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的九零年代》 第 1 章 “给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家读的?”江大伯蹲在在田埂上,望着在田里割稻子的江父吸了口烟:“柠柠都十五了,再过几年都可以结婚了,你看看爱国、爱党他们家,女儿早早就出去打工,一年能挣许多钱回来,楼房都建起来了,你再看看你们家……” 他指着身后不远的村口处白色小楼间,那唯一一栋低矮灰暗的瓦房:“这一片,就你们家房子最矮了。” 意思是,你看周围全都是楼房了,就你家还是灰扑扑的老房子。 江大伯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凭一己之力,给两个儿子都盖上了两层楼房,此时说话都底气十足,语气里抑制不住的自豪和得意。 说到此事,江父也有些惭愧,在农村,房子就是底气和根。 他叹口气,道:“光要房子有什么用?只要他们兄妹三个成才,没房子我也乐意!” 江父生了两子一女,最小的便是江柠。 江柠头还有些眩晕,有些模糊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深刻,哪怕她家后来已经自建了三层大楼房,可她每次做梦,梦中的家还是那栋灰扑低矮的老房子。 那栋自建的大房子,大哥家一层,二哥家一层,爸妈一层,她结婚的第二天,属于自己的那个小房间,就被嫂子带着侄子侄女给占了,连她三天回门都等不及。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说,女人嫁人后就没有家了。 本来她是不赞同那句话的,但在她回门那天看到躺在她床上的嫂子和侄子侄女,她突然就理解了那句话。 “你乐意有什么用?得人家小姑娘乐意啊。江松都十九了,今年没考上,过两年也要成家了,江柏也十七了,要不了两年也得娶媳妇,到时候人家小姑娘看到这样的房子,哪个愿意嫁给他们?”江大伯说的很现实:“你让柠柠去打工,赚个几年,哪怕一年挣一千,五年也有五千多了,你们夫妻再挣一点,到时候把房子建起来,江松不论是复读也好,工作也好,都要房子,等江柏大学也毕业了,刚好结婚。现在三个人念书,就你们两个人挣钱,我跟你讲,到时候别把江松江柏都耽搁了!” 江爸想到让儿子复读一年的事,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你别说了,让柠柠辍学肯定是不行的,大不了我就累一点,再找点其它事情做。” 江大伯嗤笑了一下。 一直专心割稻没有开口的江妈,突然站起来,问躺在树荫下,已经醒过来的江柠:“柠柠,你说呢?” 江柠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懵,闻言本能反驳道:“我不要打工,我要念书。” 曾经的江柠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听话惯了,从不懂争取,哪怕心里不乐意辍学,被妈妈软硬兼施的打骂几次,再软语哭求几次,她就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妈习惯了女儿的顺从听话,乍一听到江柠反驳,心下大怒,眉头立刻竖了起来:“念书?我们也想让你念书,可钱呢?钱从哪儿来?人家女孩子像你这么大,早就给家里带来了上万块钱,你一年到头念书,不挣钱,还花钱!” 江妈脾气一向火爆,说话像连珠炮般。 若是曾经的江柠,此刻早以内疚惶恐到不知所措了。 可她现在早以不是当初被批评打压式长大,怯懦到不懂反抗的江柠了,她道:“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我才初三,读书不花钱。” 江妈没想到江柠居然敢顶嘴,一下子像点燃的炸药桶一样怒气冲冲道:“你吃不花钱?喝不花钱?穿不花钱?你这么能耐本事就别跟我要钱念书啊!” 江柠笑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子和裤腿,说:“我从小到大穿的衣服,不都是表姐她们穿小不要的吗?本来就不花钱啊?” 她突然想到高中时候的一件事,她一条裤子,从初中穿到高中,她人瘦,个子却蹿的快,初中穿的正好的裤子,到高中已经成了七分裤,衣服袖子也都短了一截,那是冬天,她高中同桌看了出来,就比着自己正常大小的衣服,故意问她:“江柠,怎么你的衣服都是吊式的?” 吊式的是江柠老家土话,意思是衣服过小而导致袖子裤腿太短,吊在上面。 江柠只是实话实说,却把江母气了个倒仰,大步冲过来要打江柠,江柠起身就跑。 江母追不上她,就挥着镰刀在后面喊:“你还敢跑?除非你今天死在外面,不然回去我把你皮都扒了!” 夏日的烈阳晒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 江柠赤着脚,脚上都是泥,地面被烈阳炙晒的滚烫。 她大概是中暑了,头眩晕的厉害,胳膊弯处都是拽出来的红砂。 这是他们这里对付中暑的土法子,谁中暑了,将脖子、眉心、胳膊弯的砂刮出来就好了。 江柠不知道这是虚幻还是现实,她只知道,再不去休息,她就要晕倒在路上了。 她坐到池塘边的树荫下洗脚,顺便休息。 腿上的蚂蟥牢牢的粘在腿上,仿佛要钻进肉里,拽都拽不下来. 好不容易拽下来,鲜血直流. 池塘里的蚂蟥妖娆而悠闲的游动着,池塘边的石头缝里,小龙虾挥舞着自己的龙虾钳。 她坐着没事,就摸了个田螺砸碎了,用稻草绑上田螺肉,在池塘边钓龙虾。 路边有走过的人,看她一个大姑娘不去帮父母干活,居然悠闲的坐在树荫下钓龙虾玩,都不由摇头:“真是不懂事,都这么大姑娘了,都不晓得帮父母干活,还在这钓龙虾玩,念书真念狗肚子里去了。” “给个姑娘念书,不是糟蹋钱嘛?” “她爸愿意给她念书有什么办法?大个子就是脑子瘀堵,还想供出三个大学生来呢!”池塘边洗洗刷刷的妇女们一边聊天一边嬉笑。 大个子是江爸的绰号,他净身高有一米八四,全村最高。 农村人没什么背后说人坏话的含蓄想法,都是当着面,恨不能讽刺的声音越大,笑声越大,得到赞同的人越多才越开心。 这是他们的普遍想法,也是这么做的。 江柠记得,和她同龄的这一代女生,只出了三个大学生,一个是大队书记的女儿,一个是家里的老来女,还有一个是她。 她还是辍学后重新复读过,才又考上的大学。 见她不说话,洗衣服的大婶还教训起了她,喊她:“小柠子,你爸妈拼了命的供你读书,现在他们在地里割稻,你都不去搭把手啊?” 又有一个洗菜的婶子说:“我家三丫头从十二岁就能割两亩田的稻了,活干的比她哥还好,这要是我家三丫头这么懒,早被我把腿打断了。” “姑娘这么懒,以后嫁人都没人要。” “还不被婆家打死了?” 接着一群女人就聊到女人嫁人后,谁家婆娘懒,被婆家打等家长里短的事。 江柠依旧在钓龙虾。 这时候的龙虾没人吃,龙虾随处可见,多到沟里随便捡捡都能捡一箩筐,这些龙虾也蠢的很,用螺蛳肉一钓一个准。 没一会儿,江柠就钓了一小堆,从荷塘中摘了两个大荷叶包着带回家。 家比记忆里灰扑扑的模样要明亮些,水泥地,新修的稻仓,白色石灰墙上被人用毛笔写了端正稚嫩的‘防火有人救’‘森林防火,人人有责’,她还记得,这是她小时候练毛笔字时写的,因为在白墙上写字,还被她妈打了一顿。 家里除了客厅的吊扇,还有台式风扇,风扇外面的金属框都没有了,扇叶裸~露在外面。 她打开风扇,一边扇风,一边打量记忆中的家,家中的每个细节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和她记忆中并无二致,清晰的仿佛这不是个梦境。 客厅正堂的茶几上,一座老式的摆钟在滴答滴答的摇晃着,显示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座钟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日历,她走近了看,上面时间写着1995年7月20日。 九五年啊,这一年,她哥刚高考完,高考成绩不理想,不想回来,留在市里打工了,她爸想让大哥复读,大哥死都不愿意复读,直接跑去打工了。 她二哥下半年就高三,暑假不放假,她刚中考完,她在这一年也辍学出去打工了。 她妈为了让她出去打工,可没少费力气,又是大棒又是红枣,唱念做打的。 江妈知道说服不了江父和江爷爷,就整日在她耳边说,家里多么多么困难,三个孩子念书,她和江父江爷爷多么多么不容易,血都要被榨干了,人家女儿如何如何能干,给家里挣了多少多少钱,他们对她多么多么好,给她念书念到十五岁,再在家里摔摔打打冷言冷语对她使用冷暴力,然后对着她用哀兵政策,唉声叹气:“要不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我哪舍得让你去打工啊!” 江柠读书早,虚岁才十五岁,因是冬季生的,周岁才十三岁,又真心心疼父母,哪经得住她妈这样软硬兼施。 刚好她一个小学同学,整天到她家来,说她在外面当服务员,一个月最少两三百,有工作能力强的,一个月五六百百,说愿意带着她一起去打工。 她妈听到,眼馋那一个月两三百的巨额工资,求爷爷告奶奶,求着她那小学同学带她去打工,还让人家多多照顾她。 她也不想想,现在城里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八十一百的,什么样的服务员能够有如此高工资,一个月能拿两三百,甚至五六百。 江爸和江爷爷不让她去,江妈就在家里又哭又闹,把江柠拽着拖出家门,推上三轮车。 那时候她真懦弱啊,根本就不晓得反抗,就这样满心惶恐茫然的,被小学同学带着去当‘服务员’。 服务员是真服务员,只不过是夜总会的服务员。 在那样的环境下,再好的姑娘,时间长了,也容易被影响歪了。 江柠那时候小,不懂事,见到这样的场面本能的觉得害怕,觉得不对,就趁那些人不注意,偷偷跑回来了。 第一次出远门,身上不到两块钱,买不起火车票,就一路沿着火车道往家走,几百公里的路,一路问人,一路乞讨,中间不知道走错过多少次,还有人故意给你指错路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跟乞丐没什么两样了。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江柠都感到后怕,那时候真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就敢上路,能回家真的是万幸。 即使是再来一次,同样的路,江柠都不敢再走一遍了。 十几岁的小丫头,一个人,没被人贩子卖掉,真的是老天保佑。 想到那段晦暗的日子,江柠心头涩然。 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房门是木头的,一碰就发出宛如怖片中的吱呀声。 房间是和厨房隔出来的,因是朝北,只有傍晚那一会儿,能从窄小窗户那照进来一点阳光。 对于她少时房间的记忆,除了黑,还是黑,好像就没亮起来过,光线十分昏暗。 唯一的窗户,用透明塑料袋蒙着,发出微弱的光。 窗前有个用砖头搭起来的木桌,说是木桌,其实就是一块旧木板,为保持平衡,两边摞了高高的一堆书,都是她的。 她翻着书桌上的书,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几乎每本书都是,桌上的作业本、笔记本,也都写满了。 尘封的记忆,就像是随着打开这些笔记本,一起被打开了,曾经学过的但被遗忘了的知识,随着笔记本的翻阅,也都渐渐回忆了起来,甚至比曾经更加清晰,理解的也更深。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不知不觉就看了好久,直到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扇的整个上半身都撞向桌子,接着便是马尾辫被揪住,巴掌劈头盖脸的扇了下来,一边打一边骂:“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呢,还敢回来啊?你不是会跑吗?你再跑啊?我看你往哪跑!你个小东西,还敢顶撞我了,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想念书?” 说着又是几大巴掌扇了下来。 江柠都被扇懵了。 江母常年做农活,力气大,揪住江柠的头发,就跟拎个小鸡仔似的,她挣都挣不开。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真做梦,却不想这梦却如此真实,疼痛和屈辱感受如此清晰。 她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逆来顺受,被人打几下都不敢还手的小女孩了,哪怕她此时瘦弱到无处可逃,可心里那股子被压抑的怒气和屈辱,使她就着江妈抓着她发辫的手,狠狠往江妈怀里撞去,一把将江妈撞在桌子上,握住了江妈放在她书桌上的镰刀。 江妈被她撞疼,手下意识的一松,却没完全松开,从发根滑到发中,依然紧紧的揪着,见她居然敢拿刀,怒气冲天而起:“你还敢拿刀了?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你拿刀做什么?还想杀了我吗?” 江柠拿着镰刀反手往头发自下而上狠狠一刀,满头青丝,顺着江妈抓着的力道,沿着头皮,尽数被割了下来。 插入书签 第 2 章 江柠此时的造型绝对算不上漂亮,半边都发是长的,半边头发被沿着头皮发根给削没了,就像是地中海长错了位置,跑到了右边后脑勺,造型十分像搞笑武侠剧里面的滑稽反派小喽啰。 可江妈却丝毫笑不出来。 她被江柠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懵了,她完全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乖巧听话的女儿,会突然爆发,暴起来又这么狠。 要是差一点点,耳朵和头皮都可能割掉。 同时一股怒气又冲天而起。 为女儿的反抗。 她手里抓着江柠的头发,指着她的鼻子:“你割!你再割!我看你有几根头发割!还割头发了?想吓(he)死我啊?你怎么不把自己头割掉?” 她一把扔掉了手里发辫,气的还想冲上去打她:“你割!你再割!你有本事就把头割掉!” 因江柠手上有镰刀,她没敢再上前来打她。 “你以为拿个刀就吓(he)死我?还敢跟我顶嘴?”江妈身量高大健硕,她不屑的看着瘦小的江柠:“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再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把你皮给扒了!” 说完又斥喝了一声:“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饭做了,想等着我伺候你是吧?” 江妈去打水洗脸,繁重的农活让疲累的她越发暴躁的把脸盆在脸盆架上摔的哐哐响:“人家这么大的姑娘,不晓得多懂事,晓得孝顺老子娘,干活不知道多麻利,你望望村里哪个姑娘不是十二三岁就去厂里做工,就你!十五岁了还想念书!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笨的跟鹅一样还想考大学!” 江妈从小就骂她笨,给幼时的她造成了一个心理暗示,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 一直到她后来,已经成了很多人眼里高不可及的‘大人物’,她依然觉得自己很笨。 因为爬的越高,她所遇到的聪明人和优秀的人就越多,她就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真的不聪明,所以做事就越谦卑、越实在、越诚恳、做事越踏实,从不动什么坏心眼、小心眼,因为她身边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 可也越是因为如此,她的领导就越是信任她。 她就跟着她的领导一路升啊升。 随着她的职位越升越高,曾经也觉得她笨的人,有的说她说大智若愚,有的说她运气好。 江柠也觉得自己是运气好。 耳边江妈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呵斥:“还不出来做饭?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待在秀楼里绣花呢?”她越说越生气,想到自己刚才被女儿吓住,又想到女儿居然敢和她顶嘴,打她她都敢跑了,心底的火气突突突的往外冒,在客厅摔摔打打,高声骂着:“我上辈子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双抢这么忙,不说帮我们割稻,晚饭都不知道做,在家睡大觉,还等着我回家来伺候你!我打两下就拿刀跟我干……” 江母是越说越气,气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朝着江柠房间怒吼道:“你还想拿刀杀了我啊?” “这才几岁,都敢拿刀了,那以后是不是敢杀人?” “家里这么难,上面两个哥哥在念书,下半年你大哥还要复读,就不能懂点事,人家姑娘这么大,都带回来几万块钱了,爱国家的大梅子,十二岁就出去打工,现在人家大楼房都建起来了!” “你一分钱不赚不说,还倒往外面花!” “哪家小姑娘不是认识几个字就出去打工了?给你念书念到这么大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样的话,江柠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说人家女孩子早早就出去打工,她家还给她念书,让她要懂事,要记恩,长大要对他们好,要孝顺,要对两个哥哥好。 不停的被洗脑。 不断的被灌输这样的思想。 就像家庭中的pua。 虽然那时,江柠还不知道什么是pua。 可这些东西,已经深深的刻入了江柠的骨子里,成为她潜意识的反应。 哪怕她后来意识到,一次次去对抗这种刻入到她灵魂中的本能,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的自我救赎,可有些东西,已经深入灵魂,成为她性格中的一部分,哪怕她一再抗拒,也难以剥离。 自卑、讨好型人格、回避型人格,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好,别人稍微释放一点善意,就受宠若惊,恨不能感恩戴德。 可怎么会不配呢? 她这么好! 若是以往,听到江母的这些话,江柠早已羞愧的无地自容,又感恩又懂事的主动出来做家务,为家里分担了。 可这次,江柠坐在房间的床上,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 江母说着说着就火了,站在江柠房门前大声喝道:“你人死啦?这么晚了饭没煮都不晓得出来帮忙啊?我们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给你做饭,伺候你这个大小姐是不是?” 饶是江柠内心早已自我修复的足够强大,可听到江母的训斥,还是本能的让她感到心悸和害怕,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听从。 她遏制住内心的这种想法,放下镰刀,找了把剪刀,把自己另外半边头发也给剪了,修理成男孩子一样的半寸头。 望着镜中男孩一样的自己,她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十分好看。 她是真好看啊,哪怕因为双抢,皮肤被晒的黑黑的,没有修过的眉还有些杂毛,头发被自己剪的狗窝一般,可还是有种原始的淳朴的凌乱的美丽。 她已经学会了欣赏自己的美。 江家人都生的很好看,尤其是江父。 江母虽不如江父好看,却也鼻梁挺拔,五官端正。 江柠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家兄妹三人,尽挑父母的优点长,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浓眉大眼,皮肤雪白。 犹记得她二哥青少年时,最愁的就是皮肤太白了,怎么都晒不黑,长的秀气的他嫌自己皮肤白像个女孩子。 他们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 可从小受批评打压式教育长大的江柠,却从未觉得自己好看过。 她是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己好看的呢?是她上了大学后,身边的人都在用惊艳的目光望着她,说她长的好看,渐渐的,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哦,原来自己有个美丽的皮囊。 可从小在被打压批评的家庭环境中长大,饶是她已经知道自己生的美丽,也不懂欣赏自己。 那时候网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她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的皮囊千篇一律。 有一种打压,是刻在你灵魂里的,不是你明白了道理,开始自我救赎,就能救赎的了的。 江母的骂骂咧咧声一直就没停下来过,直到江柠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厨房,她看到江柠的头发,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没再继续骂。 她以为江柠今天的反常,是因为她今天说不让她继续读书,让她辍学去打工导致的。 但她依然冷着脸。 她将土灶的火塘点燃放了柴在里面烧着,自己拎着盆进屋洗澡,说:“把肉烧了,一会儿给你爸他们送去。” 江父还在田里,他要趁着傍晚不热的时候,赶紧把稻田里晒了一天的稻子捆起来挑到稻场上去,江爷爷则在稻场将挑来的稻子散开,用滚石将稻子一圈圈滚落脱谷。 不趁着现在做完,到明天早上,稻田里的稻杆就会因为露水变得很重。 肉只有一斤,都是给家里劳力们吃的,她是没有的,哪怕她也跟着下田割稻插秧,却被要求懂事,要懂得爱惜家里大人,大人做事辛苦。 她从小就是这么被懂事大的。 可饶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也依然做不到眼看着他们那么辛苦,她真的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灶上两个锅,她将米淘了倒进大锅里,小锅烧着水。 又趁烧水的功夫,将肉洗了连皮一起剁成半碎肉沫,等锅里水开,盛出一部分装热水瓶里,再放入姜蒜和半碎的肉沫,她又去后院摘了些青菜放入其中,片刻后,一锅肉汤就做了出来。 1 她也没亏了自己,盛出了一碗,放在放碗的橱柜角落里。 若是以前的她,什么都想留给父母,觉得他们太辛苦了,她要心疼他们。 可从来都不会有人想到,要心疼她。 插入书签 第 3 章 饭还没熟,她将肉汤盛在瓷盆里,找了个刷子出来,去门口的池塘刷小龙虾。 她一边刷,就一边看着池塘边的石头缝里,又有小龙虾爬出来,顺手又抓过来,一起洗刷了。 就洗刷的功夫,又多抓了七~八只。 这时候的小龙虾多到随便捡捡就是一桶,池塘里、水沟里,到处都是,也没什么人吃它,有些调皮的小男孩还会捉小龙虾,像斗鸡一样让两只小龙虾斗着玩儿,玩死了就扔到水沟里或路边。 江母洗完澡出来,江柠的小龙虾都还没刷完,见人不在家,又大声嚷嚷起来:“人死哪去了?叫你送个饭,饭还在这,人不见了!” 走到门口看到池塘边正在刷小龙虾的江柠,喝道:“正事不做,搞这么个东西,费油不说又没肉,等你给你爸送饭,天都黑了!” 江柠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刷完小龙虾,又去井边冲洗龙虾,顺便扯出虾肠,剪下虾头上的内脏,留下虾黄。 双抢期间,父母活重,确实很累。 江母和江爷爷做菜都巨难吃,因为舍不得油,大多都是水煮,她爷爷为了省事,还特喜欢烧大杂烩,就是不管什么菜,不管荤的素的,不管先放后放,通通一锅炖。 想到爷爷,她好多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爷爷了。 江柠动作麻利,洗好小龙虾,在院子里摘了几根辣椒、茄子、黄瓜,拔了几根大蒜。 他们这里盛产姜,对于农家来说,葱姜蒜香叶桂皮之类的东西是最不缺的,原本还怕家里没有酱油,没想到连十三香都有。 拍好黄瓜,炒好茄子,最后才是香辣小龙虾。 香味辣的呛人,一阵一阵往江母的鼻子里面钻,江母洗完澡,正在房间里看电视,闻到香味忍不住来厨房看了一眼,嫌弃道:“烧这么个东西,油都被你倒完了!” 油都是自家种的油菜籽去粮油站榨的,并不缺油吃,只是江母他们是从困难年代过来的,节省习惯了,一直到二十年后,江母都还有舍不得放油的习惯,还说这样养生。 这香味实在诱人的很,江妈闻着又软了话语道:“你要早晓得把饭菜烧好,我哪里还会说你?非得跟个陀螺一样,要我抽一鞭子才动。”又道:“放这么多油,就是炒鞋底都好吃。” 她已经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自是不会再做别的事了,只等着吃完饭看会儿电视就睡觉了。 江柠也不理会江母的毒舌,将几根切成条状的黄瓜倒入烧好的小龙虾中拌了几下,又倒入大蒜叶,再将小龙虾分两份盛入大瓷盆中。 黄瓜绿的清脆,小龙虾红的诱人。 此时大锅里的饭已经熟了,江柠盛了满满一陶盆的饭放入竹篮里,将烧好的肉汤、茄子、黄瓜、小龙虾也都盛了一半一一放入篮中,去给在稻场打谷的爷爷和江父送去。 怕天气变化,稻谷还没晒干,就下大暴雨,大家都是趁着天晴日夜赶工。 江柠到稻场上时,江爷爷还在牵着老牛拖着石磙在稻场打谷。 旁边是两家用打谷机在打谷的,还有用拖拉机在稻子上来回滚轧来打谷的,打谷机适用于人多的人家,今年江松江柏没回来,江爷爷年纪大了,就牵着老牛拖着石磙慢悠悠的滚着,不费力气。 江柠到了就喊:“爷爷!吃饭了!” 爷爷牵着牛转圈,听到声音朝她笑了一下,脸上的皱褶像菊花一样舒展开。 江柠跟着笑了一下,鼻头蓦然一酸。 “爷爷!吃饭了!”江柠大声喊。 稻场上很多人,听到声音都回头朝江柠看去,乍一眼还以为看到了个小伙子。 即使接了室外灯,傍晚光线依旧昏暗了。 有些眼神不好的,还朝江爷爷喊:“老发财,你二孙子回来了!” 江爷爷看到江柠的头发也愣了一下,将牛停在稻草堆边吃草,走过来看着江柠头发,皱眉:“你妈又打你了?” 他又气又心疼,手都在哆嗦,“你妈打你你不会跑啊?你就站在那让她打啊?你跑啊!” 江柠从小就是江爷爷一手带大的,到哪儿都带着她,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 一直到江柠六七岁大,扛不动了,才不扛着。 周围邻居都打趣江柠,说她是骑着江爷爷脖子长大的。 因为江柠的事,江爷爷一年不知道跟江爸江妈吵过多少次,不是因为江妈不让江柠念书,就是因为江妈打骂江柠。 “没事。”她甩甩自己乱七八糟的短发,摸摸被扇肿的脸:“我跑了,回家看书的时候被她逮住了。”她仰起脸朝爷爷笑了笑:“我看书看迷糊了。” 听的江爷爷直掉眼泪。 爷爷六十岁了,头发花白,身材削瘦且岣嵝。 因为江妈不愿意让她读书,年迈的爷爷去山上领了护林员的工作,一个月八十块钱,供她读书,给她生活费。 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影像,就是一次次,爷爷从家离开,慢慢往山上走的背影。 江爷爷说:“你上高中就好了,上高中住校,分开就好了!” 她家是早就分了家的,奶奶分给了大伯,由大伯家照顾养老,爷爷分给了他们家,由江爸照顾养老。 江爷爷因为身体不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记忆中,爷爷一直都这么瘦。 江柠倏地落下泪来,带着鼻音地应了声:“嗯。” 她也知道,等上了高中,分开了,就好了。 她笑着说:“等我考上大学,就把爷爷也接到大城市去,爷爷跟着我过,我给爷爷养老!”她脸上笑容灿烂:“就不回来了。” 江爷爷也开心地笑了,他一心想让孙女走出这个贫瘠的小村子,到大城市去。 “好,好。”他说,又用粗糙的大掌抹了下眼睛和鼻子:“我也不要你养,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想到小孙女考上大学,去了大城市,老爷子心里那叫一个美。 江柠献宝一样从篮子里端出菜:“快尝尝我烧的菜好不好吃!” 江爷爷拿筷子吃了一大口:“好吃,我孙女做饭最好吃!” 爷孙俩就坐在稻草堆下,背着青灰色的晚霞,笑的像两个大傻子。 一直到天擦黑,割完稻的江爸才挑着之前在田埂上晒干的稻谷,赶到稻场,看到饭食后,什么也没说,拿起大瓷盆就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赞不绝口:“今天的菜烧的好吃。” 正值壮年的他吃东西很快,胃口非常大,一顿饭能吃下一品锅那么大的碗一整碗。 等他们吃完,她又拿着吃空的碗筷回去。 等到家的时候,她留下的菜已经全都被吃光了,只余空着的碗筷凌乱的搁置在桌上,等着她回来洗。 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居然非常平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在大人们包括她哥哥们眼里,这一切都是她该做的。 记得有一次她不想洗碗,哥哥也不想洗,她就和哥哥吵起来了,大哥脱口而出一句:“女孩子不就应该做这些事吗?”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洗过碗。 也没那么绝对,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该洗还是洗的,后来有了洗碗机,她就更不愿做这些事了。 她妈,她所有亲戚见到她就说她懒,她就承认说:“对啊,我就是懒啊,你们勤快你们去做啊。” 自从她什么都不做了之后,大家发现指望不上她,也就不指望她了。 逢年过节也好,亲友结婚也好,家庭聚会也好,需要做家务的事,都不会指望她来做了。 反正喊了她也不会做,做了还给你捣乱,不是打碎碟子,就是打碎碗,要么就把糖当盐,一盆菜甜的没法下口,偏她吃着起劲。 她还非常热心呢,只要你喊了她,她都十分热情的过来‘帮忙’。 后来再有人喊她做家务,其他人就说:“行行行,放那放那,我来做吧,她一个大学生哪里会做这些哟!” 所有人都默认了她不会。 他们好像都忘了,这些是她小时候从小做到大的。 她打开橱柜们,她放在橱柜角落的一晚肉汤还在,肉汤里除了肉,还有青菜。 她盛了饭,坐在黑漆漆的厨房里,就着温热的肉汤,吃完晚饭,就洗洗睡了。 睡前,她躺在破旧的蚊帐里,望着黑漆漆的屋子,还在想,这可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别人眼里最出息的江处呢? 可惜,醒来并没有什么江处,只有江妈狠狠的一巴掌,是拍在她大腿上的,拍的整个人都惊醒了,怒喝一声:“你干嘛?” 毕竟当了多年的领导,江妈乍一下被她怒喝,居然心虚的瑟缩了一下,转而被更大的怒火给淹没了,伸手要过来揪江柠耳朵:“你还问我干嘛?这么大丫头了,家里碗都不知道洗一下,摆在桌子上是想等着我洗是不是?我就该为你们家当牛做马是不是?我一天从早干到晚,只让你洗个碗,居然都不洗,懒到这种程度……” 江妈一边说一边揪头发和耳朵。 江柠在蚊帐中,逃脱不掉,只用手隔挡,可实岁才十三岁的她,哪里是常年做农活,身材高大健硕的江妈的对手? 气的她一脚将江妈蹬开,撕开蚊帐跑下床,拿起刺镰刀举起就对着江妈:“大不了今天我跟你同归于尽,这条命我还给你!” 插入书签 第 4 章 江妈被吓傻了。 她从未想到,从小听话懂事,性格懦弱如鹌鹑一样的女儿,居然会对她挥刀,说要杀了她。 她懵了一下后,并没有来继续打她,而是眼泪瞬间落下,拍着大腿伤心的哭嚎了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啊,让我生了这样一个没良心的丫头啊,拿刀说要杀了我啊,我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拿刀子砍我啊!” “你给我闭嘴!”江柠一脚踹翻了靠墙的木盆,见江妈还在哭嚎不止,拎起茶几上的热水瓶,爆地一声砸在地上,彻底把江妈吓懵了。 江妈这下顾不得哭了,挥手就要过来打江柠:“你这作死的丫头,居然敢砸家里东西了,你怎么不去死啊!”望着地上被砸的四分五裂的热水瓶,江妈心疼的直抽抽。 她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糟践东西。 江柠看她终于安静下来,一刀狠狠砍在了门柱上,“你要再敢动我一下,我就将家里东西通通砸光。” 她向来是能动手从来不逼逼的,人家是放狠话,她是闷不吭声直接动手。 吓的江妈也不敢动手了,只哭着说:“你作死呀,我就叫你洗个碗,你就又拿刀又砸家里东西,暖水瓶不要钱买啊?” 她真恨不能打死这个作死的丫头,可看她那一脸狠劲,又怕她真的趁她不在,把家给砸了。 要是一天前,她不会相信江柠敢这样做,可刚刚她都敢跟她挥刀了,热水瓶说砸就砸,她怕她把她房间的电视也给砸喽。 她赶紧出来把自己卧室给锁上了。 见天色不早,她又连忙拿起刺镰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喝道:“赶紧把碗都洗了,把饭送来,回来要是没收拾好,我扒了你的皮!” ‘我扒了你的皮’是江妈只针对江柠一个人的口头禅,反正她从小到大没见过她妈这样说她两个哥哥。 江爷爷晚上睡在稻场的草棚里看稻子,他早已和江爸两人去田里割了一大片稻子了。 双抢期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天不亮就去田里割稻,割到十点多回来吃个早午饭,再睡个午觉,下午两点接着干。 本来江柠早上也是要去田里割稻子的,一般是割到八点多,回来做早饭,再送到田里去,江爸和江爷爷吃了,直接去稻场的草棚里,一边看稻谷,一边午睡三小时,但今天江柠和江妈吵了一架,江妈就忘了要喊她一起了,见日头都要出来了,就赶紧往田里去。 望着一地杂乱和桌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碗筷,江柠长出一口气,也不管这些,走到厨房开始做早饭。 记忆里,早饭的做法就是用小麦面,沿着锅边糊一层薄饼,简单快速又管饱。 想到双抢期间,那么重的农活,江柠身上没有钱,买不了肉,又打起了小龙虾的主意,拎着篮子在池塘边捡了个田螺砸碎,继续钓龙虾,没一会儿就钓了半篮子。 她快速的将龙虾洗刷干净后,回家放锅里烧上,又去菜地里割了几把韭菜,摘了几根黄瓜,做韭菜鸡蛋饼,又另外做了几锅小麦薄饼,将烧好的龙虾肉和黄剥出来,加上黄瓜条,用薄饼卷上。 龙虾肉热量不高,虾黄的热量却是很高的,很适合江爸他们这样做繁重农活的人吃。 她足足卷了十个这样的薄饼和一碟子韭菜鸡蛋饼,放在菜篮子里,给江爸他们送去。 此时已经八点了,阳光已经炙热起来,她戴了个草帽,拎着篮子,吃着卷饼,走在路上,小时候觉得没东西吃,现在只觉得遍地都是美食。 她将菜篮子放在田埂上,喊了声:“爸,吃早饭了!” 江爸用脖子上的麻布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看看日头:“今天这么早就送饭来了?” 可他干了一早上,确实饿了,走到田埂边洗了手,看到与平时不一样的卷饼和韭菜饼,坐在田埂上拿了一个吃到嘴里:“嗯,今天这个好吃。” 尤其是里面居然还有龙虾肉。 本地人嫌弃龙虾脏,烧起来费油,又不太会烧,都不吃小龙虾,没想到这随处可见的小龙虾在女儿手里会变得如此美味。 江爸很快就干掉三个卷饼,又拿了一块韭菜饼,一边走一边三两口把韭菜饼塞到嘴巴里,弯下腰继续割稻。 江妈也过来了,看到龙虾卷饼,吃到嘴巴里,见里面还有黄瓜条,嫌弃地说了一声:“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又拿起一块油汪汪两面金黄的韭菜饼:“家里油都被你糟蹋完了吧?” 也就是双抢,农活繁重,确实需要油,江妈才没就油的事多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三块钱来给她:“去称一斤肉。” 这时候的猪肉才两三块钱一斤。 她和江爸一样,三两口吃完两个卷饼和两个韭菜饼,就又拿着镰刀去割稻了。 没吃完的,江柠用碟子盖在瓷盆上,给放在树荫下了,和江爸他们打了声招呼,又去给爷爷送早饭。 在爷爷处也没多留,就赶紧去邻村买肉去了,再晚点,就都是瘦肉了。 因实在太晒了,江柠没忍住,回家拿了把伞,虽是雨伞,也聊胜于无。 和江家田地离的不远的江大伯起身放稻子的时候看到,还和身边的江大伯娘嗤笑了声:“那是柠柠吧?这么点路,还打个洋伞。”语气里不乏讽刺。 江大伯娘听了眉头竖起:“就你事情多!柠柠一个小姑娘,打个洋伞怎么了?非得跟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似的晒成黑炭才好是吧?” 江大伯被江大伯娘一训斥,嗫喏了一句,“我就是看现在双抢这么忙,她也不晓得帮她爸妈干点活……” 江大伯娘瞪她:“她怎么没干活?昨天还在田里晕倒了呢,你是眼睛瞎了没看见?她现在一看就是去许村买肉,不是在做事啊?”又连忙高声喊:“柠柠!柠柠!” 江柠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侧身向路旁的田里看去,就见她大伯娘快速的往这里跑来,满脸是笑:“柠柠,你是去许村买肉的吧?”她掏出几块钱来给江柠:“帮我也带一斤,要膘厚的,再帮我带一块豆腐。” 她想摸摸江柠的头,可自己手脏,又没有伸手。 大伯娘是个面容圆润、身材矮小,但十分善良慈和的人,小时候她对大伯娘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大伯娘烧的饭菜很好吃,大伯娘家的菜地里啥蔬菜都有,经常喊她过去吃,以至于她长大后,每次回娘家,都不愿在家里吃饭,总去大伯娘那儿蹭饭。 她是别人眼中家里最出息的人,每次回家,家里亲戚都抢着喊她去吃饭。 只有大伯娘,只是简单的喊她吃顿家常饭。 * 现在的猪肉都是自家养的大黑猪,膘肥体壮,江柠也没去买五花肉,直接按照江妈和大伯娘的需求,买了膘最肥最厚的肉,又去豆腐坊买了四块方豆腐。 此时的豆腐五毛钱两方,刚才江柠在买肉的时候少买了五毛钱。 老豆腐也是高蛋白的食物,她决定中午给他们做红烧肉炖豆腐。 回来路过大伯娘家田地的时候,把肉和豆腐交给了大伯娘,回到家,想了想,又拿了渔网,去许家沟捞泥鳅去了。 现在还没有出现电瓶打鱼,把鱼虾都快电灭绝了的现象,各种田沟河沟里到处都是鱼虾泥鳅黄鳝,以前都是哥哥们去抓,她跟在后面看,但其实抓泥鳅捞鱼也是不难的。 她家里有渔网,都是两个哥哥自己手工做的。 捞了差不多有两斤小鱼和泥鳅,还有不少龙虾,泥鳅还需要吐一吐泥沙,可以晚上烧,她将小杂鱼烤的两面金黄,又烧了个红烧肉炖豆腐,剩下一方豆腐继续放水里养着。 夏季各种蔬菜都成熟了,长豇豆、刀豆、四季豆、扁豆、毛豆、青椒、西红柿、葫芦、冬瓜苋菜等等。 昨天做了茄子,今天烧了冬瓜和虎皮青椒。 只是普通的食材,却被她烧的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昨天的搪瓷盆到今天都还没洗,江柠也不管,在碗柜里重新找了陶盆出来装饭,陶钵和汤碗装菜,放入菜篮中就送到田埂上。 此时这块田里的稻子都割完了,江爸江妈一个在捆稻杆,一个在把捆好的稻杆一担一担的挑往稻场。 饶是有早上三个龙虾卷饼和数个韭菜鸡蛋饼下肚,此时他们也依旧饿了,见到江柠送饭来,江父迫不及待的将一担稻子挑到打谷场,就赶紧在大沟里洗了手过来吃饭。 一看到篮子里居然不是乱炖,而是清晰分明的红烧肉炖豆腐、炒冬瓜、虎皮青椒、干煸小杂鱼,香味扑面而来,江爸就忍不住食指大动,拿起碗,飞快地夹了一块被肉汁炖入味的豆腐放嘴里,又忍不住快速的夹起其它菜吃了起来。 好吃的连说话的空档都没有。 天可怜见,他这些天吃的都是些什么。 家里平时都是他做饭,双抢时候没办法,都是江妈和江爷爷做,江妈江爷爷那做的都是啥?和猪食没区别,这两天总算是吃上了能吃的。 昨晚一顿,今天两顿,简直比镇上馆子里的手艺还好。 江爸哗啦扒了一顿饭,缓解了饥饿,才总算朝田里还在捆稻子的江妈喊:“爱莲,来吃饭了!” 江妈用草绳将稻杆用力扎紧:“来了!” 看着篮子里清晰分明的四个菜,江妈也没说什么,反而是盯着她手里的伞骂了句:“真是作丑,还打个伞,怕太阳晒死你啊?我天天在地里干活也没见被晒死啊!” 江柠身体晃了晃,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她本身就瘦,伸手在背上一拉就是一层皮,一丁点肉都没有,加上昨天中暑,拉的眉间、脖子、胳膊上都是红砂,吓的江爸连忙跳起来放下碗筷来扶她,“快,快到树荫下站着,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不知道自己找个地方乘凉,在这等我们干啥?赶紧回家,爷爷的饭菜等下我去送!”又说江妈:“她打伞就打伞,女孩子白白净净的不是挺好的吗?” 江妈还是第一次遇到‘绿茶’行为,她完全没有怀疑女儿是装晕,加上昨天江柠确实是中暑晕了好久,见她真的要晕倒,也有些担心。 只是她向来性子刚强,又有一张刀子嘴,闻言忍不住道:“就你是好人,我是后娘!”又训斥江柠:“真是大小姐身子,又没叫你割稻插秧,就送个饭还能晕倒!就你这么没用,天上麻雀拉屎你张嘴都接不到!” 江柠站在田埂边唯一一颗小树的树荫下,抚着额头,虚弱地说:“妈,你真厉害,你张嘴肯定能接的到。” 说完不等江妈发火,拔腿就跑。 插入书签 第16章 砰的一声,江爸一把打在江柠胳膊上,整个人都飞扑了过来,紧紧抓住女儿的胳膊,被吓的魂飞魄散。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要迟上一秒,不,半秒,女儿就没了。她是真想寻死,半点都没带迟疑。 那么大的刀子,她是不声不响,真往脖子上割。 “你干嘛?”他大喝一声,“你妈……你妈……就……就打了你几下……”江爸整个人都抖的说不出话来,“你就不要命了?你气性也太大了,你这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你这个秀孩子……” 他紧紧抓住江柠的两只胳膊不敢松手,手中的菜刀也不敢乱扔了,生怕孩子再想不开。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江爸脑子嗡嗡的。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他女儿跟他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就拿刀要抹脖子。 “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等你再大一点你就知道……”江爸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实在是江柠的处境比起同村的其他姑娘,境遇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也自诩是个好父亲,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并没有重男轻女。 她这一代,上面三个堂哥,两个亲哥,就她一个女孩,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重男轻女?要说偏心,家里也是偏心她。 她爷爷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哺里怕化了,两个孙子都不疼,就疼她。她和她大哥差四岁,和二哥差两岁,从小外面有什么重活都是她两个哥哥做,她就只需在家做做饭洗洗碗打扫打扫卫生,连牛都没让她放过。 也就是这几年大了,插秧割稻的活才轮上她,也就早上和傍晚那几个小时罢了。 可以说全村姑娘里,除了大队书记家的荷花和二房的钢琴,就她日子过的最轻松快活。 他不懂她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说拿刀抹脖子就抹脖子。 江爸到现在还怕的心肝都在颤抖,痛心疾首的对她说:“你就是我不想想我和你妈妈,你也想想你爷爷啊,你要出了什么事,你叫老爷子怎么办?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爷爷怕是立马就能跟着你去了。” br/> 在他看来,这只是江柠年纪小,在跟她妈妈愜气,一时冲动,等过些天,事情过去了,或是长大了,再回头看看她的行为,肯定会后悔。 他回去也要和江妈好好说说,真不能打孩子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尊心,哪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打啊。 他是真拿媳妇那暴脾气没办法。 晚上江爸也不敢走,就守在这小屋里,眼睛一刻不敢歇的看着江柠。 此时夜半无人,安静下来了,疲惫和后怕让江爸背上浸出细密的冷汗,也让他细细想起江柠说的 话。 她说他不配为人父,这话给了江爸极大的打击。他坐在竹椅上,双手撑着额头。 他晓得妻子脾气暴躁,喜欢打孩子,可农村哪家不打孩子?包括他自己,也是被江奶奶打着长大 的。 男孩子调皮,江奶奶他们年轻时干活本身就很累了,哪里还有精力管孩子,孩子不听话就打。 打孩子,在他们心中还真不是大事,竹丝抽出来的一点皮外伤,也叫伤? 他脑中回忆着江柠抹脖子的那一幕,她动作中的干脆和决绝让他震惊又害怕。 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气性咋就这么大? 他坐在椅子上,望着蚊帐里安静睡着的女儿。 山里的蚊子特别多,尤其是小屋的后面是毛竹林,为取水方便,毛竹林里有一条流淌着的小溪和水井,水边蚊子多,山里的文字更是又大又毒,才这么一会儿,江爸胳膊上,腿上,就被咬了好多包,又不敢打,生怕吵醒睡着的女儿。 他不敢睡,江柠倒是睡得香。在那种猛然爆发的强烈欲望退却过后,剩下的又只是平静。平静过后,又是后悔。她确实没有想到爷爷。如果她就这么死了,爷爷该有多伤心啊。 她生怕因为自己的死,让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影响他的寿数。 对啊,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有四月的天空,五月的风,夏日荷花摇曳,秋日桂雨飘香,有那么多美食美景,还有爷爷呢。 想到爷爷,她的内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充盈在她胸口。 她躺在床上,幸福又安然的睡着了。 /> 等到后半夜,确定女儿真的睡得很熟,不会半夜起来做什么傻事,他悄悄起身,打开门,将菜刀、剪刀、柴刀、老口,通通藏了起来。 他藏在屋后的柴火垛里,藏的很深,就连江爷爷的□和砍柴的柴刀,都被他藏在了柴火垛的靠屋墙的下面,保证他不说,谁都找不到。 如此不错眼的熬了一夜,江爸是又累又困。 反倒是江柠,休息的非常好,醒来后,昨日冲动下抹脖子的自己,遥远的宛若一场梦,有些不真切。 她有时候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不知昨日是梦,还是今日是梦,又或者,都是梦。 看江柠早上醒来精神还不错,眸光湛亮清澈,小脸红扑扑的,一点都没有昨晚疯狂决绝的样子,又乖又可爱,江爸当下松了口气,脸上带了些小心的笑着问她:“柠柠醒啦?想吃点什么?我看到缸里有小龙虾,爸爸给你烧小龙虾吃好不好? 想到昨日江柠正是因为小龙虾的事,才会怕挨打不敢回家的,又连忙改口道:“柠柠吃不吃螃蟹?山涧里有螃蟹,我去抓了给你炸着吃。 山涧里的螃蟹不大,都藏在石头缝里,溪水清澈,只要掀开石头,就能捡到螃蟹,村里很多小孩放牛的时候,就喜欢抓螃蟹吃。 江爷爷就很喜欢给江柠做油炸螃蟹。 说到小龙虾,江爸想到门口破缸里的半缸小龙虾,笑着问她:“缸里的小龙虾个是你抓的?你怎么养在山上? 江柠幽幽地看了江爸一眼:“我要掌去卖钱啊。” 江爸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女儿会想要自己去挣钱,在他心里,挣钱一直是他们这些大人的事,他和江妈努力挣钱,还债之余供家里三个孩子读书。 想到昨天卖小龙虾挣的二十多块钱,他说:“你做,爸爸帮你卖,卖了的钱爸爸给你。 江柠却笑着摇头说:“不了,我自己去卖。” 原本她身上没钱,连摆渡的钱都没有,现在爷爷将他攒的钱都给了她,虽也不多,可一来一回坐船的钱是够了。 现在还不到逢集的时候,江柠便决定再去抓一些小龙虾。 > 经过这两天的大扫荡,河滩上的鱼基本都被摸干净了,剩下的一些小鱼屎也都被暑假在家的孩子们给捡的差不多。 江爸摸了一早上,一条大鱼都没摸到,只摸到两条小臂长的黑鱼,江爸干脆将它们放生了,专注的摸一些田螺和河蚌回去,养在院子里。 江妈见到江爸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地说:“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们死在外面了呢!” 江爸一听到死字,就想到昨天女儿差点就抹了脖子的事,皱着眉说:“跟你讲了多少次,别打孩子别打孩子,你怎么老是打她?你晓不晓得昨天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柠柠就拿刀把脖子抹了,我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江妈也被吓了一跳,高声骂道:“这作死的东西,我就骂了她几句,哪里打到她了呀?跑的比兔子还快,还寻死觅活?小小年纪都敢拿刀抹脖子了?她想死怎么不死快点?早点死了清净! “你小点声!”江爸喝道:“你这一张嘴,讲话就跟刀子一样,她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你天天这么骂她,谁受得了? 江妈也气道:“骂几声都受不了了,那要是生在别人家,不是要死好多回啦?”她是真的气,但也没怀疑江爸说的是假的,实在是这个女儿从小就老实蠢笨,怕她一气之下真能做出抹脖子的事来。 这都养到十五岁了,出去打几年工,都能给家里挣许多钱了,再过几年嫁人,还能收不少彩礼。她家可是给姑娘读了那么多年书呢,彩礼不得多收一点? 她说:“我可真没掌她怎么样,我也是听她撺掇你用农田养那破龙虾,气狠了才拿了扁担追她,追上了难道我还真打?那是气不过想给她点教训,那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可没打她,就为这点事,她就拿刀抹脖子?” 江妈突然顿了一下,心想难道是她怕她打她,怕的抹了脖子?这丫头胆子不会这样小吧? 江妈越想越觉得还真有可能,她从小就怕她怕的厉害,用他们这的土话讲,看到她吓的都能尿裤子。 又想到她这些天跟她顶嘴的事,觉得读书这事对她就这么重要?只说不让她读书了,就整个人性格大变,现在连抹脖子的事都敢做了,又怕她真死了,白养到这么大。 江妈缓了缓气道:“你跟她说,叫她乖乖跟月琴打工去,过年把钱给我一分不少的带回来。 ”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工打工,打工能有什么出息?还不都是在给人家挣钱?”江爸皱着眉头很不赞同:“你让柠柠把大学读出来,考个公务员,吃公家饭,以后也不知道有多吃香,和她两个哥哥也能互帮互助。 “就是不能当公务员,当个公办的老师,一辈子旱涝保收,也比打工强不知道多少倍。”江爸说:“你别一天到晚听人家撺掇,让孩子们去打工。” 江妈气道:“就你晓得这些,我不懂!我不晓得女孩子当老师好吗?可家里三个人念书,高中学费全都要我们掏,明年两个大的又要上大学,还要备上松子结婚的钱,处处都要钱,哪样不要钱? 江妈放下手里的衣服:“你不能只顾着眼前吧?眼下她去上学是行,那后面呢?松子和江柏马上就要上大学,上完大学都二十好几了,马上就要结婚,结婚总要有房吧?你家里现在还住这么个破房子!”江妈在念道‘破’字时,脸上那嫌弃的表情都快溢出天际了,她指着自家那矮小陈旧的屋子:你自己看看,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江爸沉默了。 江妈说:“你天天就晓得做好人,我来当恶人。”她表情十分厌烦:“她才十五岁,真想要念书,明年也才十六,怎么就不能念了?月琴那里工资这么高,一个月两百,一年就是两千四,有这两千多块钱,明年松子他们上大学,我们也那么紧巴巴的,又不是做多难的事,当个服务员,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这么轻松的活都不干,那跟我们到工地上搬砖去,让她搬一年砖,保证以后她呼呼的去! 前世江妈也是这个理由说服了江爸,让江妈在拖拽江柠上三轮车时,没拦着她。后来江柠也确实回来重新复读了。江爸不说话,江妈就知道他是同意了。江妈一边晾晒衣服一边说:“我是她亲娘,不是她后娘,她念了这么多年书,我对她也是仁至义 尽了,等她两个哥哥上了大学,家里宽裕了,她自己也挣了钱,想去念书我难道会拦着她不让她念吗?又说:“行了,别搞你这些破玩意儿了,你昨天不是说抓小龙虾卖吗?趁这两天多抓些小龙虾,等逢集的时候卖。”又说:“镇上要是卖不掉,你就拿到市里去看看!” 江妈虽说不愿意养小龙虾,却不会跟钱过不去,这东西能卖钱,江妈自然就让江爸继续去卖。 他们这里离 他们本市很远,却与邻市很近,从他们这里过了渡口,骑车两个半小时就能到。他们这边的人如果有什么事,都不会去本市的市里,而是去邻市,就连后来买房子,都是买邻市的多。 江妈说的市里,就是邻市。 江爸原想做些螺肉酱的,闻言将田螺都养在盆里吐沙,拿了竹筐去捡龙虾。 到时候柠柠在镇上卖,他就去市里卖。 很快就到了逢集的日子,这两天江爸和江柠都攒了不少小龙虾,两人天蒙蒙亮就起来烧小龙虾。 江爸烧,江柠就去摘黄瓜和青红椒,大蒜也拔了许多,到时候放小龙虾里当点缀。 一锅烧不下,江爸还分了好几锅,江柠干脆就做了好几种口味,有蒜香的,有麻辣的,有香辣的,每种各装了一桶,又装了一盆配菜,然后又急匆匆的往船上赶。 江柠去镇上要坐船,江爸去邻市却只需骑自行车就行了。 听江爸说他要去邻市后,江柠跟大伯娘借了秤,骑上自行车:“爸,你去镇上卖吧,我去市里。 她想去市里买一些书刊,这些镇上是没有的。邻市对他们这里的人来说,就和他们的后花园没区别,去的人非常多,非常熟悉。 江爸不放心她,“你还是去镇上吧,赶集的人多,去市里还得骑两个多小时的车,这车你不好骑。” 江爸的自行车是二八大杠,车子又高又大,前面还有一条大杠,对江爸这也个高腿长的人来说,这样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他骑刚好,可对于矮小瘦弱刚刚开始发育的江柠来说,就太大了。 江爸说:“你骑上去我怕你脚都够不到车蹬。” 确实够不到,江柠一言不发的下车去调整坐垫高度,江爸直接过去给她将高度调到最低,拍了拍坐垫:“还是高啊,你来骑骑看。” 江柠都做好将腿从大杠下面的洞中穿过去,斜着骑的打算了,没想到坐垫调低后,她勉强能够到车蹬,又将两个木桶往自行车后座的两边捆绑,江爸见她倔强,也来给她帮忙。 他实在不懂女儿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市里,要他说,去镇上多方便,下了船就到了,可他也发现了,小女儿的性子和小儿子的性子一样犟,养的三个孩子都是犟种。 这也是江柠第一次骑车去邻市,以前回来都是开车,走的也不是这条路,这条路中间 要穿过好多个村子,再通过好几个镇子,以前开车很快就能到的地方,骑车真的需要好久啊。 路上遇到几个有集市的镇子时,她还下车买了塑料袋,顺便卖了一些龙虾,等休息够了后,她继续往市里踩。 六点不到就出发,一直到八点多才到市里,她对邻市很熟,但对这个年代的邻市不熟,就问人民商场怎么走。 即使是几十年后,人民商场也依然是邻市的市中心位置,十分繁华。 江柠家离邻市虽不远,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方言,好在两地毗邻,婚姻互通的很多,邻市的话江柠虽不会说,但能听懂,她自己也说普通话,别人也能听懂,很快就在热心的大爷大妈的指挥下,来到了人民商场。 果然不愧是市中心位置,来逛人民商场的人非常多,江柠就在商场外面的树荫下,找了个位置锁好车,打开两只大木桶叫卖起来。 乡下龙虾多,市里却不常见,江柠又搞了个试吃活动,来人民商场逛的人一般都不缺钱,又多是小年轻,他们尝过后觉得好吃,也不好意思不买,都会买个一两斤,江柠又每份里面切一根黄瓜的黄瓜条和青红椒给他们拌上,原本一斤的龙虾能拌出一大碗来,买回家做菜喝酒都很体面,没多少时间,两木桶的小龙虾就卖完了。 江柠卖完龙虾没急着回去,而是去报亭,买了《最小说》《知音》《故事汇》《青年文摘》《读者》等杂志刊物,有短篇的,也有可以连载长篇小说的杂志期刊。 第17章 江柠前世考上公务猿后,工作清闲,闲暇之余便开始了创作,没想到写的第一部作品就被编辑看中,出版发表,她也因此进入领导视线,在上面领导换届时,被调入领导办公室,成为新任领导的秘书。 之前她想去镇上找一找有没有这类旧杂志刊物,找到地址后,抄写下来,再寻着地址投稿。现在有钱后,她便想多买几本,通过里面的作品,找到台适刊物的写作风格,减少被退稿的风险。比如知音体的文章,投往《青年文摘》,那必然是不行的,反之亦然。 买好杂志刊物后,江柠又将她草帽的绳索紧紧系在下巴上,骑着二八大杠飞快离开邻市。路上遇到乡下水沟里有小龙虾,便顺便又钓了两桶带回来,等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江爸早就跟船回来了,见她这么晚才回来,早就急的不行,一边抓小龙虾,一边就往市里的方向走,一直走到渡口,不断的往河那头的堤坝上张望,等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飞奔回来的身影时,总算放下心来,都不用摆渡的人亲自拉船,自己就上了船,朝摆渡的人喊:“是我闺女,我去接她,你忙你的! 摆渡的人正在渡口钓鱼,闻言就笑了:“那行,你自己拉。 他们这些河边长大的人,鲜少有不会划船撑船的,摆渡的船都不用桨,由一根长索联通两岸,坐船的人自己拉着长索过去就行了。 江爸拉船到对岸,连忙上去帮她把自行车搬下来:“你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迷路了?迷路你就问人,路在嘴巴下面,不要不好意思。”他拎着自行车觉得重量不对,问她:“是不是龙虾没卖掉?没卖掉没关系,晚上回去我们自己吃。” 江柠摇头:“卖光了,桶里是路上钓的龙虾,邻市那边龙虾也多。” 集市上卖了两回,现在不少人都知道龙虾可以吃,估计下次去卖的人就不止他一家了,江爸正愁小龙虾被人抓完了怎么办,没想到邻市那边也有,就高兴地说:“那正好,这边再卖两天,估计就有人跟着卖了。 水电站抽水机抽水那几天,江爸江妈就已经将秧都插完了,双抢结束,不光江爸闲了下来,别人也闲了下来。 没出去打工的农人,都会想办法挣点钱。 此时距离过年还有半年,要是往年,他就带江妈出去打工了,可一直在工地上搬砖干力气活也不是办法,他好 歹也是高中毕业,之前是欠了许多债,没办法,只能先干苦力挣钱,现在好不容易把债还的差不多了,就想找个正经事做。 本来想自己拉几个小工去当包工头,江妈不愿意,江爸看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在建房子,建房子需要石子、瓜子片、石粉,他们这里没有采石场,都要去很远的地方用船拉,便想在老家开个采石场。 这事到现在都还没跟江妈说,怕她不同意。毕竟买设备要钱。 一直在家里歇着不挣钱肯定是不行的,家里三个孩子读书呢。 江爸骑车带着江柠,一路上都在思索后续挣钱的问题。 小龙虾最多卖到十月份,后续还有几个月,肯定不能在家闲着,不论后面能不能开采石场,挣钱 这件事也是不能歇的。 江柠到家,江妈看到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今天卖了多少钱?给我看看。”只要被江妈看到,钱就是江妈的了。 江柠可太了解了。她抱着一摞书说:“我都用来买书了。” 之前江爸就看到她怀里抱着一摞书,以为她买的是高中的辅导书,为她接下来读高中做准备,现在一看书上那花花绿绿的封面,就知道不是辅导书。 他伸手去拿书:“都买的什么书,我看看。” 江柠避开他的手,转身回了房间去。 江妈心里不虞,她都没打算让她读书了,她还去买书,纯属浪费钱。 她忍不住在外面高声嘀咕了一句:“念书不咋地,花钱倒是会花,那么多小龙虾卖掉,起码也有 几十块钱吧?我就不信一点都没剩回来!”她走过去,拍门:“把钱拿出来,我给你收着。” 江柠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是江妈收着的,说是等她长大了给她,反正她是一分钱没见过。 江柠说:“全买书了!” 那你明天卖的钱全都给我交上来,一分都不能少! 江柠不做声。 等江妈去洗澡了,江爸才过来敲江柠门:“柠柠。” 江柠开门,江爸走进来又拴上门,这才对江柠说:“你今天买的什么书,我瞧瞧。”书就在书卓上,江柠之前还在看其中一本,研究文风呢。 江爸看到 眉头皱的死紧,压低声音说:“我以为你会买辅导书,怎么买了这些?这东西能看吗?你浪费钱我就不说你什么了,你这次好不容易考上一中,要是不好好学,成绩很快就落下去。”江爸说:“你平时成绩就不怎么好,这次考上一中我都意外,好不容易考上这好学校,你要是看这些杂书荒废了,浪费那三年,那还真不如听你妈的,去打工。 江柠平时在学校的成绩还真的很一般。 中学她没有住校,学校离的远,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起床,披着星月走去学校,放学回来他们吃完的碗筷都摆在桌上,等着她回来洗。 别人都在早读、晚自习,她在来回赶路。 可让人很意外的是,她人生中几次重大的考试,她每次都能超常发挥。 中考、高考、考公。 江爸后来就常常为女儿考试这事感到神奇。 每次家里亲戚说起她,都说她运气好。 江柠抽回江爸手中的书,看着江爸:“我不会去打工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好好学习的。 江爸看着她买回来的那些书,还是忧虑。他脑中一直回响着昨天江妈跟他说的话。现在家中三个孩子读高中,压力确实很大。 见女儿还在看这些杂书,他没再说什么,回厨房烧菜去了。 ★ 房间的灯很昏暗。 江柠坐在书桌前,就着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研究手上这本杂志的写作风格。 她在写作上很有几分天赋,在她成为领导秘书后,工作繁忙起来,她写的也就少了,更多的是写工作报告,可在闲暇之余,她也没放弃过写作这个爱好,断断续续也写过一些,也都出版了,还匿名在网上写过一篇官场文,可惜因为写的太火题材太敏感被和谐了。 对她来说,最简单的便是《青年文摘》和《读者》这一类杂志,几乎都不用去适应文风,稍微看几篇,找下感觉,下笔便是和这两类杂志风格一致的文章。 等写完了适合这两个杂志的两个短篇,江柠才去看《知音》。 《知音》这本杂志很有意思,它的写作风格在前世在网络上,还有专门的称呼——知音体。 也就是所谓的‘看书先看皮,看报先看题’,《知音》这本杂志可以说是把‘看题”这一点 给发挥到了极致。 江柠打开知音的第一页,标题便是《卖妻!一桩穷凶极恶的离婚阴谋!》,再翻,《大义灭子!一位母亲爱与恨的心灵搏杀》,可谓是抓足了读者喜欢看猎奇故事的心理,不光是标题醒目博人眼球,里面故事内容也写的很是精彩。 看了几篇后,江柠终于找到感觉,直接采用前世网络uc部的震惊体作为标题,开始构思符合知音体杂志风格的故事。 她房间的灯泡只有二十瓦,灯光十分昏暗,江柠怕影响视力,不敢写太久,只将大致故事脉络构思出来后,就关灯休息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接着写。 江爸以为她今天还去卖龙虾呢,没想到她一直在屋里不知道写着什么,问她,她说今天不去了之后,江爸说:“那我去市里卖,镇上这两天不逢集,没人,家里这么多龙虾,不卖掉回头死了就不好了。 他说的是江柠昨天抓回来的龙虾。江柠知道他说的意思,转头说:“你回头给我抓满,我过两天去卖。”江爸就笑着说:“行,过两天我给你抓!”他顺便也去邻市的田沟里看看龙虾多不多,多的话,他回来路上也在那边抓了。 江柠花了两天时间,将买回来的各个短篇杂志,什么《知音》《故事会》《读者》等,全都写了 稿子,准备都寄过去试试水,看哪家容易过稿子,哪家稿费更多。 准备去寄件的前一天,江柠特意提醒江爸:“我明天去卖龙虾,你今天别忘了多抓一点。”恰好有是逢集,江爸问:“你还是去市里卖吗?你要不去镇上卖。市里着实远了些,不像去镇上,有船,也轻松些。 江柠道:“我去市里。 镇上只有农村信用社,她要去市里的银行开户。 江妈大概是早就有了让她辍学去打工的想法,在她中考结束后第一时间,就带她去办了身份证。他们这里,十三四岁就能办理身份证,一般为了让女儿出去打工,都会在身份证写大几岁,这时候的身份证都是老式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信息还是手写的。 她将身份证收好,抄好各家杂志的地址邮编,带上江爸一大早起来烧好的龙虾,骑上车就往邻市奔去,直奔银行。 上次来卖龙虾的时候,她就看过银行和邮局的位置。 她去的是离人民商场最近的中国工商银行,她到邻市的时候早上八点多,银行还 没开门,她门口稍微等了一会儿,等到工作人员过来,办理了存折,将她前几天卖的小龙虾的钱和爷爷给她的毛票,一并存进了存折里。 存折上的数字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的可怜,可是再少,她也不用再因为那一毛钱的摆渡费,而被困在那个小村落里,寸步难行,仰人鼻息。 ★ 江柠也因为存折上的这点钱,心底生出了一些安全感。 这回,哪怕她再次被江妈拖上三轮车,她也可以自己从半路上下来,自己去学校报名了。但是这点钱,还不够! 办理好存折,江柠就又骑车去了邮局,在邮局买了邮票、信封和一摞信纸,邮票和信封多买了些,下次再寄,就不用跑这么远了,镇上就能寄。 她在几个稿子后面加上了存折账户的账号,将几个稿子装入信封,在每个信封上分别填好对应的地址和邮编,确认无误后,将几篇稿子都投入邮箱。 她也没想要所有稿子都能录取,只想着能有个两篇能被取中就不错了,以后接着写,接着寄就是了,如果能取中,以后多多少少有个收益。 寄完这几篇短篇的稿子,此时都快十点了,江柠也不再耽搁,赶紧骑车去人民商场卖龙虾。卖龙虾时,她脑中一直在思索那几本可以连载长篇小说的杂志。 虽然可以连载长篇小说的杂志有不少,可每个杂志它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长江文艺》和《科幻世界》,它们需要的不仅是符合它们刊物的作品,同时还需要符合社会主流的正确价值观。 其它诸如《科幻世界》《推理大王》《少男少女》《萌芽》《武侠》这些,则需要通俗易懂的作品。 江柠原本考虑要不要写个校园言情小说,类似于《流星花园》这种灰姑娘与几个白马王子的经久不衰的经典桥段,忽听到商场旁边音像店里正在唱着: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突然想到,此时正是九三版《包青天》最火的时候,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会唱一句江湖好汉来相助,王朝马汉在身边’,因为有这个热度在,江柠决定写一篇现代女法医穿越到大宋,成为武功高强的女捕头的探案推理小说。 上一世她写的第一部作品,就是现代探案刑侦类的,单位领导是个文青,知道到她在写小说,特别支持她,特意和公安单位打了招呼,让她 去公安机关学习了两个月,近距离观察警察们是如何查案破案,并让她翻看了许多过去的卷宗,后来她这部作品还被拍成了刑侦剧,这也是后来新任领导上任,把她调过去当领导秘书的原因。 因为脑海中本身就有很多案子,只需将这些案子安排的更具故事性,同时符合古代环境。 思路一出来,江柠顿时思如泉涌,脑海中一下子出来好几个案子,并构思如何将这些案子一环扣一环,最后牵扯出王爷谋反的大案。 现在武侠风盛行,江柠决定在其中夹杂一些感情、江湖、武功路数等描写。之后就是每个人物的人设了。 等江柠将两桶小龙虾卖完,江柠也基本将这篇长篇小说的基本脉络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此时恨不能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将构思的这些通通写下来,将大纲理顺。 由于急着写大纲,江柠这次回来并没有在路上钓龙虾,而是自行车踩的飞快,下午一点多,就回到家,掌起笔就开始将构思的古代版刑侦小说的大致架构写出来,再写人物小传,将每个将要出场的人物性格、身世外貌、标志性动作、武功路数等都——写在笔记本上。 第18章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柠活动了一下脖子,出门眺望远方,入目是一大片青色秧苗,生机勃勃。江爸江妈都还没回来,大约是去地里了。 双抢虽然结束,可地里还有一堆农作物等着收,棉花、红豆绿豆黄豆长豇豆,等等。 除了收这些农作物,还有除草、施肥。 在江柠记忆中,地里的活好像永远都干不完,江妈每天都能找到各种事情忙活,也能找到各种事情让你忙活。 她去厨房淘了米,闷在锅里,去院子里摘菜。 看到葫芦熟了,摘下一个长条形的葫芦瓜。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葫芦瓜了,实在是小时候吃的多了。 在她记忆中,好像她的夏天,每天都是一盆焖煮葫芦瓜块,吃到后来她见到葫芦瓜就怕。 她将葫芦瓜切成细条状的丝,放入盐,给它杀出水分,又去处理河蚌和田螺。 江爸前些天摸的河蚌螺蛳已经养了几天,泥沙几本都吐干净,江柠洗刷了几个河蚌和田螺,准备做个干锅河蚌田螺、河蚌冬瓜煲,再凉拌个葫芦瓜丝。 做干锅的田螺最好使用大田螺,他们当地很多人分不清大田螺和福寿螺的区别,很少去吃大田螺,其实田螺与福寿螺很好区分,一个屁股圆圆扁扁,一个屁股又长又尖,后者就是田螺了。 江柠看了一下,江爸摸回来的全都是田螺,没有一只福寿螺。 她做的所有菜都非常大份,许是油水不足的缘故,江家所有人都是大胃王,包括江妈。 她从小就不太敢夹菜,好像女孩子在饭桌上多夹一筷子菜,就跟有罪孽似的,每次她吃了还不到两筷子,桌上的菜就已经被抢完了,后来她做菜不知不觉就养成一个习惯,喜欢做超大份的。 她手艺好,做的菜吃不完,就往单位带,邀请大家一起吃。 菜都做好后,江爸江妈还没回来,江柠已经饿了,就自己先舀了一碗河蚌冬瓜煲吃了起来。 一直到天擦黑,江爸才又拎了一大筐小龙虾回来,倒在院子里的菱角盆中,江妈也扛着锄头,挑了满满两篮子的长豇豆回来。 /> “今天烧了啥好吃的?”江爸刚进院子就闻到了香味,在井边一边清洗就一边迫不及待的问江柠,也不等江柠回答,自己就跑到饭桌边,看到堂屋的饭桌上的陶钵里,一大钵盆的干锅河蚌田螺,点缀着青红椒、小米辣、大蒜叶,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江爸江爸立刻就夹了个田螺吃上了,“田螺和河蚌还能这么烧啊?”江柠烧的干锅河蚌田螺实在 是太好吃了,江爸也不急着吃饭了,拿了两个碗,从陶罐中,舀出两碗自家酿的米酒来,喊江妈:爱莲,过来陪我喝两杯口! 江妈洗了手过来,哺里说着:“喝不死你!”人还是坐到饭桌前,端起碗,眯了口酒,然后问江 柠:“今天赚的钱呢?” 江柠吃着碗里鲜美的河蚌冬瓜煲,钱我要拿去交学费。 “你掌出来,我帮你保管,你开学的时候我再掌给你。”江妈朝江柠伸手,吓了江柠一跳,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退的身下长条板凳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柠几乎是用跳的离开了饭桌,离开江妈三尺远,迅速的从饭桌旁跳着跑到了大门口,觉得安全了,江柠才停下,警惕的看着江妈。 江爸和江妈都愣了一下,江妈气的脸色大变:“你跑什么?我是豺狼会吃了你吗?” 你是不是豺狼你不知道吗? 江柠不想激怒她,双抢结束,爷爷回了山上的小屋,这么晚她跑出去,晚上都没处去。江柠说:“我不需要你保管,我自己会保管。” 气的江妈起身又想打她,你个小东西,屁点大就敢自己掌钱了! 江爸一把拉住江妈:“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打孩子?你看柠柠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吃饭都吃不 安宁!又喊江柠:“过来坐着吃。” 江柠不理他,继续捧着碗在门口吃。 她用的是蓝边大海碗,之前已经吃过一晚河蚌冬瓜煲,现在这碗饭她也盛的瓷实。 江妈被江爸训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对江柠说:“你过来,等会儿你乖乖把钱都交出来,我也不要你的钱,你不是想拿去交学费吗?到时候我去给你交。 江柠不说话,也不过去。 “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江妈声音大了起来,“你一个小孩子,手里拿什么钱?别到时候丢了,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收着。 江柠抬眸看她:“我每年的压岁钱你都帮我收着,说等我长大了给我,现在我长大了,你什么时候给我? 江妈脸色一黑,也懒得跟她废话了,直接喝道:“你交不交?”回答她的,是江柠又朝门外走了几步。 江妈嗤笑着指了她一下,“我看你能往哪里跑?”说着转过身吃饭去了。 江妈当然不着急,江柠就算不在家里吃饭,等会儿洗澡睡觉总要回来的,到那时她再找她算账。江柠看到她妈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吃完饭就一直游移在外面,也不回去,只凝望着渡口方向越发黑沉的夜色。 爷爷守林员的工作,工资并不是按月发,而是到年底时,由大队部一次性发,发下来的钱基本就被江妈拿去还债了。 之前爷爷给她的一沓毛票,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块钱。 她卖了两次小龙虾,每次有二十多块钱的收入,买了几本杂志和一些信封信纸邮票,去掉十多块,还余三十多块,加起来共八十块钱左右。 她前世读高中时,是在校外租房的,六个人住房东家厨房旁的小房间,四个人挤一张一米五的床,六十块钱一个学期,这已经是最低的了,人数再少点的房间,少说也要一百块钱一个学期。 高中学费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三百六十块一学期,还有三百多的学杂费和校服费。 也就是说,到开学前,她得至少有七百多块钱,才能交出一个学期读书的钱。 这也是江妈不想让她上学的原因,这笔钱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属实算不上少,况且她家还有三个读高中的,光是一学期的学费就要两千多,一年就是四千多,这都还没算三个孩子的生活费。 之前江柠读初中,尚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内,学费没这么多,江柠不用住校,每天带菜去学校吃,每天也就只需花两毛钱摆渡费就行,可到了高中,再回家显然是不可能了,必须住校。 江爸见江柠一直在外面待着,天黑了也不敢回家,就气的对江妈发火:“你说你脾气怎么这么爆?你看你把柠柠吓的,家都不敢回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要把她打 跑了,她要是哪天真走了,不回来了,就顺了你的心了。 江妈听的心一梗,可哺巴依然硬道:“她往哪里跑?她敢跑我把她腿都打断!” “你就哺巴不怂。”江爸道:“她都十五了,在家里还能待几年?就这么几年你都容不下她?她也是你生的,你怎么把她当仇人一样? 一番话说得江妈的怒气都对着江爸去了,“什么叫我把她当仇人?哪家小辈挣了钱不交给父母的?就她胆大包天,翅膀都没硬,就敢自己藏钱了,难道不该打?”江妈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哪家姑娘有她日子过的好?我们从小就上山砍柴下河摸鱼,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就她是例外?”江妈哼笑了一声总结道:“我看我们就是对她太好了,才让她生了反骨!” 江爸不理解江妈对女儿的态度,也不能理解女儿的叛逆。 但他毕竟和江妈有着相同的成长环境和成长轨迹,到底还是赞同江妈的话,觉得是江妈不让她读书才让她生了叛逆之心。 他叹道:“她也是怕你不让她读书,她这么想读书,就让她去念吧。 江妈气道:“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让她念书,你光会说,钱从哪里来?” 江爸叹气道:“我这些天再抓些小龙虾去卖,晚上我再去捉点泥鳅黄鳝,实在不行,我去炭山挖煤矿。 河对岸就是炭山,他们这十里八乡的人,农闲时都是去炭山挖煤挣家用。江妈的父亲以前就是在炭山当队长。 挖煤是一件非常繁重且危险的工作,江爸自诩是个高中生,哪怕最困难的时候,都选择去外地打工,而不是去炭山挖煤。 江妈一直沉着脸,拿了衣服去卧室,坐在床上,想到家里的困难,想到女儿的不懂事,想到两个儿子未来的大学费用,家里屋子这么小,还得建房子,儿子们结婚的费用、彩礼,各种费用的压力压得江妈不由坐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 江爸听见江妈的哭声,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走出去,来到槐花树下的石头边,劝江柠:“柠柠,你让着点你妈,她也不容易。” r/> 第19章 “可为什么承受她怒火和暴脾气的人是我呢?”江柠满心不解地问江爸:“因为我容易吗?” “因为我弱,因为我小,因为我最好欺负,所以她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打骂,我就必须得受着吗? 江柠诚心问江爸:“是不是她打我左脸时,我把右脸也伸过去让她打,让她打舒服了,发泄够了,才叫容易? “世上不容易的人那么多,我是不是都要把脸伸过去给他们打?” “我体谅你们的不容易,可谁来体谅我呢?” 江柠的声音被夏日的夜风一阵阵的传到江爸的耳中:“我真的很体谅你们了,从小到大,我从不给你们惹麻烦,别人的欺负也好,责骂也罢,我几乎从不找你们撑腰,从不找你们告状,因为只会换来你们更多的责骂,你们只会要求我乖一点,再乖一点,我都已经把自己乖到尘埃里去了,还要我怎么乖呢? “我也不是你们养大的啊,你们都没在我身上费一丝一室的心力,小学五年在村里,是爷爷带的我,初中三年我每日所花只有二毛钱,不说爷爷这些年守林员的工资了,就是我和爷爷捡破烂的钱都足够养我了吧?我从小到大身上所有的衣裳都是表姐穿了不要的旧衣,唯——套新衣服还是姑姑买的,我又怎么让她不容易,让你们不容易,让你们把你们不容易的怒火一直一直的发泄在我身上的呢? “我知道高中学费要花很多钱,我都说了呀,我自己挣钱去上学,我不要你们的钱,如果这样还不行,那把我从小到大你们在我身上花的钱算清楚,给我点时间,我通通都还给你们行吗? 如果十月怀胎,两月哺乳,能有价格,请你们给我定个价,我都——还给你们行不行?总不至于得像哪吒那样割肉还父,削骨还母,需要我把我身上的血肉一块一块的割了还给你们吧? ★ 江柠的锥心之语让江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从小所见,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的,他没有待江柠有丝毫不好。是他错了吗? 他上养父母,下养子女,爱护妻子,辛勤劳作,一日不曾停歇。 那是妻子错了吗?是妻子不该打孩子?可他们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在农村,哪个孩子不是被父 母打着长大的?别说打,罚跪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那是女儿错了吗?可就如女儿所说,她自小乖巧懂事,听父母长辈们的话,在两个儿子调皮捣蛋的时候,她从不给父母添麻烦,友爱两个兄长。 那究竟是哪儿错了呢? 江爸想不通。 他知道江妈不该打孩子,可这似乎又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在他眼里,妻子教育儿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晚上江柠没有回去,她也不着急,在江妈睡着后,她悄悄溜回院子。 江爸给她留了门,她进去拿了手电筒,带上竹筐,去田沟里钓龙虾。 在钓龙虾的过程中,她在田里看到很多浮出泥土上面的泥鳅和黄鳝,突然想起来,他们这里很多小孩,晚上都会掌着他们父亲的矿灯,出来捉泥鳅黄鳝,用的便是镶嵌在废弃牙刷上的一排排缝衣针。 将镶嵌了密密麻麻缝衣针的牙刷绑在细竹竿上,对着浮出地面安静躺在水田里一动不动泥鳅黄鳝,一刷子切下去,泥鳅黄鳝便被钉在密密麻麻的牙刷针上,任它们如何扭动,也无法逃脱。 他们甚至都不用下水,站在田埂上矿灯照到泥鳅黄鳝对着戳就行了,多的,一晚上能钉两三斤泥鳅黄鳝。 泥鳅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有‘水中人参的美营。 她当下也不迟疑,拎着半竹筐的小龙虾回家,取了蜡烛、旧牙刷、一包缝衣针、老虎钳子,将牙刷上的刷毛剪掉后,用老虎钳子夹子缝衣针,一根一根在蜡烛上烧红,镶嵌到牙刷头上,然后找了根细竹竿绑上去,腰上系的密齿的竹篓,一边钓龙虾,一边捉泥鳅黄鳝。 到晚上十点多左右,就已经捉了小半篓的泥鳅,估计得有三斤多,龙虾也钓了半框。 她也没回家,直接带上之前钓的半框龙虾,背着去山上。 夜晚的山路非常可怕,可怕的不光是可能会遇到的狼群,还有路两边的坟茔。 江柠想起,她初中每日都是这样一个人走夜路上下学,为了走近路,需要走一段地势平缓的山间小路,山路旁就有很多坟地,那时的她脑中对于这些坟包有很多可怕的幻象,每次路过都目不斜视,垂着头,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才能抵抗恐惧。 寂静的夜里,这一段山路格外漫长。 br/>江柠不是不害怕的,她不是怕鬼,她怕狼。好不容易安全抵达山腰护林小屋,江柠敲了敲门,江爷爷一下子惊醒:“谁呀?” “爷爷,是我!” 江爷爷以为听错了,又问了声:“谁呀?”“爷爷,是我,柠柠,我没地方住,来你这啦!” 小屋拉灯的绳就系在江爷爷的床头,他伸手一拉灯就亮了,连忙起身过来开门,见她背了大框,手上还拎着竹篓,忙去接下,语气又气又急:“你咋这么晚到山上来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遇到狼了怎么办? 山上的狼一到夜里就去村里偷鸡偷猪,想到孙女可能会遇到下山的狼群,江爷爷吓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柠也明白江爷爷的担忧,笑着说道:“没地方去,只能来找爷爷啦。”一句话,把江爷爷说的眼眶通红,下次来,早点来,别天黑了一个人往山上跑。 “嗯。”江柠乖巧点头。 吃饭了没?江爷爷一边问着,一边去竹柜里翻找剩饭,给江柠炒饭吃。 “吃了,晚饭我烧的,我能不吃饭吗?” 他们都没有提江爸江妈。 江爷爷打了水给江柠洗漱。 江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跟着爷爷长大的,漫山遍野的跑,对这山里的每一处地方都熟的很,她也有衣物在这,掌了牙刷刷牙,简单的洗了下。 江爷爷将两条长板凳并在一起,点了两盘蚊香在两边,打算晚上就躺在长板凳上睡一晚。 护林员的床宽度只有一米二,非常小,她小时候还能跟江爷爷一起睡,现在大了,也睡不了了。江柠看着心酸,说:“爷爷,你到床上去睡,我个子小,睡板凳刚好。” 江爷爷只推着她:“都半夜了,赶紧去睡吧。” 江柠就跟江爷爷杠上了,坐在竹椅上,就是不去睡,最后江爷爷没办法,自己去床上睡了,但把风扇转向了江柠,江柠没有拒绝,躺到狭窄的长板凳上睡下。 这回她和江爸一样,体会了一把被山里蚊子抬走的酸爽。 饶是已经用草帽盖脸了,早上起来,脸上依然被蚊子叮了十三个包,两只眼皮都是肿的。 天蒙蒙亮,江爸就赶到了山上,见江柠在山上小屋后,才放心的 下了山。 早饭是江爷爷烧的,红薯粥煮鸡蛋,一盆臭香臭香味道发苦的烂萝卜。 若是没有江柠,江爷爷的早饭会更简单,用水冲一碗自家磨的芝麻糊或炒米,或用开水冲个蛋花就是一顿早饭了。 看到这小瓷盆的烂萝卜,江柠忽然知道,江爷爷身体为什么这么差了,江爷爷因为一个人住,懒得烧菜,一日三顿的烂萝卜吃,身体能好才有鬼啊! 江柠坐不住了,剥了鸡蛋强硬的让江爷爷吃了下去,下山去卖豆腐的家里买了两块豆腐,回江家拿了她之前买的信纸和笔,又回了山上。 中午她给爷爷烧泥鳅炖豆腐。 对于孙女能来山上陪伴他,江爷爷是非常开心的,早上一早起来脸上就带着笑,拿着自己的老~猎~枪~去巡视山林了,顺便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菜花蛇之类的,如果没有,他就去山涧里捉点螃蟹回来,给孙女炸着吃。 江爷爷不负他‘老毛中’的外号,走路背着手,驼着背,慢悠悠的。 江柠的长篇小说,在昨天写完大纲和人设后,今天也正式动笔,名字取的很简单——《我在大宋破案的那些年》。 开篇便是点名女主的法医身份,之后因意外穿到宋朝,成为开封府府衙内一名捕头的小女儿,小女儿十二岁,跟着父亲学了点拳脚,因最近开封府沸沸扬扬的无头尸案,跟着父亲一起去探案,遭遇意外摔到头,醒来已是女主,而她父亲也因为最近的无头尸案迟迟找不到凶手而焦头烂额,之后女主跟着父亲一起,用一些现代常用的破案手法,为父亲寻出线索,提醒引导父亲,成功破获这个无头案的故事。 女主也因为在第一个案子中展露出的天赋,让她的捕头父亲更加重视了几分,平时有案子,女儿再要跟,便也带着她了。 因为脑中早有腹稿,江柠开头写的很顺,一个上午便写了六千字。 她急着赚钱,便很有写稿的欲望,中午烧了个清炒扁豆和泥鳅炖豆席,见屋前江爷爷开垦的两分地里结满了长豇豆,江柠吃完饭又拎着竹篮去摘长豇豆,让江爷爷拿去山涧里洗干净,她接着写小说。 等江爷爷把长豇豆全部洗干净带回来晾好,江柠又着手腌缸豆,江爷爷还想过来帮忙,被江柠坚决的阻止了。 r/> 想到江爷爷不管腌什么东西,永远都是软软烂烂的口感,江柠严厉的拒绝他:“不!你不行!” 等搞完了这些,下午江柠又写了六千字。 过了两天,江柠将这几天攒足了的前四万字后,又重新誉抄了一遍,连带着这些天攒下的小龙虾一起,骑车去了市里,将这些天写的稿子一股脑儿的寄了出去。 第20章 这期间江月琴也来过江家几次,这几天她去了她外婆家,又联系了外婆村子的两个姑娘,想到这一趟过去最少能掌到一千五百块,江月琴高兴的不行,想着能不能再找两个。 可惜这个时节,大的女孩基本全出去打工了,小的又太小,找来找去也只找了三个,便来江家约好出发的时间,可惜来了几趟都没见着江柠,就只好找江妈了。 江妈白天都在地里忙活,只有吃饭时间在家,这几天江柠没回家,家里饭菜没人做,地没人扫,她每天忙活外面的事情,回来还要做家务,脾气暴躁的紧,对江柠满腹怨气,觉得她太不懂事了:“我现在就指望不上她,老了就更别想指望她了。 江妈是越想越气,觉得这个女儿是白生了。 此时听闻江月琴说就要出发了,高兴的很,连连点头:“去的,去的,那丫头这几天上山陪她爷爷了,我这就去叫她下来收拾东西跟你走。 “那行,那就明天,我叫了三轮车,明天早上五点,先去我外婆家结两个人,坐六点半的车去邻市。坐山轮车就不能走渡口了,要绕很长一段山路到隔壁乡,江月琴的外婆家就在隔壁乡。 江月琴确定了江柠会去,也是喜滋滋的。 江妈吃完饭,也不去地里了,拿了草帽赶紧往山上走。 江柠还在山上的小屋里写作,刚寄出去了四万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中,若不能中,就只能换个杂志继续投。 她对写作是很有信心的,不说她前世在工作之余还出版了好几本作品,平时工作中所需的报告文学也没少写,文笔早就练出来了,对文章的节奏、剧情的把控,设置的包袱,都很是有数。 前世若不是当了公务猿,又幸运了抱上了领导的大腿,她其实还挺想全职写作的。江妈跑的一头汗,爬到山腰上时,看到的便是江柠趴在小屋的饭桌上,认真写作的场景。她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江柠的胳膊:“走,跟我下去。 江柠写的太投入,没有注意到江妈的到来,在察觉到桌前的阴影时,胳膊已经被江妈抓住。她用力的挣扎,想要甩开江妈钳住她的大手:“妈,你干嘛?你先松开我!” 江妈拽着她:“别写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了,刚刚月琴来跟我说了,明天就走,你把衣服收一收,明天早上五点的车。 r/>江妈伸手就想把江柠写的东西给扔了,她不想让江柠继续读书,看到她还在看书写字就知道她还没放弃,心里有气。 江柠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自己写了好几张的信纸,往江爷爷床的蚊帐上一扔,给扔到蚊帐顶上了,江妈一时也拿不到。 江柠说:“你别拽我,我自己走。” 江妈料想江柠也跑不出她的手心,便撒开手:“你要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她心里觉得以后老了可能靠不上这个女儿了,便想着让她多挣几年钱,她好言好语地说:“我也不是不让你念书,你两个哥哥读高中,一年三千块钱,再加上你,一年少说也要四千五,这我都还没算生活费,家里哪里有这个钱?你出去打一年工,你一个月工资两百,一年就是两千四,这个钱你掌回来,去读书,我不拦着你。” 她是打定主意不让江柠多花一分钱的,两千四要一分不少的带回来,至于明年她读不读书,书歇都歇了,当然是继续打工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此时哄着江柠。 江妈叹道:“你说我偏心你两个哥哥,我也承认,你以后是嫁出去的,我以后还要他们养老,我不偏着他们偏着谁?我要顾着你两个哥哥,是真顾不上你,要我说,你要真想念书,趁现在年纪小,多打两年工,把大学的费用一起挣了,不然你高中毕业,考了大学,想让我们掏钱是不可能的,我供你两个哥哥都供不起了。 江妈说:“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对不对!” “你也别怪我让你去打工,我把你养到十五岁,念了这么多年书,人家姑娘十一二岁就跟他们爸爸妈妈去厂里干服装,那马达机器快,手一下子来不及,就被针戳好几个窟窿,你问问村里那些做服装的姑娘,哪个手指头没被戳过洞的。”江妈把江柠和村里的姑娘们做对比,以此来证明她对江柠有多好。 江柠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山上的衣服都是她往年的,全都穿小穿破了的,可是没办法,她本来衣服就没两套,这几天在山上只能把自己以前的小衣服掌出来改了改,套在身上。 好在她人瘦,现在还是夏天,勉强也能套的进去。 江妈看到她这慢吞吞的模样就来气,伸手就把她衣服抢了去,团吧团吧往装子里一塞:“收拾两件衣服都这么慢,你要真去了厂里,不到三天你这手就要给针戳 穿了,还好是当服务员。 她做事的动作和她说话一样干脆利索,又嘱咐她:“人在外面,哺巴要甜一点,不要怕吃苦,什么活都要抢着干人家才喜欢你,你看月琴干活多利索,这才干了几年?就升了领班。 江柠在她收拾衣服的时候,把自己写的那几张稿子也折起来放口袋里了,江妈见就是几张纸,也没说什么,伸手把门关上锁了,钥匙就插在江爷爷常放的墙缝里。 这个点,江爷爷又去巡山了。 见江柠杵在那里跟木头人一样,江妈气的又扯了她一把:“走了!”又风风火火的下山。江柠和江妈,就像是水与火。江柠就是那静谧流淌的水,江妈就像那烈烈灼人的火,两人一前一后,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到了家,江妈又进江柠房间,帮她收拾了冬衣和她的日用品,装在蛇皮袋中,还给她用空罐头瓶,给她装了一瓶水,一袋子锅巴,家里没钱,我也不给你钱了,你这些日子不是卖了小龙虾吗?火车票自己买,路上也别买吃的了,泡点锅巴吃比饭还顶饿,到了那边,那边是饭店,每天的剩饭剩菜就够你们吃饱了。” 农村的土灶,锅底总会留些锅巴,江家日常就有炕锅巴的习惯,怕江松江柏在学校吃不饱,江爸江妈每天都会烤两锅锅巴,留起来给江松江柏带到学校去吃。 江爷爷也会给江柠烤锅巴。 见江柠一直不出声,气的江妈用食指戳江柠的额头:“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就你这样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我真不知道你以后能干啥?这还好是在家里,以后要是去了婆家,真是被人打死了都不晓得吱声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杠。” 知道江柠愿意去打工后,江妈气也顺了,为了让江柠以后都把钱拿回家里,江妈此时也是跟江柠好好说话。 “人在外面机灵点听到没有?别一天到晚傻傻的,人家讲什么你都听,也别出去鬼混听到没?我要是听到哪个讲你出去鬼混,回来看我不把你腿打断!”江妈严厉的叮嘱她:“尤其是不能跟男的出去,听见没? 这出去打工的小姑娘,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容易被外面男的哄了去,一个两个的,十八九岁就跟外面男的好上了,江妈还想多留江柠两年,自然是严厉阻止她在外面谈恋爱的事。 还好这回出去是当服务员,听月琴说都是女服务员,只 要女的,不然要是和男的混在一起,再被人一哄,真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在厂里打工的,男的女的混在一起,又没个人看着,可不就容易被人哄了去吗? 想到此,江妈越发觉得当服务员好了。 下午江妈怕江柠跑了,一直留在家里看着江柠,没去地里,江柠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在写作。 江妈见江柠终于任命了,心下稍松。 傍晚的时候江月琴又来了江家一趟,和江柠确认行程和时间,见江妈真的说通了江柠,喜的脸上都是笑意,对江妈说:“婶子你放心吧,都一个村的,我肯定会照顾柠柠的!”又甜甜的对江柠说:“柠柠,明天早上五点,你来我家门口,别迟到了啊!” 隔壁乡的汽车是六点半发车,太迟就赶不上车了,她还有两个人要接呢。 此时正是吃饭时间,江妈还想留江月琴吃饭呢,江月琴也不客气,就真的坐下了,江妈就催促江柠赶紧去做饭,你上次烧的那干锅河蚌田螺挺好吃,就整那个!反正这东西不值钱。 江柠不想去,正好江爸回来了,裤腿上都是泥,除了一筐小龙虾外,手里用稻草拎着一条差不多两斤重的黑鱼。 见江月琴来了,就打了声招呼:“月琴来啦?” 江妈满脸是笑地说:“月琴明天早上就走了,是来喊柠柠的,明天早上五点的车。” 江爸闻言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筐:“刚好在河滩上抓了一条草鱼,我给你们做草鱼吃,月琴也别走了,一起吃。 江柠喜欢吃鱼,之前就跟江爸说过酸菜鱼的做法,去隔壁大伯娘那借了一叠酸菜回来。 农村人烧鱼都是很简单的两边煎一煎,然后加水喝调料煮熟就行。 江月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鱼片成薄片,尤其是江爸的刀工,还相当不错。 她看着江爸先将鱼片腌制了,又将鱼头鱼骨煎香,鱼片洗过后,居然还放了蛋清,她还从没见过这种做法。 江柠还在一旁指挥江爸:“把酸菜放入锅中炒一下,去去水汽。” 最后一盆鱼烧好,江月琴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江柠又指挥江爸将蒜泥、干辣椒段、白芝麻、蒜叶、花椒洒在捞起来的鱼片上,用热油浇了上去,顿时霸道的香味就 激发出来,闻的江月琴连连赞叹:“乖乖隆地咚,二叔的手艺也太好了,我头一次知道鱼还能这么烧啊!” 江柠就突然侧脸看着她问道:“你不是在饭店当服务员吗?不会连酸菜鱼都不知道吧?” 江月琴一个农村姑娘被带出去,虽然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待着,吃住却都是有人安排好的,平时都不给她们出去,要不是江月琴在那待的时间长了,说要回家带几个小姐妹过去,年中哪里回的来?且她们都是晚上上班,白天睡觉,她赚的钱都省下来带回家给她爸妈了,自己根本就没去正经饭店里吃过饭,即使吃饭也都是是在小吃摊上,或是盒饭,哪里会知道酸菜鱼? 她一时被问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饭店卖的都是洋酒……,对!洋酒,那都是外国人喝的,菜当然也是外国菜!洋菜你懂不懂?外国人那吃的都是牛排,薯条! 她们夜总会还真有牛排和薯条,她还吃过呢,是客人剩下的,她偷偷尝过。她得意地抬起下巴:“牛排、薯条,你吃过吗?” “真厉害!”江柠有些好奇地问:“那你们饭店一定很有名了,叫什么名字啊?”“巴……巴黎大饭店!”说到‘巴黎’二字,她下巴扬的更高了。“嗯。”江柠点点头,突然问她:“不是叫小巴黎夜总会吗?”“你上次跟我讲叫小巴黎夜总会的。”她歪头疑惑地问江爸:“爸,夜总会是什么意思啊?” 第21章 江爸虽然只是在工地打工,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这年代各种夜总会、卡拉ok、歌舞厅等场所十分盛行,若说卡拉ok和歌舞厅还是年轻人喜欢去唱歌跳舞的地方的话,那夜总会代表的完全就是另一种意思。 江爸问道:“什么小巴黎夜总会?” “就是我要去打工的地方呀。”江柠一副没见过世面乡下小土妞的模样,朝江月琴笑了笑:“月琴姐和我说了,那地方可漂亮了,灯红酒绿,金碧辉煌,月琴姐说,她们姑娘挣的多的,一个月能挣七八百呢,你看这次月琴姐回来不就带回来五千块?半年就挣了五千块,月琴姐说有些大老板就喜欢我这样的。” 江月琴快疯了,整个人有种被拆穿后无措的愣在那里,她想让江柠闭哺别说了,面对着江爸质问的眼神,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江柠脸上依然是一派天真和好奇,问江爸:“爸,为什么会有大老板喜欢我这样的啊?” 她的头发经过暑假一个月的生长,已经长了一些,依然参差不齐,许是这段时间每日去抓龙虾,卖龙虾,即使戴着帽子,也依然晒黑了些许,才刚开始窜个子的身体,削瘦矮小,脸上一团懵懂的稚气。 江爸皱着眉头问江月琴:“柠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在小巴黎夜总会工作?” 江月琴慌乱的摇头大叫:“不是不是不是?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不去拉倒!是你妈来求我带你去的,又不是我让你去的!她突然狠狠一甩手,赶忙跑出去了,一路跑回家,心跳的十分厉害。 她怕江爸江妈把她在夜总会坐台的事情说出去。 这事她做是一回事,可被别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她还要嫁人呢,被别人知道,她还怎么嫁人?她心慌的厉害,又不知道跟谁说,原本把江柠带去,只要江柠也进了那地方,和她就是一伙的,她自然不敢回来胡乱说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知道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她回去就拎起行李,要现在马上动身离开,可她家定的三轮车是明天早上,现在走,就只能走渡口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炭山,只有到炭山,才有车去镇上,可去了镇上,离她外婆家的乡又差了很大距离。 她拎着行李刚出门,就有她同房的婶子和她打招呼:“月琴,你拎着包干啥?不是明早走吗?咋现在就拎包出来了? 江月琴还站在路口两边张望,想看着往哪边走呢,江妈就已经赶了过来,揪起她的卷毛,唰唰两个大巴掌就扇了过去:“你个黑了心肝的娼妇,自己在那什么夜总会做鸡,回来骗我们说当什么服务员,还想把我家柠柠往那地方带,你这心都是黑的! 江妈的身高在全村女人中都排的进前三,体格壮,手劲极大,她打人向来都是铺天盖地式的,一顿巴掌下来,把江月琴都扇惜了。 江月琴即使穿着高跟鞋,身高都没有江妈高,更别说这些年在那地方呆着,没再干农活,哪里是江妈的对手。 可毕竟在江月琴家门口,她爸妈和弟弟闻声都赶了出来,要来拉江妈:“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干嘛要打人? 江月琴父亲见江妈实在彪悍,赶忙回去拿了锄头出来,出来就看到也急忙赶过来的江爸。 江爸外号‘大个子’,全村第一高,人也生的健壮,光是往那一杵都很有压迫力,江月琴爸爸都不到江爸肩膀高。 他拎着锄头不敢上前,只大声喊:“大个子,你快拉拉你家爱莲,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打起来了?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 江妈对着江月琴又是一顿扇,头发都揪下来一大把,脸上全是怒气:“你家月琴在外头当鸡,我不信你们当父母的一点不晓得!晓得这黑心肝的在歪头当鸡,还想把我女儿往那地方带,你们一家都黑了心肝!她一把推开江月琴,又去打江月琴妈妈。 农村妇女大家扯头花,一般都是有来有往,很少有像江妈这样碾压式一边倒的。 江柠也赶了过来,见江月琴弟弟掌了石头要往江妈头上砸,跑着冲过去,一脚将他撞到沟渠里。沟渠里之前被抽水机抽过水,此时抽水机哪怕停了,里面依然有小半沟渠的水,江月琴弟弟一下子被撞进去,吓了他妈一大跳,哭着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这边是大房聚居区,听到动静一个个都出来拉偏架,有些还端着饭碗。 大房的人都非常团结,自然是帮江月琴一家去拉江妈的,江爸见这么多人去拉江妈,也加入进来。 /> 江大伯娘矮矮胖胖,一看就是没有战斗力的样子,可江大伯和江爸一样孔武有力。 江月琴之前被江妈猛地推倒摔在地上,摔的不轻,关键的是,她脚扭了,只能被江妈压在身下打。 原本大房的人还想过来拉江妈,结果被江妈误打一巴掌。三房跟过来的人都在问:“爱莲,爱莲咋回事啊?别打了!” 江妈打爽了,这才指着江月琴一家骂:“他们一家黑了心肝的东西,月琴那小xx在外头做鸡,他们拿着月琴做鸡的钱回来建房子就算了,以为谁都像他们家一样,要女儿的卖身钱?居然想把我们家柠柠也带到那地方去,呸!” 江妈狠狠往江月琴脸上啐了一口。 江柠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江妈维护自己。 从小到大她跟她说的都是,“我们一天天干活,累都累死了,还要应付你们的事,都给我乖乖的,谁要给我找事,别说人家打你们,我先打你一顿! 没有父母撑腰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就是怂,就是胆小、就是自卑,什么都不敢争取,不会拒绝,不会说‘不’。 她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拒绝别人,对别人说‘不’,是看了一本台湾作家吴淡如的书,书中一点一点教你如何拒绝别人不合理的要求,对你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说‘不’。 她就那么笨拙的学习着。 江妈的话在人群中传开,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江月琴,顿时众人八卦起来,一个个嗓门喊的比江妈还大。 “什么什么?月琴在外面做鸡?”“真的假的?不是说是干服务员吗?” “我就说,什么服务员半年就能带回来五千块钱,看她身上穿的戴的,估计还不止五千。”“她做鸡就做鸡,还想把柠柠带去干嘛?柠柠才多大?” “她这是想害人啊,还祸害自己村子的人。” “这也太坏了吧?柠柠一个小姑娘被带去那种地方,一辈子都毁了。”“你看看她穿的衣服,哪个正经姑娘这么穿?” 众人纷纷指责被江妈打趴在地上的江月琴,对江月琴父母也满脸鄙夷。 江月琴趴倒在地上,原本时尚的衣服上满是尘土,卷发散乱的盖在她脸上,她把脸埋在胳膊里,一动不敢动。 这样的事没说开,她不 觉得有什么,可一旦被人扯开暴~露在阳光下,那种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的羞耻感淹没了她,连带着一直装作不知道女儿做什么的江月琴父母都羞愧的掩面,想要往家里藏,独留一个江月琴趴在地上,没人管。 大房的人也都不敢拉架了,实在是这事太丢人。 还有人庆幸地说:“还好我女儿不在家,之前她还来问我家香琴啥时候回来,说过年要带我女儿去呢! “呸!害人精!” 想到自家女儿要是被她带到那地方,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柠说:“之前她跟我说,还找了另外几个小姑娘,婶子们知不知道她找了谁,赶紧跟她们家人说一声,不然被带到那地方,一辈子都毁了。 旁边大房的一个年轻嫂子赶紧说:“我晓得,我娘家和她外婆是一个村的!” 那你赶紧去你娘家通知一声,千万别被这丫头给害了! “不晓得还有没有别的村的人,大家可都要通知到。” 村里的妇人们全都来自附近的十里八乡,闻言也都纷纷说:“我也赶紧回娘家说一声,别哪个不晓得,就被江月琴给害了。” “那不是所有村子都晓得我们村出了一个做鸡的姑娘啦?”也有村里男人不同意她们把消息传出去,到时候整个村子都无法抬头做人。 江柠的前世就是如此,全村人都知道江月琴在外面做什么了,但大家就是会闭口不说。 “那就这么看着她害人啊?”妇人们和村里男人不同,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同族之人,相互间都有亲缘关系,不管怎么样,自家亲人肯定要通知到的。 “问问她之前都害了哪些人!” 被围在中间趴在地上一直装死的江月琴已经是泪流满面,这时候才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害人!我没带人出去过! 江柠还是她带的第一个人,她也是在那地方待的时间长了,看到别人带自己同村的小姐妹过来,有钱拿,自己才萌生也带同村人过来,赚这钱的想法,她们刚下海的那几年,里面人看她们看的厉害,过年都不允许她们回来,也是这几年做熟了,她们自己也愿意,过年才放她们回来一趟,假期还特别短,毕竟过年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江妈听到她第一 个害的人就是江柠,气的又上去给了她两巴掌:“合着就看我们家柠柠好欺负!”又转身骂江柠:“你也是个怂包!被人这么骗都不吭声,活该你被骗!你看她怎么不去骗钢琴、荷花?还不是你天天怂包样!她都要带你去那什么夜什么会,你都不晓得跟我们说?” 江妈也想让女儿挣钱,可没有想过让她挣这脏钱,名声不要啦?她还有两个儿子要上大学呢,这种名声一传出来,三代都让人看不起。 “说什么?”江柠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不是你拖着拉着拽着我去的吗?” 第22章 江妈一下子被噎住了:“我哪晓得是那种脏地方!你自己晓得是什么夜会,都不跟我们说!” 江爸说:“她哪晓得夜总会是什么地方?她才多大?” 江妈这才不说哈了,又恨江月琴恨的半死。 她对江月琴家院子门狠狠唾了一口,这才拽着江柠走了。 其他人也都赶紧散了,去各自娘家说这件事去了:“现在人怎么这样坏?她一个小姑娘,自己沦落到那地方就算了,怎么还坑害家里人呢?同一个村子的都坑。 “有些人啊,坑的就是村里人,专门对着亲戚坑。 “你也赶紧跟你娘家讲讲,一定要自家长辈带着才能走,千万别跟这些小姑娘,还不晓得有多少人被她带去了呢,这回回来又要害人。 大家私下谈论,都在猜测大房还有哪些人在外面挣脏钱。 “月萍家大楼房也盖起来了,不是说她女儿很会挣钱吗?搞不好……” 江家村四房,一直都是各房和各房聚居玩耍,出去打工也是跟着同房长辈,现在大房出现一个在外面坐台的,大家就不免怀疑整个大房的小姑娘是不是都在那地方,尤其是最近两年建了楼房,在外面很会挣钱的姑娘。 大房的人没听到,但也一个个气的要死,在家里指着江月琴家骂。 “这事搞不好,到时候我们整个村子名声都没了,到时候村里姑娘嫁娶都困难。”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是关乎他们切身的利益,村里姑娘名声坏了,到时候别说彩礼,能不能嫁出去都不好说。江爸也是后怕不已,对江妈发火:“就你一天天的要她去打工,差点把孩子推火坑里!”江妈此时也心虚气短,说:“那我晓得江月琴那样害人啊?”“现在城里工人工资也就一百七八十,什么服务员能有两百?” 江妈也讥讽江爸:现在事后马后炮有什么用?之前我说让她去打工,你也没拦着!“我怎么没拦?” “我说让她去打工,你没作声,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什么意思,现在有问题一推二五六,全怪我!江妈此时正在气头上,说话语气也冲。 江柠在后面,就看着这两夫妻相互推卸责任。江妈却在想着,现在怎么办。没人带着,让她一个人出去打工,肯定 是不放心的,到时候被人卖了都没地方哭去。 可现在年中,村里哪里还有出去打工的?都是过年一起回来,再一起出去。 江妈是真不想让江柠读书了。 “幸亏柠柠问了我们一声,不然就这么让她把柠柠带走,以后就是哭都迟了。”江爸叹了口气,“还是让柠柠继续去读书吧,她现在还这么小。” “小什么小?都十五了!”江妈狠狠瞪了江爸一眼:“你天天就晓得念书,叫你打电话给松子,你打了没有?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到现在松子都还没回来,你不着急松子,还有功夫管她念不念书?她转身看向江柠:“既然打不成工,就给我去窑厂搬砖! 她妹妹就在隔壁乡的砖厂工作,是个非常辛苦的活计,可那么多妇女都做了,凭什么她不能做?“我明天就去跟你小姨说一声,让她带你进去!”江妈一锤定音。 她原本想一大早起来,就带着江柠一起去她妹妹家,可江柠一早起来,就和江爸烧小龙虾,然后骑着自行车跑邻市去卖,卖小龙虾也是正事,她就没带江柠,自己掌了一些自家晒的蕨菜干和腌鱼,去邻乡的妹妹家。 没有自行车,只靠双腿走,要走两个多小时,江妈走了一头汗,到妹妹家,结果妹妹不在家,在砖厂,她又往砖厂赶。 跟妹妹说好后,江妈就回来了,通知又抓了一筐龙虾回来的江柠:“我已经跟你小姨说好了,明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去上工,晚饭回来吃,砖厂管一顿午饭,一天三块钱。 一个月就是九十块钱,这个数离江妈理想中的数少了些。村里那些去服装厂的姑娘们,一个月都能拿一百五六十块,手脚快做事麻利的能掌的更多。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妈就过来使劲拍门了,江柠吃了早饭,在江妈的三催四请下出了门。天还漆黑的,漫天星斗闪烁,江柠披着夜色,渐渐融入如墨的黑夜里。 江柠去抓小龙虾了。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她要趁这几天再多挣点钱,挣够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 这几天一直在留意有没有各个杂志的回信,一直到即将要开学的前两天,江柠才收到第一封回信。 是《知音》杂志的回复,她寄过去的稿子被录用了,稿费已经打到她在信件末尾留下的银行账户中,让她 留意查收,又说了由于她是新人,稿子质量也高,给的稿费是千字五十。 她的那篇震惊体文章,全文字数不到五千,按五千字算。 江柠早就知道《知音》的稿费很高,毕竟前世她有个作者朋友,在九八年,就在《知音》拿过千字六百的稿费。 但她没想到她一个新人,《知音》也给了这么高的稿费,要知道,现在很多工人一个月工资都没两百块,很多还面临着下岗热潮。 她原本想着,能有千字二十就不错了。 她赶忙去银行查看了,发现不光是这一笔稿费到了,还有另外两笔稿费,一笔四十,一笔六十。光是这三笔稿费,就有三百五十块了。 再加上这些天她卖龙虾挣的钱,终于凑够了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 学费一凑够,江柠心就安了下来,她回山上跟江爷爷说了一声,让他有时间下山去帮自己去大队部留意一下有没有她的信,有的话就掌到山上去,等她回来的时候再给她。 江爷爷给她烧了一大罐头瓶的咸鱼块,一塑料袋锅巴,鱼块压得紧实,锅巴烤的焦脆。 江柠想将咸鱼留给江爷爷吃,她带咸缸豆就行,可江爷爷说什么都要她把咸鱼拿上,还一副很嫌弃的模样:“我不喜欢吃鱼,年轻时吃鱼都吃怕了,赶紧拿走!” 其实江爷爷最喜欢吃鱼了。 最后江柠也没推辞,只说:“爷爷,你别老是吃烂萝卜,多吃点新鲜蔬菜,那个才有营养,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身体,我会很快回来接你的,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前世江柠大学刚毕业,爷爷就去世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孝顺爷爷,还没带爷爷去过雷峰塔,看过岳王庙。 江爷爷一个人在山上寂寞,江爸给江爷爷买了个收音机,这个收音机可是江爷爷的宝贝,他每天都要拿出来听,最喜欢听的便是说书人讲的岳飞和岳家军的故事,百听不厌。 江爷爷很容易哭,闻言他红着眼睛,脸上的褶皱却因他的笑容舒展开,他笑的分外满足:“好,好,我就等着我大孙女回来给我养老啦! 阳光下,江柠笑容灿烂:“必须的!所以爷爷你一定要好好吃菜,不能图省事就只吃烂萝卜,回来我要检查的! 这些天被江柠每天烧的各种菜养了一段时间,江爷爷还 是很瘦,但气色好了一些。 江爷爷想要去送江柠,被江柠留下了。双抢已经过去,江爷爷轻易是不能离山的,要每天巡山。 江柠回家收拾冬衣棉被大米的时候,江爸江妈并不在家,他们去省城找江松去了,原本以为江松会在开学之前回来,谁知道他们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江松就是不回来,眼看着就要开学了,江松还没回来,夫妻俩坐不住了,赶紧去省城找江松,发誓他们就是拖也要把江松拖回来复读。 临走还给了她八百块钱,让她给整个暑假都在上课的江柏送去,是他这学期的学费加住宿费,至于粮票,等他们回来会去给他送粮食。 也因此,这几天江妈的关注点都不在江柠身上,每天看她天不亮就出去,晚上天黑了才回来,以为她正安安份份的在砖厂上工呢,哪知道她一天都没过去。 家里没电话,小姨每天都要上工,见外甥女一直没来,她也没法问,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乡镇,江柠他们村子又有河阻隔,她连找带口信的人都找不到,只想着等哪天下雨不上工,她再去姐姐家问问咋回事。 一直到江柠去学校报名了,江妈都还以为女儿在砖厂上班。 他们县非常大,人口也多,在十几年后他们市降为了县,反而是他们县升为了市,房价哐哐涨。 此时的吴县就已经有了十多年后的繁华的景象了,人非常多,刚下车就不断的有人喊:“沪市!沪市的来这里上车了!” “杭市!杭市的走了!” “朝市!朝市的跟我走!” 因为是开学前,车站附近有许多小三轮在喊:“一中!有没有去一中的?一中的一块钱!” 出现在车站的少年少女们全都是吴县下面各个乡镇中学考上来的新生,此时连忙都带着对吴市的陌生与迷茫,听到三轮车师傅们的叫喊声,都忙过去坐车。 江柠背着棉被,拎着十斤重的米,手里还有一大包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像一只顶着龟壳的乌龟,艰难向喊一中的车辆方向行进。 见到有和她奔往同样一中方向车辆的人,她就连忙拉了和她一样自己一个人来报名的女生:“拼车吗?我是去一中报名的。 > 被她叫住的女生也是,她穿着初中的校服,胸口前写着姚坝初中,校服的裤子和衣服都有些短了,背上背着一包很厚的棉被,手里也是拎着草席等包袱。 两个人台拼了一辆车,放下这些东西后勉勉强强挤了进去。 女生有些文静,不太说话,还是江柠先笑着和她自我介绍:“我叫江柠,来自水埠镇,,你呢? 女生讶异江柠的自来熟,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我叫姚文娟,来自姚坝乡。”说着,眼睛一直看着车外,记标志性建筑和路。 她第一次来吴县,怕遇到坏人,有些紧张。 “那说不定我们还能分到一个班呢。”江柠双眼含笑。 可能是她的笑容太过亲切,气质亲和,年龄看着也小,姚文娟稍稍放松了些,也朝她露出一个浅笑。 校门口报名的人非常多,江柠下车还在抬头看一中大门口的牌子呢,就有个穿一中校服的人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是江柏。 第23章 【一更】 十七岁的江柏现下身高已经一米七九,长胳膊长腿,身材削瘦,皮肤雪白,脸颊有些微不明显的雀斑,长了一张与他冷峻气质极为不符的娃娃脸,圆眼、鼻梁秀挺、红润润的樱桃小嘴,若不是他那身高、寸头和明显的喉结,咋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个秀美的姑娘。 江柏就很烦他自己的长相。 由于他是超生,江妈为了再生一个女儿,从他出生起,便对外隐瞒了他的性别,让江松喊妹妹,江柠出生后也一直姐姐、姐姐的喊,直到江柏开始上学。 他的性别被藏的多严实,就连隔壁的大堂哥一家和江奶奶都不知道江柏其实是男娃,在被人怀疑性别是男娃时,大堂哥还信誓旦旦的和人打赌:“她是我堂妹,我还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吗?” 后来被现实狠狠打脸。 不过这都是距离他和人打赌好几年后的事了,也因为这打脸打的太疼,这个赌约也时常被大堂哥提起。 江柏小时候也是个爱笑的天真小男孩,或许也因为幼时被人当女娃的经历,江柏在知道自己是男娃后,就开始不苟言笑,整天严肃的板着一张脸。 他也不知道在学校大门口等了多久,见到江柠他脸上也无一丝笑意,只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棉被、草席和包袱:“走吧,我带你去报名。” 报名之地在学政楼,楼下全是各科老师的办公室,二楼是校长、主任办公室,三楼是计算机室。 由于此时会计算机的人不算多,三楼的计算机室只偶尔会开一下,也没有联网,只有一点很基础的游戏,平时上课,也就是给学生们练习打字。 报了名,看到自己分到的班级,又去分到班级的班主任那里排队开单子去财务室交学费,再去领书、床单被置、牙缸脸盆脚盆,和江柏一起去宿舍楼。 宿舍楼是男女混住的,由于女生较少,最上面两层住的全是女生,楼梯处有两道铁门阻隔,下面四层是男生宿舍,平时男生们走左边楼梯门,女生们走右边楼梯门,互不干扰。 江柏将江柠送到四楼的时候,就被宿管阿姨拦了下来:“女生宿舍男生不给进的哎!” 宿管阿姨腰上别着一串钥匙,端了把竹椅,就坐在四楼和五楼链接的楼梯这里。 江柠忙道:“阿姨好,这是我哥,是这里的高三生,东西太多了,他替我搬下 东西,马上就下来。” 宿管阿姨看看头发剃的乱糟糟的江柠,再看看高高大大白白净净长得比姑娘都还秀气几分的江柏,挥挥手:“赶紧下来啊!” 江柠很快到了自己分到的宿舍,610。 她来的还算早,寝室里八个床位,有两个下铺已经被占了,一个床铺的人不在,一个正在铺床,见她进来,正在铺床夫妻还对江柠热情地笑了笑,江柠也朝他们笑了笑,对腼腆的站在那的大眼睛女生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江柠,三班的。” 女生轻轻点了下头,也笑了笑,“我叫徐秀丽,也是三班的。” 这是我哥江柏,也是咱们一中的,读高三。 徐秀丽只轻微地点了下头,反而是她爸转过身,握住江柏的手使劲摇:“你好你好你好!”江柏手上还抱着江柠的一堆东西,被徐秀丽他爸摇的差点没将热水瓶给掉下来。江柠赶紧将自己东西放到靠窗边的一个下铺上:“二哥,这里。”江柏赶紧抱着东西过去。 之后就是铺床,挂蚊帐、铺凉席,将洗脸盆和洗脚盆放在洗脸架上,除此外还有个柜子,有八个柜门,每个柜门上都有铁扣,可以自己买一把小锁将柜门锁上,此时最中间的两个柜子里已经塞满了东西,江柠也选了一个中间位置的柜门,将自己的东西塞了进去。 江柠将蚊帐都放下来,确保这样不会有人坐自己床铺后,也收拾了东西,拎着米跟着江柏下楼。下楼时宿管阿姨还说了句:“咋搞这么长时间啊?下次可不能了啊!” 江柠笑着向她道谢:“谢谢阿姨。 江柏默不作声的接过江柠手中的米袋子,江柠将江妈给她的八百块钱给江柏:“这是妈妈给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粮食过两天爸会送学校来。 江柏送江柠去食堂把粮食称了,换来十斤粮票,江柠递了三斤给江柏:“爸给你送了粮食后还我啊! 剩下的七斤粮食,在不打菜的情况下,可以勉勉强强够她吃一周。 食堂可以用钱直接买饭,半斤粮票打的饭菜和五毛钱打的饭菜数量一样多,可一块钱比一斤饭票要值钱,所以,除了吴城本地的走读生外,下面乡镇考上来的学生基本都是自家挑粮食来食堂换粮票。 江柏是一周十二斤粮票,一个月差不多五十斤粮票,江爸到时候需给他挑 两百斤粮食过来,这还没算江柠的。 前世江柠一个月是三十斤粮食,现在她比前世早一年入学,班主任、老师、同学和前世都不一样了。 江柏接过粮票也没有多说,他的粮票已经见底,如果江爸再不送粮食过来,他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回去,自己挑粮食过来了。 高三男生的宿舍楼和高一高二的不在同一块区域,而是在更前面的教职工宿舍区,由于学生人数太多,宿舍楼住不下,便将教职工宿舍区后面的一栋二层排楼做了高三男生宿舍区,那边安静,也更适合高三学生。 前面来的早的还有宿舍住,来的迟,学校宿舍住满了,学生们便要想办法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了,江柠前世就是在校外和人合租房子住的。 后天才正式开学,江柠将床铺这些都安排好后,就趴在床上,继续写她的《我在宋朝当捕头的那些年》,之前已经向《武侠》杂志社寄过去四万字的稿件,但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现在江柠这里又写了三万多字,准备如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就换一家投稿。 却不知,《武侠》杂志社那边也在联系江柠联系不上而着急。 《武侠》这个杂志社创办于一九八零年,在八十年代初,首印百万册,直到连载《射雕》爆火,最高月销量,曾达到月印三百五十万册,开刊三年总印数便达到了三千三百多万册,可以说是辉煌一时,一直到中后期,都还维持着月印两百万的销量。 可随着九十年代金庸古龙等作家传入内地的武侠小说风靡,越来越多的武侠类杂志冲击市场,再加上杂志社内部的人员调动,到了九十年代初,《武侠》的市场被越来越多的同类型杂志冲击,市场占有率难免降低,而这一年,正是《武侠》这部杂志最为困难的一年,许多《武侠》杂志的编辑被调走,上面更是在开会讨论,要将他们这个杂志社广市分社给撤销。 只剩下主编和杂志创始人还在艰难奔走维持。 半月前,《武侠》杂志社再度收到一份稿件,这份稿件与当前热销的武侠小说不同,它是探案推理,同时兼顾武侠风类型的小说,还是与当下武侠风截然不同的女主角视角。 刚开始接到探案推理类作品,编辑并不太感兴趣的,但是这段时间火爆的《包青天》,让主编在看到《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时,不由停下了目光,开始看这部新寄来的作品。 这部作品的 作者虽然名不见经传,更不是《武侠》杂志的老作者,可文笔却相当老辣,行文断章更是老练,每章都断在让人欲罢不能之处,等到她前四万字看完,案情恰在揭开真相的高潮之处断开,断的是主编扒心挠肝,恨不能立即把这部作品的作者抓起来,关到小黑屋里再写十万字! 她连忙将这部作品交到杂志创始人处,给他看过,两人一致决定,趁着现在《包青天》火遍全国的热度,赶紧将这部作品趁热度推出,同时派人去寻找这部作品的作者,让他赶紧将下面的内容创作出来。 《武侠》这部杂志是周刊,从他们收到这篇稿子起,已经连载了两期,每期两万字。 原本《武侠》杂志的周刊目前月销量不过堪堪五十万册,销量下滑的厉害,没想到这期杂志一出,才一周时间,销量就直逼五十万册,照这样下去,月销量破百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还有许多读者写信来骂作者不当人,居然停在那么关键的地方,让杂志社赶紧出下一期,他们要知道后续。 等第二期杂志连载出来后,一周销量又增加数十万,因为这次作者更加不做人了,居然把情节断在了主角跟着她爹层层推进抽丝剥茧,即将揭开案件的前一秒钟,就好比有好人即将被砍头的紧要关头,突然,展昭骑着骏马手掌敕令,高喊:“刀下留人!” 卡! 结束了! 把读者们给急的呀,各种催更骂作者骂杂志社的信件如雪花一般寄入杂志社。 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不做人的断章狗,也不知是杂志不做人,还是作者不做人,反正读者连他们一起骂。 而杂志这边,鲍主编已经找江柠找疯了。江柠那边除了一个地址外,电话、邮箱、msn通通没有 他们刚开始只是回信,约下一期的稿子,让作者赶紧寄过来,结果信件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 应,等第一期连载结果出来后,他们又寄了一封信去催稿,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这个柠萌还没有找到吗? 创始人李昂主任已经急的团团转,就连江柠也没有想到,当初她为了不让江爸江妈知道她可能靠着写作挣钱的事,在信里面的笔名是柠萌。 她第一次去大队部取信的时候,大队部的人正在忙,把最近收的信件一起扔给了她,让她自己去找,她当然一下子找到寄给 《知音》杂志社作者柠檬的信。 《武侠》的信件由于距离较远,在她收信的第二天到达,这时候她已经去学校报名了,让江爷爷去留意,江爷爷去了几次,问有没有江柠的信,大队部的人还以为是江柠写回来的信,结果当然是没有。 他们是发现了有两封‘柠萌’的信,“这个柠萌是谁啊?我们村没有叫柠萌的人啊?”都以为是发错了信,大队部的人在邮差再来送信时,直接把这两封信给原路退了回去。 《武侠》编辑部的人收到这两封退回来的信件,简直要疯了。 第24章 【二更】 江柠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那些天她每天天不亮就被江妈叫起去砖厂搬砖,她不去搬砖跑去钓龙虾,天亮了就回山小屋烧龙虾去卖,卖完回来接着写作,因为她要在开学之前凑齐七百多块钱,在那些稿费没下来之前,她内心—直不安,一直到晚上天完全黑透了,再回到江家。 因日日担心江妈会发现她没去砖厂,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大战,她一直紧绷着神经,一时也就忘了她寄过去是笔名的事,和江爷爷说的时候,说的也是她的信,忘了说笔名柠萌,其实说了江爷爷也不一定能记住,就这样阴差阳错。 ★ 晚上江柠和江柏是在食堂吃的,菜就是江柠带过来的一大罐头瓶的咸鱼和腌缸豆。 江柠手中的钱,交完学费、书本费、学杂费、住宿费、校服费,已经花的精光。 除了这七斤饭票可以保障她接下来一周的食物来源,她迫切的需要新的收入来源。 回到寝室,她一点与人交际的心思都没有,放下蚊帐,就在里面写写写。 同痕室的徐秀丽的爸妈已经走了,只剩下她和徐秀丽二人。 徐秀丽见同寝室的同学居然这么卷,吃完晚饭,啥事都不干,放下蚊帐就在里面写写写,还以为她是在预习新书内容呢,吓的她也赶紧抱起新书开始预习。 能够考上一中的,除了吴城本地人外,基本都是吴城下面各乡镇中学的尖子生,学习能力和学习的自觉性都不缺的。 江柠这一写,就直接写到宿舍关灯。 徐秀丽见隔壁床的床友,终于在关灯后,放下了她的笔,准备抹黑去洗澡间洗澡,才终于松了口气,拎着水瓶跟着一起去洗漱。 浴室是公共浴室,东西两边各一个,每个浴室大约有二十个莲蓬头,没有热水。 想洗热水澡,只能自己从楼下热锅炉那里打了水,倒在兑了凉水的盆里,往自己身上浇。 刷牙洗衣服的地方也是共同区域,就在浴室和卫生间中间的倒u型区域,整个倒u型水池都是可以洗衣服的地方。 这时候人已经少了,可也有四五个,旁边的各个宿舍里都在聊天。 r/> 叫喊声传到楼下,楼下的宿管阿姨便上来敲着铁门:“十点了!还不睡觉啊!” 上面的女生就喊:“洗个衣服,马上睡!” 听到楼上女生们的声音,楼下的新生男生们也有些声音传来,下面的宿管阿姨立刻就喊:“洗快一点,都熄灯好睡觉了! 楼上楼下的动静顿时一歇。 乌漆嘛黑的,只有走廊那里有几盏微弱的光,江柠趁着现在天还热,把学校发的绿格子被单被套,军训要穿的迷彩服也都洗了,徐秀丽见到她洗新被单被套,也连忙去拿了自己的来洗。等洗碗晾晒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没有衣架,明天两人还要去下面买衣架。 衣服只简单的晾在宿舍阳台外面的晾衣杆上,江柠还特意往下面看了一眼,确定下面没有干被子,只有一些同样是今晚洗的试衣服,才将被单什么的晾好。 五根杆子,江柠和徐秀丽一人占了两个,还有一根晾衣服,等明天宿舍的人来齐了,这几根杆子会更挤。 这些天江柠习惯了天没亮就被江妈喊起床去砖厂,她虽没去砖厂,而是去抓小龙虾,可生物钟留下了,她还是天没亮就清醒过来,洗了脸刷了牙,去操场上跑完了两圈,第一缕阳光才浅浅刺破鸦青色云层。 此时操场上跑步读书的人还不少,大家都各跑各的,各读各的,还有一边跑步一边哺里念念有词的,大家都安安静静,互不打扰。 小卖部此时还没开门,食堂倒是开门了,包子还在蒸笼里腾腾冒着热气,师傅们还在炸油条、韭菜盒子、糍粑,那头馄饨、面条的师傅们也把煮馄饨、面条的水煮开了。 肚子已经饿了的男生们基本都去买油条、糍粑,人手一个,往班级走,手里都拿着书。 他们都是即将升入高三年纪的高三生,整个暑假都没放假。高二的学生也已经入学了一个月,只有高一新生,尚算清闲。 江柠吃了早饭,打了一壶热水上去,徐秀丽才刚起床。 江柠将热水壶放下,和徐秀丽打招呼:“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没给你带早饭了,水瓶在这,要喝水自己倒。 徐秀丽抿唇笑了笑:“你好早,一会儿我去买衣架,你要一起吗?” 江柠犹豫了一下,“你去吧,我还想再看会儿书。” >其实是她囊中羞涩,身上的钱都不够买衣架的了。 她打算先写稿子,等银行开门口,去银行看看,如果寄给《故事会》和《武侠》这两本杂志还是没有消息的话,她就要这两篇稿子重新投了。 还好她之前都留了底稿。 ★ 到八点左右,学校门口比昨天更热闹,昨天没有来报名的人,今天都来了,不论是学政楼、财务室,还是各新生班主任报到处,都排了很长的队,有的学生自己在排,有的是父母在排,楼上高二高三的学生还在正常上课。 江柠见时间差不多,就带着自己最新出炉的四万五千字的稿子,和之前寄给《故事会》的稿子,去了校门口的银行。 此时银行窗口排队的人也非常多,因为很多人是从存折里新取钱出来交学费。 江柠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她,把存折递过去,“麻烦帮我查一下存折里还有没有钱。” 工作人员接过存折,只见里面余额,2.00元。 但她还尽责的帮她查了一下,居然有两笔汇款进来,她将两笔汇款在存折上打印出来,说了余额后问她:“有两笔汇款,要取钱吗?” “取一百。”江柠赶紧问她:“两笔汇款分别是从哪里汇来的?”工作人员一边快速的给她办理取款手续,一边说:“同一个地方。”江柠接过银行存折,才发现两笔汇款数额居然相差一倍。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电话可以问。 她计算了一下自己寄过去的稿件,几个短篇,最长的一篇是八千字,寄给了《故事会》,接近五千字的是《知音》,这笔稿费都已经收到,还有两个小短篇,一个是《读者》一个是《青年文摘》,应该是存折里收到的一个四十,一个六十的稿费。 就目前而言,《知音》这篇杂志的稿费最高。 她怎么算,这两笔稿费都不对,只能猜测是她唯一寄出去的长篇小说《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发来的稿费,至于两笔稿费,为什么相差那么大,她也不知道。 既然这篇稿子被录用了,她手中又写出来的四万五千字,她就顺便一起寄过去了,想着对方打的是两笔稿费,想来手中的存稿不多了,便寄了快件。 她这次寄信的地址留的是学校地址,不方便留学校电话,她去网吧申请了一个雅虎邮箱号,放在信纸最下面,顺便问 了两笔不同稿费的问题,同时一起寄的还有写给《知音》的短篇。 没办法,《知音》的稿费高啊。 只是没想到《故事会》这么难过稿,既然如此,江柠决定将这篇故事稍微改一改,再取个符合知音体的名字,寄到《知音》去试试看。 这事且不急,有了《武侠》这边的两笔稿费,江柠的经济情况一下子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两笔稿费,一笔是四百,一笔是八百,加起来总共有一千二。 江柠便打算去小商品市场去买点日常用品。 从车站坐小三轮要一块钱,可从学校门口坐小三轮去小商品市场只需五毛钱。 她这次没客啬那五毛钱,直接坐车过去,买了两把锁,一只可以锁上的帆布箱,衣架、香皂、拖鞋、毛巾、卫生纸等个人用品也一次性买齐全了,为方便在床上写作,还买了把小台灯。 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竟有个雅芳的专卖店,遂进去买了防晒、面霜和洗面奶。 马上就要军训了,为此她还去剪了个头,之前被刀子割的宛如癞子头,现在全被她推平,成了寸头。 走在校园的路上,不知道都以为这是个男生。 他们的军训为期一周,江柠回到宿舍时,发现宿舍的另外几个女生都到了,见到她还惊异了一下,宿舍里送她们过来的父母、弟弟,都直愣愣的看着江柠头发和脸,想确定她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直到见她把自己缩在了蚊帐中,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写作。 爷爷是八年后因病去世的,她不知道爷爷现在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她还要继续赚钱,快快赚钱,然后把爷爷接过来体检。 ★ 广市那边,眼看着《武侠》的这一期就要发了,那边还联系不上江柠,他们急都想亲自去找江柠了。 也不是他们不想亲自去找江柠,实在是他们杂志社最近人员调动太大,很多编辑都被调任到出版社其它部门去了,现在《武侠》杂志社除了创始人和主编,只有小猫三两只,人手不够。 他们这个广市杂志社分社又在面临着被撤销的风险,一旦被撤销,鲍主编也得调入到其它部门去,创始人李昂真的是忙的焦头烂额。 而和创始人一起见证过《武侠》辉煌的鲍主编自然也是不想离开的,这部杂志从创刊到如今,投入了他 们十多年的心血,他们是眼睁睁看着它从创刊月印百万开始,直达巅峰时三百多万月销量,再到如今的没落,如今眼看着这本杂志的月销量又起来了,他们岂能不抓住这次机遇? 鲍主编拎着自己的布包:“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 李主任说:“其它稿子还得你催呢,后天就要确定最后排版了,你这时候离开根本就来不及…… 从广市到吴城,来回在火车上的时间都不止两天了,更别说还要去找人。 柠萌填写的地址距离她们远不说,地址还是偏远的小山村,她一个女同志,李主任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往那山坳坳里钻。 “那我和王咏一起。” “王咏也不行。”李昂说:“现在杂志社没你坐镇不行。新进来的几个杂志社成员,根本无法独立负责杂志编辑的工作。 鲍惹欣也没办法了,叹气说:“我先看看最新的投稿箱,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优秀的稿子,先填补上吧。 鲍慧欣和李昂两人都很可惜,好不容易来了一篇稿子,带动了杂志的销量。 至于他们为什么肯定是《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带来的热度,实在是《武侠》上面目前连载的小说都是已经连载多时的小说,只有这一篇是这两期的新作,且读者发过来的信件反馈,也多是这篇作品。 鲍惹欣放下手中的布包:“早在第一周刊登后,我就应该直接去找的。”那时候去找,还有来得及。 李主任说:“应该我去的。”可惜这段时间他为了上面说撤销分社的事一直在奔走,根本分身乏术。 一直到编辑排版的前一刻,李昂和鲍主编都还在寻找台适的新作品。 鲍惹欣突然在一众信件当中,翻出来一封厚厚的信封,看上面地址虽和上次地址不同,却是同一 个省市发过来的,信封也和上次一样,不由惊喜道:“主任,你看这封信,会不会是柠萌寄来的?” “快打开看看!”李昂也有些惊喜,却也不太敢确定。 实在是他们这个杂志体量不小,拥有着庞大的读者群体,每日给他们杂志寄稿子的人真是不少。可写作这东西,是真的需要一些天赋和悟性的,有些作者单凭一腔热爱,热血上头,写了就寄了,实则毫无逻辑和技巧,并不适合《武侠》期刊 ,编辑们每天都要阅读大量的稿件,企图从中沙里淘金。 其中从同一个省市发过来的稿子更是多不胜数。 鲍惹欣在打开之前还看了一下信封上的笔记说:“字迹也像。”李昂性子急,直接抢过来把信封撕开了。 第25章 【三更】 “真的是柠萌!” 李昂只看了开头,就立即确定是《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实在柠萌的前四万字作品都比较有个人特色,她基本每章都精准的控制在三千出头,前面四万字正好是十二章,这篇开头便是“第十三章’。 柠萌写作的节奏很快,这一章已经将第一个案子全部了结,可很快,在章节末尾处,第一个案子的伏笔又缓缓勾出了一个是念,下一章就进入了第二个案子的节奏中。 李昂看了也不由拍了下大腿:“柠萌这节奏把控的,实不像个新人!” 鲍惹欣看了也说:“说不准之前在其它家发过,这次换了笔名写武侠,投到我们这来了。”鲍慧欣看完了稿子也赶紧说:“我先找人去校对,她这回留了个邮箱,你先去给她发邮件催稿,这次可不能再像前两期那样差点空窗了! 李昂连忙把江柠邮箱抄了。 话说,连他们自己杂志社都还没有邮箱呢,实在是这年头用邮箱的少,用msn的人更少,企鹅号也还没出来呢,他们与作者之间的联系,除了电话就是写信。 可他们八十年代时,杂志太火热了,每天无数个电话,为此他们还专门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当电话接线员,就这都不够用,电话一天到晚,几乎没个安静的时候,后来干脆把电话号码从杂志上撤了,只留下投稿地址和读者来信的地址,可每天依然还有很多老读者打电话来。 直到联系不上柠萌后,他们才发现,电话太重要啦! 他们联系不上柠萌,但如果他们之前在杂志上留了电话,至少柠萌可以通过读者电话来联系他们,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他赶紧去申请了个雅虎邮箱,想了想,又赶紧跟排版的人说,在第三期征稿地址栏里,把雅虎邮箱和他们的电话号码也添上了。 第三期校对排版过后,就赶紧送去首印了,由于前两期热度,这次他们首印比前两期多了三十万。 给柠萌的样刊,也按照柠萌留下的新地址,给她发了过去。 然后便等待着第三期,市场的反应。 柠萌的这篇作品和当下武侠小说的大开大合,一般通过复仇、掉崖、武林秘籍、传奇老爷爷教授武功的路数还不同,她是女主穿越,且以女主为视角,又缓缓将大宋时期的市井朝堂通过女主的视角,如 同《清明上河图》中的画卷般,一点一点向读者打开,文笔细腻的同时,又不乏武侠小说的精彩,让读者看了非常有代入感。 此时,《寻秦记》尚未横空出世,《穿越时空的爱恋》更是没有传入内地,穿越小说这一块,市场是一片空白。 可以说《我在大宋当捕头》这篇文,完全是吃了这空白市场的红利,再加上《武侠》这本杂志长期所累积的庞大读者群,和《包青天》的热度,让《我在大宋》空前火爆了起来,带给《武侠》最直观的就是销量的火速提升。 《武侠》杂志社的电话,继八十年代的火爆,到如今的没落后,再一次被读者们打爆了。 李昂是一边抹汗,一边和唯二的老伙计说:“亏的他们还记得我们的读者热线。” 这都不留电话多久了,还能有这么多电话。 哪怕有了前两期打底,这一期的热度依然超出了李昂和鲍主编的预期,即使他们经历过月销三百多万的辉煌,可如今武侠市场到底不是他们一家独大的时代了。 “南市分社那边打电话过来,要十五万册。 另一个编辑也来敲李昂办公室们:“沪市分社那边要二十万册。” “首印都八十万册了,还不够吗?”鲍主编问,她怕到时候卖不掉,都堆积在仓库。 李昂到底是一手创立并建造了《武侠》辉煌的人,当下便果断道:“给印刷厂那边打电话,这一期加印五十万,前两期都再加印十万。 几个小编辑都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他们此前的总月销量也已经滑落到五十万册了。 “加吧。” 随着《武侠》最新一期的杂志期刊的大量铺货,沪市分社和南市分社的销售热度也在向周边辐射。 江柠所在的吴城,便在南市和沪市的辐射范围,只是此时她们已经开始军训了,出不了校门的她,根本无法感受到《武侠》的火爆。 实在是一中管理的太严了。 除了走读生外,学校日常是全封闭式的,就连买早餐,学生们也跟坐牢似的,站在铁门处,把钱递给门外卖煎饼果子、饭团、糯米饭、小笼包的摊主们,大声喊着我要啥,然后通过铁门给钱给吃的。 连校门都出不去,更别说买杂志了。 况且一中的女生都是卷王,从江柠来到一中宿舍的第一天起,全宿舍的女生,来到新环境第一件事,不是相互认识,而是卷。 当军训的教官们来到610寝室时,痕室里八个女生,全都或坐或躺的在自己的床位上看书,或是用笔计算着什么。 看着这与其它新生宿舍完全不一样氛围的痕室,两个教官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浓郁的学习氛围。 总教官和女教官对视了一眼,还是女教官先出声:“咳!都起来了,我来跟你们讲讲如何整理内务,和明早出操情况。 几个女生这才从书本中抬起头,练习数学题的,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教官见七个女同学都或起身,或掀开了蚊帐,唯独最里面靠窗户的女生蚊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那个女生睡着了,便端着严肃的步伐走过去,敲了敲那个女生上面的床沿:起来了。 然后就见那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作品中,写的无法自拔的女生,茫然抬头,隔着蚊帐与教官对视。 ★ 一直到教官们教完内务离开,两个教官在下楼的时候感慨:“一中不愧是重点高中,学生就是不 一样。 总教官严肃着脸,下楼的脚步却颇为轻快:“刚才我都不好意思打扰她们。” 此时尚未关灯,江柠见时间还充裕,在教官们走后,回去继续将手头的一章写完。 等明天军训之后,每天肯定累成狗,到时候就没时间写了,得趁着军训还没开始,得多写点。 一直到把这一章写完,江柠活动了下脖子,放下笔,从蚊帐中出来准备去洗漱,一转头,乖乖龙地咚,一整个寝室的女生全都在抱着书本学习,没有一个聊天的。 她轻轻伸展了一下四肢,生怕打扰了其他舍友们的学习,轻手轻脚的去拿盆和洗漱用品,轻轻的拎起水壶去浴室洗澡。 却不知,她在拎着水壶出去后,痕室的另外七个女生,都齐齐的抬起头,看向被她轻轻带上的房门,都不由地吁了口气。 汗,这个痕室太卷了。 ★ 广市。 李主任已经不止一次去看邮件有没有回信了,再又看了数次,依然没有回信后,李主任忍不住向鲍 主编抱怨:“这个柠萌怎么回事?留了邮箱却不回信?电话也没有一个。” 他在办公室内焦急地来回踱步:“这一期的样刊给她寄过去了吗?”鲍主编点头。 “那有他的回信吗?”李主任问。“没有。 这一次,柠萌寄过来四万五千字的稿子,即使他们省着点用,一期发一万五千字,这点稿子也就只够发三期的,要是再向前两期一样,稿子发完了,柠萌的新稿子还没寄来,他们又找不到柠萌的人,杂志出现空窗那就麻烦了。 偏偏他们稿费又是统一月底发,柠萌那边也无法通过稿费得知过稿情况,他也实在不想减少这篇文的发稿数量,只想趁着这篇文如今的热度和《包青天》此时的热度,多发一些,让《我在大宋》的热度持续发酵,带动《武侠》的销量。 一旦《包青天》电视剧完结,《我在大宋》的热度却没有炒起来的话,后续再想升温,就难了。 “这样,你叫王咏去趟吴城,尽快找到柠萌,找到后,让他暂且不要回来,就在柠萌家附近租个房子,或是找个招待所住下,专门催柠萌写稿子,写完赶紧寄过来,靠柠萌自己每次寄点稿子,实在是心惊胆战。 其实柠萌已经算是他们杂志写稿子速度最快最勤奋的作者了,每次都寄好几万稿子过来,可实在是抵不上消耗啊。 他们都估计柠萌是高中老师,高中老师,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们实在怕柠萌没时间写作了。 除非他是个体育老师。 得到领导出差安排的王咏问李主任:“主任,那柠萌的稿费还要不要再升一升?” 他们杂志的一些老作者,稿费千字一百、一百五的都有,千字四十,对于《武侠》这几期带起来的热度来说,实在是少了。 李主任思索了一下,“先等第三期的月总销量完全统计出来再说吧。” 王咏得到领导的指示也不耽搁,立即收拾了行囊,坐火车赶往吴城。 吴城此时还是个县,高铁站还未建立,王咏还要先坐火车到邻市,再转车来吴城,其间相聚一千三百多公里,这一路上,王咏也看到他们《武侠》在火车站热销的情况。 /> 他带着自己的工作证和杂志样刊,按照江柠留下的地址,找到吴城第一高中的门卫处,向门卫打听:“你好,我来找江柠老师。” 第26章 【一更】 “什么老思?”门卫扯着噪门一脸疑惑的问王咏。 王咏还以为门卫大爷耳朵不好使呢,凑近了他耳边大声喊:“江柠老师!”门卫大爷挥着手:“没这个老思!” 王咏却以为大爷听不清,又扯着嗓门在门卫大爷的耳边一字一顿的喊:“大!爷!我!找!江!柠!老!师! 门卫大爷也以为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耳朵不好,也大声地扯着嗓子,摇着手一字一顿地回:没!有!这!个!老!思! 王咏就急了,拿起门卫登记表上系着的笔,写下‘江柠’二字:“江柠!江!柠!老!师!” 不认识!不认识!”门卫摆手:“你找错嘞,我们这里没这个老思! 王咏站在吴城一中的大门外,望着铁门上面的门楼上,清清楚楚写着的‘吴城第一高中’,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信封,心想没错啊。 难道是我口音有问题? 王咏作为广市人,哪怕毕业于传媒学院,可对自己的口音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他们广市的方言和普通话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加上那老大爷明显的地方口音,他也怕是他听错,或者没理解大爷表达的意思,他想等有同学出来,找一个同学问问,哪知道这所高中居然是封闭式管理,除了早饭和晚饭时间,会有同学通过大铁门来买些吃的,平时只有一些走读生,在很早很早就进了学校早读。 要知道,高二高三都有早读课和晚自习的,晚自习要上到晚上九点半才下课,而新生,放学还要站军姿呢。 是的,江柠她们持续一周的军训开始了。 第一天她们基本都在联系站军姿和左右转向,江柠还因为军姿站的好,第一天就把江柠喊到了升旗台上,迎着烈火般的阳光,站在高高散发着火热温度的水泥台上,生生晒了两个小时,一点阴凉都没有,晒的是欲哭无泪。 谁让她重生前是个当领导的,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尤其她还是个女领导,一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女领导,体制内稍微有点姿色且升的快的女领导,都会在平时把自己往成熟稳重的方向打扮,气质更是严肃。 不过也还好,她一路升迁,都没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谁不知道她升的快,是大腿抱的好,马屁拍的响,是大领导的心腹 。 恩,大领导也是女的。 工作中装惯了,到军训中,就不由表现出十二分的认真来,一举一动标准的就像被尺子量过,直接就被她们这一排的排长看中,拎出来当军姿标兵了。 然后总教官也看到她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军姿站的比男生还要标准,又给拎上了被阳光烤的炙热的升旗台。 实际上,江柠在站军姿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构思《我在大宋》下面的情节,她要如何将这一个案子巧妙的与大宋那个时代结合的毫不违和的同时,还充斥着武侠之风,将每个出场人物的特点通过他们的语言、行为、微表情这些—一展现出来,再慢慢与后面的案子相关联,提前埋好伏笔。 前面出现的人物后期也不能丢,每出现一个新的人物,都得给他们列个人物小传,这样后续需要他们来推动情节时,可以随时拎出来。 她大脑真的是完全放空状态。 偏偏教官还在下面大声喊着:“你们看她一个小小的女生,身体里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在烈日的阳光下,身姿笔挺、不摇不晃、昂首挺胸,展现我们当代高中生昂扬的斗志与神采! 他实在是被那晚610痕室的学习精神给感动到了,这和他们这些日日训练不辍保家卫国的军人多像啊! 他就欣常她们这样努力、刻苦、奋斗的年轻人! 不光是看江柠,总教官和女教官看610室所有的女生,都满含欣赏与欣慰。 ★ 而此时,王咏还在一中大门口徘徊。 门卫大爷都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他好几次了,生怕他是社会人,来找他们学校女生谈恋爱的。什么老思不老思的,别是来忽悠我老头子的,我可得把大门看好喽! 王咏是传媒学院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现如今在《武侠》杂志社实习,因为市场的冲击和人员的调动,《武侠》这个杂志社也和许许多多即将破产的厂子一样,也陷入危机当中,王咏这些大学生进入面临着即将撤销的杂志社,目前连个编制都没有,还是合同工。 可《武侠》最新三期的火热,让王咏看到了希望。 他来到学校大门旁边的一个小杂货铺,杂货铺兼零食店、文具店、报刊亭于一体,在挂在门口铁网上最醒目位置的,便是最新一期的《武侠》、《读者》、《青年文摘》 ,而《武侠》上最显眼的标题,就是在腰封上加大加粗的红色字体《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 王咏在下面铺开的桌面上看了看,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杂志,结果排在最显眼位置的全部都是各科辅导书,什么《龙门专题》《黄冈兵法》《海淀名题》等等。 他指着夹在白色铁网上的《武侠》,问坐在柜台内打毛线衣的老板娘:“最新一期的《武侠》还有吗? “还有三本,你要?”她从柜台下面抽出三本《武侠》来,“刚从南市来的货,一下子就卖空味,你要买就赶快。 老板娘的态度并不算热情。 她是一中政教处主任的家属,在校门口开着属于独门生意的店,其它学校门口也不是没有开书店的,都没有她离的这么近,是以店里东西从来都不愁卖。 王咏想要先打开看看,老板娘连忙制止他:“你要不要?要就打开,不要就别打开。” 杂志外面是套着透明包装袋的,杂志封面上还有武侠风的人物卡片,打开了,卡片就容易丢失。 这一期杂志的人物形象,便是手绘版何家劲的展昭。 是的,不是《大宋》的女主,而是直接蹭了《包青天》的热度,让手绘版展昭当了封面人物,还印在了《大宋》的宣传腰封上,让展昭和《大宋那些年》完美结合。 李主任是懂宣传的。 王咏想要打听消息,就买了本《武侠》然后问老板娘:“请问这个学校,有没有一个叫江柠的老师? 老板娘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干嘛?” 他赶紧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又翻开《武侠》书页里面最醒目的一页,“我是《武侠》杂志社的编辑,是来找《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的作者,向他来催稿的,他留的地址便是这里。”说着,他又把江柠寄过去的信封给老板娘瞧。 老板娘接过信封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和苍劲有力的字迹,又还给王咏,神情颇为冷淡地摇头:“不认识。 若王咏是大学刚毕业的本地人,老板娘必然很热情,毕竟年轻小伙子谁不喜欢呢?谁家还没个没对象的亲戚? 可王咏的口音明显就是个外地人,且工作证上的地址还是广市,那么远,她就没兴趣了。 况且,她是真不认识。 王咏却觉得这些人是不信任他,不告诉他江老师的信息,在防着他。 他不由沮丧地想,他就长的这么像坏人吗? ★ 与此同时,随着广市、南市、沪市三个城市的杂志铺开,海量的读者来信,也朝这三个城市的杂志社飞去。 这次除了《武侠》杂志原有的男性读者外,还多了许多的女性读者。 女性读者一向是个巨大的消费群体,其购买量,丝室不比男性读者差,以往《武侠》这本杂志多是以男性为主角,连载的内容也全是打打杀杀,好不容易有个女主戏份,好嘛,全是种马,其主要读者群体也是男性,而此次,《武侠》这本杂志首次出现了以女子视角的主角,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女读者。 女性读者的关注点又不一样。 这次杂志社直接掌了展昭的照片做宣传,《我在大宋》中,展昭虽然目前还没出来,女主的父亲也只是开封府下面府衙的一个资深小捕头,故事发生在开封府,前面的暗线又似乎透露着,后面包拯、展昭他们都会随着案件的展开,女主也如打怪升级一般,慢慢升级地图,将展昭他们都——引出来,并正式进入开封府衙,进入包拯和展昭他们的视野,进入大宋这个真正通天的高层们眼中。 这种感觉就像前面有个胡萝卜吊着,又像是有个钩子,狠狠的勾住了读者们说不清道不明,又如猫爪在挠心一样的隐秘爽感。 尤其是女读者们看着电视上何家劲版的展昭剑眉星目器宇轩昂,都忍不住代入到女主视角,期待 男主是展昭来着,各种信件如雪花般飞入杂志社,纷纷要求展昭快点出来,问男主是不是展昭。 这些信让李主任看了,忍不住对鲍主编说:“这女主才十二岁,要什么男主?我们这杂志的主要读者群体可是男读者,你赶紧跟柠萌发邮件,可千万别搞什么男主出来! 鲍惹欣作为女主编,却也和女读者一样,是觉得可以有男主的,不过她还是说:“可以把展昭放在后面吊着,这样女读者也来了。 两个合作多年的老伙计不由对视一笑,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让老读者们抓心的是,第三期虽然结束了第一个案子,可第二个案子,又在关键的时候没了。 老读者 们就写信去骂杂志社,他们一边骂杂志社没落,好好一个以《武侠》为核心的杂志,居然连载起了刑侦推理小说,简直辜负他们读者的期待,一边又催杂志社赶紧把下面的内容放出来,别吊人胃口。 有些是看了《大宋》后,意犹未尽,又跑回去看《包青天》,在《包青天》带红《大宋》的同时,《武侠》的热销,也为《包青天》带来了更高的收视率,使得原本就收视率高的《包青天》又一次迎来了收视率的新高。 还有许多观众和读者打电话到买了《包青天》播放版权的电视台,问《大宋》是不是《包青天》的后续,《包青天》是不是要拍第二部。 太多观众往电视台打电话提到《大宋》这篇文,也让电视台的人注意到《大宋》这篇文,同时也注意到《武侠》这本杂志。 为探寻个明白,电视台的负责人让工作人员买了《武侠》,找到《大宋》这篇文看了起来。 第27章 【二更】 这是个全员武侠热的时代,小说有金庸古龙温瑞安,电影有《少林寺》《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仙鹤神针》等,电视剧有《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白眉大侠》《白发魔女》。 人人看武侠,人人爱武侠。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自然也不例外。 《武侠》这本杂志上的新型刑侦探案式武侠,就颇有古龙武侠《陆小凤》的味道,但二者又完全不同。 “台长,你之前不是说台里要准备拍自制剧吗?你看这《大宋》怎么样?趁现在咱们台播放的《包青天》正火,赶紧拍个续集。电视台工作人员也是懂宣传的,看《大宋》蹭《包》的热度蹭这么光明正大,他们买了《包》内地播放版权的,不蹭简直可惜了啊。 说的台长都心动了,“可惜才出来两个案子,目前看两个案子是衔接的,后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等后面几期出来再看看。 “那到时候《包》播完了怎么办?”播完了,热度可就散了。 台长手里掌着杂志,忍不住想要敲这小年轻的头:“傻,重播一遍不就完了?” 这年头,人的娱乐活动单一,除了去卡拉ok跳舞,就只有在家看电视了,像《包》这样的热剧,别说重播一回,就是重播三回都有人看。 ★ 事情果然如江宁猜测的那样,军训后就没时间去写作了,他们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去站军姿,站两个半小时,等高二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全部吃完早餐去上课了,他们才解散,去食堂吃早饭,还得保持安静,不能吵到高二高三正常上课的学生,接着便是去练习左右转和齐步走。 练的时候都是教官喊口号,新生们是不用喊的,不然声音太大了,会吵到教学楼那边的高二高三生上课。 一直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开嗓子跟着喊:“一!二!三!四!”呢? 五点放学,高二高三学生去食堂吃饭时,这时候的新生们一边练齐步走,一边齐声喊。 等到高年级同学回教学楼上晚自习了,就轮到她们去吃饭打水了,吃完饭打完水,又去站军姿,一站又是两小时,等她们回到寝室,洗完澡和衣服,已经累到在床上,完全不想动了。 可不动不行,哪怕只有半个小时,江柠也要爬起来肝。 />痕室其他女生看到她这么卷,都麻了,没办法,也掏出书来,或躺或坐在床上看。 累的不轻的徐秀丽动作稍微迟了些,回到宿舍就看到又卷起来的室友们,晾完衣服躺回床上,掌起书本又放下,忍不住问江柠:“江柠,你不累吗?” 江柠笔下唰唰,头也不抬:“累啊,我腿都快累瘫了。” 第一天就站了那么久军姿呢,江柠还在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的升旗台上,更是一刻都放松不得。 徐秀丽看看江柠,再看看寝室里其他女生,无奈也掌起了书。 早上五点钟,江柠还在沉沉的睡梦中呢,刺耳尖锐的哨声就响了起来:“集合!”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王咏依然没有找到江柠。 他打电话回到杂志社,向李主任报告了今天的行程:“一中的人说,没有一个叫江柠的老师。”他声音十分沮丧无力。 “啥?没有?不可能!”一直没有收到邮件回复的李主任也暴躁了:“你再仔细点找!一中没有,那二中呢?二中没有那三中呢?附近还有没有其它学校? 李主任又想到其它可能:“江柠这个名字看着也可能是女同志的名字,这样,你再问问,有没有哪个老师的家属名叫江柠的?他也可能用的他爱人的名字嘛! 这句话倒是打开了王咏的新思路。 王咏毕竟是有记者证的人,于是,他掌着自己的记者证和工作证,开始在学校附近打听学校哪位老师的爱人姓江的。 “江柠?不知道不知道?” 一大早就来校门口蹲守的王咏,总算逮到几个匆匆赶来上早读或军训的走读生,天晓得,他都多久没有五点钟就起床了。 “江老师?我还是个新生,不认识一中的老师,我要赶去军训了。” 你问的江老师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二中有个江老师,你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王咏又跑到二中门卫处去打听‘江柠’老师,二中的管理比一中来说,相对没那么严格,但也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的,对他的打听,也都是摆手说不知道。 王咏简直日了狗了。 他现在觉得,江柠恐怕真的不是一中的 老师,而是哪个老师的家属。可打听老师容易,同学们想知道老师家属的名字,可就太难了。 谁会去在意你老师的老婆老公叫什么名字啊?又不是在同一个学校当老师!这要怎么找?去老师办公室一个一个问,谁是江柠的家属吗? 问题是,学校他进不去了。 王咏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都已经来到吴城,要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就这么回去,他怕自己的实习期会提前结束。 现在找工作多难啊! 他又掌着自己的工作证和记者证,去吴城派出所去打听。现在的派出所还不是后面电脑系统智能化管理,所有的记录、档案,都是手写的。 江柠的户籍水埠镇派出所,虽开学后,户籍会跟着调到一中来,可他们才刚开学没两天,户籍档案都还没开始调,一般这样多的人员户籍调动,通常都要一个多月才行。 “难道她不是叫江柠,她的本名其实是柠萌?”王咏调查的简直怀疑人生。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暑头晕把作者的笔名和本名搞反了,明明财务室打稿费的账户,本名确实是江柠啊。 难道账户对应的名字是柠萌?笔名是江柠? 他打开《武侠》杂志,再三确认《我在大宋当捕头》这个大标题下面写的小字是:作者柠萌。于是,他又去学校打听‘柠萌’老师。 他打开《武侠》的《大宋》篇,指着标题下面的作者:“大爷,就是这个柠萌老师!”他再次掌 出自己的各种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没有江柠老师,那柠萌老师呢?” 大爷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傻子。 ★ 如此过了一周,终于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在阅兵、校长讲话之后,学校的专属摄影师过来给所有新生及教官们拍大合影,如果想和教官合影的,也可以和教官合影,只是单独合影的相片钱,就要学生们自己掏了。 于是,兜里还有些余钱的,都纷纷跑去跟教官们台影,有些多愁善感的同学,更是抱着教官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舍不得他们走。 此时天已经黑了,原本同学们还以为教官们要明天才能走,谁知道阅兵、合影过后,教官们当晚就坐上军用大卡车,呼啦啦全部走了,留下一如既往安然静 谧的学校。 学生们都哭的不能自已,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回到了宿舍,好嘛,宿舍灯火通明,江柠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回来,一个在寝室里,掀开蚊帐,坐在翻过来的洗脚盆上,脚盆上还垫着本书,把床当桌子,奋笔疾书。 刚和教官们分离哭的眼睛通红的室友们:.. 江柠是不赶不行啊,这一周,她每天晚上只有半个小时的写作时间,半个小时能干啥?最多也就写个三千字,加上军训前写的一万字,也就三万来字。 刚刚大合照的时候,学校大门就短暂的打开了,因为学校的专属摄影师,也是学校老师的亲戚,就校门口左边有个店面,要和教官们拍合照的,要去摄影师店面里面登记名字和需要洗几张照片,按照片数量付定金。 江柠在那时候,就去大门口边上第一家杂货铺上看到了最新一期的《武侠》,买了一本,回来发现,上面又连载了六章,也就是两万字,那剩下的存稿就只有两万五了啊,《武侠》是周刊,他们军训刚好一周,也就是说,剩下的存稿也没了,那还得了?得赶紧写啊。 于是军训过后,所有新生都在门口拍合照,依依不舍的和教官们分别,只有江柠,在吃过晚饭后,带着自己打好的水壶就往寝室冲,澡都来不及洗,就赶紧写写写。 一直写到熄灯,她才赶紧拿了自己东西去洗漱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又下去跑步吃早饭,吃完早饭都没上楼,就着食堂的灯光,紧赶慢赶的凑足了四万字,再把这些天写的稿子重新认真誉抄了一遍,确定没有漏字错字后,将稿子装到信封里,贴好邮票,来到校门口,将信封投到了邮桶中。 她倒是想加快,可惜出不了校门,去不了邮局,发不了加快。 ★ 一中的效率特别高,军训完的第二天,就是星期一,学校就正式开学了,学校所有新生都按照各自分配好的班级,八点钟去班级报到。 也就是说,他们累死累活军训了一周后,也就休息了一个早读的时间。 高一—共十个班,按成绩高低排名,一班是实验班,二班是尖刀班,从三班到十班,属于平行班。 这样也保证了学习能力强和接收能力快的学生都聚集在一起,学习更多更深的知识。 对此江柠也不例外,她前世就是平行班,班主任是个眼睛瞪的比青蛙还大的物理老师,他的 妻子,就是她在被校园霸凌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保护她,并帮助她让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数学老师。 可现在她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椭圆脸,寸头,说着一口流利英语的英语老师。 他来到班级的第一句话就是英语,用英语做完自我介绍,在黑板上写下了名字,然后才用汉语继续做了自我介绍,并说:“今后我在班里的日常用语都会用英语,也请你们尽量用英语回答我的问题,和我沟通,我也会在未来三年,尽可能的提高你们的英语成绩,别科成绩,自有你们其它科老师管,但我的英语成绩,目标只有一个——”他转身在黑板上,用英语写了个‘年级第一’。 然后就开始点名和任命班干部,班主任姓王,王老师直接将全班成绩第一的任命为班长,全班第二任命为学习委员,接着各科课代表也都是按照各科成绩来排的:“至于后面会不会调整,后面再说,现在请所有同学起立,男女各站两列,按身高从低到高。”队伍排好后,王老师指挥着所有同学,“两两一组,女生按照身高坐一二两组,男生按身高往后排,坐三四两组,以后女生从前门进出,男生从后门进出。下课后,女生一律往左侧洗手间,走左侧走廊,男生一律去右侧洗手间,走右侧走廊,都听明白了吗? 早就在一中待过三年,知道学校领导为了防止学生早恋,实行男女分流的江柠喊的最大声最干脆:“明白了!” 王老师看到江柠的寸头,非常满意地点头,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试卷来:“很好,现在我们开始摸底考试! 整个周一,没上课,各科老师们,都在做了自我介绍后,掌了一叠试卷出来,进行开学摸底考,一边发试卷还一边说:“我看看有哪些同学暑假没好好看书。” 试卷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初中试题,可也有少量一部分,是高一要学的内容。 班里一片哀嚎,唯独610痕室,因为寝室里出现了个卷王,这几天她们跟着疯狂看书,看到试题 后,都松了口气。 ★ 那头,王咏一直找不到柠萌,可他的钱又不足够让他一直在招待所消耗,就在一中附近寻了个小间房租了下来,然后按照江柠寄的第一封信的地址,准备去他的老家去找他。 他们当时之所以判断江柠是老师,也和这两封信的地址有关,一封是小山村, 一封是县里高中,明显就是暑假和开学的关系。 捋清这两者之间关系的时候,王咏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可能—— 这柠萌,不会是个学生吧? 王咏到底还是去了水埠镇。他先是去水埠镇派出所,去调查看有没有江柠这个人。 一查,还真有江柠。 再看出生年月日,掐指这么一算一一周岁不到十四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咏不相信能写出《大宋》的作者,会是个不到十四周岁的小姑娘。 可现实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这小姑娘的老家信息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水埠镇、临河大队,和第一封信上留的地址一模一样,档案中显示,江柠小姑娘考上了吴城县一中,现在如果没搞错的话,人小姑娘正在吴城一中读书呢。 这还是王咏明确提供了身份证、记者证、工作证、单位开的证明及《武侠》这本书里面关于《大宋》的内容,又打电话联系了广市那边的派出所,确定了王咏确有其人,才让他查的,不然当地派出所还不会让他这个外乡人查本地人户籍。 王咏确定了他要找的人,居然真的是不足十四周岁的学生后,整个人都恍惚了,坐在派出所大门的椅子上。 派出所的民警们则看王咏带过来三期《武侠》期刊,看的津津有味。 他们首先看的当然是据说是他们当地一个小姑娘写的名叫《大宋》的故事,看完里面女主角用各种专业的刑侦手段,帮助她老爹破案,有些刑侦手法是他们刚学习正在用的,有些刑侦手法连他们都不知道,可听起来也不像胡谄。 当地派出所的警察看完,指着《大宋》里面专业的内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对王咏说:“王咏同志,你呀,肯定是找错了,写这个《大宋》的作者,绝对是我们公安系统的! 插入书备 第28章 【三更】 这时候派出所民警,一般都是由退伍下来的军人转业回来当民警,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也会定期去县里或市里学习新的刑侦破案技巧。 听到民警十分肯定的话,王咏又恍恍惚惚了。 因为不是一个民警这么说,而是所有看完《大宋》的民警,都对第一个说这话的民警表示赞同,并纷纷用肯定的语气说:“绝对是出自我们公安系统内部的人,这个破案手法,我们上个月刚去市里学习过,不是我们系统内部的人,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这案情分析的细致程度,抽丝剥茧一环扣一环的,还有审讯手段,说不是他们系统内部的公安,他们绝对不信。 只是没想到他们公安系统的人还有跑去当作家的,纷纷猜测这个人是谁? 会不会是江队长啊? 巧的是,吴城公安局,还真有一个大队长姓江。 其中一个民警一拍大腿:“搞不好就是他!不敢用自己名字,大概就用了自己哪个亲戚的名字。 他们毕竟是人民公仆,这种写作赚外快的事,还是有些敏感的,他们完全能理解江队长为啥不用自己名字,而是用自己亲戚名字。 他们对王咏说:“这江柠绝对是我们系统内部哪个同志的亲属,你要不去吴城问问,实在不行,你可以直接去问这个江柠嘛,既然用了她的名字在写,她肯定知道是谁喽。 他们自己也好奇的不行呢,尤其是第三期断在了最精彩的地方,如果确定了作者是谁,他们就可以去催稿了。 王咏原本还想去临河大队的小村子里问问的,现在已经确定了江柠的信息了,也就不去小村子了,直接坐车去吴城。 好在水埠镇每天去吴城的车不止一趟,不然他还得在水埠镇歇一晚。 ★ 江爸江妈经过数天的辛苦寻找,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大儿子。 大儿子电话能打通,可就是不回来,说什么都不回来,再打电话,他说要跟同学去深市了。江爸头发都急白了,可对这不听话的儿子,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r/> 连发现小女儿不在家,他们都没心情过问。为什么?反正又丢不掉。不在家,那就在老头子那呗?要不就是歇在她小姨家了。 江爸歇了一天,想到还在吴城一中上学的二儿子,心里又振奋了几分。 二儿子虽不如大儿子聪明,胜在踏实刻苦。 二儿子下半年高三,现在开学了,饭票估计吃光了,得给他送粮食过去。 为防止每次跑去都要路费,江爸都是一次性送两百斤粮食过去,足够他吃一个学期的。 可这两天在家都没有见到江柠,不知怎么,他就想到女儿说的,她自己挣学费也要上学的事。 这段时间她卖龙虾的钱、去砖厂挣的钱都没有交回到家里,他也不知道她具体有多少钱,也没办法去她小姨家问她是不是在小姨家,就去了山上问江爷爷。 江爷爷说她去县里上学了。 江爸愣了一下,在大儿子辍学不愿读书后,江爸对于小女儿能继续上高中,是非常乐意的,他本就不同意孩子辍学。 听到江爷爷说女儿在上高中的消息后,他没用扁担挑着大米去渡口了,而是去江大伯家借了板车,装了四百斤大米到板车上,装了两罐上次腌的死鱼,拉到渡口,包了条小船到水埠镇,又拉着板车到镇中心下面一些的位置,坐中巴车去县里。 中巴车上是不给放板车的,江爸好说歹说,也是高中都开学一周,现在去县里的人少了,车上没什么人,司机才同意江爸将四百斤大米和板车用绳子绑在中巴车顶的。 中巴车顶平时也是给客人房行李用的。 俗话说,十里不同音,水埠镇的方言别说和邻市的口音完全不同,就是和吴城的口音,也是有很大区别的,王咏是完全听不懂,只迷茫的听着周围的一切。 到达吴城后,王咏便入乡随俗的坐着小三轮,去了吴城一中门卫那里,请门卫帮他叫一下名叫‘江柠’的同学。 门卫大爷眯眼看他,用浓重的乡音问:“这次不是叫‘江柠”的老思了?” 王咏苦笑地递过《武侠》杂志里面的《大宋》一文说:“这篇文章写得好,谁能想到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学生写的?我和主编都以为是一中的老师,所以过来问有没有江柠老师呢,去下面派出所问了才知道是吴城一中的学生,这不,我又 来了,大爷,您帮我叫叫她,实在我找了一周了,她要再不交稿,我们这杂志就开空窗了。” 王咏姿态放的是真低了,饶是如此,大爷还是正气凛然的说了句:“学生的天职是学习!学习第一!我们高中的学生那都是好学生,你们稿子要是影响我们学校学生的学习,那肯定是不行滴! 但大爷还是愿意去帮他叫人了,叫人之前问了他一句:“这个江柠……她是几班滴?” 王咏:.… 王咏快哭了,把信封拿给大爷看:大爷,江柠老师也没写她是几班的啊? 大爷:“你咋还叫江柠老思老思咧?” 王咏泪奔,他们这一行,平时催稿都是喊‘老师’,喊习惯了啊,虽然知道江柠可能是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学生,这不是还没见到江柠本人没有代入感吗?从她遒劲有力的字迹和老辣的文笔、流水般 的行文来看,他真的无法把《大宋》的作者当成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 他都快无法直视‘十四岁’了。 他回忆了下自己的十四岁在干嘛?哦,和自己的小伙伴在放学的路上打闹呢。 结台了王咏提供的年龄,这个江柠只能是新生。 门卫大爷突然想起什么,突然从桌子下面,翻出几个硕大的信封来,信封上面的名字,写的便是‘柠萌’收,因为里面装的是样刊,是以信封特别大。 他将超出寻常信封大信封拿出来递给王咏:“你看看,你之前要找的柠萌,是不是这个柠萌。”王咏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寄给柠萌的回信和样刊,一直没人回复了,敢情是被大爷截胡了啊。 大爷看他一副要哭的表情,连忙从屋后的窗户下,拿出来一只小黑板,小黑板上写满了被蹭的模糊不清的名字,在小黑板的角落里,依稀还能看出两个模糊的‘柠萌’二字。 “一般有信件,我都会把收件人的名字写在小黑板上,挂在那边的窗户下,这样出来的学生一眼就能瞅见,我这黑板挂了快有一个星期了,都没有人来取信,还以为是记错了,我还想咧,哪有姓‘柠’滴!”门卫大爷的一口乡音说的格外有感染力,让人不知不觉就跟着大爷的口音走。 这块黑板是挂在门卫房后面朝学校方向的窗户下,学生们从里面往校门口走,自然能一眼看到上面的 名字,可王咏这些天一直在校门口徘徊,进不去,自然是看不到这个小黑板的。 而江柠,这一周都在军训,整个人都累成狗,每天军训结束剩余的一点空闲时间,都被她疯狂写写写了,根本就没往大门口这边来过,唯一一次来大门口,还是许多新生挤在大门口这里合影、拍照、送别教官们,小黑板上的字都给他们挤没了,更别说小黑板了,天都黑了,谁能看到小黑板? 江柠赶时间,急着去校门口杂货铺里看《武侠》稿子情况,也没注意到人群后面还挤着个小黑板。 王咏看着小黑板上都快被擦没了的名字,糊成这个模样,鬼能看得清啊。 门卫大爷无車地说:“这也不是我擦滴,是那些小娃娃们,挤在这,把我写的字都擦糊咧!我写的可清晰咧! 王咏掌着杂志社寄过来给柠萌的样刊,看着门卫大爷唾沫横飞的样子,默默抹了把脸:“大爷,现在可以帮我叫江柠了么? 大爷说:“那不行,我还要看大门咧,走不开。” 他把小黑板用湿抹布擦了擦,又重新把门卫处的信件,在小黑板上写上一个个收件人的名字,挂在屋后正对着学校的窗户上,对王咏说:“你不知道江柠班级,我也没法帮你叫,我总不能一个班一个班帮你叫过去,高一有十个班咧,不是打扰学生们学习嘛?我把他们名字就挂在这里,他们看到自己就会来找,你看嘛,我把‘柠萌’两个字写在了正中央,写的最大呢! 王咏实在没办法,又打电话回杂志社,把这边他调查到的情况跟李主任说了下,李主任听说‘柠萌’是不到十四周岁的女娃娃,连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可能是个小姑娘嘛?你要说她二十岁我还能信,不到十四岁,不可能! 王咏就把这边派出所民警的判断跟李主任说了下,李主任这才赞同地点头:“这个判断还有那么点靠谱,这样,你先把这个江柠找到,你就在那蹲…… 话没说完,李主任又突然想到,如果不是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那为什么柠萌留了邮箱,却一直不回复呢? 他突然想到了《大宋》里面,女主说的一句话:“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不管多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注1 第29章 【一更】 你刚刚说,吴城一中是封闭式管理?”李主任问王咏:“学生就完全出不来吗? “那也不是。”王咏将自己这些天调查的情况汇报给李主任听:“学校也有走读生,他们每天早上六点上早读,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走读生也是按这个时间上下学,住校生则全天待在学校里,出不来。” “周末呢?” “周末目前还不知道,上个周末他们在军训,第二天就直接上课了。”“附近有网吧吗?网吧晚上到几点?”“附近没有网吧。 这几天为了调查和打听柠萌的事,王咏可是把附近都跑遍了。 这附近一共有四所高中,面对的是吴城高级中学和吴城第一高中,旁边不远处还有个二中和四中。 行了,我知道了。李主任揉着额头,心里大致有数了,“你找江柠吧。” 他已经大致知道,柠萌怕真的就是这个不到十四周岁的江柠了,若真像那些警察推断的那样,她是公安系统内部的人,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回邮件。 除非他去当卧底了。 这小姑娘对公安刑侦手段如此熟悉,大概是家里有哪个亲朋在公安系统里工作吧。 他走到鲍主编办公室,对鲍主编说:“你这几天多留意投稿箱那边信件,看有没有江柠来信,她那地方离咱们这远,她写作也需要时间,寄过来也需要时间,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要实在不行,你那边不是预留了两章吗?第五期就发那两章。 是的,随着江柠军训的结束,《武侠》的第四期也发出去了,只是目前还在广市那边铺货,还没铺到南市和沪市这边,这一期,李主任也终于做到了像他们刚创刊时做到的那样,首印百万册。 他知道稿子放出太多,第五期可能会面临空窗,可他放不下这样的热度,尤其在他所在的广市分社即将面临撤销的紧要关头。 因这几期杂志的热销,也给《武侠》杂志社带来巨大的收益进账,甚至有广告找上了他们。上面终于暂时不再提撤销广市分社的事了,但这样的热度能持续多久,谁都不敢保证。 如果这样的热度不能一直维持下去,杂志社回缩市场是迟早的事。 “还是要让王咏那边多催稿。”想到对方如果真的是高中 生的身份也是麻烦,到时候稿子减少是肯定的,尤其越到高二高三,学习越紧张,能够让她写稿的时间也就越少,不能只指望柠萌那边的稿子。 “还是要多征稿。 可谁不知道要征稿呢?征稿这事他们杂志社又何曾停过呢?可现在市面上的武侠小说越来越多,随着古龙金庸温瑞安等人的武侠小说,热销内地,对内地武侠的市场冲击极大。 像《大宋》这样,完全开辟了与传统武侠不一样的题材,同时又兼顾目前爆火的刑侦推理探案类热度,可以说是独一份。 哪怕后面再有人模仿柠萌,也不一定有《包青天》的热度了,即使能赶上《大宋》的热度,又有几个人在刑侦探案这方面既能做到每个案子环环相扣的同时,又精彩之极,同时又能对节奏把控如柠萌般老道呢? 只期望柠萌不是个高中生吧。 ★ 江柠此时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找了她好几天。 在王咏跟李主任打电话的功夫,江爸也用板车,将四百斤的粮食拉到了一中校门口,他不知道江柠在几班,只对门卫说:“我是来给高三八班江柏送粮食来的,麻烦叫一下江柏。” 这时候学生们正在上课,他自然不会去把学习的紧要关头的江柏叫出来,而是检查了一下江爸板车上的大米,确定没问题后,让江爸登记了一下,然后将门卫室锁了起来,领着江爸到食堂,食堂的大师傅称过粮食后,给了江爸四百斤粮票。 他还以为江爸这是给江柏准备了一整年的口粮呢,也没多问,看了下时间说:“这时间他们差不多下课了,你在这等五分钟,我去给你叫人。 高三的学生集中在五楼和六楼,门卫大爷从食堂出来,爬上五楼,走到八班门口,过了不到两分钟,下课铃就响了,里面老师拖了五分钟课,从教室里出来,门卫大爷才站在门口喊了声:“江柏,谁是江柏? 后面的江柏起身,举手:“我是。” “出来一下。” 待江柏出来,他才说了江爸过来给他送粮食的事:“你爸在食堂门口等你。”他指着不远处站在 食堂门口的高个男人:“你看看,那是不是你爸?” 在得到江柏的确切回答后,门卫大爷也不耽搁,赶紧往他的门卫室 跑。 门卫室还锁着呢! 江柏小步的快跑到食堂门口,江爸发现,半年不见,二儿子又长高了许多,现在身高快赶上他了。 他将四百斤粮票展开递给江柏,说:“我听你爷爷说,柠柠来学校报名了,这个粮票你和柠柠一人一半,她在几班你晓得吗?她现在怎么样了?主要想问学费的事。 江柏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怎么样了,点头说:“挺好的。 “挺好的就好。”说着又掏出两百块钱给江柏,是他前段时间他卖小龙虾,愉愉攒的私房钱:“你妈没给柠柠学费,柠柠自己卖小龙虾赚了点钱,前些时候又去砖厂搬砖,一天三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这是我这段时间偷愉攒的钱,你掌去给她,回去别和你妈说。 江柏没想到江妈居然没给妹妹学费,但想想,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妈一向只在乎大哥。 他沉默地点头应了一声,“嗯,我会转交给她的。 江爸对于儿子自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又将身上蛇皮袋包里的两罐咸鱼递给他:“这是前段时间水电站打水,我在河滩上摸的,活鱼都拿去卖了,剩下些死鱼和小鱼屎我都腌了,这两瓶你和柠柠—人一瓶,回头吃完了,我再叫人给你们捎过来。 特地为两瓶鱼跑一趟吴城不值当,只能拜托来吴城办事的亲戚朋友。 “恩。 江爸望着这个已经不比他矮多少的二儿子,拍了拍他的肩:“你哥没回来复读,跑去深市了,现在人也不晓得在哪里,如今家里只有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上学,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别跟你哥一样。” 他语气萎靡。说起来,江松的成绩还真不差,不然也不会让江爸江妈寄予如此大的厚望。 可此时高考制度和后世不同,是先填志愿,再去考试,然后再估分。 江松从小被父母夸的是自视甚高,几个大学填的都是很好的大学,结果一个没考上。 前世的江柠就正好赶上了高考改制后的第一批,先估分再填志愿的政策。 他停了一会儿,父子俩也没什么话好说:“那你好好念书吧,没事我回去了,缺钱缺粮票就叫人回来跟我讲,我再来给你们送。 他拉着板车,背影萧索,往年总是充 满希望和干劲的劲头仿佛一下子泄了,人也无端的显出几分老态来。 江柏捏着手里的钱和粮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沉默着。 片刻后,他趁着还没上课,赶紧快步给江柠送去。 江柠接过江柏递过来的钱和粮票,听到是江爸送过来的后,也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咸鱼你拿去吃吧,我带了。 江柏没有勉强,反正回头都可以一起吃的:“我听爸讲,妈妈没有给你学费。”他从自己口袋里 掏出十块钱给她:“我身上钱也不多,这十块钱你先拿着。” 江妈总共就给了他八百块钱,除了学费、书本费、住宿费,剩余的少的可怜。 只是他有粮票,日常也不出学校,也没啥花钱的地方。反正饿不着就行。 江柠没接,摇头:“不用,爸说了吧?我暑假卖小龙虾挣了些钱,现在有爸送过来的两百块钱,暂不缺钱,你自己拿着吧。 江柏看着她剔成寸头的头顶,没问她怎么把头发剃成这样,只是说:“我就在五楼,八班,哪个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江柠轻笑了一声,笑前世的阴差阳错,说:“嗯,你放心吧,别人欺负不了我。”已经没人能够再欺负她了。 江柏终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在上课铃响之前,转身跑回了教室。 ★ 此时高一新生各班各科的老师们,通通都在加班加点的批改开学摸底考的试卷,要争取在第二天上他们课时,将所有试卷都批改完。 第一个批改完的,当然是昨天第一个考试的三班班主任王老师的英语卷。 知道王老师英语试卷批改完了,其他班还在批改试卷的英语老师们不由抬头笑着问王老师:“怎么样?你们班考的? 这个办公室全都是英语组的人,包括实验班和尖刀班的英语老师们都在这里。他们可都知道王老师在开学第一天,就在班里放话,英语要拿年级第一呢!此时他们问他,笑容中也不免带了两分揶揄。 王老师望着他们脸上揶揄的表情,不由也笑了,从容地从中抽出一份试卷放在最上面,敲了敲卷面,满分。 这次的开学摸底考,老师们可都有意识的想 给放松了一个暑假的新生们一个下马威的,试卷中放了不少的高一才学的知识,想要满分可不容易,要说实验班和尖刀班的尖子生还有可能,下面的平行班学生想要到满分,可不容易。 “老王,你可不能因为是你自己班学生就放水吧?”英语组的其他老师故意取笑王老师,他们就看不惯王老师嘚瑟的模样。 王老师‘啧’了一声,你们自己去看嘛! 他对桌的老师是个女同志,闻言笑着拿过他放在桌子上的试卷,王老师伸手把卷子往前推了推。 女老师接过试卷,正反两面都看了看,尤其是作文,有些诧异道:“还真是满分。”连作文都写的很好,让人找不到扣分的点。 王老师闻言不由更嘚瑟了,掌起桌上的茶杯,十分惬意的抿了一口。 其他老师闻言不由也过来看,看完后,又看了眼试卷左侧面的名字——江柠。 第30章【二更合一】 对这个名字,他们是真没有印象,作为英语老师,如果中考中英语单科成绩突出,其它科成绩也都过了一中线,他们没道理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有印象吗?”拿着试卷看的老师,将试卷往身边老师那挪了挪,身边老师老师今年也带了高一新生,闻言也摇头,接着继续批改自己班的试卷。 拿试卷的女老师把试卷放回去,笑着摇头道:“一个满分可说明不了什么,考试要算平均分的,这才开学,你就把牛皮吹出去,等月考成绩下来,你要拿不了第一……”女老师不由笑了。 王老师面带得意,靠在椅背上,掌着泡着胖大海的水杯,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茶叶,喝了一口,看着实验班的英语老师炫耀地说:不错吧? 实验班和尖刀班的英语老师是同一人,闻言笑着说:“只有单科成绩好可没用,高考看的是总成绩。 这个学生英语单科能考满分,却没能进实验班和尖刀班,也能说明问题。 其他英语老师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鼓动道:“那你们就比一比嘛,看下次月考,是你们班成绩好,还是他们班成绩好。 他们这是在给王老师挖坑呢。 平行班和实验班尖刀班比成绩?要是比得过,那还分实验班尖刀班平行班干嘛?还有老师拍掌道:“他不是说目标年级第一吗?刘老师,你就跟他比单科!” 对对对,就比单科! 刘老师可不上他们的当,闻言说:“只有我们三个班比有什么意思?要比大家一起上!”他问王 老师:“王老师你说对吧?” 刚才还是竞争关系的两个人立马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就是,虽说我的目标是年级第一,但你们也别这么快就认输了嘛?他故意说的轻蔑:“唉,你们勉勉强强,也可一战。 气的英语组其他老师纷纷卷起自己手中的试卷想打他。一时间,办公室里笑成一团。 其实王老师也很奇怪,为什么在开学摸底考试中英语能考满分的人,中考英语成绩会那么一般,反而是她其它文科成绩很出彩。 他看了她的中考成绩,是擦着线进入一中的。 ★ br/>他也不想那么多,试卷批改完了,还有闲情逸致拿着茶杯,去三班其它科老师那里晃悠,问他们试卷批改的怎么样了。 其他老师可没有他这么闲,他们都不止带着一个班呢,有的还兼高二高三的课,教学任务重,作业多,试卷也多,忙的头都快秃了。 王老师转了一圈,又笑着回了自己办公室,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在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就已经拿了试卷,往教学楼走,走到班级门口不足五十米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他穿着灰色衬衫,手里掌着一摞试卷和英语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原本还有些在走廊聊天的同学,在看到班主任的一刹那,立刻如受惊的小兔般,跳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很好。”王老师满意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开口又是一串流利的英语,并将试卷交给英语课代表,用英语表示,让他将试卷分给小组长,再由小组长一张一张的发下去。 他语速不快,甚至为了照顾这些刚升上来的新生,可以称得上有些慢。哪怕很多人听不懂,可只要看到他的肢体动作,也大致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见英语课代表明白他的意思,将试卷分给四个小组的小组长,他才又把刚才说的话用汉语翻译了一遍,着重翻译里面的生词,并说:“同样的词语,我也只在新生开学的时候给你们翻译翻译,以后你们就要自己记住。”他环视一周:不需要我每次都翻译吧? 班里有些同学回答:“不需要。”也有学生回答:“需要……” “需要的同学,就要想想,为什么在我翻译了好几次后,你们还需要翻译了。” 王老师其实就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学生们磨耳朵,锻炼学生们的听力。 等所有试卷都发下去之后,江柠发现,自己的试卷没有发下来。 王老师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体格看上去也挺壮,大约有一百五六十斤左右,衬衫袖口挽在了小臂处。 他个子本来就高,讲台下还有一个十五公分高的木板,木板前是讲台。 他双手闲适地撑在讲台上,两只手掌之间平铺着一张试卷。 他向下环视了一圈,问:“还有谁的试卷没有发到?” > “江柠是吧?”王老师两边唇角上扬,勾起非常明显的弧度,但说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皮笑肉不笑。 他望着江柠的寸头,掌起讲台上的试卷,点头称赞:“不错,咱们班摸底考试中唯一一个满分,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说着,走下讲台,亲自将试卷给江柠送了过来,又用英语表扬了几句,然后才回到讲台,用英语说着开始上课的话。 上课过程基本也全程英语,好在,他说的都没有脱离今天所要学的课本内容,每句话都是围绕着课本生词展开的,说到一些课本上没有的生词时,他会先用肢体语言让学生加强理解,然后再用汉语翻译一遍,让学生们知道他刚才说的生词意思,并重复强调。 回答问题时,他也会要求学生们说英语,哪怕很多学生有着很浓的地方口音,王老师也会鼓励他们说,并说他们说的很好,再纠正他们发音。 一节课上下来,班里同学都不由有些喜欢这个新班主任。 新班主任也不会拖堂,下课铃声一响,他就收拾书本嘱咐了几句走人了。 ★ 经过一周的军训,各痕室间的同学基本都已经认识了,只除了610室,大家关系还陌生着。江柠的新同桌,徐秀丽轻轻戳了戳江柠的胳膊:“你的试卷能给我看一下吗?” 徐秀丽长着一双杏眼,扎着短马尾,已经长成少女的模样,个子看上去比江柠高不少,结果排队的时候,居然只比江柠高上一点,于是就和江柠成了同桌。 江柠随手将试卷放到徐秀丽那边,徐秀丽便很文静的拿起她的试卷看了起来,然后她们后桌的同学,也起身探着身子看,还有人直接走到徐秀丽桌边,伸头来看,不一会儿,徐秀丽和江柠的桌子就围了一圈人。 见那么多人围过去看,原本不好意思去看的英语课代表也走过来,仗着男孩子的身高优势,站在最外围,踮起脚尖,伸着脖子。 实在是这次摸底考试,满分一百分,他考了九十分,全班第二。 班里不是没有人在暑假预习高一课本的,可他们大多数精力都放在数学和物理化上,即使预习文科,也是预习语文,而非英语。 而且这次开学摸底,本来卷子就偏难。 > 610寝室另外两个室友对视,她们好像丝毫不意外呢。 就在610痕室所有人都以为江柠是个卷王加学霸时,接下来的几门科目,江柠的摸底考成绩又恢复到平常水准,并不那么出彩了。 江柠虽说在暑假预习了一些知识,可她既要割稻、做饭、收拾家务,又要抓小龙虾,卖小龙虾,还要抽出时间来写稿,能够留给她预习的时间便不多了,她那时候首先得保证,开学她得有学费,所以重点都放在了挣钱上。 不过这次摸底考试,她高中知识点基本上都对了,反而是老师们眼中不该错的一些题,她因为脱离课本太久,有些知识点实在是记不住了,有些写对,有些写错,成绩并不理想。 老师过来发卷子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句:“诶?我们班里有些同学啊,卷上高中知识点都写对了,初中的写错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暑假在家,她预习了高中课本,可初中基础太差,一些本不该错的题,不该扣的分,都错了! 江柠一双清凌凌大眼睛看着老师,仿佛老师说的不是她一样,在老师看过来时,还能对老师微微一笑。 ★ 本来这件事江柠没有在意,三班的其他同学也没有在意,毕竟除了英语外,江柠的其它科目还挺 拖后腿的,没有第一节英语课给他们感觉的那样惊艳。 可江柠还是出名了。 出名的原因,是因为其他班英语老师不做人。 不管他们在办公室里如何笑闹,一出办公室,这些老师们就又化身为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去激励自己学生好好学习的严师。 于是这些老师们都严肃着脸,尤其是实验班和尖刀班的英语老师,这两个班是同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试卷,走进自己所教的班级,将试卷一张张发下去以后,沉声说:“这次摸底考试,全年级考了九十分以上的,有八人,但考了满分的,只有一人。 班里一下子闹哄哄起来,大家都纷纷相互张望,看考满分的人是谁。刘老师环视了一圈后说:“别猜了,不是我们一班的。一班同学立刻猜是二班的。 刘老师气道:“是二班的我还生气做什么?二班,那也是我在教。” 他故作怒态,也确实有些恨铁不成钢指着隔壁三班方向:“三班 那王老师,开学第一天,就敢在班上大放厥词,说高一年级其它科目他不管,英语成绩必须全年级第一!这分明是没把我们一班二班放在眼里啊? 作为带了全校最好最优秀的两个班的英语老师,我会服气吗?我当场就给他撅回去! “结果倒好,我刚嘲笑他没两天呢,全年级唯一一个英语满分的,就在三班!” 这话把一班二班的同学给激的呀,情绪一下子就起来了。 这还没完呢,刘老师又说:“三班的王老师还要跟我打赌,赌一个月后的月考,他们三班必要掌 年级第一。”他一拍讲台:他想掌年级第一?他问过我们实验班了吗? “我们能不能让他们掌第一?” 实验班同学义愤填膺:“不能!” 刘老师给他们竖起大拇指:“我就晓得你们有志气!” 一番话,把实验班学生给激的学习热情高涨,都憋着一口气,要在一个月后的月考中,给三班一点颜色瞧瞧。 实验班年级第一的荣营不容侵犯。 到了二班的英语课,刘老师又是同样一番话术,把二班学生的学习热情也给激励起来了。刘老师这才嘀着满意的笑,回了英语组的办公室。 其他班的英语老师们也是不遑多让,就三班班主任的嚣张,简直把王老师打成年级反派boss,“一个小小的满分,就把三班王老师给狂成啥样,开学第一天就敢剑指年级第一!他是不是忘了,我们要比的不是某一个人的成绩,我们比的是均分!三班的江柠就算是一直拿满分又能怎么样?只要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努力,均分成绩能超过他们,他们就掌不了第一!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激的这些刚升上来的新生们,跟打了鸡血是的,铆足了劲的喊:“有信心!”老师们满意了,各班的学生们,也终于在正式开学的第二天,知道了三班‘江柠的名字。 还有人下课的时候,故意往三班走廊这边走,想看看老师口中满分同学长什么样子。他们可不知道,他们眼中反派大boss王老师手下的第一走狗,其它科目都考得不怎么样呢。但老师们都不管,三班这么好的仇恨值,不刷白不刷。 他们回到办公室,还拿这件事和王老师说呢,王老师也不在意 ,反而斗志昂扬地说:“那就比嘛! 第二天这些老师们又去班级说:“三班的王老师说了,那就比!给我们下战书呢!这一回要是让他赢了,我们以后就没法抬头了,你们都给我好好学,别的班我不管,三班必须给我压下去! 这些年轻气盛的新生们,又是一阵打鸡血。 ★ 门卫不帮忙,王咏不知道江柠具体班级,就只好如门卫大爷说的,等柠萌自己来取信件,结果别人的都陆陆续续被取走了,就只有柠萌的,那么大的字一直挂在那,没人来取。 门卫大爷说:“这柠萌肯定是个住校生了,走读生每次从里面出来,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只有住校生,学校不给出去,很多学生根本不往校门口这边走。 听门卫大爷这么说,王咏都以为还要等很久,可他毕竟是有记者证的,守株待兔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就一个个问下晚自习回去的走读生,心想这么多走读生,总有一个和江柠同班的吧? 没想到问的第一个人,就知道江柠。 “江柠?你说的是三班的吧?” “啊?同学你认识?”一股巨大的惊喜笼置了王咏。 “不认识。”被问到的同学摇摇头:“我只知道三班有个同学叫江柠。” 今天他们英语老师可是好一顿说呢。 王咏怕信息不准确,又问了好几个学生,结果人人都知道江柠。 很快他就知道,江柠在这次开学摸底考试中,英语考了满分。 总算找到江柠具体班级的王咏回了出租屋,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一中门卫大爷这里,“大爷,能帮我叫一下高一三班的江柠吗?” 王咏在这里徘徊了一个星期,门卫大爷也算是认识他了,还好笑地问:“终于打听清楚是哪个班的了? 王咏笑着说:打听到了,高一三班,还麻烦大爷帮我喊一下。 大爷也没推辞,看了下时间说:“这个时间他们还在早读,等快要下课时我再去帮你叫,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王咏又在门卫室焦急的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早读快结束了,门卫大爷把他赶出去,锁好了门,又跑到教学楼 一楼,站在三班门 王老师正在讲台上坐着看班里学生早读呢,看到门卫大爷的身影,出来问什么事。 门卫大爷说:“有个来自广市的后生,过来找你们班江柠好几天了,有工作证、记者证、单位开的工作证明、身份证,我看他说不出江柠同学的班级,就没让他进来,现在他找着了,就让我来喊一声。 “广市来的?”王老师皱眉,抬腕看了下时间,回教室敲了敲江柠的桌子,示意她出来。江柠刚出来,下早读铃响了。 门卫大爷看了眼剃着寸头,完全不像那小伙子口中说的作家的样子,将那来自广市的小伙子找她的事和她说了。 王老师问她:“这事你知道吗?那人你认识吗?” 江柠顿了一下:“认识。 王老师严肃着脸:“走,我陪你去。” 现在特别流行交笔友,王老师生怕是社会上的坏小子,来勾引他学生的,必须过去将这种情况给扼杀掉! 江柠不想让人知道她在写作的事,忙阻止道:“谢谢班主任,那人我真认识,我之前为了赚学费,向一些杂志投过稿子,他应该是我杂志社的编辑,过来给我催稿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上周军训,没时间写稿,编辑应该是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过来看看。” 门卫大爷想到什么似的:“哦,对,是有一封江柠同学的来信,说是什么样刊,已经在我那放了一个多星期了,都没人去取。 “好吧。”王老师又看了下时间,叮嘱江柠:不许出校门,有事就过来跟我说。 门卫大爷也笑着说:“放心,有我看着。” ★ 王咏从即将看到柠萌老师的满怀激动,到看到江柠时的满脸不可置信,甚至有些不确定的问:请问……你是柠萌老师吗? 然后他得到了面前这个矮矮小小板寸头的小同学肯定的回答:“我是。” 如果旁人此时能看到他内心的波动的话,他一定是在疯狂的大叫:不!我不信! 可面上,他还是一本正经的递出自己的工作证和单位开的证明说:“我是《武侠》杂志社的编辑王咏,来这里是为了跟你谈一谈签约以及后续稿子的事, 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出去谈,可门卫大爷哪里会让江柠出去,连忙从门卫室的里面端了个小板凳出来,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将门卫室一个桌子两张木椅让给王咏和江柠:“这里就可以谈,你们就在这谈,我不打扰你们,你们谈。 然后端着茶杯,坐在小板凳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人。 王咏无奈,可还是从包里掏出合同来,递给江柠:“这是签约合同,你看一下,如果你愿意签约 的话,我们稿费也可以往上升一升,但后续的稿子的数量和质量,我们也有一定的要求。” 在八十年代,杂志社约稿全凭一腔热血和热情,也没有签订合约的意识,结果到了九十年代初,大量的作者被对手杂志社给挖走,一下子造成杂志开天窗,再加上对市场的评估不足,使得他们在进入九十年代后,积压了大量的库存,至今还堆积在仓库中,杂志社也是自那时候起,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市场份额被一吞再吞。 但《武侠》杂志社毕竟体量大,八十年代的辉煌也为杂志社积累了大量的资金,可以让他们签约作者,签的就是千字多少,可这样一来,又有了一重隐患,很多作者在签了千字台同后,为了凑字数,开始无休止的拖沓,甚至出现了代笔现象。 但这一点也是目前无法避免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从签作者,改到签作者的单本作品,且在合同中写明和销售量挂钩,达到多少销售量,千字稿费是多少,销售量如果下跌,稿费也会跟着下调。 而《武侠》杂志社给江柠单本的千字着实不算低,千字一百二。 这在新人里,着实是个天价。 门卫大爷在一旁听着都听傻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啥玩意儿?千字多少?” 他对千字什么的也不太懂,就听到千字一百二什么的了,他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块呢,这啥玩意儿就一百二了?一个月工资一百二? “哎,你等会儿!”他拦下王咏,并警惕地盯着他:“小同学,这怕不是个骗子吧?啥玩意儿就一百二了? r/> 门卫大爷又问江柠:“不用出去?只要寄稿子就成?”他看了眼杂志上的内容说:“这不就跟你们写作文一样吗? 王咏用力点头:“不用出去,江柠同学只需每周固定时间把写好的稿子,投入门口的大邮筒里,我们收到了,刊登了,就给她寄钱!” 门卫大爷点点头:“哦,懂了,不用出去就行,你们继续。”他又坐回到门卫室的小板凳上。 王咏说:“这是这本的价格,如果后续我们还合作,费用再谈。” 江柠无异议,她将合同一字一句仔细看过后,又增加了几条,是针对其它版权的,除了在《武侠》上连载外,其余一切诸如出版版权、影视剧版权、电视剧版权等一系列衍生版权,全部归属于作者江柠本人。 这个时候的人对版权还没有那么深的意识,王咏见不影响自家杂志的连载,自然无异议,连载作品火了后,再出版,对于杂志社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不过王咏还是提出了,如果有出版商找来,《武侠》杂志社可以优先代理江柠的出版版权。 之后二人签订合同。 签合同的时候王咏才又想起来,江柠还未满十四周岁,合同要和她的监护人签。他将情况和江柠说了后,只听江柠淡定地拿起笔签了名字:“放心吧,年龄够的。”这年头户籍、年龄混乱,她妈为了让她去打工,给她办的身份证上是十六岁。 等一切签订完毕,王咏才向江柠问起,有没有存稿的事,在得知江柠在军训结束那天,已经寄过去四万字稿子,现在又累积了一万五千字,王咏可算是松了口气,又将杂志社的内部电话号码告诉了江柠,让她有事给他打电话:“我在吴城还会再待几天,你有稿子可以先交给我,我发快件寄回杂志社。”他说:“你每天写的稿子都可以来这里给我,我帮你转寄。” 他也怕杂志社开天窗,只想掌到稿子就赶紧发快件。 江柠也没含糊,当下就回班级,将她这几天写的稿子交给王咏,“你誉抄好后,把原稿给我。”一万五千字的稿子,她倒也不怕王咏掌了她的稿子做什么。 王咏拿到稿子,当下就在门卫室,就拿出笔和纸,当场誉抄起来。 门卫大爷就笑呵呵的对江柠笑道:“你去吃早饭吧,这里我帮你看着,等他写完了,稿子我给你送去。 r/>江柠也笑道:“大爷,真太谢谢您啦,看您的气质,您年轻时一定是军人吧?” 门卫大爷顿时乐开了花:“被你这小丫头看出来了!” ★ 王咏这边稿子一誉抄完,就立刻给杂志社寄回去了,并打电话给李主任,汇报了这趟的收获:“合同已经签好了,柠萌老师说前几天就已经寄了四万字稿子过去,刚刚我又寄了一万五千字的加急。 李主任听到王咏的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咏又说了柠萌真的是一中高一学生的事,这事李主任之前心里就有数了,他说:“既然柠萌在学校里出不来,你就暂且先留在吴城,费用杂志社报销,对于你转正的事,我也会和财务部说,你转正后工资三百,奖金另算。 王咏惦记的却是编制的事,但他也知道,他目前首要做的,是先把柠萌老师这边的工作安排好,一旦他成了柠萌老师的责编,杂志社好了,他的编制少不了。 很快,一周就过去,第四期的市场反馈也出来了,首印一百万,完全不愁卖,南市和沪市那边还在要求加货。 很快,自《大宋》在《武侠》上连载后,《武侠》这本杂志这个月的总月销量也出来了。 第31章 “月总销量的结果统计出来了吗?”李主任在办公室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从《大宋》在《武侠》上的第四期上市起,李昂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月的总月销量,因为此时距离《大宋》在《武侠》的连载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总月销量也快出来了。 李昂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一方面是面临杂志社的撤销,一旦广市这边撤销,杂志社广市分社这边将会有不少员工,都要面临下岗。 另一方面,他是继杂志社杂志连续五年销量下滑,在仓库内积压了堆积如山的卖不出去的杂志,直至月销量只剩五十万后,抗住压力,两年来,又一次拍板决定首印百万的。 一旦杂志社杂志还是卖不出去堆积库存的话,那么他将面临的可能是更快的杂志社关闭,甚至南市沪市那边的分社都可能受影响,加速倒闭。 就连跟他一路将《武侠》这本杂志从创刊到辉煌再走到如今的鲍慧欣,都忍不住感叹李主任的魄力。 不是每个人在经历杂志社没落之后,还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的。 一旦失败,必然会加快杂志社撤销的速度。 这几天李昂可以说是日夜睡不着,一方面是压力大导致的,一方面就是亢奋导致的。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次是绝好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可市场这东西,它又是不讲道理的,最终战果如何,还是由销量决定。 从第一期到第四期,如今《大宋》在《武侠》上连载整整满了一月整,从第一期一周就突破了首印的五十万,到二期三期的加印,三期四期的首印都直接百万册。 如今四期已经上市一周,具体销量要到下个月才出来,可这个月《武侠》杂志的总销量结果还是出来了。 “多少?”李昂坐在办公室内,头发早已被他捋乱糟糟,他却丝室未觉。 市场部人员也丝毫没在意他们主任的形象,而是难掩激动地汇报:“三百二十万册。” 这个数据一出,整个《武侠》杂志社内都爆发了欢天喜地的欢呼声。 已经年近五十的李主任更是不住的对着空气激动的连连挥起自己了拳头:“yes!yes!yes!接着又是眼眶一红。 多久了?《武侠》杂志自创刊以来,已经多久没 有达到这样的销量了? 市场部人员如何不理解李主任激动的心情,他何尝不激动呢,这是自他们八十年代末,他们杂志社的杂志月销量,首次再度突破三百万。 是的,别看他们之前已经没落,月总销量已经滑落到五十万,可即使是在中后期,他们杂志社还能维持月两百万的销量。 但是突破三百万,是自进入到九零年代开始,就再也没有过的。 市场部人员脸上的笑容是止都止不住:“期刊上连载的第四期才投入市场一周,南市和沪市分社才刚铺货,市场反馈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若继续按照这个热度下去,下个月的总月销量,预估不会比这个月差。 “对对对,要趁热打铁。”李主任十分明白,《大宋》的大火,是有着一定运气成分在的,首先它便占了题材的便宜,其次便是乘了一次《包青天》的东风,一旦《包青天》下播,《大宋》的热度必然要下降,随之而来的,就是《武侠》的销量紧跟着下降。 但他完全可以抓住这股东风,乘风而起,在《包青天》还没下映前,赶紧抓住这股火热的飓风,让他一手创立的杂志社,再一次走向辉煌! 他冷静了下来,摘下眼镜,把眼睛和眼镜都擦了擦,复又戴上才说:“王咏那边已经和柠萌签约上了,柠萌在一周多前就已经寄过来四万字稿子,王咏也加急送来一万五,叫收稿部门好好整理下收稿信件,有王咏在吴城负责柠萌的稿件,暂时不用担心《武侠》开天窗了。 他们手中还余下六千字,加上柠萌和王咏寄过来的五万五千字,总共就是六万一,六万一,可供他们连载三期了,时间一下子充裕很多。 市场部人员也高兴地问:“主任,柠萌那边回邮件啦?” 此时李主任已经压住了心头的兴奋之情,闻言没好气说:“回什么邮件!”他本来想说柠萌还是个学生,还是个寄宿制被关在学校出不来的学生,想了想,忍住了没说,而是说:“我已经把王咏留在柠萌那里,专门负责柠萌的稿件了,一会儿上去跟财务部说一声,把王咏这个月的工资,连着奖金、差旅费,月底一起给他打过去。 按道理来说,这趟出差,王咏已经完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该回杂志社了,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嘛,稿子还是多多的好。 “对了,招人,去招人,各院校不是刚毕业了一批大学生吗 ?继续去他们学校招人,这次要五个,不,六个,等新招来的人一到,先安排一个办公室接线员,让其专门坐在办公室接电话,尤其是王咏那边电话,再安排一个专门查看邮件和回复邮件的。” 因为下岗热潮,九五年正好取消了包分配编制工作的政策,此时尚有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自从柠萌给李主任留下邮箱后,李主任就已经明白,这已经不是八十年代,纯靠手写投稿的年代了,自他们将雅虎邮箱等在投稿地址下面后,已经陆续收到不少作者发来的稿件,这是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收稿方式,他有预感,未来这种投稿方式,会随着电脑使用的越来越多,国家发展越来越快,可能会成为一种主流。 他想到最近流行的那什么联络方式,叫什么msn?回头也赶紧申请上。 ★ 而随着《武侠》的再度崛起,对武侠市场的冲击,不少同类型杂志社都注意到了目前市场上最火热的文章《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其实不光是武侠类杂志注意到了这篇文,就是以女性向言情类杂志社,也注意到了。 因为是女主视角,且文笔细腻,不同于以往武侠风格,言情类杂志的主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篇文的作者柠萌,很可能是个女作者。 此时还无人知晓《武侠》的柠萌和《知音》等其它杂志名下的柠檬是同一人。 其它武侠类杂志期刊,首先想到的,就是挖人。 毕竟能凭一己之力,直接将一个快要濒死的杂志社给盘活,并且直接起飞,这样的作者价值是巨大的。 挖!必须挖!不光是武侠类杂志社,言情类杂志也在打听柠萌的消息。 他们杂志也可以连载的嘛,他们还可以向柠萌约稿,下篇文直接签到他们言情类杂志也行啊。 于是各大同类型杂志都安排了杂志社内的记者去广市,卧底也好,还是想其它办法,一定要打听清楚柠萌目前的稿费,得到柠萌的联系方式。 这一点其实不难,收买几个《武侠》杂志社收件部的工作人员,以前他们就是这样操作,挖了《武侠》杂志社不少墙角的。 《武侠》杂志社只差一点,就被他们挖倒闭了呢,之前业内都传出消息了,《武侠》广市分社要撤销了。 同是一个行业内,哪怕不在同一个城市,他们都自有消 息渠道。 可这一点,《武侠》杂志社的创始人李昂早就防着了,自杂志社人员被调动的只剩小猫三两只后,剩下的全是从创刊开始,就一直跟着李昂打江山的死忠,或没关系的老实人,但凡有点关系的,全都调走了。 李主任说的很直白:“一旦柠萌的信息被挖走,你们是能暂时得到一点钱财,可那又怎么样?之后面临的将是什么,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明白。”李主任说:“大不了我被调走,我依然做我的主任,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依然有退休金拿,你们呢? “等待你们的只有下岗! 前段时间下岗的阴影还笼置在这些人的心头,此时终于消散了一些,那些人过来哪里是在挖柠萌?分明是在挖他们的工作,挖他们的根基,又哪里会告诉别人柠萌的信息? 他们不知道柠萌的身份,但联系地址总是知道的。知道了地址跟找到柠萌本人,那还有区别吗?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于是这些老员工们一个个严防死守,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如临大敌,怀疑是不是对手杂志社派来的卧底。 不怪他们怀疑嘛,之前他们杂志社就出过多次卧底,差点直接被偷家了。 为此,李主任还专门对老员工们开了次会:“咱们也不是只能一味的防守,咱们也可以进攻的,对吧?现在柠萌的信息只有咱们知道,但这不妨碍咱们放出点真真假假的消息出去,比如,柠萌的身份,柠萌的工作。他顿了顿,喝了口茶,不是很多读者来信,分析柠萌的真实工作是做什么的嘛?我看读者们就分析的很好嘛,火眼金睛! “柠萌,他其实就是机关单位的公安,这一点说得通吧?” 老员工们虽然不知道柠萌的具体身份,但主任都这样讲了,那必须说得通啊。 于是很快,《大宋》的作者其实是机关单位内部的某市公安干警的消息,就这么从广市传了出来。 第32章【二更合一】 江柠对自己在外的‘身份’信息一无所知,在结束了开学模拟考后,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们,对班里同学的大致成绩,就有了基本的了解和判断,和中考成绩排名相差不大。 唯一的例外就是江柠。 毕竟这是个在中考中文科成绩考的非常好,理科成绩也还行,英语成绩一般般,但开学模拟考时,完全颠倒过来,这实在是各科老师们属实没有预料到的。 这变化……就算暑假加强了英语学习,也不至于把其它科目内容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吧? 江柠也在模拟考之后,继续见缝插针的开始自己的写作生涯。 经过一周军训,加几天的了解,610寝室的女生们,也初步都认识了,没有刚来时那么陌生那么有距离感,此时再看江柠在那里奋笔疾书的卷啊卷,也会好奇的放下书本,过来看看江柠到底在写什么了。 江柠连忙捂住稿子,不给看。 她实不想让人知道她靠投稿挣钱的事,总觉得一件秘密被一个人知道了,全校就都知道了,她爸妈也就知道了。 她不想节外生枝。 徐秀丽的性格还真有两分像八七班红楼梦里林妹妹的傲娇,见她不给看,噘哺哼了一声,大眼睛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不给看就不给看,哼。”坐回到床上,又不时地从书上方探起脸很好奇,江柠,你屁股下面坐的什么书啊? 洗脚盆翻过来坐,有些硫屁股,江柠便将自己买的和杂志社寄来的两本《武侠》杂志垫在了屁股下面。 江柠从屁股下面抽出一本《武侠》杂志递给徐秀丽:“你要看?” 徐秀丽又忙嫌弃地说:“咦~谁要看你垫屁股的书。” 江柠也不在意,又塞回屁股下面继续写。 现在时间不像军训时那么紧张了,她大概能保持每天五千字的节奏,写到熄灯,去洗漱睡觉。 等她去洗漱了,寝室里几个室友,便好奇的凑过来看看她垫屁股的究竟是什么书。 实在是她们的娱乐太少了,除了极个别的同学有余钱买闲书外,其余同学基本是没钱买课外书的,即使有钱,也是掌去买辅导书、作业本、笔之类,最多最多花钱买本高考作文集。 她们早看出这本是个杂志了,原本看 着是新书,不好意思借,结果江柠居然用这崭新的书来垫屁股,暴殄天物啊! 一中虽说都是下面各乡镇的尖子生们考上来的,可也不是人人都是死读书的,不少人都和江柠—样,也喜欢看金庸看古龙。 610寝室的女生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真正完全靠死读书的书呆子,是极少的。 在江柠洗漱回来后,她们便好奇地问她:“江柠,你床上的那两本《武侠》看完了吗?” “没看完,怎么了?” 听到江柠说没看完,出口想借的女生就不好意思了,“没什么,你如果看完了,能借给我看看吗?她从自己枕头下,抽出一本《读者》来,我们交换着看,可以吗? 江柠没接她递过来的读者,而是直接把自己床褥下的《读者》《青年文摘》《武侠》《长江文艺》《科幻世界》等之前买的准备找准风格投稿的杂志,全部翻了出来,放到寝室里唯——张书桌上,随便看,别丢了就行。 毕竟她可能还需要投稿呢。 现在是签约了《武侠》杂志社,忙着写《大宋》,没时间写别的,可这本写完了,或者中间又想写短篇时,又需要了呢? 况且,江柠是个表达欲很强的人,许是从小告诉自己,不要成为江妈那样唠叨又吃力不讨好的人,她从小就不太说话,可不说话,并不是没有表达的欲望,而是自我控制,那那些她需要倾诉的表达欲望如何宣泄呢? 写作。 她将自己全部的表达欲,都倾尽在了自己的作品里。 工作后,她为什么还能坚持写作?其实也是她的表达欲作祟,因为她的工作,更需要她沉默,需要她守口如瓶。 有人说,写作,就是你表达欲的体现。 江柠深以为然,且她是个表达欲极强的人。 表达欲强,也意味着,她拥有极强的写作欲望和源源不断的灵感。 她可能看到一朵花,一棵树,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湖水,甚至读到一首诗,一篇文章,看到生活中的故事,一个人,都会冒出各种灵感。 > 寝室里的小姑娘们,都没有想到,江柠居然有如此多的存货,好几个都从床铺上爬了起来,就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去书桌前翻了起来。 “江柠,你哪来的这么多杂志?”她们转头惊叹的看着江柠。 她们对《知音》不太感兴趣,但她们都很喜欢看《读者》和《青年文摘》。 江柠不知道的是,《读者》《青年文摘》《知音》都在她离村后,给她寄了样刊,此时都堆积在大队部呢。 大队部的人虽不知是谁寄来的,但也不会随便拆人家信件,就那么一直堆在角落的纸箱里堆着,无人问津。 或许半年或一两年后,会有人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而此刻,因江松不愿意复读而菱靡了大半个月的江妈,终于想起来,江柠去窑厂搬砖快一个月 了,要发工资了。 这工资她自然不会让江柠掌到手的,她打起精神,快步往她妹妹家赶。九月的天,天依然很炎热。 见妹妹不在家,又往窑厂赶,本来还想让妹妹帮她领江柠的工资的,现在她去刚好可以直接领了,省的江柠一个小丫头,领了工资乱花了。 夏季本就热,窑厂温度更是要比别的地还要再热上三分,哪怕身上穿着围裙,戴着护袖,汪爱兰依然灰头土脸,满身砖屑灰尘。 她比江妈小八岁,自小就是江妈一手带大的,很是尊敬长姐,听闻姐姐来了,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姐,找我来什么事啊?你之前不是说让柠柠过来搬砖吗?怎么没来?” “她没来?”江妈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恩,没来呢,我还想着找个下雨天去问问你什么情况,这些天一直没下雨,我也找不到一个带口信的。”汪爱兰和汪爱莲长得完全不一样,汪爱莲长得像母亲,虽体格高大健壮了些,五官却生的硬朗刚毅,王爱兰则像父亲,面容柔和,明明是亲姐妹,却一个鼻梁高挺如山岳,一个塌鼻梁。 她将自己的脸抹成了花猫状,边走边摘下袖套,“你来我也没个准备,家里没什么吃的,走,我带你去街上吃。 她说的街,是她们乡的乡镇府那一条街,是个四岔路口,路口摆着许多水果摊、面条摊、早点摊等等,十分热闹。 江妈嫌弃道:“别忙了,我吃了早饭来的,才不去吃那些东西 ,烧的又不好吃,还贵的要 死。她想到江柠的手艺,拒绝道:“你忙你的去,我就是来找柠柠。 “柠柠没来!”小姨汪爱兰说:“我到今天一回都没见到她。” 汪爱莲气的咬牙切齿地说:“这小xx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看我找到她不把头发揪光!”xx类似于女性生~殖~器的词,又没有直接骂那么露骨,是当地人日常骂女儿的话。 江松不听话不复读跑去深市的怒气,江妈原本就没有发泄口,这下一下子就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汪爱兰却有些不解长姐为啥这么生气说:“柠柠不来就不来就是了,发那么大火做什么?要我说她不来才好,她才多大?哪里能做的了窑厂的活,她读了这么多年书,让她到大队部找个文书的工作多好。 汪爱兰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八岁女儿五岁,平时对两个孩子也一样,若说没有差别,那肯定也有,但也不至于苛待,她每天搬砖没空带孩子,都是哥哥照顾妹妹。 江妈气道:“这丫头胆子是太大了,不打不行了,我要她到你这里搬砖,她居然一天都没有来,这些天也不在家里,还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这要是跟人跑了…… 她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慌。 姑娘都养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挣钱嫁人了,这时候要是跑了,那这么多年养她,不是鸡飞蛋打了? 汪爱兰用袖套拍打着身上的灰:“柠柠不是说考上了一中吗?是不是上学去啦?” 江妈一怔,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辞别汪爱兰,赶紧回家问江爸,在江爸这里得了确切答案后,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完全当做耳旁风啊?我让她去打工,她居然敢去念书?”说着就想冲到她学校去打她。 江爸不耐烦道:“行了,她学费都交了,你现在去找她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要她滚回来去搬砖!给我把钱都退回来!”她一腔怒火对着江爸而去:“江国平!是不是你拿钱给她交学费了? “我身上哪来的钱?赚的钱还不是都给你了?”江爸一脸无卓状。 “那她哪来的钱?” “卖小龙虾赚的吧。” “学费加书本费学杂费七百多块钱,她最多也就卖十来天小龙虾能挣七百多块钱,你糊弄鬼还差不多!要是钱那么好挣,你也天天卖龙虾,咋没给我带回来七百多块钱?你跟我老实交代,她钱到底哪来的?”江妈一把抓住江爸的衣衫。 江爸掀开江妈抓着他的手臂,“你也晓得学费三百多,书本她用的哥哥们的就行,至于其它学杂费,她没钱还不能省点啊?大不了校服不要就是了。 学校发的校服性价比极高,春夏两套运动服套装,耐磨耐穿,是很多贫困家庭出生的学生难得的好衣裳,恨不能一年穿到头,而就算他们一年穿到头,三年下来,穿到毕业都穿不坏。 是以,只要不是穷的叮当响的人家,都会愿意给自家孩子买上一套校服,姐姐穿完弟弟穿,弟弟穿完妹妹穿,可以当传家宝的那种。 江柠领校服时,还特地挑了一六五的码,穿在她身上宛如披了一只麻袋,为此痕室里同学还笑她,干嘛选这么大的衣服,江柠笑嘻嘻地说:“别看我现在矮,可我后劲足,长得快!” 把寝室里女孩逗的哈哈大笑。她们却不知,江柠说的是实话。 江妈原本气的想去江柠学校,把钱都退回来,又怕要不到钱还白白搭上两趟路费。从水埠镇去吴城来回路费至少要五块钱呢! 这都没算从汽车站去一中的路,虽不算太远,可要靠两条腿走路,也是不短的距离。江妈舍不得那五块钱,心里便暗暗发狠,等她回来,看她给不给她好果子吃。她能在学校待一天两天不回来,还能一个月两个月不回来?除非她想饿死!前世她便是这样拿捏江柠的口粮的。 此时她还不知道,江爸为了省路费,一次性把她一个学期的粮食都拉去了。自从有了江爸送来的两百斤粮票,江柠就不再天天吃咸鱼咸豆角了,她会去打菜吃,她深知,人 只吃碳水和咸鱼咸菜营养是不够的,她正在生长发育关键期,营养跟不上不光会影响大脑发育,对身体发育也有影响。 恩,江柠前世就是美丽的太平公主呢,跑步嗖嗖地。 有了钱和饭票,她吃菜也不抠搜的,有时候会打二两烧的稀碎味道却还不错的花菜,有时候会打三两青椒炒豆干,有时候会打八两的雪菜红烧肉,有时候还会连着红烧肉和花菜一起打,一顿吃一斤粮票的菜。 食堂烧的雪菜红烧肉非常好吃, 一点儿肉骚味都没有,雪菜的酸香融合在红烧肉里,汤汁在拌着米饭……江柠每次都能就着米饭吃一大瓷缸。 而这么好吃的红烧肉,江柠前世竟然一口都没吃过。 仿佛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江柠隔三差五就去打红烧肉吃,与她刚开学时每天咸缸豆配咸鱼,简直像是两个人。 但大家都不觉得奇怪,这么热的天,从家里带过来的菜,不赶快吃掉,就会生霉,每个从家里带菜来的人,都会先把带来的菜吃掉,再吃食堂的菜。 大家都很省,吃的最多的就是二两一勺的花菜,家庭条件稍好些的吃青椒豆干,红烧肉多是男孩子在吃,也有很少的女孩子会打红烧肉吃,那都是在家里极受宠的了。 谁也没像江柠这样,一顿又吃红烧肉又吃花菜的。 有时候碰到江柏,看他寒酸的只吃咸鱼的样儿,江柠也会好心肠的夹两块红烧肉给江柏,两块,就两块,多了没有。 江柏就十分发愁,像她这么吃,根本吃不到学期末,粮票就吃光了,就更舍不得打菜吃了,到时候他还能匀一点给江柠,好歹别饿死了。 江柠伙食好了,人也肉眼可见的有了变化。 首先是脸颊上有肉了,其次是原本只有些微凸起的胸~部慢慢胀成了小笼包,更为明显的特征是,江柠来例假了。 江柠还记得前世第一次来例假,也是在学校,没人教过她,她以为自己得了绝症要死了,一个人又害怕又难过,还是她的同桌,那个嘲笑过她,大她三岁的女孩,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带她买卫生用品。 江柠连买卫生用品的钱都没有,还是同桌借的,不是借钱,是直接借给她卫生用品,告诉她要垫在小裤裤上。 第一次用卫生用品,不知道卫生用品上面的胶带是要撕开贴在小裤裤上的,卫生用品什么时候从裤子里没的都不知道,等她去厕所换的时候,裤子里空空如也,不知道哪去了。 大约是从宽松的裤筒里掉了吧,她也不知道。 毕竟,她的裤子都是穿她表姐不要的,表姐大她八岁,太好的衣服也舍不得给她,都是她穿的实在不能穿了,就给她穿,大了她就大着穿,小了她就小着穿,裤子那么大那么肥,无知无觉的掉了……好吧,也不正常。 反正至今这还是个迷。 后来没有钱,她就学 爷爷,周末去捡破烂卖,虽然挣得不多,但一点一点积累,加上爷爷给的,总算是能用得上卫生用品了。 如今再经历一次,江柠倒是淡定的很,掌了校服系在腰上,去小卖部买了卫生用品和小裤裤。 她甚至都不会害羞,掌了卫生用品就准备上楼回寝室了,还是小卖部阿姨赶忙拿了个黑色塑料袋给她,江柠才后知后觉,黑色塑料袋是用来装卫生用品的。 每个来买卫生用品的小姑娘,都会愉偷摸摸,用黑色塑料袋包惠着藏在怀里,羞答答的往楼上冲,生怕被人看到。 只有江柠,拎着袋子,大方淡定的像买了个笔记本。 到了周五,被关了两周的学生们,终于可以出学校了,两天假,有大半的学生都选择回家,要么是没钱了,要么是没粮了,要么是没菜了,要么是脏衣服积攒了太多,要带回家让妈妈或姐姐妹妹洗的。 徐秀丽中午就收拾好了东西,下课铃一响,就立即跑回寝室,开心的像只小鹿一般迫不及待的就回家了。 痕室里其它女生也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江柠还以为都走光了呢,正准备继续写稿,对面上铺靠窗的位置,一个黝黑的,趴在床上女孩问她:“江柠,你不回去吗?” 吓了江柠一跳。 江柠还以为寝室里都走完了呢,“你咋没回去?” 黝黑的姑娘翻了个身,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回去干啥?又没我住的地方,还不如待在寝室呢。 姑娘名叫何小芳,就是今年春节唱的那首:“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的那个小芳。 小芳姑娘不负这首歌之名,长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用橡皮筋绑着,原本就黑的她,经过一周军训后,更是晒的駿黑,黑的只剩两个白眼珠子和牙齿是白的,连厚厚的嘴唇,都是红里透着黑。 小芳姑娘下嘴唇厚,但是形状却很饱满,五官也生的端正,有种敦厚健康的美。 她侧身翻回来,两只胳膊肘撑着身体问江柠:“你还没说呢?你咋也没回去?” 江柠没回答,她目光从阳台眺望到校园里远方的池塘。 她想回去的,她想回去看看爷爷,想把爷爷接过来。 这样一想,她立刻就坐不住了,穿上鞋子起身往外走。 此时 的吴城尚未建设,整个吴城除了县中心商业街的位置和几个车站,其它周边在未来非常繁华,房价很高的地方,此时都是一片荒芜,后来建高铁站,各种高档小区密集的地方,此时更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耗子都懒得去。 在进入千禧年后,她闺蜜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听来吴城将要从县升为市的消息,早早在吴城郊区,买了二十亩地,但县升市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她父亲钱花光了,只好想法子挣钱,就在这块地上盖房子 先是盖了一排平房当饭馆,卖给周边工地上的工人吃,后来挣钱了,就盖了一排二层小楼当旅 馆,大概是因为离吴城远,吴城里那些不正当的关系,不好在吴城里面开房,就来他这郊区,有些人房间一包就是一个月,他挣了钱就继续盖房,从小旅馆升级为酒店。 后来房子越盖越多,钱也越挣越多,本来他建房是等拆迁的,等到吴城真升为了市的那天,他买的这块地直接起飞了,因为距离高铁站近,酒店生意十分火爆。 江柠倒是没往那郊区去,她先是去小商品市场去买了些小背心和内裤,然后沿着护城河慢慢往外走。 护城河的两岸杨柳垂堤,边上斑驳的城墙古老而沧桑,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沿着护城河和老城墙为景点做重点旅游经济开发区的河两岸,芦苇丛生,荒凉一片。 想买房都没处买。 这一期《知音》的稿费到了,四百块,现在她身上的存款,不算身上拆开的零钱,存折里足足有一千五百块。 等到月底二十九号,《武侠》还有两笔稿费要打过来,一笔是她和《武侠》签约前的千字四十的四万五千字,一份是签约之后的,千字一百二的五万五千字。 光是算算这两笔钱,江柠就觉得,她这是要发啊! 淡定!淡定!接爷爷!接爷爷! 正好趁着十一,带爷爷去沪市的大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 第33章【一更】 吴城距离沪市不算近,但也不算远,汽车站便有直达的汽车。 江柠存折里的钱应该足够江爷爷去检查身体,问题是,她要怎么说服江爷爷放下他的守林员工作,跟他来城里做检查,将来跟着她留在城里生活。 江爷爷一辈子没有踏出过那片生养他的土地,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邻市大河尽头的一片连绵不绝的野生莲藕河滩,这片莲藕河滩在灾荒年间,养活了方圆百里内,许许多多快要饿死的人。 他所在的时代,知青们一个个都盼着回城,他从知青们口中听说了许多外面大城市里的事。 大城市的地面不是黄泥地,不会一到下雨,脚踩进泥地了,就陷进去十厘米深。大城市不用摆渡,出门就有公交车,可以坐公交车去那个城市里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听说友谊商场有六层楼那么高,那该有多高啊,里面卖着很多他见都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 如今,下乡在他们大队插队的知青们,除了年龄已到中年的小安老师,一个个都回城了,只留下了听完城里故事的江爷爷对城里的期待与向往。 他知道,城里是个好地方,是个比他们乡下好百倍千倍的好地方,他希望自己的孙女以后也能在那样的好地方扎根,生长。 可他没想过自己去,他一无所长,在那样的地方是生存不下去的,那里没有他扎根的土壤。他既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又害怕外面的世界,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孙女踏出那片小山村,去看看外面他没有看过的广阔的世界。 江爷爷依旧在巡着山,偶尔会站在山顶的巨石之上,眺望远方。 他目能所及,看到最远的地方,便是远处那绵延的大河和河对岸的炭山,再远一些,便看不到了。 他经常回去看河对岸的炭山,不光是他经常看,他们河这头的所有人都会经常看,每每停电了,所有人都会走出家门,看看河对岸的炭山灯火是否还亮着,如果河对岸灯光闪烁,那停电就是他们电站的问题,可以叫电工去修,如果河对岸灯火也灭了,那就是全镇的电都出了问题,不用等了,今晚肯定没电了。 家里的债都还完了,家中已经不需要掌他的工资去还债,他的钱要留着给小孙女读高中了。他将自己打的野鸡野兔掌下山,叫江爸赶集的时候,带到街上帮他卖掉。 他说:“ 我知道你和你媳妇的,都疼江松,江柏和柠柠都没人管,江柏还好一点,是个男娃,你们至少还愿意给他出学费,我知道你媳妇是不想让柠柠去上学的,我也没有别的能力,你们债也还完了,我这点看守林子的钱,我也从来没拿过,以后我就自己拿着,不给你们了。 “柠柠要学费呢,总不能让她一直跟着我捡破烂。 江爷爷一年的工资都不到一千块,都不够江柠两个学期的学费的,还要从其它地方想办法。 回去的路上,他手里依旧是掌个蛇皮袋,瓶瓶罐罐铁丝铁盖,能看到的,他都捡到蛇皮装子里,等积累多了,再一起拿去卖掉。 江柠不知道江爷爷真正害怕大城市的什么,她满心只有在城市里买房,把爷爷接过来,让医院检查他的身体,好好保养爷爷的身体。 但她隐约知道一点,爷爷在城市里没有朋友,如果让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家里待着,对老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是能给他找个事情做,让他多多少少靠自己的双手能挣点钱,有个收入,那样他才会安心。 她想在学校附近租个铺子,给爷爷开个不费力气的小店,或是卖瓜子、花生之类的干货,或是去小商品市场批发些零食在校门口卖。 江爷爷身体不太好,做不了太累的工作,即使是盘了铺子,最好也是做轻省的活计。 她首选的便是一中所在的这条街道。 这条街道上面对面伫立着两所高中,吴城一中和吴城高级中学,都是吴城最出名的两所重点高中。 虽然有两所高中,但这条街却并不热闹,甚至称得上冷清,尤其是和隔壁那条有着二中和四中的街道相比,对比尤其明显。 归其原因,还是一中和吴中两所学校都管的太严。 因为九十年代~黑~道电影盛行,加上很多厂子倒闭,无数工人下岗,年轻人也找不到工作,许多十几二十几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就成了街溜子,整天三五成群的在街上闲逛。 这样的人多了,就难兔会打架闹事。 吴城一中和吴城高级中学的老师们怕学生们出事,除了双休日放学生们回家,都是将学生们拘在学校,一刻都不让离。 即使到了双休日,你离校,都要填表,写上离开的时间,出去做什么,去哪里,什么时间回来。 江 柠之前填了去小商品市场买东西,七点之前回来。现在还有时间,江柠便在附近两条街上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租下来。 和一中这条街的冷清不同,隔壁那条街十分热闹,很多年轻的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穿梭在这条街各种小吃摊上。 这条街也有两所高中,二中和四中。二中也算是重点高中。 对于下面小镇高中的学生们来说,考不上一中和吴中这两所最有名的重点高中,能考上二中也不错,二中常年想和吴中、一中争老大,却是永远的弟弟,从未被一中、吴中放在眼里过,一中的眼里只有吴中,吴中的眼里只有他们自己。 恩……偶尔也会抬抬眼皮看看能带给他们威胁的一中。 四中则是半艺术类高中,学校氛围相对宽松些,日常也不禁止学生出入学校,是以那条街上的生意比拥有着一中、吴中的这条街要热闹的多。 江柠便随意的在这两条街上逛着,看能不能找到铺子可以出租。 结果一圈绕下来,别说街道两边的铺子了,就是附近巷子里面对着巷子开的门,都被做成了炸串店,街头巷口,全都被各种因为下岗找不到活计的人给占领了,卖饼的、卖春卷的、卖馄饨的、炸串 的,各种小摊摆了一排,直摆到巷口。 光是卖炸串的就有四五家,卖麻辣烫也不少。 他们将豆皮、面筋、年糕、小鱼干、火腿肠等用竹签串成一串,放油锅里炸,再涂上麻辣鲜,正是缺少油水的年轻人们的最爱。 排队买~春卷的人也特别多。 这家春卷江柠前世吃过一回,被念念不忘很多年,不知是记忆美化了它,还是它真就这么好吃,反正后来江柠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美味的春卷。 老板娘用用完的油桶,做了个宽大的铁皮炉子,上面架了一张大大的平底锅,平底锅上面平铺着二十多个长方形春卷,旁边是一桶早已调好味的韭菜拌粉丝。 老板娘拿出一张大大的春卷皮,用勺子挖出一大勺的切成小段的韭菜粉丝,放在面皮上,折卷成长方形,放入平底锅中,一边将其它煎的脆香的春卷翻个面,又继续包下一个。 和后来江柠吃到过的里面馅料只放一点,皮却又多又厚卷成细细长条的春卷不同,老板娘包的每个春卷都是个大料足。 她手的动作很 快,不一会儿就又将锅面上空余的地方用新包的春卷填满了,又极为麻利的将已经煎好的春卷一个一个递给排队的人,口中还不停的喊着:“别挤!别挤!炉子很烫的,烫到我可不管啊! 江柠也加入到排队大军中去,很快就轮到了她。 刚出锅的春卷有些烫,江柠等它稍稍凉了些,才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外脆里嫩,满满都是粉丝和韭菜的香味。 是记忆里的味道。 很好吃,可又似乎太油了一些。 江柠终于吃到了被惦记了很多年的春卷,像是放下了一场执念,终于不再惦记记忆里这口后来再也寻遍不着的美味。 从街头,到街尾,整条街走下来,别说铺子了,摊位都难挤进去一个,毕竟谁都不是傻子,附近有着四所高中的街面,哪里还会有铺子租给你,怕是刚空出来的铺面,就立刻被人抢走了。 找了一圈都没有收获的江柠正准备回去,却突然听到一声有别于本地口音的广普:“柠萌老师,你也在这啊? 王咏是真没想到,在阔别了数天后,会在街上偶遇柠萌。 从广市来的王咏,身上穿着有别于这座灰扑扑小县城的鲜亮时尚的衣裳,再加上年轻富有朝气的面容,哪怕是一声不吭的走在路上,都会惹的人多看两眼,何况是他此时双眼迸出光来,满脸喜色的跑向一个穿着硕大宛如麻袋的一中校服的……女孩? 路边卖东西的大妈大婶们都不太确定,都不由用余光,或是光明正大的看向江柠的寸头,判断她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看脸当然像女孩,可头发和身材,又像是男孩。刚刚这小伙子喊他/她?什么来着?柠檬老思? 还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一个大小伙子,喊这个一看就是学生的娃娃老思?她们满脑子都是好奇的八卦。 “柠萌老师,这么巧?你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稿子写好了?要我帮你誉抄吗?”王咏眼里洋溢着清澈又思蠢的笑容。 被当面催稿的江柠:.…你看我像是想看到你的样子吗? “星期一吧,周六周日两天我多写点,周一早读课下课我给你掌过来。” 王咏双眼放光地点头:“那太好了。对了,《大宋》在《武侠》上刊登的第一期总月销量出来了, 单期破百万,我们杂志这个月总月销量达到了三百二十万册呢! 在得到广市那边同事传来的消息时,王咏高兴的简直要手足舞蹈了。 杂志卖的好,他的编制有望了! “柠萌老师,我们主任说你一直没有回复他的邮件,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去回复他一下?当然,如果你有什么话,交给我转达也行。”王咏身高也就一米七出头一点,许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他脸上洋溢着的是全然的热情。 对了,你要申请msn吗?杂志社现在有了msn,可以直接通过msn和编辑联系,你的责编就是我,今后是由我负责接洽你这边的稿子。”他掌出一张纸来,递给江柠:“这是我的msn和邮箱号码,如果你打电话找不到我,也可以直接通过msn和邮箱同我联系。 想到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王咏又问:“柠萌老师,你吃过晚饭了吗?”他正想说他要请江柠吃晚饭,突然想到,这附近没有一家餐馆符合他口味的,全都太辣了。 这几天吃的他痔疮都快长出来了,额头上也冒出了好几颗豆豆。 吴城的人太可怕了,居然连吃云吞都放辣。 这边待了几天,在饮食上,王咏实在是吃不习惯,迫切的想要回去。 他看江柠将手里的春卷吃完了,不由满含期待地问:“江柠老师,你要不要现在就回去写稿呢? “对了,我们杂志社现在开通了邮箱投稿,你可以在电脑上将稿子打出来通过邮箱发给我们,柠萌老师,前面就有网吧,你要去试试吗?顿了顿,他有些不确定地说:“柠萌老师,你会用电脑吗?不会也没关系,我会用,我教你啊!” 等教会了柠萌老师打字,以后就不用誉抄稿子,也不用等很久才收到信,害怕杂志开天窗了呢! 他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催稿小天才! 江柠正好也想去网吧看看,就这么被他半拥半推着,进了网吧。网吧不在四所高中所在的街道,而是还要再隔着两条街,中间有个可以从巷子里穿过去的近道。 王咏就在附近的巷子里租了个小房间,这几天闲着无事,便四处闲逛,让他发现了这条近道。 网吧十分的古老,总共只有二十 几台机子,硕大的电脑显示器宛如笨拙的砖块。 王咏已经殷勤的帮江柠开了机,并告诉江柠:“柠萌老师,这个是开机键,按这里电脑就开了。 “嗯。”江柠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注意力却在周围人的电脑屏幕上。 此时企鹅聊天软件还没有,来网吧里完的都是附近的学生,或是社会上无业的年轻人,大多都是男孩子,只有极少的几个女孩子,也是和男生一起来的,只看不玩。 看他们的电脑屏幕,大部分在玩一款名叫《vr战士2》的格斗游戏,这个游戏即使是从不玩游戏的江柠也知道,街头巷尾的游戏机厅里,到处都是《格斗霸王》和《拳王》这样的2d游戏,他们现在玩的这款和《拳王类似》,不过是3d的罢了。 见江柠目光一直停留在别人电脑屏幕的游戏上,王咏急了,连忙请江柠坐下,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柠萌老师,来,我先教你字要怎么打。” 现在的打字软件有两种,一种是智能abc,属于原始的拼音打字,一种是五笔打字。 学习五笔打字,首先要学会背字根,这对新手来说有点难度,智能abc却是没有入门门槛的,只要会拼音的,都可以一秒入门。 王咏切入到智能abc上,用二指禅教着江柠:“你看,如果我们打‘你好’,就在键盘上找n- ih-a-,打‘云吞’y-u-nt-u-n。”他把键盘交给江柠:“柠萌老师,你试试。” 江柠回想了一下自己上一章写到哪儿了,找了下感觉,直接把输入法切换到五笔,眼睛盯着电脑,手指如飞。 第34章【二更】 很快王咏耳边就只听到噼里啪啦连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 江柠这一代人练的都是五笔打字法,后来智能拼音法的出现,让使用拼音打字法的人打字越来越快,可习惯了五笔打字的江柠,却不习惯拼音打字。 况且即使是后来拼音打字法各种升级,打字的速度也不过和五笔打字法速度差不多罢了。 江柠手速快的时候,正常可以达到时速六千。 一旁的王咏就这么看着他眼里的‘土包子’柠萌老师,眼睛看都不看键盘,完全盲打的,手速快到了惊人的程度。 他看看江柠手指在键盘翻飞的速度,再看看电脑,确定了江柠老师真的不是在瞎敲击键盘,她是真的会。 再想到自己刚才的二指禅,王咏默默的将双手往背后藏了藏,又默默的往后退了退,然后默默地站在江柠的身后,尽职尽责的当一个小跟班,啊呸,是好责编。 如果此时有个某乎的问题:装逼正好装到别人擅长的领域是一种什么体验?王咏可能会去羞愧回答。 江柠在码了一会儿之后,就赶紧点了保存,直接把档案保存在了桌面上,一会儿好删除。 此时的办公软件,它没有实时保存的功能,一旦你电脑死机,或黑屏,或不小心被人拔了电线,你刚才写的稿子就全白瞎了,所以在刚开始写的时候,江柠就第一时间先保存好,之后每写到五百字左右,就点一下保存。 这是前世某段时间血的经验教训啊。 由于时间有限,江柠并没有在网吧待很久,只写了一章,就赶忙按了保存键,保存到电脑里,然后才打开自己雅虎邮箱,看到里面果然有好几条邮件,全都是来自《武侠》杂志社李昂。 王咏看到邮件的发件人,连忙说:“这是我们杂志社的创始人李昂李主任。” 邮件的第一篇,是跟江柠说了她两篇稿费的事,并向她催稿。 第二篇是向她催稿,并问她工作是不是很忙,不方便上网,为什么没有回复。 第三篇问她那边什么情况,他派了人过来和她谈签约的事,希望她看到邮件尽快回复,并催稿。 第四篇,第五篇,第六篇。 江柠总结了一下这些邮件的核心内容,就俩字:催稿。江柠看着,想了一下,回复了三个字:知道 了。然后默默将自己刚才写的稿子保存到草稿箱里了。 王咏在一旁看到连忙说:“柠萌老师,要不你把稿子先发给我吧,省的你后面还要再来网吧一趟。 这年头进出网吧的人,都是些不太爱学习的学生,或是社会上游手好闲的社会人,如果她一个人来网吧,他还真不怎么放心。 “行。”江柠也干脆,“回头我把写好的稿子给你,周末我再写两天,你誉抄完了,刚好接周末的稿子。” 王咏想到江柠刚才那手速,还有才半个多小时,就搞定三千多字,就建议道:“柠萌老师,你看,明后天你双休,不如来网吧写稿?写完了也不影响你回去学习? 江柠也是这个想法,她在寝室用手写,哪怕一刻不停,一天最多写个一万二已经是顶天,周末两天稿子是写的多了,可学习就完全不能兼顾,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她要赚钱,可学习同样不能落下。 眼看着就要到登记表上回学校的时间了,江柠也没有再多耽搁,和王咏约了明天早上七点钟来网吧的时间,就赶紧回去了。 打热水的地方是有时间限制的,江柠去的时候,打热水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她的热水瓶也不见了。 她又赶忙去食堂打饭。 食堂的人也人数了了,见江柠进来打饭,打饭的阿姨敲着不锈钢锅喊道:“打饭的快点了,要下班了! 江柠忙拿着搪瓷饭缸去打饭,许是饭不多了,打饭阿姨像是不要钱似的,二两米饭给她打了半瓷缸。 太多了,她吃不完,去桌子抽屉里拿出江柏的搪瓷缸,捡了一半的米饭到他的搪瓷缸里,才继续去打菜 可能是周末的缘故,人来的少,菜却还剩下不少,平时二两菜只有平平一勺的打菜师傅,今天给她打了堆的满满一勺,还又加了半勺。 江柠抬头见是一年轻小妇人装扮的姐姐,就立刻甜甜笑道:“谢谢小姐姐,小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把小姐姐给笑的,立刻又给她打了一勺子肉,亲切道:“你下次打菜就到我窗口来,我给你多打点。” 江柠喜笑颜开地清脆道:“小姐姐人美心善。” 她夸的又真诚,又热情,喜的小姐姐嗔着她笑道:“哪里还是小姐姐哟,他们都喊我 阿姨。” “他们眼睛是瞎了吧?他们自己都十八九岁了,喊你阿姨?你这顶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说不定都没他们大呢! 实在是这个小姐姐真的很年轻,且确实长得很好看,椭圆形的脸盘子,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菱形红唇,因为在厨房工作,头发整齐的编在脑后。 小姐姐大眼睛笑的都弯了起来,连连谦虚说:“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年轻?我都二十五了!” “完全看不出来。”江柠眼里满是真诚:“你看着真年轻,一看就是和睦家庭长大的姑娘,眉眼都掩不住的幸福快乐。 把小姐姐笑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结婚都两年了,我爱人是咱一中的英语老师,所以我才来食堂打菜,离的近一点。 江柠讶异,忽然想到一个人:“不会是刘胜利老师吧?” “呀!你认识他呀?就是他!今年教高一的!” 江柠就笑道:“重点班的刘老师嘛,谁不知道呀?因为他教英语厉害,今年高一两个重点班都是他在教呢,原来小姐姐是刘老师的爱人。 小姐姐喜笑颜开。 自从来食堂工作,她每日被那群看到饭菜就眼睛放光,完全不看她年龄,闭着眼睛就喊她阿姨的高中生们给喊郁闷了。 她明明觉得自己和他们差不多大,最多也就大个五六岁而已,天天‘阿姨’来,阿姨”去。喊的她都快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阿姨了。 偏偏一个人喊阿姨了,后面人都跟着喊阿姨。谁喊阿姨,她勺子里的肉都至少抖落两块下去。 这下终于遇到眼睛明亮的高中生了,看到盆里红烧肉已经没几块了,干脆一勺子全给江柠了,搪瓷缸装不下,她还用勺子给她压了压。 江柠装了满满一搪瓷缸的饭菜,吃不完,就给江柏的搪瓷缸里拨了许多,给江柏送去。 和高一有双休不同,高二高三只有周日一天假,周六也是要上课的,只是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罢了。 说是不用上晚自习,只是老师不用像之前的每天晚上去班级看着学生或是给学生上课罢了,学生们自己还是会自觉去班上上晚自习的,主要是他们除了宿舍,也没别的地方去,至于说早恋,学校主任老师管得都可严呢,上下楼都男女分楼梯走两边,男女 并肩走一块,都可能被政教处主任盯上,更别说谈恋爱了,去哪里谈?校园的小池塘边吗? 别看那里偏,政教处主任天天掌着大探照灯巡逻呢。 这还是江柠第一次来江柏班级,因为周五没有老师看晚自习,里面学生是可以自由进出教室的,只是动作要轻一些,不能打扰别人学习。 高三八班的前后门都开着,江柏因为个子高,坐在最后面一排,江柠在后门那里小声的喊了声:“二哥!” 正沉浸在刷题中的江柏转头,就看到掌着他的搪瓷缸子,探出一颗头来望着他的江柠。 他把笔放下,长腿一迈,两步就出了教室门,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柠将他的搪瓷缸和勺子塞到他手里:“给你送点宵夜。”说着仰头一笑,又转身离开了。她自己晚饭还没吃呢。 她因为回来的晚,搪瓷缸里的饭只有一点温热了,他揭开搪瓷缸的盖子一看,上面满满的全是 肉。 江柏第一个反应,就是算自己的饭票还够不够学期末和妹妹两个人吃的。但他也没拒绝这份宵夜,实际上他馋肉也是馋的厉害。他正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为了吃饱饭,他平时根本不敢打菜,最多打个二两的花菜。 食堂烧的花菜,和他妈他爷爷烧出来的有的一拼,因为量大,没办法翻炒,都是剁成小块,放在锅里煮,煮的浓稠的粥似的,稀碎的,特别适合没牙的老年人吃。 也幸亏食堂大厨调的味还不错,学生们还挺喜欢吃的。 他吃的饭多,可因为菜少,他当时吃饱了,可很快就饿了,每天晚上晚自习后,就饿着肚子睡觉早上再被饿醒。 高中三年,他早读课没有迟到过一次,不是多么勤勉,而是奔着可以去食堂吃早餐去的。 他将搪瓷缸拿进教室,放在桌子下面,打开盖子,舀了块肉放进嘴里,美的他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旁边他的好友看到立马瞪大了眼睛:“卧槽,有肉!快给我吃口!” 好友并不是他同桌,而是和他有一组之隔也坐在最后一排,整天想约他打篮球的童金刚。 江柏因为小时候被当做女孩子打扮的经历,加上他从小就长得漂亮,总被人当成女生,导致他性子越来越沉默,气质越来越冷凝,任何 人和他说话他都冷淡着脸以对,导致他高中三年,都没什么好朋友。 童金刚是个意外。 童金刚是个篮球迷,特别喜欢打篮球,江柏因为个子高,他就每天邀着江柏放学去打会儿篮球,不去都不行,这家伙不仅是个自来熟,还是个撒娇怪,长得就跟个大猩猩似的,偏偏喜欢荟声瓮气的挽着江柏的脖子撒娇:“去嘛去嘛去嘛,我们班就差你了,今天和吴中打,走,干死那帮孙子!” 要说和别的班打,江柏可能还不去,可吴中,那是世仇啊。 于是就半推半就的去了。 江柏最开始打篮球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晒黑点,谁知道打着打着就打成了他们少不了的主力。 别看他长得白白嫩嫩像个女生,打球是又凶又狠,偏偏跳的又高,技术又好,盖帽,三分球,样样都行,而且从小和江柠一样满山遍野的跑,初中每天二十多里路跑步上下学,体力耐力都好到不行。 从此以后童金刚就赖上江柏了,到哪儿都喜欢喊他一起,吃饭也要和江柏凑到一起,还喜欢抢江柏菜吃,然后把自己菜递过去:“大不了我的也给你嘛?” 他家就是吴城的,家境不错,经常会从家里带一些盐水鸡盐水鸭之类的吃食到和篮球队的人分享,分的最多的就是江柏。 此时看到江柏吃肉他就忍不住了,伸手就捻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朝江柏竖起大拇指。 他是走读生,只偶尔会去食堂吃饭,大部分时候都回家吃饭,并不知道江柏这几天偶尔会和江柠一起吃饭的事。 江柏就静静的看着他的手,直看的他讪讪的笑起来,又凑过来低声说:“刚刚给你送宵夜的是谁? 江柏就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副看蠢货的眼神:“你没听到她喊我二哥?” “咱妹子?”童金刚瞪大了眼。 童金刚从没听过江柏讲过家里的任何事,并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 他倒是知道他哥哥是上一届的江松,江松成绩好,为人开朗热情,一米八几的大身高,长得又壮,一直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 江松每次看到江柏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和江柏的同学们也都很快打成一片,但江柏一直都是冷淡的样子。 他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了解他的童金刚却知道,那并不是 江柏真正的样子。 “咱妹子来咱们学校了,你咋不早点说?难怪那天喊你打篮球你不去,等咱妹子去了吧?”他说的是开学那天。 见江柏继续吃饭,他连忙抢过江柏的勺子:“给我吃两口!” ★ 江柠推开痕室门,躺在上铺床上的何小芳一蹦就起来了,连忙反身转头看江柠:“江柠,你回来啦?我给你打了水放那了。” 江柠不在,就剩她一个人在寝室,可把她无聊坏了。 她家姐妹三个,她是老二,从小姐姐妹妹在一起打闹,习惯了身边有人的群居生活,突然间一个人待在寝室,又孤单又害怕。 “谢谢。”江柠抬脸朝她笑,又掌了一两饭票给她,扬了扬手里的搪瓷缸:“要不要下来一起吃点? 何小芳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吃过晚饭了。” 江柠把搪瓷缸的盖子打开,雪菜红烧肉的酸香味顿时充斥在何小芳的鼻尖,她口中迅速的分泌口水,让她连忙吸溜了一口,这一声吸溜,顿时给何小芳闹了个大红脸。 “你茶缸呢?最后剩的肉打菜的姐姐全给我了,可多呢。 他们吃饭的搪瓷缸是学校统一发的,上面不仅有五星红旗图案,还有吴城一中的字样。 “真不用真不用!”何小芳这辈子都没这么臊过,但还是没抵住江柠的热情,红着脸羞羞答答的下来了。 江柠分了她几块红烧肉,又从下面舀了些饭给她。何小芳不好意思地问:“给我这么多,那你还够吃吗?” 江柠也不是那等滥好心,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分给别人的人,她们吃饭的搪瓷缸本来就大,打饭的阿姨和打菜的小姐姐还用勺子给她按了又按,生怕她吃不饱似的,堆了满满一堆。 九月的天,本来就热,吃的根本放不住。 即使分了些给江柏和何小芳,剩下的还是让她吃了个肚圆,两个人满足地擦了擦嘴巴的油,去洗漱池那里把碗洗了。 第一次吃食堂红烧肉的何小芳回味着刚才的美味,感叹地说:“红烧肉真好吃哦~” 晚上两人都睡的分外满足。 江柠还是和之前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去跑步,一边跑步一边背诵 昨晚预习课本的内容,等到六点多,就小跑着进食堂吃早餐,然后又小跑着往网吧去。 王咏已经买了早餐等在校门口了,见她出来,连忙送上自己买的蛋煎饼。 “我吃过早餐了,你自己吃吧。” 王咏还没吃早餐,等着江柠呢,可他买了两份蛋煎饼。 他说:“那你先写,写饿了再吃。” 他跟在江柠后面,像个小保镖一样,亦步亦趋。 早上七点,正是网吧人最少的时候,只有两三个人电脑还开着,桌上还趴着几个睡觉的,大半的电脑都空着,看网吧的人也只剩一个年轻人。 王咏开了一台机子,并眼疾手快的给江柠打开电脑,帮她拉好椅子,并像个小跟班一样,也拉了个椅子在江柠身边坐好。 椅子都是开网吧的人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再自己敲敲打打拼装结实,看着都很破旧。 江柠坐到电脑前,等电脑打开后,才打开办公软件,写了个开头,就点了保存键,先把文件保存在电脑中,然后才开始敲击键盘。 哪怕是再一次看,王咏依然觉得惊叹。想他一个大学生,打字还没有一个高一的学生快…… 有点受打击。 一旁趴在电脑前刚睡着没多久呢,就听到耳边一阵噼里啪啦的敲击声,被吵醒的人,抬起迷蒙的眼就想骂人,“哪个孙子大清早的不做人吵爷爷睡……”转脸就看到身边的小矮子,眼睛看着电脑,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击。 他先是一愣,抬脸看向隔壁的屏幕,再看看键盘上翻飞的手,再看看屏幕。 咦?这内容怎么有点眼熟? 第35章【一更】 他似是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擦,我特么肯定没睡醒!” 他缓缓低下头去,脸埋在胳膊里,然后又忍不住一点一点的,将脸侧了过来,枕在自己胳膊上,眼睛悄悄地看着隔壁电脑屏幕。 由于是侧着的角度,电脑屏幕上的光,让他并不能清晰的看到江柠在写什么,这一切仿佛又成了他臆想中的幻觉。 看着看着,他终究抵不住通宵的困意,不知不觉在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中又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上网的人。 到九点多的时候,网吧人再次爆满,学生、社会人、小混混,各种鱼龙混杂的人都聚集在这个对现如今的年轻人来说,时尚前卫的地方。 整个网吧,来自吴中、一中这样重点高中的人,只有江柠一个,因为是周末,她并没有穿校服,但她和王咏的存在,依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加上她一个小不点儿在上网,手上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旁边还坐着个类似于跟班的角色,不少人都好奇他们俩是什么关系,说是情侣……喊,谁会喜欢一个干干巴巴留着寸头看上去都还没发育的不男不女的人? 若说兄妹,那男青年对那小矮子的态度又未免殷勤了些,居然连汽水瓶盖都帮她起好,放在她手边,一副‘大佬写作辛苦了’随着准备投喂的样子。 更让他们看的不爽的是,这小子穿的有点时尚哦~ 此时这边的衣裳,大多还是从深市、广市、杭市那边进货来卖,对于从广市来的王咏来说,他在那边买的正常的衣裳,到这个小县城来,也成了与这尚未开发的古老小城独一份的鲜亮。 周围或打量或审视的目光,让从来都是好学生的王咏有些许的不自在,他想缩在柠萌老师身边,可他是男生,柠萌老师只是个不到十四周岁的小女孩,自然没有让柠萌老师保护他的意思。 一直等到江柠写完两小时,差不多写完四章,在江柠扭动脖子活动筋骨时,他才小心地递上了一瓶汽水:“柠萌老师,你也写了四章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了?”他问:“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江柠:.… 江柠斜睨了他一眼:“昨晚在这写了一章,早上一早就来码字,你说呢?” 王咏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人不时的打量的 眼神,用具有特色的广谱小声地说:“你已经写了这么多,够了,现在不早了,我们作为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你觉得呢? 天知道,在他知道柠萌老师时速这么快,写稿效率这么高的时候,他是真恨不能把柠萌老师用万能胶黏在电脑前,继续打字呢。 要是每个作者都有柠萌老师这样的手速,那还怕杂志开什么天窗?一天就能将一期的稿子搞定!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呸!主任再也不用担心《大宋》开天商啦! 江柠也没拒绝他的提议,将新写的四章保存,用邮件发送到《武侠》的投稿邮箱中。 这段时间累积的两万八千字,加今天的一万二,又有四万字的稿子啦! 网吧大多数人是只管自己玩游戏,不管别人的事的,可也有人看着两人离开网吧的背影,忍不住和同伴嘀咕:“那男的什么来路?穿的跟个孔雀开屏一样。” 也就是王咏规规矩矩围在那小矮子身边,没有勾勾搭搭,不然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玩游戏玩游戏。”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又投入到如今街头巷尾最火爆的游戏当中。 次日依然是这个时间点,江柠和王咏又来网吧写了一万两千字的稿子,到点就离开,不多待一秒。 王咏和江柠也都目不斜视,不和人有任何冲突。 现在江柠总共又累积了五万二的存稿,加上之前寄过去的五万五,现在《武侠》的存稿足足有十万七千字,可以让《武侠》连载五期,五期,也就是五周,一个月零七天,哪怕如今信件慢的像蜗牛,也足以让《武侠》有充裕的时间来等待柠萌的稿子,况且,现在又有了邮箱,不像之前要花很多时间等待在路上的信件,可以实时到达。 尤其是柠萌老师打字的速度,更让王咏放心了。 他将这个消息跟李主任说了后,李主任也是喜不自胜,觉得王咏可以结束出差,回广市了。 王咏期期艾艾的跟李主任说了下,吴城这边网吧的乱象:“柠萌老师一个女孩子,去网吧那地方,太不让人放心啦~我怕会有烂仔欺负她。 其实不光是吴城,广市深市那边比吴城这边还要乱的多,尤其是火车站等地方,小愉多到影响地方治安,各种火拼打架抢资源更是不少见,那边最开始资本的积累 ,都是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争夺的。 你不争,别人自然会来抢你的。 李昂和那些人虽不是同一个赛道,可哪怕是创立杂志社这样的纯文学性工作,都避免不了卧底、挖人等各种兵不血刃的争斗,差一点就把《武侠》杂志社给争没了,加上这几年越演越烈的下岗热潮,他对王咏说的吴城乱象又岂会不知? 他考虑了下后说道:“那你暂且先留在吴城,专门负责柠萌老师的稿子,柠萌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读书,生活上若有什么不便的,你也多照顾照顾,你这次考虑的就很周到。”李主任夸了一句,“其他作者老师那边,我会重新安排人去负责。 王咏自无不应的道理。 对他来说,手下一个柠萌,足以抵过数个尚未出头的新作者。柠萌这边稿子稳定了,李主任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都处于激昂的状态。 第四期的周销量已经出来,首印百万册全都被南市、沪市、广市三个分社所辐射的市场消化,有着更多野心的李主任,想趁着现在《大宋》的热度,去津市再开分社,将《武侠》杂志社的影响力,进一步扩散的北边去。 这并不容易。 因为津市本土就有着非常多且市场占有率极高的杂志社,有些杂志社甚至比之前将要被撤销《武侠》最辉煌时期,也不差什么,并且在未来继续辉煌着。 所以《武侠》想要越过津市本土大佬们,进入北地市场,也要看看津市本地杂志社答不答应。可北地又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好的一点是,津市出名的杂志社虽多,但在武侠这一领域,却没有可以与《武侠》这本杂志目前的热度所能相抗衡的,这也是他选择现在进入北地的原因。 现在到《大宋》连载的第五期,李主任因为存稿量足够,一次性连载了七章,也就是两万一千多字,趁着《包青天》尚未下播的东风,此时进入北地市场,会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容易的多。 他想了一下,给他认识的一个出版社主编打了电话。 江柠听到王咏说,《武侠》杂志社这边想要代理她的出版版权,出版《大宋》的时候,还惜了一下。 不是才刚连载完四期,准备上第五期了吗?怎么突然就要出版了?这在千禧年后是非常正常的事,很多作者都是先在杂志社连载,成绩不错,再出版。 />还有一些是直接先签了出版,然后在出版社旗下的杂志上连载,进行预热和宣传,等杂志连载了几期,读者们正看得心痒难耐的时候,一举推出完整的出版作品,或是分为上下册、上中下三册,这样出版,宣传效果极好。 此时李主任也是这样。 《大宋》已经连载了四期,明天就是第五期,按照他每期两万字的连载量来说,加上明天即将上 市的第五期,《大宋》足足已经连载了十二万字。 《武侠》想要进入北方市场,必然不是从《大宋》在《武侠》上连载的第一期开始,没有前几期的预热,读者直接进入《大宋》的第六期,甚至第七期第八期的连载,没头没尾,市场反应必然不会好。 而且《武侠》想进入北地市场,也需要时间。 所以他便想着与出版社合作,将《大宋》按照字数,分为第一册、第二册、第三册,和目前市场上金庸古龙温瑞安他们的作品一样,可以分为多册,每册十五万字。再通过出版社的渠道先将《大宋》送入北地,然后杂志社的《武侠》才紧跟其后,看了《大宋》第一册的人,在没了后面内容后,自然会去出版社打听后续内容,这时《武侠》就可以趁机进入北地市场,至于后面能不能在北地抢下一块市场来,就看后续《武侠》这本杂志的内容输出。 任何时候,优质的内容才是一个杂志社生存下去的王道。 以目前《武侠》三百多万册的总月销量,多的是出版社想要掌到《大宋》的出版版权,李主任所要做的,不过是从这些出版社中,选出有着最好的北地市场渠道,最有利于《武侠》进入北地市场的出版社罢了。 这一点对他这个出版系统内部的人来说,并不算难。 对于这么快就有出版社看中《大宋》要签出版,江柠是诧异的。 “是我们主任亲自帮你找的出版社。”王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只出版已连载的部分,做第一册,合同李主任已经帮你谈好了,你看一下。 目前李主任给他发过来的只是电子版合同,或者说,根本算不上合同,只有一些大致条款,主要还是出版社报价,正式的合同,要等出版社那边寄过来,具体细节,等合同到了,再和出版社那边谈。 因为《大宋》本身自带的热度,出版社那边给出是首印十万、百分之九的价格,之后每加印十 万,上涨一个点。 价格很厚道。 李主任为她找出版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开辟北地市场,所以只象征的收了她一点代理费。 而此时,因为《武侠》总月销量的上升,与《武侠》合作的印刷厂也在加班加点的印刷。作为与《武侠》有着深度合作的广市印刷厂,在进入九十年代后,《武侠》的式微,也让印刷厂的订单大幅度下降,虽不至于像其它厂子一样,面临倒闭,却也是艰难维持。 《大宋》的火爆不光只是使得《武侠》杂志社一夜回春,也给印刷厂那边带去许多的订单,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武侠》杂志社,上个月在他们印刷厂的总印刷数量,就达到了三百多万册,这也大大缓解了目前印刷厂的财政状况,之前很多没发的工资,也都发了下去,印刷厂的工人们也都喜气洋洋。 《武侠》的热销,和《大宋》《包青天》的热度,也掀起了一股刑侦热,让不少对刑侦类有兴趣的作者,也萌生了想要写刑侦类小说的念头,也让与《武侠》同类型的杂志社,在杂志的征文板块,留下了征收刑侦类稿子的广告,甚至有一些杂志已经开始有了跟风之作。 很多作者知道以目前《大宋》在《武侠》上的火爆程度,其它同类型稿子投在《武侠》上,一定会被《大宋》掩盖住光芒,所以很少会往《武侠》通告。 《大宋》是《武侠》目前力推的作品,不管是从宣传力度,还是封面腰封,还是在《武侠》杂志内页的位置,都无可争议是最好的,李主任就想趁着现在《大宋》的热度,要把《大宋》打造成《武侠》的又一招牌代表作,让人以后看到《大宋》,就想到《武侠》,看到《武侠》,就会想起《大宋》,将二者进行深度捆绑,相辅相成,相互成就。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江柠自不会管《武侠》杂志社那边如何宣传,她只定期将稿子投过去,不要拖延自己稿费就行。 因为《故事会》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已经将之前寄往《故事会》的那篇稿子,重新修过之后,改了名字,寄给了《知音》。 这已经是她往《知音》寄的第三篇稿子,期间她又给《读者》和《青年文摘》又各寄了一篇。其余时间,她几乎全部放在了复习高中课本上。 她从来不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人,甚至因为从小到大深入骨髓的打压,她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属于是‘笨’的那一类,反应不够明捷,日常缺乏急智 ,她唯有的,就是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她每天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早上五点起,一边跑步一边背昨日背过的内容,加深印象,早读再去读新的内容。 文科内容,不管是语文、历史、政治,对于她来说,都学的室无难度,不论是记忆力也好,还 是理解力,多年的体制内工作学习经验,让她学习政治历史事半功倍,更别说,她本来就对语文、政治、历史非常感兴趣,别人看这三门课是在学习,她是纯然的在享受。 尤其是对历史,你会从历史书中,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有趣的人,这让她忍不住去图书馆查询更多的历史资料,更深入的去学习历史,通过历史事件,去了解其背后的政治背景和政治意义。 政治历史,从来都是相通的。 如果说,江柠对语、政、史是全然的享受,那英语对她就是一门已经完全掌握的语言,她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数理化上。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对物理和化学两门课的天赋实在是有限,即使通过努力,可以弥补一部分差距,可以让她看起来甚至比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学的好,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学的只是表面的老师教的内容,深入的,让她像对学习语文、政治、历史那样融会贯通,是不可能的。 对数学稍微好一点,她觉得数学学起来没有那么难,同样,数学没有让她觉得‘容易’,这同样是一门需要她花费很多精力去认真学习钻研才能拿到成绩的学科。 前世她学的便是文科,花了很多精力把数学和英语成绩提上来,厚积爆发,最后一举在高考中,掌下了她高中以来考的最好成绩,成为别人眼中的幸运儿。 许是上一世已经把高中数学通学了一遍,即使过了许多年,普经高中学的数学知识大多数都已经遗忘,还给了老师,但学过毕竟是学过,再来一次时,江柠明显感觉,学起来要轻松多了,曾经对她而言要花许多时间反复去刷题去练习,才能掌握的知识点,如今好像能很轻易的掌握,并加深了理解。 江柠明白,她并不是变聪明了,而是随着她对高中知识的重新学习,脑海深处被掩藏的记忆,在被一点一点的给挖掘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那天江柠分给何小芳的红烧肉,还是周末两人都没有回家,使得何小芳对江柠一下子亲近起来,具体表现为,何小芳看到江柠早上去跑步,她也早早的起来,跟着一起去 跑步,江柠去打水,她也跟着一起去打水,江柠去打菜,她就让江柠坐着,掌着她的搪瓷缸,积极又热情地说:“你在这坐着,我去帮你打! 像是怕江柠拒绝似的,她的表情中带着些许的忐忑,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她的粗马尾一下子甩了半圈,颇为用力。 江柠觉得她这样颇为可爱,便笑着说:“那可不行,打菜的小姐姐可喜欢我呢!” 何小芳想起那天晚上江柠搪瓷缸中被压的实实的红烧肉,羡慕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又觉得这样江柠格外的可爱。 等吃完饭,她又要给江柠洗饭缸。 江柠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她神情颇为失落,跟在江柠身边,两人走到水池旁洗饭缸的时候,她难过地问江柠:“江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柠诧异:“怎么会?我特别喜欢你,觉得你特别可爱。“ “真的吗?”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她,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双眼亮的惊人。她毛发浓密,眉毛也生的粗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所有情绪都直白的表现在脸上。 “真的,我很喜欢你。”顿了顿,江柠说的真心实意:“而且,你很漂亮。 何小芳黝黑的脸一下子羞红了,垂着头羞答答的,都没有人说过她漂亮,大家都叫她黑蛋。她有些不相信江柠说的,她很漂亮,可江柠真诚的眼神告诉她,她在她眼里是真的很漂亮。 明明比江柠还大三岁,高了江柠大半个头,可跟在江柠身后,就跟个害羞的小媳妇似的,走到打水的地方,又忙拎起江柠的水壶:“那里面人多,你在这等我,我进去打水!”说着拎着两只热水壶,吭哧吭哧的就挤进去了。 出来后,江柠要接她手中的水壶,她也不让江柠拿,“没事,我拎的动!”说着又吭哧吭哧的拎着两只热水壶,一口气爬上六楼,连马尾辫扬起的发梢,都飞扬着快乐的弧度。 见江柠掌出数学书刷题,她也做数学,见江柠下床喝水,她也要喝水。 她动作很大,动的时候,整个上铺的床都仿佛颤了一下,江柠见到就给她也倒了一杯。 她捧着搪瓷杯,垂着头,满脸都是害羞的喜色,又忍不住抬眸看了江柠一眼,见江柠在学习,她也跟着沉下心来看书。 周日的下午,610寝室的室友们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回寝室 ,果然两个卷王在看书,她们也不好意思打扰,想到不久后要月考,放下行李后,也轻轻的掌起书本看了起来。 等到傍晚的时候,徐秀丽也回来了。 江柠放下书,活动活动脖子,站在床前拉着上铺的围栏做了个拉伸,然后走到阳台向下眺望,夕阳笼置中,她回头朝徐秀丽笑一下:“回来啦?” 徐秀丽弯了弯眼睛,从包里拿出一袋子五香蚕豆来,递给江柠,让江柠分给大家:“我妈做的,你们尝尝。 她说话细声细气的,总带了一股娇嗔的意味。 江柠也不客气,当下就捻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将打开的袋子递到宿舍的其他人手里,她最先递的当然是离她最近的靠阳台的下铺,然后就是上铺的何小芳。 何小芳见她率先递给自己,高兴地拿了一颗蚕豆尝了尝,又邀请江柠:“柠柠,要下去吃饭吗?她眨着一双黑黝黝的狗狗眼,像是生怕被拒绝似的,眼里藏着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江柠看到不由愣了一下,垂下了眼睑,吃着蚕豆,又抬头朝她笑着点头:“好啊。”又喊寝室其他人,你们去吃饭吗? 于是一群小姑娘,又呼啦啦的一起,拎水瓶的拎水瓶,掌菜瓶的掌菜瓶,一起往隔壁楼的食堂走。 开学以来,徐秀丽已经习惯了和江柠一起,很是自然的走在江柠身边,何小芳也赶紧走过去,占了江柠另一边。 因为晚上要上晚自习,周末回家的学生们基本已经全部回了学校,食堂里非常热闹。 何小芳看到一张空桌,三步化作两步,一个箭冲,就占了其中一个空桌,并占着一个空位激动的朝江柠招手:“柠柠!柠柠!你来这里坐!” 一个座位能做四个人,挤一挤最多能坐六个人。 她们寝室八个人,自然不能坐在同一桌,就很自然的分成了两桌,徐秀丽自然是和江柠她们一起。 江柠刚坐下,何小芳就拿着江柠的饭缸,“你在这里看着座位,我去打饭!”说着兴冲冲的跑去排队了。 徐秀丽看看跑去排队的何小芳,又看看江柠,满脸疑惑:“座位还要看吗?” 一般别人看到这个座位放着好几个别人从家里带来的菜瓶,就知道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都会自觉的另 找位置,极少遇到那种特别霸道的人,明知道这个桌子有人坐了,还会强占。 江柠笑着起身,去何小芳那里要了自己的搪瓷缸,去红烧肉的窗口排队。 巧的是,今天在红烧肉窗口打菜的,依然是刘老师的爱人。 刘老师的爱人其实已经忘记江柠的样子了,但江柠的一声小姐姐,一下子让刘老师的爱人想起她来,当下就眉开眼笑的给江柠舀了满满一大勺的红烧肉,还尤嫌不够的给她添了三四块。 “谢谢小姐姐。”江柠端着饭缸,都还没离开打菜窗口呢,就听她头顶传来一个变声期的老鸭嗓说:“阿姨,一份红烧肉。 第36章【二更】 江柠在一旁小声的提醒了男生一句:“你没看出来吗,她是个年轻的小姐姐。” 男生身高一米七多,唇角上面已经长出黑色绒毛,显得有些成熟。 他这才将眼睛从红烧肉上移到年轻的打菜小姐姐脸上,一下子尴尬的脸爆红,“姐……姐姐,一份红烧肉。”等接过打菜的饭缸后,逃似的跑了。 他后面的人看到,忙着跟着江柠喊:“小……姐姐,一份红烧肉。”那个‘小’字喊的极轻,像喊不出口般,拿到自己打的菜,立刻红着脸跑了。 他们平时都只盯着肉了,哪里注意到什么小姐姐?此时经人提醒他们才发现,打菜师傅原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后面女同学也红着脸,因为她平时也喊‘阿姨’的,此时听到江柠小声提醒那男生的话,才注意到小姐姐的年龄,跟着喊:“姐姐,也给我一份红烧肉。” 因为有前面人打头,到了后面,就开始全部喊‘姐姐’了。 喊的刘老师的爱人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嘴上却谦虚地说:“没什么啦,我比你们大几岁,喊姐姐喊阿姨都行。 如果忽略她被喊‘阿姨”时的不开心,和现在被喊姐姐时脸上的笑容的话。 江柠却忍不住感慨,这年头的高中生真纯粹啊,眼里只有红烧肉,没有姐姐。 姐姐什么的,哪有红烧肉香啊。 她正要回到徐秀丽她们那桌时,突然食堂后面有个人使劲的挥着手:“妹妹!妹妹!来这里!” 江柠还没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只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就看到自家二哥拉着他好朋友的胳膊,恨不能离他三丈远,表示不认识他。 江柠看到熟人也忍不住笑出来,朝童金刚挥了挥手。 他们现在虽还不认识,但前世,作为她二哥最好的哥们儿,可没少往江家跑,二哥有什么事,都是他跟着跑前跑后,过年都骑着摩托车跑到江家过年。 江柠对他可不陌生。江柠只和他们挥了挥手,没过去。 一直关注着她的何小芳看到还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学校为了防止学生早恋,连食堂都是实行男女分区的,左边的三列桌子是女生区,右边的三列桌子是男生区。 她只打了饭,没打菜,所以很快就回到座位,问江 柠:“那是你哥哥呀?”她回头看看男生区块 头老大黑不溜秋的童金刚,又看看瘦瘦小小皮肤白皙的江柠:“你和你哥可长的一点也不像。” 江柠:“……他旁边那个才是我哥。” 可惜被那黑壮的学长挡住了,何小芳也没看清江柠的哥哥长啥样。 等徐秀丽回来的时候,何小芳没忍住,有些炫耀地问徐秀丽:“你知道柠柠还有个哥哥,也在一中吗? 徐秀丽说:“知道呀,开学那天就是她哥哥送她来寝室的。 没炫耀成功,反被炫耀回来的何小芳:... 徐秀丽对何小芳的小心思丝毫未觉,掌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黄豆焖鸡块给大家分享,大家都不好意思夹鸡块,只舀了些黄豆吃。 江柠倒是没客气,只是也将自己打的红烧肉和大家分享。 徐秀丽倒是坦然接受了,可何小芳和另外一个女孩都有些不好意思。 何小芳和江柠一样,常年吃家里带来的萝卜干,只偶尔才打二两花菜,若不是天热不经放,她都恨不能将花菜分两顿吃。 周五晚上已经吃江柠那么多红烧肉,她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吃?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另一个女生也拿出自己从家里带的菜和大家一起分享。 何小芳见大家带的菜,虽下面和她一样都是咸菜,可上面还多多少少添了些荤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闷头吃饭。 等吃完了,她也不走,一直等江柠吃完,几个人才又一起去水池边洗碗。 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帮江柠一起洗碗,可见江柠神情自若动作熟练洗着饭缸,半点没有想让她帮着洗的模样,又忍下了要说的话,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柠身边。 她个子高,发育的好,徐秀丽只比江柠高一丢丢,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她就失落的跟着,直到见徐秀丽还要去打水,终于和她们分开,她才高兴起来,上前挽住江柠胳膊,脸微微侧向江柠的头,像靠在一起的样子,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到了班级,看着江柠和徐秀丽的座位,她也好想和江柠坐在一起啊。 她为什么要长这么高呢?她有些懊恼地想。 她座位在第一组的第六排,和江柠差好远呢。 校园时期的女孩子友谊特 别简单,关系好,就是下课一起上厕所,放学一起去吃饭,原本这件事她都是和徐秀丽一起的,如今多了一个何小芳。 原本徐秀丽和江柠之间,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室友兼同桌的关系,可何小芳加入进来后,好像一下子促进了徐秀丽和江柠之间的关系。 徐秀丽总有一种,何小芳在跟她抢江柠的错觉,而江柠对何小芳的包容也让自认为最先认识江柠,和江柠之间关系最好的徐秀丽也有些吃醋,见何小芳和她抢江柠,她也抢了起来。 在一旁将她们的小心思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江柠,只觉得,天哪,女孩子都好可爱!何小芳和徐秀丽都各有各的可爱,连徐秀丽偶尔吃醋时,对江柠使的小性子,江柠都觉得:‘哎呀,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哟’,望着她们笑闹的眼神满是包容和宠溺。 她是个看到别人优点,就忍不住夸的人,可偏偏,徐秀丽是个哺上说着不要,其实很吃别人夸的傲娇,何小芳就更不用提,经常被江柠夸的羞羞答答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江柠说的那么好,可 又忍不住想听到更多江柠对她的肯定。 她也在江柠一次一次的肯定声中,一点一点挺起微微含胸的胸膛,抬起总是喜欢低着的头。 江柠说,她的身体长得很好看,又健康,又美丽,她不需要故作含胸驼背的样子,藏起她发育的很好的身体,她抬头挺胸自信的样子最好看了。 她依然不自信,可总忍不住做出江柠喜欢和欣赏的样子。 徐秀丽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两人互动,她是欣赏不了何小芳这样的,觉得何小芳脑子是不是不对劲。 和何小芳好,其实是有压力的,何小芳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停的为你做事。 你水壶没水了,她给你打水,她看到你鞋子脏了了,就把你鞋子刷了,看到你换的脏衣服没来得及洗,顺手就去帮你洗了,看到你床前的地板脏了,就把整个寝室都打扫的锃光瓦亮,然后用狗狗一般希翼的眼神望着你,满眼都是:求表扬求表扬求表扬。 你夸她吧,她下次可能做得更多,好像在把她往错误的方向引导,你不夸她吧,她用那样卑微到祈求的目光看着你,谁能忍心不夸夸这样的姑娘呢? 搞的江柠很不好意思,只好在学习和其它方面多照顾回去,你越是照顾回去,她就对你越发的好,且甘之如饴。 r/>你不让她做,她反而以为你不喜欢她,用一双黑黝黝的无車的狗狗眼难过的看着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江柠叹气,只好告诉她:“即使是好朋友之间,我们也是独立的个体,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事情。”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明白吗?” 何小芳不明白,她发育的丰满的身体贴着江柠,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可我也没做什么呀。”她有些难过,柠柠,你是不是嫌弃我? “没有,你真的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我只是希望你对自己更好,更爱你自己。”后面的话何小芳完全听不进去,只听到‘我特别喜欢你’,就高兴的恨不能把江柠抱起来转两圈,告诉江柠,她也很喜欢她。 她希望自己是江柠最好的朋友,比江柠和徐秀丽还要好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何小芳、江柠、徐秀丽之间,便组成了一个同进同出的三人组,这三人组,又是以江柠为桥梁,两人都和江柠关系好,但彼此之间关系却很一般。 徐秀丽实在无法理解何小芳总是讨好的行为和总是和她争宠的脑回路,何小芳也觉得徐秀丽有些娇气和小性子。 但偏偏,两人都喜欢江柠。 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去洗手间,早上一起跑步,一起背书,一起刷题,一起学习,晚自习回去后一起拎着水壶去浴房里洗漱。 徐秀丽本来是不习惯和大家凑一块儿洗澡的,可何小芳总是粘着江柠,连洗澡都要和她一起,搞得徐秀丽也有了危机感,一看何小芳拎着水壶跟在江柠身边往浴房跑,就忍不住也拎起水壶跟上 去:“你们等等我!” 何小芳和徐秀丽都长成了少女的模样,只有江柠,身体才刚刚开始发育,前平后平,可把何小芳羡慕坏了,总是忍不住赞江柠:“柠柠,你身材太好了!” “柠柠,你好白!”“柠柠,你好瘦!”“柠柠,我要像你一样就好了!” 她初中就因为身体发育的太好,遭到过班里男同学的嘲笑,对自己的身体很自卑,总是不自觉的想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 在她眼里,江柠一切都是好的。 “你可别。”江柠被她夸的满脸拒绝:“我还没开始发育呢,我可是要长到一米六八的人,小孩子的身体有什么好的,这么弱。”她受够了被江 妈像拎小鸡仔一样被打却无力反抗的遭遇,看着何小芳:“我喜欢健康的,有力量的身体。”她又忍不住回夸了一句:“像你这样的,就很好。” 何小芳的身材真的很完美,体格高大健壮,身材丰腴,充满女性的健康与力量美。 江柠告诉她,她很美,她的身体很美,被人嘲笑不是她的错,是那些嘲笑她的男生没素质,没教养。 她好喜欢江柠怎么办? 在一旁完全被何小芳无视了的徐秀丽:.. 徐秀丽觉得,何小芳的小脑像是发育不完全,有那么点问题,看着有些傻乎乎的。 这一点在三人一起学习的时候,也会表现出来。 徐秀丽和江柠对学习的悟性很快,一道题,两人听一遍,就立刻明白了,即使不明白的,听身边稍稍指点,一点就透,可何小芳要和她说好几遍,她可能才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可徐秀丽对她到底懂没懂,是存疑的,因为同样的题型,换了几个数据或换个方式,她又不知道了。 三人中,徐秀丽的综合成绩最好,但何小芳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从来不会去问徐秀丽,她只会问江柠,江柠也会耐心的给她解答。 在给何小芳讲题的过程中,江柠发现,自己对题目的理解,也在加深。 徐秀丽对何小芳是完全没有耐心的,也不懂,为什么看上去对人对事都很冷淡的江柠,对何小芳如此有耐心。 ★ 一周后,江柠收到了的出版社那边发来的出版合同,在王咏的帮助下,江柠在合同中添了几条补充条款和出版社那边用邮件的方式谈妥后,由王咏出面将新的合同打印好,江柠签好名后他帮着寄了出去,等那边盖好章再给她寄了回来,又是一周过去了。 《武侠》那边也上了第六期和第七期,市场反应依然热烈,但总销量也就在三百万出头,再想往上升,就只能开辟更大的市场了,南市、沪市、广市这边的市场已经饱和,现在就等着出版社将《大 宋》的第一册印刷出来,投入到北方市场去试试水。 这些事情江柠是不管的,她只要掌到稿费就行。 对现在的她来说,掌到实实在在的钱,比其它什么都来的靠谱。 此时距离开学也已经快一个月了,终于到 了整个高一新生都期待的月考。 他们为什么这么期待?毕竟为了干掉三班,他们已经足足努力了一个月,他们手中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第37章【一更】 三班的同学是不懂其它班级对月考的期待的,毕竟王老师也没拉过其它班级的仇恨,王老师只会打着鸡血的来鸡他们。 王老师本人是个精力非常充沛,对教学有着高昂热情的老师。 从早上六点钟的早读,到晚上九点半的晚自习,他可以全天保持高精力的状态,每天都神采奕奕,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着的战斗鸡。 他的这种状态,也影响着三班同学的学习状态,仿佛时刻都在准备着。 他给学生们的上课,是见缝插针式的,连课间遇到路过的三班同学,他都要用英语问一下同学们,当天或昨天上的英语内容,并让你用英语回答他,回答的好不好无所谓,一定要你开口说,你一次不开 □,他就会一直盯着你问。 他还会就当天学过的内容,用笔写一些和之前学习的单词相关的对话的句子,贴在黑板的边上,让你随时随地的可以学习和复习。 不记得学过的单词和句子,没关系,走过黑板墙,看一眼,随口就问身边的同学一句,一问一答间,既练习了口语,也复习了昨日学过的内容。 哪怕是原本对英语不感兴趣,不喜欢英语,不爱背单词的三班同学,被班主任如此可能随时随地的抽查的情况下,也不得不跟着卷了起来,使得高一三班整个学习英语的氛围都浓郁了起来。 这也使得他们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月考,丝室不紧张。 别的科目紧不紧张不知道,英语是肯定不紧张的,哪怕是班里英语成绩排倒数的何小芳,在每日和江柠的英语对话中,都觉得自己这回考的肯定不会差。 也是三班这种随时随地都在说英语的学习氛围,让一班二班在路过三班时,看向他们的眼神,仿佛隐隐含着杀气。 刘老师毕竟不是一班二班的班主任,他待在一班二班的时间是有限的,完全无法像王老师这样,让班级保持这样随时练习英语的学习氛围。 一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二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这两个老师,恨不能所有不重要的副课,都被他们掌来上语文和数学。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了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一班二班的两个班主任,也必然是高二文科重点班班主任,和理科重点班班主任。 “柠柠柠柠,你看他们,是不是又在看你了?”何小 芳就坐在第一组靠窗户的边上,她本来就对别人的眼神很敏感,更别说他们看得还是她最在意的江柠了。 每次一班二班路过他们班,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自然也不会错过他们每次看向江柠的眼神。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别的班英语老师拉了仇恨的江柠毫不在意的看向窗外:“不用管他们,看自己的书,你数学题都刷完了吗? 同样头疼数理化的何小芳顿时哀嚎一声,将头埋进数学书里:“数学好难啊!物理好难啊!化学也好难啊! 她是真的想哭啊! 她读书完全凭着刻苦和努力,才勉勉强强挤进一中。 初中的时候她还面前靠着刻苦和努力卷过其他同学,到了高中,全部都是各个乡镇中学的年级前三十名的尖子生,她夹在这些真正聪明的尖子生中间,一下子被淹没的看不见人影,让她原本就不自信的状态,变得更加自卑和不自信。 尤其是她每天和江柠、徐秀丽两人在一块,更是能真切的感受到这种智商上的差距。 她半天才弄懂的一道题,江柠和徐秀丽只要听过一遍,就能毫不费力的完全掌握了,她却要江柠一遍一遍,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好几遍她才能完全听懂,她不是不沮丧的。 可看江柠已经那么聪明,还那么努力的样子,她抬起头,继续卷! 徐秀丽回头看到何小芳那满脸痛苦之色,忍不住抿唇觉得好笑,又继续刷题。一中的老师们都特别鬼,把月考的时间放在了周五。 原本周五的晚上是不用上晚自习的,现在他们就又多了个晚自习时间,老师们就可以利用晚自习的时间,一天就将月考考完,再利用周末和国庆节假期批改试卷,周二上课就可以把试卷发给他们了。 月考对于江柠来说,和每周一次的课堂小测验没啥区别,非常轻松的就完成了。 何小芳每考完一个科目,都喜欢来找江柠对答案,江柠的回答都是:“都考完了,有啥好对的,你下一门科目复习完了吗? 永远都觉得复习不完的何小芳惨叫一声,又连忙掏出书来看书。 徐秀丽就细声细气的看着何小芳,温柔地说:“小芳,你可以来找我对答案啊,我告诉你。” 何小芳严厉拒绝:“我才不要,打死我也不找你对答 案。” 江柠知道她写的不对也只会鼓励安抚她,徐秀丽的答案只会打击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城 徐秀丽看她那模样,又忍不住偷笑。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在食堂碰到江柏,江柏过来问她明天要不要回家。 江柠第一反应就是,她哪有家? 然后就想到了爷爷,和爷爷山上的小屋。爷爷山上的小屋,不属于爷爷,是属于护林员的。 爷爷去世后,那承载了她童年记忆的小屋,就被大队部收回去了,交给了下一个守林员,曾经小屋里她和爷爷的一切痕迹,都随着新的守林员的入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点头说:“回的。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江柏想趁这次有两天假,赶紧回去,再带些粮食回学校,照江柠那个吃法,他怕不到学期末,江 柠就把粮票吃光了,到时候只能饿肚子。 他太了解饿肚子的滋味了,饿肚子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妹妹还小,不懂事,手里有粮票就可劲儿的花,他却不能不为她考虑到之后口粮的问题。 他说:“那我们明天早上走。”早上中巴车会等在他们校门口,如果错过这个时间点,就要自己去车站坐车了。 去车站,自己走的话得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坐车得要五毛钱。 因为月考,周五要考到晚上九点,原本周五傍晚就回家的学生们,全部都挪到周六早上才走。 “早上不行。”江柠想了想说:“我大概十点钟才能出发。” 她要趁着周六早上,写个一万多字的稿子给王咏,这些天都忙着月考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写稿,国庆三天假,她又得回家接爷爷去沪市做体检,不一定有时间写稿,得趁明天早上赶紧多写点。 王咏知道她要月考的事情,加上之前的存稿多,邮箱收稿又不需要在路上耗费时间,王咏便和李主任说了,要等江柠月考之后再写稿的事。 在知道江柠是高中生后,李主任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这还只是高一呢,到了高二高三,写稿的时间更少,到那时候,《大宋》也应该完结了吧? r/> “那我明天上午到你楼下来等你。 “在校门口等我吧。” 因为学校禁止男女学生凑一起的规定,江柠和江柏兄妹俩说话时,何小芳她们都远远的坐在女生区座位那边看着,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何小芳还以为江柠国庆节也不回家呢,只要想到未来三天,寝室里只剩下只剩下她和江柠两个人了,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非常热情的起床帮徐秀丽收拾东西,帮她提包,一直把她送到学校大门,和她挥手告别。 徐秀丽:.… 虽然被帮助了,但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 她故作担忧的看着何小芳:“小芳,三天假呢,你都不回去吗?”何小芳浑不在意的挥手:“不回去!” 她大姐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她家原本就不够住,这下更没她睡的地了,她要回去了,她大姐和她外甥怎么办? 徐秀丽又拉着江柠的手:柠柠,你也不回去吗? 江柠笑笑不说话。 徐秀丽见她不说话,也不勉强,只巧笑倩兮的对江柠撒娇道:“柠柠,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徐秀丽和何小芳两人,就开始喊起了江柠的小名。 徐秀丽声线原本就又柔又细,这样细声细气的用撒娇的口吻喊江柠的小名,简直就像羞涩少女在和男朋友撒娇,把何小芳气的,一把将她的行李扔到中巴车顶:“你赶紧走吧,司机都在催你了!” 徐秀丽这才依依不舍的拉着江柠的手,一直到坐上车了,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气的何小芳一把拉住江柠的手,把她往学校里拖:“走了走了,跑步去了。” 学校的中巴车都非常早,近些的还好,六点钟左右出发,远点的,早晨四五点钟,就等在学校门,这样他们把学生们送回家后,还能再拉一趟早上的乘客。 江柠吃过早饭,就去了网吧。 王咏早在巷子口等江柠,知道江柠可能已经在学校吃过早饭,就给她打了一杯豆浆,等一万两千字码完,发送到杂志社邮箱,也已经九点多,王咏忙提醒她,《武侠》杂志社的稿费发了。 王咏早就等着稿费了,他来吴城出差一个月,虽说差旅费可以报销,也没有提前给的,都是到月底时,和工资、奖 金一起发的。 他这个月工资加奖金一共拿了六百块,其中三百块是他转正后的工资,差旅费六十元,其余全部都是他带了江柠这个作者后,所发下来的奖金。 他光是一个月的奖金,都快赶上他有编制的同学一个月的工资了。 毕竟,他有编制的同学,一个月工资也才两百八十元。 江柠这段时间心思都在月考上,倒是把发稿费的事情给忘了,毕竟她不是刚从初中毕业上高中的学生,这么多年没有摸过课本,早已经把很多知识都忘到爪哇国,她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复习,才能想起来普经学过的知识。 她们校门口就有银行,她从网吧出来后,就直奔银行。 校门口的银行特别小,就一个门面房,里面就两个窗口,主要服务对象就是一中、吴中这些学生,附近还有其它几个银行,都离的不远。 江柠这次一共收到两笔稿费,一笔一千六百块,一笔六千八百四十元。 总共八千四百四十元,加上江柠之前存的一千五,差不多有小一万块了。 连银行的工作人员,看到江柠存折上的数字,都没忍住抬头去看江柠,见她这么小的一个小同学,存折上居然有这样高的巨款,心里也是十分吃惊。 毕竟,现在距离八十年代的万元户概念过去也没多少年,一万块钱,哪怕是在九十年代中期,在哪里都是一笔巨额的存在,说出去都是要被人羡慕死。 她看了眼她账户中大额资金来源,汇款单位都是杂志社。 这也让她松了口气,同时也提醒这个小同学:“存折一定要掌好。” 这年头,别人是可以通过你的存折和身份证来取走你存折里的钱的。 江柠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的身份证还是手写的,身份证照片是黑白的,五官十分模糊,找个和自己脸型差不多的,掌着你的身份证,说是自己的身份证,甚至不需要身份证,只要知道你密码,就可以把你存折上钱取走的。 这样一笔巨款拿在手上确实有些不放心。 她取了些现金在身上,存折也妥善保管好,这才从银行出来,一出银行,就看到江柏已经背着包,等在校门口了,见她从银行出来,神色还隐隐有些凝重,江柏不由问:“是不是没钱了?” >江柠看着她二哥,缓缓点了下头:“是啊。” 第38章【二合一】 江柏本来想走到汽车站的,反正早一个小时回去晚一个小时回去,对江柏来说都没差,都是明天就回来。 高三周日晚上要上晚自习,周一不放假。 可江柠不想走路,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小三轮车。 城市里的小三轮车是真的小,江柏坐在里面,感觉腿都伸不直。 在他要付钱的时候,江柠抢先把钱付了。 开学那天从汽车站到一中要一块钱,现在开学了,从学校到汽车站只需要五毛钱。 坐汽车回镇上,两块五一个人,两个人五块钱,这次江柏不等江柠掏钱,就自己先把钱付了:“我和我妹妹两个人。 江柠坐在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在她重生回来的前两年,她有一次和二哥聊天。 那是从老家回来的路上,二哥开车,那是她和二哥仅有的两次交心的谈话之一。 因为之前,她问过江柏好多次,没有选择复读,没有考大学他后不后悔,他都说不后悔,唯有那次,他沉默了很久后,才说了句:“后悔也没用了。” 他和她说了很多他高中的事,这些事他以前从未对人说过。 他说他高一时,班里有男同学看他长的像女生,笑嘻嘻的喊他美人,触犯到他逆鳞,他把那男同学打了一顿,他打架又凶又狠,把那男生打的鼻、青、脸、肿,那男同学是物理老师的亲戚,物理老师来,用竹棍把他打了一顿,还用脚踹他。 从此后他对那个老师的物理课室无兴趣,上课就睡觉,可是他考试考了全班第一,物理老师问他是不是抄的。 她二哥当时还笑着说:“就算抄也得有人给我抄吧?我前后左右考的全都不如我,我考了全班第一,他说我抄的,我抄谁的去?”他一边开车,一边神情冷淡,“我当时就不想读书了。” 江柠当时想的是,同一个高中,她在高中被人造黄谣,被人霸凌时,她的数学老师将她从深渊中救出来,而江柏,却是被他的老师推入深渊中。 因为她自己被人拯救过,之后好多年,她都记得,要心怀善意,不吝于对别人伸出援手。 你不知道,你一次小小的善意,给别人带来的会是什么,就像她的数学老师也不知道,若非是她,就没有后来的江柠,也可能,世上就没有江柠了。 r/>他说高中吃不饱,饿的脑子发晕,上课注意力都不集中,他有段时间满脑子都是出去打工挣钱,吃饱肚子,对读书半点兴趣都没有。 高中一毕业,他半点想要复读的想法都没有,只想出去工作,只想挣钱。 他说他营养跟不上,个子又蹿的太快,生长痛,痛到腿抽筋,夜里经常被痛醒睡不着,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成绩下降的非常快。 他笑着说:“我知道读书不容易,家里花了好多钱,不能不读,我那时候真的是靠着一股毅力在 撑着。 他那时候也不懂什么营养,在青春生长期,整天只吃大米饭配咸菜,以为只要把饭吃饱了,就不会饿。 可他还是饿。 他说那时候多亏了童金刚每周给他带的一些盐水鸭或别的什么吃的,他说他将盐水鸭的骨头都嚼碎了吞了。 也许是看到江柏那狼一样的吃相,也知道他因为生长痛,痛到腿抽筋的事,童金刚嘴巴上什么都没说,却经常给他带吃的,有时候还把江柏带回家吃饭。 这些她也听童金刚说过,倒没说他给江柏带吃的东西的事,只是说江柏高中时生长痛。 那时童金刚每年过年都不回家,在江家一待就是十几天,后来江柏工作了,童金刚就整日住在江柏那,在江柏那蹭吃蹭喝。 江妈就骂他俩是狐朋狗友,两个大光棍搅和一块了,一个不结婚,另一个也不结婚,也不晓得着急。 这些,在之前很多年,他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只有童金刚知道。后来,多了一个她。 江柠当时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不饿的,我以为每天被饿的头晕眼花的,只有我。” 她当时还是笑着说的。 兄妹俩从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因为高中时期,江柏一个月的饭票是五十斤,江妈给她的只有三十斤。她可太知道饥饿的滋味了,也太知道被饿的头晕眼花,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是什么体验了。 汽车两个小时到水埠镇,到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他们很幸运,正好赶上集市,还有回家的船,两个人又匆匆忙忙往河堤边赶,在船上碰到了江爸。 江爸是过来卖龙虾的,现在龙虾已经不多了,估计再卖几天,也就 抓不到龙虾了,且因为他这段时间总是来卖龙虾,别人看到这个遍地都是的东西,居然还能卖钱,也抓了小龙虾来卖,只是没有他烧的好吃,没他卖的好,可人家卖的便宜,多多少少也影响了一些他的生意。 他主要还是去邻市卖,只有在每次逢集的时候来水埠镇,这时候人最多了,再多的龙虾,人数多了,也总能卖完的。 江爸看到江柏和江柠回来很吃惊:“柏子、柠柠,你们咋这时候回来了?是不是钱不够用?” 江柏还没说话,江柠就赶紧说:“肯定不够用啊,妈妈总共就给了二哥八百块钱,学费都花掉七百多块,二哥还要交班费买本子买笔买辅导书,这个费那个费的,钱哪里够用?我那天去二哥寝室找他,看到二哥裤衩子上破的洞都能穿进去一条腿了,不知道还以为二哥的裤衩子开了三个大洞呢。 这话当然是假的,江柏痕室那边是男生区,女生是不可以去的。 但她说的事,却是真的。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二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整天只吃干饭和咸菜,营养跟不上,生长痛呢,每天腿都疼的直抽筋,还只能忍着,听二哥说,他每天晚上睡觉都会被疼醒,醒来后又疼的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课业都落下了。 “二哥说他每天都饿的头晕脑胀。” 江爸原本不懂什么叫生长痛,可听江柠那么一描述,他马上就懂了。 作为全村第一高,又是生长在最缺粮的六七十年代,他可太明白什么是生长痛了。他诧异地问江柏:“不是给你送了两百斤饭票了吗?怎么还不够吃?” 江柠道:“两百斤饭票算啥啊?花菜都要二两饭票一勺了,二哥就是每天别的菜不吃,只吃花菜,一天都至少得六两饭票了,就他这身高,一餐起码也得吃五两米饭吧?这都还没算肉呢,食堂红烧肉八两一份,光是吃米饭花菜,一天都至少两斤一两的粮票了,每天打开水还得用粮票,你自己算嘛,一天两斤二两,一个学期一百二十天,两百斤粮票够不够嘛? “二哥天天担心粮票不够吃,天天担心我被饿死,本来这次国庆两天假他是可以不用回来的,怕到学期末,两个人都没的吃被饿死,回来给我扛粮食呢。 把江爸说的心疼的不行,懊恼地看向江柏:“你这样饿着咋行?你每次回来咋不 跟我们说啊!” 江柏神情冷淡地说:“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江爸一愣,沉默下来。 之前很多年,他和江妈都在外地打工,都没怎么管过江柏和江柠,后来江柏说江爸江妈不是他的爸爸妈妈,只是江松的爸爸妈妈,拒绝喊他们爸妈,也不认他和江妈,江爸江妈才把他也带了出去。 可他们工作那么忙,工地上的活重,他们每天累的半死,回家连动都不想动,反而是年幼懂事的江柏在家烧好饭菜等待他们。 他们说是把江柏也接到了身边,却是江柏在照顾他们。 江爸说:“你和我说一声,粮食我总能给你送过去的。 家里并不缺粮食。 江柏根本就不想和江爸说话,只冷淡的坐在船沿上,目光穿过湖面,看向远方。 江爸叹了口气,将这段时间悄悄攒下的两百块钱私房钱,塞给江柏。 以前他是不藏私房钱的,家里欠的外债那么多,一家人之间还有二心藏私房钱的话,那日子都不用过了,家里所有的钱都在江妈那,由江妈统一支配。 也就是这次暑假,卖小龙虾,他想让女儿上学,这才每天攒一点,每天攒一点,悄悄攒下这些钱。 之前攒的给江柠了,这次攒的给江柏了,他兜里又干干净净。 他说:“你也别太省了,家里别的没有,粮食还是不缺的,要多少粮票,你告诉我,明天我给你送到车上。 江柠赶紧说:“当然是越多越好啊,不光二哥要吃,我也要吃呢!”她故意做出泪盈于睫、绞着 手指、很难过的样子:“我吃不饱,也不长个,班里同学都喊我小矮子。” 实际上,她比暑假时,个子已经明显蹿了一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她将裤腿往下放了一卷。 她表姐因为大她八岁,已是成年人身高,现在给她的旧衣服她穿的大很多,尤其是裤子,她就一圈一圈的卷起来,再用针缝上,长一截就放一圈,长一截,就再放一圈。 可她这样的身高,在全家包括江妈都是大高个的情况下,真的就是没发育的小不点了。 她和班里同学之所以身高差那么多,主要这个年代,他们这个地方,学生普遍入学晚,而她却是入学早 ,出生月份晚,和班里同学最少的都差了两三岁,多的四岁年龄差都有,又是处于生长发育期身高大爆发的阶段,刚开始发育和已经发育好的人,身高差就特别明显。 比如她和何小芳。 这也是之前打菜小姐姐被喊阿姨时那么郁闷的原因,这年代,高三毕业生,二十岁二十一岁都不在少数,十九岁都算小的了,她差不多是被小她不了几岁的同龄人在喊阿姨。 他们坐的这条船上的人,基本全是他们临河大队的人,有些只是不同村而已,可相互间也都认识,看到江爸和一个和他一样都是大高个的少年说话,都笑着问:“大个子,这是你儿子吧?老大还是老~二? “老~二。”江爸笑着回。 “我一看他这身高,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儿子,乖乖龙地咚,你们家都是吃啥长大的,怎么个子都这么高。”又看向江柠:“这是你小女儿吧?几岁了?上初中了吧?” 他们以为江柠是在镇上读初中,放假回家呢。 江爸笑道:“下半年刚上的高中。” 说话的人就赞叹道:“你也真是不容易,三个孩子都上了高中,这一年的花费要不老少哦。” 船上的人很多,船舱是放鱼的地,人一般都不会往船舱里去,都是坐在两边的船沿上,或是船头船尾。 听到他们聊天,不少人都点头附和:“大个子是真不容易,供三个孩子上学,高中学费又贵,一年光是学费估计都要好几千。 现在很多家庭一整年的收入都没那么多。 “可不是咋地。”他们又对江柏江柠说:“你们爸爸不容易,以后真得好好孝顺你们爸妈。” 他们这话主要是对江柠说的,因为他们觉得,是没必要给女孩子读那么多书的,江家爸妈既然愿意给家里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女儿就应该加倍加倍的回报才是。 “可千万不能忘记你爸妈的恩。 “那时候大个子家多困难啊,欠了那么多债。” “现在好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再过两年,就是孩子们挣钱了,三个孩子一起挣钱,几年就把大 楼房挣回来了。 说起大楼房,他们就不由想起了最近村里流传的关于江家村的八卦,问江爸:“听说你们村有 姑娘在外面做那个事情是不是啊?” 说话的人加重了‘那个事情’的读音,其他人也都立刻意会过来。 “听说还回来带同村的人去是不是真的呀?” 那女的害人,听说不止带同村的人,她外家村子的小姑娘也没放过。 江爸连忙说:“没有,没带人走,她想回来害人,被拆穿了,一个人都没带走。”他也没说江月琴想带的是他女儿,只澄清他们村就这一个害人精,还被人拆穿没害成。 “那还好,不然人一辈子都被毁了。”“就是,到了那地方,还能有个好人?” 他们倒是没怀疑江爸的话,因为他们听到的消息,就是江家村一个女的在外面做那种事,回来害人被拆穿,没害成,他们村有嫁在江家村的妇人,都赶紧回娘家报信,叫他们都看紧自家姑娘,千万别被不知底细的人带走了。 还是村里长辈们靠谱些,毕竟大妈大婶年纪大了,只能去厂里打工,不可能去那种地方。一群大叔大婶们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开船的时候,到了家,江柠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往山上走。江爸叫住她:“柠柠,你到哪去?” “我去山上。 不知何时,她的神情冷漠下来,转过头看向江爸表情甚至称得上冷淡:“别和我妈说我回来了,除非你就是想要看我挨打。 江爸嗫嚅了一下,没说话。 他觉得,哪有女儿回家,过家门而不回的,哪有女儿回家,不告诉妈妈的。江柠头也没回的往山上去了。江爷爷一个人躺在山上的躺椅上,身边放着收音机,正在听着说书人说岳飞的故事。 看到江柠,他也没起身,只慢慢悠悠的摇晃着,目光全在江柠身上,脸上绽出快活的笑来:“柠柠回来啦? 江柠进小屋,掌了个竹椅出来,坐在江爷爷边上,拿出书包里的《读者》递给江爷爷:“爷爷,我这次作文比赛获了一等奖,还登上杂志了呢。”她翻出自己作品刊登的那一页,给江爷爷看:“爷爷你看,这篇就是我写的,这可是全国最顶尖的杂志,可难上了呢! 江爷爷笑的哺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一个劲的说:“好!好!我大孙女出息了!”他手都不敢碰杂志,生怕自己粗糙的老手把刊登了自己孙女作文的书给碰坏了。 他 是读过扫盲班的,认识一些字,凑近《读者》想要看清楚孙女写的啥,然后指着‘柠檬’二字 问:“柠……柠什么来着?” “柠檬!我的笔名!我不是叫江柠吗?你看这上面的人,都是用笔名,我就也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柠檬,既有我的名字,又好听好记。 江爷爷笑着点头赞同:“好听,我大孙女名字真好听。” “爷爷,我还获得了一千块钱奖金呢!江柠得意的炫耀,又说:“对了爷爷,这次作文大赛是在沪市举行的,沪市那边政府还联合了当地医院,一等奖的获得者除了一千块钱奖金,还有一次免费体检的名额,可以带一个家属呢。 她有些担忧的拉了拉江爷爷手臂:“这次比赛是我们学校推荐我们参赛的,可领奖却要我们自己去,学校老师没时间带我们,可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只有邻市,都没坐过火车呢,我一个人不敢去,怕路上遇到坏人。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江爷爷:爷爷,你能陪我去沪市吗?江爷爷有些犹豫:“那叫你爸陪你去行不行?”他也没出过远门,没坐过火车呢,他连邻市都没进去过,只在城外的大河滩上挖过野生莲藕。 江柠垂着头难过地说:“爸爸要是知道我得了一千块钱奖金,肯定会和妈妈说,到时候我钱就没了,妈妈是肯定不会给我交学费的,这笔钱,我还想留着下学期交学费呢。 “我当时就是急着下学期学费的事,看到学校说有这个比赛,才赶忙参加的。“ 江爷爷立马愧疚的不行,在江柠开学之前,他就去大队部问过好几次,能不能提前把上半年的工资先给他,他好拿给孙女去交学费,可大队部的人说,都是年底结的,他们也做不了这个主,不能给他。 “好,好,爷爷陪你去。 江柠顿时高兴的笑起来:“谢谢爷爷,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她立 刻回屋,给爷爷收拾衣服,江爷爷吃惊的从躺椅上坐直身体:啥?现在就走啊? “对呀,我总共就三天假,这都过去大半天了,我们现在出发,到吴城做下午的大巴车去沪市,晚上八、九点钟差不多就到沪市了,明天上午就要去领奖呢,沪市政府还给我们安排了免费体检。”江柠 委屈巴巴的微撅起嘴,“我老是吃不饱,还不长个,这段时间腿还经常痛,老师说是营养不良,让我最好去检查一下,听老师说,就是因为有太多学生营养不良,沪市政府那边才安排了这次体检当做奖励之一的,说是查一查缺哪些营养,到时候会发一些营养品,说是缺什么,补什么。 江柠故作不在意地说:“其实哪里要做什么体检呀,吃的好了,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江爷爷立马不赞同地说:“怎么不要体检?你这好好的怎么还腿疼?走走走,检,这就去检。江爷爷赶紧回屋,重新收拾了两件衣服,掌了一个罐头杯,里面装满了白开水,一袋子锅巴路上吃,锁了门就说:“走,下山去,我让你爸上来给我看两天山。” 江柠提醒江爷爷:“爷爷,你别跟我妈说啊,她之前就不让我上学,我是偷偷跑去的,我怕她知道我回来,就不让我去学校了。 听得江爷爷心都痛了,沉着脸点头说:“你放心,你别跟我一块走了,你先去渡口等我,我叫你大伯上来帮我巡两天山。 他虽被分给了老~二家,由老~二家养老,可这么点事情,还是能叫老大家做的。出村去渡口的路并不止一条,还可以穿过大房二房那条路,直接通往水电站,到渡口。 此时去镇上的船没有了,江柠在渡口等了没一会儿,江爷爷就赶来了,两人摆渡去了炭山,从炭山坐三轮车去的水埠镇。 炭山因为煤矿资源丰富,每日来往车辆非常多。 此时从水埠镇到吴城的中巴车已经没有了,要去吴城,只能坐明天早上的车,但去邻市的车还有一趟。 江柠只好放弃坐汽车,转道邻市坐火车。等江柠到邻市,都下午四点钟了。 江柠直接叫了小三轮,从西门的汽车站,转到邻市火车站,因为是有国庆节一天假,车站的人比往常要多了许多,江柠原本还担心没有去沪市的火车了,没想到还有一趟晚上五点十分到沪市的,她赶紧买了票。 江爷爷因为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都抓紧了江柠的手腕,不停的嘱咐江柠:“要跟紧爷爷知道吗?别松开,千万别松开,外面坏人多。 江柠就连连点头:“嗯嗯嗯,我知道的呢,我会抓紧爷爷的,一定跟好爷爷。” 其实江爷爷心里也没底,紧张的厉害,买票都 不知道在哪买,都是江柠一手包办的,可他还是要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还像巡山那样,四处张望,看周围人群,看周围环境,看知青口中的火车,看这么大的火车站。 江柠见还有时间,就带江爷爷去吃了个晚饭,江爷爷还不愿意,要吃白开水泡锅巴。 江柠说:“我们去的路费和伙食,住宿,主办方都会报销的呢,有票就行。”她摇了摇手中的火车票,就是伙食是有额度限制的,一天不能超过一块钱。 现在油条一毛钱两根,大肉包才一毛钱一个,一碗肉丝面才五毛,一块钱都够吃两碗肉丝面了。 江柠点的就是青菜肉丝面。 江爷爷这才松了口气,说:“点一碗就行,你吃面,我吃锅巴。”他说:“我不喜欢吃面,软塌塌的有啥好吃的,还是锅巴好吃,管饱,一碗锅巴能抵两碗饭。” 实际上,江爷爷的牙齿根本咬不动干硬的锅巴了,他烘烤的所有锅巴,都是给江柠带去学校吃的。 江柠就点了一碗面,让老板又掌了个碗,将满满的一大碗面,分成两份,将青菜肉丝夹了一半给江爷爷,江爷爷不要,要夹回来,江柠气的把碗一放,夹起碗中的肉丝就要往垃圾桶里扔:“你不吃那我也不吃,那就扔掉好了!”她啪一下就把筷子上的肉丝给扔了。 把江爷爷给心疼的,连忙说:“我吃,我吃,哎,你这丫头,现在脾气咋这么大!” 面店老板娘看到就笑道:“大爷,你孙女是孝顺你呢!” 江爷爷最爱听的就是别人夸他大孙女了,闻言喜的眉开眼笑:“是呢,是呢,我大孙女从小就孝 顺,刚会走路呢,给她一颗糖,都要往我嘴里塞一半,可心疼人。 在江爷爷眼里,他大孙女无一处不好,天下间再没有这么好的孙女了。 “你孙女孝顺你是好事,你也多听你大孙女的,年纪大了,就该吃吃,该喝喝,身体好了,小辈们才放心不是?”老板娘劝老爷子。 这老爷子瘦成这样,身体看着就不太好。 “对,老板娘说的对。”江爷爷笑呵呵的点头。 等吃了晚饭,两人坐上火车,江爷爷的眼睛就没停下来过,看什么都新鲜。 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知青们所说的大城市 所拥有的一切。 到了晚上,江爷爷让江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江柠说自己中午在船上睡了,不困,让江爷爷睡。江爷爷原本不放心,不肯睡的,可火车摇摇晃晃,不知不觉,老爷子就睡着了。 到沪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接近凌晨十二点了,可沪市火车站外面依然灯火通明,各种宾馆、招待所、饭馆门牌上的霓虹灯闪烁。 江柠一抬头,就见到火车站马路的正对面,一个硕大的广告牌上,灯火闪耀,上面写着: 地铁临近钥匙房,六层别墅型豪华公寓,四室两厅层高六米二,送20m?大阳台和15m?露台,民水民电产权七十年,交房前优惠价只需零首付.. (注1) 第39章【一更】 江柠看到这广告牌第一反应就是:“我去,还有这好事?买!” 她上一世因为是在体制内工作,工资和奖金都是固定的,即使涨薪,涨幅也有限,她别的本事没有,就靠着老实本分,对领导一心一意,成为领导心腹,领导信任她,她更是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从来都老老实实,所有额外的收入,都是写作带给她的。 她刚工作那几年买不起房,等她有了一定余额去买房时,工资已经赶不上房价飞涨的速度,虽然后面还是买了房,有公积金,也没有什么压力,可看到层高六米二,零首付时,江柠还是狠狠的心动了。 城市里出生的姑娘们,估计很难有她这种,想要有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安定下来的欲望。 因为生在农村,娘家不是家,婆家不是家,和婆家吵架,婆家人让你滚时,天大地大,你都不知道往哪里的滚的迷茫和无助。 江柠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被婆家喊‘滚’的事,可从小看的多了。 尤其是在爷爷去世后,天大地大,都无处为家的感觉,让她有种仿佛被全世界抛下了的孤寂和迷茫, 她就很想有个只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个永远都有地方可以去的落脚地,那是完全独属于她自己的领地,任何人都无法侵犯,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一个巨大的,安全的,结实的,可以让她在里面安心休憩的壳。 而不是那个,她提到就战战兢兢,害怕随时被打的地方。 在她心里,那地方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她无数次的噩梦,都是被禁锢在那个灰暗让她害怕的小屋。 她赶紧掏出纸笔来,将广告牌上的地址记下。 江柠找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打听了沪市哪个医院最有名,最好,说要带爷爷去体检。 “那好多了,六院、七院、九院,你要带你爷爷去体检嘛,那去华东喽~”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知道的还不少:“华东医院在今年刚被评为三级甲等医院,那在我们整个沪市都很好的呀~” 沪市的好医院很多,但每个医院的侧重点都不同,比如中山医院看心脏、肝脏厉害,华山医院皮肤、神经科厉害,六院骨科牛批,华东医院在老年医学这一块,在沪市也是非常有名的。 > 江柠当下就决定了,去华东。江柠和江爷爷穿的破旧,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还怕他们不懂怎么坐车,教他们说:“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你们就只能打车,看到那车顶上的顶灯没有?顶灯亮的就是空车,顶灯不亮的,就是载了客的,你们拦那亮顶灯的就行了! 还告诉他们:“我们沪市今年刚推出了ic卡计价器,你们也不用担心出租车司机见你们是外地人就幸客,现在管的严呢! 怕他们不懂,直接过去替江柠拦了车,告诉司机,“送他们到华东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为防止司机绕路,他还特地当着司机的面,说了到华东医院附近大约需要多少钱:“超过这个价就不要付了。” 司机也笑着说:“放心,保证给你安全送到,一分钱都不多要你的!”火车站工作人员这才关了车门,又面无表情回去工作了。大晚上的值夜班,他也很累呢。 江爷爷被江柠带到了大城市,眼睛都不够看了,高楼大厦,华彩霓虹,干净的马路,疾驰的小汽车。 听到他们也要坐小汽车,江爷爷担心钱不够,不敢上去,还是江柠推了他上去说:“爷爷你放心坐吧,主办方说了,只要有发票,都可以报销的。”又对司机说:“师傅,一会儿到了招待所,记得把发票给我。 司机听她说能报销,还好奇的问了句:“你们到沪市来办事的啊?” 司机说的是普通话,江爷爷听得懂,激动地炫耀道:“是呢,我大孙女作文获了一等奖,还刊登到杂志上了呢。 他说的是他们水埠镇方言,别说在沪市,就是邻市人,他说得快了,人家都不一定能听得懂。 江柠就给爷爷翻译,用普通话又说了一遍,司机听懂了,立刻笑着夸赞江爷爷:“你孙女有出息! 把江爷爷高兴的,喜不自胜,一路上脸上的笑容都停不下来,一直用方言在夸江柠。 司机听不懂他说话也一直附和着,两个人完全鸡同鸭讲,还聊的挺乐呵。 实在是江爷爷太激动了,比他坐火车都激动,激动的他根本控制不了他开心的情绪,就一直在说话。 r/> 他大孙女作文可是得了一等奖,还上了书呢,还带他来了大城市呢,大城市的房子真高啊,灯光五颜六色,真漂亮啊。 这是和他们小山村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果然像知青们说的那样好。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将发票撕下来给江柠,拿好了哦~ 江爷爷连连笑着点头道谢:“是,是,可要掌好了,可千万不能丢了。” 又去参观江柠带他来的招待所,江柠在前台开房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那里,眼睛到处打量。这里的每一处对他来说都是如此新鲜。 招待所有些陈旧了,估计是以前建的老招待所,可在江爷爷眼里,这就是顶顶好的住处了。 江柠只定了一个标间,里面两张床。 江爷爷按着柔软的床铺,和床铺上雪白的床单,有些不敢坐。 “把人家床坐脏了可咋好?” 没事,不是有干净衣服吗?爷爷,你先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十一来临,天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早晚甚至会感受到一些凉意,需要穿一件单薄的外套。 江柠进浴室,调好水温,告诉江爷爷要怎么弄,里面还有洗头洗澡用的沐浴产品:“这些都可以用,全都是免费的,你要是怕把别人的白床单弄脏了,就用这个洗洗干净就行了。 江爷爷因为年纪大,在山上挑水不方便,每天洗澡,就是用麻布澡巾,弄一盆水,在身上擦洗,更热的时候,就到山涧溪流中,用澡巾擦洗。 但他是很乐意使用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的,这些可都是他回去,跟他的老伙计们吹牛的资本。 他的那些老伙计们,整天没事就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吹牛打屁,这个说他儿子带他去国营饭店吃了什么好吃的,国营饭店的厨师手艺多么多么好,烧的菜多么多么好吃,吹的跟吃了国宴御膳似的。 要么就是吹他们的女儿带他们去了什么什么商场,商场里的衣服有多好多贵,还要给他们买,他们不要。 喊~他大孙女作文可是得了一等奖,带他来沪市了呢! 江爷爷一个人在浴室里,越想越美,恨不能立刻就回到江家村,去村口的老槐树下,跟他的老伙计们吹牛去。 br/>在江柠帮他把水温调好后,他还尝试着自己调温度,原来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中间就是温水啊。 墙面上的小瓷砖,还是彩色的呢。 地板上也都是瓷砖,一点灰尘都没有,干净的一尘不染。 还有马桶,水一冲,什么都干干净净。 后来江爷爷回去和他的老伙计们形容:“大城市的地面干净的,比你用舌头舔的都干净,马桶都 雪白干净!”他得意的问他的老伙计们:“马桶你们知道是啥不?” 洗完澡,换好干净衣服,江爷爷佝偻着背,双手背在身后,美滋滋的走出来,江柠安顿好爷爷,自己也去洗澡,顺手就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挂在外面晾晒。 江柠和江爷爷两人的衣服都很破旧,尤其是江爷爷的,他自己不会逢衣裳,江奶奶也不会,衣服破了,就只能自己拿着缝衣针笨拙的戳着,缝的好不好的,他也不在意,反正能穿就行。 所以他的衣服,大多都歪七扭八,江柠小时候,他给江柠穿衣服也是这样,前面穿到后面,后面穿到前面,反正主打就一个,穿上不冻着就行。 而江柠的衣服,是大的老大,跟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小的很小,都是穿了多年,穿小了还在继续穿。 这样的衣服一般都是江柠难得的几件能拿得出去的没什么补丁的好衣裳,即使穿小了,江柠依然舍不得收起来,留着继续穿的。 招待所的床太软了,江爷爷睡的很不舒服,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凌晨两三点中才睡着,早上起来腰酸背痛,很不舒服。 可他什么都没说,依然双手背在身后,宛如背着一直龟壳的老乌龟,慢慢悠悠的跟在江柠身后。 见江柠带他去医院,不去领奖,江爷爷问:“你不是说今天上午领奖吗?” 江柠道:“早上我跟主办方打电话,主办方听说我只剩下两天假了,明天就得回吴城,就说让我直接来医院做体检,把奖金直接打到我银行的存折账户里,在医院体检的单子留好,到时候寄给他们,他们直接打钱就行。 江爷爷有些忧虑的想,他大孙女不会是被骗了吧?可他又不敢说出来,怕打击到自己大孙女的自信心。 他犹豫了好半响,还是没说,只拉着他大孙女的手腕说:“我还是不做什么体检了,你把你 检查就行。 江柠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悄悄塞到江爷爷手里,让江爷爷赶紧藏进口袋,别让小偷看到,到时候偷走了。 她小声地对江爷爷说:“爷爷,若不是这次比赛是学校让我们参加的,我的作文还真上了书,我还怕遇到骗子呢,你说哪有作文奖金这么高的?一千块钱?我一个人害怕,怕是假的,遇到骗子,不敢来领奖,可又舍不得那一千块钱,这才想让爷爷陪我一起来呢,有爷爷在,我就不害怕。” 她说:“没想到早上我打电话跟主办方说我只有两天假了,明天就要回去的事,主办方考虑我是外地人,来一趟沪市不容易,让我不用大老远的跑去领奖,直接去医院体检就行,获奖证书到时候会寄到我学校去,还直接把奖金打到我存折里了,早上我去银行一看,真有钱! 江柠装作感动到落泪的样子,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花,沪市这边政府的领导太好了,一点都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都切实的考虑到我们学生最实在的需求。 江爷爷:.… 江爷爷原本有些怀疑自家大孙女会不会是被骗了,可这钱是实实在在的啊。 哪个骗子连面都不露,直接打钱的? 江爷爷相信了,也感叹地说:“要不怎么是大城市的领导呢?”他望着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内心感叹,难怪他们能把沪市发展的这样好,大城市的领导们做事就是不一般啊,一切都从底层小老百姓的需求出发。 江爷爷也感动的抹泪了。 之后带江爷爷去体检,一切都非常的顺利,这年头做体检的人还没那么多,也不需要排队,他们早上原本就没吃早餐,空腹体检很快。 江爷爷毫不怀疑,这些都是可以报销的,只一路上都紧紧摸紧那些票据,生怕丢了一张。这些可都是钱呢。 有了这一千块钱奖金,还有年底他的工资,他大孙女下学期,下下学期,下下下学期的学费都够了。 想到这个,原本压在他头上沉甸甸的重量,要时都轻了,连他走路的步伐,都仿佛轻快了许多。 ★ 体检报告并没有那么快下来,江柠假期有限,明天就得走,晚上他们还要上晚自习,坐火车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坐直达吴城的汽车。 坐汽车要 比坐火车快的多,中午走的话,还能去给爷爷找个地方住。 体检结束后,江柠带江爷爷吃了午饭,将江爷爷送回招待所,告诉江爷爷,她要去市政府一趟,她说这次比赛是沪市政府和主办方联合主办的,她要去市政府那边签个字,表示奖金她已经收到了。 “这些奖金都是政府发的,不签字人家还以为被人贪污了呢。” 江爷爷此时对江柠作文获奖的事已经完全不怀疑了,对江柠说要去市~政~府,那就更不担心了,政~府里,哪里会有坏人?那不得和公~安~局一样安全? “去吧,去吧,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能丢了不成?”江爷爷就想自己在招待所门口,好好看看这座繁华大都市呢。 他觉得,沪市比来他们大队下乡的沪市知青口中说的还要好,沪市的领导也好。 江柠就背着书包赶紧打车,去火车站广告牌上写的地址。 呃……果真是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呢。 那是一片完全没有被开发的地,只有几栋楼房孤单的伫立在那里,周围还有施工队伍在施工,还在建房。 江柠直奔售楼部,还没到里面,就有业务员赶紧来迎上来,等见到是一个穿着破旧、年龄也不大的小姑娘后,原本激动的心情顿时暗了下来,有些没精打采的问她:“是来找人的吗?”他往施工队那边指了一下:“找人的话,去那边。 他以为她是有家人在工地上搬砖。 江柠却在打量那几栋已经建好的房子,笑着看了业务员一眼:“我是来买房的。” 第40章【二更】 不是自己置身于这个年代,你很难想象,这个后来的国际大都市,未来的中国金融中心,此刻还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除了旁边那栋小矮人似的港务大楼外,周围还是荒芜一片。注1 整个九十年代的沪市,都是在飞速建设中,修地铁,修高架,修路,整个城市,烟尘飞扬,沪东为最。 江柠并不在意旁边建筑工地上,轰鸣的机器声,也不在意坑坑洼洼的路面,而是饶有兴致的望着那几栋建好的楼盘,问售楼员:“那几栋都楼都卖出去了吗?” 一句话问的售楼小哥郁卒,兴致也不高。 他并不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能买得起房,问他:“你要买?” 江柠说:“我在火车站的广告牌上看到你们打的广告了,说是零首付?” 业务员小哥很想翻白眼,指着旁边正在动工的工地说:“呶,这边预售的房子才是零首付,这边房子可不是。”他没好气地说:“就算是零首付,那也是有条件的了,你以为随便嘴巴一张就能零首付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柠,“真要买,还是喊你家长来吧。”他嘀咕了一句:“估计你家长也买不起。 他语气稍微有些不耐烦,还有些对江柠不加隐藏的一些看不起。 不怪他这态度,实在是江柠身上的衣服,连合身都算不上,更别说还有钱来买房了,业务员完全把江柠当成看到零首付三个字就以为有便宜可占,过来占便宜的了。 “零首付是零首付了,但首先你要有工作单位开的工作证明、收入证明吧?不然什么收入都没有,空手就想过来套白狼,真以为零首付是白送啊?”业务员直接对江柠翻了个白眼,不愿意再搭理她。 江柠见他这样便也没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往里面售楼处去了,年轻的业务员见她径直往里面走,也没有跟进去,而是依然在外面,看着江柠坐过来的出租车远去,留下一地尘土。 目光也不由看向周围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景象,十分怀疑这里的房子怎么卖的出去。 而且他们这房子,还不是普通商用住宅房,而是公寓房,一不能上沪市户口,二不能作为孩子的入学房,此时人买房,哪个不考虑自己以后孩子上学,能读附近的学校?这个房子连这个功能都不具备,怎么卖的出去?更别说别的区的房子,买房就能送蓝印户口。 />江柠踩着灰尘进入到里面后,喊住了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你好,我是来买房的,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杨美蓉抬头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叫我吗?” 江柠也误会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是,我是。”杨美蓉忙拿着个笔记本小步跑过来。 她原本工作的毛巾厂倒闭了,倒闭前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开出工资,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 她没有做过销售工作,所有的事项都被她记在小本本上,对着小本本一点点介绍。 入职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她至今一套房子都没有卖出去,加上之前毛巾厂的工资也没有发,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憔悴和愁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丧丧的气场。 “你要买房?”她似是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江柠。 “有什么问题吗?”江柠正在看售楼部的铁网书架,闻言侧脸向她看过来。 饶是江柠穿着最破旧的衣服,杨美蓉却完全无法将眼前的小姑娘当个孩子,甚至有种面对自己领导的感觉,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没,没问题,你要看哪边的房子,我带你过去吧? 江柠将手中的书放回到书架上,看了眼外面已经建好和尚在施工中的房子说:“已经建好的,和这边还在建的,都和我说说。 杨美蓉跟在她身后半个身位:“这边已经建好的房屋,是要付首付的。”她声音不由低了下去, 底气不足地说:“首付八千。” 这年头,家里能有个两千块钱余额,那都是大钱了,虽说万元户是八十年代的概念,九十年代中期,也已经有一部分人已经先富起来,积累的数万、十几万、甚至上百万的财富,可这样的人是极少数的,对普通小老百姓来说,万元依然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即使有这个钱,他们也去沪西买房了,又怎么会来沪东? 而能够买的起的体制内的人,都在等着分福利房,就更不会买房了。 想到什么,她声音不由地大了一点:“可是房子很大,售价只有其它房子的一半,以后这里也会 /> 房子大,对此时的很多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诱惑。 现在很多人住的房子,还都是单位分房,面积都很小,一家子人挤在两室一厅五六十平米的房子里,有的甚至只有三四十平,却挤着一家三代,连阳台都被隔成了房间。 杨美蓉家就是如此,她比谁都知道,此时的人对于大房子的渴求有多大。 要不是她没钱,也不符合零首付的条件,她都想要买一套了。 江柠看着她说:“我看别的地方买房都可以送蓝印户口,可以直接在房子里落户,这个房子可以吗? 杨美蓉又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 “走吧,带我去看看房子。” 杨美蓉连忙领着她去。 说来也是凄惨,这边现房因为首付问题,卖出去的房子寥寥无几,房子一直卖不动,这才有了火车站对面零首付买期房的广告出来。 大家都不愿意来沪东买房。 他们沪市此时尚有一句俗语:宁要沪西一张床,不要沪东一套房。由此可见此时的沪东有多荒芜,多狼藉,多混乱。 更别说花这么多钱,来沪东,买这样一套除了大,没其它优势的房子。 这房子除了大和便宜,她是真夸不出来花了。 江柠被杨美蓉带到新建好的楼里,楼里面还是毛坯,江柠看了下房屋质量,杨美蓉赶紧说:“房屋质量你放心,绝对好!地铁线路也规划到这边了。” 说到地铁规划,杨美蓉又心虚了,沪市九三年才开通第一条地铁线路,其余地铁全部都还在建设当中,这周边一篇荒凉景象,她实在难以夸出地铁会通到这里来的话,可经理说了,地铁真的规划到了这边。 江柠抬头看了下,大概是为了增加和其它住宅型商品房的房屋竞争优势,层高确实如广告上所说,有六米二,这个高度,在十几年后可以说是非常少见了,完全可以隔成复式的小两层。 也就是说,用其它可以落户商品房一半的价格,就可能买到双层面积的房子,值翻了! 杨美蓉又带她去看赠送的大阳台和露台,此时有些人家住的房子都不如送的阳台和露台加起来的面积大,光是露台和阳台的面积,就有三十五平了。 > 虽说在95年的9月份,国家建设部就已经颁布了《商品房销售面积计算及公用建筑面积分摊规则》,但真正开始实施起来,却是到十二月份。 与现在也只差两个月了,也就是说,江柠想买房,就要抓紧时间,趁着公摊面积的分摊规则尚未正式实施前,就赶紧买。 她明天中午,最多下午就要离开沪市,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磨蹭。 她问:“如果我想买隔壁零首付的呢?” 杨美蓉说:“这需要你提供你单位的工作证明和收入证明,表示你有还款能力,且银行账户里,不得少于一千元存款。 光是有一千块钱存款这事,就刷下去太多年轻人了。 此时有非常多的下岗工人,工作都没了,更别说工资的,家里花销都是以往的存款。年轻人就更不必说,能找到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就已经不错了,更别说年纪轻轻,就存下一千块钱来。 能存下的当然不是没有,而是少。 这也是他们这个楼盘至今无人问津,需要到火车站打广告,去忽悠外地人来买房的原因。 可外地人买房,是要在沪市落户的,他们这个房子,连户口都没法落。 江柠仔仔细细的将几栋房子房间的户型、采光等各方面都看清楚,问清楚,心里都有了数后,才和杨美蓉回到售楼处。 江柠也没多说废话,直接拿出《武侠》杂志来,“我是这本杂志的签约作者,有签约合同作为我有稳定收入来源的证明,可以购买隔壁正在建的期房吗? “这个……”杨美蓉一下子被问住了,弱弱地说:“我去问下我们经理。”“最好快点,我赶时间。” 杨美蓉见这小姑娘真的要买房的样子,连忙小跑着上楼,很快喊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这是我们钱经理。”杨美蓉声音依旧是没有什么底气的弱弱的,一副不自信的小媳妇模样,给江柠介绍着。 钱经理看到江柠的第一眼就是微微皱眉,显然,他对江柠的第一印象也是她不会买房,但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满脸笑容的坐过来问她:“是你要买房?”语气颇为和善。 他自己家中就有个和江柠差不多大的女儿,此时对待江柠的态度,和对待他女儿一样。 />“是,如果我买两套,不知道有没有优惠?” 这话让钱经理吃了一惊,态度也郑重起来:“当然有优惠,可以给你打个九八折。” 九八折说着不多,可折算到总房价里,这个折扣下来,也不是小数字了。 江柠点头说:“我想买一套现房,一套期房,现房可以付首付,但期房我要零首付,我有这本杂志的签约合同,可以证明我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这里还有一份出版合同,不知道钱经理能不能帮我办的下来。” 江柠掌出她带来的《武侠》杂志,递给钱经理。 钱经理的表情有些古怪,似有些疑惑地问:“你说你是这个杂志社的签约作者?”他说:“合同我可以看看吗? 江柠此次来沪市,就有着想要买房的想法,省的哪天一个不注意,存折和身份证被人拿走,将存折上的钱取走,那她可就亏大了。 这并不是瞎担心,暑假期间,江妈好几次搜她的房间,她哺巴上没说,心里都清楚。 也只有把钱都花了,她心里才安心。 至于在吴城买房,吴城未来发展潜力确实不错,但吴城离老家太近了,她并不喜欢,她只想离老家越远越好,目前她能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沪市了。 她从包里拿出早早就带好的合同,递给钱经理。 钱经理原本并没有当回事,以为只是小姑娘写稿子赚了几块钱稿费,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拿着这样的合同就能来买房了,可他还是没有出言打击江柠,而是接过她递过来的合同。 他打开文件夹,拿出里面合同,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待看到合同上签约的作品名字的时候,声音忍不住一下子拔高了:“你是《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的作者?” 不怪钱经理惊呼,这个消息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看江柠,又看看合同,再看看江柠,又看看合同。不怪他怀疑。 《武侠》在沪市是有分社的,其杂志影响力在沪市不比《武侠》在广市低半点,同样拥有着庞大的读者群体。 相比较《知音》《故事会》,沪市这边的读者则更喜欢《武侠》一些,尤其是男读者群体。 /> 他们售楼处的铁质书架上,就放着好几本《武侠》杂志,其中最近热度最高的,连载着《大宋》的几期全部备齐,一方面是他们自己无聊的时候可以翻看,也方便客户来买房时,他们的家属没事可以坐在这里翻阅。 《大宋》的每期,钱经理都看过。 哪怕他是个读者,也从他弟弟那里听说过,《大宋》的作者是个体制内的警察,而且从他在《大宋》里面展现出来的专业水准,和先进的刑侦手段来看,还是个颇为厉害的警察,职位应该不低。柠萌是男是女且先不论,至少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可能都没有读高中的小丫头。 他拿着合同的手搭在腿上,笑着对江柠说:“小……”他原本想叫小姑娘的,想了想说,小妹妹,你看着也就和我女儿一样大,我也就这么称呼了。”他抖了抖手中的合同,然后仔细的放到文件袋中装好,递还给江柠,声音轻柔了几分:“这是你家人的合同吧?是你爸爸还是妈妈?” 想到这可能是他喜欢的作者的女儿,钱经理的声音不由更和善了。 第一次离自己喜欢的作者这么近呢,居然可能碰到了《大宋》作者女儿。他倒不怀疑合同的真实性,上面有公章,合同也有缝章。 他之所以怀疑眼前的小姑娘是柠萌的女儿,是因为签约合同这样私人的东西,不是关系很亲近的人,一般很难拿到。 此时江柠有些后悔,没把王咏带来了。 她指着合同上的签约身份证号码,对钱经理说:“钱经理,请你看好上面的号码。”又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旁边做对比,“看好,我的身份证号码。” 可钱经理依然不相信柠萌是她。 想到柠萌作为体制内的公安,用女儿身份证签约也是正常的。 原本他看江柠穿的破旧,还真没看出来她是出自干部家庭,可有了她父母是出自体制内的判断后,再看江柠,就觉得她气质确实不一般,一看就是干部家庭养出来的,这神情,这感觉…… 想到自己刚才也免不了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不由暗暗有些羞愧,幸好刚才没有表现出来。 他语气和善地对江柠说:“你掌你爸妈的合同出来,你爸妈知道吗?你刚刚说你想买两套房的事,我就当没听过,你应该还在读书吧?我刚刚看合同上信息,你是从吴城来的,吴城离沪市也不 算近了,你来沪市你爸妈知道吗? 想到这小姑娘有可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沪市,钱经理不由有些担忧,想给他弟弟打个电话。 他弟弟虽然不是柠萌的责编,可柠萌毕竟是签在了《武侠》,他弟弟作为《武侠》在沪市分社的负责人,遇到自己所在杂志旗下签约作者的女儿,是有必要通知一下作者本人的。 即使他弟弟不知道柠萌本人的电话,也可以通过广市那边杂志社,获得柠萌的联系方式。 最好是柠萌本人能亲自过来接一下他女儿,这样他还可以趁机要他喜欢作者的签名呢。 于是他打电话给他弟弟,跟他说了他们杂志《大宋》的作者柠萌女儿,带着柠萌和《武侠》的签约合同,来他们售楼处买房的事,让他跟广市那边联系一下,叫柠萌来接人。 不多一会儿,他弟弟那边打来电话说:“打电话和广市那边确认过了,如果真是个十五六岁小姑娘的话,那就是柠萌本人。” 第41章【一更】 这一天对于钱盛利和杨美蓉来说,都是充满魔幻的一天。 杨美蓉是一个月不开张,开张就赚了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啊,她在毛巾厂干了那么多年,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二,一千块,都快是她一年的工资了。 在手续全部办完,签好合同,回到售楼处的时候,杨美蓉都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房子,就这么卖出去了? 他们这房子,居然真的有人买? 外地人这么好忽悠的吗? 她忍不住喜滋滋的对售楼处的另一个男业务员说:“小马,我开单了!” “难怪大老板要在火车站对面打广告呢,原来真的有人看到广告牌来买房。” 她是不是也要到火车站那里发发传单呢? 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喜悦,只觉得自己错失了两套房的小马:.. ★ 钱盛利直到合同全部签好,各种手续办好,也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首先,他喜欢的《大宋》的作者,被证实,竟然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且她本人看着比身份证上年龄更小。 其次,这个小姑娘,掌着《武侠》的签约合同和出版合同,在他这里买了两套房,两套! 再次,这个小姑娘,存折里的存款加起来比他全家的总存款还多,存折里无限接近小一万块钱,还是他带着她去他们合作的银行转账时,他才知道的。 最后,他掌着这两份合同去银行,真的把银行贷款办下来了。 会办的这么顺利,银行这边本来就是他们公司的合作方,有认识的熟人是一方面关系,其二是他弟弟在得知了柠萌本人就在沪市后,也好奇她的真实身份,带着帮江柠开了各种证明。 到银行后,钱主编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去看江柠的目光。 柠萌居然真的是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这说出去谁信? 就连亲自给江柠办理贷款业务的银行经理,都时不时的看两眼江柠,实难相信,《大宋》的作者居然如此年轻。 是的,银行经理也是《武侠》的读者,《武侠》在沪市的读者群体就是这么庞大。可惜如此惊人的八卦,他居然无人分享,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回家和 他老婆说,他老婆不看《武侠》,也不知道柠萌是谁,对此室无兴趣。 签完合同后,钱经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掌《大宋》作者也在他们楼盘买房来为楼盘做宣传,毕竟以《武侠》在沪市的销售量和拥有的庞大读者群体,知道《大宋》作者在这里买房后,定然能吸引到一批人,增加这批人对他们楼盘的信任度。 但他弟弟很郑重的对他表示,一定要对江柠的身份和信息进行保密。 这件事对江柠影响不大,但对他们杂志社影响很大,在九十年代初,他们杂志社有太多知名作者被别的杂志社挖走了。 柠萌的消息一泄露,必然会有别的杂志社来挖人,难保柠萌不会对别家开出的高稿费心动,毕竟柠萌看上去就很缺钱的样子。 存款还没有一个小姑娘多的钱经理:.. 钱经理表示:“那也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啊,银行张经理也知道。“他们虽然已经对张经理表示,对江柠身份保密,可谁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说出去? “他说不说出去都不要紧,银行和杂志社并不是一个系统,许多想要挖出柠萌信息的杂志社,大多集中在广市那边,小范围的个别人知道,并不影响,但你要拿柠萌身份来宣传卖房那就不同了。” 钱主编眉头紧锁:“你以为现在《武侠》卖的好,就高枕无忧了?广市分社目前看来因为销量的提高,暂时不会撤销,可谁能保证《大宋》就一直红火?谁能保证《大宋》完结后,下一篇文会继续红?一旦杂志社的杂志销量降低到之前月销量五十万份,广市那边杂志社必然还会撤销,广市那边撤销了,你以为我这沪市分社能逃得过吗? 整个杂志社被撤销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虽然杂志社这几期缓过来了,看着又再现了他们在八十年代的辉煌,可要被撤销的阴影依然悬在他们头顶。 此时整个九十年代,人们都笼置在可能随时下岗的阴影中,实在是他们身边太多的厂子破产,被收购,被并购,工人下岗。 钱经理或许不在乎江柠的身份会不会被泄露,但他却不会掌他弟弟工作的事情开玩笑,《大宋》带给《武侠》的热销,不仅仅关乎广市那边的杂志社,对沪市分社的影响一样非常大。 他自己就是这批下岗热潮中,人到中年还被下岗的人群之一,四十多岁,再 出来找工作的难处,他自己就深有体会。 他是懂轻重的,自是会为江柠身份保密。 其实江柠对于自己身份泄不泄露,她是无所谓的,只要不是传到江妈耳中,即使传到江妈耳中,对她来说也不过稍微麻烦了些,可有些是事,你惯着对方,对方才有撒泼的资本,当你完全不在乎一个人时,对方又掌什么威胁你? 她只是不想和江妈起冲突,被她代入江妈擅长的节奏中去罢了。况且,她还有个天然在礼法上可以压制你的身份,那就是——母亲。当我们面对让你产生负能量情绪的人时,最好的办法不是对抗,而是远离。远离消耗你的人。 现房的房产证现在就能办,期房要到房子交付后才能办,江柠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在这里办各种证的,况且现在国庆节,住建局都在放假,这些事只能交给钱经理,等手续都办的差不多时,她再来该签字的签字,该交税的交税,这个时间,还不能放在假期,因为她放假,人家同样放假。 合同都签好后,江柠也是松了口气,带着江爷爷离开沪市。 沪市的两日游,让江爷爷看上去容光焕发,喜气洋洋,背着手走在沪市的路面上,觉得自己是涨了大见识了。 他到处看,眼睛就跟看不够似的,他要将他在沪市看到的所有高楼,所有汽车,住的招待所,吃的面馆,看到的马路全都讲给他的老伙计们听。 江柠看到江爷爷精神头不错,也很开心,她原本还担心江爷爷会因为长途旅程而感到疲累,谁知道爷爷精神看着比她还要好。 他们是一号下午一点的车离开沪市,到吴城下午四点多,江柠想在学校附近给江爷爷租一个房子,让江爷爷不回去了,可江爷爷惦记着他的老伙计们,和他的巡山工作,说什么都不要留在吴城,一定要回去。 江柠拗不过他,只好说:“爷爷,我这是初赛,后面还有复赛和总决赛,你到时候再来陪我去呀。 江爷爷已经完全相信了作文比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跟老伙计们吹牛了,闻言连连点头:“去,爷爷陪你去! 江柠立刻画饼:“总决赛说不定在首~都呢,到时候我带爷爷去看甜~鞍~门和故宫。” 江爷爷仿佛现在就身在甜~鞍~门~前了,光是这样的想象就让江爷爷快乐到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恨不能立刻能到村口的老槐树 下,和他们说他大孙女有多聪明呢。 不行了不行了,得赶紧回去。光是初赛就有一千块钱奖金,到了总决赛不是更多啊? 对了,孙女掌奖金的事情要保密,这个不能说,可奖励他去沪市做体检,这个是能说的吧?老爷子喜笑颜开。 江柠满心担忧的送江爷爷回去,静等沪市的体检报告寄来。 其实她明白,她要做的,不光是给爷爷体检,看病,还要改变爷爷的饮食习惯,她再怎么用哺巴说,让爷爷不要再吃那些腌制的烂萝卜、烂缸豆,让他去吃新鲜蔬菜,都是没用的,他的生活习惯已经养成,他一个人住在山上,烧了东西吃不完就会浪费,江爷爷是绝对不会浪费的,他会一直把所有的剩菜吃完,哪怕那剩菜在炎炎夏日已经放了一天、两天,他都会吃完,就像他煮了一盘烂萝卜,这盘烂萝卜他可以吃好多天。 她只能把爷爷接到身边来,身体力行的改变他的饮食习惯。 江爷爷并不是不喜欢吃好吃的,而是只有他一个人,每日做饭烧菜,烧一点浪费油柴,烧多了吃不完。 现在让他来,他是肯定不会来的,他放不下巡山的工作,放不下巡山的工资。 巡山的工作和工资,其实就是他不用靠人的底气,让他失了这个底气,就得让他重新拥有,让他知道,哪怕他不再巡山了,他依然能赚钱,不靠别人。 真要让他把大半年的工资扔下,江爷爷大概要以为她是脑子坏掉了。 最少也要等到年底,让他掌了今年的工资,才有机会说服(骗)他跟她来吴城,能够让他留下的前提,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也能赚钱,甚至赚的更多。 这才是能让爷爷放弃巡山的工作,离开老家的关键。 想通这些,见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她又去网吧,快速写了六千字,将稿子发送到投稿邮箱中。 她还要再写几篇短篇给《读者》《青年文摘》《知音》寄过去。 《武侠》的稿费每个月固定在月底发放,她存折里虽然还有钱,但是等去办房产证时,需要交的税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得提前准备好。 出了网吧后,她忙小跑着往宿舍赶,掌热水壶去打水,发现水壶已经满了,是新鲜的热水。 不用说,肯定是何小芳打的。 她记在心里,又拿了 书去教室。 ★ 江柠一到教室,何小芳就第一个发现了她,激动的对她使劲挥手,光是看到何小芳脸上那纯然的喜悦的笑容,江柠都不由跟着一笑,心情都似乎跟着明媚了。 听到动静,原本在安静看书的徐秀丽也抬起头,看到江柠后,两人相视一笑,江柠也笑着和寝室里其他室友笑着挥了下手,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班主任王老师就迈着模特般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班级,手里掌着一摞试卷。 他将试卷递给英语课代表,用英语和肢体语言、手势,让他把试卷发给四个小组组长,让组长发下去。 他喜气洋洋的站在讲台上,也不说他们考的好不好(王老师很自信,他教的学生,考的能不好吗?),也不说别的班考的好不好(反正肯定都考的没有他们班好),只扬了扬唇角,用英语和汉语各说了一遍:“这次我们班,依然有一个满分!” 所有人头齐刷刷的转向了江柠的方向。 “没错,啊,还是她。”王老师跟说相声似的,两边的唇角扬起的弧度更深了,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可大家就是能看得出来,班主任心情很不错:“全校唯一一个满分。” 说完后,王老师就淡定的拿起试卷:“现在我们来讲试卷。 等第二节晚自习课的时候,数学老师也拿着他的卷子走来了。 数学老师和班主任王老师很不同,他是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面相有些凶的老师,所谓不怒自威,说的就是他。 他站在讲台上,也不说话,只是用威严的目光,在下面扫视一圈,直看的班级里所有人安静如鸡后,才拿起一张试卷,读了起来:“何小芳。”他顿了顿:“七十七。” 他抖了下试卷,扔在了第二组第一排同学的桌子上。 “沈自强。”他眼睛盯着忐忑不安站起身的男生,依然是一秒停顿:“七十八。” “刘敏——七十八。” “姚文心——八十。” 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心都仿佛被颤了一下,被数学老师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看的都不由羞愧的低下头,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捏着试卷,头都不敢抬。 在明白自己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时候, 何小芳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将头埋进胳膊里。 这样的情景不止出现在三班,也出现在高一年级的每个班。 每个班的老师都在利用晚自习的三节课,来讲月考的试卷,每个班的气氛都很沉重,包括实验班。 实验班的班主任拿着他带的数学试卷,进了班级,首先讲的不是他带的试卷,而是这次考试的总成绩。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他环视了班级一圈:“一班二班,一个是实验班,一个是尖刀班,这两个班级历来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重点班,所有同学,都是以你们中考成绩的前一百二十名考进来的,这是你们是知道的吧? 他看向一班安静下来的所有学生,语气平缓:“按照你们这个成绩,我认为,就算我们班不能包揽年级前六十名,年级前十都在我们班,没问题吧? 见大家齐刷刷点头,一班班主任手指轻轻敲了敲讲台,语气痛心疾首:“这次年级前十!混进来一个三班的。 月考和开学摸底考不同,它考的是开学以来这一个月,学生们所学的所有内容,初中的知识极少。 江柠初中的书本没有复习,一直都在复习高中知识,随着这一个月老师的讲课,曾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遗忘的记忆,也在逐渐复苏,过去还给老师们的知识,也在逐渐捡回来,还因为普经学过一遍的原因,理解力更加深刻。 这就导致,上一次摸底考试,其它科目成绩还一般般的她,这次月考,成绩直接起飞了。这也是班主任王老师心情那么好的原因之一。 “我去看过她入学时候的中考成绩了,擦着一中的线进一中的。”实验班的班主任面无表情,开学摸底考的成绩我也看了,除了英语成绩突出一点,其它都很一般。 “可为什么?”实验班班主任用手指重重的敲着讲台的台面:“为什么如此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个学生,可以在开学一个月,成绩就有如此大的提高!” “而你们!”他又用力的敲了敲讲台,痛心疾首:“原本应该是远超人家的尖子生们,为什么会被如此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平行班同学超过? 这是为什么? 实验班班主任直接就给了他们答案:“那是因为,人家比你们更刻苦!更努力 !人家每天下晚自习后,都还在痕室学习到熄灯,熄灯后还掌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 这样的刻苦!这样的努力!人家成绩怎么能不上来?成绩怎么能不好? 第42章【二更】 这样的对话,在高一年级的很多班都同时进行着,实在是这个同学的进步太惊人了。 上一次开学考,还只有高一年级的英语老师们关注到她,这一次,全年级的老师们,都注意到她了。 毕竟,在全是重点班学生的年级前十中,突然插进来一个平行班学生,这谁能不注意到? 别说实验班了,尖刀班老师,看到年级前十里,有平行班学生,居然没有他们尖刀班学生,气的在班里大发雷霆:“丢人!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同是重点班,你们比一班学生差哪儿了?就中考那点分数差,能差到年级前十,我们班一个都进不去?人家三班的学生都进去了! “三班那是什么班?平行班!平行班啊同学们!” “平行班的学生都能越过你们进年级前十啊,你们进不去啊?你们就没点想法吗?” “你们知道她中考只考了多少分吗?你知道她中考和你们差了多少分吗?接近一百分啊同学们! “你们是六百多分进的一中,她只有五百多分啊!” “差两分,人家就到二中去了啊!” “人家二中的资质,进了一中,一个月就冲进了年级前十啊同学们!” “别觉得你们和一班入学时差了那么十几二十分的,就觉得自己差人家很多。”二班班主任用力摆着手:“没有!” “这个分数基本等于没有差距!” “你们能进重点班,这本身就代表了,你们比其它班同学更优秀、更聪明、反应更快、学习能力更强! “你们只是恰好在中考那场考试中,考的稍稍不如人家一班,但这并不表示,你们就真的比人家差啊同学们! “你们看看,平行班如此平凡普通的同学,都敢在开学一个月与一班争前十,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不如一班?你们难道还比不过平行班一个如此普通的一个女生吗?” “下一次月考!我要你们,至少要有五个人冲进前十!你们能不能做到?” 班里鸦雀无声,无人敢放话,气的班主任只能一一点名:“邢宏宇,你能不能做到?”被点名的二班班长只好大声回答:“能!” “能就 好。”又点名:“姚文娟!你能不能做到?”被点到名字的二班学习委员有些没信心,闻言还是小声地说了句:“能。” “声音大点!” “能!” “很好!接着,二班班主任又点了几个这次月考考进年级前五十的,说:“你们记得,你们丝毫不比一班同学差!比如我刚刚点到名字的邢宏宇、姚文娟他们,他们中考成绩没有进入年级前六十,可这次月考,照样进了年级前五十,说明一班那些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你们稍微够一够手,就能超越的,只要你们更努力,更刻苦一点! 他说:“三班那个女生,难道比你们聪明吗?她要比你们聪明,中考成绩就不会差你们那么多,开学摸底考,也不会考的那么一般。”他声音缓了下来,缓缓对二班同学们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你们知道那个女生是怎么学习的吗? “我和其他老师去打听了下,这个女生从进学校第一天起,手中的书就没放下来过,军训的时候,人家不仅是军姿标兵,听说每天军训之后,她回去第一时间,就是看书学习,一直学到熄灯,她才去洗漱。 “同学们啊,她这样的自律不是一天两天,听说她自开学以来,日日如此!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下去一边跑步一边背诵前一日学的语文、英语、政治、历史,所以这一次她这四门课,全部单科 年级第一。 “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啊同学们!” 她每天下晚自习回寝室后,还要打着手电筒学到一两点钟. 于是谣言就这么越传越离谱,不知不觉,全年级都知道了。 因为太过励志了,被全校老师,当做了激励学生的典型。 至于这个过程是不是真的,内容有没有夸张,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们需要一个这样形象的学生,来激励刺激他们班其他学生,如果每个人都能按照故事中的三班同学来卷,那老师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r/> “你们要记住!最后一年,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就连高三八班的江柏都听说了高一三班有个卷王,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晚上两点睡,早上五点起,往死里学,往死里卷,硬生生用一个月时间,从年级倒数,卷进了年级前十的事。 只是他不知道这事的主人翁是江柠而已。 他给江柠送饭票的时候,还跟江柠叮嘱了这事:“听说你们班有个同学为了学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你肯定别跟着学知道吗?”他摸摸江柠的头:“本来就矮,再不好好睡觉,就不长个了,以后都是小矮子。 他告诉江柠:“学习肯定要认真学习,但睡觉也要好好睡,一天至少六七个小时是要的。”他给了一百斤粮票给江柠。 这次他挑了两百斤粮食来学校,他和江柠各一百斤,这下总算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江柠想起江柏因为营养不良而生长痛腿抽筋的事,说:“二哥,我听医生说,人光吃米饭,营养是不够的,营养不够,不光是影响人的大脑,身体摄入不到足够多的营养,就会营养不足而出现生长痛的现象,现在饭票够了,你平时还是少吃咸菜,多吃肉,哪怕不能每顿都吃肉,你至少吃青椒炒豆干,豆干中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青椒中的含有维生素c和膳食纤维,对身体也好,你可以一顿青椒豆干,一顿红烧肉,这样你晚上也不用老是被疼醒了。 “之前我还没问你呢,都谁和你说的?”这事连他寝室的室友都少有人知道,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听来的。 他想到童金刚,想到这家伙的大嘴巴,十分怀疑是他。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反正咱家现在又不缺粮食,你何必省那百八十斤的粮食,到时候把自己饿出问题来,反而损失更多,我跟你说,医院随便去去,可就不是一百斤粮食的事了,你没有几百块钱出的来? 江柏之前不知生长痛的事,确实以为自己身体出现什么病症,并为此担忧过。现在知道是营养不良的问题,他就没那么担忧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我知道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身高吧~”他记得他高一的时候,身高已经开始猛蹄了,怎么他妹妹看着还是这么矮?气的江柠瞪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顶:“你没发现我一直在长高吗?” 最 明显的特征就是,她中学时做操排队一直排在第一第二位的,现在越排越后面,班里座位都坐 到第三排了呢!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高,在全班女生当中,排倒数第五了。 ★ 江柠回到班级,把从江柏那里听到的,关于自己班有个卷王的事情,感慨的和徐秀丽、何小芳她们说了,还猜测这个人是谁。 二人听完后都沉默了,用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表情看着江柠。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啥?”江柠反应很快:“故事中的主人翁不会是我吧?” 徐秀丽表情一言难尽:“不是你还是谁?” 不是,我什么时候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过?这谁传出去的啊? 因为女生都坐在一二两组,江柠因为要和何小芳说话,都是转头说的,痕室的几个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她们眼神都不由飘忽的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就是不敢看江柠。 这不是刚来这个寝室时,大家都不熟,又遇到江柠这么个完全不与她们说话交流,只知道看书学习刷题的卷王,就跑去初中同学或好友或同村学姐们的寝室,跟她们吐槽过几句吗? 这应该不算是她们说出去的……吧? 只有何小芳是个实诚人,听到这个谣传,惊叹地看着江柠:“柠柠,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你晚上只睡三个小时,你每天晚上居然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难怪你成绩提升这么快!” 何小芳是个秒睡型选手,晚上睡觉呼噜声震天响,痕室里的同学虽因为尚且不熟,没有为此说过什么,但都不太喜欢何小芳。 何小芳性子敏感,岂能察觉不出室友们的不喜,在遇到一个对她散发善意的江柠后,就像雏鸟睁 眼看到的第一只大鸟,费尽心思的想要靠近江柠。 江柠听了就摇头叹气,对徐秀丽说:“看,这里有个老实人。 谁知道徐秀丽也用一种,你是不是真背着我们偷偷努力了’的眼神笑着看她,看的江柠哈哈大笑。 她完全能明白老师们如此夸大事实的原因。 r/> 她和徐秀丽是头对头睡的,她晚上有什么动静,徐秀丽可是一清二楚。 只何小芳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她听到这个谣言后,是真的相信江柠是每天晚上在被窝里看书的,毕竟江柠成绩增长的实在太快了。 上次考试在班里还很一般呢,这次直接就年级前十了。 这都不只是全班第一那么简单了。 连最凶的数学老师,在念到江柠的试卷时,脸色都缓和了下来,说了句:“这个分数至少还像个话!班里有些同学考的都是什么东西?都是些送分题都考成这样!平时上课有没有在认真听? 班里同学听的简直想哀嚎,江柠这个分数,居然才叫像话?老师你听听你说了什么?像话吗?可他们不敢,只敢在心里嚎两声。 其他科目的老师看到江柠也都是笑呵呵的,然后说句:“一次两次考得好不算什么,一直考的好才算本事,不能骄傲,要继续保持。 一个个的,对江柠说话都可温和了。 下课后,装作不经意间从三班走廊路过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一班二班的人,原本课间除了上厕所,基本都留在班里看书的,现在很多都走出教室,想从三班的窗户看看,这个老师们口中,就差头悬梁锥刺股的卷进年级前十的卷王到底长什么样。 然后他们就从知道的同学的指认中,看到了江柠。果然如他们班主任说的,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 这件事对江柠没什么影响,但对别人的影响可就深了,其影响的结果就是——更卷了。 就像是一群沙丁鱼里面,突然被放入了一条鲶鱼。 月考之后,班里学习气氛愈加浓郁了起来,班里的同学都不由的加入了卷王大军,都不用老师们督促,就自觉的在下了晚自习回寝室后,继续刷题,继续看书,一直等寝室熄灯了,才去洗漱。 有些怕挤在一起,搞到很晚,就掌了盆,倒了水,一边洗脚一边看书,洗的洗脚水都冷了,才想起来,洗脚水还没倒,然后一只手捧书,一只手端盆,往洗漱区去倒水。 老师们可太满意这个效果了,这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呀。 他们决定以后要多掌三班那个江柠来刺激刺激他们,要是江柠能一直保持现在这 个成绩的话。 她要是真能一直保持这个成绩,到高二,那就是自己的学生啦。 如此想到的两个重点班班主任,都不由的更喜欢江柠了,看江柠的眼神,和善的就像是看自己未来碗里的鱼。 就连带着看一如既往嚣张自得的王老师,目光都不由怜爱了几分。 毕竟成绩如此好的学生,怎么能不进重点班呢? 两个班主任都不由喜滋滋的想。 ★ 江柠因为之前月考的事,给《武侠》寄的稿子一下子减少了许多,现在月考结束,王咏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催稿。 平时因为不能出校门,江柠不能去网吧打字,手写稿子速度毕竟不像电脑打字速度那么快,加上学习步入正轨,江柠每天也只保持着三千字的量,每天放下的时候交给王咏,由王咏在电脑上打好,发到杂志社的收稿邮箱,再将收稿还给江柠。 原本王咏觉得,这边情况差不多稳定下来,他可以回广市了,可这几天每天帮江柠把稿子用电脑打出来发送,又觉得,暂且还是回不去,这要回去了,谁帮江柠每天发送稿子? 就连李主任都是这个想法。 他还想着,如果王咏真这么想回来的话,要不就让沪市或南市那边,给江柠重新安排个离她近点的责编好了,这样既能随时随地的对江柠进行催稿,还能兼顾到他们自己的生活问题。 王咏一听到主任的这个建议后,连忙拒绝三连。 开玩笑,自己刚来杂志社,就捞到了一个红文作者,谁要放手啊!编辑的收益,可是跟自己手下的作者挂钩呢! 不就是出差吗?出! 在得知王咏近断时间会一直待在吴城,负责她这边的稿子之后,江柠便想到一件事,“你这些天在学校附近,有没有看到什么门面转让或者出租的? 这事王咏还真没注意:“你要租门面?要多大的?” “不用太大,能做点小买卖就成。”江柠忽然想到,王咏他就是广市人,现在的很多货都是广市深市那边进货到这边来卖的,不由问他:“我想给我爷爷开个小店,能让他赚点生活费,你那边认不认识什么亲戚、朋友或同学,是开厂或是开批发店的,我想从那边批发点鞋子什么的,给我爷爷卖。” 卖衣服肯定不 行,江爷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也不适合卖衣服,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把精力耗费在店里。 食品类就更不行了,就江爷爷那手艺,真要卖吃的,估计亏的裤衩子都不剩。 原本想给江爷爷开个卖炒货的店,或者零食店。 可炒货全靠批发来卖的话,那利润很低,毕竟其它店铺的炒货,都是老板老板娘自己炒自己卖,薄利多销,很难竞争的过他们。 至于零食店,这两条街上别的不多,光是小卖铺,就有七~八家。 江柠想了想,如果有渠道的话,还是批发点鞋子袜子放店里卖卖,卖的也不要太贵,就做做附近学生的小本生意,估计保江爷爷一个月吃喝是够了。 问题是,她得有这样信得过的靠谱的进货渠道,能在她打款后,人家按时寄货过来。 第43章【一更】 王咏倒是确实有家中长辈在广市开厂,但他叔叔开的是服装厂。 他说:“我帮你问问吧,很急吗?” “也不急。”江柠将她爷爷的工作要到年底的事情和王咏说了,“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她不知道她爷爷的工作,是到十二月份截止算一年,还是到除夕夜算一年,按照他们当地的尿性,很可能是到除夕夜才算一年,如果是算到除夕夜的话,哪还有近四个月。 这事对王咏来说并不难办,不过是多打几个电话问一问的事情,至于让那边发货过来,只要钱到账,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己手下的作者求帮忙,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帮她打听啊。 门面和货源的事情有王咏帮她留意和打听后,江柠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事,专心的写短篇稿子。 上次写给《故事会》没有被录用,修改之后寄给《知音》的稿子,稿费也下来了,江柠又花三天时间,搀两个短篇给《读者》和《青年文摘》,又搀了个六千多字的给《知音》。 《知音》给她的稿费一直都是千字五十,既没有涨也没有跌,其实这种才是正常的,像《武侠》一样,从千字二十,到千字四十,再到如今的千字一百二,涨幅如此快速频繁的,才是极其少见的。 因为要写《大宋》,又要写给几个杂志社的短篇,江柠的时间一下子显得更为紧张了起来,落到别人眼里,就是越发的勤奋刻苦,证实了外面的传言似的。 连带着整个610痕室,都疯狂的卷了起来。 尤其是这次月考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何小芳。 数学考了倒数第一,并被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出名字读出分数的事,让何小芳格外的沮丧和难过,她正值青春期,正是要面子的年纪,数学老师当众读名字念分数的行为,让她好几天都抬不起头,每日跟在江柠身后,越发的自卑,连挽江柠胳膊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是江柠发现了她的这种状态不对,去牵她的手,她才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被江柠牵着往前走。 “柠柠,我是不是特别笨?数学怎么都学不好。”她陷入到一种全世界只有她最渺小的自卑情绪中出不来。 江柠就笑着说:“能考入一中,就表示你本身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了,如果你这还 叫笨,你让二中、三中、四中的人怎么办? “我真的特别笨,别人花十分钟就可以弄懂的题,我要花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何小芳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聪明,完全就是靠勤奋努力才考上的一中,可上了一中后,她就感觉更吃力了,连努力和勤奋都改变不了的差距,尤其是在近距离的喝江柠、徐秀丽一起学习后,那种感受就更加明显。 “可是你知道吗?勤奋和努力,才是一个人身上最难得的天赋。”她语气很平静,神色很认真,“我见过许许多多的聪明人,可真正能够一直坚持勤奋和努力的人,是极少的,而最后能够成功的,一定是坚持不懈的常年奔着一个目标去努力的人。 “而你,是有这种天赋的。” 何小芳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有些怔愣的看着江柠,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又逗我,勤奋和努力算什么天赋?大家都这么努力,尤其是你。 “是啊,尤其是我。”江柠眼里都是笑意:“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这吗?我中考成绩比你还低,估计是以全年级倒数的成绩进的一中,摸底考试成绩也不理想,大家都说我很努力,你看,努力不就有回报了吗? “可是你很聪明。”何小芳低落地说:“我很笨。” 江柠已经不止被一个人说过聪明了,在她后来的职位越来越高后,江爸甚至生出想以她为原型,写一部她的自传体小说的想法,就是觉得,她的成长经历和升官经历,太过于戏剧性。 所有人眼中的笨蛋,情商不高,智商也不高,还不擅于言辞的人,仕途是怎么如此顺遂的。 江柠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黝黑水润的双眸:“小芳,你只是对你自己有着错误的认知,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多漂亮,多优秀,你勤奋、朴实、善良、真诚,你知道这些都是多么难得而珍贵的品质吗?而这些珍贵的品质你都拥有,你要做的不是自怨自怜,而是看到你身上的优点,放大这些优点。 她说:“你知道吗?小芳,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善良且真诚的人。” 何小芳不懂,她觉得这些是人人都应该有的,最普通最常见甚至算不上优点的特质,可她还是记住了江柠的话。 江柠拿出试卷,递给她:“来,你不是说数学学得不好吗?你有哪些地方不懂,我们一点一点的梳理。&# 34; 江柠很早就发现了,自己不笨,只是从小到大被人说‘笨”的这个标签,就像一颗钉子,深深的扎进自己的骨髓中,让她觉得自己‘笨’,让她总是对自己有一种错误的认知。 其实很多女生对自己都有着错误的认知,认为自己不够好,不够美,不够优秀,觉得自己很普通,这也使得她们在找对象时,始终不够自信,不敢平视与自己同样优秀的男性,而选择向下找。 这是整个社会对她们的深度pua,她们身在其中,难以察觉。 包括江柠自己也是。 哪怕她已经察觉,别学会去对抗这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可那种自小被打压的本能还是会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影响着她。 就如同此时的何小芳。 何小芳在理科成绩上,确实有些不开窍,江柠便将她的这些错题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说,一遍一遍,没有半点不耐。 徐秀丽就在一旁安静听着,看着,听到她后来都想掰开何小芳脑子看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豆腐渣了,可不知为何,又生出一股说不明白的羡慕的情绪。 她其实是不喜欢何小芳的。 她觉浅,本就入睡难,夜里容易醒,可每天晚上,在她们洗漱之后,她还没闭上眼睛,何小芳的 呼噜声就响起来了,宛如雷声阵阵,吵的徐秀丽每天晚上都要到很晚才能睡着,睡着之后,又会被她的呼噜声吵醒。 整个寝室除了江柠,估计就没有人不困扰何小芳的呼噜声。 她们喊她也没用,把她喊醒了,不到一分钟,她转头又睡着了,呼噜声继续。她看着江柠又给她细致的讲解了一遍后,柔声问何小芳:“懂了吗?”何小芳终于破涕为笑,又哭着点头:“懂了。”她想抱抱江柠,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抹着自己的眼泪。 她眼尾上挑,眼型实际上有些偏狐狸眼,可因为她眼神干净清澈,总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狗狗眼的错觉,且她毛发旺盛,浓密乌黑,上下睫毛也生的浓而密,此刻眼睛含泪的模样,真有种水滴落在黑宝石上的瑰丽。 这让江柠忍不住赞道:“我的天,你可真漂亮。 何小芳又忍不住扑哧笑了,又有些害羞地用笔头挠挠头说:“也就只有你说我漂亮了。” 徐秀丽 瞥过眼,觉得何小芳简直蠢的让她没眼看,可又不知为何,又抬眸看了何小芳一眼,发现她真如江柠所说,她的眼睛真如宝石般璀璨。 她好像一下就懂了江柠说的,何小芳的美丽。那种美而不自知,美的天真又纯粹。 她忽地停下笔,问江柠:“柠柠,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她是那种典型的小家碧玉的长相,大大的杏眼,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子,身量不高,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江柠问她:“你看过《红楼梦》吗?” “看过,怎么了?” 你觉得黛玉美吗? 徐秀丽大致已经猜到江柠要说什么了,羞恼的掌笔要打她:“你还不快说。” 江柠就笑着握住她没啥力气的小粉拳:“你的气质和黛玉有几分相似。” 把徐秀丽羞的满脸通红,含娇带嗔瞪了江柠一眼,哼道:“我算是发现了,你最是油哺滑舌,就会说好听话哄我们。 班里其他默默关注那边三人组的人:.. 总觉得她们气氛有些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 钱经理那边的手续办的很快,江柠周末给他打电话,他那边手续就已经全部办好了。 “期房要等房子建好,你查验过房子后才能来□口,已经建好的这套你抽空去住建局签字交税就行了。 “麻烦你了钱经理。 “哪有什么麻烦,都是小杨去跑的。”钱经理笑着说:“对了,你这房子证件下来后,要装修吗?我这边也有装修团队,如果你要装修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费用和质量你放心,绝不多要你的。 钱经理自己也留了套房子。 他家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三十八平,他作为公司内部员工买房有优惠价,这房子本身就比市面上可以送蓝印户口的房子价格便宜了一半,房子又这么大,即使地理位置偏了些,周围也是一片混乱,可钱经理当时还是狠狠的心动了,没跟他老婆商量,直接买了一套。 > 想到贷款,他不由想到一口气买下两套房,一次性要还两套房的巨额贷款的江柠,觉得她装修上可能没钱了,到时候能给她省多少就省多少吧。 江柠的账户里确实没钱了,光是房子首付就付掉了八千块,这一趟去沪市、车费、住宿费、吃饭、体检,账户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想到办房产证时还要交一笔不小的税,江柠又有一种想要努力赚钱的紧迫感。 江爷爷的体检报告还没到,还不知道江爷爷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如果非常不好的话,她还要预留一笔钱给江爷爷看病。 但房子买了也是要装修的,有钱经理帮忙一起装,她也省心了很多事,便说:“谢谢你了钱经理,那我就一事不烦二主,到时候我找个时间再去趟沪市,我们确认下装修的事。” “行,你放心,材料和价格上,绝对都给你优惠!”说一点不赚她的钱,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不赚,那些装修工人还要工资呢,况且他自己每个月也有巨额房贷要还,装修房子同样要钱,只是相比于别人来说,他不会坑江柠,价格也会很公道罢了。 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大宋》要出版了,到时候能送我一本签名书吗?我女儿也很喜欢你的作品。 其实是他很喜欢。 李主任因为要打开北方市场,出版社那边想蹭《包青天》的热度,在收到江柠寄过来的合同后,就先打了百分之三十的稿费给了江柠,剩下的百分之七十,要等出版书上市后,才能给她打过来。 这笔钱虽然比不上大宋在《武侠》上连载的稿费,但也确实缓了江柠一时之急。 只是她现在被关在学校里出不去,这笔钱目前还没有出现在她存折上,但知道有这笔钱打过来了,江柠心里就有了底。 很快,出版社那边将剩下的稿费也打过来,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出版社那边寄过来的一千本书。 需要她签名。 《大宋》的上市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杂志社这边,还是出版社那边,都在全力推进《大宋》的出版事宜。 因为杂志社这边每次连载,都会先进行校对,出版社那边便省了校对这一工作,只做了一校之后,找了他们合作的画手画了封面,就紧锣密鼓的送到印刷厂印刷了起来。 此时的书号还是好申请的,很快,《 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的出版书第一册就全部弄好了。 江柠现在要上课、学习、还要每周交给杂志社三万字的稿子,《知音》《读者》那边也定期投稿,现在再加一千册签名书,让江柠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 趁着现在书还没到,江柠让王咏去四中那边看看,有没有印社,没有印社的话,有没有会刻章的老师愿意接刻章的活,她要刻几块章。 不得不说,有王咏在,真的省了她许多事。 别的不说,光是一中除了双休日,禁止非走读生出校门这一项,就把江柠限制在学校内,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王咏一边要去帮江柠去办刻章的事情,一边帮她找门面找铺子,还要帮她联系广市深市那边的货源。 他叔叔厂子附近就有鞋厂,和他叔叔都认识,只要江柠这边款子到账,可以给江柠寄货。 王咏跟他叔叔说,需要货源的人,是他手下唯一一位作者,关乎到他未来编制能不能顺利下来的作者,他叔叔对此事立刻就上了心,说如果她需要衣服的话,他也可以给她寄衣服:“你让她放心,定然给她寄款式新质量好的衣裳。 问题是,王咏在附近迟迟没有在学校附近看到有铺子出租或转让的,问她远些地方的可不可以,可江柠坚持要学校附近的。 “找不到等一等也没关系的,我并不是马上要,到年底看看有没有要转让的。”就江爷爷那身体,江柠很担心他一个生活的话,摔一下或者怎么样,她不在他身边,到时候他一个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也是她不愿意他再做巡山工作的一个原因。 她说:“也不必四中那条街。”她望着他们所在的一中这条明显和那边比冷清了许多倍的街道:“这条街就行。 这条街因为一中和吴中都是封闭式管理的缘故,人流量不大,冷清的很。 学校附近的两条街,没有一家卖衣服鞋子的店,几乎全都是小卖部和吃的,偶尔有一家奶茶店和理发店。 鞋子衣服区,基本全部集中在吴城另外一条繁华街道上,距离一中这边有两条街的距离。 其实要王咏说,江柠真想给她爷爷开个店,最好是去四中和二中所在的那条街,那条街才热闹,人流量大,一中、吴中所在的这条街上都没啥人,尤其和邻街对比十分明显。 不急,等到年底再看看吧,刻章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咏忙了几张画着章的设计图案给江柠看:“找了四中的一位国画老师,这是他设计的几款字体,你喜欢哪个?还有刻章的材料不同,价格也不同,有贵的,有便宜的,这个还要等周末了你自己去看。” 江柠和王咏二人隔着学校大铁门说话,颇有种探监的感觉。门卫还悄咪咪的竖起耳朵偷听,生怕两个人在他眼皮底下谈恋爱。 虽然那小姑娘看着就不像会谈恋爱的,但社会上小伙子坏呀,小姑娘单纯被哄了怎么办?江柠望着时不时将目光瞟过来的门卫,快速和王咏沟通完后,对门卫笑了一下,转身回教室。又过了些天,沪市那边的体检报告和出版社那边寄过来需要她签名的书,也前后寄了过来。 江爷爷此时的身体尚没有太大的致命的问题,主要还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慢性病和老年病,这些都是通过治疗和调理进行改善的。 这算是让江柠放下了自重生以来,压在她心头最大的一件事。 出版社寄过来的书全都在王咏那,要江柠说,全部寄书签过来,名字签在书签上就好,省的这么多书搬来搬去。 可出版社那边就是要她在书上签名:“签名书签名书,不签在书上怎么能叫签名书?” 江柠无奈,到了王咏租的小房间,整个房间都堆满了出版社那边寄过来的书。 江柠觉得,她眼有些晕,手也有些晕。 她有些可怜巴巴的问王咏:“咏哥,我只盖章,不签名行不行?” 王咏默默的打开一本书,翻到扉页放在她手边:“写吧,后面还有两千本要寄来呢。” 第44章【二更】 听到要签三千本书的时候,江柠对比前世签过的五千本,居然还挺淡定的。 她和王咏配合默契,她每签一本,王咏就负责的在她名字旁边盖上她新刻的私章,印泥还是刻章的老师送给他的。 两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签完了一千本书,之后江柠还有时间去了趟网吧,又拍了一万字回来,才回了学校。 门卫大爷看看天色,又看看她,慢悠悠地说了句:“回来了啊?”他都已经记住江柠了,让她在出入登记本上签字。 江柠今天签了一天的名字,条件反射就在出入登记本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柠萌’二字,然后离开了。 宿舍里只剩下何小芳一人。 何小芳在宿舍等了江柠一整天,可算是把江柠等回来了,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掌握好力度,头碰地一声撞到天花板上,痛的她哀叫一声,捂着头高兴地喊:“柠柠你回来了!” “吃晚饭了吗?一起去吃饭?”江柠来掌她的饭缸。 何小芳哧溜一下就从上铺滑了下来,粗马尾一甩:“水我已经给你打好了,去打饭就行了。”江柠注意到,她原本放在床铺下面的鞋子,也被何小芳刷了晒在了阳台的窗户上。 “谢谢你啊小芳,下次不用这样,我自己会刷的。” “没事,我刷自己鞋子,顺手就帮你刷了,又不费什么事。”何小芳很开心自己能帮江柠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反而不开心。 可惜江柠每天换的衣服,洗完澡就顺手洗了,一点都不给她发挥的余地,不然她连江柠的衣服都可以一起洗了呢。 江柠依然是打红烧肉吃,打菜的小姐姐并不是每次都在打肉的窗口,江柠也从不特意去看她在哪个窗口,都是想吃哪个菜,才去哪个窗口,倒是那小姐姐,每次见到是她,都会和她打招呼,还会给她多打些。 今天江柠回来的晚,食堂又没人了,打菜的小姐姐干脆将剩下的菜一股脑儿的都给了江柠,一个饭缸装不下,小姐姐还问她:“还有没有饭缸了?刚好一起给你,我也下班了。“ /> 看的何小芳羡慕的要命,她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打菜阿姨对江柠的偏爱了,每次看到是江柠来打菜,都会给她比给别人多,今天她算是沾了江柠的光,才也被多打了些菜。 江柠又去给江柏饭缸里打了些饭,小姐姐就直接关上了打菜的窗口下班了。 江柠分了一半的红烧肉给何小芳,“你帮我打水,饭票我就不给你了,但肉不许拒绝。” 一瓶水是一两粮票,红烧肉是八两一份,她如果每次都给何小芳肉,何小芳也不会接受,再说朋友间也不是这么交的,现在她帮她打水,她分给她一些肉,反而让何小芳更容易接受些。 可自觉占了便宜的何小芳还是很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见你没回来,怕你回来没热水了,就顺手打了。 江柠笑着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啊。” 打开水的地方一般七点钟就没人了,江柠周末有时候会踩着学校七点多门禁回来,等跑到打开水的地方,运气好,打开水的人还没走,运气不好,那里已经关门了。 比如今天食堂旁边打开水的地方就关门了。 江柠吃完饭,把打好的饭菜给江柏送去。 江柠一到五楼的高三八班后门,童金刚就激动的推着江柏:“江柏,江柏,咱妹子来了,她是不是又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原本在专心刷题的江柏转头,还真看到了江柠手中的白色搪瓷饭缸。 “你怎么又来送饭?不用给我送饭,我自己回去打。”江柏说是这样说,可胸腔中莫名的泛起他自己都不懂的暖意。 江柠将饭缸塞到他手中:“打菜的小姐姐把最后的一些菜全给我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给你打了些饭在上面,给你当个夜宵。” 他们兄妹三人中,只有江柏最像江妈。 不是像她的脾气暴躁,而是像极了江妈的省钱和抠门,一直到十几二十年后,江柏都还保留着一直存钱的习惯。 他对别的事情的物欲很低,只有两个爱好,一是下棋,一是赚钱。 江柠觉得,他即使多了一百斤饭票,他也舍不得打肉吃。 她可不想二十年后,再听他说他高中经常饿的晚上睡不着,睡着了又被生长痛疼醒的事了。 出版社的稿费 全部到账后,江柠的小金库再次丰厚起来,便想着找个周末再去趟沪市,把房子装修的事情敲定,而且还得请一天假,把房产证办下来。 就是这请假的事情,除非是病假,不然在一中,想请假,非常难。 ★ 江爷爷回到江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口的大槐树下早已没了人,大家都各自回家看《包青天》去了,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都传出‘开封有个包青天’的歌。 江爷爷快步的往山上赶。 江大伯已经在山上住了两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山上到处都是蚊子,江大伯觉得,江 爷爷再不回来,他就要被蚊子抬走了。 看到江爷爷回来,他是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立刻就扔下手中的大蒲扇,摸黑就下了山,还没到家就扯着嗓子喊:“桂香!桂香!”待见到江大伯娘的身影从家中出来,他才总算舒坦起来,喊:“桂香,快给我下碗面吃。” 旁边邻居听到江大伯的叫喊声,还出来取笑江大伯:“我的天啊,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还一天都离不得啊? 江大伯才不承认他离不得江大伯娘,说:“我哪是离不得她?我是离不得她烧的菜,你嫂子做菜有多好吃你是知道的,啧啧。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炫耀起来,听得邻居一阵牙酸。 江大伯还补刀了一句:“你不懂。” 江妈看到江大伯下山,就知道江爷爷回来了,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她已经知道江柠回来过,并将江爷爷接走的事了,见江大伯回来,冷着脸问了句:“老爷子回来了? 因为找不到江松的事,她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 “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也待不住了。”江大伯回屋端了一壶茶出来,一口牛饮了大半杯,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舒坦的长吁了一口气。 “他有没有讲柠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去哪儿了?做什么去了?” “这我哪晓得?”江大伯满脸莫名:“这事你不如去问老爷子去,我还管这些事?老爷子一回来我就赶紧下来了,好几天没吃到桂香烧的饭了,这两天都把我饿瘦了。”江大伯摸了摸自己并不突出的小肚腩。 江大伯突然想到什么:“估计跟柠 柠一起去捡破烂了吧?你没给钱给柠柠念书,他们不去捡破烂还能去做什么?”江大伯理所当然的说。 他倒并不是让江妈给江柠读书的意思,而是一句纯粹的陈述句。 江妈想想也是,想到江爷爷捡破烂和打猎的钱,全都给了江柠,她心里又不舒服起来,松子都不念书了,她一个姑娘倒是去念书了,她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松子不愿意复读,搞不好就是心疼家里供他们兄妹三个人读书,怕他们没钱,这才不愿回来复读,一定要去深市打工挣钱的。 想到长子如此懂事孝顺,知道心疼她这个妈,江柠却一点都不晓得心疼兄长和她这个妈,越发心疼大儿子不容易,恨江柠不懂事不贴心不孝顺。 想到江松,江妈心里又是一阵不得劲,回去问江爸:“还没找到松子吗?” 江爸也郁闷:“没有,他在省城还好找一些,他跑到深市去了,我去哪儿找?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也没打电话回来。 这段时间,江爸真是头发都急白了许多,都是为江松。 可江松早已被他们惯的只以他自己为中心,又哪里会想到他不联系家里,他父母会不会担心?估计知道他们会担心也不会在意,不然也不会连地址和联系方式都不和他们说一声,这么久都不给他们打电话,一声不吭就跑到深市去了。 江妈忍不住说:“要不是江柠天天吵着要念书,松子哪里会不回来复读,要去工作挣钱?现在好了,她去读书了,松子打工去了,你这下开心快活了。” 江爸这段时间也着急上火,闻言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你能不能别每天说这些有的没的?柠柠读书和松子不愿意复读有什么关系?松子高考结束就去了省城,之前叫他回来去补习班都不愿意去,一定要去打工。 江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觉得是江柠吵着要念书,江松是怕家里困难才不愿意读书的,如果不是江柠,江松一定会回来复读,考大学,将来吃公家饭,光宗耀祖。 江妈气的在一旁抹泪。 江爸一看江妈哭,就没办法了,也坐在旁边叹气:“他怎么就不晓得往大队部打个电话,至少要告诉我们他到哪儿了,在做什么呀? 家里三个孩子现在都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江爸连做饭的欲望都没了,只简单的炒了个饭, 夫妻俩随便吃了点,就睡下了。 江爷爷连着在山上巡了几天山,才终于有人牵着老水牛来山上放牛。 他们这里的人放牛,一般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山上,一个是大河两岸的河堤两侧,他们都是两处轮着放牛,今天在山上吃几天,明天到河堤两侧吃几天。 放牛的人都是一群一群的,老人和孩子们一起,牵着小牛老牛,小孩们还会骑着大水牛,将牛赶到山坳处,牛们在吃草,他们自己就找个大石头,一边看着牛,一边吹牛打屁。 小孩子们不耐烦听他们讲这些,就自己跑山坳处,挖一种会结手指头大小宛若瘤子吃起来口感清甜的东西吃。 江爷爷早上巡山回来,便看到了他们,忙喜气洋洋的下去,和他们说起前些天他去沪市两日游的事:“我大孙女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去领奖的时候,还特意把我带过去玩了两天,路上所有车票、住宾馆、吃饭全都主办方报销。”他夸张地说:“乖乖龙地咚,那沪市,遍地都是高楼大厦和小汽车,我这回跟着去沪市,还坐了小汽车呢,一点声音都没有,稳的就跟没坐车似的。 “大城市的灯,晚上都是不关的,我们到沪市都晚上十二点了,外面的灯还是亮着的,灯都是彩色的,一闪一闪。 “我们晚上睡的还是招待所,那马桶干净的就像被舌头舔过,上完厕所水一冲,什么都干净了! 周围挖那野地瓜的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围了过来,听江爷爷讲他去沪市的见闻,听的如痴如醉,心向往之:“大爷爷,城市里真有你讲的那么大,那么好啊?” 江爷爷说:“要不怎么说知青们一个个都想回城呢?你看我们大队,除了小安老师,还有没有知青了? 这一代新出生的孩子们,连知青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都摇摇头,放牛的老人们说到知青,也忍不 住回忆起他们年轻时候,一听到他们讲古,小孩子们又一窝蜂跑开玩游戏去了。 江爷爷炫耀完了孙女,吹完了牛,心满意足的回了小屋,又坐回到他的摇椅上,泡着一壶他自己炒的野茶,慢慢悠悠的晃着。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在江柠又签完了两千本签名书寄出去后,江柠的《大宋》也终于出版上市,因为是出版社和杂志社联合推广,李主任还特意在《武侠》上面打了很大 的广告,专门用了一页宣传《大宋》的出版作品。 南市、沪市这边的读者看《大宋》居然出了书,都赶紧跑去买,有些是纯粹的喜欢《大宋》,想要收藏,有些是以为有后面的情节,想抢先看。 结果,书的第一册,只有十六万字,只有前面四个案子,《武侠》这一期连载的新案子凶手是谁,书里并没有写。 可他们还是买了,打算从头到尾重新看一遍。 这种在杂志上一周一期的追连载,和直接买了书,一次性看完一本书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武侠》杂志尚未辐射到北方,但他们合作的出版社在北方的渠道却很好,书一上市,就迅速的在北方大大小小的书店里都铺上了货,还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重点推送。 很多喜欢在图书馆、书店看书的人,看到书店门口最显眼位置张贴的海报和书,都会不由自主的过去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新到的好看的书。 在看到《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时,首先是被这本书与众不同的名字给吸引。 毕竟这年头书的名字大多取的都很板正,尤其是武侠类,大多叫某某传某某录某某记比较多,在这一群板正的名字中间,突然冒出一本这么通俗的,他们都不由掌起这本书,就地翻看起来。 他们都是没有看过《武侠》的,更没有看过《大宋》。 看着看着就不由看进去了,一直看到末尾发现,没了? 顿时被这结尾处下的钩子给钩的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他们再看这本书的名字《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之初到大宋》。 初到大宋?那这后面还有啊?不由都纷纷问书店老板或是管理员:“老板?这本书后面好像没写完啊?后面的书在哪里看?” 书店老板就指着杂志区竖着推荐的《武侠》说:“那本书上就有连载,每期都有。 第45章【一更】 北地本土杂志一般都集中在各大报刊亭中,《武侠》因为在北方没有渠道,这次是跟着出版《大宋》的出版社,在各大正规的书店、图书馆铺货的。 看完《大宋》出版书的人,想看到接下来情节,又忙跑去买《武侠》杂志。因为《武侠》杂志外面是有透明袋子塑封的,不给拆开阅读,他们就只能花钱买了。 有些是在书店里一次看不完,买了书回家看,看完后又回到书店,得知在《武侠》这本杂志上有后续的连载,有些人直接就在书店买了杂志,有些人想到自家附近就有报刊亭,想着在报刊亭上买杂志可能会便宜一丢丢,就去自家附近的报刊亭买。 结果跑去报刊亭一问,没有《武侠》。 “就是连载了《我在大宋当捕头那些年》的《武侠》啊,我看书店都有的卖的!”见报刊亭实在买不到,没办法,又去距离自己家最近的书店,书店里果然有。 报刊亭的人听说了《武侠》后,也去打听这本杂志。 其实《武侠》在北方并非完全没有销量,只是因为《武侠》的大本营在广市、南市、沪市这块,所辐射的市场也是以这三个地方为根据地,对北方的影响非常小。 可只要人是流动的,就多多少少会相互传递一些。 只是九十年代的《武侠》式微,头部作者被挖,员工调动频繁,使得《武侠》上连载的武侠小说没有以前好看,市场压缩,杂志卖不动,北方这边的商家自然就不会去订阅《武侠》,加上北方市场这边本身就有很多销量极高的杂志社,这才使得北方市场的读者,很多人完全不知道《武侠》。 现在有人向他们来买《武侠》,有了需求,他们自然会去寻找,并也去书店买一本《武侠》,看是什么杂志,有些连带着《大宋》一起买了。 这样的场面,发生在北方许许多多的地方。 江柠以为首印十万呢,应该不用再加印了,毕竟在她后来所处的年代,纸质版书籍受电子版书籍冲击极大,一本书能有个五万十万的销量,就属于是畅销书了,没想到,因为《大宋》在《武侠》上的连载,和出版书的广告,直接带动了《大宋》在南方的销量,十万首印,分给南方市场也就一半,一下子就消化完了。 连出版社那边都没有想到,《大宋》的销量会这么好,又紧急和王咏联系,要和江柠签加印合同。 有一些出版社,在与作者签订了出版合同和首印数后,因为作者对市场数据的不了解,通常书都卖光了,又加印了十几二十万,作者本身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出版社瞒着她们私下加印的事。 可李主任这次选的出版社,和他们杂志社是有深度合作的,这次也是他们一起合作共赢,你提供渠道帮我进入北方市场,我提供平台用他们的杂志影响力帮你在南方做推广,这种情况下,出版社想要对江柠隐瞒加印的数量,根本做不到。 他们和江柠的加印合同还没签呢,就已经先和印刷厂那边签了加印的量,赶紧加印了,等江柠这边合同签好,寄过去,他那边加印的书都已经上市了。 随着《大宋》出版书在北方的热销,《武侠》也终于顺利的打入了北方市场。 李主任打听到《包青天》一共有二百三十六集,在《大宋》在《武侠》上连载之前,《包》就已经在电视台热播了相当一段时间,现在《大宋》在《武侠》上的连载都第八期了,又是两个月过去,按照《包》目前一天两集的播放速度,李主任估计,最多到元旦,《包》就能全部播完并下播了。 到时候《包》的热度必然会随着新的电视剧的上映而下降。 虽然《大宋》现在看着火热,并带动了《武侠》的销量,但谁都不能保证,在《包》下播后,《大宋》是否依然能保持现在的热度。 作为亲自给《大宋》做宣传策划的李主任很清楚,《大宋》在宣传上,就是蹭了《包》的热度,甚至连腰封上的人物,都是直接请画手按照展昭的形象画的。 李主任始终担心,《大宋》的热度下降,连带着《武侠》的销量也下降,杂志社又将随时面临被撤销,那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现在北方市场的打开,终于让李主任不用担心杂志社被面临撤销的命运了,毕竟,光是一个北方市场,现在一个月都至少能给他们增加五十万册的销量,而随着他们在北方市场的进一步扩大,销量必然还会上升。 津市那边的杂志社分社也开了,由于广市分社太多的人员调动,导致能够真正主持大局的,就只剩下李主任和鲍主编两人,鲍主编还要负责杂志编辑工作,对《武侠》的整体内容做把控,李主任只能亲自去津市那边坐镇,先把那边的队伍拉起来,等招到适合的主编和编辑团队,再回广市。 >这一切带给江柠的,就都是存折上,实实在在的收益,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带爷爷去看病,沪市那边办房产证时也有钱交税了。 沪市那边手续都弄好了,就等着她去住建局交了税,就可以掌到证。 之前江柠一直没有时间,随着《大宋》的上市,元旦也快到了。 元旦高三只放一天假,高二有两天假,高一却是有三天假的。 她是打算趁着元旦节放假,再跟班主任请一天假,去带爷爷把身上的慢性病老年病都好好看看,该吃药吃药,该调养调养,顺便把房产证的事情解决掉,如果时间还允许的话,她还想去趟广市,亲自去广市那边的服装厂和鞋厂去看一看,然后和那边谈好进货的事,把这边店铺赶紧弄好。 因为一直没有回家,她这里还不确定护林员的工作是不是从元旦开始,元旦结束,如果元旦就结束了,元旦节把爷爷从沪市带回来后,就可以不用回去了,直接就把爷爷留在吴城,到时候门面也租了,钱也交了,货也铺好了,就等着一个人来帮着卖货了,江爷爷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他也得留下。 这确实有绑架的意味在,可是没办法,通过正常的沟通,江爷爷是不可能放下他守林员的工作的,他都干了那么多年了,在农村有个工作那么难的情况下,他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每年还能掌到近一千块钱的高工资,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江爷爷怎么可能愿意放弃他的工作,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吴城? 但她又必须将爷爷带在身边。 爷爷是摔了一跤没的。 当天下午摔的,傍晚的时候奶奶还给他们打电话说没事,不用回来,到了晚上人就没了。走的非常快速,快到他们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除了大伯和大伯母,年轻的小一辈,没有一个人在老家。谁都没看到江爷爷的最后一面。 江柠根本无法置信,也无法接受。她始终想不通,人怎么能摔了一跤就没了。 而山地,是最容易摔跤的。 ★ 江柠去跟王老师请假时,王老师很吃惊:“这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现在来跟我请假?有什么事元旦节三天假期不能去,非得现在去? “你有什么事情要请假?” 在王老师看来,没有什么事能够重要过考试。一切为考试让路, 那就是学生的本份。 再说了,元旦节三天假呢! 要他说,元旦三天假都不给他们放!都给我留在学校里补课! 办房产证和去广市看货源的事情都不能说,也不能像忽悠江爷爷一样,用什么作文比赛来搪塞王老师,能说的就只有带江爷爷去看病。 江柠也是如此说的,并拿出了上次国庆带江爷爷去体检的体检报告:“国庆节的时候我带我爷爷去沪市做了体检,查出来很多问题,但一直没时间带爷爷去看,正好趁着这次周末,带爷爷去看一下。 王老师才不听她忽悠,问她:“你爸爸妈妈呢?你爷爷的其他儿女呢?他们不带你爷爷去,要你一个小孩子带去沪市看医生? 江柠:.….“都出去打工了,过年才回来。” “那两天假也够了,为什么还要再请一天假?不批!” 江柠不疾不徐地说:“我回家,把爷爷从老家接出来再转去沪市,这都得花整整一天时间了,上次国庆我们到沪市火车站都已经夜里十二点了,还要去找住的地方,第二天去医院体检,体检报告一天下不来,有的要两三天的,第三天我们还得赶回来上晚自习,上次只是体检,体检报告可以寄到学校里来,这次是去看病,时间太赶了,至少得三天。” 这些也都是实话。 虽然体检报告上没有什么致命的病,可江爷爷身上很多老年病和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病症也不少,也是要去看的,这事江柠已经记挂很久了。 江柠始终觉得,爷爷会走的那么快,和他本身身体不好是脱不开关系的。 王老师不想给江柠批假,但按照江柠的说法,确实需要请假,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为什么不能到省会去看病,偏要去沪市? 从吴城到省会,坐汽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江柠说:“沪市医疗条件更好,医生医术更高。” 王老师想了想说:“我给你批一天假也不是不行。”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江柠,笑了一下,慢慢悠 悠地说:“你上次月考进步还行,要是这次期中考试,你还能稳定的进入年级前十,你请一天假,也是可以的。 他眼神中有期待,有鼓励,有对学生的欣赏和对学生成绩进步的喜悦。对 于江柠这样肯努力,有悟性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 他倒也不是不给学生请假,只是还是希望能少请假就少请假。 他不知道,江柠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是一次偶然,还是能够一直稳定的发挥。 王老师自然是希望她能够每次都能稳定发挥,进入年级前十的,他在办公室走路都能带风好吗?江柠也室不迟疑地笑道:“我努力。“光努力不行,你得保证一定能进!” 这江柠怎么保证?在结果没出现之前,江柠从不做这样贷款来的保证,一旦没做到,就是对自己信营的消耗。 王老师狡猾地说:“那这样,考完当天,我就先把你的各科试卷找出来,叫人先给你批改了,看你总分,总分要是达到了上次月考的成绩,我就给你批假,达不到,那假肯定也没了。 假嘛,该批还是得批,但能让学生更努力,当然还是要给她压力的。江柠说:“那假如我比上次月考分数低一些,但实际排名进了年级前十呢?” 要是真有上次月考的总分数,就算有些误差,全年级排名也不会低的,王老师干脆豪爽道:“那给你十分以内的误差,只要分数比上次分数比,不低于十分,我就给你批假! 和平时的周考、月考不同,每学期的期中考试,它都是要进行全年级排名的,年级的前两百名贴在学校下面的公告栏中,全校学生都可以去看到他们的成绩和排名,也让学生通过每次大考的成绩,清晰明了的看到自己是在进步还是退步。 只是为了顾及成绩不够突出的学生的自尊心,学校并不会将所有人的成绩排名都贴上去,但他们各自班级的黑板旁边,也是会贴的,不计入年级排名,只有他们本班的班级排名。 这前两百名排名,主要是针对每个年级两个重点班,和下面八个平行班前八十名的排名。 重点班的名额并不是固定的,平行班有成绩非常突出,超越了重点班的学生,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也可以进入重点班,重点班学生成绩下降太多,也会被调剂到平行班。 并不是每个学生,都适应重点班的教学节奏。 有的学生,他在重点班跟不上,一到平行班,进步就非常快,超越重点班学生成绩都很正常,可一进入重点班,成绩又唰唰往下掉。 所以每年,都有重点班学生掉到平行班 后,成绩升上来,老师问学生和学生父母,是愿意升到重点班,还是继续留在平行班,他们都选择留在平行班的。 而这种排名的张贴,也能让重点班的两个班学生,可以清晰明了的看到,自己目前在学校排名多少,还有平行班学生在后面猛追,随时都能把你拉出重点班的紧迫感,这种紧迫感会督促他们更努力的去学习,去进步,平行班的学生也会在看到自己成绩与重点班越来越近,有个可以追逐的目标。 努力一把,再努力一把,就能进入重点班了! 而每次考试,自己带的平行班学生成绩超过了重点班,甚至进入年级前五十,更敢想一点,年级前十,都是平行班老师们最得意的事情。 由此可见,上次月考之后,王老师在遇到其他老师时,是有多得意。 像王老师这样爱炫耀的性子,自己班出了个年级前十,却因为月考成绩不在公告栏公开排名,那简直就是锦衣夜行寂寞如雪。 江柠其实是没什么压力的,依然每天按着自己的节奏,看书、刷题、写稿,平静而有条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因为又要去沪市,整个周末她都无法写稿,只能利用这几天多写点给王咏。 她有时候都觉得挺对不住王咏这个责编的,大老远从广市来到吴城这个小县城,就为了陪她去网吧写稿。 其实现在《武侠》的存稿够了,她每天手写了,用邮件的方式寄过去也可以的。 可他留下了,还为她处理了生活上,她很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江柠都想给他开工资了。 ★ 因为南市和沪市两个市场对吴城的辐射,导致《武侠》这本杂志现在在吴城这边特别火,一中的学生每天在学校关着出不去,感受还不深,可周边的学校,连小学生都在讨论《大宋》,猜现在连载的这个案子的凶手是睡。 “柠萌也太会留县念了!” 一中也有人偷愉的带了杂志到宿舍里来,大家都私下悄悄的看。 江柠因为有《武侠》发来的期刊,第一期时就放在寝室里被她们看到过,加上《武侠》那边每期都寄过来,现在《武侠》简直就成了610痕室的精神粮食。 隔壁几个痕室的女生,知道她们有《武侠》杂志,也过来借着看。 杂志上有 很多是之前连载的,她们看不到开头,只有《大宋》是从第一期就完整的在追的,且又是这本杂志上唯一一篇以女主为视角的文,这些女生们讨论最多的还是《大宋》,每个星期都等着江柠的最新一本杂志。 也因为借杂志的事,她们和江柠之间的关系也拉进了不少,才知道,江柠根本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卷,什么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什么晚上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 “我看是被窝里看小说还差不多。”女生们笑嘻嘻地说,因为这就是她们自己现在做的。 一个星期看一本杂志,并不会影响她们的学习,但杂志的数量有限,一个寝室八个人,一个传一个,一个人得很快看完,才能轮到下一个看,所以有时候看的太精彩了,就悄咪咪在被窝里看。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46章【二更】 因为有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班里女生们在花了一部分时间在杂志上之后,自然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这在别人眼里,就是三班的女生学习都好努力哦。 于是男生不由自主就跟着女生们一起卷了起来。 王老师看到班里学生如此自觉学习的劲,也满意了。他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胖大海泡的茶水,去找两个重点班班主任炫耀去了。 面对王老师明里暗里的炫耀,两个重点班班主任也不生气,而是笑容和善的对王老师说:“王老师,确实是个很优秀的老师,教的学生都很出色。 “对了王老师,你们班那个江柠,成绩要是一直能稳定在年级前十的话,下个学期,她就能来我们班了吧? 突然被创到的王老师:… 泥走开! 王老师整个人都被创到了,掌着茶杯像是要离他们三丈远:“你们想都别想!不到文理分科的时候,我是不会放人的! 频繁的换班级换老师,对学生并无益处,你刚适应了这个班老师们的教学节奏,教学方式,突然换一个班,又去适应新的班级新的老师,这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而在重点班那样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环境中,新换过去的学生就很容易因为原本在平行班因为成绩好受老师重视,到了重点班后,却因为有成绩更好的同学,而没那么受重视,心理上的落差、适应不了新环境、新节奏,从而导致成绩下降,成绩一下降,就很容易陷入到一种恶性循环中,越发焦虑。 所以就学校而言,是不太建议学生频繁换班级的,可很多家长和学生,就是认为重点班比平行班好,进了重点班就有更大的几率考进重点大学,所以这些家长们在得知自己孩子的成绩比重点班一些学生还要好之后,就会直接来学校,要求自己的孩子也进入重点班。 几乎每年都有因为这样进入重点班,然后适应不了,回到平行班的学生,学校都有经验了。 所以学校定标准最低也是以一个学期作为单位,你孩子成绩好,想进重点班可以,下个学期。 此时重点班两个班主任跟商量好了似的,一班班主任好脾气地笑道:“万一人家父母就想让孩子进重点班呢? 二班班主任跟在后面补刀:“毕竟,哪个学生不想进重点班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 句,把原本想要来炫耀的王老师给创到怀疑人生,连原本潇洒恣意的模特步都乱了,落荒而逃的回到办公室,喝了好几口胖大海压惊。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们,看到王老师这幅重创而回的样子,都纷纷取笑他:“王老师,你这是又去哪里炫耀啦? “不用说,肯定是找一班二班去了。”作为多年老同事,又都是一个组的,这些老师们都深知王老师特别喜欢那自己班和重点班比的尿性。 王老师往年只是掌自己教的英语成绩和一班二班比较,这还头一次遇到个总成绩进年级前十的, 不由说:“这个年级前一百二十名都进重点班的规定也太不公平了,咱们自己班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好苗子,都给一班二班得去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听他这么一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王老师就说:“你们现在笑的欢,等你们去带班当班主任,遇到这样一个好苗子时,你们就哭了。” “所以王老师,你是因为被一班二班来抢你们班的好苗子哭了吗?”把王老师气的恼羞成怒,办公室里笑声不断,又一个只有王老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王老师拎着自己的茶杯,哼了一声:“跟你们这群人真是没话说。”然后捧着自己的茶杯快步的回班级。 他要从自己的学生那找回点安慰。 果然,还是他的学生们好,看到一个个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学习的同学们,王老师被安慰到了。直到他再次看到江柠,然后脑中不由冒出两个重点班班主任和善(虚伪)的话语:毕竟,哪个成绩好的学生不想来重点班呢?重点班呢?点班呢?班呢?呢? 耳朵有点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出现幻听了呢? 唉学生成绩上不去他着急,学生成绩太好吧……又遭人惦记。 王老师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 因为一中对期中考试的重视,期中考试各班是打乱考场的,每个班学生都不在自己班考试,而是像正式的期末考试那样,全部打散分开。 这也让其他班的同学,有机会近距离的看到江柠。 尤其是两个重点班的学生,对这个平行班就进了年级前十,月考排名比他们这些重点班学生排名还 高的人,那可是太好奇了,比看年级第一都让人来的稀奇。 毕竟年级第一就在他们班,他们天天见。平行班的学生看到江柠也觉得稀奇:“她就是江柠啊?” “是她是她,她就是那个每天晚上只睡三个小时的江柠,我们班老师天天掌她当例子跟我们讲,努力是有回报的! “我们班老师也天天拿她的事情跟我们举例。”“我们班老师也是!” 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的三班女生们:……啊dei!dei!dei! 江柠根本不管周围人的目光,掌着笔和草稿纸,在纸上写写画画,别人不知道她在写什么,还以为到考试前,她还在刷题呢,全都跪了。 原本他们是不信那个传言的,觉得老师们太夸张了,现在看到考试前都在认真学习的江柠,他们忽然就相信了老师们说的,她每天睡三个小时的事了。 有认识三班其他同学的,就忍不住凑过来问:“她平时在你们班也是这么努力吗?” 三班的女生们笑着回:啊dei!dei!dei! 问男生,不了解情况的男生就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嘶! 听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他们看过十几年后的《斗破苍穹》的话,此时可能会跟着喊上一句:“恐怖如斯!” 可惜他们没看过,所以只能用敬畏大神的目光看着江柠的背影。 江柠在趁着考试前的缝隙时间,在给接下来的几个案子写细纲,捋案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有把细纲捋顺了,后面写的时候才不会卡文,做到心里有数。 期中考试之后的假期,她是没时间写稿的,只能利用这一的碎片时间,先把思路捋顺。 等她出了考场,后面关于她连考试前的碎片时间都不放过,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在背书刷题的传言,又被不少人传出去了。 听到这个传言的三班女生们都笑了。 毕竟,她们可是知道,江柠是每周都会订杂志看小说的人呢! ★ 考完试的次日一早,江柠就拎着行李,坐了早上四点半等在校门口的中巴车,回了水埠镇,坐三轮车到炭山,再步行过渡口回家,到山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了。 江爷爷不在小屋里,大概是巡山去了,江柠就寻着江爷爷平时巡山的路线去找,一边找一边喊:“爷爷!爷爷!你在哪儿?听到回一声!” 秋风萧瑟,风吹着树上的叶子簌簌地往下落,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很容易滑倒。 她有些担心江爷爷,便到处寻找。 江柠在找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在与邻山接壤的地方找到了手拿~猎~枪~的江爷爷,一看到江爷爷就连忙跑过去扶他:“爷爷,我作文比赛的复赛要开始了,还是在沪市,你赶紧陪我去沪市!” “啥?复赛这就开始了?” “对啊,人家办作文比赛的,也不能在我们学习日办吧?,多耽误学生的学习啊,所以都是在节假日搞的,这不是周末了吗,刚好搞复赛呀! 江爷爷可不敢耽误大孙女的比赛,闻言背着~猎~枪~想要小跑回去:“那赶紧的。 不用跑,来得及!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前两天才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湿着,江柠生怕江爷爷跑摔跤了,紧紧扶着江爷爷胳膊。 被江爷爷嫌弃的一直想甩开她扶他的手:“不用扶着!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这山上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甩了好几次都没甩掉,也不甩了,哺上说的嫌弃,可脸上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 又想和人炫耀他大孙女了呢! 山上气温比山下低,尤其是早晚,下过雨水汽又重,江爷爷已经穿上了棉袄。 知道要去沪市了,江爷爷小心的将他放在床头柜里的狼皮雷锋帽掌了出来,戴在头上,就像将军船上了战袍一样,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走!” 这顶狼皮雷锋帽可是江爷爷的宝贝,每年冬天他都要戴着这顶狼皮帽子,满村的转悠,炫耀他的帽子呢,这次去沪市,必须戴上。 和上次去吴城没车不同,因为回来的早,到水埠镇还有车,从吴城坐汽车去的沪市。 汽车票比火车票贵了一倍还多,把江爷爷心疼的,连连说:“下次还是去邻市坐火车,坐火车便宜! 江柠连忙安慰他:“报销,都能报销。 “能报销也不能这么花政府的钱啊!”江爷爷还在心疼。 汽车速度比火车快的多 ,他们发车早,到沪市时间是下午,江柠顺便问了下沪市到广市坐汽车要多长时间能到,结果,好家伙,二十多个小时。 一来一回,光路上都要两天时间。算了算了,去不起去不起。 她直接打车带江爷爷到医院挂号了,因为来的太迟,没有号了,江柠是在后面加五毛钱挂的加号。 江爷爷被江柠带来医院还满脸疑惑:“不是去比赛嘛?咋又来医院?” 江柠带着江爷爷到等待区,拿着上次体检的报告单:“体检完了,不得给医生看看,然后开一些营养品吗? “沪市政府有钱,这些都是公立医院,看病吃药都可便宜,还都是全国顶尖的大专家看,药都是国家报销。 听的江爷爷将信将疑,可想到自己能够免费被全国顶尖的专家看一回病,江爷爷觉得,他这次回去,又有牛可以吹了。 他可是被沪市大医院里顶尖的专家看过病呢!可他哺上还说:“我身体好的很,不用看。” “好不好的可不是你说的,你看这血压、血糖,还有这些……”她指着体检报告上的问题给江爷爷看,江爷爷又看不懂,以为自己真的有很多病似的。 他虽说自己的身体很好,可好不好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不给儿子女儿们添麻烦,有什么病痛他都是自己忍着,实在忍不了了,就去医生那里开点止疼药吃着。 反正人死不了就行。 他们这样的人,生病了哪有去看病的,都是靠一口气忍着,直到死了为止。 江柠紧紧抓着江爷爷手:“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你现在还都是小问题,花点小钱就能解决,要是等问题大了再来看,到时候又没有能报销的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可怎么办?” 想到前世爷爷过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眼眶一下子湿了。 她紧紧握着江爷爷粗糙苍老的大手,语气哽咽:“爷爷……” “哭啥?我这不是没事吗?”江柠哭的江爷爷心都疼了起来:“行了行了,我看,好好看,你别哭。 他叹了口气。 他们因为是加的号,排在最后一个,等所有人都看完了,才轮到他们。 和体检报告单上写的一样,江爷爷致命的大病没有,身体上的老年病和慢性 病却不少,都要治,医生建议江爷爷住院治疗。 江爷爷怕花钱,不想住院,结果听了江柠说的住院费后,都惊呆了。 没想到大城市里这么大的医院,住院费比住招待所还便宜。 但他还是不太确定的问江柠:“真能报销?” “能!不能报销我也没钱给你治啊。” 江爷爷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大孙女暑假挣的那些钱都交了学费,平时在学校里出不来,他们出来一趟,又是坐车又是吃饭又是住宿,如果不能报销,大孙女也没钱带他来体检治病。 他这下放心了,对江柠感叹道:“唉,还是新~社~会~好,看病政~府还给报销,这大医院,一 晚上的住院费还抵不上我们镇上的。”他说:“所以要到城里来啊。” 他看着江柠:“柠柠,你要好好念书,考大学,今后也当个城里人。” 江爷爷决定回去跟他的老伙计和放牛的小娃娃们好好说说,生在新中国,长在新社会,好啊!老百姓日子越过越好了。 城里真好啊! ★ 江柠这边安顿好了江爷爷,给他打了晚饭,就打车去了钱经理那,钱经理知道她今天要过来,早就把所有资料都敲好章准备好了,掌给她:“你明天带着这些去住建局,把税交了就可以掌证了,房产证一般十天半个月就能下来,你要没时间的话,也可以叫住建局邮寄给你,不过最好别这么做,这种重要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去拿比较放心。 这话不用钱经理说,江柠也知道。 周末住建局不上班,江柠留在医院陪江爷爷,江爷爷就一直催她:“你不是来比赛的嘛?比你的赛去,不用在这里陪我,我好的很! 别人来医院是看病的,江爷爷来医院是参观的。 他也不是什么大病,能吃能走能自理,整个医院到处看,到处瞧,用别人听不懂的方言和人家聊天,见人就说:“是我大孙女带我来的!” “我大孙女是来比赛的!” “拿奖!” “一等奖! 聊的乐乐呵呵的。 可惜别人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也不在意,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反 正整个医院都透着他们小山村没有的俩字:高级。 这些,可都是他回村跟人家吹牛的资本呢,他可是住过大城市大医院的人!一直到周一,住建局才上班,江柠才终于跟江爷爷说要去比赛了。 “快去吧,好好比赛。 江柠带着合同等材料去住建局,交了各种费用后,人家给了她一张单子,让她半个月后,掌着身份证和这张单子来住建局掌房产证。 也就是说,江柠还得请一天假。 江柠问房产证暂时先放在住建局,等寒假了她在过来拿行不行。住建局的工作人员说:“房产证留在我们这你就放心,什么时候来掌都行。” 寒假江柠放假,住建局的人却是要继续上班的,这样她就不用继续请假了。 她原本想让江爷爷在医院多住几天,结果江爷爷死活不同意,一定要跟她一起回去,医院那边也说可以出院,开了一些药,让江爷爷按时按量的吃,“两个个月后过来复查就行了。” 江爷爷一听,两个月后?那不是年后还要来?江柠提醒他:“爷爷,我还有总决赛呢。 回去路上,江柠趁机向他打听,他这个巡山的工作,每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是元旦吗?”江柠故作好奇地问。 “那肯定是年初开始,年底结束啊,怎么会是元旦?年底才能去大队部结钱的。”想到很快就能拿到今年的工资,到时候就可以给大孙女交学费了,江爷爷伸手摸了摸头上戴的狼皮帽子,高兴极了。 冬季多雨,他们回去那天正好是阴雨连连,冬季天黑的早,到了吴城时天都灰蒙蒙的,也没了回去的车,江柠就让江爷爷在吴城住一晚。 她不敢把江爷爷往王咏那带,怕江爷爷误会两人的关系,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旅社给江爷爷住上 了,正好王咏过来跟她说,就在一中斜对面的不远处,有家铺子在出租,问她要不要? 这家铺子原本是做奶茶生意的,原本以为附近两个学校门对门,生意应该很好才对,结果一点生意都没有,原租户生意做不下去,眼看着到了年底,学生们再过一个多月都要放寒假了,学校就更没人了,租户干脆不租了,退了租就回家了。 因为是奶茶店,店铺里东西极其简单,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木质吧台,店主喊了个脚踩三轮车,就给拉走 了,店面很快就清空了出来。 这条街生意不好,想租铺子的人宁愿到隔壁街摆个小摊,都不愿租这条街的铺子,铺子的房租极低,也没有转让费。 江柠想了想说:“你帮我问下房东这铺子卖不卖,要是卖的话多少钱?” 第47章【一更】 第47章【一更】 因为铺子离的不远,江柠见离上晚自习还有时间,就和王咏一起往那铺子去。 铺子的房东家就在附近,他们在门口喊了几声后,隔壁卖鸡蛋糕的邻居听到,问他们:“你们是来 租店铺的吧?”他转脸高声向后面的小区里喊:“大贵,大贵,有人来看铺子!巧心,喊下大贵!” 被喊了巧心的女生也朝楼上喊了声:“贵叔!有人来看你家店铺了!” “来了! 很快就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后面的屋里跑出来,因为离的近,伞都没打。他一边跑来一边说:“铺子是好的,都收拾出来了,你们看。”他是从里面打开铺子门出来,入目便是干干净净的白墙白地,地上有几个房东刚踩的湿脚印。 铺子的上一任租客是租来做奶茶生意的,原本以为附近两个学校门对门,学生多,生意应该很好才对,结果两个学校一模一样的做派,都是把学生拘在学校里不让人出来,剩下一点走读生,还是早上六点来早读,晚上九点半才下晚自习的,等她们起床开店门,门口连个人影都没了,只偶尔在学生们下晚自习的时候,过来买杯奶茶,可那样赚的钱,每个月都不够她付房租。 眼看着到了年底,学生们再过两个月都要放寒假了,学校就更没人了,原租户生意做不下去,干脆不租了,退租回家。 她家也是吴城本地的,离的不远,此时的奶茶店也没有像后世的加盟店一样各种装修,她的店内摆设十分简单,一个木质吧台,几张桌椅,店主喊了个脚踩三轮车,一车就给拉走了,准备重新找店面。 这个店面很快就清空了出来。 房东头疼的要死,他这铺子清出来,根本就没人租,旁边的铺子也都一样,铺子租不出去,就自己开个小店卖鸡蛋糕,好在他家鸡蛋糕还挺香,连隔壁街的学生偶尔都会来这里买一些带回去,也有老街坊老邻居来买,能卖多少都是挣的纯利润。 旁边还有卖自家做的红薯米糖、饼干一类吃食的,卖不掉,就去一中吴中的校门口处支个摊子,学生中午晚上放学的时候,就会过来隔着学校的大铁门向他们买,这才有些生意。 因为都是多年邻居,他们也只在每天早上早读后和中午傍晚放学的时间过来卖一下,其它时间都会回到店铺里,门卫也不会赶他们。 这些能 卖的动东西的,基本上都被附近的店铺给卖了,房东的老婆原来想自己在这里开个精品店,卖些女生的头花、发卡之类,愣是卖不动,后来也和周围的街坊们一样,进了些零食之类的吃食,还是没人买,后来干脆就把铺子租出去,不费心不费力不说,每个月还有房租收。 却想不到,每年都是铺子租出去了,不到半年人家就不租了。 眼下有个来看铺子的人,房东连忙跑过来,说的都是好听话:“你们也瞧了,铺子旁边就是学校,两个高中,人流量大…… 江柠就笑了,指了指因为周末,学生回校,才有了点人气的街道说:“这叫人流量大?” 房东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学生放假吗,等一中吴中的学生都回来了,人气自然就有了!” 江柠也笑着说:“我就是一中学生,周末都打从你门口过,这是我哥,天天在这附近找店面,你 这店面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被叫贵叔的房东顿时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又夸别的:“但是我这店面大啊,你看这面积,这墙面,地板都是贴了地板砖的。 这铺面确实不算小,门面就是正常门脸大小,但是深,后面还开了道小门,通后面的小区,房东刚刚就是从后面这小门过来的。 店铺总面积大概有三十多平,接近四十平。 “你们要是租我这铺子,可以在后面拉个帘子,里面摆张床,这样人可以在里面睡觉,外面卖东西,晚上租房的钱都省了。”房东领着他们走到后门,打开后门的小门,小门上面还有个廊顶,你们要是自己烧饭,也可以买个煤球炉子放在这,煮个东西吃也不难,只是我这铺子刷的白墙,煤球炉子别往里面放。 他已经看出来王咏是外地人,以为是王咏要租铺子。 若不是因为这里两个学校都是禁止学生出来,导致他们这条街没什么人,他这还真是个好铺子,隔壁街他这样大的铺子,都要租两三百一个月。 江柠点头,确实可以在后面摆张床,又问房东:“我到时候可能要在墙上安装一些架子,可以吗? 房东一听她是真的要租,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要帮忙吗?” 江柠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房东正好闲着没 事,又怕江柠把他铺子的墙搞坏了,说到时候她要安装什么架子,他来帮忙,又说:“你们要买什么东西也可以找我,我有亲戚在小商品市场开店,要什么东西跟我讲一声,我叫他给你拉来。 吴城一个古老的小城,生活在这座小城里的人,大多都认识,尤其是小商品市场那地方,左右邻居问一声,许多都沾亲带故,我家没有的东西,去你家掌,你家没有的,来我家买,有钱大家赚。 江柠原本就在头疼在学校里出不来,这些东西可怎么办,现在有房东愿意帮忙,自是再好不过,她就说了想要卖衣服鞋子,想在墙上安装些衣杆,再买两个鞋架放鞋。 “这个好搞,我就给你从这头,往这头,通两个杆子就是。”房东比划着两边的墙壁,这样也不用在墙上打很多孔,破坏墙体,“安装我可以给你安装,就是杆子的钱要你自己出。” 还有衣架鞋架,想到江爷爷喜欢坐躺椅,又给江爷爷订了张躺椅。 这些都不贵,店铺老板因为有生意,热情的说:“我到时候叫他们直接给你送到店里来。” 王咏说:“那我也去给我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把货发过来。 江柠说:“适合年轻人穿的衣服鞋子都行,款式就要今年的冬款,多少钱你跟我说,明天就给他转过去。 这事王咏叔叔已经打电话问过王咏好几回了,问他还要不要,他厂里正好有一批年轻人穿的羽绒服,马上到年底了,厂里已经开始制作春款,这批羽绒服如果压着卖不出去,就得压到明年。 “行,我一会儿就去给我叔叔打电话。 等这边事情都安排好,江柠总算是松了口气,签好合同,先付了三个月房租,跟房东说,希望东西能快点送来,快点搞好。 房东也不含糊,在江柠走了后,就赶忙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往小商品市场跑,跟他小舅子说了这边要的东西。 因为下雨,他小開子说明天早上给他送来。 房东也希望江柠生意能好一点,这样租他铺子的时间能久一点,不然老是换租客,换了就要好久才能租到下一个,他也累。 江柠的衣服鞋子都有些湿,便先回寝室换身衣服,痕室里已经没人了,江柠拎了下她的水壶,热水也被打好。 她穿在外面的外套有两件,一 件太大,一件已经小了。 这段时间因为伙食的改善,每天能够吃到肉,她的身体已经到了生长的爆发期,个头明显往上蹿了不少,身上也稍稍有点肉了,之前就穿小的外套,现在穿在身上更是紧,只能穿校服。 校服是春秋款运动服,此时已是深秋,再过些天穿校服就有些冷了。 想着王咏的叔叔即将寄过来的冬衣冬鞋,到时候自己刚好可以留两套,还有江柏,也得给他准备两套, 江柏因为喜欢打篮球,鞋子老是坏,他都因此把修鞋的本领学会了,自己买了补轮胎的胶水,自己补鞋修鞋。 还有江爷爷,一件棉袄都穿了好些年了。 ★ 江柠到了班里的时候,依然是何小芳第一个发现她,挥手跟她打招呼,笑容灿烂。江柠小声和她说了声:“是你帮我打的开水吗?” 何小芳就笑,江柠小声说:“谢谢你,小芳,多亏你了。” 今天下雨,开水房的人走的早,江柠回来去看了一眼,门都关了,食堂也关门了。江柠没吃晚饭,有些饿,准备一会儿食堂有夜宵的时候,去吃夜宵。 夜宵就只有简单的馄饨、面条和饺子,提供到晚上九点五十分左右,高中生都是长个子的时候,晚上饿的快,所以是有宵夜提供的,只是宵夜要等到晚上七点半之后才有。 期中考试过了,班里氛围没有期中考试之前那么紧张,现在大家考完了,也放松下来,班主任还没来,他们就凑在一起,小声的讲话,大多是在聊期中考试排名的事,担心自己考的不好,也在期待自己能不能榜上有名。 除去重点班的一百二十人,剩下能上榜的八十人,如果平均分的话,八个平行班,差不多是一个班十个名额。 要是哪个班上榜的人数没有十个,或者更少,就难免会给其它班的学生留下一个年级最差班级的印象,这样的印象对于老师的评职称也是不利的。 所以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挺重视这个期中考试成绩排名榜。 也因此,大家此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心思看书,眼睛一直时不时看一眼窗外教学楼前的两个公告栏,公告栏里现在贴的,还是高二高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呢。 徐秀丽正在专心看书,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窗外,见江柠终于来了,还抬脸朝她笑了笑: “怎么才来?我给你带的菜,都快被她们吃光了。 江柠也想到自己放在地窖里的螺肉酱,刚开学的时候带了一瓶,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地窖里的螺肉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江柠笑着摸了下肚子:“晚饭还没吃,好饿。 “你都在忙什么啊?怎么搞到现在饭还没吃?”徐秀丽有些诧异。 她喜欢吃鸡,她这次带的还是黄豆焖鸡,“我带了黄豆焖鸡,放食堂桌子的抽屉里了,我去给你拿。 江柠拉住她,别去了,一会儿班主任来了,等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我去吃馄饨。 想到班主任王老师那张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脸,徐秀丽迟疑了一下,坐了回去。 果然不出五分钟,班主任王老师就踏着他那标志性的模特步,神采飞扬的进了班级,又扬了扬他那标志性的唇角:“都在等成绩吧?”他环顾了一圈:“别担心,成绩已经出来了,一会儿就会有人去贴榜。 班里同学见班主任是这反应,就知道三班考的应该不会太差,都松了口气。 班主任见了,脸色就严肃起来,连他习惯性扬起的唇角都收了回去,说:“有些同学也别松气也别松的太早了,不光公告栏上会贴成绩,班里也是会贴成绩表的。 这样的目光和语气,让班里一些自觉没有考好的学生心头就是一凛,尤其是何小芳,被吓的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是班里倒数第一,一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她心情都不太好,就连江柠去食堂吃晚饭,她都没发现,等她抬起头找江柠的时候,江柠和徐秀丽都不见了。 一直到第二节课的晚自习开始,江柠和徐秀丽才回来,徐秀丽挽着江柠的胳膊,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正相视而笑。 何小芳望着两人同进同出,都不喊她,一种被两人排斥在外的感受,让她难过的更想哭了。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是不是贴期中成绩榜单了?” 众人闻声都纷纷向窗户外面看去。 夜色昏暗,大家都看不太清楚,只模糊的看到有老师打开了公告栏的玻璃门,往里面张贴着什么,都不由地随着看到的影像,身体往窗户那边凑近了些许,还有人跑到走廊去看的。 正好霸占了他们第二节晚自习的语文老师看到,呵斥了 句:“看什么?都看什么?自习铃声响了没听见呀?真这么想看,怎么不把自己成绩考好点?那样榜单上就有你们了! 语文老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严肃着脸,胳膊下夹着试卷,进班级后,随手将试卷扔在了桌上,然后叫语文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随后他回头看看黑板旁边,发现黑板旁边还没张贴本班级的成绩排 名表。 他因为不是三班班主任,只是任课老师,并没有关注其它科成绩,只关心自己教的这门课成绩,有些不满意地说:“我晓得你们班主任是英语老师,你们更重视英语,可语文也是主科,高考也是一百五十分,你们是不是也要多花些精力在语文上?” 这次三班英语成绩,均分又是年级前三,单科成绩也很亮眼,但他教的语文成绩,不仅均分却没进前五,单科成绩也没有之前月考那样突出,这让他很不满意:“语文考不过一班二班也就算了,怎么其它平行班都考不过?”他目光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江柠身上停了一秒:“我看不是你们不努力,你们就是没把我语文放在心上! 等他话说完,大家也拿到自己的语文试卷了,江柠看了下自己的语文成绩:116. 期中考试和周考、月考不同,周考、月考只是检测你这周,或者这个月书本上的知识的掌握情况,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却像是综合性考试,不仅考题难度升了等级,考试的范围也更广,更像真正的考试。 江柠因为觉得文科很简单,不用学,所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她而言比较难的数学、物理、化学上,对语文、政治、历史就没那么上心。 主要是觉得真不难,等她把数学、物理、化学捡回来,文科成绩随便学学就能上去了,就没着急去复习这几门课。 结果,到底是离开了学校太多年,不复习还是不行的。江柠觉得,自己这回大概是年级前十无望了。 晚自习下课后,不少人都忍不住跑到外面公告栏去看了,丝丝小雨都抵挡不住他们看年级成绩排行的热情。 何小芳、徐秀丽、江柠三人都没有去。江柠是不太在意这一次两次的成绩。 江柠前世的成绩就一直算不上拔尖,唯有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场考试,考的不错,中考擦线进了一中,高考爆了黑马,进了一所知名的九八五,公务猿考试考了全市第一。 />只是不在意一次两次的成绩是一回事,答应了班主任努力进前十却没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正在思索间,外面看成绩排名的同学们又顶着小雨跑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 班里虽说很多同学都没去看榜,看上去稳若泰山的模样,其实都十分关注期中考试成绩。 看成绩的同学拍着自己肩膀和头上的雨花,甩着头发,“太黑了,看不清,我就看了个年级前十。 第48章【二更】 榜单前还有人在看,想找到自己的名字,也有人因为下雨和光线昏暗的缘故,只大致的看了两眼就赶紧跑回来了。 一回来就大声宣布:“我在年级前十的名字上,看到我们班江柠了!” 众人一听,都转头向江柠看去。 听到自己名字的江柠也诧异的抬头,朝着说话的同学歪了下头,眼里都是笑,眼睛会说话一般,让说话的同学一下子就明白,江柠也在等他的看榜结果。 他朝江柠竖了个大拇指:“年级第十!” 班里其他人都‘哇!’了一声。 虽然之前月考江柠都考的很好,据说是进了年级前十的,但具体进没进,又不像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这样,有个具体的年级排名榜单出来,都是道听途说。 可这次是实实在在明明白白的榜单啊。 平行班的学生直接越过两个重点班,考进年级前十,哪怕只是第十名,也是真的厉害了。 他们都不由对江柠伸出大拇指,毕竟学霸就在他们身边。 虽说他们原本就是下面各个乡镇中学的尖子生,可尖子生们都聚集在一个学校后,差距也是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有些学生学习很容易,有些学生就跟的很吃力。 比如何小芳。 何小芳听到江柠考了年级前十也很高兴,尤其是江柠还和她是好朋友,这让她也感动与有荣焉的骄傲。 目前已经发下来的两张试卷中,语文和英语她考的都还不算差,至少她自己是满意这个成绩的。 但她好担心数理化这三门课啊。 她都想好了,高二她一定选择读文科,绝不读理科。 想到这,她不禁朝江柠看去,想问她,她是想读文科还是理科,抬头一看,大魔王数学老师来了。 她看到数学老师,心就是一抖,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恨不能自己会隐身术,满脸都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回数学老师果然没有看见她,而是依然老做派,把试卷往讲台上一铺,开始念名字,读成绩。“许大伟……”他顿了顿,面无表情:“71.” 他读完,拎起这张试卷,怒气腾腾的看着起身战战兢兢来拿试卷的男 生,将轻飘飘的试卷狠狠朝 对方甩去:“就这个成绩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啊?就是闭着眼睛考,也不至于考这么低的分数!我都怀疑这一中你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这么简单的题,考了七十几分,这不是百分制,这是一百五十分的试卷啊! 数学老师只觉得自己气的肝都在疼。 名叫许大伟的高瘦男生,被数学老师骂的头都不敢抬,缩着脖子直往后退,生怕数学老师气的打他。 还好,数学老师虽然眼睛瞪的都快跟铜铃一样了,也只是掌他的试卷砸他,还是没卷起来的试卷,砸了也不疼。 他掌了试卷赶紧跑回位置上,心有余悸。大家都害怕下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是自己。 何小芳低着头,刘海垂到她眼前,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刘海的发丝,一直在抖。 “刘敏,72。” “沈自强,73。” 数学老师大概是真的生气,念一个名字,就要对过来领试卷的人说一句:“送分题都能做错,啊?这些都是送分题啊! “我真不明白你们上课都在学什么东西,同样的题,我同样的教,有些人能考一百三一百四,你们就考几十分,这不能说是我的问题吧? 数学老师一连读了好几个,都没有读到何小芳的名字,何小芳不由悄悄的把头抬了抬,看讲台的上的数学老师,就听数学老师正好念到她的名字:“何小芳。”他看了眼何小芳,对这个肤色駿黑的姑娘印象还是很深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罢了,不过这次,他声音总算缓和了些:91. 在何小芳垂着头上来领试卷时,对她印象深刻的数学老师,总算是表扬了一句:不错,及格了。 数学老师对班里同学,用掌着试卷的手,指着何小芳:“你们看看她,上次月考全班倒数第一,这次一下子进步了二十分!你再看看你们。”他说的是沈自强和刘敏他们几个:“一样的试卷,一样的教你们,人家能进步几十分,你们呢?原地踏步就算了,还倒退! 说的那几个学生头都抬不起来,心理压力特别大。 读到中间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不怎么说教了。 一般来说,能够让老师记住的学生,要么学习成绩特别 好,要么学习成绩特别差,比如上次月考 数学考了倒数第一的何小芳,就让数学老师记住了,反倒是排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老师一般不太能记得住。 老师的名字越读越靠后,一直没有读到江柠的名字,直到读到徐秀丽名字时,徐秀丽才松了口气,拿了自己的试卷。 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章试卷时,数学老师才读了江柠的名字:“江柠,142。”班里同学唰的一下抬头,都向江柠看去。 班里同学虽然已经知道江柠考进年级前十,成绩肯定不会差,但没想到她数学成绩考的这么好, 这成绩别说是在他们平行班,就是在重点班,也是考的极好的成绩了。 连数学老师都有些惊讶一个平行班学生数学考的这么好。 读到最后,念到江柠名字时,数学老师原本因为班里一些考的太差的同学不好的心情都缓和了过来,在班里又说了一句:“江柠的这个分数,才像个分数!”又说江柠:“你也不能骄傲,这才刚开 学第一次期中考试,考的好也说明不了什么,能一直维持到高二高三,直到高考,那才是本事! 高一高二成绩好,高三高考突然考崩,或者高一成绩一般,到高二高三突然发力的学生,他都见的多了。 像江柠,不就是初中成绩一般般,到了高中突然发力的嘛? 只是一般都是女生发力要早一些,男生前面几年玩的多,后面才开窍,才开始学习发力,江柠却是到了高中才突然开始发力,且势头猛到老师们都惊讶的程度。 下晚自习后,数学老师没有马上走,而是喊了江柠出来:“学校有个数学竞赛,你到时候参加一下。” 竞赛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重点班的学生去玩,平行班极少有去参加竞赛的,而且一般也是高二高三去考,高一只是寻找学习数理化的好苗子,先进行培养教学罢了。 除非是那种数理化上非常有天赋的,才会高一就直接去参加竞赛。 一中也只是在吴城比较有名罢了,放到整个市,或者整个省,就并不那么出名了,所以一中的重点并不在竟赛上,而是将学生的全部精力,都用来高考,每年多考几个985、211,对学生和家长们来说,比什么都实在。 只是教育局对每个学校的重点高中都 有竞赛要求,能不能掌到省级奖项就不说了,市里的排名,一中还是要争一争的。 尤其是他们对门还有个吴中。 吴城的人,普遍认为吴中才是吴城最好的高中,而非一中。 就连录取分数线,吴中都比一中高上些许,整个吴城,成绩最顶尖的那一批学生,也都更倾向于报考吴中而非一中。 报考一中的,一般都是原本也是各乡镇中学的年级排名前五十的尖子生,但是又对自己的中考成绩没有那么自信,才会在第一志愿上选择一中。 一般来说,学霸的第一志愿都会选吴中。 一中的校长为了争生源,就提高了一中的奖学金,对中考成绩最好的那十几二十个人,也有现金奖励,以此来争夺更好的生源。 所以一中和吴中两所学校,虽然是门对门,却也是死对头,这些年的竞争根本就没停下来过。不管什么比赛,两个学校都要争一争。 竟赛自然也是。 被通知了的江柠拒绝道:“不好意思陈老师,我在数学上还是感觉有些吃力,可能不适合去竟 赛。” 饶是时常说出凡尔赛语言的数学老师,都被江柠这个刚考142,却说‘学数学感觉有些吃力’这句话给创到了。 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他说:“叫你去你就去,不管考的怎么样,只要比吴中考的好就行了。”是的,一中老师们对竟赛的要求,就是这么朴实无华。能不能拿省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被吴中的学生给比下去。 到时候吴中的进了好几个去省赛,他们一中一个都进不了,那以后在吴城,他们一中还能抬得起来头吗? 江柠一听数学老师说,是和吴中比,作为两世都是老一中人的江柠,原本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实在是关乎着一中的荣营,比!必须比! 江柠说数学学得吃力,还真不是一句凡尔赛的话,她前世高考虽然发挥的极好,超出了她以往每一次的成绩,但也是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数学和英语这两门课上的缘故,这才将这两门课的成绩给提了上来。 但这并不表示,她在数学这么课上是有天赋的。 和那些真的有天赋的人相比,她真的是悟性平平,只能说,她花时间在这门课上 ,她也能学会,只是不会像文科那样轻松。 她是真的觉得,文科的题目,她是一看就懂,数学是真的要花时间花精力才能懂。 这样的悟性,应付高考还行,去竟赛,她拿什么和人家竟赛? 偏偏,不光是数学老师来找她了,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来找她去加入竟赛班。 江柠:..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老师,你们对我真的是有误解,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擅长数理化! 可不论江柠怎么说,她这次期中考试,理科成绩都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的,这么好的成绩,当然是去竞赛班! 用老师们说的话就是:“又不是马上就让你去竞赛,先去学,到时候还会在校内先进行考试选拔,选上的才能代表学校去竟赛。 那她也不想去啊! 想到自己一个科文生,居然被拉去参加理科竞赛,还是物理化三门!江柠整个人都颓了。她花这么多时间复习数理化,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的啊! 她高二是要读文科的啊! 她真的不擅长数理化啊! “柠柠,数学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你考的这么好,老师应该不是批评你了吧? “不是。”前世的职业习惯,让江柠很快就摆正了心态,微笑着摇头,“老师让我去参加数理化的竞赛。 何小芳是双眼放光的:“哇!柠柠你好厉害!”徐秀丽也觉得这是好事情,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开心。 江柠摇摇头,看着二人:“我说我不擅长数理化你们信吗?”何小芳果断摇头:“不信。” 徐秀丽敲着江柠压在课本下面的试卷:“你要不要看看你试卷上的分数再来和我们说这样的话? 徐秀丽简直是不想和江柠说话了,挽着何小芳的胳膊:“我们走。” 何小芳也难得的和徐秀丽同仇敌忾:对,不理这家伙! “在我面前说不擅长数理化,太气人了!” 徐秀丽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幽幽地开口:“或许,她不擅长的参照对象,是一班的那些人呢?” 错不及防被创到的何小芳:.… 我连做个参照对象都不配。干行 ★ 江柠是真不愿意参加什么数理化竞赛,可还是被数理化的老师们,赶鸭子上架的,给拉到了竟赛班。 说是竞赛班,就是晚自习三节课,不和班里同学一起上,而是另外准备一间教室,由专门教竞赛班的老师们,单独给他们授课,其它上课时间,还是和原来一样的。 于是晚上吃完饭后,江柠和徐秀丽她们回了教室,就独自一个人,抱着她不喜欢的数理化三本书,去了对面的行政楼。 竞赛班在行政楼计算机教室的旁边。 晚上行政楼已经没什么老师了,上面灯全都是关的,只有三个竟赛班的灯是亮着的,里面坐着二三十个学生,清一色全是一班二班的。 江柠掌着书进来的时候,里面是齐刷刷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江柠投了过来。 第49章【一更】 这种感觉,就像一群美团外卖员中间,突然走进来一个‘饿了么’注1,因为他们,全部都是来自重点班。 他们当然好奇这个在期中考试中,跻身于年级前十的平行班学生。 往年不是没有平行班学生中出现成绩很好的,但大多也是排名在年级百名以内,甚至年级前五十名以内,但直接以平行班学生,直接超越了绝大部分的重点班学生,进入年级前十的,非常少见。 即使有,他们也会很快升到重点班去,极少会有一直停留在平行班的,除非是非常不适应重点班的上课节奏的。 反正最近三届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 江柠在他们探究的目光中,找了个位置,从容的坐下。 见有人在看她,还神色坦然的朝他们露出个微笑,点头打招呼。 这年代,女生读书的人数本来就比男生少,看学校宿舍的男女比例就知道了,女生只住到五六两层,男生住下面的四层,还有个单独给高三男生的宿舍。 男女读书数量上的比例,也让竟赛班同样呈现出男多女少的情况。 此时加上江柠,二十多个人的竞赛班,就只有五个女生。 很快,他们也就不关注她了,因为竟赛班老师已经来了。 竟赛班老师是个非常年轻的老师,看上去比他们都大不了多少岁,因为长了张爱笑的娃娃脸,瘦瘦高高,穿着见酱红色的宽松毛衣,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高中生。 竟赛班老师一到竟赛班,未语先笑,笑容阳光又灿烂:“班里来新同学啦。 他环视了一圈,眉眼含笑地说:“班里来了个新同学,还不了解我,我就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计,叫计剑伟,叫我计老师就行,我曾经在奥数竟赛中,获得过省一等奖,化学获得过省三等奖,所以你们数学化学的竟赛班老师都是我。 这个履历,教他们吴城一个小小县城的重点高中,已经是很好的老师了,是一中的校长特意挖来专门教竟赛班的。 顿了顿,计老师又笑着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长的年轻?我也觉得我长得显年轻,但实际上我比你们大许多岁。”具体大多少岁计老师没说,但光从外表看,这个计老师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计老师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后就直接上课 ,上的内容,比江柠她们平时学的要深奥一些。 竟赛班其他人,都是高一开学没多久,就按照他们的理科成绩,选入了竟赛班,从高一就开始培养,到高二就可以直接竞赛,所以班里其他学生,都是跟着竟赛老师上过一段时间的课的,只有江柠是这次期中考试,彻底进入了竟赛班老师们的眼中,被送到竟赛班来的。 为照顾到江柠这个新人,计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就未免要讲的浅一些,细一些,然后时不时的看向江柠方向,问她:听懂了吗? 见江柠点头,就继续往下教。 只是他教着教着,节奏就不由自主快了起来,毕竟以往都是教重点班的,又都是重点班中的尖子生,再加上他自己思维就非常活跃,习惯了快节奏,重点班学生们也都习惯了老师们讲课的节奏,接收的很良好。 当然,接收的良好,不代表他们完全听懂了。 但每次计老师讲着讲着,在回头看向同学们时,一不小心就看到班里还有江柠这个新人时,就不由的顿住,停下来问她:“懂了没有?” 江柠都点头。 这让计老师也分不清,江柠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就怕她是不懂装懂。 他只好停下教学,嘱咐了一句:“要是有些同学没有听懂也没关系,跟我讲一声,哪里没懂,我继续教。” 他眼睛看着江柠,江柠眨眨眼睛,也看着老师。 ★ 江柠是真的听懂了,她毕竟是学完了高中数学和高数的人,哪怕已经毕业很多年,曾经学过的知识已经忘了,可学过就是学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复习,很多曾经学过的知识已经被记了起来,此时在竞赛班,哪怕更深奥些,听计老师讲课,曾经学过的更多更深的知识,也让江柠更容易理解计老师讲的课程内容。 江柠不开口问,计老师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教。 作为一个年轻的老师,他是很注意与学生之间距离的,尤其是和女学生。 和他们走了太近了,没有威严,所以他下课后,基本都不会和学生做过多的交流,更别说私下问一个女学生,她听没听懂了。 反正她懂没懂,回头发张试卷,考一下就知道了。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计老师老是问江柠懂没懂的事,每次计老师看江 柠时,他们也转头看江柠,他们就看到,江柠每次都淡定的点头。 可能是江柠表情太淡定了,在下课后,还有重点班的学生凑在一起,小声的说:“你说她听懂了吗? “应该听懂了吧?” 能够被选入竟赛班的,全都是立刻年级排名前二十名的尖子生,但是并不是尖子生,就能学好奥数的。 竞赛班上的让他们怀疑自己智商。 被问话的同学满眼都是圈圈:“她懂没懂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听懂。”以己度人,他觉得江柠大概也是没听懂。 他们主要还是观察,江柠是不是如他们老师说的,是不是下课的课间也在学习。 ★ 江柠回寝室后,何小芳她们还问江柠,竟赛班上的课难不难。 江柠已经调整回心态,淡定的点头:“难!” 徐秀丽在一旁吐槽:“可你的表情告诉我,竟赛班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已经在竞赛班了,即使是难,也只能去克服,不然表现出很丧的样子,也没什么用啊。” 可她的这个表现,在班里其他人眼中,那就是真学霸无疑了。 次日依旧阴雨绵绵,江柠早读课一结束,就和门卫说了,她带她爷爷去沪市看病,现在爷爷一个人在招待所的事情。 门卫见她是真的有事情,嘱咐她:“那你要快点回来啊!” 不然学生在不该出学校的时间,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是要负责人的。一般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都不会随便放行。 招待所不远,江柠到招待所的时候,江爷爷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了。见江柠过来,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时候你不在学校上课,怎么出来了?”因为有两个孙子都在一中上学,他是知道学生平时在学校里是不给出来的。 “我说你在招待所,门卫大爷就让我出来了,爷爷,外面下雨,你不如在吴城多待两天吧?下雨天也没人会去山上砍树打猎,也不用回去巡山。 江爷爷却待不住:“我要回去,不回去哪里行哦,出来好几天了,假如有人趁着这几天我不在,去砍树咋整? 山上的树是不能随意砍伐的,哪怕因为树多,领导们不可能——数过,但砍树会 留下树桩子,每年年三十和清明节,所有在外打工的人和领导们,都会去山里上坟,领导们也会趁此时巡山。 即使他们不巡山,被别人发现有树被砍了,也会跟领导上报的。 江柠想了一下,还是把江爷爷带到了她租的门面里。 店铺里墙上的挂衣杆都已经安装好了,店铺后面还摆了一张二手的一米二的木床,木床上面还是空的,中间拉了个帘子。 一大纸箱的衣架都散乱的放在墙角边,旁边还有两个穿衣模特架子。 江爷爷不懂江柠带他来这地方做什么,就见江柠扶着他的胳膊,做到那木床上,对江爷爷说:“爷爷,我用我作文比赛的一千块钱的奖金,把这个店面租下来了,已经付了房租,我还跟广市那边的厂订了衣服和鞋子,现在衣服鞋子已经发过来,在路上了,过两天就到了。” 江爷爷被江柠突然扔过来的炸弹给炸懵了。 “你……你不是在学校上学吗?你租这店面干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孙女把她的一千块钱奖金给花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工资,他工资马上就要发了,还能教的起下个学期的学费。 江柠哭道:“爷爷,你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山上住,我不放心,我天天做噩梦,梦到你在山上摔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天天晚上被噩梦吓醒,好害怕。她哭着拉着江爷爷的手,“爷爷,你别巡山了好不好?你来吴城陪我好不好?你不在我身边,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成绩也在下降,我怕我成绩再下降,下学期妈妈就真不让我上学了。 江爷爷原本被江柠一个惊天巨雷给劈的晕晕乎乎的,此时又被江柠哭的难受起来。 他看着孙女哭,他也想哭,抹着眼泪说:“可是我又不会做生意,我这半辈子都在巡山,这突然不当守林员了……” 他心里非常不得劲,对于失去巡山这个工作,非常的抵触,还有一种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心里没底。 可是孙女已经把这个店面租下来了,还进了许多衣服鞋子回来,他要是不过来帮她,谁来帮她呢? 他脑中闪过他大儿媳的面容,说:“要不让你大伯母过来。 江柠哭着抹泪说:“可是我担心爷爷,现在下雨这么湿滑,爷爷还要巡山,假如摔倒,我们又不在 你身边…… 江柠说的事,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江爷爷自己就在巡山的时候摔过,从山腰滚到山沟里,躺了好久才缓过来。 山里无人,只有豺狼野兽,江爷爷一个人在山上,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会不会遇上豺狼,喂了狼。 或者总有一天,他可能死在山中都无人知。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前几年小儿子一家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虽还完了,还有两个孩子在读书。他也怕他没了收入和工资,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想到他小儿媳的性子,江爷爷是真宁愿一个人在山上清清静静,都不愿听他们吵架。 江柠拉着江爷爷的手哭求:“爷爷,你就留在吴城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养你的,我会给你养老。”江柠掌出她带过来的《知音》《读者》等杂志说:“自从我作文上了杂志我才知道,原来不光作文比赛有奖金,作文被选上杂志,还有稿费,我又投了两篇过去,都上了。 她掏出两百块钱来,“爷爷你看,这就是杂志社给我寄的稿费,我作文写得好,每篇都被刊登在杂志上了。 ★ 江爷爷是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回去的。 山路湿滑,可上山的这条路却十分泥泞,下雨天走在这条路上,黄泥能甩的满腿都是。他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年,年轻时能有个巡山的工作,人人都羡慕他,他也靠着巡山的工资,养活—家子人,供两个儿子读书。 可随着身体的衰老,他也确实对巡山的工作开始有些有心无力,也早就有人盯上了他的工作,就等着他哪天突然死了,或是退下来了,就可以来顶替他的工作。 为此大队领导都跟他谈过话,不过是因为他是巡山多年的老守林员,他自己不愿意的话,大队部也不能强制性的让别人来顶替他,才一直做了这么年。 这些年,他也一直兢兢业业,无一日懈怠。 他守林的这些年,一次山火都没有发生过。 他一边走,一边望着山路两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 曾经觉得太过平常,已经看腻的景色,此时看来,竟占了他这些年全部的记忆。 满山都是他那些年,带着孙子孙女,满山 跑的景象,他到现在都仿佛还能听到小孙子和小孙女在山间摘刺梅和野山楂时的笑声。 他推开这个住了许多年的小屋,小屋里还留着许多小孙子小孙女小时候的破衣裳,有些已经破到完全不能穿,做了抹布,这些是他准备留着,等将来孙子孙女们结婚生子,给孙子孙女的孩子们的。 他坐到门口的躺椅上,躺椅又摇摇晃晃的摇了起来,外面是雨天寂静清幽的山林。 ★ 江柠心情也不太好。她很清楚,她的行为对江爷爷来说,就是一种绑架。 她在用爷爷对她的感情,在绑架爷爷,无视爷爷不想失去工作的想法,强硬的让爷爷去放弃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工作,来到她身边。 这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 爷爷的不舍和抗拒,她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我们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强迫别人做什么时,他们自己本身并不觉得这是在为他们好。 这些江柠都知道。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她承受不了失去爷爷的后果。 无数个日夜,只要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孝顺爷爷,她都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爷爷最后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就有股锥心之痛,痛的她不能去想。 这种痛和遗憾,还是无法治愈的。 ★ 她回到学校,按部就班的上着课。 到周末时,王咏叔叔寄的衣服和鞋子,终于到了。包裹是王咏帮着收的,直接从邮局带回了店里。是两个非常大的包裹,一个用套了好几层的大蛇皮袋装着,一个用大纸箱装着。 因为晚自习三节课都给了竟赛班,江柠势必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写稿的时间也就少了,江柠就暂时停下了对《读者》《青年文摘》等几篇短篇杂志的供稿,而是将心思和精力都花在《大宋》上。 平时她没时间写,只能周末去网吧,花一上午时间,敲个一万六千字,周末再写一万六千字。 以她的手速,再写也不是不行,可这样的产量,已经是她一天的极限,再逼自己写,就真的要被榨干了。 一周三万两千字的量,在《武侠》台作的那么多作者中,已经算是很高产的了。 王咏见她学习任务这么紧张,周末还愿意花这么多 时间来写稿,她平日在学校里,他照顾不到什么,正好他在吴城除了催稿,也无事情做,就每天去江柠店铺里,和房东一起,安装衣杆和衣架。 他因为家里叔叔是开服装厂的,也去过叔叔的服装厂,知道广市那边的服装店是如何布置的,也就按照他在广市看过的店面,指挥房东。 房东以为是这小伙子自己开店,当然是小伙子怎么说,他怎么搞。 江柠此时正在和王咏一起拆包惠。 包裹是真的大,王咏叔叔厂里因为已经在制作春款了,将厂里压的货,寄了很多过来。 其实他想一股脑儿的全寄过来的,但那样也不现实,那是侄子手下的作者,侄子编制的事情还要落在这个作者身上,他当然不能这样坑江柠,所以还是有好好给她选品,虽然都是积压的货,可质量、款式都没问题。 另一个包裹是江柠要的鞋子,各种男鞋女鞋都有,全都是隔壁厂去年积压的存货,货都没问题,就是款式不如广市深市这边新上市的时髦。 因为是仓库里积压的存货,给江柠的价格很优惠。 江柠大致估算了一下每件衣服的价格,确实不贵,甚至可以说很便宜了,而且就她来看,款式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在仓库里积压了太久,需要用熨斗熨一下。 她也没时间搞这些,趁着周末两天假,去小商品市场买了个喇叭,炉子等生活用品,路过新华书店的时候,还买了个录音机。 现在很流行买录音机学英语,王咏以为她买录音机也是为了练习英语的,然后,回了店铺,他就看到,他手下的畅销作者,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键,用她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声音非常有节奏的喊着: “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倒闭了!王八蛋贺厂长,王八蛋贺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掌着衣服抵工资抵工资,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棉衣棉服羽绒 服,现在通通29、39甩卖了!”注2 第50章【二更】 王咏满脑子都是充满魔性的29、39,通通通通29、39甩卖了’。 这年头厂子倒闭很正常,无数的下岗工人,每个地方都有厂子倒闭或者厂子被吞并的,这样的录音放出来,是一定会有人相信的。 王咏还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给自己店铺打广告的。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一本正经在那里录广告的江柠,那是他手下的畅销书作者,为什么她会想出如此俗不可耐的广告词? 王咏想不通,但大受震撼。 他听着录音机里富有节奏感仿佛可以洗脑一样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那……你这么说江南制衣厂的厂长会不会不太好? 江柠歪头迷惑的想了一瞬:“有这个制衣厂吗?” 王咏也惊了:“没有吗?” 江柠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只知道有个江南皮革厂。 “你……你录这个是为了放在店铺里放?”他指指录音机,又指指喇叭。 江柠点头:“只在周末放一放,工作日就不放了。” 这里因为距离两所学校有百十米,喇叭放出来的声音并不会吵到两个高中的学生,而且这个喇叭也不是音响,能够达到扩音的效果很有限,但她还是决定只在周末放一放。 周日高二高三学生放假,江柠和王咏二人在店铺里,一边往晾衣杆上挂衣服,一边开着喇叭,将录音机对着喇叭,很快,因周日学生可以出校门,而尚算热闹的街上,远远的就能听到一阵十分有节奏的‘江南制衣厂江南制衣厂,倒闭了!倒闭了!’,听到声音的人,都不由好奇的往那边看去,想知道那边在放什么。 走的越近,声音听得越清晰,很快,她们就听到一些重点词语:江南制衣厂倒闭了,衣服大清仓,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现在统统二十九、三十九,且是棉衣棉袄羽绒服。 这年头的服装店,因为做生意的人少,又是个新旧过渡期,加上港台电视剧在内地播出所带来的影响,九十年代的人都开始追求时髦,也因为价格不透明,导致卖衣服的人喊价都往一百多喊,很多朴素的老百姓不敢还价,或者说不会还价,一件棉衣、棉袄要七八十块钱,甚至一百多块钱的都有。 卖衣服的人喊价都乱喊。 这时候人们一个月工 资也才一百多块钱,多的也就两三百。 会砍价的还好,知道要对半砍,还能再砍,可很多不会砍价的年轻人老实人,就只能被宰。现在听到什么棉衣、棉袄通通二十九,三十九,就忙走进来看看。 这一看就是新开的铺子地上的包裹里还有许多没拆的衣服呢。 江柠早已脱下了身上已经穿小的薄棉袄,换上了店里的衣服。 她在给自己挑选衣服时,条件反射的就想挑以黑白灰咖色为主的纯色衣服,想把自己往稳重里打扮,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体~制~内~干~部了,她现在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没有必要把自己打扮的太老气横秋。 当然,也不能花里胡哨,学校不给学生往花里胡哨打扮。 恰好看到一个小码的明黄色毛衣,江柠拉开帘子,去里面换上,下身穿着条普通的浅蓝色牛仔裤,牛仔裤有点大,王咏说她可以配一条腰带。 这年头特别流行系腰带,尤其流行把上衣都卡在裤子里,裤子的腰拎的高高的,中间系一条宽皮带。 这样穿也确实很修饰身形。 学校旁边的杂货铺里就有卖腰带的,这些天王咏经常在这附近逛,对这条街有哪些东西都熟了,迈开腿,小跑着去杂货铺里买了跟腰带回来,给江柠系上。 这段时间,她身高往上蹿了一大截,依然很瘦,在军训之前,她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寸头,现在已经长出来一些,白净的面庞上,五官精致立体,眉目清冷,明明只是个瘦瘦巴巴没长开的小丫头,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酷酷的气质。 最普通的腰带,系在江柠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明黄色毛衣和牛仔裤的撞色太亮眼,还是江柠本身就生的好看,明明普普通通的衣服,却给江柠穿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出来。 就像……就像画报上的明星。 服装厂被压下来的货,一般要么是最大码和最小码最多,江柠的这批货,王咏叔叔还是挑过的,没有全给她最大码或是最小码,而是各种尺码都给她备齐全了,可还是最大码和最小码比较多。 江柠此时身上穿的就是最小码的衣服,她给自己挑了双平跟的小皮鞋。 原本穿着完全不合身,打着补丁的破衣服的小姑娘,换了一身衣服后,宛如脱胎换骨一般。 看的王咏忍不住往头上挠了挠,脑中第 一个想到的,就是现在湾湾非常著名的美女作家,这要是把柠萌此刻的样子拍下来,作为她作品的封面味宣传,柠萌书的销量应该还会再涨一大截吧? 他摇摇头,又把自己这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柠萌还是个在学校里读书的高中生,这样的宣传方式并不适合她。 “怎么样?”江柠转了转身,让王咏看看她这一身的搭配:搭配的还行吧? 换了衣服出来,江柠才发现,店铺里忘记准备镜子了,回头还要去买个镜子。 被门口‘厂长和小姨子跑路了’的广告声音吸引来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换好衣服出来的江柠,当下就指着江柠身上的衣服问:“老板,你妹妹身上这套衣服怎么卖?” 墙上已经贴了许多大大的纸张,上面用黑色的粗笔写了价格,王咏就照着念:“外套三十九,毛 衣、牛仔裤二十九。 这个价格,比街中心那些动不动开价就是一百多八、九十的店铺,便宜太多了。可她们还是习惯性的问:“老板,还能再便宜点吗?” 江柠穿着全新的衣服,过去挂衣服,一边指着墙上大大的价格纸说:“明码标价,不还价的。”“老板,你给我便直十块钱,这衣服我就要了。”进来的嫂子说。 “给你便宜十块钱,那我不赚你的钱,还亏钱。”江柠说的是实话,在刨除了房租、邮费、衣服的成本费,她只在每件衣服的成本价上,加了八到十二块钱左右,打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让江爷爷在这里,只需要收钱,挂衣服,给别人取个衣服尺码就行,剩下的都不用他去操心。 进来的大姐跟江柠磨了二十多分钟,又是让江柠帮她试衣服,又是嫌弃的挑三拣四,知道江柠这里确实是不讲价后,最终选了一件小码的衣服,咬咬牙还是买了。 她觉得,她女儿穿上这件棉衣,一定和老板的妹妹一样好看。 之前她在街中心那里看上一件和这个差不多的棉衣,还没这个好看,开价就要一百,她还到五十块都不卖。 人家当然不会卖,街中心的铺子房租本就比这里高多了,她们每次进货都要自己亲自往深市跑,拿到的也不是一手货源,成本价就比江柠要高一些,加上路上的路费、住宿费,各种费用,成本本来就比江柠这个高了许多。 江柠纯粹是运气好,刚好《武侠》这 本杂志的创始地就在广市,为了让她能按时交稿,特意给她安排了个编辑过来,这个编辑也恰好就是广市本地的,又有亲戚在开厂,直接给了她一手货源,还不用她亲自跑,省事又省钱。 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由于款式都是别人帮你挑的,有的甚至是他们压的往年的库存,在款式和质量上没有保证。 好在,因为王咏的关系,她这一批货的质量都还不错。 有了第一个买的,后面开张就容易了。 江柠一看就不像店老板,她们都以为王咏是店老板,都过来跟他打听:“小伙子,你们那什么江南制衣厂,真的倒闭啦? 王咏看看江柠,又看看询问他的大姐,用力点点头,用他那极具广市口音特色的广谱说:“是的,我们制衣厂倒闭了,发不出工资,只能拿衣服来抵了,这些原本都是卖一百两百三百的衣服,你们看,都是好料子,平常外面买都买不到,要不是我们厂倒闭,厂长和小姨子跑了,我们只能拿厂里衣服来抵工资,外面哪有这么便宜的好衣服? 被这奇特的广告喊着进点的大姐们,听到小伙子明显和他们吴城不一样的口音,立刻就相信了:“这小伙子一听就不是我们吴城的口音!” “还真是那什么江南制衣厂的啊?” 还有来听八卦的:“你们那厂长,真的跟小姨子跑啦?” “你们厂长吃喝嫖赌是不是真的啊?” “三千多万?咋欠了这么多钱啊?” “真是作孽啊。” 还有人问江柠:“小姑娘,这模特身上的衣服怎么卖?”“外套全部三十九,毛衣、裤子全部二十九。” 模特身上的裤子是现在特别流行的喇叭裤,穿在模特身上,因为搭配的好,看上去十分时髦。 九十年代,是追求时髦的一代人,看到这么好看这么便宜的衣服,都纷纷被门口的广告吸引进来,不一会儿里面就进了许多人。 现在刚好是年底,还有两个来月就要过年了,他们这地方有个习俗,不管这一年钱挣得怎么样,到了过年,都得给家里孩子们,整双新鞋新衣服。 江家也是,每年过年,江松和江柏都有新衣服穿,只有她,穿的是表姐穿剩下来给她的‘新衣服,因为是她过去没穿过 的,第一次穿,便也当做‘新衣服’穿。 江柠只穿过一套姑姑给她买的新衣服,那是她记忆中最漂亮的衣服,被她一直记了好多年,也记挂了姑姑好多年。 刚开始进来的都是附近住的大姐大婶们,但因是周末,高二高三难得放假,因为只有一天假,也都没回家,三三两两的结伴出来,在学校附近逛逛,放风,听到那边的热闹之后,也过来瞧瞧。 在看到江柠身上的衣服后,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腿都挪挪不开,想买,没钱。 他们都是吃住都在学校的学生,家里大多是送粮食过来给她们换粮票,零花钱极少。也有个别有钱的,就照着江柠身上的买。 江柠也会根据每个人体型肤色的不同,给她们搭配不一样的颜色。 还有刚刚从家里返校,身上有点钱的,原本只是来看看热闹,结果见棉衣便宜,想给自己爸妈买一件的,就掌了自己全部的余钱,买一件准备下周五给爸妈带回去。 这里开了个店,卖衣服和鞋子,且价格很便宜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街道两边的校园里,跟着一起传开的,还有这个店铺一直在重复播放的‘江南制衣厂厂长和小姨子跑路了的八卦,实在是这个八卦太狗血了。 甚至连隔壁街的人都听到动静,要过来看看的。 只是试营业的一个下午,江柠和王咏就卖出去了二十多件衣服。 一件衣服赚8到十二块钱的话,平均一件衣服赚十块钱,二十多件就是两百多块钱的利润。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去做生意呢? 王咏看到这么多利润,倒是不吃惊,别看着两百多块钱利润多,这还没算他们两个人的人工费, 水电费等各种费用,这也只是第一天,刚好赶上周末。 他可是知道,非周末的时间,这条街是何等冷清的模样。 因为是试营业,江柠他们只卖到下午五点钟就关了门,隔壁邻居看到他们这么早就关门,还奇怪呢:“小姑娘,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不多卖一会儿?” 江柠就说:“晚上有事呢,以后都五点钟关门。 在收拾衣服的时候,江柠还在包裹的最下面,翻出来一些男装的外套和毛衣,还有几双冬天的男士皮鞋、运动鞋,这是江柠特意叮嘱王咏,让他叔叔帮她顺带的。 不 光是她身上的衣服要换,江爷爷和江柏身上的衣服也要换。江柠拿了一件大号的棉衣、羽绒服,一双四十二码的运动鞋,用袋子装好。 突然想到什么,她问王咏:“我爷爷要到年底才能搬过来,这个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要不要搬过来住?这个店铺是给我爷爷准备的,他不在,我也不准备卖东西,工作日这条街上也没人,你白天开门关门都行,可以省点房租。 吴城只是一个小地方,房租并不贵,但是环境不太好。 王咏租的那个巷子里,又小又暗,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天,巷子里全都是流淌的黑色脏水。 这个铺子虽说简陋了些,至少还算干净明亮,后面的床铺上的被子被褥也是新的,距离江柠学校不过百米,来找她也更方便了。 进入秋季之后,吴城的雨水就多了,王咏想到一会儿回去,要走的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点头说:“好!我一会儿就搬过来。”又说:“店里少个镜子,明天我去给你买个镜子。” 这段时间在吴城到处跑,都让他把吴城给跑熟了。 江柠也没有拒绝,给王咏掌了钱:“来回打车就从这里面扣。”她真心实意的说:“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太多了。 王咏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反正我在这每天也闲着没事,你只要多给我写点稿子,让我能有稿子按时交上去就行。” 江柠就朝他笑了笑,拎着自己的旧衣服和要给江柏的棉衣,回了学校。 进门的时候,门卫大爷没看清她的脸,伸手拦了她一下:“找谁的?” 江柠朝他眨了眨眼睛,“大爷,是我呀。” 门卫大爷这才抬头看到她标志性的短发,愣了一下才说:“是你呀?”换了身衣服,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差点没认出来。 江柠因为没有镜子,并不能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毛衣、外套,裤子,都很正常,绝对没有奇装异服,花里胡哨。 可等走进了学校里面后,看她的人更多了。 第51章【一更】 此时正是大家下来吃晚饭,然后去上晚自习的时间,学校的路上有非常多的人,都是从宿舍楼和食堂那边,往教学楼这边走的人。 江柠则和他们的方向刚好相反,她是回寝室。所以和路过的人是面对面擦肩而过。 然而每个走过去的人,在走过去之后,都忍不住回头看她身上的衣服。 不光女生看,男生也看。 男生倒是不至于觉得一个年龄和他们差了好几岁的小同学多漂亮,他们是觉得那身衣服那么穿,好亮眼,好特别,食堂门口这么多人,她就像是人群中的聚光灯,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让人不由自主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一中因为政教处主任管理十分严格,女生上学连戴个头花都不允许,只能用橡皮筋将头发扎起来,最多在橡皮筋的颜色上,可以选择,加上老学校,老学区,学校墙壁上爬满的爬山虎,所以整个学校的色彩,都是偏暗色的。 最明亮的衣服,大约就是学校发的蓝白色相间的校服了,和同学们青春洋溢的笑脸了。 在这样朴素的人群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鲜亮的色彩,还是明黄色毛衣与牛仔裤的撞色,让她们脑中一下子就浮现两个字——好看。 看完衣服了,她们才想到看人,又被那张脸和短发的组合给冲击了一下。 江柠默默的将外套的拉链给拉了起来,排队打好水后上楼。 楼上依然源源不断的有人下来,往食堂走,看到江柠都会扭头看一眼。 看的江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了奇装异服了,到了痕室,见寝室的同学都还在,不由在徐秀丽面前转了个身:“秀丽,帮我看看,我衣服上什么有什么东西?” 徐秀丽咋一眼见到江柠愣了一下,然后听到她的话,真的帮她看看衣服上是不是有东西:“没有东西呀?你这衣服哪里买的?真好看! 徐秀丽家是镇子上的,家境较为殷实,手上的零花钱相对来说也宽裕一些,看江柠衣服穿得好看,也想去买一件。 其他人听到江柠和徐秀丽的对话,原本正在聊天的她们,也都或抬头或转头向江柠看了过来,看完就是眼前一亮:“你这一身不错啊?你买新衣服啦?多少钱?” 江柠和徐秀丽身高差不多,见她喜欢,就脱下外套给徐秀丽: “你试一下?” 可等江柠脱下外套后,寝室的人又看江柠看呆了。 徐秀丽床对面的卢雪花不由眼睛一亮的站了起来,走到江柠面前,又退后两步打量江柠搭配的衣服:“这也太好看了吧?” “江柠,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看?” 江柠之前的衣服都不合身,要么太大,要么太小,刚开学的时候,她才经历过双抢,又经历过一周的军训,哪怕抹的防晒,都难免会被晒黑一些,加上她刚入学就把自己剃成了男孩子一样的寸头,整日又把自己套在肥大的校服或迷彩服里,在痕室也不和她们说话,早上她们还没醒,她就去跑步了,晚上一下晚自习,就钻进蚊帐中写写写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其实都没认真看过江柠的长相,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头发像男孩子的一个小女孩。 她又每天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哪怕是有变化,她们也是难以察觉的。 半个学期下来,江柠不仅身高往上蹄了一大截,天生的冷白皮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五官真正是鼻梁秀挺、目似寒星,之前整日穿个宽大的校服还不觉得,现在校服一脱,穿着合身的衣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们才发现,原来这个短头发像男孩子一样的小姑娘,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你这衣服哪里买的,我也要买!” 她们都觉得是这个衣服给江柠带来的变化。 “我也要我也要!”她们都刚从家里回学校,身上都带了一些家长给她们的零花钱。“多少钱啊?我看看我钱够不够!” 江柠说:“毛衣裤子二十九,外套三十九。 几个人数着自己钱包里的钱,趴在床上哀嚎了一声:“买不起!” “江柠你好有钱,一下子买三件衣服!三件衣服都快一百块钱了!”“江柠你还有钱吗?借我二十,我下周下下周还给你!” 前世还不懂拒绝别人前,江柠真是被人借钱借怕了,后来再不和人有五百块钱以上的经济往来,五百块钱以下人家不还的,大不了就当买个经验教训不要了。 所以被借钱的江柠很光棍的摊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穷,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 江柠衣服破旧,打补丁这事,被寝室里的人悄悄议论过,这事江柠知道,但她无所谓,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 ,因为她自己对贫穷这事很坦然,之后她们也就没有在背后说过她衣服有补丁的事了。此时见江柠说这件事,她们心里一时都有些不自在,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借钱了。 只徐秀丽拉着她:“周五放学你陪我一起去买呗~” 她和江柠身高差不多,之前她还比江柠高一些,半个学期过去,江柠的个头已经蹿到和她持平了。 她想着自己和江柠穿一样的衣服,走在路上,大家会不会以为她们是双胞胎。想到这里,她不禁抿唇一笑。 上铺的何小芳看到,心底不由有些失落,也对江柠说:“柠柠,你真好看,我觉得你就像我家日 历挂报上的大明星! 徐秀丽难道的一次对何小芳的话表示了赞同:“我也觉得。”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江柠问徐秀丽,“试不试?”徐秀丽穿上江柠的外套,在她面前左转转有转转,微侧着头问江柠:“好看吗?” “给我也试试,给我也试试。”徐秀丽对面上铺的女生也连忙向下爬,被徐秀丽一个后退给避开。 “不给。 她看了一眼刘萍发育的丰腴的身体,哼了一声:“就你这体格,还不把柠柠的衣服给撑坏了?” 刘萍身高一米出头一点,但胸~前发育的鼓鼓囊囊,她穿江柠衣服,还真有种大人穿小孩衣服的感觉。 江柠这最小号的衣服,裤腰都大了,系了根皮带才勉强穿的合适。刘萍最少也得穿中码,差两个码呢。 刘萍不乐意了:“又不是你的衣服?我试试江柠的衣服怎么了?江柠都还没说话呢,你倒是拒绝了。 “我就是拒绝了。”徐秀丽拉着江柠问:“柠柠,你说,你衣服给不给她试?” 江柠笑着对刘萍说:“我就这一件新衣服,先说好,撑坏了要原价赔我的,三十九块钱。”刘萍一说这么多钱,也讪讪的不说话了,嘀咕了一句:“不试就不试嘛。”八个女孩子,住一个小小的宿舍,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摩擦。 如今大家都熟了,度过了最开始的试探期,每个人的性格都了解的差不多,也都暴露出每个人最真实原始的性格。 比如,她们就看出来,寝室里瘦瘦小小总是笑脸对人,看起来最好欺负的江柠,实际上性 子并不好欺。 反倒是看上去黑黑壮壮,块头也不小的何小芳,其实是个好欺的性子,别人叫她做点什么,她都不会拒绝,几次之后,大家就理所当然的吩咐起她来。 像寝室里拖地打水的活,平时谁要是愉懒不想去,都是喊何小芳打水、带饭,也会叫其他人偶尔帮着带带,反正没人会喊江柠和徐秀丽。 喊徐秀丽,徐秀丽就会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你自己没长手啊?我自己的热水瓶拎到六楼,都把我累死了,我还带你的? 喊江柠,江柠也是一句:“不好意思啊,作业还没写完。”顺便还带反问一句,“你作业写完了吗? 想要偷懒的同学:……我就是偷个懒,叫你带壶水,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徐秀丽不喜欢刘萍,就挽着江柠的手:“你不要理她!对了。”她从自己柜子里掌出一罐黄豆焖 猪脚来塞到江柠手上:“我妈听我说我总是吃你的红烧肉,给我做菜的时候,给你也装了一瓶。” 是一个手掌高的罐头瓶,满满的一瓶。 江柠有些意外:“替我谢谢阿姨。” 徐秀丽笑道:“要谢也是谢我。” 痕室里其他人见徐秀丽对江柠这么好,也纷纷喊道:“只给江柠带,不给我带,秀丽你好偏 “我就偏心了又怎么样?上回带的黄豆焖鸡,柠柠一口都没有吃到,全被你们吃光了!” 她们从家里带的菜,一般都会放在食堂餐桌的抽屉里,抽屉外面有扣子,可以锁上,也可以不锁。 比较过分的是,她上回带的黄豆焖鸡,放在抽屉里,不知道被谁给吃光了,就剩了一粒黄豆在里面,鸡块全部不见了,快气死她了。 而且,她每周都给她们带好吃的,但是她们有好吃的,会躲起来自己偷愉吃。 这样徐秀丽就觉得没意思了,也不想给她们带吃的了。 还有让她很介意的一点就是,她们每次夹菜的筷子,在自己嘴巴里嗦过之后,又到她的菜瓶子里夹菜,看的她好几回,连菜带瓶都不想要了,将上面别人夹过的地方都倒给何小芳吃。 徐秀丽在意别人的口水,何小芳半点不介意,甚至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把何小芳感动了好几回,觉得徐秀丽对她和对 江柠一样好,对徐秀丽还改观了一些,三人的关系都融洽了。 此时徐秀丽就完全忘了何小芳,见江柠收下了她带的菜,很开心的挽起她的手臂:“柠柠,我们下去吃饭吧? 何小芳见徐秀丽又拉着江柠想撇下她,连忙从床上爬下来:“我也去我也去!” 忙掌着饭缸和水壶,跟在二人身边,生怕被二人落下。 江柠将自己的旧衣服暂时放在了床下,准备晚上下晚自习回来再洗,便拿着自己的饭缸和给江柏的衣服下楼。 寝室里的其他人也都习惯了她们三个人一组,实际上时间长了,痕室里的人自然就有了各自的小团体,有走的近的,有走的远的。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收拾了东西下楼。 她们下来算迟的,食堂打菜的窗口已经不需要排队,很多人已经吃好走了。 江柠在食堂男生组的座位那边扫视了一圈,没见到江柏,想到江柏每天吃饭都跑在第一名的劲头,她估计他已经吃完走了,便想着一会儿送到他班级。 江柠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猪脚了,猪脚上脂肪很多,对于目前江柠这种缺油水的人来说,再适合不过。 她晚上依然是打了两份饭,一份肉,菜吃的是徐秀丽送给她的猪脚。 她不好将徐秀丽送给她的菜分享给别人,就打开自己打的肉,让徐秀丽和何小芳一人夹两块。 徐秀丽每次都很坦然的吃江柠的红烧肉,何小芳不好意思的夹一块,就摆手说不吃了,江柠也没有勉强。 见江柠不吃肉,她们就知道,江柠是要给她二哥送过去的,对于江柠没有把自己送给她的菜,送给她二哥,徐秀丽心里是很开心的,一直回到班级,心里都美滋滋的。 倒是何小芳,在江柠不和她们一起上晚自习后,心里就空落落的,望着江柠空着的座位,很是失落。 她们三个人之间,只有江柠在的时候,她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小团体,江柠不在,徐秀丽和何小芳之间,话都不太会说,主要也是不知道聊什么。 徐秀丽觉得,她和何小芳聊半天如同鸡同鸭讲,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何小芳觉得徐秀丽很爱生气,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也就不往徐秀丽身边 凑了。自从江柠去了竟赛班,她也不去她们那,问她们数学题了。 江柠还不知道何小芳的心事,去了五楼,在后门喊了声:“二哥。” 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的童金刚一下子就听到了,伸手朝和他隔了一个过道的江柏推了一下:“咱妹子喊你,肯定又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之前江柠过来给江柏送过几次吃的,他们都自然的认为江柠又来送宵夜了。 “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现在就送宵夜来了?会不会太早了点?”童金刚小声的嘀咕,江柏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刚走出去,怀里就被塞了个大袋子,和一个饭缸。 童金刚看到饭缸激动道:“我就知道咱妹子送的是吃的!”一打开,果然是红烧肉。 见江柏手里还有个袋子,不由好奇地探过头来问:“这是啥?”他眼疾手快的接过来,先从里面掌出一个袋子,看着像个鞋盒子。 又掌出来一个崭新的袋子包着的东西,看着像是衣服,袋子里还有一个袋子包的东西。 他撕开透明包装装,掌出里面压的扁扁的衣服,在空气中抖了一抖,原本被压的扁扁的衣服,逐渐恢复成它本来的模样。 ★ 童金刚一把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穿上江柠送过来的羽绒服,拉上拉链,站直了,问江柏:“怎么样?哥帅不? 却见江柏怔愣在那里。 “傻站着干啥呢?” 童金刚和江柏差不多高,但是体型比江柏壮的多,他小时候就生的壮,家里人就金刚,金刚’的叫着他小名,等到他上学的年纪,他爸妈要给他改大名,他不愿意,就要叫金刚,于是就取名叫了个童金刚。 他小学的老师还笑他说:“你这金刚不真啊,是铜做的,所以是童金刚。” 他也不懂老师说的啥意思,就乐呵呵的笑着。 他又将里面最后一件棉衣掌了出来,抖落开,“你妹子可以啊?又是给你送吃的,又是给你送衣服穿。 他突然想到江柏窘迫的经济状况,忽地觉得有些不对:“不是,咱妹子哪来的钱?你爸妈不会只给钱给你妹子,不给钱给你吧?”他惊讶的叫出声,艹,你爸妈不会偏心成这样吧? 疼老大,疼老小,中间老/二是根草。不是,别瞎想! 江柏将衣服快速的折了起来,拎着往下面跑去找江柠,江柠人早不见了。 他又拎着衣服鞋子去江柠班上找她。 他记得她是在三班。 三班的老师还没有来,他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没有找到江柠,就敲了敲窗户,叫了第一组窗户边的一个女生,问:“请问江柠是你们班的吗?” 女生见江柏穿着一中的校服,估计他是高年级的学长,点头:“是啊,怎么了?” “能帮我叫下她吗?” 女生说:“江柠晚自习不在我们班上,她被选到竟赛班去了。” 第 73 章【三合一】 吴中也贴了全县前两百名的榜单排行。 和一中一样,同样在每个名字后面,还标上了分数和学校,然后在榜单的最下面,写上了吴中在这次联考中的占比,从下面的数据中,就清晰的看到,吴中依然是所有学校中,在前两百名中,占比最多的,考的最好的,高二高三的第一名,也都是吴中的。 可还是有很多人,注意到了高一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后面刺眼的‘一中’二字。 第一和第二名只差一分,却拉了第三名几十分。 就连吴中高一十班的班主任,在班里,都忍不住和同学们说:一次考试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班的宋培风同学,依然发挥稳定。 发挥稳定是最重要的,这意味着,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将来高考,他们班的宋培风同学,依然能够维持这样稳定的发挥,以他的成绩,不说高考状元,全国排名前十的重点大学是稳的。 他又有那么好的资源,每个月省重高那边都有人给他寄学习资料和辅导书,十班班主任对宋培风成绩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而一中的那什么江柠,一次联考考了全县第一又能怎么样?高考中能有这样的发挥,才是真正的本事,他并不认为一中的江柠,能有这样的本事,如果有这样的本事,之前也不会默默无闻了。 也就是说,这次的成绩,很大可能是她这次发挥好罢了。 所以这次考试的成绩,丝毫没有影响到吴中高一十班的班主任,也没有影响到十班的学生,他们最多就是有些被一中压下去的不爽,期待着下一次的联考快点到来,他们要把一中再反压回去。 这次的联考,不仅没有让他们灰心,反而如汪主任最开始对这次联考想要达到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刺激本校的学生,别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一中的成绩,成功的刺激到了吴中的学生,让他们更加努力和发奋,学校的学习氛围也更好了。 汪主任也算是安慰了些。 但他心情依然很不好。 他实在是没想到,他们吴中牵头搞的联考,最终为一中做了嫁衣,之后一中肯定拿这次联考成绩,使劲踩他们吴中,尤其是明年的招生。 一般招生并不是等学生中考后才招的,而是提前半学期,招生老师们,就将自己学校的招生简章发到下面的中学里去,由下面中学的老师们,发 给下面的学生,再介绍上面的高中。 这次联考的成绩肯定会被一中大宣传特宣传,传的下面的中学都知道,这次联考,全县前十名中,一中有六个,吴中只有四个,全县第一出在一中的。 汪主任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到,一中会怎么宣传了,真是越想越闹心。 他哪里会想到,这次联考会马失前蹄,大意失荆州,谁都想不到一中会横空出世一个女生,空降 第一。他们学校的宋培风,原本是稳稳的第一啊! 汪主任简直越想越扼腕。 和他想的不错,成绩排行榜一出来,一中的张主任就拍着桌子在办公室内大笑三声。 他的办公室内,只有他和教务处副主任王老师两个人,王老师是他培养出来接他班的不到四十岁的年轻老师,虽然年轻,可头发中间已经秃了,露出光可鉴人的地中海,无端的让他的年龄看上去比 实际年龄大上不少,人看着也稳重。 张主任却不是如此,他在外面看着严肃严厉,实际上却是个性格活泼的小老头。 “跟招生办的人讲,让他们把这次的联考成绩,一定要写到招生简章上,把公告栏的成绩排行榜照片拍下来,放到今年的招生简章上,我就不信那些学生看到我们一中成绩比吴中好,会不报我们一中,去报吴中。 想到明年的生源问题,张主任简直乐开了花,看的同办公室内的小王主任也忍不住好笑地说:这事不用我们说,刘老师他们肯定会做的。 “不说他们会拍?”张主任挥挥手不放心地说:“你亲自去跟他们说,让他们下去跟下面的初中好好宣讲宣讲,别一个个脸皮薄,不好意思讲,吴中也就竞赛成绩比我们好一点,每年都宣扬的好像比我们一中牛很多一样,今年我们也好好讲讲。 就先从咱们吴城的中学开始宣讲,哈哈~ 看到这么活泼的张主任,小王主任笑着起身说:“行,我去跟他们说。”张主任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乐还不够,还跑到孙校长办公室。 他年纪大,资历深,在学校地位也高,他来孙校长办公室,孙校长还起身迎接他,没回自己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而是坐到办公室内的木质沙发椅上,给张主任倒了杯茶,很快,孙校长办公室内又传 出张主任的大笑声。 孙校长也十分高兴的邀请道:“中午叫上尹主任和小王,到我家里喝两杯。”孙校长兴致极高地 说:“我有一瓶好酒,藏了好久都没舍得喝,今天叫尹主任和小王一起,我们把它干掉!” 张主任身体不好,在家家属管着他,不让他喝酒,他已经馋酒馋了好久了,闻言恨不能立刻起身去孙校长家,高兴地乐道:“那敢情好,一会儿我去买两斤猪头肉。” 孙校长家也就在后面的教职工公寓区,都是老房舍了,尹主任、张主任家都在后边。 中午一放学,张主任就连忙回到家,跟他家属打招呼:“中午我不在家里吃了,去孙校长家去吃。 他生怕家属知道他去校长家喝酒,回头念叨他,脸上都是笑,非常勤快的把家里地也扫了,桌子也擦了,还给妻子按了按肩膀。 张主任妻子一看他这殷勤的样儿,就觉得不对,肃着脸问他:“你们中午不会要喝酒吧?” 把张主任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他就是请我喝,我也不敢喝啊。” 主任妻子斜睨他,享受着主任的按摩:不敢就好,回头我要问慧琴的。 苏慧琴是孙校长的爱人,听妻子说回头还要问校长爱人,张主任心头一紧,苦着脸出了门,一出家门,马上就换了张笑脸,屁颠颠的从教职工家属区的后门出了校门,去切了两斤猪头肉去了孙校长家。 孙校长家,尹主任和小王主任都到了,两个人正在下象棋,张主任是个臭棋篓子,非常非常喜欢下象棋,一见他们在下棋,放下猪头肉,就跑了过去,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指导了起来,指导着指导着,就把小王主任给挤开了去,自己和尹主任下了。 小王主任也不在意,反而起身站在一旁,指挥张主任下棋,惹的尹主任不满意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下棋就下棋,还带有军师的? 张主任知道自己象棋下的差,就听小王主任的指挥,乐道:“那怎么不能有军师?小王是我们教务处的,代表的是我们教务处,你要愿意把你们政教处的人叫来,那也行嘛。 尹主任是个严肃性子,对张主任这种耍赖的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认真下,想要赢过张主任,偏偏小王主任看着年轻,棋力却高 的很,惹的尹主任和张主任吵个不停。 校长爱人端了一盘菜出来,见他们那边下棋下的热闹,笑道:“来吃饭了。” “孙校长不出来?”尹主任抬头抽空问了句,就听张主任在小王主任的指挥下,棋子和棋盘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将军!” 尹主任一看自己输了,连忙起身说:“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棋没劲,两个人下我一个,我哪里下的过? 赢了的张主任就哈哈大笑,下不过我就直说嘛,输给我老张不丢人。尹主任呸了一声:“输给你老张才丢人!” 张主任又是哈哈直乐。 那边校长爱人也回答尹主任的话:“老孙再炒两个菜就出来。” 身高一米八多,体型健壮的孙校长身上围着围裙,又端了一盘菜出来,笑着说:“你们先吃,我再炒一个菜,马上就好! 他面容的严肃,即使脸上带着浅笑,依旧是一副□□老大的严肃模样。 “够了够了,没必要搞许多菜,这些菜够了。”张主任十分自来熟的去孙校长家厨房,拿了个大碗出来,将他切的两斤猪头肉倒在大碗中,问孙校长:“有没有麻油?” 尹主任和他唱反调:“要啥麻油?就这样吃挺好!” 张主任就不再坚持,很快孙校长就又炒了盘菜出来,摘下自己身上的围裙,拿了他藏的一瓶好酒出来,拉着他的妻子坐下:“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校长爱人也就顺着坐下,笑着问:难得看到你们四个人心情这样好,是有什么大喜事? 能让他们四个人这样高兴的,也就只有学校的学生成绩了。 果然,张主任心情极好地说:“隔壁那个老汪想拿我们一中给他练兵,还想踩着我们一中来衬托他们吴中的成绩,哪晓得被我们一中反压了回去,这次全县前十,我们高一占了六个,第一名还是我们一中的学生,这下谁还敢说我们一中不如吴中,脸都给他们打肿了! 张主任乐道:“这次联考还是他们吴中上蹿下跳,又是跟教育局打招呼,又是联系下面的各个高中,费时费力的出卷子,结果,全便宜了我们一中,今年我们的招生宣传,我不把他们吴中踩到脚底下,都对不起这些年他们每年狠踩我们一中 的仇! 张主任越说越乐,索性用戏曲腔调,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真可谓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一个‘啊字,被他拖的颤音唱的绕梁三日,声久不绝,把校长爱人逗的直乐地说:“难怪老孙高兴把他珍藏多年的酒都舍得拿出来喝了。 看得出来,他心情是非常好了。 在坐的四人,想到这次的联考和今年的招生,谁心情能不好呢? * 江荷花心情很不好,尤其是看到宋培风头上压着的名字后,甚至是有些难以置信。居然有人能压在宋培风头上? 她觉得有些荒谬。 从小到大一直都成绩优异的她,其实是有些自视甚高的。她因为是大队书记的女儿,从小别人对她,都和对待村里旁人家的姑娘不一样。 她虽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在村里,被人如大小姐般对待着,每个人看到她都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就连她的学习成绩,都那么的优秀,小学、初中,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她自己虽未表现出来,可内心一直都非常的骄傲,看江柠和江钢琴二人,也都带着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们。 这种骄傲,一直到吴中,被宋培风打破。 吴中优秀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宋培风般,让她觉得难以逾越,高不可攀。不光是他每次考试都甩开年级第二许多分的成绩,还有他的人。 宋培风生的很好看,他的好看与江柏略有些柔和的面庞不同,他是不同于他们小县城的灰暗和土气,那是一种从大城市里过来,见识过大城市的从容与淡然。 这是迥然于他们小县城的气质。江荷花总也忍不住想偷偷看他。 看到他,江荷花才发现,过去她所拥有的,所谓的大队书记女儿的身份,是多么的渺小和平平无奇,吴中的很多人家境都比她好,她过去骄傲的东西,在吴中不值一提。 就连她一贯优异的学习成绩,在吴中那么多尖子生中都显得平平无奇。 她的优越感一下子被打破。 可她骄傲惯了,也学不会低下她高傲的头颅,这里也不需要她低头,只需要和之前一样,她一直努力,冲到最前端,她照样是老师和 同学们眼里的中心。 可吴中成绩优秀的人好多呀,他们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在原来中学的尖子生,她已经拼了命的努力学习,可还是进不去年级前十,最好的成绩,也就是年级前二十罢了,很多时候,都在年级前五十徘徊,更别说追上每次考试都能远远甩开第二名许多分的宋培风了。 宋培风这个名字,挂在那里,就像是她永远都够不着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如今,有人站在了她的月亮之上,将她的月亮踩在了脚底下。 在这个青春萌动的年纪,吴中虽然也禁止谈恋爱,却并不妨碍,一些对别人有好感的人,将暗恋藏在心底,在这个高压又枯燥的高中,每每想起这个人,心头便酸酸甜甜,回味甘美。 宋培风,便是江荷花藏在心底的青春。 看到一向遥遥领先别人的宋培风头上,突然被压了一个人,她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又苦又涩,像是有一把尖刀在戳着她的心。好想把那个名字拿开啊。 她隔着公告栏的玻璃,伸手想扣那个名字,伸手触碰到的,却是冰凉的玻璃。 “荷花?荷花?”阮红看到江荷花用手指去够最上面的名字,看到也姓江,以为江荷花认识,好奇地问道:“你认识她?” 把宋培风压在下面的牛人哎,谁能不好奇? 江荷花被同桌叫的吓了一跳,忙收回手,面上却一无既往的淡然摇头说:“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柠。 “你还真认识啊?你认识的那个江柠不会也在一中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快和我说说。”她都快要好奇死了。 实在是她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之前去一中考试,她也去看了一中的成绩排行榜,但当时就只注意到前面几个人了,也没注意到有没有江柠的名字。 反正她能确定,前几名里面是肯定没有江柠的。如此名声不显的一个人,突然以黑马之姿,考了全县第一,她们能不好奇嘛。 江荷花抿了抿唇,眉头微微蹙着。 她长的有些像她的名字,因为不用干农活,从小就在家里学习,她皮肤不同于农村孩子的黑,而是粉粉白白的,像面粉团子一样。 她年龄比江柠大了三岁,个子却和现在的江柠差不多高,圆脸,眼睛有些小,扎着个马尾辫,额头两边留了些刘海,遮住了有些 宽的两颊。 她看着上面的名字说:“我认识的江柠从小成绩就一般,小学一般,初中也一般,在下面的普通班,也没听过她的成绩怎么样,只听说她考上了一中。”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同桌:“她考上一中我都挺惊讶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江柠是不是我认识的江柠。 她一个重点班学生,又怎么会关注一个普通班学生的成绩,在她印象中,她和江钢琴在学校附近住宿,只有江柠,每天起早贪黑,天不亮就要起床披着星辰弯月上学,放学她和江钢琴去外面的食堂吃饭,她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披着天边晚霞跑步回家。 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周五的时候,她会和江柠、江钢琴一起回家。 她和江钢琴坐船,或是坐三轮车到炭山,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跑步,抄近道走小路,她和江钢琴都回家吃晚饭了,有时候她在楼上,还能看到她的身影远远出现在渡口,在逐渐灰暗的夜色中,小跑着回来。 也有几次她和江钢琴没钱了,三个人一道走小路回家。 你真认识她啊?”阮红完全忽略了她前面说的,江柠从小成绩不好的事,她好厉害哦,进了一中后,居然冲的这么厉害,直接冲上了全县第一! 江柠作为一个女生,却能在小学初中时成绩一般,高中能冲的这么快,简直颠覆了她一直所听到的,男孩子初中成绩一般,到了高中就冲的极快的认知,让她的心里像注入一汪暖流般,挥散了她心头被别人认定女生到了高中就不行的阴霾。 江荷花转头看了双眼晶亮的阮红一眼,转身回教室。 她个子矮,坐在前面的第一排。 宋培风个子抽条很快,坐在和她同组的最后一排,她一直以她和他这样巧合的缘份,内心悄悄快乐着。 阮红还在和别人叽叽喳喳的说着:“那个江柠你知道吗?江荷花和她认识,说是她小学初中成绩都一般,没想到上了一中后,突然发力,这次居然把我们班宋培风都压下去了!厉害吧? 原本都在学习的十班学生,听到阮红的话后,都齐刷刷的抬头向她看了过来,就连坐在最后排看书的宋培风,都抬起头,朝她望来。 r/> ★ 平时说话也不太好听的卢雪花,此时站在610寝室内,拍着手站在床前:为了庆祝这次江柠获 得全县第一,把吴中的人都压了下去,我提议,今天加餐一顿红烧肉!你们说好不好? 好!”最喜欢给卢雪花捧哏的刘萍听了卢雪花的话,第一个高声叫好,用力鼓掌,“我们好久都没加餐了。”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江柠,有些撒娇地说:今天加餐一顿啊? “我觉得这个提议好哎!”寝室长汪霞也赞同地说:“之前联考,整整半个月都没放假,也没人租书看,也没钱,现在书又都租出去了,我们可以加餐了,还可以给江柠庆祝。 刘萍就在拍着手有节奏的起哄:“红烧肉!红烧肉!红烧肉!” 刘萍馋肉馋了好久了,此时听到卢雪花提议说要加餐庆祝江柠考第一,她可不就忍不住了。 全县第一哎!主要是,把吴中压过去了哎! 这样的大好事,难得不值得吃一顿红烧肉来庆祝一下吗?徐秀丽也笑着说:“我也觉得卢雪花的提议好。” “我也赞同!”何小芳高兴的举手,直接把江柠抱起来转了个圈。 没有心理准备的江柠,被何小芳突然热情的行为给吓了一跳,然后就被她们的热情和开心感染了,笑着说:“放我下来!” 刚被何小芳放下,又被汪霞抱住转了一圈,寝室里乐成一团。 只有被抱起来的江柠不快乐。 全寝室最矮最瘦,被人轻易就抱起来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这让她想起了在江妈手中无力反抗的感觉。 她决定,要多吃肉,多吃饭,快点长高,长肉!要强壮,要有力量! 等大家都乐够了,江柠才笑着问寝室长汪霞:“寝室长,我们的租书费有多少了?” 汪霞高兴地说:“加上今天的收入,一共有三块二毛钱。” “我去换粮票,可以打很多肉了!” 小姑娘们都高兴极了。为又有肉吃,也为江柠这次考了这样好的成绩。 她们都知道,打菜的阿姨们都非常喜欢江柠,每次江柠打的菜,都比她们的多,就把饭缸给了江柠,让江柠 负责打菜。 打菜的姐姐们,只认识江柠的脸,不知道江柠的名字,但今天整个一中都喜气洋洋的,打菜的姐姐看到江柠来打菜,十分高兴的给她打满了好几个饭缸子肉,还笑着问她:“打这么多肉,吃的完吗? 江柠笑着说:“这是全寝室的,今天高兴,大家准备庆祝下。” 打菜姐姐不知道她就是压了吴中一头的江柠,也喜笑颜开地说:“那是要庆祝!”她身后的人,看着她手里端着几个大饭缸的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江柠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吃,她还要去给江爷爷送饭呢。 江柠每天进进出出,在签字本上签名,门卫早知道她叫江柠了,门卫大爷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争气,居然替他们一中压过了吴中,高兴地说:“是去看你爷爷吧?刚刚你哥哥也去了,你要是留在你爷爷那里吃饭,就多吃一会儿,不用赶那二十分钟,不要紧的。 他看到马路对面的吴中门卫大叔,还乐呵呵打了声招呼:“小卫,吃中饭呢!” 被叫小卫的门卫大叔板个着脸,没理门卫大爷,门卫大爷也不在意,还和江柠挥手呢:“江柠!多陪会儿你爷爷啊,不用着急,没关系的! 见对面门卫大叔听到他喊声,目光朝江柠看去,他还笑呵呵的挥手跟对面门卫大叔打招呼,气的对面门卫大叔收回了目光后,狠狠把门卫室的门关上,眼不见为净。 江爷爷已经听江柏和童金刚说了,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了。 江爷爷看到江柠过来,脸上都是笑意,笑着笑着就哭了,他不是悲伤的哭,而是高兴的一直掉眼泪,用手掌一直擦眼泪,嘴上说着:“好,真好,要是你太爷爷听到这个消息,要高兴死了。”他一边落泪一边笑道:“今年过年回去,我多给你太爷爷烧几刀纸,跟他们讲讲这个好消息。” 江爷爷的父亲,没去世前,是个轿夫,给地主家抬轿子的,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肩膀上,要是知道自己后代能出一个江柠这样出息的孙女,估计要高兴坏了。 想到还有十几天就要期末考试放寒假了,还从没有离村这么久的江爷爷一时有些归心似箭,想他的那些老伙计们了。 他都很期待和这些老伙计们见面,和他们吹吹自己孙女有多厉害了。 全县第一呢,这在古时候,那就 是什么来着?想到他听过的评书,对了,解元!是叫解元吧?江爷爷也不确定,不过管它呢,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江爷爷已经迫不及待想到过年回家,他要怎么和他的老伙计们吹牛了。想到这里,江爷爷脸上就只剩下纯然的喜悦了,笑的满脸的褶子都舒展了。 江柏也十分高兴,只是他并不擅太过外露的表达,只是心情极好的将折叠桌子摆好,椅子都摆好,去洗了碗筷拿过来——摆上,全家人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在很小的时候,他和妹妹、爷爷,三个人在山上就是这样吃饭的,后来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他们三人在一起这样吃饭过了。 三个人刚摆好饭,他以为中午回家吃饭的童金刚,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只烤鸭进来,一进门就大叫了一声:“妹子!看哥给你带了什么!当当当当当!”他拿了一只新鲜出炉的,外表烤的金黄焦脆的烤鸭出来,喊江柏:“柏子,快那个大碗过来,这个烤鸭可是刚出炉的,还烫着呢,那里队排的老长,要不是我跟老板熟,都买不到! 他是走读生,不想在食堂吃饭的话,中午是可以回家吃午饭的。 吴城的烤鸭和北京的片皮烤鸭不一样,并没有搭配的面饼和各种小料,就是一只完整的烤鸭配了一小袋子卤水、醋、辣椒。 江柏将卤水、醋、辣椒油都倒入一个碗中,童金刚去后面洗了手,先拽了一只鸭腿给江爷爷,剩下的那只鸭腿他拽下来放到江柠碗中,朝她竖大拇指:“妹子,你是这个!” 火 省城某公安局。 吴公安他们看着《武侠》的杂志,越看越是心惊,这个案子写的和他们一年前那个案子也太像了,同样是用了很多艺术手法改编,可是和之前的案子一样,内核没变。 他们看完更加确定,就是他们单位内部人士写的了。 “难怪小赵说外面都传《大宋》的作者是我们系统内部的老公安,这要不是我们局里的人写的,我把头给他!”说话的一个老公安斩钉截铁地拍着大腿说。 先别说这个了,这本书上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案子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连尸体都找 不到,要真是书里写的这样,那就是大案了。”吴公安说。 这案子说的却是,他们省城 一个商业街工程的建造,当时一起竞争这个项目工程的,还有另外几个单位,其中最有可能接到这个项目的几个人,全都消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都一年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书中的案子,写的是开封的一家小有名气的商户过来报案,说家主和几位家人失踪数日不见人,女主和女主父亲他们接到这个案子后,过去查探,却如他们现实中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女主在询问了死者家属后,发现他们失踪的时间,是和另一商户竞争某坊市的建造,因另一商户上面有人有背景,最终被另一商户拿下这个坊市的建造资格。 然后女主和女主父亲,带着府衙的捕头们,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探查,最终真相大白。 原来,这几个失踪的商户,被砌在坊市的花坛下面当肥料,花坛上面种了一颗颗腿肚粗的银杏树,即使是有花匠换花,也不会有人挖的那么深,更不会换树,只要没人往深了去挖开这个这个花坛,挖掉这些树,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些尸体。 谁会吃饱了饭没事干,去挖花坛里的树? 前世这个案子便这么不了了之,一直到多年之后,翻修商业街,拓宽商业街道路,这些树都要移走,挖这些树的时候,才挖出了这些尸体,这个案子才真相大白。 而为什么说这个案子要真如这篇文里所写,就是一个大案呢? 原因就在于,这个案子中,最终承接了这个项目的商户,是没有承接这个项目的资格的,被杀害的商户各方面经验也好、资质也好,都是能接到这个项目的最佳人选,只因接到这个项目的凶犯,是城建署二把手的小舅子。 而现实中,那个承接了商业街建造项目的商家,在他们的调查中,真的有个在城建局当二把手的姐夫。 这要是写的是真的,那城建局的副局长也要被拉下水。 几个人对视一眼,还是吴公安说:“这事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们查了那么久都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个作者如果是我们局里的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这么多线索,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这个案子,很大可能是他根据现有的案子和案情,所想象构思出来的情节。 这话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他们不由自主的想到上一个案子。 /> 这事还真不好查,商业街都建了一年多,如果真如这本书里所说,尸体被藏在了花坛下面,上面种满了树,这让他们怎么挖?商业街那么大,又在哪个花坛的哪颗树下面? 虽然文中写明了具体方位,可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还有一点困难的是,前世商业街早已建成,如今的商业街还在建设阶段,江柠作品中描述的商业街,很多都是按照她前世在档案室了解这个案子后,去走访商业街,给的布局写的。 好在,文中因为女主他们破案迅速,坊市也是在修建当中,而非修建完毕。他们拿着书,对照书中描写的方位,去正在建设中的商业街探查。 此时的省城和沪市的沪东一样,还没有几十年后高楼林立的模样,正在建造中的商业街外面还围着一圈铁皮,里面非常杂乱。 几个人都非常小心,要是真如书中所写,承接了这个项目的人,还真是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为了竞争一个项目,就将竞争对手杀害,还害了好几个人,浇筑在花坛下面当花肥,这样的人,如果真发现他们来查这个人口失踪案,说不定真能干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城建局的副局长。 他们白天去踩点时就发现,这里管的还挺严的,外面非相关人员,都不给进入。 吴公安几人,回去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乔装一下,装扮成进城务工的农民,进这个工地搬砖。 几个人常年在外面查案,各种大案小案,基本每天都在外面跑,一个个晒的黑不溜秋,就外表看,还真和农民工没什么两样。 他们又是常年在基层跑的,熟悉下面农民工的生存状态,一番乔装之后,还真就和一个村子里出来找活干的人没什么两样,加上这个案子都已经过去一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了了之,也让犯案的人放松了警惕,竟很轻易的让吴公安几个人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