袋子红糖,还外加五毛钱,至于别人,拿的礼也都不轻。 说到底,这都是季长峥之前送过的礼,如今对方又还回来了。 在这方面,沈美云自然不能抠门了,这是为人处世的原则。 该节省节省,不该节省自然不能节省。 等一行人落座后,便不客气的开始动快筷子起来了。 最先动的当然是那些肉菜了。 “麻辣兔肉,这个好吃,真下饭啊。” “还有这个剁椒鱼头,那个鱼头的软肉一吸溜就到嘴里了,一点都不腥,还特别美味。” “我倒是觉得这个鲫鱼豆腐汤很鲜嫩。” “美云啊,你这厨艺说实话,在家给季长峥一个人做饭,真是亏了,你应该去炊事班,造福我们所有人。” 这话一说,季长峥的饭,突然吃的就不香了。 这些人真的是变着法子,来挖他墙角。 他冷笑一声,“这腊鸡是我媳妇从娘家带来的,兔肉也是,她去食堂了,在用娘家的东西贴食堂?你们有这个脸?” 他都不好意思,更别说了,那一群人了,呸!真不要脸。 司务长打圆场,“算了算,食堂的饭菜能做熟就行,不讲究好吃,美云可是我单独挖来的人才,你们可不许给我半路截道!” 就算是截到他手底下的炊事班也不行。 有了他打圆场,现场氛围顿时好了很多。只是那饭桌上,温指导员时不时偷偷去看一眼赵玉兰。 这一看,赵玉兰顿时脸红了,连带着拿筷子的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 索性起身去了厨房,给大乐单独盛了一碗萝卜炖鸡,照顾孩子去了。 可惜,周青松不是了,不需要小姨照顾,便赶她走,“我自己吃,小姨你去吧,二乐我也在看着。” 眼看着这里不需要自己,赵玉兰羞答答的去又回到饭桌上,面对温指导员一双绿光的研究。 赵玉兰心想,还让不让吃饭了! 那边。 周青松吃了萝卜炖鸡,“好好吃。” 萝卜软烂,腊鸡咸香,连带着汤都好好喝啊。呜呜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鸡汤,上次的白菜肉丝饼都要排后! 他下意识地看绵绵,绵绵在啃萝卜,小小的一个人,把整张脸都埋在了碗里面。 他想了想,端着碗走到了绵绵旁边。 绵绵吃的正带劲,一抬头看到周青松,觉得有些不吉利。 她皱着小鼻子,“大乐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端着碗准备走了。 她上次后来想了下,虽然让周青松答应了不和林兰兰一起欺负她。 那还不如,她离他们远一点呢。这样一了百了,她妈妈有句话说的好,莫挨老子! 周青松总觉得绵绵在躲着他,他没直接问,而是转移了话题,“绵绵妹妹,你妈妈做饭真好吃,你真幸福。” 绵绵点点头,“我妈妈说了,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儿。” 周青松第一次见到如此臭屁的妹妹,他愣了下,“你确实很幸福。” 美云阿姨好喜欢绵绵的,不像是林兰兰。 想到这里,周青松纠结起来,问了,“你怎么不去找我玩呀?” 家属院的孩子们经常去外面的防空洞玩,而且也有不少人来找他,好像除了绵绵。 他在家等了三天,对方都没来。 绵绵端着碗,歪着头想了想,“我要陪妈妈呀。” 她没空和周青松玩。 这—— 周青松有些失望,“你每天和你妈妈在一起,不会觉得烦吗?” “当然不会。”绵绵脱口而出,“你会?” 周青松迟疑的点点头。 这下,绵绵冲着周青松笑了,周青松心想,绵绵妹妹笑的真好看。 不过,绵绵妹妹要去哪里? 周青松的目光随着绵绵转动,就见到她端着碗走到了赵春兰旁边,低声道,“春兰姨姨,绵绵要和你说一件事。” 赵春兰正在大快朵颐,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过去。 “你说。” 绵绵指了指周青松,低声道,“大乐哥哥说,和你在一起会烦。” “什么?” “大乐哥哥原话是这样的——”她鹦鹉学舌,“总之,最后大乐哥哥点头,说和你在一起烦。” 她天真无邪的特意强调,“和妈妈一起烦,绵绵不懂和妈妈一起不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吗?” 赵春兰的脸色扭曲了,变了,“周青松,你给我滚过来!” 周青松,“……”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64 求营养液 穿越第六十一天 第64章 眼见着饭桌上,赵春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温柔妈妈变成霸王龙妈妈。 周青松的脸色也不太对了,“妈妈。” 他试图抢救。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转头去看绵绵,希望绵绵帮忙说下话。 绵绵泪汪汪的,“啊,大乐哥哥对不起,你没有说和妈妈在一起烦,也没有嫌弃妈妈烦,是我理解错了。” 周青松,“……” 这—— 看到泪汪汪的绵绵,所有人的天平都跟着倾了,甚至是直接歪到了绵绵那边。 “周青松,你说就是说了,你还不承认,还要威胁你绵绵妹妹,你真是出息了啊。” 赵春兰气得半死,恨不得上来就抽他,好在沈美云拦了下,“好了,大家都吃饭在,不说孩子了。” 有了沈美云的打圆场,赵春兰这才没在发火,只是盯着儿子的目光在冒着火苗,“回去在收拾你。” 周青松,“……”他快气死了,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初衷就是想要邀请绵绵去找他玩而已。 仅此而已。 但是—— 却变成了绵绵告状,他被妈妈骂,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周青松气得要命,一转头想去说绵绵的怎么能这样的。 就看到绵绵细白的小脸上挂着眼泪,一颗颗眼泪晶莹剔透,跟珍珠一样,漂亮极了。 连带着声音都是软软道,“大乐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不该把你的话重复给春兰阿姨。” “呜呜呜,可是妈妈教过我,小孩子不能撒谎。” 看到这样一个漂亮可怜的妹妹,周青松的一肚子火也跟着消散了,“算了,你太小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回家了。” 绵绵不舍地看着他,甚至还目送着他离开她家。 等周青松一走,她立马抬起胳膊擦泪,一张小脸哪里还有之前可怜兮兮的样子。 全程看到尾的二乐,今年只有两岁多,马上就要三岁了。 他小小的一个人,雷达顿时紧绷起来,仿佛在滴滴滴个不停。 “绵绵绵,绵绵姐。” 竟然朝着绵绵敬礼,绵绵点点头,就要端着碗进屋,哪里料到二乐直接屁颠颠地追了上来。 小花脸上都是崇拜。 “绵绵姐,你好厉害。” 绵绵咬着萝卜,看他,“哪里厉害了??” 声音还是软乎乎的,但是二乐小小的一个人都紧绷起来,他立马嬉皮笑脸道,“我哥哥在家,还说过你呢。” 这话一说。 绵绵立马好奇了起来,“在家说我什么了?” “说你占了兰兰姐的位置。” 眼瞧着绵绵的脸色变了,二乐立马改了口风,“是占了林兰兰的位置。” 从兰兰姐到林兰兰,只用了两秒钟时间。 “我哥哥好笨的,明明绵绵姐你更好看,更聪明,我哥哥还在想,怎么把你们两个都哄好。” “不像我,从头到尾都喜欢绵绵姐一个人。” 绵绵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豆丁,才到她肩膀这里,小脸跟花猫一样,还挂着两行鼻涕。 怎么看都是个鼻涕娃。 绵绵倒是不嫌弃,“你比你哥哥聪明呀?” 二乐高兴道,“必须的,我爸我妈我小姨都最喜欢我了。” 听到这,绵绵眼睛咕噜噜转了下,把碗往前面放了下,高度刚刚好让对方能够看到,她碗里面的腊鸡。 她不是特别喜欢吃,觉得腊鸡有一股怪味,但是萝卜不会,所以萝卜被她吃完了。 她把肉放在二乐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二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馋得流口水。 “想吃。” “那帮我个忙。” 她贴着二乐的耳朵旁边,低低地说了两句话。 二乐似懂非懂,“要去看着哥哥,若是他找林兰兰,就告诉你。” 绵绵点了点头,夹给了他一块肉,“二乐真聪明,能办好吗?” “帮绵绵姐姐办好的话,绵绵姐姐奖励你糖果哦?” 说完,还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颗水果糖,在他面前又晃了晃。 晃的二乐眼睛都快花了,他现在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绵绵姐姐,是他见过最富有的人了。 “我帮,我肯定帮。” 二乐不错眼地盯着,一个劲的点头。 “嗯,也不用什么都和我说,只要他们提起我了,就和我说。” 她也不想什么都听的,好麻烦啊。 “我晓得呢。” 搞定了自己的眼线,绵绵端着碗,又是一个乖巧的小朋友。 “妈妈,妈妈,我还想吃萝卜。” 她要为妈妈减少困难呢。 妈妈不喜欢林兰兰,她也不喜欢。 妈妈觉得周青松不是很好,她也觉得。 她要和妈妈一样呢。谁让她是妈妈的女儿呢。 沈美云看着一脸乖巧的女儿,忍不住笑了,“除了萝卜,还要什么?” “还要妈妈。” 绵绵最喜欢妈妈。 哎呦喂,这小嘴儿甜的,让饭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养闺女真不错。” 周参谋忍不住感叹道,尤其是自家那个皮小子在前面一比较,绵绵简直就是小天使。 司务长听到这话,摇摇头,“你之前看到我家三妮和四美,怎么没听到你说这话?” 提起三妮和四美,那就是两个混世小魔头,可比他们家大乐还要皮的。 周参谋简直不敢想。 他看向赵春兰,“以后咱们家生老三,就照着绵绵生。” “别的我不要。” 赵春兰,“……” 桌子底下拧了一下周参谋,“做人不能太贪心。” 还照着绵绵生,也不看看他生不生得出来。 被众人夸奖的绵绵,乖巧地笑着,接了一碗萝卜,转头又去找二乐打听消息去了。 全程她赶走周青松,以及让二乐帮忙当监视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发现。 大人们都在把酒言欢。 酒足饭饱后,开始谈起来了正事,大家很自觉地把位置让开。 让温指导员和赵玉兰出去说话。 也算是相亲了,在饭桌上两人的目光都有过交汇,都是害羞地避开了。 那会人也多,这会不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在季家的院子,慢慢地走着。 明月斜挂在天上,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连带着地面上都跟着照白了几分。 虽然没有开灯,但是也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漂亮。 起码,对于温指导员来说他便是,他看着赵玉兰,觉得她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漂亮又安静。 想到这里,温指导员心里便砰砰砰跳了起来,“赵同志,参谋长和你说了我的情况没?” 赵玉兰低着头,嗯了一声,“说了是说了,但是说得不完整。” 言外之意想听他再说下。 温指导员瞬间明白了,“我姓温,叫温立春,今年二十四岁,高中学历,尚未结婚,家里父母都健在,他们二老是上海一分厂纺织厂的老工人了,有兄弟姐妹四人,我是其中的老二,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 “我今天在部队的工资,一个月工资在五十八块左右,再算上各种补助津贴,能有六十三块钱,你和我结婚的话,你放心,我肯定养得起你。” 得。 这算是他的诚意了。 赵玉兰听了,很是满意,父母都是双职工,这意味着将来他们的养老有保障。 兄弟姐妹四人,也不算多。 毕竟,在乡下那种地方,还有兄弟姐妹七八个的,大姑子小姑子妯娌嫂子,那日子才叫一个难过。 比起这些,温指导员的条件,算是不错的,毕竟和他结婚以后,就是随军,住在部队里面的话,没有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 看她姐姐就知道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月光下,赵玉兰抬眼去打量着温指导员,和季长峥的俊美不一样。 温指导员是那种书生气的,还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也是文绉绉的,甚至,连带着说话也是温吞的。 并不急躁,相反还很斯文。 这让,赵玉兰更满意了,但是,她还有几个问题,“你打老婆吗?” 乡下的男人喝了酒,最爱打老婆的,她爸就是,打了她妈大半辈子。 所以,她姐姐拼命地也要嫁出去,而她也是。 温指导员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问话,他愣了好久,摇摇头,“我不打人。” “更别说打老婆了,那是自己人,不能打。” 赵玉兰歪着头看他,“那你洗澡刷牙吗?” 乡下的男人的不刷牙不洗澡,累了就直接往炕上一躺下,甚至连臭脚都不洗,那就更别说脱鞋了。 赵玉兰向来爱干净,她受不了。 温指导员想了下,“洗澡是肯定洗的,在部队是每天都要洗的,但是刷牙——” 他迟疑了下,“我有时候太忙的话,可能就刷一次,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早晚都刷。” 这个没关系,他的不良习惯,他来改。 赵玉兰听到这,她更满意了,“那就好。” “你不问问我吗?” 她看向温指导员,月光下她的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漂亮得不像话。 这让,温指导员下意识打了个突,“你和你姐长得不像啊。” 话一落,温指导员就想打自己的嘴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玉兰倒是不怎么在意,“我姐长得像我爸,我长得像我妈,不过我光有这一张脸,也没什么用,没我姐聪明。” 这是实话。 她姐赵春兰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女人,没有之一。 反正一个乡下不识字的姑娘,高嫁到了姐夫家里,能让姐夫的家人都满意。 而且姐夫这些年一步步高升,还对她姐十分的好,没有任何外面乱来的心思。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她姐是真聪明,屋里屋外一把抓,把姐夫管得服服帖帖的。 就这一点,赵玉兰就自愧不如。 反正,她觉得自己是没那个本事的。 “你这就谦虚了,我觉得你也很聪明。” 温指导员到底是嘴甜地说了一句好听的话,引得赵玉兰笑了笑。 她觉得温指导员这人不错,可以进一步发展。 于是,赵玉兰便问了,“你周六下午有空吗?听说漠河市电影院的红灯记播放了,咱们去看电影?’ 温指导员皱眉,“周六啊?” “没空,我要去捉青蛙。” 赵玉兰,“……” 赵玉兰,“?” 不是? 这人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啊? 温指导员见她不说话,便如实道,“我已经答应好李营长去捉青蛙了,所以实在是抱歉,不能陪你去看电影了。” 赵玉兰一听着,原先温柔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恨恨地瞪了一眼他,转头就跟着离开了。 不是。 这人怎么突然走了啊? 刚不是还聊的好好的? 温指导员要追上去,结果赵玉兰跑得飞快,压根不给他机会。 直接转头回家去了。 这让温指导员摸不着头脑,他思索了半天,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喃喃道,“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他也搞不懂啊。 屋内,到了后半场大家基本上都吃完了,该离开的也都离开了。 也没几个人了,只剩下赵春兰和沈秋梅留下,帮忙收拾这烂摊子。 沈美云则是在和司务长聊天,两人在说养猪的事情,也没人过去打扰。 一时之间,屋子内便只有了,季长峥和周参谋,两人在搬桌子,收拾椅子,打算去还给人家的。 结果,就看到温指导员进来了,没看到他身后的赵玉兰。 季长峥还觉得奇怪,“怎么你一个?赵玉兰同志呢?” 这一问,周参谋也跟着看了过去,“对啊,我小姨子呢?” 温指导员想了下,“她走了。” 这下,季长峥和周参谋两人面面相觑,都不跟着收拾桌子了,反而走到了他身旁问道。 “那相看得怎么样?” 温指导员不知道,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下,季长峥和周参谋更惊讶了,两人甚至都不忙活了,去洗了手。 “你不是去相亲吗?成还是没成,你能不知道?” 温指导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想了下,组织了语言,“是这样的,开始我们两个都说都很好,互相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家庭,但是到了后面——” 他琢磨不明白,便朝着季长峥和周参谋分析,“后面她突然提出要请我周六去看电影。” “嗯?然后呢?”季长峥有些渴,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然后,我就说我周六要去捉青蛙,没空。” 噗—— 季长峥一口水喷出来,喷的温指导员一身,连躲避都没来得及躲避。 温指导员,“不是,你喷我做什么?” 他还去拿个帕子来擦身上的水。 季长峥一脸的不可思议,“老温,你就没听出来对方话里面的意思?” 温指导员擦完身上的水,拿着帕子的手一顿,“什么意思?不就是去看电影吗?” 得。 还还是个比季长峥还雏的雏,钢铁大直男,情商堪比负数。 季长峥和周参谋对视了一眼,他耻笑他,“老温,你真是活该孤寡到现在。” 也没人爱。 真的是活该。 温指导员还没听懂呢,“不是,这看电影和我孤寡有什么关系?” 季长峥也不收拾了,他拎着一个椅子,坐在温指导员旁边,“你就没想过,对方为什么邀请你看电影?” 温指导员想了下,“图我给她买电影票?” 电影票一张三毛,还怪贵咧。 季长峥,“……” 周参谋,“……” 这人真是没救了,活该他单身。 周参谋差点没气笑,“我小姨子就算是没上班,她来我家帮我们两口子带孩子,我一个月也还给她八块钱的生活费呢。” “她差你那三毛钱电影票?” 这—— 温指导员是真不想不到了,“不是,既然不是图那三毛钱电影票,那她找我做啥?我都说了,我周六晚上和李营长约好了,要去草甸子捉青蛙。” “怎么这么一说,她还生气了呢?” 季长峥有些心累,觉得温指导员这人不开窍,真的说话好累啊。 平日里面,也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温指导员想从季长峥这里得到答案,但是季长峥不理他。 他又去看周参谋,周参谋,“滚滚滚,白瞎我的心思。” 还特意给他制造机会,就为了让他和自家小姨子相处呢。 这—— 周参谋也是一肚子火气,拽着赵春兰回家了,不想在季家这里在看温指导员了。 看着烦。 当然,他是不肯承认的,自己手底下的兵蛋子,真是蠢得跟猪一样。 不,猪都比他聪明。 赵春兰本来在打扫卫生的,见自家男人气势汹汹地进来,她还纳闷了,“怎么了?” 周参谋,“回家,不在这里看到蠢货头疼。” 这—— 赵春兰莫名其妙,但是在外面还好,关键时刻她是不会去薄了自家男人的面子。 便朝着沈秋梅说了一声,“那你先给美云帮忙,我先走了。” 沈秋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出了季家的门。 赵春兰便问了,“老周你这是怎么了?” 周参谋不说话。 赵春兰四处看了下,“怎么没看到玉兰?” 提起赵玉兰,周参谋叹口气,“先回家看看玉兰那丫头吧。” 这—— 赵春兰皱眉,“玉兰怎么了?她不是和温指导员相亲吗?” “怎么没看到她,也没看到温指导员。” 周参谋把这事一说,赵春兰也气笑了,“小温也是的,这是没开窍啊。” “算了,我回去先看看玉兰怎么样。” 等她到家后,就看到两个娃在堂屋玩,没看到自家妹妹。 她便问向周青松,“你小姨呢?” 周青松在发呆,听到母亲赵春兰问话,他指了指屋内,“在屋内。” “回来后就把门锁了。” 他都进不去呢。 这—— 赵春兰思索了下,去敲了敲门,“玉兰,是我。” 里面没动静,只是似乎在哭,低低地啜泣。 这让赵春兰一顿,朝着自家丈夫示意,让他把钥匙拿过来,直接开门。 周参谋和赵春兰结婚十多年,这点眼色还是看得出来的。 过了一会,他拿着钥匙过来了,赵春兰顺利地开了门,就看到自家妹妹趴在被子上哭。 那花色的被面都被打上了一层泪意,晕染开来。 赵春兰低低的叹口气,“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她不明白。 赵玉兰趴着继续哭,“姐,你说我相亲怎么这么多坎儿啊?” “当初,你让我来和季营长相亲,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方根本没出现,来都来来,这也就算了,他没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被家属院的嫂子们说了,我也认了,谁让我长得没美云嫂子好看呢。” “而且我也不是城里人,也没文化,比不上美云嫂子,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也有自知之明,但是温指导员——我不明白了,我们两个人本来都谈得好好的,也都互相说了底细和家庭,怎么我喊他看电影,去更进一步,他就拒绝了?” “他就这么看不上我啊?看不上我早说啊,干嘛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啊。” 她这都相看了两次了,本来她就是家属院嫂子们笑话的对象。 得了,今天这一过,她更成了对方笑话的对象了。 笑她倒贴,人家温指导员都不要。 赵春兰听完,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好了,你想哪里去了?谁说人家温指导员没看上你啊?” 这话一说,赵玉兰抬头去看她,一张泪痕脸跟花猫一样。 “他看上我了吗?他看上我了,又怎么会拒绝?” 她都邀请对方去看电影了。 赵春兰,“温指导员就是一个单身汉,没和女孩子接触过,更没去看过什么电影,他不知道你说看电影的意思,就是继续交往下去的意思。” “啊?” 赵玉兰惊了,甚至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还有人不知道看电影是继续交往啊?” 赵春兰抬手给了她一板栗子,“你以为部队的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他们一年四季在部队待着,就差与世隔绝了,而且温指导员就是一光棍,周围都是男同志,他就更不懂这些了。” “你是说,他没听懂我话里面的含义,并不是拒绝我?” 赵玉兰迟疑了下。 “不然呢?” “你以为他是拒绝你?拜托,玉兰你对自己的长相要有点信心好吗?我当初可是打算把你介绍给季长峥的人,我没那个金刚钻,我敢揽这个瓷器活啊?” 要知道,季长峥眼光高,但是她妹妹也不差啊。 听到姐姐这般说,赵玉兰这才笑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 只是,很快她又发愁起来,“但是我和他之间,就这样断了怎么办??” 她来姐姐这里探亲,就在家里请了两个月的假,她爹还等着她早点回去呢。 那个家,她是不想回去的。 赵春兰一听,“这个简单。” “老周,你过来下。” “你现在去找温指导员问,就私底下问,他看上我家玉兰没?看上的话,就趁早把证扯了,没看上,呵,那我就让玉兰相下一个了。” 周参谋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这都九点了,现在去找温指导员?” “九点怎么了?别说晚上九点了,就是夜里三点,我喊你,你还不是要去?这关乎着我妹妹人生大事,快去。” “等你把这事解决了,我明天给你做香煎鲫鱼来,而且用香油给你煎鱼吃。” 这可是周参谋最爱的。 他果断就答应了下来。 旁边的周青松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他思索了下,既然小姨这么大的事情。 都能被他妈解决,那他的小事情,也肯定能被她解决。 于是,周青松迟疑了下,找到赵春兰。 “妈,我想找你说件事。” “你说。”赵春兰还在给自家妹子擦脸,但是周青松期期艾艾,“你能出来吗?” 赵春兰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得,你还有话,不能让你小姨听?” 周青松低着头没说话,等出去后,赵春兰拉上门。 她低头问,“怎么了?” 周青松想了下,“妈,你有没有觉得绵绵不喜欢我啊?” 其实,美云阿姨好像也不喜欢他。 美云阿姨看着二乐的时候,眼里笑眯眯的,但是看着他,就只是扯了下嘴角,虽然也在笑,但是他就能感受到她对待他和二乐是不一样的。 今天去了一下,就更明白了,连带着绵绵也是。 他回来后,看到二乐在吃糖,便问了一句,结果二乐说是绵绵姐姐给的。 可是明明他和绵绵先认识,也关系更好,但是绵绵都没给他糖吃啊。 赵春兰听到这,顿时愣了下,“你想多了吧?” “绵绵怎么会不喜欢你?” “哦,你是不是还在埋怨,绵绵晚上吃饭的时候告你状了?” 周青松摇摇头,“不是那样,反正我就是感觉得到,她不喜欢我。” 他低着头,好不可怜。 赵春兰摸了摸他头,陪着他坐下来了。 “你我是了解的,但是绵绵我接触了下,也算是知道,你想知道绵绵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其实最一开始,她是不想去插手孩子们的事情的。 因为,她觉得她是大人,就像是之前周青松和林兰兰玩一样,她也一直没有阻拦。 但是一直到发生了,那一件事后,她才去委婉地建议了,自己的孩子不要和林兰兰走得太近。 因为对方心思不正。 原本这件事都翻篇了的,但是对方既然再次提起来,赵春兰也就细细的和他掰扯起来。 周青松听到母亲的问话,他带着几分茫然,“为什么?” 他今年才八岁,还是一个孩子,虽然平日性子沉稳,但是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 “因为,你和林兰兰走得近。” 赵春兰说得不留情面,“绵绵和林兰兰还是仇人,你和林兰兰好了,你和她的仇人交好,她为什么要喜欢你?” 这话一说。 周青松更愣住了,“可是,我和林兰兰是从小就认识啊。” “所以,那你跟你的林兰兰好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在乎,绵绵不喜欢你?” 这—— 把周青松给问懵了。 他想了下,“绵绵喜欢你们所有人,就是不喜欢我。” 那种感觉很难受,仿佛他被排挤了一样。 赵春兰,“多正常,如果我是绵绵,你来我家,我都让你滚。” 周青松跺脚,“妈妈!” “好了,妈妈没跟你开玩笑,周青松。”每当赵春兰喊他大名的时候,周青松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了。 他抬头看向母亲。 赵春兰语重心长,“你不要既要又要,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总会有取舍的,就像是林兰兰的母亲,你林阿姨,她又想要林兰兰,又想要沈绵绵,这注定是不可能的。” 周青松不明白,“为什么不可能?” “她们不都是林阿姨的女儿吗?” 这—— 赵春兰突然发现,男人是无法去共情这个东西的,就像是她丈夫,还有面前的儿子。 哪怕事实摆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是无法去共情。 她想得更多,如果将来呢,儿子结婚后是不是也是这样,赵春兰突然觉得挺可怕的。 她觉得教孩子要趁早,于是,她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说。 “青松,我这样问你,你本来是我和爸妈的孩子,我们家条件,不算好,但是起码算得上是衣食无忧,让你有书读,有屋住,甚至走出家门后,还有人喊你一声,周青松。” “他们喊你,尊敬你,是因为你爸爸是周参谋长,这个你能理解吗?” 周青松点了点头,他从小就以他爸爸为豪,他爸爸好厉害的,是大官。 “嗯,那我继续,你看你本该生活在我们这种好家庭里面,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八年前妈妈生你的那一天,有人把你偷走了,偷到了一个很穷苦,很穷苦的人家,那家人吃不饱饭,还会打你,甚至,他们连打你都不打了,直接把你丢了,让你去要饭,你要不到饭,就会被饿死。” 周青松听到这,下意识的皱眉。 而赵春兰还在继续,“但是,有一个孩子,就是那个穷苦的家的孩子,他们家父母把他们的孩子,换到了我家,也就是那个孩子,顶替你来周家,当周青松,当我们的孩子,吃好吃的,穿好衣服,住好房子,甚至,爸爸妈妈都爱他一个——” 还没说完。 周青松就接受不了,“那不行。” 那是他的人生,凭什么他去当乞丐,没人管没人爱,但是偷了他人生的人,却能享受他原本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行?” 赵春兰反问。 “因为——” 周青松说,“这不公平,这也是不对的。” “那好,那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爸爸找到你了,打算把你接回来,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你要把那个小偷当兄弟,要和睦相处,要相亲相爱——” “那更不行——” 这他更无法接受了,“妈妈,我才是您的孩子,那个不是,那个人是小偷。” “是啊,你也知道,那个孩子是小偷,顶替了你的人生,抢了你的父母,但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要让绵绵去喜欢你,喜欢什么你什么?喜欢你和偷了她人生的那个小偷做朋友?” “周青松,做人不能这样的。” 她说到这里,便不打算在说了,便转头去洗漱了。 只留下,周青松一个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愣住了。 谁是小偷? 林兰兰吗? 想到这里,周青松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好像做错了。 妈妈——妈妈点醒了他。 想到这里,周青松突然跑出了家门,他跑到了季家。 这个点,司务长还在和沈美云谈事,应该说是从那顿饭快结束后,两人便一直在谈了,哪怕是到现在也没谈完。 周青松来的时候,绵绵在洗脚,她在和季长峥两人玩水。 别提多高兴了,连带着笑声都是欢乐的。 看到这一幕。 周青松扒在门口,突然不晓得自己来是做什么了? “大乐,你怎么站在这里?” 被季长峥察觉的周青松,顿时呆了下,下意识地转头要跑,但是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 跑进屋内,朝着正在洗脚的绵绵。 噗通一声跪下来。 绵绵,“???” 发生了什么? 周青松为什么要给他下跪? 绵绵不明白,她纳闷地去看向季长峥,季长峥也不明白。 他去扶周青松,“不是你这孩子,怎么给绵绵下跪了?” 是给绵绵下跪吧? 这个方向是的。 周青松被扶了起来,他想了想,“我爸每次做错事,给我妈道歉,都是下跪的。” 噗——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周参谋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个人,会给赵春兰嫂子下跪?? 妈呀! 这真的是年度大秘密,没有之一。 “真的?” 季长峥还八卦的问了一句。 周青松嗯了一声,“跪搓衣板。” 说起来,他过来的时候,就该拿个搓衣板。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参谋一声吼,“周青松,你个小兔崽子,想挨打是不是?” 真的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周青松也没料到,他爸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季家,顿时麻溜的站了起来。 朝着绵绵说道,“对不起啊,我没拿搓衣板,下次拿。” 说完,不等绵绵回答,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他一跑,站在门口的周参谋,就有些略显尴尬了,他怎么解释? 他干巴巴地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那孩子梦游呢。” 他一世英名,一下子被这小兔崽子给毁了。 回去就拿皮带抽他! 旁边的季长峥他们,看着他笑,就是不说话,至于信没信,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那边,周参谋本来过来是有事的,硬是被自家小兔崽子给气的,不知道干嘛了。 只能回去那皮带揍人去了。 他一走,旁边的司务长也说不下去了,便和沈美云总结道,“大概就是这样了,部队已经联系了,太湖猪,长白猪,还有杜洛克猪,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但是能弄到几头来,我也不确定,等倒是有了具体消息,在和你说,这几天你就趁着事情还没来,先在家好好休息下。” “那边的猪圈,我已经开始着手建立了,基本上一周之内,能全部到位。” 沈美云点了点头,“成,那等都到位了,我在去上班。” 司务长站了起来,“那今天就到这里了,有最新消息,我在和你说。” 沈美云嗯了一声,起身相送。 等送走了司务长,家里也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 绵绵很意外,问沈美云,“妈妈,刚大乐哥哥,为什么要朝着我下跪?” 她不明白。 沈美云也不明白,但是她想了下,之前周青松的行动,思索了下,“在和你道歉?” “为什么?” 绵绵追问。 这沈美云哪里知道,她摇摇头,看了下时间,“好了,都十点了,快去睡觉。” 这孩子还没这么晚睡过。 果然,这话一说,绵绵就打哈欠起来,“好累啊。” 沈美云抱着她,还没走到床边,就睡着了,而且还是属于那种,把她偷走了,她都不知道的。 搞定了绵绵,沈美云也可以歇口气了,拿着笔记本起来,把司务长之前说的那些事情。 一点点记录起来。 那边,看美云在学习,季长峥也不例外,他拿着一本书出来,装模作样的坐在床旁边学着。 沈美云看了一会,注意到他,有些意外,“你们也要考试吗?”骤然被点了名的季长峥,顿时心虚的不行。 手也跟着一抖,那书差点都跟着落了下去。 “对啊,要考试。” 他违心地说了这话,其实也没错,他要给媳妇交试卷,不合格要被媳妇笑话。 可不就是考试。 只是,这人体结构图他看了一天了,还没琢磨到具体的位置。 沈美云觉得他鬼鬼祟祟的,有些奇怪,在看自己的笔记,看到一把,突然站了起来,把季长峥手里的书,一下子拿了过去。 啪叽。 书里面夹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空气中突然跟着安静了下去。 沈美云探头看过去,“这是什么?” 季长峥忙捡起来往身后藏,“没什么?” “拿出来!” 沈美云朝着他伸手,季长峥是万万不肯的,转头就要离开,结果沈美云突然踮起脚尖,冲着他亲了一个。 季长峥顿时忘记跑了。 手里的图也顺势被沈美云拿了过去。 季长峥懊恼,“美云,你这是美人计。” 沈美云斜眼,“你管我什么计,有用就行。” 话到一半,打开那图纸一看。 沈美云顿时愣了,因为图纸上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清晰的人体器官图。 而且,上面还被季长峥给做了笔记,在人体中间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圈,并且标注了一个箭头。 沈美云,“……” 65 65w营养液加更 穿越第六十二天…… 第65章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去。 沈美云盯着那箭头和圈圈,陷入沉默,不知道过来多久,她指着那个被圈起来的地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这个被太阳的符号姿势,不是后世的人才知道的吗? 怎么季长峥这个五零后,不不不,是四零后,他怎么知道的?? 这才是让沈美云奇怪的。 他难道也是穿越的。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还有这里呢?这个箭头是什么意思?” 季长峥,“……” 季长峥,“……” 季长峥,“……” 这两个问题,都把季长峥给问住了,“你是问前者还是后者?” 他跟着反问了回去,这样就能掩饰他的不镇定了一样。 沈美云探究的看着他,“这两个都有,你先回答我,这个符号是做什么的?” 这让季长峥怎么回答? 他难道说,这是他研究的男女之间,最佳进入的姿势。 这个角度倾斜二十五度到四十度之间,是最省力的姿势。 而且对方不会痛不说,他也能够顺利流畅的一次就进入,不会被堵在门口了。 当然了,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打死都不会说的。 季长峥深吸一口气,甩掉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努力把这件事放在了学习上。 他沉思,“这个那个,那个这个,要不你把这个人体结构图,还我?”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的情况下,他甚至想要动手去抢了。 是真想抢的,甚至是大打出手,但是对方是她媳妇,他一拳头就能把媳妇给干趴下了。 他不敢。 呜呜呜。 但凡是换个人来,他都不至于这么被动。 如果这图是温指导员,或者是司务长他们抢去了就好,虽然会被丢脸丢一时的。 但是,他会动用武力,打的他们满地找不到牙。 可是面前的是媳妇啊,他不能打,更不敢伸手去抢。 沈美云抖了下身体结构图,“想要?” 季长峥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并且试探性的伸出小手手,“媳妇,还我?” 沈美云嗖的一下子,又把人体结构图给收了回去。 “想得美。” “除非,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女同志的身体构造图怎么会在你手里?还有这个线头是做什么用的?” 这要怎么解释? 季长峥都快急死了,他发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般尴尬过,真的! 一次都没有! “媳妇,有没有可能,这是我上课的笔记?”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个图是我从秦大夫,那里借来的,要学习下生理构造,学习完了,我还打算再次还给秦大夫呢!!!” 季长峥灵机一动,给出的这个答案,他觉得真的是完美无缺。 “毕竟,我爱学习。” 他是非常爱学习的,想必这个理由,他媳妇就没法在问下去了吧。 毕竟,这可是和正义学习挂钩! 沈美云抬眼,似笑非笑,“上课的笔记?你爱学习?那你能告诉我下,哪个给你当老师的吗?” 这怎么回答? 这种事情谁能给他当老师? “秦大夫?” 沈美云问。 季长峥下意识的把头给摇成拨浪鼓,“他一个菜鸟什么不会。” 这话一说,就暴露了。 眼见着媳妇要威逼利诱了。 他陷入沉思,想了半天,思索地说道,“会不会有一种情况,我是自学成材。” 他就是自己的老师。 沈美云,“……” 这人还怪不要的脸的。 “那你学得怎么样了?”她漫不经心地追问,仿佛是一个女魔头在审问一个小书生一样。 对方都快被她给逼到墙角去了。 这让季长峥如何回答啊!? 他能说书本上的知识和实操,实际差别很大吗? 他琢磨了半天,还没琢磨透,季长峥索性不要脸了,他直接朝着沈美云说道,“要不,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试下?” 沈美云,“滚,我来亲戚了。” “什么?” 季长峥扫了一眼家里,“我们家没来亲戚啊,就只有你我,还有一个睡着的绵绵。” 果然,三岁一代沟,沈美云觉得她和季长峥之间,差了一个马六甲海峡。 她深呼吸,“你就没想过,来亲戚是某种事?例如我身体不方便,不方便和你那个那个?” 这—— 季长峥陷入了呆滞,看着沈美云进屋的背影,他在想是什么事情? 导致了,她不方便和他那个那个? 是嫌弃他新手菜鸟差吗? 果然了。 季长峥觉得自己真相了,因为美云不止是进屋了,她还把门给拴子给关上了。 是觉得他差吗? 所以就不想和他睡觉了。 因为他都找不到地方。 呜呜呜。 一想到这里,季长峥更自闭了,甚至连学习的心思都没有了。不过,想到一半,媳妇说亲戚来了? 他起来找找,结果十分钟后,半个小时后。 上到屋顶,下到灶膛口,都没有亲戚,更藏不住一个人。 确认了,他媳妇骗他。 家里根本没来亲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季长峥就跑到了秦大夫的诊所,秦大夫这两天值夜班。 所以都在诊所支起来了个小床铺,用来暂时睡觉。 昨晚上在季家吃饭,折腾到了好晚,还打算今天睡个好觉的,结果。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他值班室的窗户被敲响了。 笃笃笃—— 笃笃笃—— 秦大夫翻了个身,卷着被子继续睡,可能是做梦吧。 毕竟,半夜要是有人来找他治病,老远就会大声呼喊秦大夫救命。 像是这种鸟啄窗户,还是第一次。 他有些烦躁,顺手抬起手把耳朵给堵住了,心想这鸟也太烦了一些,一大早得啄什么窗户。 饿了去找食啊,别来啄他窗户。 哪里料到,秦大夫都把自己的耳朵堵住了,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敲。 笃笃笃—— “烦不烦啊?” “你啄什么啄,饿了自己去找食吃,我是大夫,又不是饲养员。” 窗户外面倏地安静了片刻。 接着,又开始笃笃笃,“老秦,是我!” 季长峥压低了嗓音,还不能让别人看到了,不然又说他洞房花烛夜不专心。 他也是没办法,只能抽这个点来找老秦了。 这个点半夜三更,大家都在睡觉,自然没有看到他了。 听到这个声音。 秦大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顿时愣了下,下意识地说道,“这鸟都会学季长峥的声音了。” 季长峥,“……” 他用着木棍一点点划开了窗户的拴,探头进来,幽幽道,“你就没想过,真的是我吗?” 而不是什么鸟! 在说了,哪个鸟长得这么好看啊。 卧槽。 冷不丁的眼前多了一个放大的脑袋,纵使这个脑袋帅出天际,对于秦大夫来说,那也是极为恐怖的。 他整个魂都差点没吓掉了,下意识地扯着被子,往头上盖,“啊啊啊啊啊。” 季长峥,“???” 季长峥终于弄开了窗户,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走到老秦的弹簧床前,正准备单手拎起来了他盖在头上的被子。 结果就听到。 秦大夫一阵咕哝,“大体老师,你别来找我啊,当年我是对你下手了,但是你这不是我老师吗?对你下手的也不止我一个啊。” “你别半夜三更对我下手啊。” “我最多就是往那福尔马林里面,加了点水而已,后面觉得水多了,怕你泡坏,我就去找福尔马林,但是福尔马林不够了啊,我才找人打听加了童子尿,据说童子尿永葆青春!” 为此,他还把那小孩儿一顿打,就是为了让他多尿一点。 只是,那都是年少无知做的一些破事了,他承认自己虽然做了错事,但是他初心绝对是好的啊。 不至于大体老师在来找他报复啊。 季长峥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听到了这么一茬,他便忍不住诈一诈他,掐着嗓音,“还有呢?” “还有——” 说到一半,秦大夫猛地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了,他骤然掀开了被子,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时。 当即就气地跳起来。 “季长峥,你做个人吧!”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你来找我做什么?” 真是快把他尿都给吓出来了。 季长峥挑眉,一屁股坐在他的床头,“来,继续,把你做的坏事,全部说来我听听。” 这话一说,秦大夫忍不了,直接从弹簧床上跳下来,“季长峥,你别逼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谁还没有对方的秘密了。 三分钟后。 两人对视了半天,最终决定各退一步,不能在继续互相伤害下去了。 毕竟,他们都掌握了,对方的把柄! 惊天大把柄! “好了,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秦大夫的瞌睡没了,他坐了桌子面前,拿起手表一看,这才四点半。 就是离吹号角,也还有半个多小时。 季长峥,“我找你有问题咨询。” 秦大夫听了,把手表怼在他面前,语气几近崩溃,“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几点,我求求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我他妈是个大夫啊,我不是神啊,我这个大夫晚上需要休息的啊,我是需要睡觉的啊,季长峥,我求求你,把我当个人,被把我当神行吗?” 季长峥双手抱胸,侧头盯着他,“当初我在战场上救下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 “你说,我们一世是兄弟,以后为我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所以?现在你这是?” 秦大夫,“……” 他真是作孽,上辈子刨了季长峥的祖坟,这辈子要被季长峥救了,救了在反复凌虐他。 他真是活够了。 秦大夫把病历单往脸上一盖,接着往椅子上一躺,“说吧,你这次又在洞房花烛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了?” 季长峥,“嗯,我要求爱,但是我媳妇说来亲戚了不方便,我当时把屋里屋外,全部都找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角落,非常确定地说,我媳妇亲戚没来,也不可能有亲戚听我们墙角,你说我媳妇这是什么意思?” 秦大夫垂死病中惊坐起,“你说你干啥?” 季长峥,“找亲戚啊,屋里屋外的找亲戚。” 确认了,没有一个亲戚。 秦大夫,“……” 秦大夫,“…………” 秦大夫,“………………”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了,无语到家了。 秦大夫足足深呼吸了三分钟,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再坐了,而是朝着季长峥围着转了一圈。 “季长峥,你不是傻叉吧??” 季长峥冷眼,“怎么跟你救命恩人说话呢?” “你要不是我救命恩人,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是违反规定,也要去偷一把枪出来,把你一枪蹦出去!” 真是活够了,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把季长峥派过来,专门来折磨他的吗? 季长峥,“没有爸爸,你现在就是一捧黄土,每逢清明节我给你倒一杯酒,你喝一半,土地爷一半。” 秦大夫微微一笑,“好,那我就直说了,你没想过来亲戚,这三个字是个动词?” “废话,当然是动词,不是动词,我能满屋子地找亲戚?” “那亲戚总不能是飞进来的。” 哦,飞进来的话,也是动词,总之,来亲戚咋不是动词了。 秦大夫捏了捏拳头,告诉自己要忍,他深吸一口气,“所谓的动词,是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动在外人身上?” 季长峥,“有区别?我媳妇来亲戚了,当然来的是她亲戚,又不是我亲戚,这动词动的还不是她身上?” 秦大夫,“……” 苍天啊,来一把枪,崩了他吧。 求求来一把枪崩了他吧! 他真是活够了! 秦大夫去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从头上浇下来,让自己彻底冷静了下去。 像是一个落汤鸡一样走到了季长峥面前,他生无可恋道,“我在说最后一遍,你听就听,不听我去死!” 季长峥,“不至于不至于,你说,说好说话,我都保持沉默。” 秦大夫看了他一眼,最后重复,“来亲戚,是指你老婆来月经了,懂了吗?” 季长峥,“……?” 不是来月经和来亲戚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也扯不上关系,他还想问,但是秦大夫把他推在了门口,指着那门,“你还想让我活不?” “想让我活,出门左拐,自己走。” 离他越远越好。 他怕和季长峥在接触下去,他都会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简称,找死! 季长峥被赶出去了门口,他也不恼,站在原地仔细的琢磨,“来月经,来亲戚?” 这两者是什么关系? 搞不懂。 完全没联系啊! 并且,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上的地方。 季长峥思索了半天,想不明白,他一转头,那边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季长峥,“……” 算了,他还是自己琢磨。 真想要去训练场的,突然就想起来了,昨天司务长和周参谋说,他的脚踢正步的时候,不抖。 不抖等于没洞房? 这是怎么说的? 季长峥思索了下,那他今天肯定不能在被人笑话了啊。 他思来想去,想要腿抖简单的很,两百个俯卧撑,外加两百个深蹲。 做完后,腿不想抖都不行。 于是,季长峥索性也不走了,直接就在卫生室外面开始运动了起来。 吼吼哈嘿。 十分钟一百个俯卧撑结束,胳膊有些抖。 不行,继续! 吼吼哈嘿! 十分钟一百个深蹲,越做腿越累,累到每次深蹲起来的时候,都要命的抖啊抖地。 差点没软趴趴的坐下去。 本来想睡个回笼觉的秦大夫被外面吵得不行,便站在窗户外面看了下,先看到季长峥在坐俯卧撑。 再接着直接上两百个深蹲! 秦大夫,“??” 这一大早做啥? 他索性也不睡了,直接起来了,开了门走到季长峥面前,对方还在汗流浃背的做深蹲。 “不是,季长峥你在哪里不能训练,你在我门口做训练干啥,让不让人睡觉了?” 季长峥憋着一口气,往两百五十个深蹲去,不能开口,一开口就泄气了,前功尽弃。 他继续! 秦大夫,“?” “那么多训练,你做深蹲做啥?”眼瞅着都做了好多了。 怎么专挑着深蹲来?这腿还要不要了? 最后一个深蹲结束。 季长峥站了起来,好像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当场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扶着墙勉强站直了身体,朝着秦大夫高深莫测地来了一句,“你不懂。” 他只要腿够抖,就没人能够认出来,他是处男。 秦大夫,“??” 神经病啊! 完全跟不上这人的套路,他还是去睡觉吧,只是看着季长峥扶着墙走路的样子。 还——怪有意思的。 从卫生室到训练场,就十分钟的路程,季长峥走了二十分钟,无他。 腿软,一步三步软。 完全跟面条一样,根本直不起来。 想来,今天去训练场,应该没人在笑话他踢正步,脚尖崩的直了。 训练场。 一群男人们提前到了,就为了继续昨天的打赌。 李营长带头,“你们说,季长峥昨晚上洞房了没?” “不好说,我们昨晚上不是在他家吃饭吗?吃完饭都九点多了。” “按理说,这个点的话,想要在做点什么不容易了,毕竟咱们早上可是五点钟起来的。” “那不一定,真要是想做点那事,别说五点钟起了,就是四点钟回家,都想要努力地卖力来一回。” 这话一说,就被人笑话了,“你这话一说,就暴露了吧?一看就是刚结婚的小年轻,才会有这种一个小时,也想来一次的欲望。” “这还有什么说法?” 赵营长来了好奇,反正他是一天到晚,都恨不得和媳妇黏在一起,最好不要在分开。 “你问问,司务长,问问周参谋,如果只有一个小时和媳妇在一起,他们会选择做什么?” 司务长和周参谋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当然是睡觉。” 多想不开啊,就那一小时,不去睡觉,去卖苦力? 不不不,想都被想。 睡觉多好啊,卖苦力多痛苦,卖完了不止是腰酸腿软,还要被媳妇在来一句。 “没了吗?” 那才是最伤人的。 年过四十能一个月卖一次苦力就不错了。 既然只有一个小时了,那要干嘛?当然是睡觉啊,养精蓄锐,享受生活。 只是这话,小年轻赵营长是不懂的。 他也确实不懂,他抓抓头嘿嘿笑,“娶媳妇多好,每天和媳妇睡在一起,快乐得不得了。” 他以前都不知道,结婚竟然这么快乐啊。 有媳妇的快乐,单身光棍想象不到。 他那一脸幸福的笑容,看的司务长和周参谋齐齐的同情,“这孩子还小,没经历过人间险恶,在过十年你且看着,他还会不会是这么一脸幸福的表情。” 这话一说,旁边的李营长来了个总结。 “跑题了,跑远了,我们不是说打赌,看下季长峥昨晚上会不会洞房吗?” “来来来继续。” “昨晚上他喝了一点酒,按理说是会的。”说这话的是温指导员,他是熟悉季长峥的,所以这一次他直接押宝。 “我赌一个月的臭袜子,季长峥肯定结束了二十三年处男的日子。” 温指导员说这话的时候,是信心满满的。 他这般信心十足,也带动了旁边的人。 司务长想了下,“我猜也是,昨晚上我给季长峥敬酒三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要是还没结束单身光棍的话,那我就要怀疑他不行了。” “所以,我也押他结束了。” 李营长,“好了,现在有两个人押宝季长峥洞房花烛夜了,你们呢?” 周参谋,“我弃权。”他不做没本的事情。 要看到了才知道。 “你们呢?” 赵营长,“我也押季营长昨晚上洞房花烛夜了。” 秦团长,“我先不押,我要观察一会,看下季长峥来不来迟到,他要是迟到的话,我就押,他要是没迟到,那就不押。” 说完,他去看陈团长,陈团长轻咳一声,“不关我事。” 不管是季长峥,还是沈美云都是自己人,如果要不是自己人的话,他可能也去凑个热闹,但是自己人的话,那就不忍心了。 算了算了。 “那好,现在就等季长峥过来了。” 李营长吆喝。 眼瞅着最后的时间都要到了,战士们而已都要来齐了,季长峥还没来。 大家顿时炯炯有神的盯着,季长峥来的那个方向。 五分钟后。 季长峥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铁网,一瘸一拐的过来了。 像是个乌龟,走的极慢。 这让,大家都跟着齐刷刷的,“卧槽!” “这得多猛啊。” “炕都得造塌吧?才能把季长峥造成这样子?” “我估计炕塌的还不止一次,季长峥的体力多好的,都把他整成瘸子了。” 司务长安静的分析,“你瞧他走路,每下一步脚,都会皱一次眉,显然不止是腿脚虚浮,他还疼——” “用多了吧!” 这是过来老男人的第一个猜测。 “只有用多了,用坏了,用秃噜皮了,才会这般痛苦。” 这—— 大家对视了一眼,顿时一窝蜂地扑过去,把季长峥给围着了,“季长峥,你昨晚上是战绩斐然啊?” 瞧瞧这走路的姿势,没有十次八次,不是不会这样的! 季长峥,“?” 战绩斐然? 他还思索了下,什么战绩斐然,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一僵,点了点头,含糊,“是吧。” 他知道了,那是自己早上那两把五十个俯卧撑,有效了。 发挥作用了! 他们这群人,再也没人笑话他是处男了! 只要他腿足够抖,就没人认得出来! 眼见着他承认了,大家起哄的更厉害了,“看你这走路的姿势,昨晚上来了几次?” 几次? 他昨晚上在满屋子找亲戚,找了十二次吧。 反正没找到。 季长峥随意地说道,“大概十二次左右。”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先闹哄哄的人,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齐刷刷的盯着季长峥,用着一副见鬼的表情,“不是,你确定是十二次?” 季长峥掰着指头数了数,“堂屋三次,厨房四次,卧室三次,洗澡间一次,房梁上一次。” “不多不少,刚好十二次。” 这话一说,周围再次安静了下去。 “卧槽,房梁,房梁你也能来?” 季长峥奇怪地看他,“爬上去不就行了?”以他们的身手,爬个房梁很难吗? 这—— 最怕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去。 “十二次啊,司务长,你第一次来了多少?” 司务长不说话。 三次,他说出来嫌丢人。 “老周你呢?” 他也差不多了,周参谋陷入沉默。 这沉默就像是瘟疫一样,一下子在这群男人中间蔓延起来,大家面面相觑。 “好了好了,散了吧,都散了吧。” 嫉妒! 他们得不到,那也别讨论了,扎心。 但是,越是不想讨论,越是想往那看。尤其是训练的时候,季长峥站在第一个,当示范。 每踢一次正步,他那腿,就跟着抖啊抖啊抖的,抖的频率有点像是蜜蜂振动翅膀的频率。 简而言之,超快! 司务长他们站在旁边琢磨分析,“这是一晚上十二次的后遗症吧?” “应该吧,反正我当初也抖,但是没抖到这个地步。” “原来十二次是这样的啊?” 从来没见过,这是见识了。 倒是赵营长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季营长这像是,头天做了深蹲训练后,第二天就是这么一个反应?” 因为他当时就是这样,大腿和小腿完全不受控制,不抬都抖,一抬就更抖了。 这话一说,好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这一看,赵营长顿时惊了,“都看我做什么?” 司务长,“我觉得你在胡说八道。” “我也觉得。” “我问你,季长峥有这么一个美人老婆的情况下,你觉得有多大概率,他晚上不抱着老婆睡觉,而是去做深蹲?” “他有病?” “我觉得司务长说得有道理。” 赵营长想了下,“那估计是我猜错了。” 他跟着看过去,季长峥的那一双腿确实在抖,连带着腰似乎也在抖? 做深蹲的话,好像不抖腰,只抖腿,这样来看的话,那确实是一晚上十二次的后遗症了。 “季长峥就是季长峥,这体力真好,一晚上十二次。” “妈的,羡慕!” 这说出去都是吹嘘的资本。 当然,赵营长是万万想不到的,还有季长峥这种变态,他不止做了深蹲,他还做了俯卧撑,所以腰也酸也抖。 那边,季长峥还在坚持踢正步,每踢一次起来,那绷着的脚尖,就跟着条件反射地抖。 是他完全控制不了的那个地步。 他的余光跟着扫视着周围,注意到司务长他们都在盯着他讨论的时候,他争取努力把脚在抬高点。 抖动的频率更快点。 这样—— 就可以证明他不是处男了吧! * 家里沈美云睡得不舒服,昨天下午来了亲戚,晚上躺在床上睡,她一直老是容易醒。 一醒就去摸床,生怕自己把漏到了床上。 漏上去以后,着实是难受。 她有些想念后世的姨妈巾,这真的是解放女人的一大进步。收拾完自己身上的麻烦。 她这才去拿起笤帚去打扫卫生,这才惊觉屋子内,地面上竟然光滑的厉害。 甚至,连灰尘都没了? 季长峥昨晚上这是干嘛了? 她明明记得昨晚上太晚了,屋子就没收拾完,打算今天早上收拾的。 任凭沈美云想破头,都想不到,季长峥昨晚上在满屋子的找亲戚,但是没能找到。 就差把地面掘地三尺的那种了。 她收拾这些后,没让季长峥去打饭,而是自己做了一个青菜疙瘩汤。 她和绵绵两人一人喝了一碗,不得不说,比起食堂的饭菜,她的厨艺堪比大厨了。 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她收拾完东西,便领着绵绵一起,打算驻队小学的,绵绵天天在家跟她一起也不是事。 五岁的年纪,送去读个学前班应该是差不多了。 主打一个提前适应集体生活。 待收拾结束后,沈美云便换上了一个薄大衣,当然不会把绵绵漏下了。 从一堆里面里面找了一个天蓝色夹棉小袄,就薄薄的一层,又给她背后的位置,放了一块汗巾,主要是怕她第一天到学校,小朋友人多,别玩疯了,又是出一身汗,容易感冒生病。 换好了衣服,沈美云看了下,觉得绵绵的头发,可以编辫子,编了两个小碎辫,放在了胸前。 她打量了下,小姑娘眉眼通透干净,肌肤白皙,玉雪可爱。 “啊哟,我家绵绵真漂亮。” 沈美云抱着她,就亲了一口。 绵绵被亲的不好意思,害羞的捂着脸,“主要还是妈妈的手艺好。” 她妈妈会编好多花辫哦。 反正不管任何时候,她出去都会被小朋友们羡慕,当然还会被大朋友们摸脸。 绵绵这一张嘴,跟抹蜜了一样,真会哄人,哄的沈美云真的是眉开眼笑的。 她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走咯,妈妈今天送你去学校看看。” “绵绵怕不怕?” 绵绵歪着头,贴着沈美云的脸,“妈妈是不是忘记了,绵绵上过幼儿园了,已经从幼儿园毕业了。” 她上学早,幼儿园小班中班大班都毕业了呢。 听到自家孩子一点都不怯场,沈美云彻底放心了去。 她想了下,“那我们今天先去学校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能报名那就今天搞定,不能报名那我们就回来,改天把爸爸喊上一起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绵绵点点头,“好呀。” 等收拾妥当后,沈美云便抱着她出去了,一出了门,绵绵就嚷嚷着。 “妈妈,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好重的。” 不能把妈妈压垮了。 沈美云一直都尊重女儿的意见,闻言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牵着女儿就出了家属院。 刚一出来,就遇到赵春兰也从屋内出来,手边上还牵着一个小朋友。 正是周青松。 赵春兰看到沈美云也跟着愣了下,“你们这么早出来干啥?”接着,似乎才注意到绵绵今天打打扮。 她扎着两个碎麻花辫放在肩上,穿着天蓝色小棉衣,她本就生得玉雪可爱,这一打扮跟个小公主一样。 “绵绵今天可真好看。” “也不知道美云你是怎么给孩子打扮的,每天干干净净的不说,还漂亮。” 绵绵抿着唇,大大方方道,“谢谢春兰姨姨的夸奖,都是我妈手巧。” 沈美云听了,摸了摸绵绵的脸,笑了下,这才回答。 “昨天和司务长谈了下,后面我要忙活起来,怕是没时间照顾绵绵了,我就想着先去部队的小学,去打听下情况,看下那边招收的条件是什么? 主要是现在时间点处于不上不下的,已经过了报名的时间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半路,把孩子插队送进去。 赵春兰一听到这,便说了,“你知道路吗?” 这沈美云哪里知道,她现在对于学校都还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打算边走边问的,反正驻队就这么大,找个人一问就晓得部队小学在哪边了。 一看沈美云这表情,赵春兰就懂了,“让我家大乐带你去吧,反正他刚好这会去学校。” 她这么一说,沈美云这才看了过去,注意到周青松确实是背了一个小书包。 军绿色的,也是这时代最为洋气时髦的一种。 注意到沈美云在看自己,周青松下意识的挺直了小身板,“我今天也背的新书包。” 这个书包是他妈,拿着之前的大书包改的,说是给他的奖励。 他昨天给绵绵妹妹道歉了,很是勇敢。 沈美云笑了下,“很好看。” 得了。 周青松把身板挺的更直了,虽然还是那么一张小古板的脸,但是看着那扬起的嘴角,怎么看心情是怎么好的。 “美云姨姨,绵绵妹妹,我带你们去学校吧。” 部队就只有一个小学,而且必须是部队的子弟才能去读书的。 沈美云看着八岁的周青松,她思索了下,或许目前来说,不该戴着有色眼镜来看他。 她点点头,“那谢谢你了。” 她一说谢谢,绵绵自然也跟着道谢,“谢谢你了。” 正准备走的,结果二乐迷迷糊糊的从屋内出来,扒开裤子提着小鸟,就要站在门口撒尿。 结果撒尿到一半,好像见到家门有个人。 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过去,哇了一声,“哪里来的仙女姐姐啊?” 在定睛一看,“哦,是我的绵绵姐姐啊。” 明明是很浮夸的语气,但是在他口中说出来,就特别真诚。 他甚至还一点都不爱害羞的,还不忘记小鸟给装到裤兜里面,不撒尿了。 颠颠的跑到了绵绵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 “真是仙女姐姐啊。” “怎么有怎么漂亮的人啊。” 捧着一张脸,眨巴着大眼睛,夸张的不行。 让沈美云他们几个人都无奈了,她心说,周青松跟个木头一样,嘴巴也跟蚌壳差不多。 怎么他弟弟,嘴巴还这么甜。 没看到不想搭理周青松的绵绵,在看到二乐的时候,笑容都跟着大了几分。 “二乐弟弟,你真有眼光。” 她也觉得自己今天是仙女。 二乐嘿嘿笑,捧着脸,“我就说嘛,我见到仙女了,原来仙女长这样啊。” “妈妈妈妈,你看到仙女了没?” 这个小马屁精,不止自己拍马屁,还要把他妈妈也扯进去。 赵春兰能怎么说,她自然是点头了。 “我也看到仙女了。” “是吧是吧。”二乐围着绵绵转,转到了一半,他突然停顿了,看着绵绵片刻说,“仙女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周青松见不得自家弟弟小马屁精的样子,他便冷着脸说了,“绵绵妹妹要跟我一起去学校上学了。” 二乐一听,这哪里得了啊??? 大哥要和他抢仙女姐姐啊。 这哪里成!! 论抢人,他周二乐就没输过! 于是,周二乐牵着绵绵的手摇着,一边摇一边哭啼啼地说道,“仙女姐姐,我年纪比哥哥小,脑袋比哥哥笨,学习还比哥哥差,而且还只会夸你长得漂亮,是个没用的小废物,仙女姐姐你会不会只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啊?” 绵绵,“???” 周青松,“???” 66 求营养液 穿越第六十三天 第66章 听到二乐这话,在场的几个人都惊了。 沈美云忍不住去看赵春兰,低声问道,“你怎么养孩子的?” “二乐这嘴皮子怎么厉害?” 赵春兰,“我真没管他,他说话早,又是个话痨,从小就爱拍人马屁。” 比起老大那个闷葫芦,好像老二长了一身的嘴。 沈美云心想这应该是天生的了。 那边绵绵听到这话,想了片刻,“二乐是我最喜欢的弟弟。” 有了这话,二乐这才放心去,“仙女姐姐在等等我,我很快也到入学的年纪了。” 眼看着这两个小话痨没完没了,沈美云及时制止,“绵绵,你今天去学校。” 这下,绵绵恋恋不舍地和二乐告别。 周青松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抿着嘴,没说话直冲冲的走在最前面。 眼看着他这样。 沈美云和绵绵对视了一眼,赵春兰秒懂,“不管他,老大这是吃醋了。” “他在家也会这样。” 老二会嘴甜会说话,在家又会哄人,老大吃了嘴的亏,所以经常会生气。 听到这,沈美云懂了,她点点头,领着绵绵跟上了周青松。 部队小学就在部队外围的位置,是一个四连间的红砖大瓦房,一平排建立的。 在外面的位置是个小操场,夯实的泥地上,铺了黑煤渣,而在中间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升旗台,显然这是每周升旗的地方。 周青松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到底是尽心尽责的,他指着瓦房最侧面的位置。 “那个就是我们老师办公室了。” 想了想又指了指中间的房子,“最左边是学前班和一年级,第二个是二年级和三年级,后面是四年级和五年级。” “我现在读二年级。” 说完,朝着沈美云点头,“美云姨姨,我去上学了,再见了,绵绵妹妹。” 他似乎不太高兴,一直用转头的时候,都是闷闷不乐的。 “大乐,谢谢你。” 沈美云朝着他道谢,对方帮她忙是现实的问题。 她一说谢谢,绵绵向来听妈妈的话,她自然也跟着说谢谢。 这让周青松心情好了片刻,微微扬起唇角,但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再次蔫巴了下去。 正要分开的时候。 李秀丽也领着林兰兰过来了,她把军用水壶跨在了林兰兰身上,“兰兰,你进去上课,等放学了妈妈在来接你。” 声音也是温柔的。 林兰兰正要说好,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沈美云领着绵绵也站在门口。 两人都极为耀眼,沈美云年轻漂亮,是个十足大美人,而沈绵绵也不例外,她穿着时髦的蓝色夹棉小棉服,扎着碎花辫子,皮肤又细又白,一看就像是大城市来的小朋友。 这让,林兰兰一下子便心生了危机,更危机的还在后面。 因为沈美云和沈绵绵旁边,还跟着周青松在介绍,她清楚的看到,本来周青松心情不好的。 但是却因为沈美云和沈绵绵的一声谢谢,立马由阴转晴。 这—— 让林兰兰心里也一下子有了危机感,要知道她这辈子虽然不打算嫁给周青松。 但是也不可能,让沈绵绵捡便宜啊。 于是—— 林兰兰提着水壶,花蝴蝶一样朝着周青松跑过去,拉着他胳膊,亲昵地喊道,“青松哥哥,你上学怎么不喊我啊?” 以前周青松每天上学,都会绕路到他们家去,喊她一起上学呢。 但是今天却没有。 他今天不止是没有,而且还和沈绵绵一起来学校了。 这就让林兰兰不舒服了。 周青松和林兰兰是打小的玩伴,两人也确实是一起长大,这种拉胳膊他也习以为常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美云阿姨和沈绵绵一看,他心里顿时觉得怪怪的。 便挣开了林兰兰的手,解释说,“早上我妈妈让我,带着美云阿姨来学校。” 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没去喊林兰兰。其实,他本来也不想去喊林兰兰的,尤其是他妈妈昨天给他解释那些后。 他就更不想面对林兰兰了。 因为他看到林兰兰,便想起来了小偷这两个字。 林兰兰听到这个解释,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沈绵绵,也要来学校?” 说完这话,她便转头看着沈绵绵,十分敌意。 这让沈美云下意识皱眉,倒是绵绵看了林兰兰片刻,随即,慢吞吞地收回目光。 “妈妈,这不是部队子弟的学校吗?她为什么能来呀?” 天真无邪的语气,一下子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林兰兰先前警惕的表情,立马化为尴尬。 甚至,还有一丝楚楚可怜。 “青松哥哥,她的意思是我不该来吗?” 周青松拧眉,沉思了片刻,板着脸,“你本来就是顶替了沈绵绵,才能进来的呀?” 不然,林兰兰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 林兰兰是万万没想到,周青松竟然会这么回答的,她脸色当场就难看了起来。 旁边的李秀琴终于把目光,从绵绵身上移开了,“青松,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兰兰上的是林家的名额。” 这话不止是给周青松解释,更是说给沈绵绵和沈美云听的。 周青松一听这,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兰兰不是小偷吗?偷了绵绵的人生,所以才能进来这个学校的?” “她要是在亲生父母家,她能进入我们学校吗?” 周青松这几句话,一下子让李秀琴和林兰兰都跟着尴尬了下去。 当然,这会正是要上学的时间,不少学生都听了去。 这让大家都跟着议论纷纷。 “她就是沈绵绵啊?她好漂亮啊,她比林兰兰漂亮。” “我也觉得,而且她长得也不像林兰兰妈妈呀?我觉得她跟她妈妈长得更像,都是一样的美。” 林兰兰听到这话,一张小脸都差点气哭了,旁边的李秀琴虽然没动,但是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尤其是转头,时不时的去看一眼沈绵绵,那目光黏糊的,让绵绵难受的厉害。 她想了想,牵着沈美云的手,“妈妈,我们去找老师吧。” “我不想和坏人说话。” 沈美云点点头,牵着她手就朝着走廊道最里头那一间屋子走,“以后在外面,注意了不要和坏人说话。” “好的妈妈。” 一应一答,那是非常流利的。 这母女二人从头到尾,竟然没去和李秀琴说话,当然,林兰兰那半个人除外。 她们这种忽视的动作和语气,让李秀琴心里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有些踹不过气来了。 她想要追上去,也确实是这样做的,“绵绵。” 还没喊出口,就被林兰兰给抓着了,她死死的牵着李秀琴的手,仰头去看她。 “沈绵绵有妈妈,你是我妈妈。” 这一句话,一下子让李秀琴的理智,再次上线了起来。 她不能去。 兰兰说得对,绵绵有妈妈了,她是林兰兰的妈妈。 想到这里,李秀琴又把脚步给停了下来,生生地给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在呕血。 难受得要命。 看到这样的李秀琴,林兰兰觉得没意思,上辈子沈绵绵回到林家,都没人去看她一眼。 怎么?这辈子沈绵绵不回来了,她反倒是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了? 想到这里,林兰兰吸吸鼻子,“妈妈,如果你真想要去找沈绵绵回家,你去吧,兰兰不会生气的,因为比起其他的,兰兰更爱妈妈,更想让妈妈高兴。” 听到林兰兰如此乖巧的话,李秀琴又怎么去得了呢。 “不去,妈妈就守着兰兰。” 林兰兰,“妈妈真好。” 周青松看到这一幕,总觉得怪怪的,他觉得如果他的爸妈被小偷抢走了,反而还来一副深情的样子。 他会被气死的。 真的会被气死的。 周青松不想看了,转头就进了教室,旁边的林兰兰一看这,立马追上去。 “青松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周青松现在心情很复杂,他看着林兰兰片刻,想了下,“你先不要来找我了。” “啊?” 林兰兰一脸愕然,要是隔着平时的周青松,肯定就会安慰他,但是这会他没心情。 他想到了,绵绵和沈美云走的那一幕,她应该是很伤心吧? 实际,并没有。 绵绵牵着沈美云的手,她突然说道,“妈妈,我不喜欢她们。” 尤其是那个阿姨看着她的目光,她更不喜欢。 沈美云,“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和她们来往。” 她从来不会强迫女儿,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嗯。” 绵绵仰头,“妈妈,我最喜欢你。” 她强调,她有多喜欢自己的妈妈,就有多讨厌那个人。 说不上来的讨厌。 沈美云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去了办公室,这会办公室有两个老师在备课。 其中一个显然是要上课的。 一个穿着灰色尼龙褂的中年女同志,看着他们进来了,便说,“你就是沈美云同志,和沈绵绵同学吧?” 沈美云意外了下,毕竟,她是第一次来,对方却认识她们。 “介绍下,我是郝梅,是负责学前班和一二年级的班主任,你可以问我喊郝老师。” “至于为什么认识你们,上周的时候,季营长来找过我,说他有个女儿,以后可能要来我们学校读书,让我多照顾一些。” 说起来,当时季长峥来找她的时候,还带了一斤白糖过来。 她虽然没要,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她是比较喜欢这种干净利落,会来事的家长的。 沈美云愣了下,“上周?”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她和季长峥还没结婚,对方便开始陆续准备起来了。 说实话,她很难说出自己这会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是在她看不到的位置。 季长峥默默做了好多事情,只等她默默地去发现。 郝梅点了点头,“是上周,上周一呢,当天升旗的时候来找我的。” “来吧。” 她从朱红色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沓子入学申请表。 “你来填下这张表,我填完了,在把五块钱的学费交了,我便领着她去新班级。” 说到这,郝梅突然想起来,“对了,你读书识字吧?要是不识字的话,摁个手印也行。” 有些学生的家长不识字,她便准备了两个版本。 沈美云点了点头,“识字的。”说完,便接过笔仔细地写了起来。 郝梅一看到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是识字的,一看到她的字,就晓得她的文化水平还不低。 刚好,之前季老师临时走了,学校缺个老师。 郝梅便想了下问道,“沈绵绵妈妈,你读书读了多久?” 沈美云一边写,头都没抬,“大学读了两年,没毕业遇到停课,便没读了。” 一听到这,郝梅眼睛一亮,“沈绵绵妈妈,你是大学生啊?” 她是个初中生,在这里都当了好多年老师了,之前还是季老师文化水平最高。 他是高中生,可惜没当一个月,就辞职了。 沈美云刷刷的写完申请表,便递给她,强调,“我大学没毕业。” “这我知道,大学停课嘛。” 郝梅开始套近乎起来,“你当时大学读的是哪里?” 沈美云,“北京农业大学的。” “哟,那所学校分数可不低吧?” 她弟弟当年也想考呢,但是没考上,本来打算复读一年的,结果哪里料到赶上了,高考截止。 这不一下子在家蹉跎了好多年。 但是并不影响,北京农业大学这所学校,是她弟弟心目中的白月光。 沈美云嗯了一声,“当年还蛮高,现在不知道了。” 现在大学里面的学生不考试,全部都是当地推荐的工农兵大学,以至于真实的录取分数是多少。 怕是没人知道的。 “那你这真是正儿八经的文化人。” 郝梅拿着她写的申请单,越看这一手字越好看,“你会写板书吗?” “把你家闺女的名字,帮我写到教室后面黑板上的最后一排呗?” 沈美云想了下,也没拒绝,“那我随着你一起去教室。” 当母亲的对于孩子的老师,总归是尊敬的,她念着自己多尊重一些,对方也会对她孩子会好上三分。 谁让自己的软肋在对方手里呢。 郝梅听到这话,越发惊喜了几分,“成,我现在带你过去。” “像沈绵绵同学的这个年纪,她今年只有五岁,按理说还没到入学年纪,是不建议入学的,但是当时季营长既然来打了招呼,我这也就给她破例了,她这个年纪去读一年级肯定是不成,所以我给她安排在学前班,你看?” 沈美云,“当然好,麻烦郝老师了。” 有了学前班过渡,她也能放心一些,主要是现在把绵绵丢到一年级去,她也担心绵绵有些跟不上。 郝梅见她好说话,也就松了一口气,当老师的最怕的就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家长。 她心说,和有文化的家长打交道,就是方便,什么事情都只用说一遍,根本不用解释第二遍。 对方就能照做了,而且还不会质疑和破口大骂。 这么一接触下来,她越发想把沈绵绵妈妈给留在了学校了。 不过,还要看下她板书的能力。 郝梅一进教室,教室内原本闹腾腾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跟着看向沈美云和沈绵绵。 上面郝梅跟着介绍,“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她叫沈绵绵,来大家一起欢迎她。” 教室里面坐了四十多个学生,其中包括了,学前班,一年级,还有二年级的。 郝梅这么一介绍,下面的小朋友们,顿时鼓掌起来。 “欢迎沈绵绵同学。” 沈绵绵跟着上了讲台,她抿着唇朝着大家笑,“谢谢你们。” 顿了顿,补充一句,“我也很高兴和你们做同学。” 这话一说,郝梅惊讶了,这还是她当老师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小班的同学,竟然会这么说话的。 看来沈绵绵同学的母亲,把她教得很好,那些传言倒是不尽然了。 “好了,沈绵绵同学去坐到第一排吧。” 沈绵绵下意识地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笑了笑,“要听老师的话呀。” 沈绵绵嗯了一声。 那边郝梅朝着沈美云说,“沈绵绵妈妈,你去后面黑板报上,把沈绵绵的名字写上去吧。” 沈美云点头,转头经过那课桌和课桌之间,狭窄的走廊道,拿起了粉笔,便朝着最后一个人名底下,接着写了一下。 沈绵绵三个字。 后面,台上郝梅一看到这,眼睛顿时一亮,这粉笔字写得漂亮,这真漂亮。 这是天生做老师的苗子。 想到这里,郝梅的眼睛顿时火热了起来,趁着让孩子们背书的时候。 她立马下了讲台,追上了沈美云。 “沈绵绵妈妈,不知道你工作敲定了吗?” 不少嫂子们才到部队都是没工作的,大家都会为了一个工作,抢破头。 郝梅想沈美云也不例外。 能来当老师多好啊,干净不说,还每天可以坐办公室。 沈美云点了点头,“敲定了。” 郝梅没想到,她工作竟然敲定了,便问了,“什么工作啊?” “养猪。” 郝梅皱眉,“沈绵绵妈妈,你看你娇滴滴一个人,去养猪多臭啊,我们这边的学校刚好差一个人,你过来当老师呗?我们这里工作环境好,而且活也轻松,每天就是教小朋友们读书识字就好。” “这个比养猪可舒服多了。”这是实话。 “而且你来学校上班的话,每天还能见到你家绵绵,这是多好的事情。” 郝梅不认为对方会拒绝自己。 哪里想到沈美云说,“郝老师,我那养猪的活是上头领导,派发下来的,我也先答应对方的,而且也确实走不开。” “实在是抱歉,不过,多谢你的好意了。” 这—— 郝梅不死心,“你来学校上班,每天都能看到你家绵绵。” 她再次强调。这才是重头戏。 她以为沈美云没听懂。 哪里想到,沈美云笑了笑,“郝老师,把孩子送到学校,我总算是可以轻松下,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每天无时无刻地不看着她啊?” 她承认自己是爱绵绵的,但是这个爱也不能无时无刻吧! 她和绵绵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需要有自己的时间啊,不然双方都会窒息。 郝梅,“……” 她仔细地看了沈美云片刻,“你是我见过的最独特的妈妈。” 沈美云,“谢谢。” 出了学校后,她便遇到了在学校门口特意等着她的李秀琴。 李秀琴,“我们谈谈。” 她嗓音有些嘶哑,眼皮子也有些肿,显然才哭过。 沈美云挑眉,看向对方,目光淡淡,“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李秀琴给骤然打断了。 “抢了别人的孩子养,你安心吗??” 沈美云听到这,骤然停下脚步,她转头突然朝着李秀琴走去,盯着她看了片刻。 “抢谁的?你的吗?” 李秀琴气得浑身乱抖,“不然呢?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沈美云,“那你养的又是谁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这话一问。 李秀琴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她养的——她养的当然是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她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不一样,我家兰兰是别人丢的,我养的,我当成自己亲生孩子养的。” 沈美云听了,忍不住笑了,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好巧,我家绵绵也是,别人丢的,我养的,那就是我的亲生孩子。” 绵绵既然顶替了沈绵绵的人生,那她就是沈绵绵。 当然,也是她沈美云的女儿。 拿着对方的话,来堵对方,把李秀琴气了个半死,偏偏,她又没办法回怼。 “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我只想说,你这种抢人孩子的人,是会遭到报应的。” 这话一说,彻底把沈美云惹怒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当即就跟着冷了下来。 “报应?你是说什么报应?当年偷孩子,换孩子,扔孩子的人,她没受到报应——” “还有你,生了孩子却没把自己孩子照顾好的人,没遭受报应——”她抬手,用着食指去点着对方的胸口。 这个动作很不礼貌,但是对于李秀琴,她是很早就想这样做了。 因为,李秀琴身上背负着绵绵一条命。 是那个沈绵绵的命。 她但凡是尽点母亲的责任,那个绵绵就不会在十几岁选择在养母的坟头离世。 想到这里。 沈美云瓷白的脸,顿时浮上了一层寒,“你们这些坏人,没受到报应,你却让我这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人,受到报应?李秀琴,你觉得你不理亏吗?” 她欺近对方,步步紧逼,“真到了阎王爷那,让对方来评判,你说我和你之间,谁会去下十八层地狱?” 原身沈美云,不管怎么说,她以单身女孩子的身份,救下沈绵绵一命,并且养她长大。 这是毋庸置疑都好善事。 但是—— 李秀琴以及林家人呢? 他们把自己的弄丢,在得知了自己孩子在哪里后,不止没想过让那个坏人受到处罚,反而还想让自己受过伤害的女儿,和坏人的女儿平起平坐。 从一开始,这就不公平。 听到沈美云这些质问的话,李秀琴的脸色当场就苍白了起来。 沈美云的话,是她最不愿意去想的一个事实,她弄丢了自己的孩子。 不可否认,这绝对是当母亲的失职,但是家里人从来没有人怪过她。 以至于,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而今,沈美云将来她最后一丝遮羞布给撕下来了。 让她一下子曝光了在了大众的视野范围内。 这一场事故,从一开始便是她身上的问题。 “我——” 李秀琴身体踉跄了下,张了张嘴,“我不是故意的。” “是,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却差点间接地害死了绵绵。” “不,应该说是直接。” “你以为,没有沈美云的话,沈绵绵会在哪里?会有人捡她吗?她出生在冬日,大雪纷飞,你说她能在雪地里面活多久?” “而你呢?你的孩子在外面受冻受饿,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在干吗?你在精心着伺候着你仇人的孩子,你仇人在暗地里面痛快地笑话着,李秀琴啊李秀琴,你真是个蠢货。” “你养着我那病歪歪的孩子,而我却把你的孩子给丢在了雪地里面,生死不知。” 说到这里,沈美云的话骤然一转,凌厉了几分,“你说,你是不是蠢货?” 李秀琴听完这些,踉跄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的,不是的。” 她下意识地否认,想要否认这个事实。 她一直在粉饰太平,在让绵绵去接受兰兰,想让她们姐妹两人相亲相爱。 但是—— 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么的残酷,她养着仇人的孩子,而仇人竟然把她的孩子,丢在了雪地里面,冻死饿死。 为什么? 凭什么!? 李秀琴的眼泪一下子跟着出来了。 “你做什么?”林家老二和老三从后面,突然冲了出来,一个人去扶着李秀琴。 一个人敌视地看向沈美云。 “你欺负我妈??” 沈美云看向面前的这兄弟两人,也是造成绵绵死的帮凶,他们只是在绵绵面前,尽力的表现着对林兰兰的喜欢。 对她的蔑视。 若说,周青松还中间温暖过沈绵绵的话,那么林家老二林卫东和林家老三林卫生。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漠视着沈绵绵。 甚至是嫌恶,他们觉得林兰兰才是他们的妹妹,而沈绵绵的到来,打扰了他们一家人的和睦。 这也是,他们敌视沈绵绵最大的原因。 想到这里,沈美云的脸色骤然冷淡了下去,“我欺负你母亲?拜托你们先搞清楚一件事。” 她从来不以大欺小,但是这一次,却骤然俯视着林家老三——林卫生。 那个书中,林兰兰最忠实的哥哥。 他对林兰兰有多好,那么对沈绵绵就有多差。 “请你们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离我,离我女儿最好是远一点。” “别让我看到,你们有任何人去接触我女儿,别怪我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这—— 林家老三林卫生向来无法无天,听到这,顿时一僵,“我才不会接触你,更不会接触你女儿。” 沈美云,“那最好。” 说完,她斜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李秀琴,“看好她。”留下这话,根本不去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便扬长而去。 林卫生想要追上去,但是却被李秀琴给拉住了。 “卫生,你过来。” 林卫生不甘心地跺跺脚,“妈,你就看着她欺负你吗?” 李秀琴脸上还挂着泪,“她捡了你们妹妹回去,并且养大了对方,她是林家的恩人。” 这话一说,林家老二林卫东顿时皱眉,“妈,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她抢走了妹妹,还是我们的恩人了?” 李秀琴借着儿子的胳膊,站了起来,“如果没有她,你以为你的亲妹妹能够活下去吗?” 这话一说,林家老二林卫东顿时僵硬了下来。 “那是我们不知道,如今我们知道了,自然是要要回来妹妹的。” “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林卫生也跟着说道,“就是,我们家条件更好一点。” 说完,他就打嘴,“我不能说这话,我答应了兰兰,我才不认那个妹妹呢。” 李秀琴看到这,不禁悲从中来。 这就是那孩子不想回他们家的原因吗? 四分五裂。 他们的家,什么时候变成了四分五裂的样子了? * 沈美云回去的路上,想了下李秀琴,她便忍不住冷笑,她若不是嫁给了季长峥。 对方抢绵绵的手段,是不是会更凌厉一些? 根本不去管,她愿不愿意,就会把绵绵直接抢走。 想到这里,她越发庆幸,自己嫁给了季长峥,不说别的就冲着季长峥能够护得住绵绵,震慑住林家人。 就这一点便值。 说白了,还是她太菜了,如果她的地位高,能力强,护得住绵绵,那么林家人是不是也不敢这样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心里一沉,回家的路也跟着掉头转了下,去了部队新建的养猪场。 她如果养一头猪,养一百头,一千头,一万头呢? 甚至能够改善所有人吃肉的生活呢? 那她的话语权,是不是就会更高一点? 想到这里,沈美云对养猪的心思,也越发迫切了起来,她看到了一条,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最为特殊的路。 她到的时候,那边战士们还在忙活,司务长也在抽空过来负责监工。 照着图纸让战士们来建立。 当司务长看到沈美云的时候,他顿时愣了下,“美云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昨天还和对方说好了,这几天让对方在家好好休息呢。 沈美云,“我想看下这边养猪场建成什么程度了。” 见到司务长手里拿着图纸,她便探头看了过来,“两间猪圈?多少个猪栏??” 司务长把图纸递给她,“十六个猪栏。” 也就是说,一间猪圈里面,八个猪栏。 沈美云想了下,“少了。” 司务长惊讶地抬头看她,“美云同志,你要知道,一个猪栏里面可以养到两到三头猪的。” 十六个猪栏全部养满的话,最多可以养四十八头猪,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沈美云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部队养猪,有数量限制吗?” 普通人养猪,一个生产队也就是两头了,就是不知道部队这边怎么样? 司务长,“部队养猪暂时没有限制,我去和别的市要太湖猪的时候,顺带找上面的领导,写了个批条。” “我们部队不问上级供应单位要猪肉了,但是对方也不得插手管理,我们部队养猪的事情,我们养多少自己说了算。” “反正不对外售卖,我们这是对公养猪。” 所以,倒不算是割资本主义尾巴。 听到这,沈美云眼睛一亮,“那好啊,那你把这个养猪的房子,在这个基础上,在翻三倍。” “最少三倍!” 司务长一听这,吓了一跳,“美云同志,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沈美云,“自然,我就问你,司务长,你想不想让部队过上,一天一头猪的幸福日子?” 这—— 这是司务长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沈美云提出来了。 “你不开玩笑啊?” 沈美云,“我会拿着开玩笑?” 这下,司务长沉默了下,“你让我想想。” 现在只建两间房,这还是经过审批的,如果在翻三倍,那就是六间房了。 这又要走流程审批,而且还要和上级领导汇报。 司务长抽了一根烟,在被骂和选择一天吃一头猪肉上,果断选择了后者。 “干了!” “我不给你翻三倍,给你翻五倍,我修五个房子,一个房子里面十个猪栏,弟妹,我这一身皮是脱了,还是穿上,全靠你了。” 这是在沈美云身上押上了重宝了。 沈美云想了下,朝着她说,“给我点时间,我保证让这十个猪圈,全部满上,而且还让部队过上每天都吃肉的生活。” “成!” 司务长朝着旁边修猪圈的战士们说,“你们继续修,我在去找人,去砖窑厂在拉几车砖回来。” 这话一说,旁边一个知情的战士便说了,“司务长,这三车砖已经超标了,刘会计已经在骂骂咧咧说超预算了。’ 司务长心一横,“让人砖窑厂拉,剩下的我来解决。” 说完,便朝着沈美云说,“你在这里帮我盯着,我去一趟领导办公室。” 沈美云点了点头。 得了答复,司务长转头就往张师长办公室奔去,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刘会计一起拉上。 “你拉我做什么?司务长,我跟你说,你这个月的预算已经超标了,你在这样下去,我下个月给你卡脖子了啊。” 刘会计都急死了,部队每个月的津贴和份额就那么多,司务长一个人恨不得占了大半头。 这接下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司务长没搭理他,“你跟我来一趟领导办公室就行了。” 直接拽着刘会计拖着走。 刘会计,“……” 合着一个部队,就欺负他一个算账的是不是? 办公室。 张师长刚要起来开会,就见到司务长拖着刘会计来了。 他总有一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对方又要搞事了。 张师长想走,但是被司务长给拦着门了。 “领导,我找您有点事情,需要您帮我审批盖章,对了,刘会计也来了,人都齐全了。” “我就直接说了。” 司务长把办公室大门一关,直接堵上了两人的去路。 “我打算把养猪场,从两间变成十间,你们给批下。” 张师长噗,一口茶喷出来,“多少?” “十间猪圈,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小型养猪场。” 张师长把搪瓷缸往桌子上一放,砰的一声,“司务长,你没开玩笑吧?种猪你都还没弄回来,你一口气建十个猪圈?弄一个小型养猪场?” “我们这是部队,不是肉联厂。” 司务长丝毫不惧,“我就问您,让部队每天吃一头猪,您想不想吃吗?” 这—— 张师长沉默下去。 刘会计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司务长堵了,“刘会计,你想吃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嚷嚷的最厉害的好像是你吧,说什么我司务长白做了,钱拨款给我了,结果我让你们顿顿吃咸菜。” “是我不想让你们吃肉吗??以前我那是没钱没货没本事,现在不一样了,我收罗了一个会养猪的人才,能够保证我们部队一头一天猪的供给,我就问你们想不想要?“ 这—— 谁能不想要的。 刘会计便说了,“这是我想要就能有的?” 司务长,“自然,如今有个机会在你眼前了,你能不要吗?” “司务长你少来给我画大饼,未来在建立也不是不成,等有那个条件了在。” 司务长冷笑,“一天三顿饭,我也没见你说明天在吃。” 刘会计,“……” “好了别吵了。” 张师长想了下,“十个猪圈的预算太多了,这样吧五个。” “一人退一步。” 司务长,“晚了,我已经让人去砖窑厂拉砖了。” 张师长气的吹胡子瞪眼,“你都决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找你审批。” 他拿着批条,当场拍在桌子上,“领导,你今天不批,我就一头撞死在桌子上。” 反正,谁敢拦着他养猪,那他就跟谁急。 张师长,“……” “我看你真是胡来,沈美云同志年轻,你也年轻啊跟着她胡闹。” 这话还没说完。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郝梅没想到领导办公室竟然这么多人,不过她也不怯场进来后便直奔张师长。 “老领导,找您要个人,您务必给我调到学校去。” 张师长,“谁?” 郝梅,“沈美云。” 司务长,“……” 司务长的脸色当场就青了,转头看向郝梅,“不是郝老师,你挖墙脚,也不至于这样挖的吧?” “沈美云同志是我的人,你敢挖她,就从我命上踩过去。” 郝梅奇怪,“刚你说要撞死在老领导的办公桌上,现在又要让我从你命上踩过去,不是司务长你有几条命?” 司务长脸僵了片刻,“总之你抢谁都行,就是不能抢沈美云!” 那是他的命! 67 7w营养液加更 穿越第六十四天 第67章 郝梅奇怪,“刚你说要撞死在老领导的办公桌上,现在又要让我从你命上踩过去,不是,司务长,你有几条命?” 司务长脸僵了片刻,“总之,你抢谁都行,就是不能抢沈美云!” 那是他的命! 郝梅听到这话陷入沉默,她思索了下,“看来沈美云同志对你很重要?” 司务长想也不想地点头。 “那我说对我也很重要呢?” 见大家都望过来,郝梅便说,“沈美云同志的学历是大学,你们知道吧?” 这张师长和刘会计他们是真不知道。 但是司务长知道,他点了点头。 “那成,这么一个大学生你让她去给你养猪,司务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司务长,“……” “她就是有本事,我才挖来养猪的,她要是没本事,我挖她做什么?更别说,她还是农业大学的大学生,这养猪更是她的拿手绝活。” 听到这,郝梅冷笑,“你也说她,她是农业大学的大学生,不是兽业大学的大学生吧?” “你这是强词夺理!” 司务长忍不住辩驳。 郝梅不理他,直接看向张师长,“现在是这么一个情况,沈美云同志是咱们部队这一块,可以说是学历最高的一个人,这么一个人领导,你不放她来学校教书育人,指导祖国未来的花朵,你让她去养猪,领导,您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难道我们以学校几百个学生未来,还赶不上司务长手里的猪?” 这就没法比了啊。 司务长气得头昏,“郝老师,你怎么拿学生和我养猪比呢?” “怎么不能比了?你家三妮和四妹还在我们学校读书呢,我就问问你,是你的孩子重要,还是猪重要?” 这司务长没法回答,他要敢说猪比他孩子重要。 回去他媳妇就让他鬼搓衣板,连带着俩闺女也都跟着他决裂。 眼看着这两人又吵吵起来。 张师长一拍桌子,“当我这里是哪里?菜市场吗?” 张师长和郝梅都不说了,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服气谁。 “司务长你觉得你养猪重要,郝老师你觉得孩子们未来重要,我想说的是,这两者都很重要,前者关乎着咱们部队几百上千人的口粮,郝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还在嚷嚷着,说部队生活条件怎么回事?想买肉都买不到吧?” 郝老师不说话了,她也缺肉吃,“我是缺肉吃,我也承认,但是我觉得比起吃肉,更重要的是这些孩子们的未来,老领导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老师水平,参差不齐,就拿我来说,我初中毕业但是在学校已经是顶梁柱了,我在教学的过程中,深知自己能力不足,所以我才想挖沈美云同志过来。” “她是大学生,学历高,能力强,我也看到过她板书字,很漂亮,而且也有耐心,她是天生吃老师,这一碗饭的人,你们别急着反对我,我就问你们,老领导,司务长,还有刘会计,你们都有孙子,孩子在我们学校读书,你们想不想你们孩子未来成就无限,成为国家栋梁?” 这谁不想? 当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优秀? 司务长,“想归想,但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郝梅打断了,“就拿司务长来说,你家四妹成绩不好,她不是不聪明,是我们没找对法子,我没这个能力,但是沈美云同志不一定没这个能力。” 司务长一听也心动了,四妹啊。 想到一半,他强行掐断了自己念头,把头扭到一旁,“我不听,我觉得养猪更重要,我才不要你觉得。” 郝梅,“……” 这是耍赖了。 她去看老领导。 张师长想了下,“你们在这里吵没用,咱们听下当事人意见吧。” “刘会计,去把沈美云同志给我找来?” 这话说到一半,季长峥过来找张师长商量了下事情,便问了,“领导,你找我家美云做什么?” 他一来,旁边的司务长和郝梅,顿时一人抓着一个胳膊。 开始说了起来。 说完,两人都去问季长峥的意见,“你有没有觉得沈美云同志,更适合当老师?” “更适合养猪?” 这让季长峥怎么回答,“我觉得不算,要让我家美云说了才算。” “切。” 司务长扭头过去,郝梅也不再去看他。 半个小时后,沈美云从猪圈急匆匆地赶过来,“怎么了?” 说是领导找她。 张师长把情况说了一遍,便问,“沈美云同志,这两个事情,你更希望做哪一个?” 沈美云思忖了下,“我很感谢郝老师对我的抬爱,但是比起当老师,我更想养猪。” 倒不是胡说,她也知道当老师比养猪轻松,但是就目前阶段来说。 不是她最好的选择,离高考恢复还有七年,这七年期间老师这个职业,危险中透着不稳定。 她母亲就是老师,看看她母亲如今的下场。 所以老师压根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 沈美云这话一说,司务长便喜上眉梢,郝梅则是失望,“沈同志,你不在考虑下吗?” 养猪又脏又累,哪里有坐办公室,教育孩子好呢? 沈美云摇头,她笑了笑,“不了,我志不在此。” 再多地便不肯再说了。 郝老师叹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沈美云笑了笑没说话,目送着郝老师离开后。 司务长就忍不住朝着沈美云说,“弟妹啊,干得漂亮!” 直接从美云同志,变成了弟妹。 沈美云有些无语,她把图纸递给他,“你看下,这是我计算出来需要的砖块的数量,你这边审批通过了吗?” 这—— 司务长转头看向张师长和刘会计,“领导,你看?” 张师长笑骂了一句,“批,人才都被抢到手了,我不给你批,你不是又要和我哭?” 司务长哈哈笑,拿了批条,连带着走路都是脚底下生风。 朝着沈美云喊道,“走走走,我们去盯现场去。” 沈美云点了点头,朝着张师长和刘会计告别,至于季长峥她便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季长峥当着一众人的面,朝着沈美云眨了眨眼,眉目传情,那眼神中的爱意和喜欢,几乎快要倾泻而出了。 看得屋内的众人,心里发酸,这真的是甜得掉牙了。 待他们离开后。 张师长朝着季长峥道,“你倒是娶了个厉害的媳妇。” 别家媳妇,跟着丈夫来随军找不到工作,急得到处托关系。 季长峥家的这个媳妇倒是好,还没过来就被人上门挖,这不好不容易挖到部队来了。 竟然还被学校的老师也跟着抢。 对于季长峥来说,别人夸美云,比夸她自己还高兴。 他当即便笑了,连带着胸膛都跟着挺直了几分,语气骄傲,“那是,我家美云肯定是最优秀的。” 听到这,张师长朝着他摇摇头,这季长峥啊,真是铁树开花,不得了啊。 * 外面沈美云和司务长估算了下时间,“两天能造起来吗?” 司务长,“差不多。” 得了准确的恢复,沈美云自然也就放心了。 两天后,一个个猪圈都跟着建好了,司务长喊着沈美云去看,沈美云检查了下,觉得都不错。 那设计图她当时还改了下,都建立了通风口,夏天通风,冬天如果要给屋子保暖的话,那通风口也能顺带堵上。 倒是方便。 沈美云看完,瞧着那外面的空地,忍不住朝着司务长说,“你选的这个位置好。” “以后若是还要扩建的话——” 司务长一听这话,惊了,“还要扩建?” 这都有十个猪圈了啊。 还要扩建,那得是多少,司务长不敢想。 沈美云抬手拍了拍司务长的肩膀,“老崔,胆子放大点。” 司务长,“……” 司务长笑了,“得,那我把这方圆几里,全部给你空出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将来,能给占地多少。” 沈美云看着那空地,“以后,把这一片全部盖上猪圈,我们不止要成立漠河市最大的养猪场,还要成立黑省最大的养猪场,甚至是全国去——” 司务长噗,他回头看着沈美云,“你倒是挺敢想啊。” 他都不敢想这么大。 沈美云笑眯眯,“你等着看吧。”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猪圈盖好了,就差猪回来了。 提起种猪,司务长认真了起来,“我前天又和上面的人吵了一架,对方说一周内给我弄到位。” 这算是准话了,有了准话,沈美云也就放心了一些。 只是,沈美云没想到,这种猪来得竟然这么快,在和司务长说完的第二天晚上。 沈美云和季长峥两人,正在床上一起复习功课,研究那个人体构造图。 眼见着都要成功,把季长峥教上路了。 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沈美云?沈美云在吗?” “太湖猪,长白猪都到了。” 听到这话,床上的沈美云脸上的情谷欠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下意识地踹了一脚季长峥,“起开。” 季长峥还是懵的,他那桃花眼里面还带着几分迷离,嗓音暗哑,“媳妇,我找到位置了,我要进去了。” 沈美云侧了下身,对方的手顿时滑了出去。 季长峥,“……” 有一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沈美云压低了嗓音,“快起开,外面还在敲门,我的猪来了。” 千盼万盼的终于把猪给盼来了。 季长峥不起,他就压在沈美云身上,一动不动,“我不。” 他痛得不行。 “你要对我负责。” 沈美云感受到了,她深吸一口气,亲了下他脸,“乖,以后日子长,机会多,咱们不差这点时间。” “是不是?” 季长峥很不情愿,他慢吞吞地起身,一张俊美的脸都跟着皱在了一起,“在你眼里,是不是猪比我重要啊?” 绵绵比他重要。 现在猪也比他重要了。 沈美云,“……” 沈美云起身穿衣服,她一边穿,一边回头看着他,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季长峥,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和猪比啊?” 她不明白。 外面的敲门声更响了,季长峥听到着,赌气似的把沈美云拉在回怀里,摁着就是不让走。 他的身材高大,对于沈美云来说,仿佛是一瞬间,那阴影就覆盖了起来。 男人和女人的力气似乎有着天然的差别。 沈美云推他都没能推动,“季长峥?” 季长峥靠近她,一手抵着门框上,一手摁住她,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季长峥恍若未觉,脸上带着强烈的不满,“你要抛下我。” 委屈又难受。 明明都这种时候了。 沈美云无奈,“我去看看就回来了。” “你也知道,太湖猪和长白猪,我们大家都盼了好久。” 季长峥低头,咬她耳朵,“我不想听猪,我听不得猪。” 一听猪他就觉得,在美云眼里,猪比他重要。 沈美云的耳朵是很怕痒的,这一咬着,她就忍不住往旁边躲,“你干嘛啊?” 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她自己没察觉到的娇嗔。 “你不要走。” 季长峥埋头在她耳畔,呼吸温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情谷欠,那是欲求不满。 沈美云试图和他讲道理,但是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男人,他根本不讲道理! 他满脑子都是圈圈和箭头。 “要不回来在继续?”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季长峥不肯说了,也不肯放人走。 外面的敲门声越发急促了,“沈美云同志——” 砰砰砰的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 沈美云着急,试图挣扎下,眼看着她真要走,而且是迫切地想走。 季长峥深吸一口气,“要走也不是不行。” 沈美云抬头看他,季长峥咬着她耳朵,声音暗哑,“那你要补偿我。” 沈美云,“怎么补偿?” “双倍!” 沈美云,“……” 看着面前高大威猛的男人,此刻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到底是心软了,在这种关键时刻把他丢掉。 她胡乱地嗯了一声,“双倍就双倍。” 听到这个答案,季长峥这才松开她。 骤然得到自由的沈美云,飞速地看了他一眼,朝着门外奔去。 哪里料到,季长峥也跟着过来了。 沈美云,“你也过来了,绵绵怎么办?” 家里要留人。 季长峥,“我去喊春兰嫂子过来陪下。” 沈美云不赞同,季长峥,“你不熟悉部队,猪既然拖来了,而且这个点找你,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等你回来都是半夜了,天那么黑。” 你一个人怎么办?! 沈美云看着他,倒是说不出话了,一边开门,一边问,“你不生气了?” 明明这人之前还在生气。 “有点。”季长峥想了想,答非所问,“但是好像你更重要一点。” 这下,沈美云开门的手一顿,她回头看了一眼季长峥。 黑沉沉的夜色下,季长峥的面容看不真切,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便能够让沈美云彻底放心了去。 她感觉到哪里好像不一样了,但是仔细去想,却没抓住。 刚好外面的人,又要敲门,门被打开了。 “沈同志,抱歉啊,晚上来找你,实在是那边出了点状况。” 这话一说,沈美云下意识地去看季长峥。 季长峥似乎连这个都猜到了。 难怪他说要陪她一起。 沈美云抿着唇,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状况了?” “四头猪在运来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一直在拉肚子,而且不肯吃东西。” 听到这,沈美云的脸色骤然变了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是路上就开始了,最少有两天。” 沈美云听到这,思索了下,“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点药。” 她一进屋,迅速从五斗柜里面,翻出来了一个小药箱子,这是借着她爸爸当时的名义,陪嫁过来的。 实际上里面的药不过是从泡泡里面拿出来的。 她从里面找了补液盐,想了下又放回去,拿起来了恩诺沙星。 放到兜里面,迅速去了一趟厨房,把家里的盐罐子直接一起带上了。 看到她这装备。 季长峥和那小战士都愣了下。 “嫂子,你这是?” 沈美云,“我提前把东西备上,说不得能用上。” 倒是没空解释这些了。 说到这里,沈美云看向季长峥,“你去把绵绵抱着,不喊春兰嫂子过来了,直接把绵绵抱到周家,让他们帮忙照看下,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在把绵绵抱回来。” 这也是个法子。 季长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转头迅速到了床上,拿起一件大衣,把绵绵包在里面,抱在怀里,揣得严严实实的。 绵绵睡得像是小猪,完全没有感觉。 一路从家属院到猪圈,有二十分钟路程,在经过周家的时候,季长峥顺势把绵绵暂时交给了赵春兰。 赵春兰知道他们有急事,便说,“你们放心地去。” “绵绵放在我这里,你放心。” 家属院的嫂子们都是这样,你家有事,便把孩子放我家,我家有事情,便把孩子放你家。 从一开始便是互相帮助的状态。 解决了绵绵的去处,沈美云这才放心了去,一路小跑着抵达了地方。 她一去,司务长听到动静,便跟着出来了,“你快来看看,这些猪到底是怎么了?” 连带着语气都是藏不住的着急。 沈美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猪圈的脏臭了,直接进去了。 猪圈的味道不好闻,尤其是这些猪经过长途跋涉的运输,再加上拉稀的太久,以至于整个猪圈内都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 但是,这会却没人顾得这些了。 沈美云不是大夫,但是之前在前进大队的时候,她给别人讲课,几乎是把泡泡里面,养猪的书本,全部都跟着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 虽然算不上是专业的大夫。 但是看到这,基本心里有数了,她蹲下来,看了下太湖猪的状况,问,“拉了几次知道吗?” 司务长,“七点多来的,到现在九点半,拉了最少有五次了。” “你看这头猪的腿脚都拉虚脱了。”站起来的时候后脚都跟着无力起来。 沈美云摸了下猪腿,“估计在路上拉的次数也不少。” “这样吧,先把这盐拿去混着温水一起,先提两桶过来,给这些拉肚子的猪都先喂下去。” 那小战士是炊事班的人,今天休息地被司务长临时拉过来的,他叫李大河,于是他便问了。 “多少的比例?” 沈美云想了下,“一桶水,两把盐。” “暂时这样,不行了咱们在改。” 她也是野路子出生,说实话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 司务长见她心里有数,还能给出办法,就松了一口气,“这些猪是怎么了?” 沈美云去看了下猪拉的粪便,都是水状。 她想了下,“可能是肠胃发炎,也可能是细菌感染,先喂盐水补充下水分,一会等猪吃食的时候,我在把这药混进去。” 她从口袋里面把恩诺沙星拿出来。 这下,季长峥和司务长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你家里还有这药?” 给猪治病的药。 沈美云就知道他们会问,便说了,“我来部队的时候,我爸给我准备的。” 她爸爸刚好是个大夫,这个理由简直是无可挑剔。 这个季长峥倒是知道,当时从老丈人拿了一兜子的药回来。 司务长闻言,“你爸可周到。” 沈美云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等李大河提了两桶温水,混着盐放进去后。 她便把这些盐水给猪喂了进去。 这三头猪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渴坏了,桶往那一放,顿时抢着喝。 眼看到这她们能喝进去。 沈美云便放心了。 她想了下,“一会喂猪食的时候,把这药混到猪食里面。” 这—— 李大河去看司务长,司务长想了下,“先把从草甸子上割的青草拿过来。” 沈美云听了,便去看司务长。 司务长解释了下,“这不三月中旬了吗?大草甸子上的青草也慢慢长出来了,我就让拉练的战士们,回来的时候顺带带了一把。” 沈美云想了下,“新鲜的?” “嗯,嫩绿的,我尝了下还是甜的。” 沈美云,“……” 她看着在喝盐水的猪,思索了下,“把那青草混着麸皮,一起煮熟了,在喂给它们。” 这些猪本来就生病拉肚子,可不敢给生冷的了。 司务长一听,便朝着李大河点头,“大河,你先去忙,我给你算出勤的天数。” 一听到这,李大河顿时喜滋滋的。 四十分钟后,一锅的猪食煮好了,沈美云把用着葫芦瓢,舀了一勺出来,把恩诺沙星拌进去。 眼瞅着这三头猪都吃了下去,她这才松口气。 “我先不走,留在这里一个小时,观察下情况。” 如果能止住拉肚子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在想其他办法。 听到这话,司务长也跟着松口气。 “成。” 三人也没走,就守着那猪圈,看着猪的情况,司务长看着那萎靡不振的猪,就跟着悲从中来。 “这三头猪,我可是和上面的领导,吵架扯皮了半个月,才要到手的,我把年底部队的猪肉指标,都贡献出去了。” 把吃肉的猪,换成了种猪,这要是生病没了。 那他真的是罪人了。 沈美云观察着猪的情况,似乎没之前那般腿软了,也能躺在里面休息,她头都没抬地说道,“没那么严重。” 听到这话,司务长便松口气,“那就行,这猪可比我重要多了。” 沈美云笑了笑,观察结束后,便问,“长白猪,大白猪,太湖猪,怎么少了一头杜洛克?” 当时可是说好了,还有一头杜洛克的。 司务长,“我找内部人大打听了,说是杜洛克赶不上大白猪,我便让人给换了。” 沈美云想了下,“也成吧。” “各有各的好。” 说这话,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好在这三头猪都没在出幺蛾子,也没在拉肚子。 这让沈美云忍不住松口气,“那几天就这样了,让这几头猪先休养一番。” “嗯。” 司务长也感叹道,“今晚上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之前那三头猪拉得站不起来,真是把他魂都给吓掉了。 “那成吧,季长峥既然也来了,那就让他送你回去,我和大河在这边在观察一会。” 沈美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从猪圈出来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个时候,沈美云就察觉到了季长峥的好了,还好他跟着一起来了。 深夜,到处都是安静一片,季长峥牵着沈美云的手,都是正大光明的,不用像白天那样躲躲闪闪。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沈美云问。 季长峥,“就现在我们两个人,慢慢地走路,走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沈美云听到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一起去周家接了绵绵,绵绵还在呼呼大睡,似乎完全没料到,已经换了地方了,看到这沈美云笑了,“我家这小猪睡觉可真厉害。” 这般都没把她吵醒。 季长峥闻言,低头看了下趴在他肩头的绵绵,低声道,“这孩子好带,乖巧。” 不像是他哥哥家的孩子,那真的是季长峥带娃都觉得累,他宁愿去拉练。 拉练能活命,带娃活不长。 * 隔天,沈美云起来第一件事,先去把绵绵送到了学校。 她自己则是跑了一趟猪圈,她到的时候,司务长也在,应该说是司务长昨天没回家。 直接在猪圈旁边搭了一个床,拿着一床被子,就跟着睡在这里了。 一晚上跟着起来了五六次,就是为了能够及时的查看,这三头种猪的情况。 听到这,沈美云简直是目瞪口呆,“司务长,你这也太拼了。” 她早上六点过来,都觉得自己够勤奋了,结果司务长压根没回来休息 司务长打了个哈欠,“没办法,这猪是我的命根子。” 沈美云心说,前几天在办公室说她沈美云他的命,这两天又换成猪是他的命根子了。 那司务长这命根子有点多啊。 沈美云进去查看了下情况,“昨晚上怎么样?” 司务长,“太湖拉了两次,长白拉了一次,大白没拉。” 沈美云听了,“今天继续喂药,估计在喂今天一天就差不多了。” 司务长点了点头,看着那猪,忍不住叹口气,“真是猪好我也好。” 沈美云,“……” 她想了下,倒是想起来了正事,“不是说,把前进大队的猪给拉到部队来吗?怎么没动静了?” 提起这个,司务长也头疼,“说是前进大队的猪生病了,给耽误了。” 听到这,沈美云皱眉,正当她想事的时候,李大河探头进来。 “司务长,沈同志,我刚过来的时候,经过大门口我看有个人来找你们。” “而且点名找沈美云。” 这话一说,沈美云便忍不住看了过去,“是谁?” “说是个女同志。” “我不认识。” 听到这话,沈美云便从猪圈离开,直接去驻队门口的,走到一半把司务长也喊上了。 “要不,你也来?” 听对方的意思是也找司务长的。 司务长,“我去洗把脸就来。” * 驻队门口。 乔丽华着急地等待着,她是外面的人,不是驻队的人,所以人家哨兵,压根不让她进去。 “同志,我真的是找沈美云同志和司务长的,季长峥也行,麻烦你让我进去吧,我真的有急事的。” “抱歉,我们已经让让人去通知了,你在等等。’ 外人不能进去,这是规定。 眼看着这样没了法子,乔丽华只能站在一旁等着,看着那站岗的哨兵。 进不去的大门,以及代为通传的战士 乔丽华想,沈知青好像和他们彻底不一样了。 曾经可以随时见到的人,如今见一面都是这么的困难。 她抱着胳膊,安静的看着里面,穿着制服的军人来拉练跑步,站在门口的哨兵们,身体绷的笔直,目不斜视。 他们和她不一样,和知青点的知青们也不一样。 不知道想到什么的乔丽华,开始有了其他的念头,或许她和候东来之间,是时候要做出决定了。 正在乔丽华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美云过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司务长。 “丽华!” 沈美云没想到会是乔丽华来找她,意料之外,但是算算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 “美云。” 乔丽华站了起来,蹲的太久,腿脚有些麻了,扶着旁边的大树这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来找你。” 沈美云知道乔丽华的性子,便领着她去了哨兵那,朝着对方说,“我带她来登记一下。” “乔丽华,乔知青,来驻队学习养猪。” 那哨兵点头,在登记结束后,便说,“可以进去后。” 看到这一幕,乔丽华叹了口气,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看着沈美云一如既往的笑容时,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美云,我们大队的猪,自从你走了之后,便有些不吃不喝了。” 听到这话,沈美云一愣,“什么?” “那这些日子猪的精神头怎么样?” 乔丽华摇头,“不怎么好?吃不不喝,尤其是小长白,就是把它关起来配种,它好像都没兴趣了。” 每天都是闷闷不乐的自己待着。 若不是大白已经怀孕,她怕是更着急的。 “这怎么会?” 沈美云想不明白,“有让人去看下是什么情况吗?” 乔丽华,“找了兽医来看了,但是你也知道,公社的兽医也是野路子出生,看了几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这才是她头疼的地方,猪这么一个情况,根本没法走运输,怕别半路出了问题。 所以,她这才人走了一趟。 沈美云思索了好久,“那有没有生病?” 乔丽华摇头,“兽医说是没有,但是小长□□神又不算好。” 这下,沈美云是真纳闷了。 “那大白呢?” “大白现在是个孕妇,好吃好喝的对着,每天的日子别提多好了。” 沈美云想了下,“离的远,我也不晓得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这样吧,司务长,你能不能把走一趟,去那大白和长白都给拖到部队来。” 反正当时说好的,也都是拿到部队来养,等到了年底,按时给领导交够数量的猪就行。 沈美云这话一说,乔丽华担心起来,“那万一半路出了问题。” 她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自己一个人来的。 “半路是有可能出问题,但是如果不带过来,把长白放在公社那边,不吃不喝下去,长久来看肯定是出问题的。” 前者是概率,是可能出问题,打完是后者却是实打实的一定会出问题。 “两者相比,我们只能说选其轻,是吗?” 这个倒是。 只不过,乔丽华可没本事把那两头猪给载过来,她和沈美云一起,去看司务长。 司务长是来者不拒的。 部队的猪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猪多意味着年底能分的猪肉也多。 “这件事交给我,保管明天就让你们看到小长白!” 有了这话,沈美云也放心了去,趁着司务长去安排这件事的时候。 她领着乔丽华去了部队这边的猪圈。 看着那起的一座座猪圈,单独接进来的水管,以及通风的屋子和一个个猪栏的时候。 乔丽华叹口气,“把长白和大白接过来也好。” “这边条件,不知道比公社那边好了多少去。” 他们公社就像是一个穷酸的父母一样,给不起长白和大白好生活,每天都是穷哈哈的过日子。 但是部队不一样。 不管是住的还是吃的,都比公社好。 尤其是,她看到部队的这三头猪,吃的竟然是青草,是那种甜滋滋的青草。 这就让她更感叹了。 就算是怀孕的大白,都没有这待遇,前进大队的位置比部队还偏,也比部队更冷,所以哪怕是到了三月份,山上的青草也不多。 那些野菜都是黄黄瘦瘦的,还苦苦的,猪也不爱吃。 所以说,看到这两边猪的比较。 乔丽华,“尽快把大白和长白拉过来也好,让它们也过几天好日子。” 这是实话。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得了,瞧你这话说的,要不了两个月,公社那边的条件也好起来。” 春天一来,到处都是青草,猪的生活也会好起来。 乔丽华有些悲观,“希望吧。” 看完了猪圈,沈美云把这几天最新记录的数据,也给她看了下。 乔丽华照例拿了个本出来抄写了一遍。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写几遍,我记的也牢靠一些。” 等猪圈这边忙活的差不多了,沈美云便把这里交给了李大河,她领着乔丽华去家里面坐了下。 说实话,乔丽华也算是她,在前进大队半个娘家人了。 还是第一次上门做客的人。 路上。 沈美云问,“知青点都还好吗?” 乔丽华,“还是老样子,春耕的时间大家都累的不行,倒是候东来,如今可以下炕走路了,说起来这个还要多谢谢你爸爸。” 虽然是拄着拐杖,但是比上个月来说,还是好不少的。 沈美云,“那就行。” 提起候东来,乔丽华欲言又止,“美云,我有个注意拿不定,你帮我想想?” “你说。” “你说,我要不要让候东来娶我?” 她张这个嘴,对方是一定会娶她的,之前乔丽华一直都不想张口,直到她看到了沈美云的家。 很温馨,这让乔丽华在想,她是不是也要成个家? 沈美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乔丽华陷入了茫然,“理智告诉我,我该抓住候东来的,毕竟我家条件比候东来家差一大截,但是现实告诉我很难。” “美云,你知道吗?我看不到我和他的未来,我就算是现在在前进大队嫁给了他,他的家人也不会认我的,做人媳妇的不被婆家人认可,你我都知道,这一条路会有多难走。” 沈美云想了下,“也就是说,你自己是想嫁的,但是你担心候东来的家人,不愿意接受你?” “然后导致,你和候东来最后还是离散?” 乔丽华点了点头,因为怕受到伤害,怕那一天到来,所以她一直都不敢走出那一步。 沈美云,“他家人会因为身份看不上你?” 乔丽华难以启齿的点点头。 “丽华,我不能给你提什么建议,但是如果我是你——”沈美云想了下,“我不会去管婆家人会不会看上我,我先让自己变的优秀起来,优秀到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候东来是高攀了你,那么这时候,你婆家人还会挑剔你吗?” “不会了,相反他们还要担心你,你的选择多了,会不会看上候东来?” 见乔丽华若有所思。 沈美云继续,“你看双方关系变了,你优秀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候东来在你这里或许没那么重要,困扰你的东西,站在另外一个高度来看,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乔丽华一下子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美云,我知道了。” 沈美云笑了笑,留着乔丽华在家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猪圈。 那边猪圈来的三头猪,已经不拉肚子了,而且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沈美云伺候这些猪祖宗的时候,把乔丽华也带在了身边。 而司务长派出去的人,回来的也很快,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便把大白和长白拉了过来。 大白还是优雅的迈着步伐,吃着青草。 但是,长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司务长从车上跳下来,朝着沈美云说,“长白一路上都是这样。” 那边大白都叫翻天了,长白无动于衷,安静的可怕。 这不符合科学。 沈美云点了点头,示意,“先把长白和大白弄下来。” 似乎察觉到熟悉的声音。 小长白瞬间把头抬了起来,黑豆一样的眼睛四处寻找着。 接着,在找到沈美云时,它顿时一激动,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着沈美云飞奔过来。 一边跑,那边司务长还奇怪了,“怎么这长白又精神了?一路上它连吱都不吱的。” 哪里料到,他这话还未落。 小长白跑到了美云面前,用着猪鼻子拱她,热情似火,“吱吱吱吱!” 司务长看的啧啧称奇,“它这是得了相思病,看到你就好了??” 沈美云,“……” 68 求营养液 穿越第六十五天 第68章 沈美云被司务长的话给弄无语了,她抬脚踢了踢小长白,“你确定?” 正当司务长要回答的时候,就见到小长白被踢了,也不恼怒,反而温顺得不像话。 顺势挨着沈美云的脚蹭了蹭,一副我就和你好的表情。 司务长纳闷了,也跟着抬脚踢了下小长白,得到的却是凶猛的一蹄子。 司务长脸上顿时挂不住,他啧啧道,“这小长白也重男轻女啊。” 沈美云,“……” 神他妈的重男轻女,沈美云发现和司务长接触久了,这人真的是偶尔冒出神句来。 让人哭笑不得。 她想了下,抬手抓了下小长白的脑袋,“好了,把它也关进去吧。” “不是有之前建好的猪栏?都先关到一号猪栏里面。” 目前是五头猪了,公猪关一起,母猪关一起。 孕妇独享单间服务。 只是—— 其他猪都还好,轮到让小长白和太湖猪关到一起的时候,它怎么也不肯进去。 甚至,那黑豆眼里面带着几分鄙视,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这—— 大家都惊奇了,不少人都跟着过来凑热闹。 司务长也是,他瞧着这一幕,摸了下下巴,“莫非小长白想住单间?” 这话一说,小长白抬头看了一眼司务长,勉为其难的哼了一声。 如果它会说话的话,肯定会说算你识相。 沈美云提议,“把它赶到一个单独猪圈试下?” 李大河立马把旁边单独猪圈给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还干净得厉害。 小长白立马颠颠地跑进去,甚至不用人催促。 沈美云,“……” “确实是想住单间了,以后就让小长白单独住好了。” 李大河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新来了两头猪,他高兴得不行,转头就去旁边的灶膛里面,盛了两桶的猪食倒进去。 乔丽华说部队的猪吃得好,有着有钱的父母,这不是假话。 这猪食割的是大草甸子最甜最嫩的青草,加着麸皮和一些红薯,还加了盐。 连带着猪槽都是每天都清洗到最干净的地步,可以说这环境,是公社大队的猪圈绝对达不到的。 以至于,刚把一桶的猪食倒进去后,孕妇大白便挺着肚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埋头吃了起来。 吧唧吧唧,别提多香了。 但是,旁边的大白不为所动—— 猪食里面都倒满了,快溢出来了,它竟然看都没看。 显然这货又恢复到了在路上,或者说是在公社的状态,不吃不喝。 这—— 沈美云他们都有些奇怪,“这猪食味道挺好的啊?” 李大河说,“做好了,我自己还尝了个小红薯。” 每一锅猪食里面都加了两三斤的红薯进去。 “它怎么不吃?” 这乔丽华哪里知道,她摇摇头,“在公社那几天,一直都是这个毛病,不肯吃。” “所以没法子,我才来找美云的。” 倒是沈美云看到小长白,这样子,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把手伸到口袋里面,抓了一把瓜子出来。 咔嚓—— 当吃了第一个瓜子的时候,无精打采的小长白立马支棱起来了耳朵,一双黑豆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沈美云。 接着,饶是沈美云都从对方眼睛里面看出了渴望。 沈美云尝试性的把瓜子壳,吐到了猪槽里面,小长白一看到这,瞬间精神了。 转头就一头扎到了猪槽里面,硬生生地在一堆猪食里面,把那一颗瓜子壳给找出来吃了。 沈美云,“……” 确认了,这是一个爱吃瓜子壳的猪。 旁边的人看着也都跟着惊讶起来。 “这个猪爱吃瓜子壳?” 司务长不可思议,“不是,它怎么会知道吃瓜子壳??” 这挑食挑的有些明显啊! 沈美云轻咳一声,摊手,“我在公社的时候,经常喂完猪就看书,然后顺带嗑瓜子。” 然后,这小长白就一不小心,染上了陋习。 司务长,“……” 乔丽华,“……” “这猪是成精了吧?” “来你给我一把瓜子试下,我看它吃不吃。” 司务长来了兴趣,问沈美云要了瓜子,嗑瓜子的壳吐到了猪槽里面。 结果—— 小长白来吃,吃到一半,用鼻子拱了拱嗅了嗅,味道不太对,伸出来前蹄子,把司务长吃的那瓜子壳,给刨到了一旁。 司务长,“……” 不是吃个瓜子壳,它还挑人啊? “乔知青,你来试下?” 乔丽华也嗑瓜子吐了进去,小长白闻了闻味,迟疑了下,有些嫌弃地把瓜子壳吃了进去。 也不是不能吃,就是有点嫌弃。 乔丽华,“美云,你在试下?” 沈美云试了下,她往下一吐,小长白非常欢快的吃了,吃完还睁着黑豆眼去看沈美云。 示意你在继续吃。 沈美云,“……” 她可没时间,在这里吃瓜子吐壳。 旁边的司务长想了个办法,“你也不用每天来猪圈这里吃瓜子了,你就平时有事没事吃点瓜子,把瓜子壳都给攒着,拿来给小长白加餐。” 沈美云,“……” “那我真没空。” “你没空,小长白不肯吃,美云啊,小长白以后就靠你了。” 沈美云想了下,“不是说下午要去草甸子割猪草吗?我把小长白赶去吧,顺带放个猪。” 听过放牛,放羊的,放猪还是第一次听。 司务长,“那我让人和你一起,免得它跑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便这样敲定了。 下午的时候,因为要去大草甸子,所以她一早就把午饭给做了,喊着乔丽华,一起在家里解决了午餐。 只是,沈美云没想到的赵春兰晌午就来找她了,“美云,你吃过了吗?” 隔着门,赵春兰朝着小院子内喊道。 沈美云应了一声,便跟着出来了,“吃过了。” 去给对方开了门,赵春兰顺势递过来一兜的菜籽,“这不是开春了,种菜冻不死了,我给你送点菜籽过来,顺便问问你一下,下午我们打算去大草甸子碰碰运气,你去不去?” 这—— 沈美云没想到那么巧,她下午也要去大草甸子,于是便点头了,“刚好我也要去,要把小长白带去溜风。” 赵春兰愣了下,“小长白?” “就是新弄回来的一头猪,那猪聪明,不爱吃猪食,所以我想着把它弄到大草甸子去放一下,看下吃不吃外面的青草。” 这下赵春兰听懂了,“那好,刚好我们也去,前几天温指导员他们不是说去大草甸子吗?听说抓了不少青蛙回来,香得不行。” “而且那还有河沟,说不得能抓点鱼虾回来,咱们改善下生活。” 这没猪肉吃,总得吃点别的打打牙祭不是吗? 沈美云,“那咱们刚好能一起。” 她打开那菜籽看了下,“这是什么菜?” “有白菜黄瓜茄子还有包菜辣椒。”都是日常吃的那些菜了。 “不过你要先育苗,等育苗长出来了,在移栽过去。” 这沈美云便知道了,她看了一眼院子的空地,便说,“明天早上我就让季长峥,把这一块给开出来。” 赵春兰听了笑,“要不怎么说,你会嫁人呢?这种开地的活,季长峥都肯帮你做。” “就我家那位,想都别想。” 所以屋里屋外她都是一把抓。 沈美云也不好去评价,对方的家事,她便笑了笑,转头回去找了篮子,给了乔丽华一个,打算直接出门子去大草甸子。 她这边一动,绵绵也不吃了,小跑着过来,“妈妈,我们下午的劳动课,也是去大草甸子,郝老师带我们过去呢。” 这话一说,沈美云惊讶了,“你们下午也去大草甸?” 这真的是赶巧了。 旁边的赵春兰便说,“这不是三月份了?草长莺飞,大草甸子那边什么都有,连带着河泡子,也跟着丰富了起来,所以不止是学校,就连我们这些家属院的嫂子,也都爱去凑热闹。” “说不得运气好,捞点鱼虾,捡点兔子肉回来的,也能改善下伙食,打下牙祭不是吗?” 难怪。 沈美云想了想,摸了摸绵绵的脸,“你们下午劳动课在外面的话,那妈妈给你装一壶水,你带到学校去。” 说完,便进屋去了厨房,装了半军用水壶的水,给她斜挂在身上。 想了想,犹似不放心,又装了几颗糖揣到她兜里面。 “去分给你喜欢的同学。” 绵绵乖巧地应了一声,“我晓得的。” “那妈妈我去找大乐哥哥,一去上学了,下午大草甸子见。” 沈美云点点头,旁边的赵春兰和乔丽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你对绵绵养得真精细。” 还给她装一壶温水带到学校去。 反正赵春兰当妈这么多年了,都没给自家儿子装过。 渴了要不是在学校喝井水,要不就自己跑回来,至于单独给孩子带热水,那是不可能的。 沈美云笑了笑,“小姑娘嘛,不养精细点,往后别的男孩子对她一好,她就跑了怎么办?” 这倒是实话。 赵春兰点了点头,三人出了门子,刚走到家属院,又遇到了几个嫂子。 有沈秋梅和张凤兰,还有一个叫方大丽的。 这下,人可热闹了,一人挎着一个篮子,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 “去大草甸子?” “可不是。” “那一起。” 大草甸子几乎是这里每一个人都会提到的,但是沈美云却从来没去过,以至于她对那神秘的大草甸子,也好奇起来。 大草甸子离家属院可是很有一段距离的,足足走了四十分钟,这让她皱眉,担忧道,“既然离家属院都这么远,那离学校岂不是更远了?” 这话一说,赵春兰倒是没想过,她思索了下,“学校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差不多也要半个小时。” “那不是容易有危险?” 她这话一说,几个嫂子都下意识地看过来,“有什么危险?” 她们都有些懵。 沈美云想了下,“路上不安全啊,河泡子掉进去啊,或者是遇到凶猛的猛禽之类的——” 这话一说,沈秋梅就笑了,“美云,这些风险是有,但是孩子们也不是傻子,而且就算是学校不组织,他们去大草甸子,平时到了季节后,这些孩子们都爱自己去玩。” “而且,一玩都是一天的,这有什么危险的?” 他们都从未往这边想过,就好像是小孩子们生来都是这样长大的。 就连赵春兰家今年才三岁的二乐,也是如此。 几个月的时候便被赵春兰背在背上,去了大草甸子,后面一岁多自己会走路了。 赵春兰每次带他过去,就把他扔草地上,自己去忙活,回家的时候在把孩子带回去。 似乎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 赵春兰倒是能理解,她笑了下,“美云,你是没习惯我们这边驻队的生活,而且你也把绵绵养得太精细了,其实也没那个必要,孩子们自己也懂事的,你也不用这么担心。” 倒是沈美云想多了,主要还是环境问题,在后世幼儿园组织一次野炊活动,老师们都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 但是在现在却没有任何反应。 大家都似乎习以为常,没觉得这有啥问题。 沈美云思考了下,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便收心了,趁着她们往前走的时候,自己去了一趟猪圈。 把小长白给赶出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个棍,便走便赶,这下沈美云就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还把这猪带大草甸子啊?” 沈秋梅看得啧啧称奇,不得不说,她和司务长真是两口子,连带着啧啧的语气都是一样。 沈美云点头拿着棍没打小长白,只是给它指正下方向,“它在猪圈不怎么吃,我想着带它出来试下。” “那不怕它到大草甸子跑了?” 沈美云笑了笑,“应该不会,我带的有绝活。” 她兜里面揣了两兜的瓜子,而且她和小长白接触下来,总觉得这头猪的智商还挺高。 乱跑应该不至于,因为小长白认人,而且只认她。 这也是沈美云只带了小长白出来的原因。 见她有信心,旁边的嫂子们便不说话了,这年头去哪里,没有车子,真是纯靠腿走。 等到大草甸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不过,这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草甸子真的是太美了。 一望无际的绿色青草,微风和煦,风吹青草往一侧倒,漂亮的不像话。 沈美云看到这,甚至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 “好漂亮的啊!” 看到她这幅表情,赵春兰就笑了,“我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表情。” “现在是春天草的长度刚刚好,等到了夏天去,那草茂盛到进不去人,也就这段时间来这里是最好的。” 赵春兰给沈美云指着,“那边一直走的方向,便是河泡子,我们喜欢去那边,因为运气好可以抓到鱼和虾子。” 沈美云点了点头,拿着棍子,驱赶着小长白。 “走吧,我和你们先去的河泡子看一看。” 大草甸子实在是太大了,到河泡子都还有一段距离。 沈美云去赶小长白的时候,路上小长白便走不动道了,低头埋在一摊草上吃起来。 沈美云意外了下,赵春兰看了下,“这是甜草,这猪还怪聪明的,知道给自己甜甜嘴。” “也差不多到位置了,就把它放这里,我们过去看下。” 沈美云想了下,“不会有人偷猪吧?” 毕竟,猪可是很金贵的。 “不至于。” 赵春兰指着大草甸子上的人,“这半边基本都是部队的人,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至于是外面的人,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不说,而且他们对部队的人很崇拜,看到这里有猪,只会帮你送回来。” 军民一家亲,这不是开玩笑的。 有了这话,沈美云便彻底放心了去,随着赵春兰一去,趟到河泡子里面,走到一半,原先浩浩荡荡的几个嫂子,都跟着分道扬镳了。 大家离得近,得了东西还要分给对方,那多不划算。 除非是关系特别好的,不然都是各位阵营的。 沈美云看到这,便明白了,“我们不用分开?” “不用。” 赵春兰,“每次我都是和秋梅以及凤兰搭伙的,如今多了一个你,我们四个人一起就行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四处看着,赵春兰已经忙活起来了,直接脱了鞋子,跳到了那浅河泡里面摸索起来。 沈美云犹豫了下,倒是没下去,围着河泡转了下,正转着没想到,季长峥他们也来了。 而且他们还是来了几个队伍是分开的。 乌压压的队伍,季长峥站在里面极为出挑,用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以至于沈美云能够一眼捕捉到他,季长峥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美云,他朝着旁边的人说了两句,便跟着过来了,“美云,你怎么来了?” 他是极为英俊的,个子又高大威猛,趟在这草甸子里面过来的时候,宛若一幅画卷,矜贵中透着几分痞帅。 以至于旁边的嫂子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心里齐齐地感叹一句,美云真是好运气。 就冲着季长峥这脸,结婚也不亏。 沈美云也不例外,哪怕是季长峥成为了夫妻,几乎天天在一起了,冷不丁的对上这一张脸,还是会被惊艳。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长白,“来放猪。” 季长峥,“……” 季长峥闷笑了一声,“人家都是来捡便宜的,你是来放猪的。” 偏偏还如此一本正经的语气。 沈美云点了点头,“顺带和嫂子们一起来见识下,大草甸子。” 季长峥转头看向赵春兰她们,都跟着撸起了裤腿,在河泡的浅滩上开始低头寻找。 他便说,“你要是不想脱鞋,就旁边看着就好。” “反正我们今天也是来,大草甸子出任务的。” 人活一张嘴,部队的战士们也不例外,在没有拉练和实战的时候,便为了一张嘴忙活。 不止如此,他们驻队还种的有地和菜园子。 能够充分地实现自给自足。 沈美云好奇地看了过去,“那些人我倒是认得脸熟,那旁边的呢?” 季长峥顺势望了过去,“那是638部队的,都是在漠河,但是不归属于一个领导。” 但是大家的初衷都一样的。 见季长峥看过来,638部队的头儿,梁战禀便跟着扬了下巴,斗志昂扬,“季长峥,今天我们不如比一比如何?” “看我们双方谁的队伍结束后,得到的猎物最多?” 这—— 季长峥看了对方片刻,“老梁,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朋友一样?” 一开口就有那味了,能把梁战禀气个半死,“比不比?” “你拿个彩头出来,不然没意思——” 季长峥漫不经心道。 “彩头?” 梁战禀思忖了下,看着不远处飞到半空中的野鸡,“十只野鸡如何?” “少了。” 这—— “季长峥你胃口还挺大啊?” 季长峥掀了掀眼皮子,“那就不比。” “那不成。” 梁战禀看了下河泡子,“这样吧,以河泡子为主,谁捞的鱼多,赢的人,就给对方一半的战利品。” 听到这,季长峥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能做得了主?” 他们两个部队既是兄弟团,又是竞争的关系。 “自然。” 梁战禀斗志昂扬,“来不来?” “季长峥去年我输给你了,今年未必。” 季长峥笑了笑,“你先回去问清楚,一半的战利品,你的头儿答应不?” 他们都是带队的人,上面还有领导的。 “不用问,就这个彩头。” “那好,你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这话一说,梁战禀顿时急眼了,好在旁边的人拽了下,“粱队,咱们快些下河泡子,谁先下去,谁占好位置。” 河泡子那么大,哪里有鱼,哪里没鱼,全靠运气。 这话一说,梁战禀倒是冷静了下下来,“截止到晚上七点,两边数战利品。” ——那就是还有五个小时。 季长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等梁战禀一走,沈美云出声了,她有些担心,“会不会不太好?” 季长峥摇头,“不会,你放心,我们这边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打赌,只是今年提前了而已。” 说到这,他叮嘱道,“你去跟着春兰嫂子,我去喊人过来。” 沈美云点了点头,望着季长峥离开的背影,她思索了下,转头去找了赵春兰。 把这事一说,赵春兰跟没事人一样,“没事,你别担心,季长峥说得对,每年都会比的,我们驻队和638部队,就有点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天天在抢妈一样。” 说到这,她笑了,“就像是我家二乐和大乐一样,天天抢我一个,各种比赛,无伤大雅。” “那要是输了会挨罚吗?” 毕竟,季长峥可是许了一半的战利品出去。 “不会,最多就是被张师长骂一顿,手底下养了一群酒囊饭袋,连638部队的人都弄不过。” 得! 这下沈美云可不用担心了。 赵春兰邀请她,“美云,你要不要下来?这河水算不上冰,只能说有点凉。” 正说这话,她哎哟了一声,“有个鱼游到我脚下了。” 她伸手就要去抓,从脚底下拿出一只,巴掌长,细条条的小鱼来。 “还是川丁鱼啊!” “这鱼裹上面粉,往油锅里面一炸,香香脆脆的别提多好吃了。” “美云,你快下来,这个季节这河泡子浅滩上,这种川丁子最多了。” 沈美云还在犹豫,说实话她没下过这种河泡,只是眼见着周围的嫂子们,还有附近的邻居,见到赵春兰抓了一条川丁鱼,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 都往她这块跑。 鱼都是扎堆的,她既然能抓一条,显然周围会有很多条。眼见着大家都过来了,赵春兰打了下嘴,“看我这嘴,都嚷嚷没了。” “美云,你下来吗?” 看到人多,沈美云便摇摇头,“我去旁边看看,你们先在这里抓。” 她技术又没别人好,这么多人她跳下去,也是送菜的,还不如自己去找个新地方。 “成,那你别跑远了。” 沈美云点点头,顺着河泡往下走,这河泡子很长,一眼有些望不到头,人们也是三五成群分散开的。 沈美云瞧了片刻,便找了个浅滩,脱了鞋子,光着脚去踩,一踩一滑,那种触感,让她的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过去,就见到自己踩在那浅滩的水草下面,有一条搁浅的鱼 有着一双八字胡,嘴巴很宽,这是个鲶鱼? 沈美云不确定地想到。 这—— 沈美云四处看了下,大家都去赵春兰嚷嚷地附近了,她这里没人,她便迅速把那草鱼给捡起来,没大摇大摆地提在手里,而是用水草给遮住了大半。 起码从外面是看不出来了。 赵春兰之前那话,被她记在心里了,河泡子里面的鱼都是聚众的。 她能在这一块泥沟里面捡到鲶鱼,说不得还有。 沈美云便留心四处观察了起来,果然—— 那四处的泥沟浅滩水草底下,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抖动,只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沈美云不想用手碰,活的鲶鱼滑腻腻的,触感十分不舒服,她直接用着那手里的赶猪棍,挑开了厚厚的水草,果然在那厚厚的水草下面。 再次看到了一条肥肥的鲶鱼。 这次她没动,而是用着水草给把鲶鱼盖着了。 又一连着找了五六个地方,都找到了鲶鱼。 确认了这是个鱼窝,只是不知道怎么从河泡子里面,变成浅滩上了。 沈美云倒是不知道,这原本不是浅滩,而是冰层,后面冰层融化了以后,这些鲶鱼又不怕缺水,就钻到了泥地里面晒太阳了。 这一晒,又没下雨,眼看着河泡的水一点点浅下去,这鲶鱼们便被搁浅到了在这摊子上了。 沈美云确认之后,也没提着鱼走街串巷,毕竟之前赵春兰,不过就是从脚底下抓了一个川丁鱼,都被人盯着了。 她要是提着一个三五斤重的鲶鱼,去招摇过市,这个地方怕是保不住了。 她也不急,反正她待的这个地方,离人群远,也不知道是他们还没找到这个位置还是怎么回事,反正没人过来。 沈美云拿着赶猪棍,东挑一下,西碰一下,经过人群之后。 那些嫂子们一边忙着摸鱼,摸螺,一边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季营长这媳妇,瞧着漂亮,但是不是个干活的好手。” “你看看大家都忙得不行,抢东西,就她在这里,东跑跑,西跑跑,一点都不着急着干活。” “可不是,你看她空手,连个篮子都没拿,就拿了一个棍,咋跟我家那孩子一样,就爱拿着棍,满草甸子到处戳。” “这一看就是条件好,不担心生活,所以才能这样子不操心吧。” 沈美云倒是知道,她不过就是经过了下,竟然成为了大家谈论的对象。 当然,知道了也无所谓。 她赤脚拿着棍子一路打着水草,去找到了季长峥的队伍。 可惜的是,季长峥这会不在,她没能找到,便找了一个脸熟的人问道,“你们看到季长峥了吗?” “季营长回部队摇人了。” 这—— 沈美云有些失望,她四处张望了下,看到陈远了,顿时眼睛一亮,“哥!” 小跑着过去。 陈远刚来没多久,正在给大家分配任务,毕竟,接下来一段时间能不能吃好的,可全凭着这段时间的任务了。 “好了,都解散吧,还是那句话但凡是吃的,一个都给我别放过。” 下面的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待大家解散后,陈远看到沈美云,他问,“你怎么来了?” 沈美云指了指不远处,埋头吃草的小长白,“我来放猪,顺带见识下大草甸子。” 倒是忘记了正事。 “哥,你跟我来一趟。” 周围人多眼杂,不远处还有638部队的人,时不时地盯着这边,但凡是这边有好东西了,他们就随时敢抢着下手的。 这个时候,谁还管兄弟情了,都是谁抢到了算谁的。 陈远还有些忙,便问了,“怎么了?” 沈美云见到梁战禀盯着这边,而且还竖着耳朵听动静,她话到嘴边,便娇声道,“前面的水沟,把我鞋子弄掉了一只,你帮我捞起来呗?” 她还特意扬起自己赤着的脚,沈美云的一双脚,生得特别漂亮。 又白又细,圆润可爱,哪怕是沾上泥巴也是。 陈远一听这,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鞋子怎么都弄掉了?这里面有些地方有刺果,你别扎着脚了。” 沈美云笑嘻嘻道,“这不是不小心嘛。” 她拉着陈远的胳膊,“快点去嘛!” 陈远点了点头,朝着旁边的下属叮嘱了易怒,便随着沈美云一起去了远处。 他们一走。 梁战禀便招来了一个下属问道,“刚那个女同志,和陈远是什么关系?” 怎么之前和季长峥站在一起,这会又和陈远这般亲昵。 也巧,他招来的这个下属,刚好是知道沈美云的情况的,他便解释了,“刚那女同志是季营长的媳妇,好像也是陈团长的妹妹。” “那他们还是亲戚。” 听到这,梁战禀便笑了,“那这一次我们赢定了。” 有那女同志在里面胡搅蛮缠,偏偏陈远和季长峥两人,还偏听偏信真去了。 说什么去捡鞋子? 他们在比赛好吗? 这会去捡鞋子,真是开玩笑。 像那种女同志,还是要多来几个好啊,这样他们也能赢的更顺利了。 想到这里,梁战禀几乎是看到了胜利,在朝着他招手一样。 “刚老虎不是说了,在那边发现一片螺吗?去把那螺都捡回去。” 在这种缺肉的时候,螺肉也是螺!稀奇的很! 那边。 陈远走到没人的地方,便看向沈美云,低声问道吗,“说吧,你找我到底是做什么?” 他到底是从特殊部队出来的,看人还是一流的,就自家妹妹的性子,做不出来这种任性的事情。 沈美云意外,“你是怎么发现的?” 陈远想了下,“你之前娇气野蛮的样子,和平时区别太大了。” 沈美云忍不住哈哈笑,“那看来我的演技,还有待提高。” 待笑完,她瞅着旁边没人,便说了,“我在河泡子的浅滩上,好像发现了一个鱼窝,不过不是很确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一说,陈远眼睛一亮,“真的?” 沈美云嗯嗯,“不过你自己去看。” 说这话,她便领着陈远往那边走,路上经过嫂子们的时候,还有人抬头问了一句。 “美云啊,你喊陈团长过去做什么呀?” 这些嫂子们有他们部队的,还有隔壁部队的,也有当地的邻居,沈美云自然不可能告诉她们,她发现了鱼窝了。 于是,她便笑盈盈说道,“我鞋子掉河泡子里面了,喊我哥过去捡鞋子。” 听到这,嫂子们面面相觑,顿时收了之前的疑心,还以为沈美云发现了好东西呢。 原来不是啊! 真还是个孩子,这种时候,怎么能把掌控全局的陈团长给喊过去呢? 这不是耽误事情吗? 大家虽然没说,但是交换的眼神里面却什么都明白了。 沈美云这人干活不行,以后分配当搭档的时候,可不能选她。 一路过来,不管谁问,沈美云都是这么一个回答。 这也就导致了,一会会的功夫,沈美云这个人贪玩,不靠谱的性子,便传开了。 不过,沈美云也不在意,她很快就领着陈远到地方。 她看了下自己之前做的标记,用着棍把那水草一挑开。 果然就露出了里面正在拱泥巴的鲶鱼。 陈远眼睛顿时一亮,捡起来鲶鱼掂量了下,“这最少有三斤半。” 用着鲶鱼炖茄子,那可是这里的一道名菜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又用着棍挑起来一处水草,又是一只鲶鱼露出来。 陈远不做别的了,就只管跟在沈美云屁股后面捡鱼好了。 沈美云刚好不敢动,陈远不怕啊,他真的是捡得特别过瘾。 沈美云一口气挑了十二个地方,陈远就捡了十二条鱼。 她还把自己怎么挑鱼的手段,告诉了陈远,“哥,你看到没?但凡是有鲶鱼的地方,这水沟就稍微深一点,水草压下去不说,而且周围还有一条痕迹。” 那是鲶鱼游过泥地面的痕迹。 淅淅索索的一条线。 陈远仔细看了下还真是,“还是你看细心。” 他之前只顾着捡鱼去了,就没看到这个。 沈美云,“我给你找,你来捡。” “成。” 就这样两人一直搭配着,一直捡一直捡,陈远又没拿桶来,所以那鲶鱼就被他随手挖了个泥坑,丢进去。 很快,那泥坑都快装满了,但是那鲶鱼还没捡完。 沈美云想了下,“在挖一个!” 这边,两人捡的不亦乐乎。 那边,季长峥来了,没找到自家媳妇,也没看到自家大舅子,便朝着人问了。 “陈团长呢?” “之前美云嫂子过来说鞋子掉了,让陈团长过去帮忙捡了。” 是之前沈美云问的那个小战士。 季长峥便要过去看,但是刚好有人过来找他,他没法子,便朝着刚喊过来的司务长道,“老崔,别看你的猪了,去把陈团长喊过来,我找他有点事情。” 司务长恋恋不舍的摸了下小长白的,“吃的真好。” 得到了小长白一蹄子,他也不恼怒,哈哈笑道,“等你哥过去下哈,回来在放你!” 司务长那边去了季长峥那,便听到他这话。 他也没想,就直接过去了。 季长峥还不忘叮嘱了一句,“帮我看下家美云,有没有事情。”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便在喊,“季营长,快过来。” 季长峥没法子只能过去。 看着司务长离开的背影,心想,这是个熟人,应该出不了大岔子。 那边,司务长一找到地方。 陈远和沈美云看到他,就跟看到亲人一样,“老崔,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快捡!” “捡什么?” 等看到那坑里面的鱼窝时,司务长,“卧槽!” 一连着三个卧槽。 “怎么这么多鱼?” 两个大坑都堆满了,但是陈远和沈美云还在继续。 沈美云头都没抬地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没回去了吧??” 司务长点了点头,迅速加入了捡鱼大军。 呜呜呜,捡到后面,他忍不住说,“怎么只有鲶鱼啊?草鱼鲫鱼胖头鱼呢?” 沈美云翻了个白眼,“这浅滩上,你觉得那些鱼能活吗?” 这倒是—— 那边,司务长一去不回,让季长峥极为惊讶,他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完了。 但是,司务长没回来,陈团长没回来。 他媳妇也没回来。 季长峥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不是,这人怎么都一去不回啊?” 这话一说,那边的梁战禀笑话他,“季长峥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给你媳妇捡鞋子去了。” 他真是恨不得多来几个这样的女同志啊。 这样,他们离胜利就更近了一步! 69 75w营养液加更(求营养液)) 穿…… 第69章 季长峥听到这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对方,他心说,这个理由梁战禀也信啊? 三个人去捡鞋子,捡个金鞋子啊? 但是看着梁战禀得意洋洋的样子,到底是没说破。 季长峥轻嗤了一声,转身就走。 梁战禀看着季长峥转身离开的样子,朝着旁边的下属说道,“看吧看吧,他急了,以后你们啊,找媳妇可不能光图脸好看,你们说这脸好看有啥用啊?光拖后腿。” 这—— 瘦猴想了下,他试探地说道,“头儿,会不会不是去捡鞋子?” 毕竟,三个人捡鞋子,不太合理啊。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个陈远,听说是张师长特意从秘密部队,挖回来的人呢。 不至于在河泡子里面捡不回来个鞋子。 就是那鞋子被扎到了水底里面,按理说也能被他捡回来啊。 梁战禀一听这,笑了,“这你就不懂了,你不知道,那个女同志是陈远的妹妹,等捡完鞋子,说不得又要去吃什么青果,抓什么青蛙,总之都是这些鸡零狗碎,却还能把人绊着走不开身的事。” 瘦猴听到这觉得纳闷,“头儿,你怎么知道。” 梁战禀脸色扭曲了下,“因为我就有这么一个妹妹——” 他妹妹就是个烦人精! 但是,不满足就哭,可讨厌了。 想来陈远的妹妹也是如此。 那边。 沈美云眼瞧着司务长来了以后,她便不乐意在拿着棍去水草里面找鱼了。 找一会还行,找的时间久了,就想换个新鲜的。 反正也快捡完了。 沈美云便说,“哥,司务长,你们在这里看看,我去旁边转悠下。” 陈远刚要说不要走远的,却被司务长给拦了下,他手里拿着鱼,笑眯眯道,“美云啊,你快去,多跑几个地方。” 这—— 这人打得主意,路过的狗都知道。 沈美云轻笑了一声,也开起了玩笑,“那我还不去了,就待在你旁边。” 司务长也不恼,“那好啊,你多帮我拿着棍挑几个好地方。” “我还能多捡两条鱼回去,我的战士们也能多开点荤。” 这多好啊。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感情司务长这是里外都不吃亏。 旁边的陈远见自家妹妹被堵得没话说,便笑道,“想去转悠下,就去好了,这里我和司务长两人也够的。” “别在和这人说话了,再说下去,你走不了。” 这是实话,就司务长那贱嗖嗖的脾性,真能把人给逗得在这里给他干活了。 沈美云点点头,拿着棍挑着水草,赤脚踩着泥里面,一脚一个泥窝窝不说,连带着水也跟着蔓延出来,她慢悠悠道,“还是我哥好啊。” 司务长抬头要说些什么,被陈远一条鱼砸过来,“接着。” 司务长果断去接鱼了。 算了算了,美云没有他鱼重要。 鱼就是他的命根子。 那边,沈美云瞧着有人干活了,拿着棍便四处溜达,这里戳戳,那里戳戳。 完全停不下来。 这河泡子是极大的,蜿蜒直下,又长又宽,两边青草水草蔓延。 以至于哪怕那么多人来这里占地盘。 其实,也没把河泡子占完。 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喜欢扎堆,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一边在河泡子里面摸螺,摸鱼,一边还能聊下八卦。 沈美云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喜欢一个人安静溜达,这让她的心也跟着宁静了起来。 那种和煦的微风往身上一吹,看着翠绿色的青草躺倒一边,河泡的水静静地流淌。 她觉得身上长久以来的压力一下子没了。 索性玩心大起,直接在泥坑里面蹦了两下,听着水声,撒欢地往前面跑。 这种环境,实在是太让人放松了。 而且人越少的地方,越是容易放松。于是,沈美云也是越是哪里没人。 她就越是喜欢往哪里钻,一边溜达,一边拿着棍子去打水草,确定没水蛇后,这赤脚走得越快一些。 这种浅滩上的泥巴,柔软细腻,而且还是湿润的,踩在脚下跟按摩差不多。 沈美云忍不住多踩了两下,这一踩不打紧,一下子被什么咬了一样。 沈美云疼得哎哟了一声,立马把脚抬起来一看,脚指头下面有一个青绿色的小龙虾,巴掌大,在朝着她张牙舞爪地竖起两个大钳子。 显然之前就是被这虾给夹了。 沈美云来了气,直接拿着棍去打它,结果这虾子也不怕,伸出钳子就跟着挥舞。 这一挥,沈美云就察觉到不太对了。 “这不是小龙虾?” 小龙虾她还是吃过的,钳子细长又大,但是面前这个虾子的钳子却是短小的,而且瞧着上头的甲壳也比小龙虾要小一些。 但是尾巴却是极大的。 而且这颜色也对不上,小龙虾是暗红色的,这个却是青绿色? 沈美云来了好奇心,拿着棍一直去戳这虾子,“让你夹我。” 得亏这虾子的钳子不长,也没小龙虾那么利,不然这还不把她脚指头给夹出伤口啊。 正当沈美云逗这虾子的时候,突然脚后跟又被夹了下。 沈美云回头一看,又在水草里面踩着了一个虾子,所以那虾子又对她挥舞起来钳子了。 沈美云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怎么一脚下去,踩了两个虾子? 她这是捅了虾窝了? 索性用着棍直接拍了下周围的水草,这一拍不打紧,从水草下面浮出来了,密密麻麻的虾子。 就像是本来就缠在水草的根部,一下子从根部爬出来了一样,淅淅索索的。 简直无从下脚。 沈美云,“卧槽!” 密集恐惧症犯了。 这得多少啊。 一眼望去全部都是。 更恐怖的是沈美云赤脚站着,这群虾子的大本营里面,完全出不去了。 一动就要被虾子夹。 沈美云,“……” 她是怎么把自己逼到这么一个绝路上?在这一刻,脑海里面竟然没有是怎么吃这些虾子了。 而是在想! 她要怎么出去啊。 就算是金鸡独立,她也坚持不了太久啊。 是被虾子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沈美云陷入两难的境地,眼看着还有虾子在朝着她这边围攻聚集。 沈美云真的是快哭了。 * 季长峥一路找到陈远和司务长的时候,他们还在埋头苦干,他这人眼睛精着呢。 一过来就看到了地上的两三个泥坑。 他顿时精神一凛,“难怪你们不回去!” 司务长,“回不去了。” 只能说,沈美云找的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季长峥蹲下掂量了下鲶鱼,小的三斤多,大的七八斤都有,第三个泥坑都要装满了。 “我家美云找的?” 他问。 陈远直起身子点了点头,“喊我过来捡鞋的。” 哪里料到,来捡鱼了,反正陈远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这般捡鱼的。 季长峥听到这笑了,“我就知道我家美云的性子,就梁战禀那个二傻子,竟然还说我家美云——” 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 司务长眼瞧着这里差不多了,便去其他地方继续扒扒找找,没办法部队穷啊,一群人都靠着他吃饭。 他多扒拉点回去,战士们就能多分一口鱼肉吃。 舍不得,舍不得,他是万万舍不得走的。 眼见着这两人都忙活,季长峥四处看了下,“我家美云呢?” 司务长扒开水草,撅着屁股把胳膊伸到洞口去,像是要把洞里面的好家伙给掏出来,一边掏一边说,“又去溜达了。” “往西边去的。”话落,倒是朝着季长峥喊道,“你拽下我,我胳膊卡洞里面了。” 季长峥,“……” 季长峥拽着司务长的两条腿,跟拔萝卜一样把他给拔出来。 司务长哎呦了一声,从洞里面拔出来了一个大鲶鱼出来,瞧着竟然有十几斤了。 这让他顿时也不哎唷了。 “这条鱼真大啊。” “力气也大,就是我这老胳膊老腿不行了。” “在大点,我怕是拽不出来了。” 季长峥听到这笑了下,四处扫着,“你们在这里,我去找下美云。” 有些不放心。 他一走。 司务长就朝着陈远叨叨,“你说季长峥也是的,他家美云又不是八岁十岁,在怎么说也是二十多的人了,哪里还用的他去找?” “就河泡子这么大,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 陈远在安静的扒水草,听到这话,便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司务长抬手打了下嘴,“看我忘记了,你是沈美云的哥。” 他们才是一家人,他这个外人插什么嘴。 不过,还真让司务长猜对了,沈美云这会遇到了危险! 她闯了人家虾窝,这会出不去了,全部都在朝着她这边大军围城,她金鸡独立,拿着一个棍,不停地把那虾子往旁边挑走。 但是,奈何她挑的没这虾子爬得快,实在是太多了。 前赴后继。 沈美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虾饵了,不然这些虾怎么全部往她这里爬啊。 沈美云一边拿着棍挑,一边骂骂咧咧,“走开,走开啊。” 她快坚持不住了。 在怀疑自己若是倒下去的话,会被这些虾给爬满身。 一想到这里。 沈美云,“(╥﹏╥)” 季长峥一路找过来,他便是这个时候来的,老远的就瞧见了美云。 她像是一只猴儿! 竖着爬着棍子上,金鸡独立,单手放在眼前,四处张望。 季长峥,“……” 有点像是孙大圣。 美云是在跟他打招呼吗? 因为离得远,季长峥还以为沈美云在跟他玩,于是,他也做了一个金鸡独立,单手放在眼前,四处张望的动作。 和沈美云同步。 原本看着救星,准备喊人救命的沈美云,“……” 这是个沙雕。 呜呜呜呜。 她太苦了,还要被这个沙雕气。 眼见着美云不理他,季长峥还觉得奇怪呢,不喜欢吗? 他迅速收了动作,三两步跑到了前面,走近了这才发现沈美云不理他的原因。 这满浅滩的水草上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蝲蛄虾。 季长峥的眼睛先是一亮,紧接着想到什么,立马明白了沈美云之前的动作。 季长峥,“……” 季长峥怕被美云揍,立马三两步踩着那虾,便直接趟过来了。 他还好,穿的是一双部队发的筒子鞋,到了半腿高处,踩在这些虾子身上,是一点都不怕咬的。 本来,有救命恩人来了,沈美云应该是高兴的,但是想到季长峥之前那动作。 她就高兴不起来。 “你刚之前是干嘛?” 季长峥,“我以为你在跟我玩。” 他蹲下身子,示意让沈美云爬在他背上。 沈美云听了就来气,扑到他身上后,直接咬了一口,“我跟你玩,我闲着没事啊,跟你这样金鸡独立的玩。” 季长峥被咬了,想了下,“我想着你玩心大起。” 这—— 沈美云气得不想理这个沙雕,她趴在季长峥的背上,四处张望了下,发现这一片真不小,不然她之前自己都冲出去了。 实在是下不去脚。 等出了这片虾子的地盘后,她便让季长峥把她放下来了。 “你认识这些虾子吗?” 看着像是小龙虾,但是长得又不太像。 季长峥,“这是本地的蝲蛄虾,也叫大头虾。” “营养价值很高,而且部队的人不是缺钙吗?之前我听那医生说,要多吃虾子好补钙。” 说实话,虾子哪里有那么多,还多吃虾,这都是做梦,毕竟蝲蛄虾不好抓不说,大家也没这个时间来抓。 但是,这里一大群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虾窝,只用闭着眼睛捡就好了。 说蝲蛄虾沈美云就知道了,因为这虾子和小龙虾长得像,但是却卖得比小龙虾贵好多。 因为蝲蛄虾对生存环境要求苛刻,必须是干净的水域,这也就导致了,后世这个虾子几乎被环境影响到无法生存的地步。 当然,在七十年代,这些蝲蛄虾还称王称霸,直接霸占了大片的领域。 不吃它简直就对不起自己之前被夹着的两次。 沈美云站在水草上,靠着季长峥,“这些虾可以吃吧?” 季长峥点点头,“可以,营养价值还高。” 沈美云眼睛一亮,一挥手,“全抓回去,清蒸红烧油炸火烧,全部来一遍。” 季长峥,“……” 是他媳妇没错了。 “都听你的。” 不过让他好奇的是,“你怎么找到这一片地?” 比起那些螺,大家肯定更喜欢这蝲蛄虾的,因为蝲蛄虾的屁股大,肉也多,而且肉也鲜美。 只是蝲蛄虾不好抓,河泡子那些水草底下也不是没有,但是通常都是这里一只,那里一只,实在是太少了。 反而没摸螺快,以至于大家其实想吃蝲蛄虾,但是量少还耽误时间,所以大家都放弃来抓蝲蛄虾,而选择去抓别的。 沈美云摇摇头,“瞎溜达的,撞见的。” 季长峥听到这,忍不住摸了摸她头,感叹道,“那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先前还遇到的那鱼窝,我瞧着抓完不止大家能吃到嘴,还能让梁战禀气死,更别提这里还有这么的蝲蛄虾了。” 光这两者加起来,就足够他这次赢了梁战禀了。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她可不可居功,“我真是瞎溜达。” 说完这,她眺望着那一片蝲蛄虾,有些疑惑,“这些虾子我们要怎么抓回去?” 什么东西都没带,她就一根棍走天下。 季长峥听了,从衣服兜里面,掏出了两个编织袋,是那种薄薄的,叠起来放在兜里面,完全看不出来。 沈美云,“不是,你还带的有这些?” 季长峥点点头,“我那会不是回去了一趟吗?不止摇人了,还弄了点装备来。” 一人两个袋子,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司务长和陈远分,他们就已经跑没影了。 沈美云听了,琢磨起来,“有这两个编织袋,方便很多。” “就是装不下。” 这是实话。 季长峥看了下天气,“我约摸着要下雨了,所以这些蝲蛄虾都出来透气,我们抓紧能捡多少是多少。” 一下雨,浅滩就被水给覆盖了,那这些虾子便全部跑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一人拿了一个编织袋,抄起虾子就往袋子里面装。 季长峥还怕沈美云不会抓虾子,特意教她,“抓这虾背部,就不会被夹着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沈美云利索地抓了两个,丢到了编织袋。 季长峥意外,“你会抓啊?” 沈美云得意挑着下巴,“那是。” 她虽然没抓过蝲蛄虾,但是她抓过小龙虾啊。绵绵最爱吃了,她也有怕外面做的不干净的时候。 便自己去市场上买个,几斤小龙虾回来做。 这一来二去,也就会抓了。 季长峥看到沈美云这般得意的小模样,真的是喜欢的不得了。 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摸摸她脸,结果这才注意到手里都是泥巴,便索性把手缩回去了。 四处看了下没人,便把脸凑过去,在沈美云的脸上啄了下。 沈美云呆了下,“季长峥,这是在外面呢?你偷亲我。” 这要是让人看到了,还要说他男女作风不好。 季长峥挑眉笑,把一张分外俊美的脸凑过去,“要不,你在亲回来?我让你报复回来。” 沈美云,“……” 熟悉了这人后,她发现季长峥这人是真不要脸啊。 她想了下,把手里的蝲蛄虾往他脸上凑了几分,“抓你啊。” “说说报复就要用嘴亲了,蝲蛄虾也可以。” 季长峥,“媳妇,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然你舍得?” 沈美云不想理这个戏精,她抬脚踢了下他,“快快快,再不抓虾,我怕要下雨了。” 怎么中午还还好的天,这会好像天阴沉了几分。 不用沈美云催季长峥都在抓的,他手里的动作没停过。 抓一编织袋了,便往旁边挖着的坑里面一倒,提着编织袋继续抓。 这一抓,就忘记了时间。 那边。 司务长和陈远两人几乎,是把那一片给掘地三尺了,里外把水草翻了一遍后,确认没有鱼了之后。 这才直起腰来。 “总算是捡完了。” 陈远感叹道。司务长看着那满满的三大坑鱼,真是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只是—— “陈远,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太对?” “美云去了,季长峥也去了,他们就没在回来了。” “好像是?” 陈远和司务长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了。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三大坑的鱼,可不能让别人得了便宜了。 这—— 陈远想了下,“成,那你去。” 司务长点头,洗了个手,撒丫子就朝着沈美云之前的那个方向去了。 一去,看到那满草地的蝲蛄虾,他顿时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们这里又有好东西了。” “难怪回不去了!” 这下好了,司务长也加入进来了。 得。 就只剩下了陈远一个人,苦守阵地,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事,他拽了一堆的水草,把那坑里面的鱼,全部都给藏了起来。 确认不会被人发现后,他便回去摇人了。 陈远回去喊人的时候,还被梁战禀笑话了,“陈远,该不会你妹妹的鞋子,还没捡到吧?” “你这喊人回来帮忙?” 陈远刚好不知道回来以后,遇到梁战禀找什么理由,不让对方发现呢。 结果—— 梁战禀给他找好理由了,他点头,“是啊,不止两只鞋子都掉下去了。” 梁战禀哈哈笑,“我就猜到是这样。” “我家那小妹子也是,是不是还让你给她去抓什么可爱的鱼,漂亮的虾,五彩斑斓的果子?” 陈远,“嗯嗯。” 他喊了旁边的石头,“石头,走了,去捡鞋子。” “鞋子掉到河中间了。” “找两个会游泳的。” 石头一愣,心想这鞋子要这么多人去捡吗?但是服从命令是天性,于是,他便又喊了三个人。 趁着梁战禀没注意到的时候,陈远走到石头旁边,压低了嗓音,“带家伙了吗?” 石头下意识点头,“有编织袋。” “成,多拿几个。” “跟我走。” 石头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转头就去了工具队那,一手抓了十多个编织袋,分给了周围的弟兄们。 跟着陈远就走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下子走了五个人。 梁战禀也琢磨出来不太对了,“瘦猴,捡鞋子,需要五六七八个人吗?” 前后可不就去了八个人了? “这鞋子有多少?” 不等瘦猴回答,梁战禀便一拍大腿,“坏了!” “他们肯定是发现好东西了,这群家伙竟然虚晃一招。” “快快快,瘦猴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走,追上他们。” 瘦猴还在河里面,恋恋不舍,“头,我刚摸到好大的螺,还抓了两个川丁鱼。” 梁战禀催,“别摸了,快起来,季长峥那群家伙,绝对是弄到好东西了。” 不然不可能去这么多人。 瘦猴也意识到不对了。 立马从河里面爬了起来,他一起来,旁边又来了三个人,“都跟上。 “留几个人在这里,继续摸螺。” 那些人自然没有答应的。 梁战禀带了三四个人一起,很快就追上了陈远他们一行人。 “头,我们被人跟踪了。” 石头朝着陈远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 石头都发现了,陈远自然也发现了,他嗯了一声,骂了一句,“ 梁战禀这家伙,反应过来了。” 他不能让把这群人带过去。 不然,捡的那三大坑鱼就保不住了,可不要小瞧了这群人抢东西的不要脸程度。 陈远可不想自己做了嫁衣裳给了别人。 他脑子转的飞快,迅速想到了一个法子。 “这样石头,你朝着前面走,一里多路的位置,有个水湾,旁边水草里面被我卖了三大坑鱼,你去守着。” “别让人发现了,等人齐全了,在把东西装起来。” “开始你别动,不然被梁战禀那群给抢了。” 石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那头你呢。” “我带着梁战禀绕圈子。”光这还不行,还有季长峥和美云那边,约摸着也有好货了。 不然三人不可能,一去不回。 想到这里,陈远,“你带着俩人过去后,一个人拿着编织袋,往西边走,去找季长峥他们,把东西给他们。” 石头点头。 陈远,“好了,兵分四路,各去各的地方。” 这话一说,他带着的几个人,便分头行动过来。 陈远更是直接往东边走了,东边那个位置是赵春兰,她们所待的位置。 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这—— 梁战禀一看他们几个人分开了,跟着的动作顿时停下来。 瘦猴问,“头,现在怎么办?他们是发现我们了。” 梁战禀也不是真傻,他想了下,对方这般分头行动,也越发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季长峥他们可能真找到好东西了。 想到这里,梁战禀便火热了起来,“他们兵分四路,我们也兵分四路跟着。” “我跟着陈远,剩下的你们看着吧,若是真有好东西,不用顾忌什么兄弟情,谁抢着算谁的。” 反正这大河泡子这种地方,产出来的物资,本就是天生地长,没有署名的。 瘦猴嗯了一声。 那边陈远看到这,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没想到梁战禀竟然变聪明了,竟然真的兵分四路,跟着去了。 他只能祈祷说,让石头他们放机灵点,别把东西给拱手让人了。 陈远思索了下,围着那河泡子转了两圈后,眼看着实在是没拖延的法子了。 他琢磨了下,那还不如让现场更乱一些。 他先去招呼了自己这边的弟兄们,让他们一起去西边追上去。 约莫着又过了十多分钟,想着这时间够他们准备了。 陈远又心生一计。 走到了那河边的嫂子们群那,“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东西,你们要不要去?” 这嫂子们的人数,可不比这次来河泡子,出任务的战士们少。 来河泡子出任务的战士们,大多数这两天休息的,被喊过来出临时任务,增加点补给了。 而这些嫂子们,可是三方的人马。 陈远这话一说,下面忙着的嫂子们顿时一顿,“什么好东西?” “发现鱼窝了。” 这话一说,河里面的嫂子们,顿时扑腾着往上爬,“陈团长,你不会骗人吧?” 陈远,“我从来不骗人。” “信不信由你们。” 确实是发现鱼窝了,只是被他们给搜刮了一遍,至于接下来能找到多少,就全看这些嫂子们的本事了。 眼看着陈远转头就走。 赵春兰问了一句,“在哪边?” “西边!” 留下这话,陈远就跑没影了,现场被他弄乱了,他要先过去,把那鱼坑里面的鱼,全部都给先运送回去。 至于,季长峥那边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保不住了就保不住了。 能拖延到现在,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 陈远一走,河里面的嫂子们顿时面面面相觑,“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是驻队的团长呢,应该不至于骗人。” “那你们去不去?” “我刚还抓了两条柳根鱼,我有点舍不得。” “那我去了。” 赵春兰二话不说,提着篮子和胶桶,就从河滩上爬了起来,“有愿意去的就和我一起,不愿意的就守在这里。” 这—— 大家顿时犹豫了起来,有想搏一搏的,便随着赵春兰一起了,有谨慎的担心去了,这里的螺和鱼虾没了。 便没去。 但是总之来说,去的人还是多的。 那边陈远走在前面,注意到后面的人跟上了,他微微的松口气,加快了速度。 果然等他到了鱼窝这边的时候。 石头急的不行,站在原地团团转,瘦猴跟着他,他根本不敢去动水草的地方。 所以,一直和人耗着,但是不行在这样下去,就被发现了。 好在陈远来了,还带了几个兄弟过来。 石头看到陈远,顿时眼睛发亮,“头!” 陈远扫了一眼瘦猴,不在意他,朝着周围的人迅速喊道,“装!” 只一个字说完,那水草迅速被他给扒开了。 露出那大坑里面的鲶鱼,真的是堆满了,都快冒沿了,要不是这水草铺的厚,早都被发现了。 瘦猴吃惊的瞪大眼睛,“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 说完,撒腿就跑,他是没有来抢的意思了, 废话,他一个人抢不过那一群人。 不过,瘦猴也是个坏的,撒开腿见没人追过来灭口的意思,他就冲着那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发现鱼窝了,快点来人啊。” 那高声一下子传出去好远。 梁战禀本来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听这骂了一句,“龟孙子!” 骂完这话,转头就跑。 他这般追着,还是让陈远那货给耍了一遍。 瘦猴这一喊,后面跟着的嫂子们,也听到了,大家对视了一眼,顿时提着捅,拿着篮子,疯了一样往瘦猴喊的那边跑。 那边。 瘦猴一喊,石头就急了要去追他。 陈远,“别追,先装。” “快装。” 说完,又扒开了一个坑,“还有这里,能装多少算多少。” 石头一听,疯了一样,趴在地上,直接胳膊一揽,往编织袋里面哈过去。 他们这里三个人,三个坑,一个一个坑,疯狂的装。 梁战禀来的时候,看的就是这一幕,编织袋子装了五六袋子了。 而且对方还在趴在地上地哈拉。 梁战禀的眼睛都红了,“陈远,我日你祖宗!” 这般溜猴一样溜他,感情这边发现了大货。 难怪这般溜他。 陈远停下动作,朝着石头使了一个眼神,“梁战禀,这是个鱼窝,谁先发现就是谁的,你们去找你们的,不许动我们的货。” 这话一说。 梁战禀才不听这,他冷笑,“天生地养,谁抢了就是谁的,你怕是忘记了,去年季长峥和司务长那孙子,抢了我一头野狍子呢。” 成年的野狍子啊。 一百多斤肉! 要不是季长峥和司务长联手坑了他,他也不会输的那么惨了。 陈远,“不好意思,去年我没来。” 梁战禀,“……” “反正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要和他们废话了,去抢!” 这话还未落。 陈远就脱了衣服,直接开打,先是把梁战禀给拖着了,打架可以! 抢鱼没门! 梁战禀真是气死了,陈远这个老六。 眼看着抢鱼自己帮不上忙,还要被陈远这个老六来阴,他当即气的大叫,“陈远,你住手,我不跟你打。” 他是特殊部队出来的,他一个普通驻队的营长,跟他打个屁啊。 这不是找虐啊! 陈远捏了捏手,一拳出去,“不打不行。” 应该说早都想打他了。 要不是梁战禀跟个狗屁膏药一样,他也不至于把这鱼窝让人发现去了。 梁战禀一边打一边躲,眼看着陈远一拳头过来了,突然又收了回去。 梁战禀,“???” 怎么突然不打了? 陈远略过他,朝着那群嫂子中间的为首的赵春兰说,“嫂子,那是我们部队的鱼。” 这些鱼拿到驻队去,也是进的食堂,吃也是部队的所有人一起吃,这些嫂子们是战士们的家属,自然是自己人。 “隔壁驻队的要抢鱼。” 这话一说,赵春兰眼珠子立马红了,尤其是在看到那一编织袋,一编织袋的鱼的时候。 直接上头。 朝着身后的嫂子们喊道,“抄家伙,打他们!” “是自己人的都给我上!” 敢抢他们的鱼,看她们打死他们! 女人打架,没有章法,手里拿着什么用什么,有人拿着篮子去套对方的头的。 有人拿着木桶当搬砖的。 现场立马闹成一团。 瘦猴最惨,被赵春兰认出来了。 “就是这家伙喊的大家的,打他!” 本来这鱼窝是他们部队的,结果咧,这一喊所有人都来了! 想到属于他们部队的鱼,被别人抢了,就生气好吗? 瘦猴被打的抱头鼠窜。 偏偏,好多次回手都是束手束脚的,没办法,虽然他是当兵的啊,他不打老百姓。 但是老百姓打他。 抓他头发! 抠他眼珠子! 踢他下三路! 呜呜呜妈妈,他要回家! * 那边沈美云总觉得后方好像乱糟糟的,她停下捡虾子的动作,“你们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人在喊?” 季长峥和司务长两人头都没抬,“没有。” 手上迅速,就算是听到也不在意。 因为就算是来人了,他们也还是要继续捡,不捡虾子就被别人抢了。 沈美云眼见着这两人跟入魔了一样,她无语了,索性拍了拍手,看了下,他们的战果。 又是两坑了,这蝲蛄虾不像是鱼,鱼不咬人,而且体积也大,捡的很快,这些虾子太密集了,而且伸着钳子来夹人。 很是耽误事。 以至于三个人,还没装满两坑,在看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还有好多。 捡不完,根本捡不完。 沈美云不想捡了,她想了下,“我去那边看看怎么样了,顺带喊几个人过来,你们俩继续。” 季长峥,“嗯!” 司务长,“快去喊人。” 沈美云,“……” 等沈美云过去的时候,鱼窝那一块一团乱麻。 尤其是被人追着打的瘦猴最惨,头发上都挂着水草,狼狈的不行,当然她哥陈远也没好到哪里去。 眼角处一处青黑,显然是被人下了黑手。 沈美云,“……” 失策了,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乱成了这个地步。 “你怎么来了?” 陈远在和梁战禀打,一边打还不忘回头问一句美云。 沈美云到嘴边的话就咽回去了。 梁战禀看到沈美云,眼睛更红了,质问,“你不是去捡鞋子了?!” 这一空挡的功夫,又被陈远一拳头击中在面门上。 “她捡什么关你屁事!” 梁战禀,“……” 这一拳头反而让他清醒了下来,“不对!” “不打了!” “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季长峥和司务长呢?” 沈美云怎么可能回答他? 梁战禀倒是聪明了,“留两个人在这里扫鱼,剩下的人跟我去那边。” 指着的方向,便是沈美云过来的地方。 沈美云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么一大片虾子,他们可吃不下。 陈远,“没事,也差不多了。” “那边有什么?” 沈美云,“蝲蛄虾,好多好多。” 陈远思索了下,朝着赵春兰为首的嫂子们喊道,“过去,那边有很多蝲蛄虾!” 赵春兰他们一边守着鱼,一边去水草里面扫荡,偶尔还能扫荡到之前的漏网之鱼。 听到这,大家顿时对视了一眼,“换地方!” “不能让那群人抢了先。” 眼瞅着都要走了,赵春兰又退回来,“美云你去吗?” 沈美云摇摇头,“我刚从那回来,我去看下小长白。” 她不放心,毕竟几个小时了。 “那成,我多捡点,到时候分你一些。” 赵春兰留下这这话,便匆匆的离开了。 沈美云眼见着大部队都走了,她便朝着没人的地方去,果然,她和大家不是一路人。 等她去的时候,却发现小长白不见了? 好好的吃着草呢? 怎么不见了? 正当沈美云着急的时候,就见到远方有个白影,似乎是小长白?它背上有个人!?? 那个人还是绵绵? 看到这,沈美云眼一黑,还没到她开口,那边就冲着她喊。 “妈妈,你快让开,骑猪少女来也!” 沈美云,“……” 70 求营养液 穿越第六十七天 第70章 沈美云看到这一幕,好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那向来软软糯糯,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闺女,竟然骑在猪身上驰骋在大草甸子。 沈美云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但是头一次乖巧地绵绵,在疯狂地作妖。 她一边骑着猪,一边说,“架架架!驴——” 眼见着都要撞过来了,沈美云还站在原地不动。 骑在小长白身上的绵绵,顿时急了,大喊道,“妈妈,妈妈,你快让开啊,小长白要冲过来了!” 绵绵的语气已经属于快要失控的阶段,她的头发飞舞,贴在脸上,白净的面庞,快被那春风给吹到变形。 刚好又面临着要下雨之前的阶段。 狂风大作。 骑猪少女呼啸而来。 沈美云,“……” 她捏了捏发痒的手,“下来。” 只有两个字,却让之前还狂妄到爆炸的绵绵,瞬间安静了下去,她骑在猪身上,拍了拍小长白的脑袋,“长白,长白,你停下来,妈妈喊我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说小长白看到了沈美云。 也真的就从呼啸地奔跑,速度慢慢减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彻底慢下来了,变成了慢悠悠的走,绵绵也没舍得下去,骑在小长白身上,走到了沈美云面前。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妈妈,你看我都到你胸口了,有没有发现我长高了呀?” 沈美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绵绵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没了,最后犹豫了片刻后,到底是从小长白身上跳了下来。 “妈妈!” 走到沈美云的面前,拉着她衣角,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沈美云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妈妈,我知道错了。” “可是小长白非要我骑它,我没办法。” “我是被逼的。” 女儿一直都比别的小孩儿聪明懂事,但是当这些滑头用在自己身上来狡辩的时候,沈美云心里没有丝毫高兴。 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沈绵绵。” 她这样一喊,绵绵顿时站直了身体,甚至也不去抓着沈美云衣角撒娇了。 “妈妈,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绵绵低着头,“我不该明知道骑猪很危险,却还是去骑猪,不该明知道事情错了,还和你狡辩。” 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沈美云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从长白身上奔跑的时候,掉下来会是什么后果吗?” 绵绵不说话。 “记得你候东来叔叔吗?” 绵绵点头。 “他那腿断了一个多月,动不了,你知道吗?” 绵绵,“知道。” “那你知道,如果你从长白身上掉下来后,身上的任何一个骨头,都有可能面临着风险吗?” 绵绵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她知道,但是她还是想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牵着沈美云的手,轻轻地晃了晃,“妈妈,我就是没忍住,以后——” “以后我还想骑。” 呜呜呜,虽然知道错了,但是骑着长白驰骋在大草甸子的时候,真的好快乐啊。 “妈妈,我好开心。” 听到这话,沈美云骤然有千般教育的话,在这一刻,都说不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摔下来怎么办?” “那能不能让爸爸,给我做一个安全带?” 绵绵疯狂地动着脑筋,试图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沈美云,“?” “就像当初学溜冰一样,只要把安全做到位,不就好了,对吗妈妈?” 她抬头,一双布灵布灵的黑色大眼睛,期盼地看着沈美云。 这让沈美云怎么说? 她叹口气,“那这件事你自己和你爸爸商量,他做不做,是他的事情,你不许强迫对方给你做。” 绵绵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试图讨价还价,“那妈妈,一周给我一次骑猪的机会好不好?” 沈美云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你和你爸爸商量好了吗?” “他答应不答应给你做安全带这些的措施?” 绵绵被拆穿了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捧着脸笑,“妈妈,爸爸肯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爸爸喜欢你,所以爸爸也就喜欢我啦。” 这话一说,沈美云顿时沉默了下去,她抬手摸了摸绵绵的脸,有时候看着自己的孩子,太过早慧其实她并没有开心。 相反,她反而担心这孩子太过早慧,将来开窍早慧极必伤。 “绵绵。” 绵绵捏着小长白的猪耳朵,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妈妈教训你生气吗?” 绵绵摇摇头,“当然不会啊,妈妈教训我是因为我做错事情了,所以为什么要生妈妈的气??” 沈美云有些欣慰,她看向绵绵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一串子小朋友。 “这是你新同学?”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他们都想骑长白呢,但是长白不让,长白就让我上去。” “所以,他们就跟着我啦。” 在外人面前,沈美云倒是给自家孩子面子,不再去教育她了。 “好了,去和你的朋友们玩。” “那长白呢?” “让长白吃草。” “那好吧。” 绵绵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长白的耳朵,转头看到自己在学校新教的朋友之后,立马又高兴起来。 “梅花,梅花,我来了。” 跑到一半,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绵绵又想起来了什么,她牵着梅花的手,走到沈美云面前。 很认真地介绍,“妈妈,只是我在学校教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的同桌,她叫小梅花。” 小梅花今年七岁了,正在换牙,所以她不太好意思张开口,只是冲着沈美云,害羞地笑了笑。 “小梅花好,我是沈绵绵的妈妈,很高兴认识你。” 她抬手朝着小梅花握去。 小梅花迟疑了下,握了上去,“阿姨,你好香啊。” 手也好软和。 沈美云笑了笑,从兜里面摸了一颗糖,递给她,“好了,和绵绵一起去上劳动课,等放学了和大家一起回家,知道吗?” 小梅花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那妈妈我们走了呀。”沈美云点了点头,目送着俩孩子回大部队。 都走远了,小梅花忍不住抬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羡慕道,“绵绵,你妈妈好香啊。” “而且她也好温柔,好好啊。” 如果是她领小朋友回去,她妈妈就会骂她,骂她败家,把外人领回家吃干饭。 让她自己饿肚子。 所以小梅花从来不敢把朋友领回家。 绵绵歪着头看她,“我妈妈一直都很香呀。” “你妈妈不是这样吗?” 绵绵没接触过别的小朋友的妈妈,不过春兰姨姨也香香的,是那种肥皂味的香。 小梅花摇摇头,“不呢,我妈妈——” 她叹口气,把那一颗糖珍惜地放在口袋里面,“我妈妈很辛苦的,每天要做饭种菜还要照顾我爸爸和奶奶。” “所以,她每天都会出汗,出好多汗。” 所以,她才更羡慕沈绵绵的妈妈了,又漂亮,又温柔,还香香的,都不骂人。 她都看到了,绵绵之前骑猪,她妈妈好生气的,但是到头来就只是教育了下她。 绵绵听到这话,她想了想,“那你好好读书啊,等你将来出息了,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小梅花害羞地点点头。 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美云,这才恋恋不舍地朝着大部队走去。 那边。 两孩子一走,沈美云脸上的笑容就没了,提着小长白的耳朵,“小长白,你别装傻,我知道你肯定听得懂。” “下次你在让绵绵骑你驰骋大草甸,我就安排你配种,一天配三次。” “累死你!” 小长白,“……” 好恶毒的女人。 呜呜呜。 眼见着沈美云动真格的,“我不能破坏我和绵绵之间的母女情,但是我能破坏,我和你之间的主人情。” 小长白,“……”捏软子是吧! 它思索了下,自己是要在对方手里吃饭的。 于是,便拿着鼻子去拱着沈美云的小腿,湿漉漉的鼻子拱得沈美云有些痒痒的。 “怎么了?” 她问。 小长白拱了下,走了两步,见沈美云没跟上,又转头去拱。 沈美云,“??” “你这是让我跟上你?” 小长白,“吱吱!” 听不懂,但是沈美云却还是跟上了,小长白扭着屁股,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它之前吃草的地方过去。 等过去后,便拿着猪鼻子在草上到处嗅,嗅得差不多了。 便伸出前蹄子,撒花的开始刨那草根。 沈美云看呆了,“小长白,你青草不吃,你吃草根啊?” 小长白听到这话,哼哼了两声,你才吃草根,你全家都吃草根。 它继续用着前蹄子刨。 刨着刨着,沈美云就发现不对了,因为它刨出来一个洞! 没错,就是一个洞。 还把自己的猪鼻子伸到洞里面,去用力地拱。 这是在做什么? 不一会,沈美云就知道了,小长白把猪鼻子伸进去拱了片刻后,便咬了一个小小的灰毛兔子出来。 瞧着像是才出生个多月的。 小长白倒是聪明,咬在嘴里,没有咬死,而是抓着粉白色的猪头,吐到了沈美云面前。 “吱吱吱!” 沈美云这下全部明白了,这是让她收下,它怕被一天三次配种,所以把自己发现的兔子窝,贡献给自己。 沈美云,“……” 这猪真的是成精了啊,人家说猪的智商在七岁左右,眼瞧着小长白的智商明显不止啊。 小长白见她不动,歪着头看她,黑豆眼里面闪过疑惑,似乎在想,她为什么不喜欢? 那它还要不要继续刨了? 沈美云见它不动,便思索了下,“还有吗,还想要。” 灰毛兔子的繁殖能力超强,就算是逮回家用来养着,将来家里起码不愁肉吃不是? 这一次,小长白听懂了,转着一个粉嘟嘟的猪头,继续把猪鼻子探到了洞口里面。 不一会又掏出来了几只。 沈美云数了下,一共有五只,全部都是刚出月子的灰毛兔子,不算大,刚好巴掌左右。 兴许可能还没出月子。 她四处看了下,没看到母兔子,心说估计母兔子出去猎食了,没想到一转头家被偷了。 而且还是被一头猪给偷的,就挺离谱的。 沈美云看着那五只兔子,好像没地方放,她四处寻找了下,到了那部队的任务点,借了一只筐过来。 把五只兔子全部都放进去了,那兔子在小长白黑豆眼的目光下,不断地瑟瑟发抖。 “好了,小长白,不要吓着它们了,吓死了,就用不了。” 毕竟,她打算把这一窝兔子养大的,繁殖出来以后,好供得上家里吃肉。 和季长峥住在一起,对方眼睛实在是太过尖,泡泡里面的好多东西,她都不敢拿出来。 不是不拿,而是不敢去赌人性。 所以,还是低调普通着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长白听懂了,它索性就卧倒在了青草地上,睁着一双黑豆眼睛,去四处地看着周围的青草。 比起那干巴巴的猪圈,它可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 沈美云眼瞧着它能帮忙看着灰毛兔子,便叮嘱,“你看着别让他们跑了,我去看看人怎么还没回来。” 那一群人都一窝蜂地跑到了,西边去抓鱼抓虾去了。 导致任务点这会,竟然没一个人,东西都在这边放着。 这不,沈美云刚要过去找地,从那边过来了一个人,是石头,这个人沈美云还认识。 他肩膀上扛着一个编织袋,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个编织袋,编织袋还在滴水。 滴的他满身都是,不过这会他却顾不上这些了。 实在是太高兴了啊。 这两袋子都是鱼啊,鲶鱼炖茄子啊,这可是好菜啊。 一想到食堂那边会加餐,顿顿能吃鱼,石头就觉干劲十足。 等他过来后,就看到沈美云一个人守在任务点,他当即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嫂子!” 沈美云迎了上来,“怎么只有你一个呀?他们任务人呢?” 今天季长峥带队,而且带的都是休息的人过来的,算起来最少有十多个啊。 石头擦擦汗,“都还在忙呢,嫂子你不是发现的那个捡蝲蛄虾的地方吗?后面被大家都发现了,现在都在抢,都快抢疯了。” 太多了,一整个浅河滩上,密密麻麻的都是。 有的人还回去拿了工具钉耙来,就用耙子来哈蝲蛄虾,就知道有多少了。 沈美云有些失望,“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石头摇摇头,把那两袋子鱼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放了进去,鲶鱼生命力顽强。 这不,一到有水的浅坑里面,顿时在袋子里面摆着尾巴。 石头刚安置好这两袋子鱼,一转头准备去拿筐子和扁担的,结果就发现筐子内,有五只小兔子。 石头,“??” 兔子不是号称草甸子上,最难抓的猎物吗? 它们嗅觉灵敏,跑得又快,以至于除非提前下套子,不然是很难抓到的。 但是,沈美云怎么抓了五只,还是活的? 还是小兔子。 这里面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 沈美云想了下,“小长白带着我找到的。” 石头不信,“它啊,蠢得跟猪一样,它还能抓到兔子?它追得上兔子,嫂子你别开玩笑了。” 小长白,“……” 你才蠢得跟猪一样,你全家都是猪。 不对,气糊涂了,怎么自己骂自己起来了。 它掀了掀蹄子,转头给石头了一蹄子。 让你骂我猪。 石头,“……” 虽然疼,但是却惊奇,“它还会生气?” 听听这是人话吗? 小长白闭上了黑豆眼,不想和比猪蠢的人说话。 沈美云笑了笑,“小长白很聪明的。” “那多给它找几个媳妇。” 小长白听到这话,骤然睁开了黑豆眼,起来就对着石头满草甸子地追! “给你找媳妇,给你多找媳妇!” “累死你!” 石头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着了小长白了,要被它满草甸子地追。 好在没追多久。 季长峥他们大部队就回来了,二十好几个人呢,有部队的战士,还有部队的嫂子们。 基本上都是满载而归的。 沈美云一看到人,便迎了上去,“都抓完了?” 季长峥,“抓不完,抓不完,根本抓不完。” 哪怕是后面加入了大军后,也没把那河滩上的蝲蛄虾给抓完。 “而且到了后面,那些虾子听到人多动静大,也都藏到了水草里面,钻没了。” 打洞去了。 后面不是捡虾子了,而是抓虾子,那太过费力了,而且要下雨了,那河滩上随时都会涨水。 没必要去碰这个危险的活,到时候搁浅了,怕是要出人命。 “早点回去也行。” “不过,你们还和梁队长打赌吗?”这一问。 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梁战禀带着人,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和季长峥他们每个人抱着两个编织袋不一样。 梁战禀带来的十多个人,平均下来,一个人还没一个编织袋。 嗯,两个人抬一袋。 而且抬的还是蝲蛄虾,那还是后面快手快脚抢到的,至于那鲶鱼去得太晚。 再加上陈远的骚操作太多,就在前河滩上扫尾巴,扫了十多只,连一个麻袋都没装满。 这不,一路上都没人提,沈美云这一提。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梁战禀有些尴尬,站在原地,让下属们把东西放地上一放。 “哝,都在这里了,战利品的一半,你们自己取。” 这话一说,司务长就上前扒拉开袋子,一个个看了,“哟,这一袋子是蝲蛄虾啊,我数数——” “你们四袋子,但是我们有十二袋子,好像不差这点蝲蛄虾啊。” 梁战禀,“……” “哦哦,这是啥?这是鲶鱼啊,哦,天呐,你们竟然一袋子都没装完,我们可是有八袋子的鲶鱼啊!” 梁战禀,“……” “最后这是啥?这是田螺啊,我们一袋子都没有,你们竟然有五袋子,佩服佩服。” 梁战禀已经听不懂了,对方这是在嘲笑他,还是在夸奖他? “要拿便拿,痛快点,别婆婆妈妈的。” 司务长听了也不恼,他笑嘻嘻,“你们太可怜啊,竟然还没有我们这里的一个嫂子,弄得多。” 被点名的赵春兰昂首挺胸,“我弄了一袋子鲶鱼,还有两袋子虾。” 说起来她的手脚,竟然比那战士们还快,谁让她一年四季都和厨房的食材打交道呢。 梁战禀,“你不要羞辱我!” 司务长摊手,“我这是拿事实说话,这是在羞辱你吗?大家来评评理?” 眼见着梁战禀要彻底生气了,司务长见好就收。 “算了,你们的东西既然差我们这么多,那这样吧,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们一袋子螺。” 这话一落,梁战禀猛地抬头去看司务长,“你确定?” 司务长,“自然。” 梁战禀转头去问季长峥,“他能做主?” 季长峥点头,“不然?他会说这话?” 梁战禀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让人把一袋子螺放在了,他们的任务点。 便说。 “谢了。” 说完这话,竟然直接领着兄弟们离开了,甚至是连头都没回。 他们一走。 眼见着大家都在去看季长峥和司务长。 司务长挥手,不在意地说道,“要他们那歪瓜裂枣做什么?你们不知道,梁队长他们部队的司务长是个老实蛋,每次开会不止抢不到份额,还要被骂。” “所以,他们部队食堂比我们惨多了。” 这话一说,大家倒是懂了。 “司务长,看不出来,你人还怪好咧。” 司务长贱嗖嗖地笑了笑,“你们懂啥,我这次让了梁战禀,他回去肯定要和他们司务长说,到时候月底开大会的时候,我就去抢了他们的份额,他们司务长肯定还要感谢我说还人情。” 所有人,“……” 奸诈还是司务长奸诈,真是没人能从他身上顺到任何油水! 没有人! 见大家都沉默,司务长嘎嘎笑,“所以,大伙儿不要得罪我啊,不要在背后骂我死抠门啊,不要骂我做饭难吃啊,不然,你懂的——” 这人真的是太嚣张了。 季长峥一巴掌拍下去,“还不带东西回去,晚上喝西北风?” 这一巴掌不轻松,司务长又瘦,好玄差点没被拍下去,看到是季长峥下手,骂骂咧咧地忍了下去。 “走走走,孩儿们,把这些东西都送到食堂去,我带你们过个好年!” 所有人,“……” 司务长这人的老毛病了,一旦有好处,就得意地飘起来了。 沈美云看着发笑,“季长峥,你们先回食堂?我领着小长白,带着兔子就先回家了。” 他们还不是回一个地方。 “兔子?” 季长峥顺势看过去,之前乱哄哄的,他倒是没察觉到。 沈美云点了点头,“小长白抓了五只,我打算回去养起来。” 季长峥听完,不知道该怎么感叹,沈美云的运气了。 他朝着她低声道,“我觉得今天的冠军应该是你!” 不管是鱼还是虾,又或者是兔子,都是沾了沈美云的光。 他们在部队这么多年,来大草甸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反正从来没有这么一次,是捡东西捡得累得直不起腰的。 沈美云笑了笑,“那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季长峥看着她片刻,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沈美云和这人结婚这么长时间,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朝着他淬了一口,“我先回去了。” 季长峥笑了笑,“你把兔子留着我来拿。” “你只负责把小长白带回去就行。” 沈美云摇摇头,“你要回部队,我回家,兔子给你也不方便——” 话还没说完,赵春兰和沈秋梅便探头过来了,“好了,季营长有我们在,肯定累不到你媳妇。” 这是实话。 “兔子给我拿吧。” 赵春兰果断敲定了下来,“不过我先说好了,美云,这里面到时候你给我一只母兔子,等我把兔子养大了,我在还你两只小兔子。” 她说得实在,沈美云也就没拒绝。 对方也确实帮了她不少。 “成。” 既然答应了赵春兰,沈秋梅也不好拒绝。 她顿时巴巴地望过来。 沈美云想了下,“等回去后,看下有几只母兔子好了,若是有多的,就给秋梅嫂子一只,若都是公的,那你就等下一窝,肯定第一个给你。” 沈秋梅一听,便跟着答应下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赶,刚走到部队,外面就下起来了大雨。 沈美云把小长白赶到了猪圈,又提着一篓子的小兔子,匆匆赶回去家。 她到家的时候,还准备担心绵绵在外面,没雨伞要给她送雨伞的。 结果—— 隔壁的周青松撑着一把黑雨伞,送着绵绵回来了。 绵绵一进屋,让周青松等等,她就进屋去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出来,递到了周青松手里。 “你送我回来的报酬。” 清清楚楚,不欠人情。 周青松,“……” “我送你回来,不是为了糖。” 绵绵,“但是二乐想吃。” 周青松,“……” 等他出门的时候,恍恍惚惚他撑着雨伞送绵绵回家,就为了给二乐那个淘气,挣一颗糖? 那他也太可怜了吧? 周青松气不过,自己把那一颗糖给吃了,结果吃完了就后悔了。 不是,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糖送绵绵回来的? 怎么这糖就到他嘴里了,连还都还不出去了。 哎。 屋内。 沈美云拿着毛巾给绵绵擦了下湿头发,“怎么想起来给周青松拿糖了?” 绵绵歪着头,“不想欠人情呀?” “今天的人情,今天还,不是妈妈你教给我的吗?” 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就觉得哪里怪怪的,闺女这已经不是聪明了,这是精明了。 “那你下次如果还想用周青松怎么办?” “那就在给一颗糖,或者是,我努力不用。” 绵绵摊手,“这多简单啊?” 母女两人说着话,季长峥提着一个两个袋子回来了。 沈美云顿时止住了话,看了过去,“怎么还提东西了?” 季长峥进去找了一个水桶,接了水后,旋即把那一袋子鲶鱼倒进去了。 有的死了,但是有的还在活着。 他把死了的鲶鱼,单独挑了出来,“部队给的,说是你帮忙找了那么多好东西,算是答谢。” 一般来说,部队收集的这些食材,都是部队自己的,按理说是不会分给下面的嫂子们的。 因为部队食堂好了以后,大家都可以去吃的,而且这类食材还不要粮票。 但是沈美云这不是特殊情况吗? 司务长便让季长峥扛了两袋子回来,大家都是沾了沈美云的光,自然就没人反对了。 沈美云蹲下身子,看了下那麻袋的鱼和虾便问了,“你想怎么吃?” 季长峥摇摇头,“你看着做,我来洗虾。” 沈美云思索了下,“那就做麻辣蝲蛄虾吧。”说实话,她有些想念后世的麻辣小龙虾了。 没有麻辣小龙虾,做一个麻辣蝲蛄虾也可以解馋啊。 “成,都听你的。” 季长峥把那一袋子的蝲蛄虾,全部倒到了盆子里面,拿到院子里面就去清洗的。 沈美云想了下,要用油炸,那么虾头如果留着的话,那就很费油,再加上这虾子多,少说几十斤呢。 也就不用抠抠嗖嗖的吃虾头了,她大方道,“不要虾头,只要虾尾,把虾头留着,我到时候带给小长白吃。” 另外,大白也可以补充下身体,毕竟它是个孕猪猪呢。 季长峥点点头,“成。” 趁着季长峥洗刷蝲蛄虾的时候,沈美云也没闲着,去把材料给准备齐全了。 从窗台上,抓了一把干辣椒下来,花椒桂皮香叶,基本上都准备好。 又把她妈当时给她装的大豆酱找出来,舀了一大勺子出来备着。 算了算这些,就差啤酒了。 可惜,这哪里有啤酒,沈美云想了下,探头出去问季长峥,“你上次和我见面拿的,那个伏特加还有吗?” 季长峥,“有!” “那给我。” “美云,我不喝酒。” 那伏特加酒劲儿大,那酒灌兄弟可以,哪里有灌自己媳妇的。 “不是给你喝的,我做虾子用的。” 季长峥,“……” 做虾子还用酒,真是头一次了。 “在那个床板底下,你去拿。” 沈美云,“??” 为什么藏床板,奇奇怪怪。 沈美云拿到了伏特加,东西基本都备齐全了,就差季长峥这边的虾子了。 虾子太多了,几十斤呢,就算是只要虾尾,一时半会也弄不完。 沈美云索性也加入了进来,拿着一个大剪刀,咔嚓咔嚓。 不得不说,两个人就是快,很快几十斤的虾子,就去除了头,只剩下虾尾了。 季长峥掂量了搪瓷盆,“这虾尾最多五六斤?不能在多了。” “好像也没多少。” 看着那么大一袋子的蝲蛄虾,两口就吃没了。 沈美云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他,“你知道这五六斤的虾尾,代表着什么吗?” 季长峥摇头。 沈美云心说,这五六斤蝲蛄虾的虾尾,做出来怕是能卖大几千块钱。 只是,这话就不用和他说了。 提起做麻辣蝲蛄虾尾,她倒是想起来,“司务长不是带回来了一盆子的田螺吗?你要不要去整几斤回来?我做个麻辣炒田螺,超级下酒。” 当然,她也爱吃! 季长峥一听这,哪里还忍得住? 当场就去了食堂,打算弄个三五斤田螺回来,田螺这玩意儿不值钱,而且在河泡子里面,人人都能摸得到。 这也是司务长为啥问,梁战禀要田螺,对方会感激的原因。 司务长一听季长峥说,要田螺。 顿时贼精的转起来脑袋瓜,“你家美云要给你做炒田螺?” 季长峥挑眉,看他,“怎么?” “嘿嘿嘿,带我一个呗。” “我给多出五斤!” “不要钱,还给你出调料。”见季长峥还要拒绝,司务长突然来了一句,“你家调料,有我后勤的多?” “调料不够,能好吃?” 这下,季长峥沉默了。 司务长,“我拿公家的调料,我从工资扣,你就是想拿公家的材料,我不给你,你不也是没法子?” 看到司务长这般绞尽脑汁,季长峥不明白了,他指着后厨正在蹲着洗蝲蛄虾的黄师傅。 “食堂今晚上的大菜,就是蝲蛄虾和鱼,你免费的不吃,到我家吃算哪门子的事情?” 司务长摇头不语,心说,就黄韵达的臭厨艺,送给他吃他都不吃! 至于沈美云的,那是吃一次少一次! 当然不能放过。 眼见着甩不掉司务长这个牛皮膏药,季长峥忍不住气笑了,“我真是倒霉,和你做战友。” “那可真是我的幸运咯。” 司务长一点不惧的,提着一堆的调料,往公账上写一个扣工资三个字。 利索的跑在前面,不用季长峥带路,自己去! 周参谋本来找他有事说的,结果看到他提着东西,在前面带路的样子。 瞬间明白了。 “加我一个。” 也不谈事了,毕竟谈事情嘛,什么时候都能谈,去季家吃好吃的,那可是错过这村没这个店了。 在半路上遇到了陈远,这是沈美云点名喊的,要季长峥把他喊过去到家里一起改善下伙食。 结果—— 喊了陈远,温指导员也跟上了,狗皮膏药不说,还提了半斤红糖,美名其约给绵绵补身体。 这下好了嘛。 周参谋也有样学样,回家把自家的虾子,打算全部提到季家去,一起搭伙吃饭。 但是,让周参谋跑空了,因为赵春兰先她一步,自己提着虾子跑到季家去了。 于是,在季家碰头的两口子,对视了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赵春兰,“我给美云帮忙来着,你晓得我看到啥了不?” “啥?” “我看着她倒了小半锅的油,去炸蝲蛄虾尾。” 这多浪费啊,但是同时又想说,这得多好吃啊。 她下不去手,反正打死她都下不去那个手,把家里大半个月油的定量,一次下完了。 于是—— 赵春兰做了一个决定,提着自家油壶和蝲蛄虾一起来了,她下不去手,但是沈美云可以啊。 周参谋听完,默默的竖起大拇指。 “媳妇啊,你比我厉害。” 赵春兰挑眉,得意洋洋,“那是,我和美云多好的关系啊。”说完,也不去管自家男人去做啥了,转头进屋帮忙去了。 沈美云听到外面的动静,还以为是季长峥提着田螺回来了,就打算把剪刀给他,让他在院子内,直接剪了尾巴,洗干净用来下锅的。 结果,她一出来看到院子内,浩浩荡荡的五六个人。 顿时惊呆了,“季长峥,你这是干嘛去了?” 季长峥的脸上表情臭臭的,拽拽的,委屈巴巴的,“狗皮膏药,甩不掉。” 开始只有一个,后面跟了一串子。 沈美云有些好笑,她安慰了下他,“好了,来都来了,也别让他们闲着,把那带过蝲蛄虾和田螺都收拾出来,我厨房还等着下油锅呢。” 女主人一发话,司务长他们几个就欢乐了。 不等季长峥吩咐,自己进屋去拿着小墩子出来,坐在水龙头旁边,就开始直接洗洗刷刷来。 厨房内。 沈美云一进去,就瞧见赵春兰把之前季长峥杀好的鱼,给收拾了出来。 “鲶鱼炖茄子?我从家拿了几个茄子过来。” 沈美云点头,“成,刚好我家没茄子。” 赵春兰风风火火的回家,拿着一个簸箕,一口气装了三个圆乎乎的青茄子过来。 走之前,还不忘朝着周青松叮嘱,“晚上我们都在你美云阿姨家吃饭,你自己看着办,要不要过来?” 周青松本来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去林兰兰家吃饭的,因为兰兰在劳动课的时候,已经邀请他了。 在听到他母亲的话后,他顿时纠结了起来 二乐从小椅子里面跳出来,“哥,你去林兰兰那呗,我和妈妈一起去美云姨姨家。” “为什么?” 周青松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问出来。 “当然是因为,你和林兰兰关系好啊,我和绵绵姐关系好啊。” 前者林兰兰,后者绵绵姐,就知道二乐这小朋友心思有多活络了。 当然,他不肯说的是,美云姨姨做饭好吃,多一个哥哥过去,那不就和他抢吃的了? 反正在家也抢,他总是抢不过哥哥。 呜呜。 就很可怜。 周青松本来在犹豫的,听到自家弟弟这话后,瞬间不犹豫了。 “我去绵绵家。” 二乐,“?”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看到自家弟弟这表情,他顿时又斩钉截铁的强调,“我去绵绵家。” “就去!” 看到弟弟变脸的样子,周青松心里有点爽快了。 赵春兰没成想,自己就是多去收拾了茄子和花生米的功夫,俩儿子上演了一部堪比宫心计的电视剧。 她提着绿色的尼龙网兜,“走不走?” 二乐顿时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来了来了,妈妈我最喜欢去美云姨姨家了。” 赵春兰笑了下,“到你美云姨姨家也要嘴甜知道不?” 二乐点点头,又去看了下自家大哥。 赵春兰叮嘱,“大乐你也是。” “在人家家里吃饭,多给几个笑脸。” 周青松绷着一张小古板脸,闷不做声。 二乐瞧见了摇头叹气,“我的哥哥啊,真让人发愁。” 周青松,“……” 等到了隔壁沈美云家的时候,这边大人们已经忙活开了,季长峥他们带头,把后面带过来的虾子,给全部清理了出来。 交给了厨房沈美云。 沈美云迅速拿着一筐子的蝲蛄虾尾,给放到烧开的油锅里面炸了一道。 这一炸,味道香的孩子们都围着厨房看了起来。 绵绵也不例外。 她一过来,二乐便丢开了母亲赵春兰的手,朝着绵绵跑过来,笑嘻嘻道,“绵绵姐,一天没见,你好像比昨天又好看了一丢丢哦!” 周青松一听这,在心里骂了一句马屁精。 结果就看到对他不假辞色的绵绵,竟然冲着二乐笑的好开心。 这就让周青松难受了。 偏偏二乐还在继续,小嘴叭叭道,“绵绵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妈妈一喊我过来,我就说好想绵绵姐呀,我就直接过来了,但是我哥哥就不一样了,他还在犹豫是去林兰兰家,还是来绵绵姐家,他都一点不像我这般对你坚定不移呢?” 周青松,“……” 71 8w营养液加更 穿越第六十八天…… 第71章 二乐这话说完,周青松目光都跟着杀气腾腾起来,明明还是那么一个小古板,但是就能看出来他是真不高兴了。 “二乐,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说话。” 他也说不来哪里不对,但若是在家的时候,二乐这般说话,他就会被爸爸妈妈揍。 二乐被盯得一瑟缩,他往绵绵身后倒退了下,“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又没说错,不信你找妈妈来评评理。” 他就是把自家大哥,之前在家门口内的纠结说出来了而已,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反应? 是没错,但是哪里有这样说话的嘛。 周青松不高兴,还是板着一张脸,看着二乐,二乐扒着绵绵的手,“绵绵姐姐,我哥哥是不是要让我对你撒谎?” “我对你说实话,他就不高兴,但是我对你说假话,他肯定就会高兴。” 周青松到底是忍不住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你就有。”二乐仗着躲在绵绵身后,振振有词。 气得周青松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打他,结果—— 二乐就围着绵绵转,一边躲,一边叭叭叭,“绵绵姐姐,我大哥是个暴力狂,他会揍人,你以后不要和他玩,而且我妈妈还说了,揍人的男人不能要,我大哥就不能要。” 周青松,“……” 他是发现了,他这个弟弟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绵绵面前抹黑自己。 眼见着绵绵看了过来,周青松顿时不再去追二乐了,“我没有,不像是他说的那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解释。 绵绵抿着唇,护着二乐,“我自己会去看。” 说完,就不再搭理周青松了,而是拉着二乐去了她房间玩。 周青松看到他们两个走了,还不带他,他顿时心里难受得要命,就好像是被丢下了一样。 他小小的一个人,站在原地,抿着唇红了眼眶,是被气的,也是被单独丢下的难过。 周参谋进屋看到这,忍不住乐了,“不是大乐,你就没想过,绵绵为什么喜欢你弟弟,不喜欢你啊?” 之前那一幕,可是不少人都看到的了。 要说二乐做错了? 那是真没有的,他无非就是主打一个实话实话,就是说实话的时候,还添油加醋,怪阴阳怪气给人上眼药的。 但是要说是假话,那真没有假话。 周参谋也是知道的,林兰兰那小朋友今天邀请了,大乐去林家吃饭,至于周参谋为什么知道呢? 那是因为林钟国先是邀请的他,去林家吃饭,但是他推拒了,说是要开会没办法去。 后面林钟国没了法子,这才曲线救国,把目标转移到了周青松身上。 说实话,二乐都能看得明白这件事,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说要去林家。 但是,大乐今年八岁了,却还没看明白。 这让周参谋是有些失望的。 听到自家爸爸这样说自己,周青松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爸爸,是二乐欺负我。” 联合绵绵一起欺负他。 踩着他才让绵绵喜欢他的。 周参谋送田螺的手一顿,把那一盆子田螺递给了赵春兰后,折身回来拉着周青松出去了。 厨房内,沈美云还有些担心的,炒菜的手都跟着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倒是赵春兰丝毫不在意,一边冲洗田螺,一边和沈美云说话,“不管他们,大乐确实该教育了。” “让他爸去收拾他。”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既要又要这种事情,他之前既然犹豫了,那二乐会告诉绵绵,也是正常的。 毕竟,一个做了,一个说了,谁都没错。 只看谁先反应过来了。 沈美云听到赵春兰这话,笑了,“春兰嫂子,你这心是真大,一点都不担心啊?” 赵春兰麻利地把田螺全部冲洗了一遍,又用沈美云教的法子,把田螺泡在搪瓷盆的水里面,撒了半勺子盐进去,让它们吐沙子。 待忙完这些了,才去灶膛里面加了一把柴火。 不得不说,赵春兰真是个干活的好手,有她在沈美云甚至不用太忙活,因为对方会把下手帮得很好。 沈美云只用一个眼色,或者是还没说,对方就已经递过来了。 这让沈美云也十分愉快。 赵春兰把灶膛的火,加了两根硬柴以后,眼看着火势起来了,她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在家都习惯了,家里屁大点的事情,两个孩子就要让我去评判公正。” “我能说谁对?谁错?反正我就是不管,啥事都不管,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不然我帮谁都是错。” 像大乐和二乐之前那事也是一样,二乐想巴结绵绵,同样,大乐也想,但是二乐为了巴结绵绵,把自家大哥卖了。 所以大乐不高兴了。 这赵春兰能怎么说? 说二乐不该在外面卖他大哥?应该手足情深?别想了,这俩没天天打架都是阿弥陀佛了。 反正赵春兰主打一个,能不插手就不插手,能看热闹就看热闹。 至于打架,随他们吧。 沈美云听完,“那你是真心宽。” 赵春兰给灶膛里面添了一把柴火,笑眯眯道,“等你以后生了老二就知道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只是赵春兰在忙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外面。 周参谋领着周青松出去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在了季家的院子墙角。 这会,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周参谋便直说了,“你说爸爸偏心?爸爸哪里偏心了?” 这周青松回答不出来了。 “你觉得二乐出卖你去讨好绵绵,这让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想让爸爸去教育二乐,做人不能这样?” 周青松点了点头。 “那爸爸问你,二乐出卖你这件事是不对,但是他有说错吗?” 这—— 周青松抿着唇低声道,“没说错,但是他不能把我们在家的话,传出去,这以后长大了不就成汉——”奸。 这个词,还没说完。 周参谋就厉声道,“大乐,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最好是想清楚。” 周青松被父亲吓坏了,一下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就是偏心,偏心二乐。” 这声音一下子传到屋内。 二乐忍不住担忧起来,搭着一个小凳子,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可惜天太黑了,看不清楚什么,只是能听见自家哥哥的哭声。 绵绵,“你还担心你哥哥啊?” 二乐一脸沉重,“当然,他是我哥哥。” “那你之前……” “绵绵姐,我之前说错了吗?” 绵绵摇摇头,二乐是实话实说,从他敢叫春兰阿姨过来对峙就知道了。 “那不就是了,这是我哥哥缺点要改。”二乐这会很冷静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小朋友,“妈妈说了,做人不能什么都要。” 他就很清楚,只要绵绵姐姐。 但是哥哥却又想要林兰兰,又想要绵绵姐姐,那肯定会翻车的。 只不过,他让哥哥提前翻车了而已。 绵绵忍不住去看二乐,很难想象这话是从顽皮的二乐口中说出来的。 二乐见绵绵看他,忍不住扮个鬼脸,“绵绵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呀?” 还是那个二乐没错了。 绵绵想了下,跟着二乐一起踩着凳子上往外看。 外面天快黑了,所以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以及传来了嘹亮的哭声。 看到自家向来闷葫芦一样的儿子,大哭起来,周参谋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抬手给周青松擦擦泪,“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周青松抽噎了下,“二乐不能在外面说我坏话。” 这孩子是真轴啊。 周参谋嗯了一声,“我还教育二乐的,但是你呢,周青松,你真的一丁点错都没有吗?” 这下,周青松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周参谋,“你林钟国叔叔邀请我去吃饭的事,我在家说过吧?” 周青松点了点头。 “那好,我都拒绝你林钟国叔叔了,你为什么会答应林兰兰,说考虑去他家吃饭?” “你难道看不明白吗?你林钟国叔叔在我这里碰壁了,所以让林兰兰那孩子出手,打算从你这里入手?” “周青松,如果你这点都看不出来,那爸爸实在是太失望了,毕竟,你弟弟二乐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所以,从一开始二乐就坚定地选择沈绵绵。 从这里就能看出,这两个孩子之间性格的差距。 老大是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但是老二虽然说是调皮捣蛋,但是性格却是十分果决的。 十分清楚自己要什么。 老人说三岁看老,这句话确实也是如此的。 听到自家爸爸的问话,周青松陷入了茫然,“可是爸爸,你不是说过,大人之间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们孩子之间的交往吗?” 怎么爸爸的口风突然又变了。 要不怎么说自家老大性子轴呢,周参谋叹口气,“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但是哪里能真的断开呢,那我问你大乐,如果你不是我周参谋的儿子,你说林家还会邀请你去他们家吃饭吗?” 孩子之间吃饭,本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是他们家和季家一样,谁家父母忙起来,顾不上的时候,便把孩子送都对方家里。 应该说是整个家属院都是这么来的。 但是林家却不一样,林家借着孩子的手,来谋求大人的利益。 这吃饭从一开始就变了。 周青松陷入沉默,“爸,你是说他们邀请我吃饭的目的,动机不纯?” 周参谋叹口气,“你终于想到了?” 可是二乐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周青松呆滞了片刻,“我——” 周参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大乐,你妈妈的话说得对,做人不可能既要又要,你必须做出选择了,你是想和林家的林兰兰做朋友,还是想和季家的沈绵绵做朋友?” 留下这个问题后。 周参谋就进屋了。 徒留周青松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选谁? 难道就不能两个人一起做朋友吗?为什么就非要逼他做出选择呢? 他和林兰兰是从小长大的关系,他也是向来以保护她为主,这就要让他和她关系断了吗? 他做不到啊。 哪怕是知道林兰兰身份尴尬,但是这也不能抹去他和他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是吗? 而且还有沈绵绵,她是很好,乖巧可爱听话懂事,是个非常漂亮的妹妹,他也很喜欢对方。 但是和沈绵绵好了,就必须和林兰兰断绝关系。 这就奇怪啊。 而且和林兰兰好了,也就不能和沈绵绵做朋友,那就更奇怪啊。 周青松陷入了茫然,不知道了过多久,他心说,“那就一个都不选好了。” 既然这么纠结,他不去选林兰兰当朋友了,也不用选沈绵绵了。 他就一个人好了。 周青松不需要朋友。 在想清楚这些并做了决定后,周青松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那他就不要好朋友了。 就只当普通朋友处着。 他转头进屋。 周参谋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儿子脸上的轻松,他便问了。 “想明白了?” 周青松点了点头,“想好了。” “那你选择谁当好朋友?” 周青松,“我一个都不选。” 这话一说,周参谋骤然抬起眼皮子,眼里带着几分犀利,“你说什么?” 周青松一点都不怕,他直视父亲的目光,“不管选择哪个当好朋友,我都会觉得难过,那就谁都不选好了。” “爸爸,周青松不需要好朋友。” 这话一说,周参谋不止没有生气,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儿子。” “不错不错。” 难得硬气了一会。 “咱们做男人就该这样果决,不该婆婆妈妈的。” 周青松抿着唇,害羞地笑了。 “那我问你,既然你一个都没选,晚上你还要在季家吃饭吗?” 这把周青松问倒了。 “不是好朋友,就不能吃饭了吗?” 他思索了下,“如果我是随着爸妈来的,而不是以沈绵绵好朋友身份来的呢?” 这下,周参谋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 “那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周青松笑了,自己搬个小板凳去了门口玩了。 司务长瞧着这一幕,朝着周参谋感叹,“你家青松,我觉得是大智如愚。” “往后是个能成事的。” 之前那一幕,他们都看在眼里,原以为周青松会在那两个答案之中,做出选择呢。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第三个答案,自己走出来了一条路。 周参谋想了想,回答,“青松这孩子认死理,又轴,我一直怕他将来出大问题,如今瞧着换一条路子,我姑且在看一看。” 屋内。 二乐贴着门缝偷听,听完朝着绵绵咬着耳朵,“我哥哥谁都没选耶。” 绵绵在玩花绳,闻言她抬头,“没选就没选呗。” 反正又不管她事,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周青松做朋友。 二乐,“他怎么不选呢?我哥哥真是个笨蛋。” 这话还未落,二乐竖着耳朵听了下厨房的动静,“我觉得厨房的虾子好像好了。” 听着像是起锅的声音。 绵绵一听,顿时收了花绳,转头去了厨房。 果然如同二乐听的那样,沈美云刚好把油炸过的蝲蛄虾,给捞在了饭筐里面控油。 看到俩小孩儿过来了。 沈美云便从里面挑了二十来只出来,装在搪瓷盘里面,“这是原味的,没加辣椒,你们拿出去吃。” 绵绵和二乐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人伸手拿了一个虾球出来,刚出油锅的虾球极为烫手。 烫的两人都跟着一吸溜,但是却阻挡不了,他们对虾球的热爱。 忍着烫,一口一个虾球咬下去。 带着虾壳一起吃的虾球,因为被油炸过,所以焦焦脆脆的,又香又酥。 但是里面的虾肉却是嫩滑的,极为爽口。 这让两个孩子眼睛都忍不住亮了,“好吃好吃,在来点。” 沈美云笑了,拿着漏勺给他们又加了一些进去,“端出去给你大哥哥尝一下。” 绵绵和二乐对视了一眼。 便端着一盘子原味油炸香酥虾球,出去找大乐了。 周青松说了一个人都不选后,心里轻松了不少,所以,在绵绵和二乐跑过来后。 他在看着绵绵的时候,顿时有些不自在。 “大乐哥哥吃虾球。” 绵绵把自己的一盘子虾球,递给了他。 好香啊,红色的虾球滋滋冒油,小抓抓都跟着蜷缩在一起,成了金黄色,光看着就晓得有多美味了,肯定咬在嘴里酥酥脆脆香香的。 周青青松忍了又忍,没伸手接,而是问绵绵,“你不生气吗?” 他做出选择的时候,告诉了屋内所有的人。 绵绵拿了一个虾球,慢慢地咬,还不忘吮吸下手指上的油,她想了想,“生气做什么?” “我没选择你。” “你也没选择林兰兰?” 绵绵说。 “是的。” “那不就好了,你不选择我,也不选择林兰兰,那你就是——”绵绵咬着虾球,仔细思索了下,“那你就是保持中立。” “大乐,你要记住你的选择哦。” 不要像梦里那样,翻来覆去地纠结,今天选林兰兰,明天选沈绵绵。 给了沈绵绵机会,却又让她丧失希望。 周青松没听明白绵绵话里面的含义,但是却听懂了字面的意思。 “不会的。” 他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那就不会去片帮一个人。 “那就好。” 绵绵把一盘子原味虾球递给他,“你自己吃,我去问问我妈妈,有没有麻辣的。” 她有点想吃点辣味的。 她一走。 二乐看了看绵绵,又看了下周青松,“妈妈说我们是兄弟,我应该选择你。” “但是,我好像更喜欢绵绵姐,我去找绵绵姐姐了。” “大哥,你自己吃。” 二乐走到一半,想起来对方的选择,便强调道,“大哥,你既然没选择绵绵姐姐,那就不要和我抢了哦。” 他好喜欢漂亮的绵绵姐姐啊,而且跟着绵绵姐姐有好吃的啊。 这—— 周青松端着油炸虾球,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厨房内,沈美云有了赵春兰这个好帮手,很快就忙完了。 麻辣蝲蛄虾,麻辣炒田螺,鲶鱼炖茄子,还有一个清炒大白菜,另外在柴火锅里面,蒸了一锅子的糙米饭。 虽然数量不算多,但是菜却是管饱的。 就拿那麻辣蝲蛄虾来说,直接就是一搪瓷盆的虾球,端了出去上锅了。 别说,外面的男人们忙完后,他们不好意思像小孩子那样,一直往厨房跑,便在堂屋说话。 但是厨房的香味真的是抑制不住的往鼻子里面钻,真是一丁点谈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等沈美云和赵春兰两人,一人端着一盆子的麻辣蝲蛄虾,一人端着一盆子的麻辣田螺出来的时候。 大家顿时忍不住了,连客气都没客气,便拿着筷子夹了一个麻辣麻辣蝲蛄虾尝了下。 这一尝。 司务长呆了,酥酥脆脆,麻麻辣辣的虾尾,一入嘴边在舌尖上绽放开来,而且那虾肉是外焦里嫩的。 他忍不住满足的眯了眯眼睛,“真好吃啊。” 吃了一个后,便忍不住看向那一盆子的麻辣蝲蛄虾,好奇道,“美云,你是怎么做的啊?” “我们食堂的黄师傅,今天也有做,但是这味道区别好大。” 如果说美食有十级的话,那美云做的这个在十级,而黄师傅做的则是在一级,勉强给个二级,那就是友情评价了。 沈美云没回答,赵春兰就跟着快言快语道,“你要是知道,美云做这个麻辣蝲蛄虾用了多少油的话,你就晓得了。” “我就问你,司务长你食堂舍不得不?” 司务长趁机跑到厨房看到那盛起来,炸虾球的油,光炸完剩出来的,还有一粗瓷碗。 司务长,“……”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食堂要是这么做的话,那大家下半年就别指望过日子了。 喝西北风去吧! 眼见着司务长灰溜溜地出来了。 周参谋打趣,“所以,司务长你要把美云同志的这一套做饭流程,学到食堂去吗?” “我们可都是等着你做好吃的饭菜给大伙儿呢。” 司务长夹了个虾球,扔嘴里,冷笑了一声,“你干脆把我皮扒了,放在油锅里面炸一炸算了。” 看下能不能炸出来几滴油来。 一听这。 季长峥呸了一声,“要不要人吃了?” 他一边吃,一边剥虾球,足足给沈美云剥了小半碗,一起递给她,“快来。” 再不来的话,这群家伙就吃完了。 尤其是温指导员,全程不说话,主打一个埋头苦吃。 呜呜呜。 实在是太好吃了。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虾球。 “美云同志,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温指导员一开口,就被季长峥拿东西堵着了。 “我媳妇不爱听。” 他把虾球往前递了三分,“快接着,我继续剥。” 说起来他好忙,一边抢东西,一边给美云剥虾球,一边还要是不是自己嘴馋来一个地。 沈美云看到大家的吃饭的样子,便知道这一顿没白做,她接过季长峥递过来的一碗虾球。 咬了一口,虾球肉嫩,而且辣味入了进去,鲜香无比,一口下去,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给咬掉。 不得不说,新鲜的虾子就是好吃啊。 沈美云满足的眯了眯眼,旁边的赵春兰看到她吃的那一碗虾球,在看了自家男人。 只顾着自己吃的德性。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踩在周参谋的脚背上。 周参谋吃得满嘴里流油,“你踹我做什么?” 赵春兰看到对方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算了,她还是自己心疼自己吧。 努力吃回来! “我觉得虾球好吃。” “我是觉得炒田螺好吃,这个田螺一吸溜,那辣味就入口了,而且那田螺肉劲道,咬在嘴里喷香,特别适合下酒菜。”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觉得这鲶鱼炖茄子好吃,大口吃肉大口吃茄子,实在是太过瘾了。” 周参谋忍不住感叹道,他这人活得糙,向来就喜欢大口吃肉的样子。 那麻辣蝲蛄虾和炒田螺虽然也好吃,但是肉太少了,吃得没意思。 还是要这种一口一大块的鱼肉,吃在嘴里,那叫一个痛快。 听完这。 司务长感叹了一声,“我是觉得这里面每一个菜都好吃。” “说实话,美云你这厨艺,真不比那些国营大厨差了,我倒是觉得比他们还好!” “不过啊,好归好,美云你可千万不能来我们炊事班。” 这话一说,桌子上的人全部都跟着看了过来。 这么好的厨艺,不让美云去炊事班,这是为什么? 司务长吸了一口炒田螺,舒坦地眯着眼睛,“为啥?当然是她做得太好吃了,一个月吃我三个月的量,我就问你们,下半年还要不要活了?” 食堂的饭菜做得难吃,大家就少吃点,能吃饱就行。 但是做得好吃,那就完蛋了。 那可不是吃饱了,那是吃撑了,而且是连吃带拿的。 这样一看,食堂每个月的预算都要超支。 这可不行。 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的。 这—— 大家听完司务长这话,忍不住感叹道,“要不怎么说,精还是你司务长精。” “难怪当年老领导非要点你去当司务长。” “感情是这么一个道理。” 铁公鸡一毛不拔! 司务长冷笑了一声,“没我在这里当个大管家,和人吵架扯皮抢东西,你们连吃饱都难。” “看看梁战禀他们部队,天天糙米糊糊,你就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多幸福了。” 大家不说话,埋头吃。 等到了最后,麻辣蝲蛄虾和炒田螺都吃没了,锅里面还有一锅糙米饭呢。 大家一人拿着粗瓷碗,去盛了一大碗过来,用着那麻辣蝲蛄虾的汤汁浇上去,拌着饭吃。 就这一人搞了两大碗。 连带着灶膛里面那个八仗锅,都给吃得一干二净,连带着锅巴都不放过。 至于堂屋桌子上的那两个搪瓷盆,也都被沾着米饭,给沾干净了。 沈美云甚至怀疑,都不用洗碗了。 看着一群意犹未尽的同志们。 司务长撑得打了一个饱嗝,“看吧,我就说,如果做得好吃,做再多都不够的。” “所以,美云以后你坚决不能来我炊事班!” 她一来,炊事班的日子没法过了。 沈美云想了下,“我喜欢养猪。” 所以,她也不会去炊事班。 司务长一听这,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却被季长峥给拽了起来。 “去洗碗。” 司务长,“……” 不想动。 季长峥,“我媳妇都做饭了,你洗碗不过为过吧?不然下次别来我家吃饭了。” 这下,不止是司务长动了,周参谋也动了,还有温指导员和陈远。 也跟着动了。 废话,美云不能去炊事班,以后加伙食的日子,就全靠来季家吃饭了。 那自然要把美云和季长峥给巴结好了。 于是,扫尾工作压根没用上沈美云和赵春兰,一群男人们迅速忙活起来。 不得不说,部队的男人们做内务真的是一流的。 十分钟后,连带着厨房的灶膛,都恨不得被擦得反光,至于碗更是排排站,整整齐齐。 连带着角度都一样的。 等大家要走的时候。 赵春兰特意去看了下,季长峥给兔子们搭的窝,就是一个木箱子,五个兔子乖乖地躺在一起。 旁边放着一把青草。 她看了下,问,“有几个母兔子?” 沈美云摇摇头,她不会看这个。倒是司务长会看,他提起来兔子脖子,挨个扒开屁股看了下,“三只母的,两只公的。” 沈美云听完,思索了下,“那这样吧,你和春兰嫂子,一人带回一只母兔子,等养大了在过来到我家来和公兔子配种。” 兔子长得很快。 司务长没想到,沈美云竟然舍得给他一只,于是他便问了,“真舍得啊?” 一只母兔子长大了,在繁衍出来,不知道多少小兔子了。 这可是金母兔了。 沈美云,“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也是小长白找的。” 这下,司务长倒是不和她客气了,“等这小兔子长大下兔子了,我给你还你两只。” 都是实在人。 沈美云倒是没拒绝,一码归一码,这点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等大家都走了以后。 季长峥便抱着沈美云,把头埋在她脖子处,“美云。” 他像是个无尾熊,而且是超大的无尾熊,就差把沈美云给全部装到怀里了。 沈美云微微喘着气,“怎么了?” 季长峥,“我好幸运。” 好幸运娶了你。 这是实话,晚上吃饭的时候,一桌子的男人,都用着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他。 这话让季长峥十分受用。 谁说男人没有虚荣心的,你看季长峥他就有。 沈美云一下子就看穿对方了,她忍不住笑着推他,“好了好了,孩子还在看着呢。” 可不是,绵绵站在门后面,捂着眼睛,用着手缝去看他们,一边看,一边红着脸,“羞羞。” 沈美云被打趣的没脾气,倒是季长峥一点不害羞的。 “绵绵过来,爸爸抱你举高高!” 绵绵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季长峥蹲下身子,让绵绵坐在他肩头,绵绵高兴的不行,连带着笑声都跟银铃一样。 “爸爸,高一点,在高一点啊。” 季长峥本就生的极高,这般慢悠悠的站起来的时候,绵绵有一种坐电梯的感觉,一下子升高了不少。 这让她兴奋的不行。 “好高啊,爸爸,我要去摸门框。” 要摸门框顶部的位置。 季长峥闻言,便朝着门框走去,架着绵绵在脖子上,绵绵如愿以偿的摸到了门框。 她满足的不得了,“我好高啊,我好喜欢爸爸啊。” 原来,爸爸是这样的啊。 原来爸爸可以把她托举的这么高啊。 这是妈妈都做不到的事情。 沈美云听到这,莫名的心酸了下,接着看着季长峥托举着绵绵的这一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待绵绵疯够了以后,沈美云这才给她洗澡,她真的是累的倒头就睡。 沈美云收拾完这个,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季长峥。” 季长峥准备洗澡的。 “怎么了?” 沈美云,“先别急着洗澡,去把院子内的地给挖了呗?” 下午那会下了一会的雨,院子的土地也跟着松软了起来。 这会是最好挖的,至于为什么不白天挖,白天大家都忙。 季长峥,“……” 见季长峥不说话,沈美云笑了,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去嘛去嘛,下午才下的雨,不算大土地好挖呢,现在把那些菜籽种进去,说不得明天早上就发芽了。” 嗳。 季长峥真是拿撒娇的沈美云没办法,又套上衣服,认命的去到门后面拿了一个锄头出来。 沈美云拿着一个手电筒,帮忙在旁边照着。 季长峥举着锄头一下又一下,挥汗如雨。 隔壁的邻居听到了,还好奇。 “你们家这么是在干吗?”住也是新搬过来的小两口,不过比季长峥先结婚的。 听说是赵营长和他媳妇李红霞,新婚小两口也才结婚几个月,正是在家的炕上胡闹的时候。 听到外面在挖地。 于是,李红霞踹了她爱人下床去问一下。 赵营长这一扬声问,那边挖地的动作顿时一停。 季长峥思索了下,朝着院墙那边说道,“在挖地种菜。” 赵营长一听,“你疯啦?” 大晚上的不睡觉,挖什么地?他转头进屋去了,和自家媳妇一说。 李红霞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有沈美云同志那么聪明。” 眼见着自家男人要上炕,她一脚踹下去,“不是一身蛮力没地方使吗?去挖地,把咱们院子的土都给翻一遍。” 赵营长,“……” 十分钟后,光着身子,拿着锄头,站在院子内吹着冷风的赵营长。 他听到隔壁的动静,气急败坏道,“季长峥,我和你不共戴天!” 大晚上都搂着媳妇睡觉,他挖什么地啊。 看看他的好日子也没了? 季长峥听完,朝着沈美云说,“瞧,又多了一个疯子。”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看来是受到你的牵累了。” 人家小两口本来在过好日子的,结果——突然被发配出来挖地了。 季长峥一边挖,沈美云一边丢种子,他好奇的问,“美云,你大晚上的让我来挖地,怎么没有其他含义?” 沈美云拿着种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你觉得有啥含义?” 季长峥用力挥舞着出头,把那地都给种成了四方块的样子,规整得不得了。 他一边平土,一遍嘟囔,“我总觉得你是为了让我费力气。” 然后好在炕上笑话他! 软弱无力! 沈美云,“……” 大可不必。 她忍不住笑了,“你想多了。”她拿着手电筒一照,对方那麻将块一样的菜地,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季长峥,你这是在站队形啊?” 季长峥,“这一块种白菜,这一块种番茄,这一块种辣椒和茄子。” 沈美云一听,乐了,“那你和我还想到一起去了。” 她把手里的一包种子都丢的差不多了,抬头望了下天气。 “感觉后半夜好像还有雨,咱们提前种了,到时候夏天也有菜吃。” 也很快的,若是鸡毛菜小白菜,十来天就能吃了,番茄黄瓜茄子豆角这些可能要晚一点。 季长峥嗯了一声,拄着锄头站定,语气向往道,“我挖地,你种菜,到时候我们在一起来收菜,其实想想也不错。” 有种真正居家过日子的感觉。 那边,赵营长满腹恼骚的在挖地,听到隔壁季长峥的话,鹦鹉学舌,“其实想想也不错。” 学完冷笑了一声,“你既然觉得不错,要不你也把我家地挖了?” 不是季长峥,他大半夜的根本不会在这里挖地好吗? 季长峥,“不搭理那个欲求不满的男人,来媳妇,给我擦擦汗。” 赵营长,“……” 更气了好吗? 等季长峥挖完地,迅速拉着媳妇进屋,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赵营长,你继续呀,再接再厉。” 赵营长,“……” 他真是倒八辈子霉,和季长峥做邻居了。 屋内。 季长峥迅速洗了一个战斗澡,当然他也想和美云一起洗,被美云毫不留情的一脚给踹出来了。 季长峥也不生气,洗干净后脱了衣服,故意露出精壮有力的肌肉来,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朝着她抛媚眼,“媳妇,我洗好了。” 一句话里面藏了八百个心眼子。 72 求营养液 穿越第六十九天 第72章 沈美云,“……” 不得不说,季长峥的卖相是很好的,肩宽腰窄大长腿,属于看着劲瘦,脱衣有肉的状态。 尤其是俯身做俯卧撑的时候,背部肩胛骨两侧的位置,结实贲张的肌肉隆起,深度凹陷。 视线向下,是精壮有力的腰部,线条极度流畅,在腹部两侧的位置戛然而止。 黑色的短裤裹挟着臀部,弧度翘起到完美的地步。 这是标准的男翘臀。 沈美云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眼里的喜欢更是不言而喻,这种男性的力量和身材,是真正的吸引人。 被这般全神贯注的眼神盯着,季长峥俯卧撑做不下去了,当场便泄气了。 单手支撑着不动了。 沈美云蹲下身子,鼓励他,“做啊,不继续的话,我怎么看?” “你做俯卧撑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这一夸,季长峥又刷刷刷做了十来个,然后一跃而起,一下子把给沈美云给打横抱了起来。 这突入而来的偷袭,让沈美云吓了一跳,差点没尖叫出来。 想起隔壁还有邻居,顿时收了回去。 “季长峥!” 压低了嗓音又气又急,“你干嘛啊?” 季长峥歪着头看她,挑眉笑了,“你说呢?” “美云,这可是晚上休息时间。” 他做了那么长的准备功夫,该不会以为他是白做的吧? 沈美云,“……” 一路进屋,季长峥利索地踢开门,把她放在了床上,欺身压了过去,他可是没穿上衣服。 精壮的胸膛一下子压得沈美云,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推了下,没推动,便抬眼看着对方,她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 杏眼清澈,媚眼如丝。 尤其是这种晕黄的灯光下看美人儿,更是别有一番惊艳的感觉。 像是迷离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胴体肌肤雪白,细腻而有光泽。 看到这一幕。 季长峥的喉结微微滚动,他俊美的脸上也跟着多了几分欲望,他抬手覆上她的眼睛。 “别看我。” 这一双眼睛太过漂亮,在看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口把她给吃掉。 覆盖下来的手掌,干燥有力,掌心的薄茧触碰到脸颊上细腻的肌肤后,让人忍不住微微战栗。 沈美云轻声喊,“季长峥。” 季长峥撑着胳膊看她,灯光下,他的一张脸俊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你轻点啊。” 季长峥点了点头,声音嘶哑,“我尽量。” 灯光太盛,他看着她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亵渎的感觉。 季长峥长臂一挥,顺势把灯给拉灭了,屋内瞬间陷入黑暗当中。 因为离得太近,甚至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肌肤相亲,唇瓣相贴。 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进去了。” 这一次,季长峥终于找对了地方,趁机一鼓作气。 沈美云本来强忍着没说话的,但是对方的尺寸实在是太过分了,痛得她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 “出去。” “快出去。” 季长峥不知道所措,卡在那里动不了,他大汗淋漓,痛得面目全非,“我出不去。” 就好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脉的咽喉,完全动不了。 也不敢动。 沈美云也痛,抬手拍他。 季长峥深呼吸,“美云,你放松点,你别太紧了。” 沈美云窘得说不出话来。 她迟疑道,“要不还是算了?” 她想,要不下一次。 季长峥,“我不!” “我学过的再来一次。” 沈美云,“……” 半个小时后。 季长峥小幅度的动,“怎么样?还痛不痛?” 沈美云,“有点。” “那我在慢点。” 可是在慢的话,那就跟没动差不多了。 黑暗中,四目相对,两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一个小时后,两人都大汗淋漓地躺在旁边,不想再动弹了。 太紧张了,以至于两人的浑身都是绷得紧紧的,连带着脚指头都恨不得把床单给抠烂了。 季长峥,“我听人说这事情很快乐。” “所以,一定是我们的方式不对,再来一次。” 沈美云,“……” 这一晚上季长峥,拿出了刻骨钻研的精神,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 他和美云之间,似乎终于合拍了下? 他意犹未尽地扯着昏昏欲睡的沈美云,“要不,我们在试下?” 沈美云,“我好困,你自己来。” 季长峥,“哦。” 本以为是客套的话,但是沈美云没想到,季长峥还真拿出来了刻骨钻研的精神。 一宿不睡就是把她翻来覆去的研究。 凌晨五点。 外面的号角响起来了,季长峥一激灵,这都一晚上过去了? 一晚上没睡,他不止没困,反而是斗志昂扬。 他看了一眼昏沉沉的美云,轻轻地推了下她,“我们今天晚上在试下?” 沈美云困得眼睛睁不开,翻了个身继续睡。 季长峥,“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回答他的则是沈美云绵长的呼吸声。 季长峥,“那就是答应了啊。” 想到这里,一点困意都没了,这才早上五点呢,他就盼着天黑了。 等沈美云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点多了,她惊坐而起,这一动顿时浑身发酸,两条腿跟面条一样。 酸软得走不动路。 她骂了一句,“牲口。” 昨晚上她后来睡着了,对方还在孜孜不倦地继续研究。 所以,昨晚上来了几次? 五次? 还是七次? 沈美云也不确定起来,因为实在是到了后面,她困得不行,对方还贼精神。 只能说这就是才开荤的男人,那体力真的是一绝。 她心说,难怪后世的富婆们,都爱去找小狼狗,就小狼狗这体力,比起中年男人和老头,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可能小狼狗一晚上来的次数,都抵得上中年男人半年交的公粮了。 想到这里,沈美云抿着唇,揉了揉刺痛的眉心,这真的是甜蜜的苦恼了。 她起身刚准备收拾床铺的时候,这才惊觉床单竟然被换过了。 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看不出来季长峥这人,在某些细节上还是蛮靠谱的。 沈美云拿起放在床头的手表,看了下时间,“竟然都七点五十了。” 她迅速穿了衣服,跳下床,看到绵绵竟然已经起来了,坐在桌子上吃早饭。 早饭是季长峥从食堂打回来的,有包子馒头和稀饭,他似乎还开了灶膛,单独煮了两个白水蛋,放在桌子上。 绵绵没料到沈美云这会起来了,她意外了下,“妈妈!” “你起来了啊。” 沈美云愣了下,“你醒了,怎么没喊妈妈?” “爸爸说你昨天累着了,让我不要惊动你。” 所以在看到妈妈还在睡觉的时候,她便自己来吃饭了,反正爸爸把早饭都给从食堂打回来了。 沈美云揉了揉绵绵的脸,“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妈妈送你去学校。” 一听到这,绵绵顿时惊喜了起来,“妈妈,你送我啊?” 除了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妈妈送她了一次,后面她都是和大乐哥哥,还有司务长叔叔家的三妮姐姐一起的。 沈美云,“对,妈妈送你,快吃饭。” “好咧!” 沈美云花了五分钟刷牙洗脸,喝了一杯温开水后,出门之前顺手吃了一个包子和馒头。 不算太好吃,勉强能不饿肚子。 她领着绵绵出家属院的时候,周青松和司务长家的两个孩子,已经在家属院的路口等着了。 “咦,美云阿姨,今天你送绵绵上学啊?” 是司务长家的三妮,她今年九岁,比周青松还大一岁呢。 沈美云点了点头,“对,阿姨和你们一起走。” 四妹听了,好奇地看了过来,“阿姨,你真好。”她妈妈都没送过她去上学,每次都是和姐姐一起的。 四妹的年纪和绵绵差不多大,但是比绵绵大一岁,她今年六岁了。 家属院的孩子们读书都早,父母都忙着没时间带家里的娃,索性都扔到了学校去。 他们读书是有补助的,一学期学费三块到五块不等,但是到了年底父亲的工资里面,会补一个叫上学津贴的。 一人三块钱。 虽然算不上多,但是能覆盖住学费大半,这不比在家当个调皮蛋强? 不过,家属院的孩子们打小儿就是摔打着长大,像是当父母得去送孩子上课读书。 那几乎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以至于,大家看着沈美云来送绵绵读书,都是十分惊奇的那种。 沈美云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大猩猩被围观了一把。 尤其是到了学校后,她目送着绵绵上学进去后,连带着老师们都跟着好奇地看着。 “沈绵绵妈妈,我们学校安全得很,你不用担心这个。” 沈美云能怎么说,她是愧疚自己起晚了,所以特意送闺女上学来补偿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引起了轰动。 她笑了笑,“我晓得,只是我这不是上班顺路吗?就顺带来送下孩子了。” 郝梅听了,倒是没拆穿她,她心里在想这猪圈离他们学校,可是绕一大圈子啊。 这般把孩子放在心上的,说实话她当老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想到这里,郝梅也对沈美云喜欢了不少,“沈绵绵同学在学校很乖的,而且上课也认真,能够坐得住,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上学的孩子,她这边有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和你沟通的。” 这年头家家户户孩子多,当父母的都是散养孩子的,别说送孩子来上学了。 就是孩子到了开家长会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见得着孩子的父母。 一问,父母忙,爸爸忙着驻守边疆,妈妈忙着家里的内外,一天到晚两个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能够分给孩子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 所以,郝梅对于沈美云这种家长,她是真恨不得多来几个的,这样他们老师的工作也好做一些。 听完郝梅的话,沈美云笑了笑,“以前在家有训练过她读书写字,所以这才坐得住,不过学校这边还是要多麻烦郝老师你帮忙看着点。” 其实不然,是绵绵读了一个幼儿园,上了小班中班大班,早已经熟悉了学校的环境。 所以才能在教室坐得住。 只是这话,沈美云就没法和郝老师说了。 带她要离开后。 绵绵都走到小操场上了,又果断地回头朝着沈美云甜甜地笑,“妈妈再见。” 要不怎么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呢。 沈美云点了点头,“上课认真听讲,中午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妈妈。” 等绵绵进去后,她的那些同学有人过来笑话,“沈绵绵,你都五岁了,你还让你妈妈送你上学啊?” “羞不羞?” 绵绵认识她,这个小朋友叫夏草,她和林兰兰关系很近,所以她和林兰兰一样,都不喜欢自己。 对于对方说的这话,绵绵是没有丝毫放在心上的。 “不羞。” “我妈妈送我,是因为她爱我,你上学你妈妈不送你,一点都不看重你,你很得意吗?” 夏草,“??” 瞬间没了之前的表情,她垂头丧气地走到林兰兰面前。 问她,“我妈妈不送我上学,是不是不爱我啊?” 林兰兰,“?” 这个战五渣,她是真没想到的,夏草战斗力竟然这么差,一个回合就被沈绵绵给打败了。 她不止不能生气,还要安慰她,“你都长大了,你妈妈自然不会送你啊。” “可是,你妈妈就会送你呀。” 林兰兰心说,你怎么能和我比啊。 夏草兄弟姐妹五个,她是老三,不上不下的,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她可是林家唯一的女孩子。 是全家的宝贝。 但是这话林兰兰自然不能说了,她不自然地笑了笑,“那是我妈妈担心我了。” 得,一听这话。 夏草自闭了,“我妈妈一点都不担心我。” 算了算了。 看来夏草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林兰兰思索了下,看着绵绵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正襟危坐地拿着铅笔去写字。 她眼珠子一转,等下课后。 第一件事跑到了三哥林卫生的班上,林卫生比她大不少,如今已经在读五年级了。 他还留级过两年,不然按照他的年纪,很早就去初中了。 但是成绩实在是太差了,初中那边不收,再加上林家条件不错,就想着小学的知识没学好。 那就继续读呗。 反正林家也不差这点钱,索性就把林卫生继续送到学校读了。 这也就导致了,整个小学这边,林卫生的年纪是最大的。 他本来在转着课桌玩的,在看到妹妹林兰兰过来后,顿时停了手里的动作。 跑到了教室门口。 “兰兰怎么了?” 一脸的担心。 林卫生和林兰兰的关系最好了,也是最没脑子的那一个。 在林兰兰看来,也是最好使唤的一个人。 看到他一来,她当即眼眶一红,“三哥,沈绵绵不让夏草和我玩了。” 一听这话,林卫生这个炮仗顿时一点就着。 “她凭什么?” “我现在去找她。” 眼见着林卫生要去班上,那不就露馅了? 林兰兰自然不会让他去的,她迅速伸出小手抓着他。 “三哥,你别去,你去的话,他们又要说我欺负了沈绵绵。” “可是沈绵绵欺负你了。” 林卫生倒竖着眉毛,“她也不去打听打听,你是谁的妹妹,她敢欺负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说这话的他,完全是忘记了,沈绵绵才是他的亲妹妹的。 “这样,我不在班上找她,我放学了堵着她,你看不行不行?” “那也不行,沈绵绵会回去告状的。” 这下,林卫生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我到底怎么办吧?” 林兰兰思索了下,“三哥,咱们不能当坏人的,林绵绵不让夏草和我玩,那你也不让班上的同学和她玩呗,反正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话一说。 林卫生的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 “但是我要怎么找你班上的同学呢?” 林兰兰想了下,“我们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你这个时候来吧。” “到时候我们学生都在,现在季老师没了,我们体育课都是自己在操场上玩的。” 说起来季明远,林兰兰就郁闷了,她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对方了。 就失联了。 她以为是自己重生这个翅膀挥动后,导致季明远的人生也发生了变化。 不过,现在季明远的事情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把沈绵绵弄出去学校。 她才来读书几天啊。 班上超过一半的小朋友,都喜欢上了沈绵绵了。 这让两辈子都是团宠的,都是全部人焦点的林兰兰哪里忍得了啊。 这不,就出手了。 林卫生听到她这话,当即便答应了下来,“那你等我第四节课逃课去找你。” 反正现在学校也管得不严,他天天逃课也不会被人说的。 林兰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依赖道,“三哥,我都靠你了。” 这话一说,林卫生顿时豪情万丈,他觉得自己这是为妹妹报仇。 “看我的。” “具体你这么做。” 林兰兰朝着他耳语了一番。 林卫生越听眼睛越亮,“妈说你是我们家最聪明的,真没说错。” 林兰兰害羞地笑了笑,听见上课铃声响起来,便迅速地跑到了教室。 一到教室,就看到沈绵绵旁边围着好几个人呢。 小梅花正在朝着沈绵绵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沈绵绵笑得极为明媚。 以至于周围不少的同学都看了过去。 沈绵绵无疑是好看的,她的肌肤雪白,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又扎着一个高马尾编成的辫子甩在后脑勺。 再加上她每次穿的都是最干净的,衣服从来没有脏污,甚至说话也是甜滋滋,软乎乎的。 她一来,就让班上不少同学,都围着她转了。 实在是不管是小朋友还是大人,都是爱美的人。 自然就喜欢和漂亮的小孩儿做朋友了。 这也就让原本在林兰兰身上的风头被抢走了,这让林兰兰咬着牙暗恨。 “先让你得意吧,你没有好日子过了。” 林兰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沈绵绵这么大的恶意,甚至有时候都控制不住。 只有沈绵绵过得不好,她才会高兴,才会畅快。 有时候林兰兰在想,或许上辈子周青松有句话说得对,她的血脉都是肮脏的,因为遗传了最坏人的基因。 所以,她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林兰兰看着周青松的目光,也跟着沉沉起来。 她喊了周青松两次去他们家吃饭,周青松都没去,这让林兰兰也有了危机感。 周青松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越是这样,他越是会站在沈绵绵那边。 不行—— 上体育课的时候,要想个办法,把周青松给拉走才行。 不然,就周青松那黏糊糊的性子,到时候又要教育她了。 林兰兰等啊等啊,连带着上课都不认真起来,一直等到第三节课来了。 她这才高兴了起来。 教室内的小伙伴们,也都发疯一样跑了出去,毕竟是体育课,体育课就等于是自己玩耍的时间段了。 眼看着大家都跑出去了。 林兰兰立马拦着了周青松的去路,“青松哥哥。” 声音小小的,连带着一双眼睛也跟着水润起来,“你为什么不理我了呀?” 被质问的周青松顿时一僵,“我这几天在上课。” 他其实在躲着林兰兰,以前关系有多好,如今想明白了,谁都不帮之后。 他看到对方就觉得愧疚和对不起。 “那我水壶落在家了,我不敢回去,你和我一起好吗?” 这—— 周青松迟疑了下,“我要上体育课。” 林兰兰要哭了,“青松哥哥,以前你对我最好的,现在为什么不理我了。” 她一哭,周青松就心软了。 “那好吧,就这一次。” 他强调,“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了。” 林兰兰睁大眼睛,想问些什么,但是林卫生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她顿时要把问的话给咽回去了。 拉着周青松就跟着迅速离开了教室。 那边绵绵在陪着她们跳绳,无意间看到林兰兰拉着周青松离开了。 她歪了歪头,又接着继续跳了起来。 反正也不关她事了。 那边林卫生站的远远的,并没到他们跳绳的跟前,也就自然没见到绵绵了。 他想了下兰兰的叮嘱,便喊了一个他们班上的小男生过来了。 “你把你们班上的人,全部喊过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们吃糖。” 那小男孩儿也不是吃素的,“你先说做什么?” “你要是答应我不和沈绵绵玩,我就给你一颗糖。” 那小男孩儿皱眉,“我喜欢沈绵绵。” 一听这,林卫生顿时有了危机感,难怪兰兰说在班上都没朋友。 感情是被沈绵绵都抢走了。 “两颗!” 他从兜里面掏出两颗水果硬糖来。 那小豆在糖果和沈绵绵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那好吧。” “记得把你班上的同学都喊来,每个人都有。” 一个班上十几个二十几个人呢。 到了后面,他的糖果差点不够分,索性到了供销社,又买了一把米花过来,索性揣在口袋里面。 来一个就给十颗米花。 很快一个班上的学生,就收买完了。 除了那个小梅花和四妹,“我们不要,我们要和绵绵玩。” 小梅花很馋,但是她觉得绵绵,这个朋友更重要。 四妹是纯粹觉得,她喜欢漂亮的妹妹啊。 想吃糖问爸爸要啊。 林卫生一听到这,顿时吓唬他们,“不要也不行,挨揍和要糖果,自己选择。” 一听这,小梅花和四妹顿时被吓得瑟瑟发抖。 “我们要,你不要揍我们。” 眼见着这下全部都被收买了。 林卫生得意,“记住了,不要和沈绵绵玩。” 小梅花和四妹对视了一眼,怯怯地点了点头。 那边。 绵绵本来在和大家跳绳的,但是突然绳子就被对方收走了。 她很懵逼。 “怎么都走了啊?不是玩得好好的吗?” 小豆摇摇头,“我不想玩了。” 倒是不敢和沈绵绵说,他是被林卫生收买了,他觉得丢人。 沈绵绵有些奇怪,“那来玩跳房子吧。” “我问郝老师要的有粉笔头。” 说完,就从口袋里面拿出粉笔要画了来着。 结果小豆把头给摇成了拨浪鼓的形状,“我不要。” 她一走,其他小朋友也跟着走了。 原先热闹的操场,就只剩下绵绵一个人了,她想不到索性也不想了,回了教室收拾了书包。 回家找妈妈的。 她妈妈最喜欢她了。 过了一会,小梅花探头探脑地过来了,四妹在外面望风,“绵绵,绵绵。” 绵绵还好奇,小梅花怎么贼头贼脑的。 就瞧见小梅花把口袋,里面的糖果和米花一起拿了出来,这是小梅花从来没吃过的。 她馋得流口水,“绵绵,有人不让我们和你玩,还给了我糖果和米花。” 这下,绵绵听懂了,她好奇,“谁啊?” “就是林兰兰的三哥,他是五年级的,可厉害了还好凶。” “我和四妹不答应,他要打我们,我们没法子才收了东西的。” 绵绵歪着头想了下,“那个人叫林卫生,是吧?” 小梅花点了点头。 绵绵看着她馋得不行,就问她,“你想吃啊?” 小梅花点了点头,又有些可耻道,“不行,我要和你当朋友。” 听到这,绵绵笑了,“这个简单啊,你就吃了呗,而且你每天都去问林卫生要,你就说,你每天都不和玩,然后你每天就能吃到了。” “但是你私底下,偷偷和我玩嘛,反正对方也不知道了。” “对了,他就只有水果糖和米花吗?” 这—— “对,只有水果糖和米花。”小梅花还没想到可以这样,她顿时睁大眼睛,“你不生气啊?” 绵绵摇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都没放在心上。 绵绵想了下,“这样,你问问他有没有辣条,如果有辣条的话,你就说,你三天不和我玩,让他把辣条给你。” “你在把辣条带给我。”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想吃辣条了,但是妈妈说那是垃圾食品,不让我吃。” 可是妈妈每次吃得好香啊。 她就好馋! 小梅花听得似懂非懂,“那我现在去找林卫生?” 绵绵点头。 “可是我有点怕。” “你让四妹和你一起。”想了想,绵绵补充,“你问他要辣条的时候,要大包的,不然不够我们三个人吃。” “他不同意,你就说孤立沈绵绵很麻烦,得加钱!” 小梅花眼睛发亮地点头。 她出门和四妹两人窃窃私语后。 小姐妹两人转头找到了林卫生。 林卫生没想到之前的两个小反骨来找他了,当即便竖着眉毛问。 “你们反悔了?” 小梅花怯怯地摇摇头,“不是,得加钱。” “什么?” 林卫生愣了下。 小梅花呸呸了两下,怎么把绵绵的口头禅给学过来了。 她解释,“是让我们孤立沈绵绵可以,但是!得加钱,我和四妹想吃辣条,你能去供销社给我们买辣条吗?” “如果有辣条,我们就可以不和沈绵绵玩三天!” “不!一个月!” 林卫生一听,还有这好事,立马答应了下来,不过,转念一想。 “辣条是什么?” 这—— 小梅花也不知道,她摇摇头,“辣的吧。” “那我去问问。” 眼见着林卫生要走了。 小梅花在后面叮嘱,“要大包的。” 不然不够三个人分啊。 林卫生头都没回的答应了下来,他可是有很多零花钱的。 不就是区区一个大包辣条吗? 完全没问题。 只是,等到了供销社。 林卫生就傻眼了,“辣条,我要大包的,快给我拿来。” 向来都是小霸王的语气。 那供销社的售货员,也都认识他了,知道他是林家的孩子,手里最有钱不过的了。 倒是没得罪他,不由得反问了一句,“什么是辣条?” 这林卫生哪里知道。 他想了小梅花的话,“辣的吧。” “只要是辣的就行。” 供销社没有辣条,那售货员想了半天,从大缸里面舀了一勺辣酱出来。 “这个可以吗?也是辣的。” 林卫生皱眉,有些嫌弃道,“行吧,没有辣条就要这个了。” 他也舍得,“你给我这么少,是看不起我吗?” “我要两斤。” 小梅花和那个四妹一人一斤。 对方听了这话,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哪里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一斤辣酱两毛钱呢。 那么贵,还一口气两斤,四毛钱了。 这都顶得上大人的一天工钱了。 不过对方肯出钱,售货员自然没有拒绝的。 麻利的用着漏斗勺给他称了两斤。 “给!” 林卫生一看到一袋子的辣酱,他想了下两个人不好分,便说,“你给我分开装,一包一斤!” 售货员想发脾气的,但是想到林家人的本事,到底是不想撕破脸。 忍下了这口气。 分成了两份,问他。 “行了吧?” 林卫生点了点头,“就这样。” 他提着两兜的辣酱,转头去了飞奔去了学校。 就见到小梅花和四妹在那等着。 “你说,林卫生会不会给我们买辣条啊?” 听着语气,绵绵都好馋啊,肯定很好吃。 四妹摇摇头,“不知道。” “不过,他要是不给我们辣条的话,我们就继续和绵绵玩呗。” 反正她们也不损失什么。 林卫生听到这,顿时提着两斤重的辣酱出来了。 “我来了,我问了供销社没有辣条,但是有这个辣酱可以吗?” 这—— 小梅花和四妹两人面面相觑,“没有辣条吗?” “嗯,对方说只有辣酱。” 林卫生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梅花想了下,“辣酱就辣酱吧,不过你没有完成我们的要求,我们——” 她想了下,学着绵绵的语气,“本来说是不和绵绵玩三天的,但是你没达到我的目标,那我和四妹就不和绵绵玩一天半。” “可以吗?” 林卫生迟疑了下,“一天半就一天半吧。”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林卫生没想明白。 “那好吧,如果你要续天的话,在来找我们啊?” 小梅花发现了,这是一门好生意。 林卫生点头,“成。” “只要你们不和绵绵玩,哥有的是钱!” 一副地主家的土大款样子。 这话一说。 小梅花眼睛一亮,顿时点了点头,“好的,卫生哥哥!” 连带着语气都亲昵了几分。 这越发让林卫生把腰板挺直了几分。 那边。 绵绵在教室安静的等着,她一想到辣条的美味,就忍不住吸溜口水。 她没有花钱去买,也没有偷吃妈妈的。 那应该是没问题吧? 这是绵绵自己凭本事赚到的辣条。 想到这里,她便对着教室门口,翘首以盼起来。 过了一会,小梅花和四妹出现了。 绵绵顿时迎接了过去,“怎么样?” 语气期待。 小梅花把一袋子辣酱拿出来,“他没买到辣条,说供销社没卖的,就给我们买了辣酱。” 这—— 绵绵好失望啊。 “辣酱啊。” 小梅花以为绵绵不懂,便解释,“这个很好吃的,我妈妈炒菜的时候,往里面放一勺,香的不行。” 这—— 绵绵想到妈妈做饭也好吃,顿时说,“那我们三个人分了。” “好呀。” 两斤的辣酱分成了三分,绵绵把自己喝水的水壶贡献出来。 装了一壶提了回去。 中午趁着沈美云炒菜的时候趁机拿了出来。 “妈妈你炒菜用。” 沈美云一闻,“是辣酱啊?” “供销社买的?” 绵绵摇头,“同学送的。” 沈美云顺手就倒了一些进了锅里面,“我听其他嫂子们说,供销社的辣酱好吃的,我没空去买,你这同学还怪好咧!” 绵绵想了下,“是挺好。” “对了,妈妈家里还缺东西吗?” 73 85w营养液加更 穿越第七十天…… 这话一问,沈美云下意识地看了过来,“你同学这么有钱啊?” 都敢开口问她还缺什么东西不。 绵绵歪着头,想了片刻,“是挺有钱的。” 沈美云一边炒菜,一边教育,“就算是有钱,也是人家的,咱们不能平白要别人的东西知道吗?” 绵绵脑子微微转了一圈,这好像不是平白得到的? 她抿着唇问,“那是如果别人送的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送你东西,你也要送别人东西,晓得不?” 自家孩子总不能养成了一个占便宜的性子。 这下,绵绵听明白了,不过,还在固执地问,“妈妈,咱们家还有缺的东西吗?” 这—— 沈美云随意地扫了一眼,“家里的酱油没了,你放学回来买个酱油。” “有钱吗?” 绵绵点了点头。 下午到了学校,三小只一碰面,小梅花便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妈妈中午夸我了。” 说她好有本事,竟然弄到了辣酱回去。 四妹也跟着说,“我妈妈也夸我了,说我和同学处得好,还奖励我两毛钱,让我请同学吃糖。” “绵绵你呢?” 绵绵想了下,“我妈妈没夸我,让我不要平白收别人的东西。” 小梅花顿时振振有词,“你这才不是平白收的呢,是林卫生想害你,咱们这是正当防卫。” “对,就是正当防卫。” 绵绵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对了,我妈妈说家里下午还缺酱油,你们要不要在去找林卫生啊,就说你们和我绝交到一个月,让他包了所有的调料。” 这—— 小梅花和四妹对视了一眼,“可以吗?” 绵绵,“可以谈嘛,如果他不包所有的调料,那你说三天后就要和我玩啦,看他怎么说。” 妈妈说这叫战术性试探。 “成。” 小梅花向来听从绵绵,等下午放学后,便找到了林卫生。 “林哥哥,林哥哥,我想找你说一件事。” 这话一喊。 林卫生原本搂着同班同学,原本打算请他们去喝汽水的,听到这话顿时让他的同学先离开了。 “怎么了?” 对于小梅花,他其实是有点欣赏的,因为小梅花是为数不多的小朋友里面,最讲究义气的。 他林卫生最喜欢义气的人,所以对待小梅花也多了几分宽容。 “怎么了?” 小梅花迟疑了下,“我想在和你谈一笔生意。” 这下,林卫生来了好奇,“你说。” “我可以和沈绵绵同学绝交一个月,你可以包了我的调料吗?例如酱油盐巴以及醋这些?” 林卫生一听这,下意识皱眉,“你把我当什么了?” 上午帮她买辣酱,下午怎么又要这些玩意儿了? 小梅花仰头,“不可以吗?那我和沈绵绵的绝交期限,就是三天啦,三天后我和沈绵绵玩,你到时候不可以找我麻烦哦?” 一听三天,林卫生觉得太短了,他这人向来不喜欢被人激,这一激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调料吗?那才多少钱,我包了,你三个月不许和沈绵绵玩。” 小梅花一听到这,顿时惊喜地抬头,“嗳,好咧!”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的人啊。 被小梅花这一看,林卫生就飘飘然了,“不过,调料的种类那么多,你打算要什么?” “先来三斤酱油,三斤醋,三斤盐。”三人刚好一人一斤,好分。 一听这话,林卫生呆了下,“不是你要这么多调料做什么?” 小梅花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是三人平分的,她便可怜兮兮地说道,“很贵吗?林卫生哥哥是不是买不起啊?买不起的话,那就算了,三天后我只能——” 她话还没说完。 林卫生当即便反驳道,“调料贵什么,这些加起来才花一块钱。” 他可是有两块钱零花钱的人。 不过—— 早上已经花了四毛钱了,还要请同学们喝汽水,在花这一块钱买调料。 林卫生发现自己的钱好像不够了。 他沉思了下,“你等等我。” 他果断找到了林兰兰,搓搓手,“兰兰,三哥哥、零花钱不够了,你能给三哥点吗?” 他才两块钱的零花钱,但是林兰兰都有三块钱。 林兰兰听到这,下意识皱眉,“妈妈早上不是给你了两块?” 当时五块钱呢,给了她三块。 “还不是帮你收买那些同学,他们胃口越来越大了,不花钱前面就前功尽弃了。” 林兰兰思索了下,“那给你五毛。” 便要从口袋里面拿。 林卫生皱眉,“五毛钱够干嘛,也太少了,你最少给我一块。” 眼见着妹妹不高兴,他便低声解释,“妈妈从来不问你的零花钱,花到哪里了,但是会问我的。” 林兰兰一听,叹了口气,到底是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出去,毕竟不光彩。 她便咬着牙,递给他一块钱。 “你节省点花。” 她现在也没多少钱,全部都凭妈妈给,而且那也是看妈妈心情的。 没了季明远的帮助和补贴,林兰兰的生活也跟着窘迫起来。 当然,那还是跟她以前比,比起同学,她还是很富裕的。 林卫生一拿到钱,当即便说了,“我晓得。” 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看着这样的三哥,林兰兰其实是有些担忧的,不过转念一想,她三哥虽然不聪明,但是办事还是靠谱的。 应该不至于出问题。 那边林卫生从学校离开后,便直奔了供销社。 只是,在一问酱油醋以及盐巴,竟然那么贵的时候,他顿时皱眉,“你这怎么比汽水还卖得贵?” 那售货员叹口气,“你看数量啊,你不能光看价格,一瓶汽水三分钱,但是你买了三斤酱油,就是三毛钱。” 这—— 林卫生拧眉,“行吧,你一样给我来三斤。” 售货员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卫生倒是长大了,知道操心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林卫生没说话,他心说,家里的才不用他操心呢。 这是买给别人的。 他告别了售货员后,提着大包的东西往学校走,他心说东西虽然不起眼,但是架不住好重啊。 这三样东西,说起来都有十斤重了。 林卫生吃力地提着,他这般大包小包地往学校拿东西,自然引起了郝梅的注意。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中午的时候,林卫生好像就拿了一包东西进来。 郝梅也没声张,而是选择跟在了林卫生屁股后面。 一路跑到他们教室门外,郝梅还有些惊讶,林卫生拿这些东西去他们教室门外做什么? 正当她好奇的时候。 那边林卫生出声了,“小梅花,我把东西都拿来了,你们记住答应我的三个月不许理沈绵绵。” 小梅花嗯嗯点头,“我们晓得。” 这话还未落。 郝梅便一声冷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完了。 林卫生手里的东西应声而落,小梅花也没接住,酱油和醋顿时砸在地面上,砰的一声,溅了一地。 这—— 林卫生和小梅花他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 “郝老师——” 他们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了郝老师。 十分钟后。 郝梅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她气得发抖,“叫家长,你们都给我把家长叫过来。” 这——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你们不叫是吧,我亲自去叫。” “还有把林兰兰和沈绵绵,一起给我喊过来。” 没多久,林兰兰和沈绵绵一起来到了教室,两人都有些忐忑。 等一到教室,看到了林卫生站在这里,她顿时明白了,东窗事发了。 她脑子转得飞快,在想如何摆脱这件事。 那边绵绵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老师喊到办公室谈话了。 她抿着唇低声喊道,“郝老师。” 郝梅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在这里,我已经通知你们的家长了,有什么事情等你们家长来了一起说。” 绵绵捏了捏衣角,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边。 沈美云正在猪圈忙活,小长白之前吃了一次蝲蛄虾头,打那后就爱上了。 每一顿猪食里面都必须有。 这让饲养员大河很是着急,每天下了班,第一件事便是跑到了,大草甸子的河滩上去给小长白抓蝲蛄虾。 但是,哪里有上次那么好抓呢,错过上次之后,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每天就抓到那十几只,还不够小长白打牙祭的。 沈美云看着不是办法,“不给小长白吃了,给他安排配种。” 来到这边休息了好几天了,该干活了。 小长白听到这,顿时支棱了起来,朝着沈美云哼哼。 “想吃蝲蛄虾头,就要配种,不配种没有。” 小长白黑豆眼似乎在思考,过了好一会,这才不哼哼了。 显然是同意了。 正当沈美云这边安排小长白配种的时候,那边有个学生过来找她。 “沈绵绵妈妈,郝老师让我过来喊你去一趟学校。” 沈美云一听到这,顿时惊讶了,绵绵是最乖巧不过的了,这种被叫家长的还是第一次。 司务长瞧着这,便说了,“你先去吧,这里有我和大河。” 自从这养猪场开办起来后,他的注意力便从食堂转移到这里了。 司务长这话还没落呢。 旁边那个小朋友便说了,“你是崔四妹的爸爸吗?郝老师也喊崔四妹的家长了。” 司务长,“……” 司务长扯了手套,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大河。 “得了,美云同志,我和你一起。” 从猪圈去学校的路上,司务长和沈美云便一直在瞎猜,“总不能是我家四妹和你家绵绵打架了?” “不该啊,四妹这孩子虽然调皮点,但是最喜欢绵绵妹妹了。” 沈美云也不知道,她想了下,“去了就知道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学校门口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林兰兰的家长,也就是李秀琴。 李秀琴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沈美云。 当即就是一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因为在李秀琴的眼里,她总觉得是沈美云教坏了自己乖乖的女儿。 谁都没搭理谁。 一路上到了办公室后。 郝梅坐在办公桌前,几个孩子排排靠墙罚站,一看到沈美云便皱眉了。 “郝老师,怎么回事?” 郝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秀琴当场就发毛了,抬手就去打林卫生,“你是不是傻啊?”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一巴掌打的林卫生差点没站住。 林卫生闷不作声。 倒是沈美云没急着去教育孩子,她蹲下身子来看绵绵,“绵绵,你们郝老师说得对吗?” 绵绵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妈妈先听你说。” 绵绵歪着头,想了下,“是林卫生先收买我们班上的同学,不让大家和我玩,小梅花和四妹不答应,他便威胁要揍人,没法子她们才答应下来,后来她们重义气,把这件事和我说了。” “我看小梅花想吃糖,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从一开始,她就只打算帮小梅花赚几颗糖而已。 但是万万没想到,林卫生竟然那么好说话,还买了辣酱和调料。 绵绵三两句就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 这让沈美云下意识地皱眉,“你是说,对方先主动的?” 绵绵点头,“是啊。” 沈美云站起来,拉着绵绵的手,朝着郝梅说道,“郝老师,事情经过已经清楚了,我们家绵绵,小梅花,以及四妹三人,完全属于受害者。” 是这个道理。 但是郝梅认为,“她们是受害者,但是她们却让林卫生买东西了,这属于勒索。” 这话沈美云不爱听了,“勒索是一方对一方抱有恶意的目的,而进行的,但是我们家绵绵以及,那两个孩子都不是,他们属于受害者,最多就算是正当防卫,再多一句,那是防卫过当,但是林卫生呢,他可是进行的校园暴力。” 要不是绵绵聪明机灵,内心强大,但凡是个胆小的孩子,被孤立后,怕是一辈子的创伤了。 沈美云说得头头是道,饶是郝梅也找不到辩驳的地方。 旁边的李秀琴不高兴了,“她们是不是让我们家的卫生,花钱买东西了?” “她们这是勒索。” 沈美云,“是她们主动找的吗?不是吧,是林卫生先拿糖果收买人,来孤立我女儿的。” “算了,既然谈不拢,那边报警吧。” “让警察来裁决。” 一听这,李秀琴和林卫生顿时慌了,“不要。” 他们可不能报警,一旦报警,林卫生还要不要在学校继续读书了?? 沈美云看到他们的反应,一下子就知道他们害怕什么了。 她朝着司务长使了一个眼色,“既然李同志,你觉得你儿子是受害者,还是报警得好。” 李秀琴这哪里敢应? 她当即一巴掌拍在了林卫生的背上,“谁让你做这些事情的,还不去朝着他们道歉?” 林卫生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去看林兰兰。 林兰兰眼泪一下子下来了,“三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去收买我同学,让人孤立沈绵绵,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这话一说。 林卫生顿时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兰兰。 要知道,他会去收买人,去孤立沈绵绵,完全是林兰兰示意的。 “兰兰你。” 眼见着他要把真实情况透露出来,林兰兰自然是不答应的。 “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为我好不能这样啊,你这是害了我。” 旁边的李秀琴也跟着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攀扯你妹妹,快给他们道歉。” 林卫生突然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兰兰,多么地希望对方在这个时候,能够多说一句话啊。 哪怕是说一句话也好。 但是林兰兰没有。 她避开了林卫生的目光。 这让林卫生越发失望起来,“我不道歉。” 他固执道。 “我就是不道歉。” 场面一下子僵持了下去,闻讯而来的林钟国,一听到这话,一大耳刮子就扇过来。 啪的一声。 力气极重,这可是之前李秀琴打人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打。 打的林卫生的眼冒金星,更狠的还在后面,林钟国一脚踹出去,把林卫生踹得哐当一声。 砸到了墙上。 他是真狠,对待自家孩子,也下得去狠手。 在场的人都跟着被惊着了。 而林钟国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他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转头朝着沈美云和司务长道歉。 “是我林钟国教育孩子不周,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 “还有郝老师,我在这里和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这真的是个人物了,上一秒还暴跳如雷,下一秒便朝着沈美云,他们赔笑道歉。 沈美云抬头,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起不来的林卫生。 她问,“你爸爸都这样打你了,你还不说谁让你做的吗?” 这话一问,原本低着头的林兰兰,瞬间把头抬了起来,眼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沈美云是怎么知道的? 正当她惶恐地担心,林卫生会把她说出来的时候。 哪里知道,林卫生咬着牙,吐出一口血,看了一眼林兰兰,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还是抱着希望的。 希望兰兰能够在这种时候,自己站出来的。 哪怕是她站出来了。 林卫生就觉得自己这一顿打没有白打。 但是没有。 林兰兰害怕地躲在李秀琴身后,自始至终都不敢去看林卫生的目光。 这让林卫生彻底失望了下去,他闭了闭眼,艰涩地要开口。 “三哥,你是最喜欢兰兰的对吗?” 林兰兰突然开口,看向林卫生,这让林卫生原本到嘴边的话,瞬间跟着消失了。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转头去看沈绵绵,沈绵绵用着一种极其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你好可怜。” 这话一说,林卫生顿时绷不住了,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边吐血,一边出了办公室。 这一次,没人拦着他。 他只是丢下一句话。 “林兰兰不是我的妹妹。” 少年人的热血上头,最容易信任别人,可是他疼爱多年的妹妹,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让他一下子认清楚现实。 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 永远都养不熟。 林兰兰在听到林卫生,说出这话后,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我没有。” 但是这会在多地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没人肯相信的。 因为在场的大人们,不是傻子,小孩子们之间的机锋,自以为隐蔽,实际却瞒不过他们。 郝老师也没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她看着林兰兰,眼里还带着几分失望,“林卫生虽然做错,但是到底是你哥哥,他自始至终都护着你。” “但是你呢?” 林兰兰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暴露在了大众之下,她当即咬着牙流泪,一言不发。 郝老师,“这样吧,这件事因你而起,教室的值日但凡是沈绵绵,小梅花以及四妹同学,她们当值的时候,全部由你来干活。” 林兰兰抬起自己细白的手腕,“郝老师,我做不了。” “嗯,所以才要你来做,你不服气?不服气可以让你爸爸给你转学校。” 怎么转? 她能来部队小学上课,都是林钟国前后花了不少关系打点进来的。 林兰兰祈求地去看李秀琴,希望平时最为心软的李秀琴,可以帮忙她求情。 但是李秀琴没看到,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儿子之前离开那吐血的样子。 “我去看看卫生。” 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完,李秀琴就离开了。 唯一的希望没了,林兰兰自然不可能去求林钟国的,看到对方暴怒的样子便知道了。 林兰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说道,“老师,我值日。” “那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沈绵绵妈妈,你们可以吗?” 沈美云没回答,而是看向几近崩溃的林兰兰,“我不明白,绵绵是我的女儿,没有回到林家,你为什么还要这般针对她?” 这让林兰兰怎么回答? 林兰兰和沈绵绵两人,一生下来就是注定敌对的。 她咬着唇不说话。 沈美云似乎也没打算听到她回答,她看向郝梅,“郝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部队小学的学生都是家属院的孩子,这位林兰兰同学,既不是家属院的孩子,也不是军人的孩子,那她为什么能在部队小学读书呢?” 这问题太过犀利,一下子问到了关键地方。 郝梅也不好回答,她下意识地去看向林钟国。 林钟国没想到,他都率先教训了孩子,沈美云竟然还会发难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是这样的,兰兰在部队小学读书的名额,是占了她爷爷的光。” 因为她爷爷当年,也是一位军人。 沈美云挑眉,“郝老师,那他这算是合格吗?” 这话一问,林钟国立马紧张了起来。 郝梅思索了下,“这种事情我不好来界定,毕竟我只是一名老师,无权来过问这些事实。” “不过,沈绵绵妈妈,我知道你是担心沈绵绵在学校,继续被欺负,这个你可以放心,如果在有下一次,我会主动开口,让林兰兰同学离开我们学校。” 她身为老师自然要给每一个孩子一个机会。 至于对方抓不抓得住,那就看对方了。 沈美云不可知否,“看在郝老师的面子上,我不再追究。”接着,她话锋一转,看向林兰兰,“但是林兰兰,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沈绵绵有妈妈,你在要对她动手的时候,记得掂量一下。” 这话一说,林兰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甚至有些站不住了。 可惜,这样可怜的林兰兰,没有人去关注她。 沈美云领着绵绵,出了教室,一改之前的凌厉,她忍不住刮了刮绵绵的鼻子,“出息了啊你?” 绵绵抿着唇笑了,“妈妈,你不教训我啊?” 沈美云摇头,“教训你做什么,妈妈还觉得你干得漂亮。” “绵绵,在学校任何时候受到欺负,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如果你反击不了,那么回来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帮你的。” “所以,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瞒着妈妈好吗?” 她养的是女儿,女孩子在外面更容易受到一些外界的危机。 她怕将来女儿长大了以后,到了叛逆期,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 所以有些事情,她要从小和对方打预防针。 绵绵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想了想,她踮起脚尖,亲了下沈美云,“妈妈,绵绵爱你。” 沈美云笑了笑,“妈妈也爱你。” 司务长看到这,忍不住说道,“你们母女两人的关系可真好。” 他们家也是有闺女的,但是不管是三妮还是四妹,和他的妻子,关系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沈美云笑了笑,心说,她和绵绵相依为命。 绵绵是她的命。 同样的,她也是绵绵的唯一。 * 因为沈美云对绵绵的无条件支持,这也就导致了,绵绵在学校里面,再也没人敢欺负了。 甚至是好多小朋友,都开始羡慕她了。 但是同样林家,却是不一样。 整个林家乌云密布。 林钟国一回去,便砸了桌子,“林兰兰,我千辛万苦送你去部队小学读书,是让你认识人,交朋友的,不是让你给我树立敌人的。” 他暴怒的样子,像极了一头狮子。 这也让林兰兰下意识地害怕起来。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她声音也跟着带着哭腔,“我就是害怕,害怕你们要接回来沈绵绵,不要我了。” 这话一说,林家老大便跟着说道,“爸,兰兰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一回吧。” 林钟国听到这话,更是怒急攻心,指着林家老大的鼻子,“你弟弟现在躺在屋内生死不知,但是你却在为了这个罪魁祸首求情,老大,你的手足情深去哪里了?” 他之前对老三林卫生下脚重了一点,林卫生一路从学校吐血,吐到家里来的。 但是,老大没有进去问一句。 他一对林兰兰发难,老大立马出来了。 这是让林钟国极为失望的。 林家老大,“爸爸,老三的性子向来是无法无天,你打完他第二天,他就生龙活虎了,但是兰兰不一样,她到底是小孩子,还是个女孩子,你多少给她留点面子。” 林钟国看着这般为林兰兰,辩解的大儿子,他失望极了,他转头看向林兰兰。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林兰兰这个祸根,来到他们林家。 看看他们林家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这话,林兰兰心头一跳,当场就跪下去了。 “爸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耍心眼了。” 林钟国盯着痛哭流涕的林兰兰,并未开口。 林兰兰如临大敌,哭着说,“我去看看三哥,我去给他道歉,让他原谅我。” 说完,自己爬起来,去敲响了林卫生的卧室门,只是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林兰兰在那拍门喊,“三哥,我错了,那会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我才不敢承认的。”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林卫生躺在床上,他双眼无神的盯着衡量,这是他第一次,对于林兰兰的声音,无动于衷。 外面还在继续。 林卫生翻了个声,他想起来了,在办公室的时候,沈绵绵那同情的眼神。 他想,如果自己当时选择让沈绵绵回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这一个念头一旦在脑子里面生根,便无法在消失了。 所以,妹妹还要是有血缘关系的才会好,对吗? 林卫生第一次不确定起来。 * 半个月后。 沈美云和季长峥趁着天黑,在院子里面种下才菜,都跟着冒头了。 尤其是种下的鸡毛菜,已经成了嫩绿色的了,颤颤巍巍,细细条条,极为亮眼。 眼瞧着那鸡毛菜约摸着有一寸长了,沈美云便忍不住了,直接拿着框子,去地里面拔了一筐子出来。 打算晚上清炒鸡毛菜,在用鸡毛菜做一顿青菜汤来。 说起来,这还是自家地里面第一次,有了这种成果呢。 对于沈美云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正忙活着,从外面院墙突然扔进来一包东西。 沈美云一看,立马朝着季长峥使了一个眼色,“快去追!” 一连着半个月,每天都有人从外面院墙外,扔东西进来。 有时候是一袋盐,有时候是一袋调料,还有时候是一个苹果,或者是个香蕉。 总之,投放各种东西的都有。 之前季长峥出任务去了,沈美云每次追出去也没看到人,问了周围的邻居,大家也都说是个人影,一下子跑不见了,没看到。 这不,趁着季长峥回来了,刚好他也在,沈美云是势必想要弄清楚。 往他们家每天投放东西的人是谁了。 不等沈美云话落,季长峥便已经雷霆一样,跑不见了。 沈美云当即丢了手里的筐子,跟着追出去,十分钟后。 季长峥单手押着林卫生回来,他还是有反骨的,哪怕是在季长峥的手底下,好几次都想挣脱了去。 但是,季长峥哪里能让他逃得走啊。 这要是他亲自出马了,还让林卫生逃了,他还要不要脸了? 沈美云站在院子门口,看到是林卫生的时候,就有一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你天天往我家放东西做什么?” 还每天都不重样。 林卫生被抓了,索性也不逃了,因为被沈美云看了脸。 他便梗着脖子解释,“我养我妹妹。” “我自己养。” 之前妹妹让对方问他要辣酱,要盐巴,要酱油和醋。 这家里的日子多开不了锅啊。 连这些最基本的都没有。 沈美云没想到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下,“养你妹妹?” 她看向一旁写作业的绵绵。 绵绵也从院子内跑出来了,“我有妈妈养,不要你养。” 林卫生,“你妈妈都养不起你,还问我要辣酱和盐巴,你家日子过的多惨啊?” 绵绵,“……” 真不是。 林卫生见绵绵不说话,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回林家,我有零花钱,我养得起你的。” 怕绵绵不信,他挣开了季长峥的手,当然这也是季长峥故意放水的缘故。 一挣开,他便从兜里面掏出了一堆的毛票子,一股脑全部塞到了绵绵的怀里,“这些都给你,你想吃什么就去买。” 林卫生的零花钱还挺多的,一个星期两块钱。 但是这里面大眼一看,却有四五十块了。 绵绵下意识地去看沈美云,沈美云朝着她摇摇头。 绵绵便不接了,又还回去了。 废话,这钱可不少了啊。 四五十块钱可抵得上成年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沈美云可不相信,就以林卫生那大头虾的样子。 他能攒的住零花钱? 他能攒得住零花钱,也就不至于被绵绵,她们三个小朋友给差点榨干了。 于是,沈美云问了,“你这钱哪里来的?” 林卫生低着大脑袋,就是不出声。 “不说话的话,我就让绵绵把你之前投放进来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你。” 这话一说,林卫生急了,当即便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这钱我是偷林兰兰的?”他把林兰兰的小金库一锅端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惊呆了。 “你说哪里来的?” 林卫生索性不要脸了,大声道,“我偷林兰兰的零花钱,养我妹妹怎么了?” “不行吗?” 74 求营养液 穿越七十一天 第74章 沈美云和季长峥听到林卫生这个回答。 两人都跟着惊呆了。 “不是,你是说偷林兰兰的零花钱?” 既然说出来了,索性也不用瞒着了。 林卫生振振有词,“林兰兰花的是我妹妹的钱,我把她钱偷给我妹妹,不行吗?” 这—— 就好离谱啊。 沈美云轻咳一声,“你这样做,你家里人知道吗?” 虽然就怪爽的,但是这三观不对,不行不行。 林卫生梗着脖子,“自然不知道。” 他还斜眼,吊儿郎当道,“我都说是偷了,我能让他们知道?” 要是林兰兰知道的话,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哭鼻子呢。 他是趁着林兰兰不在家的时候,把她的零花钱一锅端了。 林兰兰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家贼难防! 沈美云听完这些,只能说冲着林卫生竖起大拇指,“虽然你的心是好的,但是这个行为不可取。” “你别管我可取不可取了,我的妹妹我来养。” 林卫生直接说,“我看了,明天我妈要去市里面给林兰兰买水果吃。” “听说这一次有桃子,你等等我,明天我给你送桃子过来。” 反正,在林卫生眼里,林兰兰有的,他妹妹绵绵必须有。 沈美云也没料到,之前还这般仇视她家绵绵的林卫生,如今态度改变这么大。 沈美云朝着绵绵使了一个眼色,绵绵顿时把那一堆的零花钱,全部塞到了林卫生怀里。 林卫生一看到这,顿时急眼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这本来就是你的钱。” “你凭什么不要啊?” 要不是嫌弃林兰兰的衣服穿过的,他都想把林兰兰的穿衣柜,一起搬过来给绵绵了。 绵绵抿着唇说,“我有妈妈养啊,不用你养的。” 林卫生一听,眼泪顿时跟着下来了,“你妈根本养不起你,你连辣酱都吃不起,还有盐巴,盐巴都要向我要。” “我林卫生的妹妹,怎么这么可怜啊。” 他转头去看沈美云,“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妹妹没好日子过啊。” 哭得还怪伤心的。 就是沈美云怎么忍不住想笑呢。 她憋了半天,“行了,别哭了,你把钱收起来,你不收以后林兰兰来找绵绵要怎么办?” 林卫生想说不会的。 但是沈美云又说了,“就算是林兰兰不要,但是你爸妈呢?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绵绵惦记你家的钱?” 这话一说。 林卫生不出声了,他看着绵绵为难起来。 沈美云放出终极绝招,“好了,你不收的话,以后你别来我家看绵绵了。” 这话一说,林卫生顿时被吓得一激灵,一脸不可置信,“你好恶毒。” “你怎么能拿我妹妹威胁我?” 沈美云,“我就问你收不收吧。” 林卫生没了法子,只能把那一堆钱,全部收了起来,一边收,一边嘀咕,“你可别养不起我妹妹啊,到时候她吃饭都没得盐巴。” 多可怜啊。 林卫生打小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苦楚。 沈美云看他心想,小小的一个人,担心的还挺多的。 “放心了,放心了,我家养得起。” 察觉到这林家老三和林家其他人不一样。 季长峥对他也难得有了笑脸,“我们家两个人挣钱,也算是双职工,养一个闺女还是养得起的。” “我不信,我妹妹都问我要盐巴。” 这东西会是个小朋友能要的?别的哪个小朋友不是要汽水,要糖果的,就绵绵要盐巴,好可怜啊。 沈美云叹口气,这孩子真和盐巴过不去了。 她果断转移了话题,“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 “那也不小了。” 怎么人这么蠢的,被林兰兰骗,被自家闺女骗,到头来还要自己骗自己。 哎。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你前些天拿的那些东西,哪里来的?” 每天都来投放东西,而且每天都投放不一样的东西。 林卫生想了下,“有的是我自己的口粮,有的是林兰兰的,我抢来的,还有的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偷拿家里的。” 反正能被他扫荡的地方,全部都被扫荡了一遍。 沈美云,“你自己没吃?” 林卫生摇摇头,“都是给妹妹的。” 他才不馋呢。 “你吃晚饭了吗?” 林卫生摇头。 “那要不去我家吃个晚饭?” 这孩子来她家投递东西半个月了,竟是偷偷摸摸的,别说上门了,就是连一口水都没混上。 “可以吗?” 林卫生迟疑道。 “你们不讨厌我了?” 他之前可是还差点孤立过绵绵呢。 沈美云想了下,“你这孩子有点清澈的愚蠢,倒是不让人讨厌。” 林卫生,“……” 清澈的愚蠢,这是什么形容词? 绵绵见她妈妈都接受对方了,她便跟着说,“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而且我妈妈也养得起我,不信你可以吃一下。” 林卫生一听绵绵邀请了,顿时矜持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我要检查下你妈妈的成果。” 可不能把妹妹给饿瘦了。 当然,如果忽略他那咧到耳根后面的嘴角就最好了。 一点都不矜持的样子。 既然留了林卫生在家吃饭,沈美云自然要做两个好菜出来,不然,对不起那孩子之前拿了这么多东西来。 不算那钱,那东西价值也不少了。 像是那苹果和香蕉,也还不回去了,都这么久了,坏都坏透了。 趁着沈美云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林卫生第一次进了绵绵的家,绵绵像个小主人一样。 领着他在家里转着。 “这是我妈妈种的菜,这是番茄,这是茄子,这是西红柿——” 从院子到屋檐底下。 她还领着林卫生去看了,她养的小兔子,“这是一号,这是二号,这是三号。” 三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张开了一些,挤着三瓣嘴,吧唧吧唧地吃青草。 林卫生哪里见过这些。 他当即便摸了下,有些爱不释手起来,“你妈对你怪好咧。” 他妈都不让他养兔子呢。 绵绵喜欢听他夸妈妈,于是抿着唇笑了,“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呢。” 看到她如此灿烂的笑容,林卫生脸上黯淡了几分,“你不回林家是对的。” “林家一点都不好。” 他妈妈偏心林兰兰,他爸爸一心做生意,好像没人爱他。 绵绵听到这话,笑容收了几分,抿着唇到底是没在说话。 “我也不喜欢林家。” “嗯,我也是。” 这一次的事情,让十二岁的林卫生长大了不少。 “妹妹。” “嗯?” “以后我俩是一国的好不好?”林卫生悄悄地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和你好的。” 而且他以后攒的零花钱,全部都给妹妹。 绵绵想了下,“那好吧,但是你不能欺负我啊。” “我发誓,肯定不会。” 林卫生对天发誓。 刚好外面要下雨了,绵绵就去关窗户,结果林卫生立马拦着她。 “先别关,我对天发誓。” “我林卫生不会欺负绵绵半分,不然就让雷劈死我。” 绵绵,“……” 这个哥哥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她叹口气,“哥哥。” “以后还是我罩着你吧。” 被这般说了,林卫生也不生气,朝着绵绵嘿嘿笑,“好啊,你以后罩着我。” “我知道,我不聪明的,但是我妹妹聪明就好了。” 一副我妹妹天下第一棒的样子。 绵绵抿着唇笑了,“你好像没有想的那样讨厌。” 之前,她还以为林家人多讨厌呢,现在想想林卫生好像也还行? 林卫生听到这话,比听了什么夸奖都有用。 他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跟在绵绵后面又进屋。 看到她的一堆玩具和衣服,顿时呆了,“你有这么多啊?” 比最受宠的林兰兰还多。 绵绵点头,“是啊,我妈妈买的。” “那你妈妈对你真好。” 林卫生语气突然复杂起来,“你在这个家挺好的就行。” 也不知道十二岁的小娃娃,哪里来的这么感慨。 绵绵领着他里外转完后,那边沈美云也做好了饭菜,招呼,“都出来吃饭吧。” 这一招呼,绵绵顿时拉着林卫生出来了。 看到桌子上的饭菜。 绵绵哇了一声,“今天有虾子啊?” 这虾子是大河去草甸子找来的,虾头喂猪了,虾尾沈美云要了一盘回来。 这不就派上用处了? 沈美云点点头,“趁热吃。” 油炸过的虾尾,是红色的,滋滋冒油,看起来极为好吃的。 林卫生,“我可以吃吗?” 向来胆大包天的他,竟然多了几分腼腆。 “当然。” “就是邀请你来吃的,也算是谢谢你之前给我们家半月的投递。” 这下,林卫生便不再客气了,直接开动了起来。 沈美云做了三菜一汤,油爆虾尾,鲶鱼炖茄子,清炒鸡毛菜,还有一个鸡毛菜蛋汤。 都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是真没错啊。 放在林卫生身上,更是真实写照,他埋头一边自己剥虾尾吃,一边把剥好的虾尾,递到绵绵碗里。 “真好吃,快吃。” 绵绵,“……”这是她自己家啊,不用抢的。 不过,哥哥给她的话,她就勉为其难地吃了吧。 到了最后,沈美云和季长峥就一人添了一碗饭,眼睁睁地看着林卫生,一个人吃了三大碗。 是那种粗瓷碗,海碗啊。 硬生生的三大碗,油爆虾尾汤汁拌饭,鸡毛菜蛋汤拌饭。 沈美云怀疑,如果还有汤的话,对方甚至敢把他们家的锅也给啃了。 一口气三大碗饭,吃的林卫生是极为满足的。 打了个饱嗝。 嗝。 “真好吃啊。”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菜,难怪我妹妹不回家了。” 说到这,林卫生突然说道,“美云阿姨,你还要儿子吗?” 他想给美云阿姨当儿子。 实在是太幸福了。 沈美云,“……” 不等沈美云回答,绵绵就生气了。 “不可以,妈妈只能是绵绵一个人的妈妈!” 林卫生哥哥也不行,他不可以来抢她的妈妈。 这话一说,林卫生立马低头做小,“好的妹妹。” 沈美云,“……” 确认了,以后林卫生绝对是一个妹妹奴了。 等这一顿饭结束后。 林卫生离开季家的时候,一脸不舍,“妹妹,你等等我啊,我明天过来的时候,给你带桃子吃。” 绵绵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一路好走。” 林卫生嗳了一声,一脸高兴,他妹妹真关心他啊。 只是在旁边听着的沈美云心想,一路好走,这不像是好话啊。 但是在看他们两个人,大的感动,小的认真。 算了她这个外人还是不插手了。 等林卫生离开后。 沈美云问季长峥,“你觉得林卫生怎么样?” 季长峥想了下,“和精明林家人不一样。” 如果说林家人全部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话,那林卫生身上可能是负数。 “在没有麻烦的情况下,可以让他给绵绵当个哥哥,以后若是麻烦了,便算了。” 这是季长峥的打算。 沈美云也是这样想的,便点了点头,“成。” 外面。 林卫生一路小跑着回家,家里的饭桌上极为严肃。 他一回来。 林钟国便喊,“去哪里了?” 自从上次林钟国在外面踹了自己后,林卫生就不喜欢往日崇拜的这个爸爸了。 他当即扭头,砰的一声关上门,“你管我?” 和在季家那个乖巧的哥哥,完全不一样。 林钟国气的个半死,拍桌子,“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像是什么样子?” 李秀琴红了眼,埋怨道,“还不是你上次动手动狠了,这才让老三和你离了心。” “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啊。” 这话一说,林钟国一肚子火,也没处发了。 看着低头只会吃饭的林兰兰,“吃吃吃,就知道吃,惹了篓子天天让老子给你们擦屁股。” 林兰兰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筷也随之掉落了。 李秀琴心疼得要命,顿时把她抱在怀里一阵安慰,看的林钟国更是头疼,“也没见到你这般亲近你生的,对于一个掉包的倒是看的紧。” 林钟国在外面的生意不顺利,所以他把火气全部都撒在了亲人身上。 他这两句话,一下子伤害了好几个人。 可是,偏偏他自己是毫无所觉的。 李秀琴当场气的吃不下饭,抱着林兰兰进了屋子,林兰兰也没说话,只会哭。 林家老大和林家老二看到这一幕,顿时叹了口气,也没了心思吃饭。 直接离开了桌子。 这偌大的一个桌子,竟然只剩下了林钟国一个人。 看到这—— 林钟国觉得荒唐起来,明明前几个月,他们这个家还是欢声笑语,可是这才过了多久? 便一下子成了这样。 他也觉得没意思起来,索性离开了家。 林卫生从门缝里面看到这些,冷笑了一声,“这是报应!” 林家老二一听,顿时问道,“老三,你在胡说什么呢?” 林卫生不再吭气,转头卷着被子睡了起来,反正他在妹妹家吃得很饱。 才不要管他们吃没吃呢。 林家半夜是被林兰兰吵醒的,“钱?我的钱呢?” 她攒了好久,才攒了四十八块五毛钱,怎么全部都没有了? 这一叫,顿时把林家人都给惊醒过来了。 “什么钱??” “妈妈给我的钱,我全部都放在枕芯里面的,怎么都没了?” 她习惯性地每天睡觉之前摸一摸的,可是这一次却没摸到。 她这话一说。 李秀琴顿时说道,“家里遭小偷了?” 林卫生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慢吞吞道,“我拿的。” 这一说,全家人都看了过来。 “三哥,你怎么偷东西?” 林卫生听到这,冷笑了一声,“我偷东西?我只是把属于我妹妹的东西,拿去还给她而已。” 什么他妹妹。 这话一说,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家老大,“老三,你在胡说什么?你妹妹不是在这里吗?” 林卫生冷眼斜看了一眼林兰兰,“我妹妹可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这话一说,林兰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 “三哥,你是说拿了我攒着的小金库,给了沈绵绵?” 比起林家三哥,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钱到哪里了。 “是啊。”林卫生也不困了,欣赏了林兰兰的变脸,他高兴道,“不过,我妹妹好像不稀罕,她又全部退回来了。” “我就顺手捐给路边的乞丐了。” 林兰兰气得发抖,“你——” 林卫生做鬼脸,“小偷,反正扔了也不给你。” 他这一副气死人的样子,气得林钟国再次扬起了巴掌。 林卫生丝毫不躲,把自己的脸凑到他巴掌底下,“来!打这里,上次你为了林兰兰,这个野种打了我,这次你还要为这个野种打吗?” 不得不说,林卫生是会气人的。 他一口一个野种,宛若最为锋利的剑,一下子捅在了林兰兰的心脏上。 让她痛不欲生! 明明,上辈子林卫生从头到尾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是这辈子却变了。 他不止偷自己的小金库给沈绵绵,还一口一个野种地叫自己。 林兰兰不明白,她明明占尽了先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看到这样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儿子。 林钟国到底是没能下手的,林卫生打了哈欠,“你不打,我就要睡了。” “对了,妈,你以后要是给林兰兰零花钱,可要注意点,毕竟,我可以会偷!” 第一次见到这种,把偷东西也说得理直气壮的,可是偏偏,全家没有一个人能反驳他的。 只能看着他嚣张地离去。 李秀琴被自己的小儿子威胁了,她当即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温馨有爱和谐的林家,一下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哭声,让林家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可惜,没人上去安慰,甚至连林兰兰都没有。 * 林家的事情暂且不提,季家的氛围却前所未有的好,季长峥把自己出任务得了津贴,一下子全部交给了沈美云。 “一共三十二块钱,你点点。” 沈美云有些意外,“你就去了半个月,怎么补贴这么多?” 这都顶得上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这次的任务麻烦,所以奖金也丰厚。” 沈美云点点头,把那三十二块钱一起点好后,放在了抽屉里面,拿出存折看了下。 “我们家现在有三千五百二十三块了。”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季长峥躺在床上,看着沈美云在那点存折,点钞票,就忍不住笑了,“知道你是小富婆。” 沈美云抿着唇笑了,“要是每天能够点着钱睡觉,那日子应该不错。” 季长峥听到这话,顿时坐了起来,“那我可得努力了。” 这是实话。 以后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努力赚钱啊。 他媳妇喜欢。 * 四月一过,就一天天热了起来,大草甸子上的青草迅速茂盛起来 养猪场的猪们,仿佛在过狂欢盛宴一样。 每天都有不同种类的青草。 这也就使得,大白和小长白的体重,像是吹了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尤其是大白,早先在前进大队的时候便有被配种,当时便怀孕了。 在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便有要待产的迹象了。 这是到了关键时刻。 沈美云更是寸步不离,直接从家里暂时搬到了养猪场,值夜班起来了。 这是要记录详细的数据了。 毕竟,大白的这一胎,可以说是他们第一次用外品种的猪,培育出来的。 一连着三天,沈美云熬得眼底都有了青黑,好在在五月三号这天夜里,大白发动了。 这下不止是沈美云被惊动了,连带着司务长也是半夜从家里急匆匆的赶过来。 就是为了不错过这种时候。 等大白一发动,沈美云便给它准备了一盆子极为营养的猪食,大白忍着痛吃完后。 便坐不住了。 躺在那猪圈里面,一个接一个地下。 沈美云就在旁边负责接生,乔丽华在记录数据。 “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十二个,十三个。” “大白一口气下了十三只猪崽子!” 而且这些猪崽子,一看就是粉粉嫩嫩白白胖胖,一看就是极为适合培育的。 乔丽华更是差点没忍住喜极而泣,“终于生了。” 她也在部队熬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等大白一起。 “美云。” 乔丽华擦泪,“等三天,我就把这猪崽子带回去,我要三只。” “最少三只。” 这三只就代表着胜利公社养猪场的未来。 沈美云,“这件事要和司务长说商量。” 司务长说,“完全没问题。” 只要大白和长白在,他们会有无数个三只。 “我想等满三天了,就带着猪崽子回胜利公社了。” 她实在是等不及了,每天都想着回家。 很难想象,她能把自己下乡的地方称之为家。 沈美云思忖了下,“这样吧,我和季长峥打算端午节回一趟娘家,到时候我们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 胜利公社前进大队陈家,饭桌上。 陈秋荷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也跟着没了食欲,“总觉得美云不在家,像是少了点什么一样。” 说实话,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还从未和美云分开过。 她这话一说。 沈怀山也叹口气,“不知道美云在部队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