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骄子》 人物与历史列表(一) 五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 后梁:(907—923)都城开封,太祖朱温。 后唐:(923—936)都城洛阳,高祖李克用,庄宗李存勖。 后晋:(936—947)都城洛阳,后迁都开封,高祖石敬瑭。 后汉:(947—950)都城开封,高祖刘知远。 后周:(951—960)都城开封,太祖郭威,世宗郭荣(柴荣)。郭荣自过继给姑母柴氏后,就算当了皇帝也没有改回原本姓氏,给郭荣改回柴姓叫柴荣的是后面宋朝赵匡胤,笔者在此有一个推测,赵家曾经认郭威为主,这事应该当时知道的不少,给郭荣改回柴荣,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意思我是从柴家手上夺的天下,不是郭家,所以我赵家没有背主。 赵弘殷: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的父亲,五子二女。长子赵匡济和长女赵氏(笔者杜撰赵婉儿)都在次子赵匡胤称帝前去世。 赵匡济:赵匡胤长兄,卒于宋之前没多久,史说赵匡胤为避父祸远走,按理说那时候赵匡胤十六七刚成家,赵家要分一支留根也轮不到赵匡胤,八成是自家闯祸了。 赵婉儿:名字杜撰,百度词条说是早薨,薨这个词用于古代诸侯王去世,笔者所以大胆猜测其身份贵胄不仅仅来自弟弟后来称帝。 杜夫子:完全杜撰。 冯道:五代常青藤,历经四朝十代君王,世称“十朝元老”。(882年-954年)后世对其评价不高,史学家出于忠君观念,对他非常不齿,欧阳修骂他“不知廉耻”,司马光更斥其为“奸臣之尤”。其实也就早死了几年,以赵匡胤夺鼎时不杀一人的原则,活到960之后,以其当时的地位,三公没跑,后面宋朝文人再骂估计要看看皇家脸色。今天人常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就出自他的诗句“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五代城头变化大王旗,最后还能一统南方诸国,文官系统一直在其领导下没有崩溃是主要原因。所以说历史在欧阳修、司马光这类舔狗的打扮下究竟咋样可见一斑。 赵普:(922年-992),字则平,964年为相,在赵匡胤在位时间内一直是与赵光义的开封本土派分庭抗礼的存在,“半部论语治天下”是其名言,后世评价毁誉参半。 段思平:(893-944)大理国的缔造者,开国皇帝,在位八年,年年建寺,铸佛万尊。 郭威:(904-954)后周太祖,别名郭雀儿,年少时颈部刺有纹身,随着年长纹身渐渐展开,右边的小雀儿就能吃到左边的米粒。 柴英:名杜撰,郭威妻,据传柴氏本为后唐庄宗嫔御,庄宗死后,明宗将大批宫人遣散回家,途中见郭威非常人,执意相嫁。 郭荣:柴皇后兄长柴守礼之子,后过继给柴皇后。 大周后:(936年-965年)周宪,又名周娥皇,周娥皇精通音律,能歌善舞,并搜寻五代时已失传的《霓裳羽衣曲》,改订为新曲。十九岁(955)时嫁入宫中,女孩子起名宪实在少见,有口含宪章的寓意,她爹南唐司徒周宗野心不小。 小周后(950年-978年)刚五岁,娥皇女英二女侍一夫的故事广为流传,虽无法考证小周后叫女英,可却因名应验上了姐夫。 第一章 雨已不大却一直在下,廊下两盏灯笼有气无力的随着夜风摇晃,昏暗的烛火堪堪照亮“双桥客店”几个字。 ‘梆、梆、梆’三响从远处的街道传来,不一会一个身披蓑衣的身影从夜色中慢慢挤了出来,是打更人,不知是偷懒还是连日阴雨,打更人没有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话,走几步‘梆、梆、梆’,走几步‘梆、梆、梆’。 没多会到了客店前,“水深一尺,天明渐退。”嗓子一扯喊得夜色都浅了几分‘梆、梆、梆’。 “水深一尺,天明渐退。”又高声喊了一句,见客栈内没有动静打更人驻足了一会准备转身离去,这时‘哐当’一声客栈门板被抽掉了一块,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九爷爷,慢些,水退了吗?可能过车马?” 打更人瞪了一眼,对着刚门板里转出来的小家伙训斥道:“小福子,守夜就要警醒些,小心掌柜的罚你。”但见小福子一脸迷糊却又强撑着眼睛的样子,半大小子正是贪睡的年纪,心下一软提点道:“你自去赶紧知会掌柜,切莫误事。” “哎,小福子省得。”小福子垂手恭敬应道,又从门板中转了进去,忽儿又探出头来关切说道:“九爷爷,雨湿路滑慢些行。” 打更人心中一暖面上却假意喝道:“快去,九爷爷哪用你来提醒!”听着客栈内一溜小跑声心下一叹,小子到是心善,可惜父亲早亡小小年纪就要养活寡母年幼弟妹,幸亏一是双桥程氏先祖有遗训“养其幼,终其老”,二来程氏老祖宗眼光实在好,自从在此修建两座桥后使过路客商节省了数百里路程,全镇上下不缺生计,小福子在客栈里做了学徒,掌柜喜他伶俐多有接济,一家倒也是不缺吃食。 “水深一尺,天明渐退。”又拉高音量喊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客栈内小福子快步来到掌柜卧房门外也听到打更人这一声,心中明白是九爷爷怕自己先前睡迷糊没听清水汛内容传错话误事赶忙揉了揉眼睛搓了把脸,轻轻在掌柜卧房门上叩了几下,侧耳听了听,没动静又加重叩了几下。 “谁呀,可有事?”房内一个女人问道。 “婶娘,是我小福子,掌柜的可醒了?” 就听见房内女人似乎在叫醒枕边人,一个男人声音嘟哝了几声接着问道:“小福子,可是雨收了?” “是的掌柜,雨收了不少,刚刚打更的九爷来传话说是‘水深一尺,天明渐退。’”。小福子赶紧答道,尤其是关于水汛的话更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甚好,速去通知伙计们起来。”屋里男人声音一下子清醒,高声吩咐:“起炤生火,多备干粮。” “哎!”小福子高声应道,就要去通知各位伙计,就听身后‘吱啦’一声就见掌柜身披单衣,屐着布鞋站在门口。“小福子做得好,没有误了旅客的行程,去后厨揣上几个饼子到桥头跟着七叔,一旦水情有变就速来回报,往年涨水期过桥也最多不过几刻钟通行时间,可不得误了时间。” 此时后院的声响已惊动两旁厢房里的伙计,东厢房住着的大厨领着火工不及洗漱直接就往后厨走,小福子见状连忙跟上。 从后厨的蒸笼里用布帕揣上三个冷炊饼正要往外走就被大厨一把揪住了衣领,接着怀里又被塞了两个。 “腿脚快些顺路回趟家送与弟妹吃食。”说完膀大腰圆的厨子就将小福子拎到屋外。 双桥镇自从建镇以来外人很少,几乎都是同宗同族,彼此帮衬倒也和谐。 外面下着雨,阿福回屋找了件蓑衣披上,拿着斗笠风一样就向外冲去。 跑出一段路又想到什么反身折回,来到一处拐角避风的屋檐下,就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堆茅草里。 阿福上前推了推那个稍大的,轻声唤道:“小石头,快醒醒。” 大的没反应到是怀中那个小家伙睁开了眼睛,看着阿福悄声说道:“阿福哥,哥哥昨夜将吃食都给了我,夜里又冷又饿,方才刚刚睡下。” “不打紧,来先吃个饼子。”阿福一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一手拿了个炊饼递过去。 小家伙接过炊饼拢在怀中,伸手推了推抱着他的哥哥。“哥,快醒醒!阿福哥又给我们送吃食来了。” “嗯,阿福来了。”被叫作小石头的男孩被推醒应了一声,看看阿福又看了眼幼弟怀中的饼子却说道:“阿福,莫要多拿店里吃食连累你,况且你还有弟妹婶娘也需要···” “知道知道,那需你来操心?”阿福连忙打断这位新交朋友的说道,指着怀中说道:“这里还有。”说着又摸出一个炊饼硬塞在他手中。 “家里平日有街坊四邻照应,倒是你们接下来要一路远行,不吃些东西如何能行?”说着又将怀中布包推送与小石头,正色道:“莫要推辞,小木头这么小你得为他拿着,还有些需与你仔细交代。” 小石头此刻也没有气力推辞,看看怀中年幼的弟弟,想了想起身正式向阿福施了一礼。 “掌柜说能通行的时间极短,可能还只能通行车马,你们俩人小力弱要淌水过桥恐有危险,想来那些行商怕拖累不会带上你们,有个老夫子倒是善人,可惜他是坐囚车来的。” “唉!勿慌,让我再想想。”阿福挠了挠头。“对了,还有一户官家小姐也是有车马的。快,小石头你将那块布帕拿出来把自己洗漱干净些,那些夫人小姐可爱干净了,这些日子每日都要烧水洗沐的房间还要熏香,你们收拾得清爽说不定小姐看了心一善带上你们,不能再说了,我得去西桥头找七爷爷问明情况。” “去侧门等着···”着急忙慌跑走的阿福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吃吧。”小石头对着幼弟说道,掰了半个饼子几口吃下,剩下的揣回怀里,将布帕就着雨水打湿,先细细将幼弟脸擦拭干净,又用手指将头发梳理顺畅用布条扎了个马尾,单干净衣服的尘土捻去身上的干草两兄弟方才向着客店侧门走去。 事急匆忙伙房的厨子直接在侧门口架起了火炉子,上面烝着热气腾腾的炊饼,旁边的长案上是早就备好的干粮饼子,最早出门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车马路过伙计递上两个热炊饼再带上一份干粮。 毕竟在此堵了好些天,大家都心急火燎的,客店没有准备汤水,旅客也不在意。 两个小家伙望着长长的车马队伍一片茫然,商人重利自然不会为了路边的两个乞儿生出一份好心,就算有人心善也面上不显,货物重车不说再带上两个小孩一旦跟不上车队出了意外,就会血本无归。 商队过后一辆囚车跟着出来,两个衙役一个上前领了吃食,先恭敬送了一份给囚车里的老人才和另一人分食。 这一幕把两个小家伙看得一愣,囚车驶过时里面的老人微微一笑,对着两小扬了下手里没吃的那个炊饼。 顾磊下意识摇了摇头,看着老人的儒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弟子礼。 这一礼倒是让老人动容,张口欲开又无声叹息,身为囚徒又哪有能力主导他人的命运,两个衙役无非是看在上官是自己学生的面子一路对自己多加照顾,可毕竟是职责在身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善心就惹上是非。 顾磊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虽然阿福已有提点,但心下还是些许失落。十来岁的孩子就算曾经再无忧无虑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逃难生活,心智飞速的成长让他重整心态,将幼弟搂近身边出生宽慰道:“小森莫怕,阿福说了那个官家小姐是个心善的,哥哥定能求她带我们一程。” “嗯。”小森抬头望着哥哥大声应道。 弟弟也懂事了许多,一路再苦再累也不哭闹,顾磊耳边回响起二叔的叮嘱“向西去应天府,你父在哪,地址信件里有,莫停留一直走,记住二叔教你的那些,一直走赶在灾民前面,莫停……” 记得自从在镇子的夫子那启蒙后,二叔就一直教授自己山川地理,还严格要求必须将那些地理堪舆图记在脑子里,每日监督练拳打熬身体也从未放松,所以这一路来两兄弟抄近路甩开身后满山偏野的灾民赶到了这双桥镇,虽说在此被大水又堵了几日,但料想那些灾民拖家带口行动缓慢,自己一定能在官府封堵道路之前去到应天。 好半响没有车马出来,但客栈里还有人马声音,侧门口的炉子长案也没有收拾,许是贵人身子娇贵起得慢些,让两兄弟等得心下越发忐忑。 终于一辆马车驶出后院,一个中年婆子下车领了吃食又转身吩咐还未出来的下人照顾好小姐之类的,兄弟俩估摸着那位官家小姐在后面的马车上就没有作声。 等那辆载着管事婆子的马车开走,官家小姐的马车总算也跟着出来了,可让人傻眼的是马车遮得严严实实,小姐自是不会下车领吃食,可连个丫鬟婆子都没人露面就直接走了。 眼见这般情况顾磊心一横,拉紧小森的手就要跟上去高声呼喊,一匹大马却横了出来,撩起的蹄子险些踏在俩兄弟身上。 顾磊连忙拉着弟弟退后,只见一匹高大战马上一个武士打扮的人一只手捧着一包酱肉,另一手正拿着酱肉大口吃着,缰绳就这么信手放着,根本没在意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小孩,马上一侧弓枪齐备,估摸着不是贵人小姐的护卫就是请的镖师。 就这么错身的时间那辆载着贵人的马车已经驶出一段路,就在俩兄弟要追上去的时候,那个骑士突然转身看了两人一眼,眼神让顾磊一激灵立马停了下来,这一路那样的眼神顾磊看得多了明白其中的含义,那高高在上的眼神透露着一种漠视,随时可以取走平民生命的漠视。 马上骑士看着知趣停下的两人轻笑转身夹马跟上前面的马车。 心中后怕的顾磊感到弟弟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头看见小森正一脸迷惑的望着他。 “小森,我们自己走,哥哥会背着你过去的。”看着小森的幼嫩小脸顾磊不由想起二叔的叮嘱,自己与小森的生命是二叔二婶用生命换来的,虽然那远在应天的父亲已很模糊,但那毕竟是一份希望,是自己对二叔的承诺。 做着鬼脸将小森头发揉乱,换来小森咯咯笑声,这是两兄弟许久没再做过的游戏,心中平生一股硬气的顾磊忽然就想这么做。 找了块避雨干爽的地,顾磊掏出先前没吃的半块炊饼大口吃下,又从阿福给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分了一半给小森。 “快吃,吃饱好赶路。”一边大口吞咽一边小森快吃,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干瘪的包裹。 包裹里是从家来带出来仅剩的东西,一本小森开蒙后习字的''千字文'',里面夹着那封二叔所说的信件,还有一块不知是什么做的牌子,也是二叔说了死也不能丢的东西,顾磊估摸着是和父亲相认的信物。 牌子上有链子,顾磊将牌子挂在脖子上,又将书贴身收好,就把包裹牙咬撕开,一条条的布连起来,又一股脑塞进怀里,这样淌水过桥时可以将自己和小森绑在一起。 “走啦。”做完准备,握住小森主动伸过来的小手,两人向着西桥的方向走去,或许是总算吃到这些天来的一顿半饱的饭,两人的脚步多了几分力量而扎实欢快起来。 第二章 此时天光渐渐明亮,雨也已经停歇,小镇的路上飘散着一层薄雾。 双桥镇不大,一条石板路通东西,小镇的房屋就建在路的两侧,路的两边尽头就是两座石桥,镇子也是因此而得名。 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不怎么平整,马车走得有些摇晃。 “哎呀!”小荷包捂着撞疼的头吃呀咧嘴,眼神飘忽不敢看自家小姐那打趣的眼神。 “你呀,一天天的睡不醒,还不吹吹风清醒清醒,小心待会严婆婆发落你。”赵婉儿盘腿坐在马车的软垫上丝毫不受颠簸的影响,一身干练的武士服没有减弱官家小姐的贵气,秀丽的脸蛋上略略上挑的细眉更显英气。 “哦。”小荷包嘟嘴应声,挑起车窗的帘子慢慢将头探出去,清晨的寒气太盛,半眯着眼打量着旁边的房屋,半是无趣半是嫌弃的眼光四处寻摸着,渐渐马车后远远两个快步跟来的小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妈呀!”小荷包的身子猛的缩回马车,脸色煞白眼神恍惚,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又怎么啦?”赵婉儿没好气的问道。 半天没得到回应这才睁开眼睛,却见小荷包像个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在马车一角,身体抖得就像在筛糠。 “见到鬼啦。”赵婉儿上前扶起小荷包,却见她眼神发散,无奈在小荷包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嗬!”只见小荷包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神这才聚拢,看清眼前是自家小姐,惨白的脸上突然泛出一片血红色,不顾尊卑死死抓住了赵婉儿的手颤抖说道:“小姐,我看到了玉哥儿,真的!我看到了玉……” 赵婉儿不知道这小丫头哪来那么大的劲,抓得自己手生疼,可听到她的胡言乱语恼怒地甩脱被抓着的手,行走中的马车一下将站立不稳的小荷包甩到马车壁上。 “小姐,没事吧。”车把势听见声响在外面问道。 “没有!”被撞了一下终于完全回过神的小荷包与自家小姐同声应道。 赵婉儿上前提溜起小荷包一直退到马车厢最后面才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在胡说些什么?” “没有,没有胡说!”小荷包急忙解释,双手刚碰到小姐的手想到什么又赶紧缩回去捂着嘴低声说道:“是真的!小姐不信你自己看,就跟在咱们马车后面。” 赵婉儿将小荷包靠着车厢壁放开,着才缓缓靠近车窗探头看了一眼。 此时马车已接近桥头排着的长长队伍渐渐放缓速度,而顾磊二人已经快步逐渐追上来,这一眼看得十分分明。 赵婉儿强忍再看一眼的冲动,紧咬下唇快速思索了一番吩咐道:“小荷包,你去,将他们带上来。” “小姐,我不敢。” “不敢也得去!”赵婉儿低声厉喝,见这小丫头实在不堪用转而宽慰道:“只是有七八分像而已,你到窗边来假意吹风他们路过时你问一句是去哪,如果是要过桥你就发善心带他们一程。” “不是都小姐夫人发善心吗,我一小丫环发哪门子善心啊!” “你就犟嘴能耐。”赵婉儿其不打一处来,这贴身小丫头要不得了,自己当妹妹养结果养废了。 “还不赶紧到窗边来!” “哦。”小荷包畏畏缩缩挪到车窗边上,不肯将身子探出去,气的赵婉儿又推了她一把。 “正常些,就像平时你和那些下人门子打趣那样。”不放心的赵婉儿在小荷包身后细细叮嘱道。 马车厢车窗不大,一个人探出小半个身子就遮盖得严严实实。 前面不远处就是桥头了,顾磊离得远远就拉着小森绕到路的另一边,走近时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半个身子倚在车窗外,虚着眼睛在吹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甚是奇怪。 有了先前骑士的那一出顾磊也没多看,拉着小森低头往前走。 顾磊不想多生事可怪事却是会找上来。 “呵嗯……”快要走过马车时一声似是咳嗽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抬头一看就见那小姑娘挤眉弄眼却又无意似的问道:“两位小哥这是要去哪?” 顾磊眼光瞟了一眼后方的骑士方才回道:“这位姐姐,我们去前面看看水位退了没有,” “是要过桥吗?好啊好啊!”小荷包闻言差点跳起来欢呼,可马车窗完全限制了她的发挥差点扭到腰。 “哎哟,那个我家……姐姐我发善心带你们一程啊。” 顾磊没有急于应声,总觉得这个小姐姐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这时后面的骑士驱马上前瞪了小姑娘一眼向车厢里面询问道:“小姐?” “不妨事。”就听车里另一个声音平淡回道:“两个小娃过桥带上一程而已。” “两乞丐似的的小娃,要带上也安排在前面严婆子那一车吧。” “扈二哥,我可不是那些娇气的贵人小姐。”车里人似乎有些不悦。 “诺。”骑士拨马向后没理会小荷包示威性挥舞的小拳头。 “哧溜”一下那个小姑娘缩了回去,不一会出现在车辕上向着两人招手道:“上来呀,我家小姐答应了。” 小森还有些怕生,顾磊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将他先抱上马车,那个小姑娘欢喜地牵着小森进了马车里面。 一进马车里面,顾磊那因天降幸运而怕遇上别有用心的人产生的怀疑就去了大半,不说那英姿飒爽的打扮,就那明亮真诚的神采也不是坏人可以装扮的。 “不用拘礼,坐下吧!”见顾磊小心站在车厢边上生怕弄脏东西的样子,女子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小马扎善意的笑着说道。 此时小森面前已摆上了几盒点心,小荷包蹲在一边热切介绍着几种点心的口味额,而小森一脸犹豫地看向哥哥。 “只能吃一块,要先谢过这位大姐姐。”顾磊没有过于推却别人的一番好意。 “谢谢大姐姐。”小森脆生生地谢过后直接跳了一块绿豆糕,小心翼翼地捧着吃起来。 当小森拿起那块绿豆糕的时候,顾磊那发现主仆二人都有些惊讶,那位小姐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可那个小丫鬟却惊呼道:“原来你也喜欢吃绿豆糕吗?我家小……小姐也喜欢咧!” 差点脱口而出几个字吓了小荷包一跳,连忙补救似的将食盒推到顾磊面前说道:“哥哥也吃一块吧。” 顾磊虽然也有些疑惑她们的反应,可也没多想,就拿了一块小姐不太喜欢的杏仁糕。 一直耐心等两兄弟吃完糕点,赵婉儿才开口问道:“看小哥这般模样,接人待物都似读过私塾,家教也好,为何流落到此,此去哪里?” 虽然触及顾磊伤心事,可别人也许只是无心之问,顾磊只是平静答道:“家乡发了水,和亲人走散了,只能和幼弟去投奔亲戚。” “邸报上到是说上月京东西路因河道年久失修冲毁了堤坝,很是有几个县乡受了灾,可发生水灾的地方离此有数百里,时间不过去了二十来日,你是如何带着弟弟到此的,算上堵在双桥镇的三天,两个小娃竟然只花了十七八日是如何做到的?” “真的吗?你们小哥俩真厉害,走这么远,要我可走不了!”小荷包插话说道。 “家中长辈长年于此路途行商,平时里聊天我记下了。”顾磊答道,不想于此事多做回答于是岔开话题问道:“贵人姐姐是要去到那里?” “我们从幽州来的,要回洛阳,小哥儿知道这两地吗?”一旁小荷包好奇问道。 “幽州到洛阳水路是逆程反倒不如陆路方便,姐姐们可选错了路径。” “可不是吗!被堵在此处可是无聊得紧,要不是我们得先到开封府办事……”小荷包一边熟练照料着小森一边和顾磊聊着。 “咳!”赵婉儿咳嗽了一声打断小荷包,接口说道:“先到开封小住,若是顺路你们可与我们同行。” “那要多谢贵人姐姐了!”想到此后一路不用再受那多苦楚,顾磊赶忙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我姓赵,以后就叫我赵姐姐好了。” “是,赵姐姐。” 此后几人都无心再说话,倒是小荷包与小森在一边玩耍的挺好,气氛倒也不显局促。 小荷包玩心大小森年纪小一见到挺投缘,看小荷包照料小孩那熟练劲定是平日做熟了的,可赵姐姐模样年岁也不像有孩子,估摸是家中弟妹之类的。 忽然桥头方向起了一阵喧哗,顾磊坐不住转出马车站在车辕上看去。 原来是一些行商见水位久不退去,沉不住气与双桥镇看护桥的青壮起了冲突。 行商打尖住店都有规划,此时不能过桥就可能误了下一站的时间,尤其是在大雨过后路上更是不好行走。 远远看到阿福也站在桥头前,只是他年纪不大身量小只能在人群边上跳脚,帮腔向那些激动地行商解释着。 还好那些大客商和走老了这条路的都知道该相信双桥镇河工的判断,两边劝着冲突很快平息了下去。 阿福长出了一口气,真怕那些不要命的强行冲桥,还好那些行商里的老人明事理。此时平静下来突然想起小石头和小木头两兄弟,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遇上好人搭上车? 急忙来到一个高处向车队后方寻摸,终于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看到了,欣喜地向着顾磊挥着手。 顾磊也很高兴挥手示意,明白阿福这是关心挂念自己,心中暖暖的,于是转回马车里对赵婉儿说道:“赵姐姐,我想带着小森去向朋友告别,可以吗?就一会不会耽搁了行程的。” “你们在这里还有朋友吗,小姐,我们也下去走走吧!” “去吧,嗯……车里气闷的紧,我们也下去走动走动。”赵婉儿应道,至于下车走动也许只是不想那个像极了自家小弟的小娃离开自己的视线。 得到允许,小森开心抓着哥哥的手就要下车去,顾磊倒是沉得住气领着弟弟行过礼后方退出马车厢,两人下车后一路向着阿福的方向奔去。 小荷包给自家小姐披了一件长衣出了马车厢,踩在车把式搭好的木凳上下了车,看似四下走动,可主仆二人的眼光一直追寻着那两兄弟的身影。 就见两娃快步走向一处高地,那站着的一个男孩倒是识得,正是这几日住店送水送饭的小伙计。 两方走到一起相拥欢呼雀跃,又激动地互相说着什么,过了一会也许是知道终须分别,顾磊上前再次拥抱了阿福,分开后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将书中那封信重新收好后拿着书对阿福说:“阿福哥,这本书给你,以后遇到有学识的住客你有机会就请教他们,总有一天书中的字你都会认得了。” “这是小木头识字用的,我不能要!”阿福连忙推脱。 “小森字都识得了,只是不明其意,以后我自会教他,书对你更有用。”顾磊握住阿福的手将书塞到他手中,劝道:“识得字,算得帐,阿福哥你拿着,别忘了我们!” 说完顾磊牵着小森向回走,虽然不舍可前路还有要完成的事情。走了不远就听阿福在身后大声说道:“我已经认得那两个字了,一个是磊,一个是森,可我就算将书上所有字都认得,你们还是小石头,小木头!” 顾磊转身对着阿福大声答道:“是啊,我是小石头。” “小木头是我!”小森也声音哽咽喊道。 这一幕让四下众人感慨暗起,分别更能使人思念相聚,一些长期在外的行商旅客又有些待不住了。 好在这时一直坐在一块大石上观察河水听着后辈子侄回报的老河工陈九公站了起来,长年在这条路上行走的人立马明白这是有结果了,也动了起来。 不大一会一些双桥镇青壮就沿着队伍清点人数并规劝众人再次检查车辆状况,说是再过一到两柱香的功夫就会迎来水位的最低时间点,只是延续的时间不长,希望过桥的各位保持次序快速通过。 顾磊会和了正在马车边溜圈的赵家主仆,小荷包就上前蹲下用手帕给小森抹去泪水,嘴里嘟囔道:“什么情况呀!给我家小少爷……小娃弄成了花猫脸了。” 顾磊正疑惑自己弟弟啥时候成了小荷包嘴里的小少爷了,就听见旁边囚车里的老人说道:“这位磊小哥儿,可否将你所带之物借老夫一观?” 原来是刚才赠书时将脖子下挂着的铁牌带了出来。 顾磊思索了一下,老人慈眉善目而且先前颇有善意应该没有贪图自己物件的意思,况且这块牌子黑不溜秋除了是自己与父亲相认的信物之外自己也丝毫看不出有何值钱的地方。 取下脖中的铁牌递了过去,顾磊说道:“夫子请观,小子也不知来历,难道有什么不凡之处吗?” 此时赵家主仆带着小森也靠了过来,小荷包好奇的咋呼道:“小姐你不是说这位杜夫子是金石大家吗!难道磊哥儿这物还是个什么宝贝?” 这一咋呼连边上两个衙役也来了兴趣上来一起围观。 杜夫子一上手就知道这真是那物,心中泛起惊涛骇浪面上缺丝毫不显,假意对着日光上下看了几眼,便说道:“顽铁牌子不是什么好材质,倒是这雕工不赖,磊哥儿家中有人擅长雕刻吗?” “许是长辈所做,小子此次是要去投奔亲戚,正可以此做个信物。” 第二章 “那可要收好,莫误了事。”杜夫子看似随意将东西递了回来。 顾磊双手接过在脖子上带好,又将牌子塞回怀中,到没有察觉杜夫子话中深意。 边上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就都散开做着开拔的准备。可赵婉儿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眼界不凡,看出那可不是什么顽铁而是陨铁,世上也没有那么好的刻刀可以在陨铁上雕刻,那是秘制药水在牌面上腐蚀出的凹字,一面是个‘骄’,另一面是个‘定’,虽然不知道杜夫子为何要如此说,但赵婉儿也无意揭穿。 “我们也回马车上吧,莫要一会队伍动起来就手忙脚乱地。”向杜夫子微笑施礼赵婉儿就催促着几个孩子回去。 远远又一阵喧哗声传来,这次到是东桥那边传来的,不一会有个双桥镇的汉子快速跑来,边跑边喊道:“九公,东面有人冲桥了,西面几时可以通行?” “有人冲桥,他们不要命了!”这边等待的人都鼓噪起来。 此时水位虽然已经眼见退去,可还是有没过小腿高,水流速度大一般壮汉根本站不住,此时冲桥无异于搏命,大伙都伸长脖子向后看,实在好奇是什么人赶着送死。 赵婉儿赶着几小回到马车上,这时扈二也拨马立在车窗边上说道:“小姐,来的人马不少,恐来意不善。” “嗯,多做些戒备。”赵婉儿到是不慌,淡淡吩咐道,便从坐垫下面摸出一把长剑提在手里。 隆隆的车轮压在石板路的轰隆声渐大渐进,几个小的好奇坐不住都把头挤在车窗口观望。 车队估摸着至少十多辆,每辆前面不仅有健马拉车,两边还有几个青壮汉子随行,肩上挎着绳套,绳子连在马车上,这些大车应该是在健马呵壮汉的共同牵拉下才能过得桥,奇怪的是马车上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个个幼童,男娃女娃都有。 这些幼童面有几分菜色,衣衫也有些破烂,每辆车上还有妇女负责照料,所以收拾得也还算干净。 只是如此一来车队不像行商到像是人贩子,透着几分诡异,顾磊赶紧将小森扯离窗口藏到身后,侧着身子继续观察。 几个双桥镇的汉子早早在先前队伍的尾部等候,正处在赵家马车的外面,看见那些人来了就迎了上去。 “各位好汉,前面还未通行,还请将马车引到队尾……” “不用了!”一个头领般的精壮汉子将绳套取下,走上前来大声说道:“我们只是来办事的,事办好了估摸还得在这双桥镇盘横几日。” “好汉爷所办何事?有用得到我们的请尽管说话。” “那敢情好,听说这几日都没有通行,那押解东京的杜夫子还在此处吧!” 第三章 此言一出,无关人等只是好奇可那两个押解的衙役立马紧张起来,急忙手握解棍站到囚徒前面。 “各位,这……”双桥镇人等都不知所措,虽说此事与镇子无关,可毕竟涉及到官家一旦出了恶性事件必定影响镇子的营生。 好在此刻有人在车队后方发话道:“都先靠边停下,待我与夫子商谈过后再做打算。” 声音大得在众人耳边隆隆作响,有江湖经验的人一听便知来人必是内功深厚的高手,两个衙役更是双脚发颤,光是此人就可轻易将其拿下,何况对方还有许多帮手。 前面那与双桥镇人搭话的汉子受一挥安排车队在赵家马车后面靠边停好。人群散开后一个壮硕的半百老头衣衫敞开坦露胸膛,同样肩头斜跨一根绳套,拖着一辆双马大车,车体比其他都要宽大,左右各立一长幡,左书‘再世弥勒’右写‘万家生佛’,龙骧虎步缓缓走来。 一颗大光头正正从窗口经过,锃光发亮的秃头,后颈青经凸起,宽阔的肩膀肌肉撑得衣衫鼓鼓囊囊。 顾磊看得有些发呆想起幼时二叔背着自己山间地头玩耍时的场景,二叔宽宽的背脊就是自己的依靠,二叔教自己学文识字;二叔教自己打拳炼体;二叔教自己生存的本事,可滔天的洪水无情的浪头将这一切都给打碎了,在将装着自己和小森的木盆绑在树头后二叔毅然松开了手,母亲因难产亡故后父亲离家出走了,二叔替代的那美好深沉的父爱再一次失去了。 回忆让顾磊的眼中泛起了泪花,眼光开始模糊,回过神来就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原来是行过的大车上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估计是自己看着她家长辈发愣神情有些失礼,小女孩气冲冲的瞪着自己,看见自己眼中有泪又做了个鬼脸比了个羞羞的动作。 顾磊脸红心虚低头抹了一把泪水,抬头再看时,小女孩已经趾高气扬的扳正身子没再看他。 顾磊自嘲一笑也不在意,回头看见赵家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将长剑又藏回了坐垫底下,小荷包挽起了马车的布帘朝外看,因为此时那辆大车正停在前面囚车齐平的位置。 那老汉待车辆停稳就甩下肩头绳套,走到囚车前抱拳说道:“杜夫子,川东巫蛟受兄长巫蟒所托前来迎接。” “老夫不认识什么巫蟒,况且一囚徒尔,何来迎接一说?” “当年兄长假托他名在夫子座下求学,家兄身量体长与我大致一般,大约二十年前沧州,夫子可观我回忆是否有此一事。” “二十年前在沧州我一私塾夫子座下皆是童子,你这般模样的还是你兄长估摸也至少三十多岁,怎么可能在我那求学,完全是无稽之谈!”杜夫子略一思索立马否认道。 可杜夫子再次细细打量了老汉一番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指着老汉惊喜说道:“你说的不会是小蛇吧!巫蟒、巫蛟,他起名还是这么随意,当年就用个‘小蛇’的名字搪塞我,如今还是这般。” 老汉哈哈一笑,接道:“兄长未成细说当年之事,只说夫子于他有授道之恩,否则也不会这般麻烦。” 杜夫子此时也想起确有这么一个喜欢玩蛇的汉子,当年死乞白赖的要给自己一个私塾先生当护院,隔三差五就拿一些打散的古文字来问自己,还当自己看不出那是某种武功心法,后来一次出游时遇到强盗,那汉子三拳两脚就打跑了强盗,对着自己施一大礼留言‘来日必报大恩。’就此离去,自己也放在心上没想落在此处。 “我不会与你去。”杜夫子突然平静说道。 “这是为何,石儿皇就因为夫子醉酒骂了他几句就要锁拿夫子,此等地方有何可留念?不若与我回转大蜀教书讲学,闲时醉卧田间岂不快哉!” “我自有不去的理由,你不必多言。”杜夫子也不多做解释挥手示意那巫蛟离去。就在巫蛟还想再劝时忽听桥头一声大喝:“起链!”周围众人齐声应和“起链!起链啰……” 此刻西桥水面已落至脚面,桥头两边青壮发力推动绞盘将两条大铁链拉出水面,待铁链笔直插入钎子固定。 打头的一辆货车在双桥镇河工的示意下扬鞭驱车上了桥面,整个车队轰然有序的动了起来。 “快走!快走!我若不同意谁也带不走我。”夫子连声催促还没回过魂的两个衙役跟上队伍。 两个衙役看了看那巫蛟没有阻止方才小心翼翼驱动囚车跟了上去。 马车驶过的时候,顾磊见那巫蛟面色不善却咬牙让手下车队跟上,估计依旧没放弃劫走杜夫子的心思。 一上桥面,马车在水流的冲击下小幅抖动起来,还好车把式经验丰富,提前将马儿的眼睛蒙上,在车把式的鞭策下没有惊慌走得很稳。 从车窗望外面,滔滔河水滚滚而过,看得人不住眼晕。顾磊心下思索若水位不能落到桥面以下全靠自己估摸很难有体力背着小森安全过桥,不由万分感激这位赵姐姐的恩情。 过桥后那些商队丝毫没有停留,生怕赶不上今晚的落脚点。反倒是哪位夫子的囚车靠边找了个空地停下,赵婉儿看见了思索一番突然敲了敲后车壁。 扈二驱马赶上来在窗口问道:“小姐,何事?” “对上哪位巫蛟你有几分把握?” 扈二苦笑回道:“‘巫山二怪’老二巫蛟内力深厚,但江湖传言他修炼出了问题,平时行走立卧控制不住都会使用内力,刚才我观他说话亦是如此,都说扛过三十招巫老二就会无力,可我最多能抗十招。” “加上小姐多抗十招!”见赵婉儿跃跃欲试扈二补上一句。 “可那巫蛟当众劫走杜夫子,如若不管你毕竟还未交脱官家的差事,我这官宦嫡女也脱不了干系,何况那贼子之父一直在打压我赵家,此次归家我不欲声张,被那贼子知道势必纠缠……”赵婉儿一边踱步一边分析形势,似是下定决心从坐垫下重新拿出那把长剑吩咐道:“先停车观望,我观那杜夫子刻意等候应是有解决之道,不用动手自是好,如若动手可由我绕斗,你从旁引弓侧击,还若不敌则先以保存自身为主,能救下杜夫子自然是好,不能亦是对官家尽了一份心意。” “小姐,还是由我主攻吧,您是千金之躯怎可……”扈二还想劝说被赵婉儿打断道:“扈二哥长于弓马乃是神射手,自应以己之长对敌之短,临阵最优此处我赵婉儿当人不让。” 扈二郎是赵婉儿故祖父的部将,此次护送故主孙女归家一路上也有过几次戏斗,对赵婉儿的身手也有几分了解,想想自己尽全力退敌难全自保却有余,只是劝赵婉儿莫要行险抢攻,赵婉儿自然不无答应。 这边计议停当,赵婉儿转身安慰急得直哭的小荷包:“那巫老汉不像大恶之人,我与扈二哥不敌若是退走,想必不会为难你们,你们自便就是。” “小姐,能不能不去,我怕……” “不要多言,此番若是再给父亲政敌留下攻击的把柄,加上……我有何面目再见父母!”赵婉儿去意甚是坚决。“待在马车上,勿要惊慌。” 赵婉儿下车向囚车走去,扈二并未跟随只是驱马到路旁和马车拉开距离,接着拉弓朝马前射了一箭,坐骑亦是久经训练轻嘶立马立定。 此刻两个押车的衙役已经被远远赶开,横身挡在囚车前的巫二和囚车里的夫子都没在意赵婉儿的接近。 提剑上前的赵婉儿这才听见二人的谈话,也不是什么劫车远走之类的,而是夫子正细声叮嘱巫二:“此番南归勿要停顿,朝廷对西蜀用兵已成定局,你与你家兄长虽为蜀国供奉,但兵家之事非你二人所长,能不奉招就不奉招,况且巫大的恶疾未愈,封山自保就好。” “多谢夫子解惑,巫二在此代巫家谢过夫子大恩!”巫二跪下对着杜夫子叩首行礼。 夫子受了巫二大礼也不推避,只是催促巫二尽快动身。 “夫子真不用与我等一同返蜀吗?”巫二起身还想再劝。 “不用,我与老友在京都有约,性命无忧,若与你等远走反而不美。” “那就此拜别夫子!”巫二没再犹豫转身离去,经过赵婉儿身边对她笑了笑,对她提剑提防之态毫不在意。 “夫子无恙吧!”赵婉儿问道。 “无恙,多谢赵姐儿关心。”杜夫子笑着回道,接着又说道:“烦请赵姐儿将衙役唤回,此后一路还须多加照应。” “自当如此,夫子无须客气。” “洛阳赵指挥使统兵有方,不想教女亦如此了得。”夫子扶须笑赞。 赵婉儿听得夫子拐着弯称赞自己,可提及却是家父,不能推辞可提着剑又不方便行女礼,只得学着江湖人士那般抱拳回礼。 “嗖!”的一声一只箭朝天飞过,接着是一声痛呼,两人转头望去,就见一人高高飞起砸在路边的泥地里。 “哈哈哈……”随着笑声巫老二身影落在扈二的马上,双腿一点远远向着自己的车队而去。“女娃子,以后遇事还是量力而行的好!哈哈哈……” 赵婉儿满脸通红,心中羞怒,连忙向着扈二奔去。 “扈二哥,伤在哪里?可严重?” “不当紧,不用过来。”扈二挣扎爬起吐了一口鲜血,脸色一阵惨白。 赵婉儿不顾泥泞就要上前搀扶着扈二,扈二却不肯让身上的污垢弄脏赵婉儿的衣服连忙推脱。不得以赵婉儿赶紧说道:“扈二哥,那快些坐下疗伤。” 扈二直接坐在泥水中打坐运功一周,脸色方才好看些,长吁一口气感慨道:“十年未行走江湖,不想那巫老二如此厉害了,内力竟然暴烈无比。” 站起身扈二还是不肯接受赵婉儿的搀扶,好在杜夫子终于将那俩吓破胆的衙役唤回支使着前来帮忙,将扈二架去前面一辆马车让严婆婆照看静养。 赵婉儿牵着扈二的战马将缰绳系在自己马车后面,心中郁郁脸色严肃。 杜夫子的囚车驶过时看见宽慰道:“赵姐儿,你家护卫定是与那巫二乃是旧识,江湖事江湖了,今日一掌旧日恩怨一笔勾销,你不必挂怀。” 赵婉儿想想也是,自己没有行走过江湖,对那些所谓江湖人士的行事作风一无所知,平时也只是听那些护卫吹嘘下风光之事,一时考虑不周也再所难免。于是谢道:“多谢夫子教诲。” 上了马车小荷包立马扑过来,上上下下查看自家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哭哭啼啼一番总算安下心来。 安定下来赵婉儿端坐想着心事,小荷包与俩小都靠着车厢壁打瞌睡。 一辆囚车俩辆马车组成的小车队缓缓上路。 第四章 到了晌午车队找了一块干爽的的地方停下,严婆子带着几个下人找了些干柴煮了一锅干肉汤,就着汤水吃了些干粮众人休整了一番,临近再次赶路时小森突然拉着顾磊要去大解,多日的饥饿终于饱食了一餐却是吃坏了肚子。 顾磊只能急忙带着他向下风处走去,想找个地方便一下,途中折了一个树枝叮嘱小森方便前先拍打几下下草丛驱赶虫蛇,小森满口答应找了个大石后还来不及拍打草丛腹中一阵绞痛急得他解衣蹲下,一番排江倒海总算缓解了腹中不适,忽然就觉屁股蛋子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声“哎呀!”脱口而出。 旁边等待的顾磊急忙上前查看,就见一条黑影‘嗖’的缩回了草丛之中,心中暗呼不好,连忙半蹲下将小森拉到自己腿上检查,这一会工夫伤口边上就已经发黑看来毒性不小,情急之下顾磊哪顾得许多,趴上去就用嘴吸出毒血,直至吐出的血液变成鲜红,顾磊才站起背着小森一边呼救一边向着马车跑去。 听到呼救声的众人涌上前,将小森放在地上一看,虽说顾磊处理及时可此时小森已经双眼紧闭嘴唇发黑昏死过去,也不知是何毒蛇居然毒性如此之大。 赵婉儿吩咐小荷包找出备下的解毒药粉,一半外敷一半强行灌入小森口中,可不知是小森多日疲顿体质太弱还是所咬之物毒性奇特,过了一会不见好转而且小森开始抽搐并且将先前灌入的药水吐了出来。 正在大伙不知所措的时候,杜夫子突然大叫道:“快去追赶巫二,他兄长是玩蛇养蛇的行家,身上必然备有各种解蛇毒之药物。” 顾磊一听立马跑向马车后去解下缰绳,可战马太高第一次竟没翻上去,再试时被人提着后衣领拎到马背上,回头一看竟是赵家小姐。 赵婉儿驱马上了大路,快马加鞭向着巫二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赶到了一处岔路口,两条路上都有车辙痕迹,赵婉儿不由有些彷徨,却听身前顾磊说道:“左边那条,那人是蜀国之人,必是向西边而去。” 赵婉儿暗道自己急切之间竟然没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处事冷静,不再犹豫拨马从左边道路追赶。 果然方向没错,又追了不大会就远远看见前面车队正在赶路,打头一辆那竖起的长幡煞是咋眼。听见后方的马蹄声,车队慢慢靠边,赵婉儿也不停留打马直向头车而去。 “巫二,先生……且停留片刻,小女子有事相求。”赵婉儿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些江湖人士,只能取了一个不太失礼的称呼。 还好前面打头的那辆大车渐渐停了下来,一个身影从大车上跃下,正是那巫老二巫蛟。 “小女娃,莫非是不服气,想和老夫过上几招?” “巫二先生误会了,我来此是向先生求救,我们有人被毒蛇咬伤,普通解毒药毫无作用,杜夫子说您是此道的行家,希望您能施以援手。”赵婉儿勒马停下,回道。 “既然是夫子所荐,我自当所应,你们可知是何毒物,对症下药方可药到病除。” “不知,只见是尖头黑鳞。”顾磊急忙答道。 巫蛟略加思索说道:“尖头黑鳞倒是不出哪几种,可我现在不便亲身前往,却是不好配药。” “还请巫二爷爷救我小弟一命。”顾磊哧溜下马倒头就磕。 “起来吧,小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又一颗大哥配制的解毒丸,天下大部分毒物之毒都可解得,那几种尖头黑鳞的蛇毒也在其中,你拿去给你小弟服下即可,我还要赶路就不亲自去了。”说着巫蛟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上,没想到这面目不善的巫蛟竟然真如那幡上所书一般有颗菩萨心肠,如此珍贵的药物说送就送。 “多谢巫二爷爷救命之恩,多谢巫二爷爷救命之恩!”顾磊重重又磕了几个头。 “快去,莫误了救治的时间。”巫蛟说完抓起顾磊扔回赵婉儿的马上。 “那多谢先生赐药。”赵婉儿也不敢耽误,拨马反身就往回赶。 巫蛟望着两人一马远去,手一挥跳上大车继续赶路。 大车上先前那个小女娃正像模像样地盘腿作息吐纳,只是小眉头有些紧,估摸着刚才看了半会热闹。 巫蛟也不点破,自顾坐下。 可坐定不大会突然出声懊恼道:“糟了,只怕要误事了。” “二爷爷,干嘛一惊一乍的。”小女娃睁开眼嗔怪道。 “好你个小东西,你当我不知道你先前都在看热闹吗?还敢怪二爷爷吓你!”说着作势要打。 小女娃也只是象征性的缩了缩脖子,大眼珠子提溜一转问道:“二爷爷莫打,什么糟了,莫不拿错药了。” “那倒不是,只是救得了小男娃,却救不了大男娃。”巫蛟面色怏怏叹气说道。 “什么小男娃大男娃的?大男娃是刚才那小子么,他又没有被蛇咬!”小女娃不解道。 “对,就是他,你可看到他口角的血渍,必是他为其弟口吸蛇毒残留,观他衣着气色与我们收留的其他小娃一般,想必都是灾民,虽不知为何与那官家小姐一路,可连日长途行走口裂胃伤,用口吸取蛇毒而蛇毒顺口胃入体,又急行许久气血翻腾,就算及时用药都难有回天之术了。” “一个爱哭鼻子的眼泪包而已,那小子好死不死,可坏了二爷爷的名声如何是好?” “正是,江湖人以后会说我巫家兄弟玩蛇一辈子连个蛇毒都解不了,你们先行赶路,我自会追上你们。”话音未落,巫蛟已经飞身出了大车,声音从后方传来人已远去。 “哈哈。”小女娃手捏拳头兴奋叫道:“臭小子,能活是你的命,反正我花飘飘日行一善已经尽力了,嘿嘿。” 却说赵顾二人快马加鞭赶回先前驻地,立马将解毒丸给小森服下,一旁的扈二伸手轻按食道助其吞咽,果然此药极为对症,眼见人不再时不时抽搐,嘴唇也渐渐红润,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决定继续上路。 就在这时顾磊却一头栽倒在小森身旁,正散开做上路准备的众人赶来一看,发现顾磊的症状竟然比小森先前还要厉害,此刻就连呼吸也只剩一丝。 难道还要再去找巫二求一次药?可就算时间来得及可战马也受不得如此连番长途奔策。 扈二舍不得让自己的爱马送死,急得要去解下拉车的辕马,结果本就没好的内伤竟又岔了气。 正在一干人乱成一团时,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问道:“那个男娃还没死吧,让我来看看。” 众人一看来人不正是那巫二还有谁!大喜之下连忙簇拥着他去给顾磊医治。 巫二先翻看了顾磊的眼皮,接着嗅了嗅他嘴边的气味,然后又看了一旁小森屁股上的伤口,说道:“此毒物乃是蝮蛇的一种,此地到算罕见,这个小点的服过我大哥配制的解毒丸已无大碍,可这个大点的就无能为力了。” 此言一出众皆黯然,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么个结果。 只有杜夫子问道:“难道真没有其他方法救他一命了吗?我曾见过令兄将被毒蛇咬后已断气之人救活,比起令兄难道差这么多吗?” 巫二受此一激也不恼,说道:“家兄比我自然强出许多,这小娃毒已入心脉非一药可救,而且此时此地我亦不能竟全功,半途而废与其浪费我巫家神药不如直接准备后事的好。” 众人虽不想放弃可实在与这巫二没有啥交情,正思量间就听巫二接着说道:“要救活这个小娃非一时一刻之功,大伙需答应我一事。” “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就是。”杜夫子直接做主说道。 巫二环顾一周见没人反对,一字一顿说道:“这个小娃我要带走,死活只在半数之间,可只有带走我方可尽得全力。” “可以。”一声清脆答道,一看竟是那赵家小姐。“还请先生速速救治,救人如救火。” 巫二深深看了赵婉儿一眼,余下众人包括杜夫子又都没出言反对,就将顾磊扶正坐好对赵婉儿说道:“那就烦请小姐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我的内力过于暴烈做不来这精细活。” 赵婉儿闻言在顾磊身后坐下,运功伸掌抵住顾磊后背。 巫二这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瓶子将药丸倒出,总共方才两颗。巫二拿了一颗嗅了下,脸上竟有几分肉疼,看来真是他巫家神药不假。 撬开顾磊口齿将药丸服下,等待了片刻突然对赵婉儿说道:“加大内力护好了。”然后一掌拍在顾磊胸口,另一掌衣袖一挥将顾磊吐出的污血全部兜住。 “好了,将他放平躺下。”接着又拿出一颗先前给小森的那种解毒丸递给赵婉儿。“给他服下休息片刻我再带他走,能不能活看他造化吧。” 说完走到杜夫子身边,恶狠狠的瞪了两个见他就躲的衙役,凶道:“看什么看,没眼力见,夫子蓬头垢面还不去打水来让我服侍夫子梳洗一番。” 夫子嘿嘿一笑也不推辞,只是说道:“你有心了,莫要吓他二人。” 这边巫二为杜夫子梳洗,那边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折腾了许久已误了时辰。 当巫二将夫子发式挽好,在袖子上擦了擦才将发簪插到发上,低声在夫子耳边说了几句。 片刻时间转眼就过,此刻小森毒性已解,呼吸平稳面色也开始红润,可顾磊却依然只是吊着一丝比先前稍大的气息。 巫二走过来看了看说道:“我还须追上我家小崽子们,就此别过吧!”说完俯身就要将顾磊抱起。 “且慢!”身后杜夫子突然出声道。 第五章 巫蛟停身,不解杜夫子此时为何出言阻止。 “我并不是想阻止你带走此子,你先将他抱过来。”杜夫子解释道。 “此兄弟二人也真是苦命,先招大难不说,如今又要分离。”说着指着顾磊的胸口说道:“你先解开他的衣服,将其胸口所带铁牌取下来。” 巫蛟照做,杜夫子接过来然后继续说道:“此物是俩兄弟与生父相认之凭证,如今兄长生死不明,所以我做主将其交于弟弟,此次入得京都也好查找一番。” 说完递给赵婉儿:“烦请赵姐儿多多费心。” 赵婉儿接过道:“自当用心查找。” 见杜夫子未再多语,巫蛟会意当下怀抱顾磊大步离去。 一路上众人多以见惯离别生死,除了叹息只能默然继续赶路。 连番折腾下来已然错过了日头,眼见无法赶在县城夜禁前入城休宿,扈二提议先到前方驿站打尖一晚,反正车队此时算得上都有官面关系。 紧赶一阵总算在天黑前到达了县城外的驿站,驿臣验过官文腰牌便吩咐杂役安排了几间房给众人休憩。 简单梳洗过后,赵婉儿和小荷包在房内用清水给小森擦拭身体,路上小森已经醒过一次,只叫了一声‘哥哥’便又昏睡过去,娃子还是太小身体虚弱,毒虽解略一受寒现在已经发起了高烧。 主仆二人细细给小森擦拭一遍后都有些发呆,过来半响小荷包喃喃道:“真像,和玉哥儿一般什么胎记体痣都没有。” 赵婉儿没应声,又去搓洗了手帕拎干敷在小森额头上,静静看着小森的脸庞一遍又一遍。 “小姐,你先睡吧,我先照看着半夜再唤醒你。” “嗯。”赵婉儿应了声努力扭过头,便去床上和衣躺下,只是轻声吩咐小荷包莫误了时辰。 想着心事几番辗转反侧方才睡去,良久感觉应该过了半夜了,迷糊间听见什么动静,起身一看小荷包正倚着床呼呼大睡,动静倒是小森折腾出来的,口里不知喃喃说着什么,手脚也不老实的乱动。 没作声就着月光赵婉儿取下小森额头的手帕去换了一遍水重新敷上,刚坐下就听见房外有异样的声响。 细步悄悄走到门边侧耳听了一会确定方位,透过门缝一看,果然是有人正在用刀拨弄对面厢房的门栓。 一个背对着这面正在鼓捣,另一个站在廊下望风。 往日里扈二哥夜里很是警觉,今天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原因竟没有发出警报。 赵婉儿想了想没有冲出去,怕贼人还有帮手。退回床边摸出长剑,看了看熟睡的小荷包和小森,料想贼人一时半会摸不到这边来后,来到窗边轻轻支棱起窗户,观察了一会这边没人后提身跃出房间。 没有直奔对面贼人之处,赵婉儿沿着驿站土墙绕了一周,果然三个手持弓箭的毛贼两个被她直接抹了喉咙,另一个到是警觉,刚一转身被一剑刺死。 驿站不大,做完这些估摸着应该外围没有了其他贼人,赵婉儿这才向着先前那两个毛贼的地方摸去。 刚到转角处就听见‘扑通’一声,然后一个毛贼不管不顾的从拐角处冲出来丝毫没发现站在身后的赵婉儿,于是很干脆的被一把剑鞘敲晕了。 转过来一看月光下那边门口一个毛贼脑门上插着一支箭已然归西,房门大开里面却没动静。 赵婉儿走过去用剑鞘敲了下门出声道:“扈二哥,是我。” “可安好?”房内这才传出扈二的声音。 “甚好,贼子都已解决了,扈二哥放心。” 回答完听见房内动静大起来,有人点亮了灯,赵婉儿将剑鞘伸到身前缓缓走到门口就见扈二斜靠在床上,双手拉弓依然保持着警惕,两个衙役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恐,直到看见真的只有赵婉儿一个人才羞然站直身体。 “去将拐角那个活口绑来问话。”赵婉儿直接对这俩废物发号施令。 “诺。”年岁稍长的罗衙役拉了一把还有不情愿的何衙役应声去干活了。 “小姐,扈二大意了,竟让小姐亲身犯险。”扈二说着就要跪下赔罪。 赵婉儿一把拉住道;“谁能料到县城附近会有贼人打劫官家驿站,好在我们的人都没事,扈二哥不用过于自责。”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角落里传来杜夫子的声音,没想到先前那俩衙役危险之下至少恪尽职守将人犯藏好了。 赵婉儿过去将他扶起到床边坐下,说道:“这般动静驿站中人都未出面只怕是已着毒手,只是我们的投宿不在贼人的预料之内。” “看来此地也不安全了,先审下那个活口再做打算。”赵婉儿话音刚落两个衙役将那贼人五花大绑拖了进来。 扈二从箭囊中抽出一支,一把将那贼人抓过来,锋利的箭头直接比划在喉间。 “你等是何人?为何要害我等性命!” “爷爷饶命,我等没想害您性命,只是,只是……”没想这活口还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略一吓唬就一五一十全盘交代了。 原来在双桥镇等待的多日一批身健腿快的灾民绕过山间竟然抢先到达了途县城外,只因人数不是太多,官府也没有驱赶,只在城外划了一块地方安置。可这就给县内‘犬背山’的一伙土匪看到了机会。匪首‘穿山豹’王小郎打算乘此机会混入城劫掠一番,然后正好将罪过转嫁给来此的灾民以便逃避官府的打击。 而这个驿站正在城外不远,为防驿站中人得知动静通知驻军前来救援,于是就派人先收拾掉驿站中人,平日里驿站就一个驿臣三两个杂役马夫,匪徒派了五个已是极为重视,只是没想到今天赵婉儿等人借宿于此,拖延之下结果失了手。 这名活口交代完,俩个鼓着胆子去查看一番的衙役也回来了,报告说正房内的驿臣和杂役都被灭了口,只剩一个马夫起夜给贵人的马匹添点夜料好讨要赏钱,听到动静窝在马厩里还活着,自己人都没事,这下都起了在外面候着。 “县城遭袭必须有人去给驻军报信,去将那个马夫唤来问话,顺路将这贼子拉出去关押起来。”赵婉儿平日里耳濡目染军务到也不陌生。 “小姐,问明驻军方位我去,我腰牌还在,与驻军相与方便些。”扈二自荐道,也是为弥补一下今夜的过失。 “扈二哥伤可好?” “不做剧烈打斗,快马不妨事。”扈二答道。 此时马夫被带了进来,指出军队在此处十里外‘风头坡’驻扎。何衙役出言道方才看见柴房里有许多干柴引火之物可以堆砌燃烧给驻军报警,马夫亦附和说驿站有烽火台常备干柴牛粪。 怎料赵婉儿立刻否定道:“烽火报警是极为便捷,可这一来城内匪徒立马知道驿站失手了,可能退走时顺路攻打驿站报复,此时驿站内从多妇孺那来力量抵抗?况且劫掠县城也不是一时半会,快马通报驻军完全来得及。” “扈二哥,烦请立刻动身,速去速回。” “诺,那我去了。”扈二应声道:“小姐,如果事危,还请……” “省得,速去!”赵婉儿知他意思,如果情况危急让她先保全自己。 眼见扈二打马而去,赵婉儿环顾院中众人,吩咐道:“先准备好,随时启程。” “诺。”众人齐声回答。 站在院中,此时月亮隐去,已然进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料想城中匪徒亦是在此刻发动,其实最保险的是率领众人退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可人生地不熟天色漆黑,一帮老弱妇孺行动不便,哪里又是保险的地方? “总要想法子护得大伙的安全才好。”这般想着赵婉儿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床边的小荷包‘腾’地站了起来,羞然欲泣的表情让赵婉儿又气又笑,拿着剑用鞘打了两下道:“好了,我还不知道你,贪睡虫,好在没出事,出事看你哪哭!” “我错了,小姐,再也不敢了。”小荷包想哭不敢,抽抽泣泣模样还挺可怜。 “莫哭了,我不怪你了,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停当些。”赵婉儿宽慰了一句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一下小森的额头,还好,烧好像退了。 看着小森那与三弟一般无二的脸庞,不由想到:若非途中耽搁许久,和那些行商一起进了城,然而此刻城中匪徒暴起再裹挟灾民暴乱,与那人间炼狱有何区别?但愿扈二哥能快些引来驻军,否则…… 没有点燃烽火赵婉儿本能是有私心的,可如此世道自己仅能也只能护住身边这些人。 想到这赵婉儿提上剑,抱起小森朝外走去,小荷包在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第六章 来到院中几辆车马皆已备好,站在高处烽火台上的何衙役大声道:“赵大小姐,城门方向有火光。” “不好!”一直萦绕在赵婉儿心中的那一丝不安猛然爆发。 “走!立刻出发,向来时的路前进,快!”先前听那活口招供时就觉得匪首王小郎不简单,行事大胆狠辣,能设下如此毒计绝非一般的匪徒,此刻就算劫掠杀戮也不会放火,而城门失火必是有变故。 眼见那活下来的马夫也混在人群中准备逃难,大声招来问道:“途县驻军是原有还近日调来的?” “半月前从京都调来的,小的还给往来的探马侍弄过马匹,说是左右护圣军的一厢人马。”看来驿站中其他人死得不冤,仅剩的马夫到是个机灵的。 他的回答正应了赵婉儿的猜测,可常言说得好,‘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无论如何此地如今已成死地。 念及一定,赵婉儿不再犹豫,将怀中小森递给小荷包抱进马车,自己也纵身而上,夺过车夫的马鞭,甩鞭驾车当先出了驿站。 出了驿站原野空旷,就见城门方向火势渐大,隐约间有鼓噪呼喝声传来,众人惊恐不已逃命速度又快上了几分,可此刻天色未亮又有一层薄雾,人马的速度都提不起来。 过得半响,身后的人声马嘶反倒越发近了,赵婉儿万般无奈将马鞭还给车夫,自己跃到车厢顶上张望。 远处草地林间同样有人马在奔逃,更远处看不真切,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人马推进,而先前驿站方向此刻火光一片。 一帮子老弱妇孺是跑不过这些溃匪追兵的,可停下来躲避也万万不敢,无论先来的是谁后果都不可测,看来只能先跑个人困马乏再做打算。 赵婉儿敲了敲车厢让车夫放慢些速度,这是一段长途赛跑,只要不让后面的人过于靠近即可。 两条腿跑路的溃匪眼见追不上车队死心后向着两侧的山林逃穿,只剩一伙十多个抢到马匹的匪徒远远追着,呼喝威胁着车队停下。 赵婉儿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命令车夫提些速度,可匪徒毕竟单人单马速度快些,渐渐追了上来,进入射程几个持弓的匪徒拉弓便射,最后面囚车上抱着囚车圆木搭车的何衙役后背中了一箭,掉下车眼见活不成了,吓得赶车的罗衙役拼命驱马提速。 一路奔逃马已经乏了,车夫再怎么扬鞭催促也跑不快了,此时匪徒也只是为了劫些人质自保,眼见车队没有停下的意思,已经追过囚车向着第二辆马车而去,可罗衙役这时却六神无主只知道赶车跟着跑。 眼看匪徒就追上了第二辆马车,一个悍匪从马背上跃出跳上车厢,可毕竟追了这么长时间人困马乏,脚一滑摔了下去,后面的匪徒见到纷纷避让绕行,可没想到被罗衙役不管不顾撞了上去,囚车将其压得血肉模糊。 赵婉儿见状吩咐车夫保持速度,大声告诉小荷包待在车里靠前躲好,引弓一箭将第二个想跳上后面那辆马车的匪徒穿了喉。 后面的匪徒没想到一个小娘子竟然如此凶悍,纷纷在马上压低身子,几个携带弓箭的开始反击,可一直起身体便被赵婉儿一箭一个射落马下,余下匪徒虽不敢再大咧咧的冲上来,改变策略开始一边试图逼停第二辆马车,一边借着第二辆马车的掩护躲避赵婉儿的箭,尤其其中一个匪徒马术极佳甚是狡猾,赵婉儿几次射击都被他躲过。 再一摸弓囊摸了个空,才发现弓箭已射尽,不由有些想念扈二,若是扈二在此,强弓神射这些匪徒都讨不了好。 没了赵婉儿弓箭的威慑,余下几个匪徒靠近第二辆马车,或许是同伙的死亡激起了残暴的本性,一个匪徒一刀将赶马的车夫削了头,然后示威似的向着赵婉儿扬了扬手中的血刀。 赵婉儿牙一咬愤恨抛开这副从匪徒手中夺来的有些偏软的弓,拔剑站在车厢顶上。 可匪徒却不急于追上来,在那个貌似匪首的家伙指挥下,几个匪徒将手中兵刃直接刺入第二辆车的车厢,听得车厢内严婆子和两个侍女的连声惨叫,匪徒们怪叫哄笑一片。 赵婉儿愤怒至极,可内心却告诉自己要冷静,那个匪首身手很好,自己单独一人没有把握解决掉所有的匪徒。 不知多久渐渐那车厢内的痛呼都已停息,没人控制的马车偏向路边,辕马蹄子一打滑栽倒在地,整个车厢飞起撞在地上四分五裂,冰冷的血浆和残碎的木片打在迎面而来的罗衙役脸上,一个激灵中清醒过来的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在驶向死亡。 那个匪首反手挥刀,鲜血从罗衙役的喉间涌出,头都没回匪首‘呵呵’低笑着看向赵婉儿。 两双血红的眼睛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必杀之心。 “你就是王小郎。”赵婉儿平静的问道,语气竟不带一丝情绪。 “呵呵,小娘子认得我。”匪首王小郎一副不在意的答道,可全身肌肉紧绷,这是他每次遇到生死大敌时的本能反应。 “小娘子是在哪家楼子里认得我家首领?哈哈哈……”几个不知死活的匪徒一旁怪笑。 “今天,你会死!”赵婉儿完全没理会匪徒的调笑。左手剑鞘飞出将一个跑得快些的匪徒迎面击落马,双腿在车厢上重重一顿,提剑合身飞刺匪首王小郎。 “死……”王小郎刚要回答,那料赵婉儿孤注一掷一剑直取面门,好在他久经战阵又有防备立马横刀格挡,双脚踩蹬甩蹬一气呵成,可就算如此也免不了被赵婉儿借势一剑击落马下。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刚半起身赵婉儿竟又杀到,手中宝剑却使刀法,不管不顾提剑又砍来,一连‘铛铛铛’几下,立足未稳又冲忙抵挡,左支右撑下终有疏漏,手臂被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 眼见王小郎不支就要丧命于赵婉儿剑下,一名匪徒打马前来救主,马匹飞速冲击横在两人之间,赵婉儿追杀不成只得滚闪削了马腿,马上匪徒头栽地一命呜呼。 可这一耽搁,还余下的三名匪徒一人将匪首王小郎拉扯上马,另外两个却利用马高臂长的优势缠住了赵婉儿。 赵婉儿小心防范着围着她打转的马、匪,终于明白为何父亲总说赵家家传‘长凤刀法’长于战阵,赵家儿郎功名必须马上取,对于她弃刀使剑也只是笑而不语,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父亲从未想过要一个女儿去上阵杀敌的缘故。 王小郎在同伙的掩护下退到一旁包扎伤口,一边咒骂一边呵斥手下进攻,可手下忌惮赵婉儿先前那番凶狠的表现那敢上前,实在被催促得急了,一名匪徒提马欲踩踏赵婉儿,哪知赵婉儿正是在等待这个机会,手中磕出口子的长剑毫不犹豫地飞射而出正中匪徒胸口,另一个见赵婉儿兵器已失,机不可失就要挥刀抢攻,那成想赵婉儿伸脚挑起先前毙命匪徒的刀,伸手一览接住,大悟之下刀法大有长进的赵婉儿侧身一挡一拉,马上匪徒身体失去平衡,被赵婉儿反手拽下马,一刀封喉干净利落。 顷刻之间局势反转,正要身前手下载着自己上前的王小郎一见之下吓得嚣张气焰全无,身前那名手下更是不待自家首领发话便要拨马转身逃走,可没料到突然间身体腾空飞了起来,而且飞的方向正是向着赵婉儿去的,吓得在空中一阵‘哇哇’乱叫。 对于送上门的收获赵婉儿没有客气,挥刀枭首一气呵成,甩去刀上血迹,左右劈了几下越发顺手了。 可就这么会工夫匪首王小郎已经驱马逃走了,回头看见赵婉儿的表现心中寒气直冒:“哪里来的这么凶残的婆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晦气!” 加马一鞭只愿逃得越远越好。 匪首王小郎不愿再战赵婉儿也挺意外,虽说这贪生怕死之辈已无大患,可他逃走的方向正是小荷包她们马车去的方向,也只能在四下里无主的马匹中挑了一匹看上去还有些精神头的骑上追赶。 一逃一追时间流逝,马速也越来越慢,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身下马匹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又是一轮徒步追逐,王小郎边走边低声咒骂,也不知这凶残的婆娘为何死追不放。 赵婉儿却一声不吭只是咬牙追赶,心中祈祷在到达小荷包她们之前追上这恶徒了结了他,可马力差不多,就算马车慢跑力长些,应该也离此不远了。 可世间事就是如此,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没过多久转过一过山口,不远处俩辆车都停在一起。 原来囚车驽马在没人驱使的情况下竟然跟着马车也到了这里,被颠的七昏八晕的杜夫子一脸无奈的坐在里面,到是马车一片安静不知是什么情况。 第七章 先是在拐角处看见一头撞在山石上驾车老胡的尸体,前边匪首王小郎离马车越发近了,赵婉儿心情不由得有些急躁,紧了紧手中的刀步伐快了几分。 这一来吓得王小郎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拼命往前逃,总算到了囚车跟前,气急败坏的就想去抓囚车中的杜夫子,他只知这囚徒是和赵婉儿一路的,没顾得上想这囚徒能不能让他在赵婉儿面前保得一命。 砍了几刀没将锁链砍断,却震得手发麻,一路奔逃王小郎已经精疲力尽、两股发颤。 双手驻足喘着粗气王小郎抬头望见囚车里的老头似乎正戏蔑地看着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真是虎落平阳,气急败坏持刀探进去就要砍死这老头。 可杜夫子连身都没起,只是朝后缩了缩就避开了刀子,眼睛看向王小郎身后满是嘲讽。 劈了几下连老头毛都没碰到一根,王小郎不敢再耽搁,只能重拾逃跑这一条路,可就在此时,从老头遮挡的缝隙中瞟到旁边那辆马车门里露出的一片裙脚,心中大骂自家笨蛋,回想先前那恶婆娘不正是从这马车上跳下来的吗?马车里不应该有她在乎的亲近之人吗?自己却和一个囚犯老头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呵呵暗笑着王小郎绕过囚车来到马车旁,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眼车厢里面。 除了散落的杂物就是两个晕倒的小人,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穿着打扮应该是丫鬟,头磕车厢壁躺倒,露出的裙摆正是她的,另一个也不什么金贵人物,只是个粗布衣裳的小娃子,昏睡在小丫头的怀中。 看不出两人于赵婉儿的谁更亲近些,但想到丫鬟总该与小姐熟络些,王小郎就要将小荷包拖出来,可先前左手手臂受伤吃不上力,可这是王小郎都能听见赵婉儿的脚步声,匆忙中只能将那小娃从小荷包怀中拽出环在臂中。 一转身就看见赵婉儿作势欲扑的身影,急忙将刀横在小森的脖子上。 还是晚了一步,赵婉儿稳住身形,看着王小郎一声不吭,脚下却横了几步堵住了去路。 王小郎也拿不清手中筹码在赵婉儿心中的分量,可只要不是直接杀上来就可以谈条件:“放我走,我不伤害这小娃。” “放下他,我让你走。”赵婉儿也不敢冒险,说来奇怪,杀伐果决的赵婉儿都不敢看那横在小森脖子上的刀,刀每近一分赵婉儿心就紧一分,手中汗渍将刀柄打湿有些滑手。 “先放我走,不然我……”王小郎怎肯放手这唯一筹码,一副谈不拢就俩散的亡命架势。 “你放开他,我做你的人质,否则你逃不出官兵的追捕。”说完,赵婉儿扔掉了手中的刀。 这一幕实在是出乎王小郎的预料,就连身后囚车里的杜夫子都惊呆了。 手中这粗布衣裳面黄肌瘦的小娃哪有眼前穿金戴银非富即贵的大小姐有分量,可一想到这小妞凶残的身手,王小郎又有些犹豫,试探道:“你若自缚双手,我便放了这小娃。” “可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为取信赵婉儿,王小郎将刀子从小森脖子旁挪开。 见状赵婉儿撕下裙摆布条当面将自己双手捆绑在一起。 这下王小郎一颗心落到肚子里,可做惯土匪的他还是狐疑地四下看了看,确定真的大局已定保全性命,喜极而癫狂道:“你这恶婆娘杀我这么多兄弟,还想杀我,来呀!来杀我呀!看我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赵婉儿毫不在意他的言语,只是眼神直直看着小森,竟有一种舍身取义的解脱感。 王小郎疑惑提起小森到眼前看了看,复又狂笑道:“没想到这小娃对你如此这般重要,可我反悔了,我不杀他,我卸下他一只手,一条腿,你又能如何,来呀!哈哈哈……咳咳,哈哈……咳……” 赵婉儿听得他反悔本是愤怒异常,可突然看见这无耻小人笑着笑着咳起来,鲜血一股一股从他口中喷出。 ‘扑通’一声,王小郎整个人栽倒在地,手脚抽搐了几下就此一动不动了。 “巫蛟说这簪子上有小森兄长吐出的蛇毒污血,他又加了点料,留给我以后如有万一以全体面,见血封喉不痛不痒,果真体面得很。”说完杜夫子将手中的簪子收回重新插到发束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婉儿不知所以,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想起什么又向王小郎尸体爬去,掀开尸体将小森抱出来。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这么一下出现在赵婉儿眼前,原来这一摔一压中小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看着眼前这位大姐姐有几分熟悉又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茫然中轻声问道:“阿姐,我在哪?” “你叫我阿姐!”赵婉儿颤声问道。 “嗯。”小森点头道,有些疑惑这样叫有什么错吗。 “是,我是阿姐,我是你阿姐,呜呜……”赵婉儿连声答应,继而一把将小森拥入怀中放声大哭,口里一边喃喃自责:阿姐对不起你,没有将你照看好,对不起父母,差点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不起兄弟姐妹,…… 这一哭天昏地暗完全收不住了,做在囚车中的杜夫子有些无奈,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赵婉儿万般念起,又万般无头绪。 直到小荷包抚头站在马车上迷迷糊糊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这声总算将赵婉儿惊醒,止住哭泣用牙将手上布条撕咬开,平复了下心情方才答道:“没什么,小……他醒了。”复又喜道:“小荷包你没事啊,我还以为那贼子……” “小姐你以为我死了呀,我只是被撞晕了。”小荷包高兴答道,刚想跳下车突然指着来时方向大叫道:“小姐,看啊,官兵,有官兵来了。” 匪徒大部成擒,此时官兵列阵而行,卷起的尘土飞扬远远就能望见。 赵婉儿擦干泪水略作收拾想想还是捡起王小郎的刀,放进马车厢内却又是自己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许是打了胜仗官兵士气正盛,甲胄齐备阵列齐整到也威武雄壮,队伍行到不远处领头一精甲将领手一挥全员站定,一小队官兵在一名小将带领下前出向此处而来,赵婉儿看了心道这领兵将领也算得是个将才。 这队官兵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这才有兵丁近前查看那具尸体。 “周校尉,是匪首王小郎。”查看的兵丁惊喜回报。 “果真此贼子,仔细些莫吃军法。”马上小将亦很惊喜,翻身下马就要上前亲自验看。 捕杀贼首意味着此次作战已尽全功,自上而下一干人等记功封赏自是不菲,待得小将查验过后,情况传回后阵,那边也是欢呼一片,那名将领在亲卫簇拥下也向这边过来。 赵婉儿几番在官兵阵中都没有找到扈二身影,心下一沉身体又靠近了车厢几分。 “我乃护圣军左副指挥李末,你可是洛阳赵指挥之女,能在此恶徒手中得以保全,看来果真虎父无犬女!”那名将领自报身份后看似一番夸赞,可怎么听都不是那么回事自己与其素未平生,听他话却有一丝怨对之意。 “将军言过了,为国尽心尽力乃是本分,小女子愧领了。”赵婉儿不知来人何意,又心忧父亲在朝中处境,不敢过于辩驳。思虑过三对扈二安危也不能不过问,于是道:“小女子有一护卫前往军营示警不知此刻可在阵中?可还安好?” “嗯。”李末略一沉默,面作哀色答道:“据报是有这么一人前来,可惜听闻小姐遇险强闯敌阵不幸遇难了。” “啊!”一旁小荷包惊呼。 赵婉儿面色沉痛,不想以扈二身手也遇难了,此番赵府众人竟然只余主仆二人幸免,可这李末所言几分真伪还需打探。 “那,那我家护卫遗体何在,我想前去收敛还请将军行与方方便。” “乱军之中,一个护卫尸体我哪里顾得那么多。”李末面露不豫,不想纠缠就要打马离去,可哪知赵婉儿一个移步站到马头前拦住去路问道:“还请将军指明扈二捐躯所在,小女子自去寻找。” “你这女子休得纠缠,还不让开去路。”李末恶声呵斥,周围部下拔刀相向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动手,兵荒马乱的交恶统兵将领,死了白死报个死于乱兵都是好的。 赵婉儿不为周身兵刃所动,两相僵持之际忽听一声声呼喊:“李将军,李将军。” 就见军阵破开道路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待得停稳那个驾车的学子模样的青年从马车上扶下一个小老头,身穿七品官服,来的应是途县县令。 那县令来到李末马前,抱拳谄笑道:“将军,让下官好一阵追赶,还算没晚。” 李末冷着脸倨傲未反应,恼他打断自己,七品小官那值得他搭理。 那县令也不见气,依旧谄笑着,只是请李末一旁说话。 李末见这县令坚持,又听得言及是中枢所命,心中细细寻思了一遍:此番出战虽缴获不丰,可战功已全,况且原本那计不为外人所知应该没有纰漏。 于是挥手令左右退开,且听这小县令所求何事。 第八章 赵婉儿见机也退到自己马车旁,先前呼声一起赵婉儿就反应过来,又见囚车内杜夫子一直暗示自己要冷静,明白今天自己情绪不对,所言所行实在过于孟浪,还好没造成大错,便倚在车辕上休息,静静看着那边县令和李末谈话。 就见那县令掏出一份手令递给李末,边说边指了指那驾车的青年,又指了指囚车内的杜夫子,又是作揖又是赔笑。 李末看过手令,听得县令陪笑面色缓和,见此事与己不过是行个方便,虽说那赵婉儿行事令其不快,可想到她父亲身为前朝旧臣重将颇受猜忌,与自己这后族说来算同病相怜,况且此处外人已多不好痛下杀手,量她也不敢为一个护卫与自家纠缠不清,姑且放她一马卖她父亲一个面子。 将此处交给赶来的途县衙役捕手处理,李末带着王小郎的尸体收兵,临行前对赵婉儿说道:“赵大小姐,贵府护卫遗体遗物待我家儿郎打扫完自会交还与你。” “多谢李将军体谅。”赵婉儿回礼道,也不敢深究,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局,暗道回家后定要禀明父亲厚恤扈二的亲眷。 “则平,这里有衙役处理,你驾车送赵小姐进城找家客栈安顿再来寻我。”杜夫子招手唤过那个青年吩咐道。 “是。”青年没有多话,得了吩咐就朝赵婉儿走过来恭请赵婉儿上车后,自顾将车掉头跟着衙役押解的囚车向途县赶去。 “我见过你,在双桥镇时你和那些行商一起的。”车厢内赵婉儿突然说道。 “是。”青年承认道,并未多言。 “多谢你赶来相救。”赵婉儿想想先前若非他带来途县县令自己可能难以收场。 “都是老师安排,学生不敢贪功。” “你称夫子为师,途中为何不见你就近服侍?”赵婉儿问完就知道问错了,这其中不可为外人道的缘由自然不会说与自己。 果然青年呵呵笑了声没有回答。 待到城门口时,赵婉儿掀开车帘向外看,刀兵过后的痕迹依稀可见,血污都没来得及清洗,残破兵刃箭矢随处可见。 跟着途县衙役城门守卫的兵丁没过多为难就放行了,城内行人稀少,囚车转向去了县衙,青年驾车去寻客栈。 除了城门口那一块有过火的痕迹,越往里走反倒没了匪徒打劫的迹象,看来王小郎那伙土匪并未深入,不知是察觉到不妥还是什么原因。 来到一家名为‘四海’的客栈,青年待赵婉儿三人下车后将马车交于客栈伙计,说道:“赵大小姐自请安顿,贵属遗体应该会由县衙交接,我自去见过杜师后再来请大小姐处理后事。” “再次谢过则平兄。”赵婉儿感谢道,领着小荷包小森进店。 客栈大堂内聚着一群面熟的客商,看见赵婉儿三人进来都点头示意,可看到在双桥镇还是七八人的赵府众人竟然只有三人进来,虽是惊讶万分却也不好前来询问,自是一阵交头接耳诸多猜测。 “昨夜她们没进城怕不是遭了匪吧!”一个行商猜测道。 “仆子下人一个不见,那个凶巴巴的护卫也没见,估计是……”另一个接口道。 “贵人事,慎言。”也有老成的打断道。 “刚才我见到小赵了,打扮变了一副学子模样。”就有人查开话题。 “那个小赵?” “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和老丁头一起的那个。” “你不会看错了吧!”有人不信,这年代饭可以乱吃,衣不可乱穿。 “怎么会,他还对我笑来着。” 赵婉儿没在意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开了一间上房跟随伙计去了房间。 待得伙计退出,赵婉儿吩咐小荷包打开包裹从中找出药给小森换药,这才发现小森这一段时间都是一直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眼睛时不时就偷看自己。 “怎么了?”赵婉儿有些奇怪,这孩子没受伤之前还有些怕生,先前除了和小荷包有说有笑外,像是有些怕自己几乎不和自己说话,这会怎么这么粘人了。 “阿姐,你是谁呀?这个小姐姐我也不认识,你们要带我去哪?”小森怯生生问道。 可小森这一开口却将赵婉儿和小荷包主仆二人吓了一跳,伸手探了探额头也没发烧,拉近身仔细查看也没那有伤。 “哎哟!”小森痛呼道。 “那疼啊?”小荷包忙问道。 “屁屁疼。阿姐,疼……”小森哭道。 “哦,莫哭莫哭,屁屁被蛇咬了没好呢。”两人连忙安慰小森。 “屁屁怎么会被蛇咬,蛇干嘛咬我?阿姐,我怕,呜呜……” “不怕了,蛇被赶跑了,换上药就不疼了。”一番哄弄,总算将小森安抚下来睡着了。 主仆二人面面相蹙,半响小荷包问道:“小姐,这怎么就不记事了,我们该咋办?” “且先看看,兴许过得几日又记起来了。”赵婉儿无奈道。 翌日,那青年来敲门请赵婉儿去县衙认领扈二遗体,小森缠着也要去,赵婉儿好一阵安抚又让小荷包留下照顾,方才随他出门。 来到一楼大堂却见众多客商认识不补认识的,包括客栈主人伙计都齐声道谢:“多谢大小姐和贵属的活命之恩!” 赵婉儿不知缘由,一问之下方知,跟随那青年来的俩个衙役将县令审问匪徒活口的口供在大堂说了出来。 原来那王小郎令人攻占驿站时便约定得手后派人报告,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前来,生性多疑的他不敢再继续行动,便打算撤退,哪知和官兵在城门口交战差点就没冲出来。所以说若非赵婉儿等人,不仅破坏了土匪攻打驿站的企图,而且示警及时,匪徒在城内大肆劫掠此地众人那有活命的道理。 客栈主人立刻宣布免去赵婉儿店内一切开销,各客商也纷纷言说若是同路,路上赵大小姐吩咐莫不敢从。 赵婉儿心知看城门状况定是如此,可这些也是扈二一干人等用命换的,好意不可推却,没有婉拒只是说先去县衙认领再定行程。 众人也不再纠缠,恭送赵婉儿离去。 来到县衙一切都很顺利,就连死人脸的仵作也挤出笑容面对,看过扈二遗体,接收了遗物,赵婉儿不动声色随那青年转入县衙后堂。 县令正和杜夫子说着话,见二人进来只是点头示意就自顾而出。 “大小姐见过扈二遗体了,打算如何处理后事?”杜夫子待赵婉儿坐下后问道。 “将士马革裹尸还,焚化后带其骨灰交于家人,其他人等皆如此处理。”赵婉儿早已打定主意,不加思索答道。 “嗯,甚好,大小姐千金之躯不方便,这些都可以交与则平处理,则平祖籍幽州亦姓赵。”杜夫子见赵婉儿处理并无不妥赞许道,顺便给自己的弟子做了介绍。 “那便多谢族兄费心了。”赵婉儿起身谢过,虽不知杜夫子师徒来历,可杜夫子一囚徒能在这县衙后堂会客,那能简单更不敢小觑赵则平看似普普通通的青年,赶忙以族兄称之。 杜夫子看过暗中赞许,这赵婉儿一路上相处不短,不仅没有一般大小姐的脾气,而且杀伐果决颇有武将家风,自有一番巾帼风采。对能教育出此等儿女的赵指挥使也多了几分好感,暗道虽说赵指挥使现在过得不如意,但只要渡过眼前风浪未来可期,不如再提点交好一番。 “李末说来你令尊一般都算前朝旧将,不过乃是太后族孙,但在左护圣军做到副指挥也基本到头了,所以此次剿匪既为功更为财,所设计策虽太毒可阴差阳错也被我等所破,他愿还你扈二遗体,估计也是在看你打算如何处理,未脱险境彼此退一步对你我都好。”见赵婉儿眉间郁气未平,杜夫子开解道。 “可如此利用一县人命做伐的将军我们就一直装聋作哑吗?”赵婉儿不平道,看过扈二遗体后,赵婉儿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扈二致命乃是后心一箭,其他伤口都是事后做伪。匪徒在一见不对就撤退的情况下在城门口与官兵交战,这分明就是官兵早就有所准备,一早在附近埋伏,扈二估计是在半路就碰到了官兵说明情况,可见官兵却不急于剿匪明白领兵将领打算让匪徒先劫掠县城,然后再剿灭匪徒,这样一来功有财也有,以赵婉儿了解扈二为人,就算这样扈二也不会与官兵冲突,只可能在匪徒发现不对急于撤退在城门交战突围后,扈二担心自己想前来报讯,而李末因为赵婉儿等人坏了他的计划而杀人泄愤。 “唉……”杜夫子长叹一声,沉吟半响方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兵凶连绵不绝百姓更苦,此等武夫怎能不除之而后快……” “老师。”一旁的则平下意识阻止道。 “知道,知道,又没有外人,也不知道我怎么有你这样的慎独老成学生,骂骂武夫怎么了,武夫难道不当骂?额~”杜夫子情绪上来也忘了自己在劝人,但看见弟子朝赵婉儿示意,方想到宣泄对象尊上也是武夫一名。 “呵呵,罢了,其他不说了。”杜夫子自嘲一笑,接着道:“贵属忠心老夫亦动容,可此事不易追究,为全他忠义我可为他主在朝中引一强援,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赵婉儿虽不知杜夫子有此自信,所言强援为何人,但想到父亲此刻困局,仍下意识问道:“还请夫子指点一二。” 杜夫子招手让赵婉儿过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是他!”赵婉儿一听惊喜大叫。 第九章 赵婉儿走后,师徒俩对坐无语,过了良久赵则平方无奈先开口问道:“老师,难道真要同意‘扶’字一脉所请?” 弟子先开了口杜夫子眼带戏蔑看着自己弟子,得意一番后方才说道:“则平啊,你这定性为师亦是欣赏的,可这天下就如棋盘,不落子就永远是局外人,为师年青时志高骛远,总想为这天下寻一共主,蹉跎一生方才明白一个道理:‘事事求全事难全’。” “先辈创立‘四脉’中‘识’字一脉本意是效仿汉末‘月旦评’评点天下英雄人物,可境遇却完全不同,‘藏’字脉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无所不包,看似低贱可世间财货皆其掌握;‘扶’字脉世居官位人脉宽广,权利运用可以左右政令走向;‘定’字一脉虽说隐居山林,可亦有兵家传承,令主出世即为世之良将;但‘四脉’各有长短,“藏”字芸芸众生得过且过容易短视;‘扶’字为权势所累极易被腐蚀忘却志向;‘定’字难守本心,无论成败激流勇退方显英雄本色,可世间几人能做到?当年‘识’字脉一帮子寒门士子生生被抬到‘四脉’首位,奔走天下结交豪门显贵一时风光无俩,可实际上除了一张嘴还有什么?有时候说得多了就会将自己也给骗了,必须要保持清醒,持正方能识人,以苦养性,贫培志,煅得一身铮铮铁骨钢心方能为世人寻得一丝光明。” 说到此杜夫子顿了一下,见弟子沉默不语,继续解释道:“天下自黄巢始就已失共主,延绵一甲子的兵祸令中原元气大伤,每多一分百姓就苦一分,若再拖延下去恐重蹈胡族之祸,我与你冯师叔意见不和乃是‘四脉’宗旨所致,如今怎可因小私而忘大义!朝堂之上必是有大变,否则你冯师叔也不会再次提议会面。” “可是‘定’字一脉如今看来已近消亡,这如何应对?”赵则平不解道。 “你当‘四脉’还是分得那么清晰吗?”见弟子不解,杜夫子解释道:“早二十年间‘定’字一脉就不再回应会面请求,我都没有想过会在此间得见‘定’字令牌。” “那是为何?早二十年‘定’字脉不会像现在这样人才凋零才对。” “唉~”杜夫子叹息道:“不是每一次袛定天下都能成功的,就算成功那些出山的‘定’字后裔统领兵权,如不能急流勇退亦会成为皇权眼中钉,肉中刺,几番下来损失惨重,尤其是二十年前那一次叛徒告密,‘定’字一脉遭到了清洗,能逃脱的十中无一,此后这一脉就避世不出了。” “老夫这十几年以此推脱了数次,可此次冯老道本就没将‘定’字一脉考虑在内,又将老夫锁拿入京,看来他打定主意强推所定人选,现在我打算顺水推舟同意他所请,且行且看再掺点沙子步几颗暗子。” “既然要同意‘扶’字脉提议,那老师是不是不用再坐那囚车受风霜之苦。” “做戏做全套,怎么将我请进去就怎么将我请出来,否则岂不令那老匹夫小觑!” 杜夫子没有同意弟子的好意,心想难道我这令主难道不要面子的,抢我的活还落我面子,他冯道不亲自来请自己出去这事没完,可一想到令主又愁上眉头。 “老师可还有其他未妥之事?”赵则平关心问道。 “不妨事,你自去将扈二尸体当着李末派来监视的人面焚烧,他就会解除途县封锁,安排一下启程事宜,早去早了!” “是,那我先去了。” 杜夫子见弟子退下,抚额叹息,暗道这事有些跌份,自家那令主牌丢失没找回来见面也诸多麻烦硬气不起来,看来还是必须要借那‘定’字令牌一用。 赵则平将手中火把掷于干柴堆上,烈火席卷了放置在柴堆上的尸体。 赵婉儿怀抱小森领着小荷包在远处静静看着,一直到大火燃尽,赵则平从几堆灰烬中分别挑了些残骨灰烬用小坛子分开装殓,又领着个衙役用推车装上六个坛子推到赵婉儿面前。 赵婉儿让小荷包取了那个写着扈二名字的小坛,指着其他小坛说道:“扈二实际上是父亲安排给我二弟的护卫,只是此次回幽州探亲才跟了我,其余人等都是祖父府上回程时派来照顾我起居的,烦请族兄安排邮差递还我祖父府抚恤安葬,地址在信上写好了。” 赵则平接过信,四下看了看,先前不远处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已经不见了,于是说道:“大小姐请放心,则平定会尽心,明天应该就可继续启程不知大小姐还有其他安排没有?” 赵婉儿摇头,有些羞愧地说道:“还请族兄转告令师,小女子有负重托,小森好像患上了失魂症。” “怎会如此?” “估计是那夜发烧又受了些惊吓,医师看过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打算一路上再找些名医看看。” “这样甚妥,我也问问老师看他有没有其他办法,只是辛苦大小姐了。”赵则平看了看小森,感叹难道‘定’字一脉真要就此断绝。 顾磊昏昏沉沉时睡时醒,醒时隐隐感觉自己正被人负于背上赶路,眼睛睁不开不知道是谁,睡时梦境重重:一会是面目模糊的父亲朝自己招手,一会是二叔二婶呼唤自己的名字,再后来是小森在前面跑着笑嘻嘻地喊‘哥哥,来找我呀,哥哥,来找我呀!’,每个梦境周而复始又那么真实,压得顾磊心口沉重喘不过气来,挣扎间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娃子,你这是捡回一条命咯,好好睡吧!” 声音有些耳熟却记不起在哪听过,正想努力回忆,忽然眼一黑有沉沉睡去。 巫蛟收回点穴的手指自言自语道:“不好好睡,捡回命也是个残废。这帮小兔崽子跑得到快,也不等等老子。” 重新将顾磊背上,巫蛟骂骂咧咧继续赶路。 出了途县,赵则平又换回行商打扮替赵婉儿驾车,那些客商信守承诺早晚三次请安,还要出钱买俩个粗使丫头来照顾赵婉儿起居,可都被赵婉儿婉拒,大家跑一趟商不容易,这一趟多灾多难能平安到达保本都不错了。 一路上经过几个城镇,赵婉儿四处寻找名医来给小森医治,可都束手无策,只是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房间内杜夫子看着刚刚送走医生的赵婉儿返转,小森这病情大家都委实有些愁眉不展,说他有病吧又不像,除了不记得过往,其他与平常小儿一般无二,聪明伶俐有过之而无不及,识字背诗一遍就会,仿佛早先就会一般。 可这记不得往事就令人头疼了,不但其生父无从查起,而且此子今后如何安排也没头绪,总不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直带着吧。 若非‘定’字一脉数十年隐居不出断了音讯,这令牌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京都人口数十万,总不能揪住一个人就问是不是上任‘定’字令主。 想到此处杜夫子眉头紧锁,忽然听见赵婉儿说道:“杜师不必烦忧,就算治不好我也会照顾他的。” 几日接触下来,杜夫子无论学识论见都令赵婉儿信服,尊称其为师。 “不妥,如无特殊理由我不会将小森交给你。”杜夫子抬手阻止了赵婉儿继续争辩,斩钉截铁地说道:“具体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达京都后我自会安排人手。” 赵婉儿望着杜夫子坚定的神情几经纠结,知道自己若是不和盘托出说明缘由是绝对不可能打动杜夫子的,来到杜夫子面前跪伏于地泣声哀求道:“还请杜师教我,听小女子细细道明缘由,再做定夺。” “这是为何?还不快快起来!”杜夫子不明所以连忙劝阻,但赵婉儿不为所动只能作罢。 “小女子乃是洛阳前朝禁军指挥赵弘殷之女,祖父也曾历任幽州营州、蓟州、涿州刺史,相信杜师对此亦有所了解,只是世事难料哪知先前的高官厚禄如今却成了催命之符,自从先帝高祖迁都开封后,洛阳留守便处处责难家父,不断削弱家父权责到不时苛责训斥,几乎让家父在洛阳官场无立身之处,后来,还想……” “还想让他那风流成性的儿子娶你为妾是吗?‘赵家有女赛平阳’这句评语我也所耳闻。”身为‘识’字令主的杜夫子对这些坊间传闻还是很灵通的,不由打趣了一句。 说到自己赵婉儿羞涩万分。“那些,我也不过是平日喜欢舞弄些刀枪棍棒,不知怎么就传成那样。” “大小姐不用自谦,一路走来我看传言不虚。”杜夫子笑着说道。 “杜师说笑了,那等浪荡子就算娶我为妻也是不愿的,只是家父处境艰难只能拖延了之,可是那恶徒一再逼迫,左右为难之际幽州来信说祖父过世,家父请假丁忧也不批准,只能让二弟前往代父奔丧。” “那日,二弟在码头与一众玩伴辞行,原本只是打算借送二弟散心的我在船头看着滚滚河水,心中万般不甘心,隆隆水声都化作一个‘逃’字,于是,于是我就挥剑砍断了缆绳放舟顺流而下。” “这倒是和我所见所知的赵大小姐一致。”杜夫子赞道:“不过逃了个婚,何至于为难……” “哇……呜呜……”不料赵婉儿哭将起来。半会方泣声道:“正是那一剑,婉儿犯下大错!” 第十章 “后来,船行到一处弯道时,却见有家仆快马追赶,大声呼喊‘三少爷可在船上?’,可我这送行一路上浑浑噩噩哪里知道三弟是否跟来,于是我们在船上到处寻找,结果……在一个行李箱中发现了三弟,只是箱子中气息不畅,发现得太晚了。” “嗬……”杜夫子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这赵婉儿主仆对小森态度是有些奇怪,心中已有一个猜想。 “难道?” “三弟自幼养在闺中,平日就比较粘我,外人不熟悉包括扈二,往日只在二弟出门时才跟随,我和小荷包哪有分辨不清的道理,可如今我和小荷包也难以小森与三弟的区别,尤其是在小森失忆之后,这几日和我等说话口音变化极快,我时时恍惚三弟还在,他每唤我一声‘阿姐’,我心就被剐一刀,请杜师教我该如何做……”“难道你一直未成将此事书信告知父母?”杜夫子问道。 “小女子当时万念俱灰只想投河自尽,可被扈二和小荷包拼死拦下,清醒后方才想到:一来为祖父奔丧一事必须完成,二来我若自尽无非使亲人痛上加痛,而且那贼子之父定会依此发落家父,那我赵府上下皆难保全,不若待我返转后亲自上陈父母,无论父母如何发落,至少可用我这无用之躯行那有用之事。” “那你就甘心以后受那留守之子日日羞辱?”一旁侍立的赵则平愤而问道。几日相处下来赵则平对赵婉儿已多有了解,彼此以族兄妹相称,听得这番叙述一是同情,也有几分慕爱之心作怪。 “大不了与那贼子同归于尽!”赵婉儿恨声道。 杜夫子倒是对赵婉儿先前与土匪搏杀时,飞蛾扑火般的疯狂劲有了一番了悟。 “身体肤发授之于父母,不可行此决绝之举。”杜夫子训斥道:“老夫本待入得京都方才行此事,但恐远水解不了近火,这就休书一封。” “则平,取纸笔来。”转身吩咐弟子取来纸笔,杜夫子挥笔写就,封口将书信递与弟子。“速速递往京都。” “只要朝中有重臣转圜调和,那洛阳留守再怎么诋毁令尊应该也无济于事,只是你等还需忍耐些时日。” “多谢杜师救命之恩!”赵婉儿欣喜万分,这样一来自家府上危急解除大半,再面对父母也有所交代,只是想到三弟之事,赵婉儿不由心中踌躇。 “小森该如何……” “这……”杜夫子委实为难,赵婉儿将这段隐私一股脑说出来意图已经明显,可那毕竟是‘定’字脉唯二的传人,‘四脉’之间彼此深交顾旧,在其中一脉传承断绝之际,自己这决定有可能就是令其消亡的推手,可‘定’字一脉已经名存实亡,让一个小娃娃背负这份责任已是不妥,如真能成全赵婉儿所想,让小森远离这纷扰也不失为良策。 心中计定,杜夫子面对赵婉儿严肃说道:“若是一平常小娃,你所欲做之事不仅可以令双亲免受失子之痛,亦可挽救一个生命,可小森非平常人牵涉极深,你可要考虑清楚是否真要那般行事。” “经过途县一事,小女子深知我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如今再让我行那屈辱之事是万万不可能了,杜师援手虽可暂解我赵府之危,可如今这世道不可能事事皆有贵人相助,我只怕双亲无法承受丧子又丧女之痛,唯愿小森能代替三弟承欢父母膝下,还请杜师成全!”赵婉儿亦坚定答道。 “要我答应你也可以,可此事涉及一些隐秘,你需发下重誓,不可对外人言及此中秘密,包括你的父母亲人。”杜夫子踱步沉吟道:“而且你要拜我为师,从今以后你就不再仅仅是赵府大小姐了,还是我门中之人,受我门规约束,凡事以我门中之事为重,甚至重于你等家事,可行否?” “若是危及到我家人之事如何处理?”赵婉儿问道。 “你自行判断是否执行,我等不过是一群为此乱世求一和平之人,自不令你做那等恶事。”杜夫子笑着说道。 “那婉儿应得!”赵婉儿俯身向着杜夫子九叩首,又当面发下重誓。 “先起来吧,此事说来话长。”杜夫子见一切妥当,让赵婉儿起身,见她也不坐侍立一旁满意点头慢慢述说道:“此事源头要追溯到汉光武帝刘秀与新朝王莽一战,不知婉儿可知?” “婉儿知道,天降陨石令王莽大败亏输,婉儿当年初读亦觉神奇,问过家父。”赵婉儿恭敬答道。 “令尊有何见述?”杜夫子问道。 “家父说此等诡异之事不可为念,兵家行事自当以自身实力为主,辅以谋略奇正之策方为上道,还将婉儿打了一顿,令我忘却那依天命的想法。”赵婉儿笑盈盈说道,在老师面前到不介意露出小女儿姿态。 “哦!令尊那是正解。”杜夫子接过赵婉儿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可这世上总有些人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数人都在那片古战场找寻过,想一睹灭掉新朝数十万大军的陨石长什么样,可惜都一无所获。” “据说直到有天一位姓姜的术士路过那里,就顺路凭吊了一下古人,结果错过了日头,那人倒也洒脱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休息,到了半夜那术士忽然被惊醒,就见自己被一团光芒包围,光芒随着自己的呼吸忽大忽小,惊奇之下才发现睡梦中自己的手无意间摸到了一块鸭蛋大小的卵石上,卵石半埋于土中,自己手掌正抚在露出的那一截上,手掌拿开光芒就消失了,再将手掌覆盖也没见光芒,术士不死心便仿照刚才睡梦中的状态调匀呼吸,果然片刻后光芒再起,欣喜之下术士将卵石从土里起出,第二日带着离开了此地。” “这就是那块陨石吗?”赵婉儿好奇问道。 “额~”杜夫子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也不做作大方说道:“我哪知道!前人这般说,我也这般转述,看来当年你父亲还没将你打疼!” “老师,莫打趣我,接着说。”赵婉儿不依道。 这时有脚步声响起,依稀是赵则平回来了。 赵则平进屋后感觉气氛轻松了许多,不知自己出去后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杜夫子说道:“则平,这是为师新收的弟子赵婉儿,你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是,师妹安好!” “师兄安好!” 两人重新见礼明确此时身份。 “师妹,刚才老师是在讲古吗?”这十多年杜夫子做私塾先生有些上瘾,想到刚才那气氛,赵则平知道老师的脾性不由打趣道。 “讲古,讲古怎么了?我这是在给你师妹讲我们这一支的来历。”杜夫子作势要打,赵则平缩头求饶道:“老师莫打,我也只在入门时完整听过一遍,不如让我重温一遍。” “也罢,都来坐下吧。”杜夫子接过赵婉儿趁机去泡的新茶放下开怀道:“好长的话,坐下说不用站着侍候。” 师命不可违,两人依命坐好,尤其是赵婉儿很想知道后面是怎么回事,这又和小森会扯上什么关系。 第十一章 “却说那姜姓术士将那卵石带走后日夜随身携带揣摩,到也不见其他神异之处,久而久之术士也不再将其特别放在心上,只当是个会发光的物事,此物于是在这名术士后人手中传承,直到某代时术士传承几近断绝之时,那一代的传人收养了一个弃婴,那人无儿无女那会照顾婴儿,就把卵石放于婴儿手中玩耍,哪知道在婴儿玩累睡着后,光芒竟然充盈满室,那人大喜耐心将婴儿抚养长大,据那名长大后婴儿自述,‘携石入定,可见异象。’,随后每代人收徒都用卵石做标准,光芒越盛越好。随着一代代人发现摸索,光芒越盛看到的图像越清晰,对心中所要推算的事情也就越准确。” “此后那卵石就这支术士的传承之物,只是术士术数不在为世人所接受,后人就以道士面世,自称‘天星派’,阴阳五行为其所长。到得隋末唐初时此派更是出了一个天纵之才,就是后人皆知大名鼎鼎的袁天罡。” “啊~”听到此处赵婉儿惊讶到喉间不自主发出一声,羞得满脸通红。 “呵呵,师妹不用害羞,当年我更是惊讶万分,凳子都没坐稳。”赵则平出言自嘲道:“开始我都不太信的,只是听到后面又不得不信了。” “多谢师兄。”赵婉儿谢过赵则平对杜夫子说道:“老师,难道后面更神奇吗?可信吗?” “神不神奇,可不可信,你们都自行判断,我老头子只负责讲古。”杜夫子人老要强,在这将了赵则平一军。 无奈赵则平拱手道:“学生错了,还请老师继续。” 见弟子服软,杜夫子也不再吊胃口继续说道:“袁天罡其人其事我就不多说了,就说后面另一个奇才李淳风拜他为师的事。” “本来袁天罡也不愿意收这个半路弟子,可架不住李淳风死缠烂打,两人同吃同住同修行,一来是当时没有找到合心的弟子,二来也是想看看李淳风是否与本派相合,所以有一次趁李淳风打坐入定之时将‘天星石’放入他手中,顷刻间光华绽放,亮度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结果惊醒了李淳风,无奈袁天罡只能同意与他成就师徒之谊。如此一来李淳风有这神物相助,后面竟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一代人出一位妖人已属不易,这么短时间内两个妖人横空出世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喝了口茶水,杜夫子继续道:“有心人开始探究这背后的根源,尤其是皇室,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下那‘天星石’的秘密是保不住了,只是神物认主,皇室对此也没有办法,只好设专门之处保管,使用还是袁天罡李淳风师徒。后来受太宗李世民之命推算大唐国祚,那时袁天罡年岁已大便以李淳风为主,手捧‘天星石’坐于前,袁天罡双手袛其背坐于后,在两人共同作用下眼前境象飞逝如白驹过隙,如梦如幻一恍千年,越往后所见越是诡异菲思,恍若不是人间,就在两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之际,袁天罡终于反应过来,因其先辈有过功力不达力尽身亡的例子,又恰逢不在主位,猛推李淳风后背将‘天星石’从其手中震落,惊魂初定两人约定不可对世人直言所见,只以六十四卦像,一谶一颂的形式写下来,此次过后两人再不敢同时使用‘天星石’。” “再后来此派没有出过惊世之才,皇家也不愿意过多动用神物,直到安史之乱时唐明皇李隆基仓惶出逃竟将此物遗落长安,从杨贵妃口中探得秘密的安禄山大索长安也未能找出来,在这过程中有四位人物发挥了重大的作用,这四位也是我们‘四脉’的由来。” “后来呢?这神物现在还在吗?”赵婉儿听得入迷,连声问道。 “早着呢!急什么,向你师兄学学。”杜夫子摇了摇头,又喝了口水润下嗓子。 “婉儿知错了,老师您歇会,我给您捶捶背捏捏肩。”赵婉儿这才发现自己太入迷都没发现老师年岁已高不耐久坐了。 “嗯……好,这手法好,令尊真是有福啊!”杜夫子一面闭眼享受一面夸赞,过了一会方拍拍赵婉儿手示意可以了。 待赵婉儿坐回远处一脸期待,杜夫子咳了咳继续道:“因护宝有功,此四人后裔被封为‘护宝使’替唐王朝看护神物,可到黄巢攻打长安,那一代‘天星派’传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联合四使后人没有随同僖宗撤离,而是将神物敬献给了黄巢,黄巢大喜之下辟大殿供奉,加上黄巢刚入长安是军纪严明,众人都以为明主再现时,一日晴空万里却咋起惊雷,一道闪电劈中供着神物的大殿,击穿屋顶将神物劈成六块。” “怎么会?那,那……”赵婉儿听到此处眼神迷离喃喃自语道。 杜夫子没在意赵婉儿的表现,任何人听到此都会惋惜神物竟毁的,于是也不停顿继续说道:“黄巢听闻后大怒,绑来五人问话质疑他们用假神物蒙骗,推出去就要问斩,这时‘天星派’后人喊冤,说天降神物刀劈不损火烧不融,要知真假一试便知。黄巢一听有理便让人试之,果然再锋利的利刃劈上去丝毫不损,致于火中焚烧多日也不见融化的迹象,到此黄巢也没有了斩杀他们的理由,便留下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便离去。五人捡回性命回魂后方想起神物碎片还在火炉中,急忙熄火将其弄出来,才发现只剩下中间四块,旁边俩小半圆状碎片已不知所踪。只是那时五人保得性命已实属不易,那敢停留追查,四散后分别隐藏,临别前计议由‘四使’后人每人保管一片,那‘天星派’传人去寻找另外两块,约定数年后聚首,还想看看六片齐聚能否恢复神物的奇异之处。” “可惜数年后‘四使’重聚时那传人一直没出现,不知道是没找到不好意思出现还是早已陨于不知何处。虽然复合神物无望,可经过这些年躲避,四人分别聚拢了各自的人手,眼见天下纷争百姓不得安宁,而且祖辈那份护宝的气节还在,立誓要做出一番事业于是设立宗旨,逐渐发展成了现在的‘四脉’,而那四片碎块也用密法在上正面蚀刻了‘骄’字,背面则分别是‘识藏扶定’四个字。”说完杜夫子看向赵婉儿。 “难道这就是那神物碎片?”赵婉儿拿出链子吊着的‘定’字令牌啧啧称奇。 “老师,完好的神物真那么神奇吗?还可能六片齐聚恢复全貌吗?”听完故事一直在惋惜的赵婉儿接连发问道。 “神物完好时我刚出生也没有见过,只是在神物被毁后坊间就传言黄巢不是真命天子,那些投机想做开国臣工的家伙眼见不对开始作乱,在长安城内四处烧杀抢掠,黄巢弹压不住自此后一路败亡,短短四年就烟消云散。但如果只是奢望复合神物,那我们这四脉后人所做又有何意义?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错,天命不可依,神物不可依,一切还得看我们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谢老师教诲!”师兄妹二人齐声道。 “那小磊小森兄弟俩就是……”收拢心念赵婉儿才想到此事。 “世事难料啊!”杜夫子长叹,道:“小磊生死不明,‘定’字就剩这一根独苗了,他那生父既然入世应该早已放弃过往身份了,如今小森还失忆,寻找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我打算成全你的孝心,就让‘定’字一脉随风散吧!” “多谢恩师成全。”赵婉儿跪下叩首,心中莫名悲伤莫名欣喜。 “师妹快些起来。”在老师示意下将赵婉儿搀起,赵则平宽慰道:“师妹这是喜事,一来令尊令堂免去丧子之痛,二来你赵府之事以后就是我‘四脉’共同之事,三来这也许就是天意,‘定’字一脉最后的传人竟然和令弟一模一样,造化之奇世间罕见,而且就那么巧失忆了,也许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只是让令弟换了一个身体而已。” “天意……”赵婉儿看着手中的令牌,心绪难平反复摩挲,牌面上星星点点光彩迷离,一面‘骄’字幻化为三弟慢慢远去,一面‘定’字幻化为小森渐渐清晰,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渐渐远去的不知是三弟还是小森,走近的也许是小森也许还是三弟,最后彼此重合成一个。 第十二章 赵婉儿躬身将令牌举过头顶递给杜夫子。 “此物贵重还请老师保管。”一来此物确实贵重,二来也为小森斩断过往。 接过令牌杜夫子看着平复下来的赵婉儿点点头,对这新收的女弟子很是满意,行事果决心志坚强,在将造成三弟身亡的心魔消去后,以后将会是本脉行事的一大助力,可惜只是女子,否则培养几年以其家世说不得为她占个名额。 “此事不可对我们之外第四人说起,嗯,还有你那个小侍女如何?能为你保守秘密吗?”杜夫子提醒道。 “小荷包对我是极其忠心的,我会安排的。” “代替令弟之事可以和她说,其他就不能提了。” “婉儿明白,只是那小磊若是……” “俩说,老夫看那娃子也不知道令牌的出处,否则不会轻易让老夫查看的。巫蛟哪里我自会安排的。” 杜夫子又想了想,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便吩咐二人退去。 ---------- 小溪畔一个小营地里花飘飘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大声说道:“二爷爷太贪玩了,这些天也不见追上来。” 营地里其他人听到呵呵笑起来,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做出发的准备,几个还太小的孩子被仆妇重新抱上车。 见差不多了花飘飘向一个汉子喊道:“巫江叔,可以走了吗,莫错过宿头又要露营,那些小娃可顶不住虫子咬,哭闹一夜烦死了。” “可以喽!”叫巫江的汉子笑着答道,众弟子看她被师傅亲自带着,极受师傅宠爱,巫蛟离开这段日子里安排行营起居没啥差错,都由着她指挥着耍,只需几个老弟子最后把总就行。 一个年轻些的弟子打趣道;“花花,你可不能烦,这都是以后你的师弟是妹,你是他们的大姐头咯。” “不要叫我花花,哼!”花飘飘一边爬上打头那辆大车一边气嘟嘟的说道:“奶娃子太讨厌了,想让我当大姐头他们也得长大点才行。”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巫蛟背着顾磊从旁边的林子里转出来。 “花花,神气得很嘛!”巫蛟飞速靠近直接落在花花身边,将顾磊放进车厢躺好,同时打趣道:“花花这个名字好,女娃子就要像花花一样漂漂亮亮地。” 花飘飘嘟着嘴走进车厢,一边嘟囔着:“什么花花草草,难听。”接着看到顾磊惊奇道:“这是啥子,草草么?” 巫蛟听了一愣,道:“草草?草草好,草命贱但是硬,这娃子一路上命不硬死几回咯。” 说着又掏出几味草药交给花飘飘道:“去熬上,一个时辰喂一次,一次一小碗,这一路可累坏了,我先眯一会,你叫他们上路。” “哎,要得。”答应一声花飘飘转身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叉腰大声叫道:“出发喽,走起!” 后面一片附和声“走起……” ------------- 开封城外十里亭,一群人正在亭中等待,是几个中年人拱卫着一个老者。老者抬头看了一眼来路,其中一个中年人说道:“冯老,看日头还需些时日。” “不急,这杜夫子今日不拿捏一番是不会干休的,只是今日陪太后到大相国寺上香中途溜走还需寻一好理由,否则只怕要落下许久埋怨。” “太后对冯老真是信任有加,令人好生羡慕。”旁边另一人说道。 “先帝大行不久,太后心中郁结难消,可前线战事将起陛下诸事繁忙,能宽慰太后亦是为陛下分忧。”冯老淡淡说道。 “是。”“是。”众人皆附和道。 其实大家彼此心中都明白,如今朝堂上比的是拳头不是道理,各个地方将领的代言人方是主角,陛下继位不久权利分配正是动荡之时,冯老是中间派首领,平时和和稀泥拉拉偏架还可以,许多事情已经做不了主,今日抽身朝堂之外陪太后上香正好远离旋涡,还可以走走曲线用太后来增加影响力。 聪明人话不多话多没营养,一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冯老居于中心把控着气氛,一边思索:这些人有的是心腹知道今天来所为何事,有的纯粹是赶上来捧脚,以为自己来接什么大人物看看有没有机会的,不知道当他们知道所接何人会不会大失所望,想到那冯老嘴角不由扬起笑意。 一个边缘的小官时刻注意着中间这些大人物的动向,眼见正要上前捧个梗,忽听一阵马蹄声急速传来。 来人下马上前禀告:“夫子已到半里开外。” 冯老起身走到路中众人紧随,几个不知道的还在拼命回忆哪位大人物叫‘夫子’的。 不久远处一辆囚车晃晃悠悠慢慢驶来,后面跟着辆马车。 冯老迎的是囚车还是马车?最近有那位重臣或是名士被锁拿入京的?没有丝毫风声传出啊! 那知此时身后却有喧哗声传来,隐隐夹杂着争吵声音。众人转身一看,城内方向走来许多人,乌泱泱怕是有数百,前面领头的好像是国子监几个讲师,身后大都是国子监学子。发生争吵的是国子监监丞王补芳和几个讲师。 “王补芳,你管不到我。”一个讲师大声喊道,一边推开王补芳往前走。 “我管不到你,管得到学子,那么多人私自外出弄出事谁负责?”王补芳大声回斥,可他一人那拦得住这许多人。 这时他们也看到路中间的护卫们围着的朝中大臣,王补芳甩下他们快步向这边走来。 “冯老,各位大人,下官国子监监丞王补芳有事禀报。”王补芳远远就大声喊道。 有人示意下,护卫没有阻拦,王补芳上前见礼道:“今天课后张铭、刘有程等几个讲师召集众多学子私自外出,下官得报前来阻止,周大人,你得帮我将人带回去。”这时王补芳也看到人群中的上官礼部侍郎周望急忙叫道。 “休得喧哗,这么重臣在此,衣裳不整成何体统?”周望正是国子监分属主管,王补芳不敢再嚷嚷,慌忙整理仪容。 “见高,你去处理一下,不必严厉都是你师伯的弟子。”冯老吩咐道。 “是。”周望得了吩咐转身退下,眼见那帮学子在不远处安分下来,心道这未成见面的师伯在京都有这么一股势力,以后要好好亲近亲近,对自己的官声是极好的助益。 囚车渐近冯老迈步迎上,众人都有惊色,暗道果然是囚车里的老头,只是冯老这架势分明是赔礼的态度,不知这位冯老的师兄为何值得给出这么大的面子。 “杜师兄,可道给你另备了香车宝马,还请师兄移步。”冯老上前行礼,赔笑说道。 杜夫子此时到也收拾得干净,整个人精神奕奕,也不矫情转出囚车就走,只是打趣道:“我无罪了。” “原籍令官查无实据,将诬告者打了三十大板,发配百里服劳役半年,杜兄这边请。”冯老也不在意杜夫子的调侃,热情引路一边向他介绍弟子下属。 杜夫子招呼赵则平赵婉儿二人跟上,冯老看了看,赵则平这位师兄的亲随弟子他早有耳闻,旁边那位女子应该就是师兄所托原主,只是这二后辈此刻还不值得他冯道高看,就没太关注。 第十三章 赵则平虽然老成,可这官场交际未成经历,略显稚嫩只能默守谨言慎行。大晋没迁都时赵婉儿还小,而且父亲也与武官交往的多些,如今这文官唱和的场面虽不多见,可跟在老师身后只需要点头微笑,到也落落自如仪态大方,加上作为此地唯一女子极是出彩。 来到亭中冯道递酒一杯道:“师兄且先饮这一杯,待回到城内洗去尘土,可道再设宴为师兄接风。” “甚好!”杜夫子举杯尽饮,方才说道:“可道身负家国重任,勿需在我这里消磨时间。” 冯道知其脾性也不着恼,刚才一番对话态度已明,只要师兄不反对此次会面就好,况且这次是自己失理在先,师兄不耐再与自己交际也没啥,于是哈哈大笑洒脱而去。 待这些官员纷纷乘车离去,那些不远处等待的国子监师生才走过来,几个讲师上前跪行大礼,哽咽道:“老师,多年未见,您身体依旧健硕,弟子们深感安慰。” “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知晓老师要来京,我等请休不得批,待课后又被那王补芳阻拦,还好有学生们相助险些误了时间还请老师责罚。” “有什么可责罚的,我一老头子何须这么大的阵仗。”杜夫子微笑道:“只是那王补芳为何阻拦你们?” “国子监祭酒出缺,那监丞王补芳窥视那位子已久,大概对老师有什么误会。” “庸人自扰,且不管他。”说完夫子看见后面还有几个不是国子监服饰的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招手唤来细细问明。 原来是几个在京都混得不如意的,有在卖字画,有在私塾里教童子。 “那就是你们不对了。”杜夫子此言一出,那几名弟子羞愧万分,那知杜夫子话锋一转道:“可比起你们,老夫岂不是蹉跎一生,风云际会终有时,自食其力,不忘志向,大丈夫何须自卑。” 说的这几名弟子又心中一震,头也昂起几分,又听夫子温言道:“过几日我安定下来,你们都多来我处走动。” 弟子们心中一暖,齐声应是。 “有程,张铭你等将学生们带回吧,勿要再生事端。”杜夫子看见远处官员都走了,到是那王补芳还等在哪远远窥探着这边的动静。 “老师先请,弟子们自会跟上。” “那好,则平,婉儿我们走。” 冯道留下的高马大车自然是带有车夫的,二人服侍杜夫子一起上了马车。 -------------- 长亭外古道边,有迎接就有送别。 城西门外一位武将在与几位匆匆赶来送别的的友人挥酒告辞后,一声令下队伍开拔。 将军悄悄拨马来到一个瘦小骑兵的旁边并马而行,低声问道:“夫人给我运作了这个差使后几日不见动静,我还以为作罢,今日又催促着出发是为那般?” 瘦小骑兵混在人群中不起眼,仔细看就能看出是一个穿着小兵服的中年女子,娥眉秀目未施粉黛却英气勃发。 只见她轻笑道:“前几日我练功到了关键时刻忘了一事,如今再不走,债主就要打上门了,我寻思着先躲些时日。” 将军一听开始还有些怒气,寻思什么人敢打到我郭某人府上要债,转念一想又不好意思赔笑道:“夫人莫生气,我平日里是喜欢结交些英雄好汉,开销大了些,但往后省些慢慢还就是了,何须躲避!” “这账一时半会我可还不起,我也没打算还。”女子豪气说道。 虽这样说,女子也不愿自家丈夫为此事忧心,接着宽解道:“我家夫君本就是英雄,再结交些好汉力士自是应当的,府里用度也不缺那几两碎银子,你放心好了。” “夫人辛苦操劳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欠钱不还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如还是与债主商量商量。”郭将军平日里不管这些,只是怕为一点小事坏了名声。 “瞧你,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比起郭将军,郭夫人倒是毫不在意,笑道:“我不但不还,我还将它抵押了一笔大的!” 郭将军心一跳,却见自家夫人调笑道:“郭将军怕了?”想想自家出身贫寒,若非夫人一路扶持哪来今日局面,夫人又不会害自家,不由豪气干云放声大笑道:“夫人放心去做,有什么自然是我郭威担着!” 郭夫人双目放光的看着自家丈夫,暗道:这就是我柴英的丈夫,我柴英自己选的丈夫,我的丈夫就应该是个盖世英雄! ----------------- 上次因心伤悲痛没有留意,现在一路上透过车帘见外面人来人往,赵婉儿感慨这没几年开封就有了一些京都气象,就听见赵则平说道:“师妹一会还去大相国寺吗?先前得报今日太后在那上香礼佛,恐怕封禁了。” 赵婉儿一愣,缓缓问道:“需得几日?” “现在还不得知。” “唉~”赵婉儿只能无奈叹息。 “婉儿莫急,多陪为师几日,令尊那应该已安排妥帖,见见其他人也好,至少洛阳赵弘殷指挥之女如此优秀,那些诋毁之言不攻自破。”杜夫子安慰宽解道。 “嗯,婉儿自然愿意多些时日陪伴老师,只怕老师烦我。”赵婉儿打起精神逗趣道,心中暗暗祈祷在自己回去之前千万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相国寺后殿一间偏僻禅房内,一位老僧从弥留中清醒过来,看着身旁低声抽泣的小沙弥问道:“述心,你师兄们呢?” “师傅!你醒啦!”小沙弥述心惊喜道:“今日太后来寺中上香礼佛,师兄们都去陪侍了。” “去将他们叫过来,我有事要交代给他们。”老僧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想要交代后事。 “是,师傅……”小沙弥喏喏应声却不见动。 “怎么了?”老僧问道。 “师傅,他们都不来,他们……”小沙弥一下委屈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哭诉道:“先前我见师傅不行了,就去叫师兄们,可他们都不动,说太后跟前须臾离开不得,述苦师兄说……” “说什么?” “说大相国寺的方丈是皇家指定的,说……”小沙弥实在不敢说,怕把师傅真的给气过去,可见师傅盯着自己又不敢不说,低头小声道:“让师傅您早登极乐。” “噗!”老僧气的吐了口血,吐完倒是更清醒了些,强撑身体半卧,指挥述心从禅房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有一个小坛子,一支金钗,一封书信。 指着包裹老僧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是一位洛阳官家小姐留下的,坛子里面是她三弟的骨灰,金钗和书信是她的信物。” “本想为本寺结一个善缘,罢了!这场泼天富贵就留给你吧,日后无论你如何,只要将包裹内的东西还给她,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师傅,我不敢接,我,我去叫师兄们来……”小沙弥以为自家师傅糊涂了,着急忙慌想去找人。 “回来!”老僧大喝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缓了半天方接着说道:“你以为我昏头了吗?当日那女子求上门来让我为她三弟做一场法事,并留下信物就匆匆离去,我却一丝不苟不仅完成她所要求,还远超她所求,你知为何?” “难道师傅去岁那场法事是为她做的!”小沙弥述心大吃一惊,去岁师傅不顾全寺反对连轴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大法,以至于大病一场,病到现在人都快不行了,竟然只是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家小姐。 “你当师傅如那帮家伙一样短视,当日我一见就知道此女将来贵不可言。”老僧嘲笑道。 “比当今太后还要尊贵吗?”述心迟疑道。 “气数将尽,不及此女万一!”老僧肯定道。 “那,那我该怎么办?”述心又喜又愁,喜的是师傅将这份富贵留给了自己,愁的是自己身小体弱,怕是承担不起。 “一会你带上包裹悄悄出去,今后再也不要来此,知道吗?”老僧恨铁不成钢,但还是为他想好后路,那些无良弟子令人心寒,就越不能让他们享受自己的这份遗产。“可师傅您这没人照顾,我……” “去吧,师傅不用你担心。”小沙弥述心的话让老僧心中温暖,慈祥地拍了拍述心的头,说道:“可惜时间来不及了,未能给你取得一份度牒,但这样也好,他们不会疑心。” 在老僧的一再催促下,述心哭哭啼啼一步一回头的抱着包裹离开了禅房,静静的禅房中老僧睁着双眼看着房顶,心道:“可惜啊……” 双目难闭。 第十四章 太后礼佛三日,大相国寺封禁了三天。 当然这还是好的,有些权贵为显虔诚七日,更多的都有,只是大相国寺在开封城内,为了方便信众,太后也不好独自霸占大相国寺太久。 听闻大相国寺开放第二天一早,赵婉儿就拉上赵则平急忙赶去。 大相国寺在开封城中心,他们早信众们更早,封禁三日后开放,去往大相国寺的街道上堵满了人,马车前行如蜗牛,赵婉儿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 信众早,做他们生意的人更早,两旁的商铺早已开门,地摊上卖什么的都有,吃食早点布匹首饰,一些不知道是求郎还是求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时的流连,前进的队伍慢得赵婉儿想下去抽人。 “师妹莫急,你要求见的是大相国寺方丈,至少也得是僧侣们下过早课,吃过早餐之后吧。”赵则平安抚道。 “是,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心就是安不下来。”赵婉儿也知道自己过于焦躁了,但隐隐不安令心跳得厉害。 “许是没吃早餐,小姐我去买些东西吃了压一压吧。”小荷包馋外面叫卖的吃食很久了。 这个时间小森还没醒,去大相国寺也不方便带他,可赵婉儿也不方便独自一人与赵则平外出,只好将小森托付给其他下人,带着小荷包一起。 “嗯,也好,你就在车上买些,下面太挤你人小莫要走丢了。”赵婉儿点头同意道。 “哎,好嘞。”小荷包兴奋将身子探出车去,看着这满街的东西一时又不知该要什么好。 等了半天没见小荷包拿定主意,赵则平笑着提议道:“灌汤包,羊肉汤那些有汤水的车上吃着不方便,锅贴、炕馍、火烧这些都可以来一些尝尝,总不能白来开封一趟。” “嗯,嗯。”赵则平每提议一种小荷包都应一声,吆喝着那些摊子的伙计将东西递过来。 东西卖了一堆,每人手上还拿了几份,三人一边吃一边讨论着那个更合胃口。 “咚咚咚~~~”看时辰应该是僧侣吃过早餐,佛前供过香后开门接受信众朝拜了。 只是今日僧众都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上任方丈在昨夜太后打道回宫后终于被发现早已圆寂了。 只是这太后前脚刚走,方丈就圆寂了,传出去太不好听了,众僧侣商量过后一致决定暂不上报,怎么也得等个三五七天,能瞒一时是一时。 几个管事的大和尚一碰头,决定先一切照旧,大相国寺庄严肃穆安定祥和。 可前任方丈的几个弟子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大相国寺的方丈可是肥差,虽说师傅缠绵病榻大半年大权旁落,可家底应该还是不少的,没能在师傅临终前分赃,不对,是聆听教诲,怎么都不让人甘心啊!师傅临终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谁呢? 赵婉儿三人上过香,在知客慈和的眼神下捐出一笔不菲的香油钱后,请求道:“小女子想求见贵寺方丈,烦请大师通禀。” “女施主,方丈重病缠身久不见客了,请回吧!”知客和气答道。 “可我与贵寺方丈年前就有约定,还请大师行个方便。”此事对赵婉儿极其重要,不可能就如此打发走的。 知客还想推脱,可不想赵婉儿更是坚决要求见方丈,相持不下就有小沙弥低声告诉知客来人坐的是冯道府上的马车。 知客无奈只能请三人到一间禅房内等待,自己去找管事的大和尚商量。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接待,赵婉儿不由恼怒这大相国寺竟然如此怠慢自己,隐隐传来有人争吵的声音,闲极无聊三人起身朝着争吵发生的地方走去。 转了几个弯越走越偏僻,就见争吵的竟然是几个和尚,赵婉儿心中不喜,心道这大相国寺表面光鲜私底下竟然如此不堪,怠慢贵客不说,同门也私下打斗。 走近就听见那个被打倒的小沙弥哭诉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见到师傅最后一面。” 围着他的几个和尚其中一个说道:“不可能!那日我等都在太后跟前侍候,除了你还有谁?说不说?不说我们搜出来有你好看。” “师兄,还真有东西,你看。”一个和尚从旁边一间禅房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个包裹。 “和他同屋的几个小沙弥都说前几日还没见过这东西。”那和尚将包裹扔到述心面前,述心刚要去拿却被打倒。 “打开看看,看他有什么面皮说自己没拿。”旁边人都说。 包裹一打开众人傻眼,就见里面除了一个装骨灰的坛子,几件破衣服啥也没有。 述心拼命上前将东西归拢到一起,哭道:“这是一个施主托我请方丈超度的,你们不能诬陷我。” 这下不好收场了,若是拿捏到述心错处倒也好,只是什么也没搜到还把人打了一顿就说不过去了,眼见围观的越来越多,不远还有几个寺外的香客,那个领头的和尚扶起述心说道:“述心,师傅圆寂了也没个交代,不要怪师兄们心急,如今虽没有搜到赃物可你也难以洗脱嫌疑,这样吧,你没有度牒大相国寺也就不收留你了,你去别的寺庙修行挂单吧!” “不!师兄,我不能走,求师兄将我留下。”述心激动叫道。 那大和尚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上来拥着述心就向偏门走。 哪知述心一挣扎脚下一拌人整个扑倒在地,手中东西飞出去散落一地,尤其那装骨灰的坛子磕在墙上四分五裂,述心大急顾不得疼痛上前收束,可一阵风来骨灰四散。 述心手捧坛子破片坐地放声大哭:“这可怎么好,我该怎么向施主交代!” 几个和尚面面相蹙不知该怎么好,但在哪大和尚的示意也只能硬起心肠拖起述心向外走。 赵婉儿心中愤怒就要上前阻止,却被赵则平拉住,示意她不要节外生枝,如今正是有求大相国寺的时候,赵婉儿也不便发作,眼见述心被拉走哭声远去,三人往回走。 快回到禅房时正好撞见那知客,知客一见便道:“几位施主让我好找,师兄请几位偏殿相见。” 跟随知客来到一处偏殿,偏殿内几个大和尚早以在此等候,先前赶走述心的那个也在,如今倒也规矩的紧。 见礼过后,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就说道:“几位施主来意我们已经知晓,可此事对我大相国寺而言关系重大,如今希望几位听后万勿对人言。” 赵婉儿和赵则平对视一眼,虽不知何事但还是答应下来。 “方丈圆寂了。”老和尚略带悲痛却又平静道:“此事还未公开,事关大相国寺的名声,几位不要声张。” “方丈大师可有遗言?”赵婉儿急道。 “未有。” “可年前我托方丈为我三弟做了法事,三弟的骨灰何在?方丈可有交代于弟子?”赵婉儿逼问道。 几名和尚都默不作声,赵婉儿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拔剑一摸才想到剑早已丢失了。 眼看就要闹将起来到是那个赶走述心的开口说道:“女施主,无论如何,令弟骨灰一定在大相国寺某处,能在大相国寺日日熏听佛法也是幸事。” 这话听着挺好,可赵婉儿一见是他,想到先前他那般恶行,那肯自己三弟骨灰放在这等地方,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是何人?你与方丈是何关系?先前你赶走的又是何人?” 不料这和尚也是个狠人,也不在乎赵婉儿揪着他衣领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说道:“贫僧述苦,是方丈的大弟子,先前那个是我师弟,如今……” 刚听到这赵婉儿有了不好的联想:“那,那他摔坏的不会是……” 那述苦一听也明白估摸先前看见那一幕就是眼前这几位,脸色一变又恢复正常道:“女施主与我师父约定必有信物,那述心也言那是他几日前私自带进来的,肯定与令弟无关。” 赵婉儿心想包裹中确实未成见到自己的金钗和书信,若是老方丈将事托付给那个小沙弥的话不会漏了这些东西,可方丈没有将此事留下遗言的话,自己想取回三弟的骨灰岂不是难上加难,想到此赵婉儿依然气愤难消。 “阿弥陀佛!”老和尚口诵佛号,接着道:“几位施主,如今错在我大相国寺,该打该罚我大相国寺都认下,可方丈圆寂未能将此事交代清楚已成定局,若有可以弥补的方案几位尽管提。” 赵婉儿那想到什么可以弥补的,普通人也许会求钱财,可自己只求心安。 就听那述苦提议道:“不若女施主将令弟生辰八字名字写下来,我大相国寺将其供于佛塔之中,以后都可接受供奉,不说其他就算是转世投胎也能福报不浅。” 赵婉儿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和尚虽然可恶,可实在是会说话,几句话下来自己竟没那么难受了,看了看赵则平见他也点头示意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取过纸笔留下三弟的生辰八字,写到名字时思量片刻,方才写上‘玉哥儿’。 和尚接过看了也不多嘴,那等小娃没取大名的比比皆是,自去取了金封当着赵婉儿面装好,再三保证定下吉日请进佛塔。 赵婉儿等人也没多待,在知客的引领下离去,殿内老和尚看着述苦平静说道:“述苦,你很好,我年事已高,今后就由你来代领方丈事吧。” 述苦大喜,忙收拾心情合十道:“多谢师叔提携。” 大相国寺一处偏门外,述心拍门苦喊半天也没人敢给他开门,一直到天黑,两个守门的小沙弥侧耳倾听没了动静方知述心已离去,便去回报了管事师兄便去参加晚课了。 第十五章 述心听着门内的动静确定再无一丝声响,方才悄悄摸黑来到旁边的树林里,在一颗不起眼的树下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油布包看了下里面的金钗和书信,重新包好揣进怀里。 还好听从师傅的吩咐将这些东西先带出来藏好,可惜坛子太大显眼没来得及。 述心本就是个孤儿,自幼在大相国寺长大,如今被赶出寺也不知道该往哪去,心想师傅说那是一场大富贵不如就按书信上的地址前往洛阳,自己是和尚,一边化缘一边赶路问题不大。 对着师傅停灵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述心离开了这里。 开封府丰乐楼今夜高朋满座,当朝重臣冯道在此为师兄接风洗尘,酒过三巡冯道和杜夫子悄然离席,其余人也不见怪,这俩老兄弟应该是有旧要叙。 俩人在掌柜的引领下来到后院一间密室,掌柜请二人稍坐,他去请令主出来相见。 冯杜二人也不吃惊,若不是‘藏’字脉的产业,也不会将会面地点安排在这里。 不大会掌柜领着一个蒙面的中年人进来,三人分坐掌柜便掩门出去了。 蒙面人将一枚刻着‘藏’字的令牌先扣在桌上说道:“两位应该没见过我,上任令主是贱内,前几年难产走了,我姓樊,今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两位前辈包涵。” ‘藏’字脉一向藏头露尾的,二人都没在意。 冯道也将一枚刻着‘扶’字令牌扣在桌上,轮到杜夫子时也掏出一枚令牌扣在桌上,只是人老眼花,扣在桌子露出的是个‘骄’字,可这令牌可仿制不了无伤大雅。 杜夫子掏出的自然是那枚‘定’字令牌,就连链子都没取。 冯道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杜夫子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中年汉子脸色大变,还好蒙着面巾否则就要引起旁边两人注意了。 中年汉子强压心绪,沉声道:“这次是‘扶’字脉挑头召集的,就由冯令主先说吧。” “咳!”冯道咳了一声慢慢说道:“本次人选由‘识’‘扶’俩脉共同退举。” 杜夫子一开始听这话还有些气愤:当本‘识’字令主不存在吗?什么共同推举?可转念一想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先前冯道看自己的眼神,有了一个不好的估算,想当年自己弄丢了令牌,嗯,算是打赌输了令牌,但只要令牌在不知情的人手中是没多大危害的,尤其是当年一个那样的小女娃,就算现在嫁为人妇,怎么和冯道联系在一起的?真是好手段!如今只能先听冯道怎么说。 “侍卫亲军统领刘知远帐下郭威。”冯道见杜夫子没有过激的反应略有些失望,于是缓缓道:“当日杜令主高足持‘识’字令牌找上我推举郭威,我令人多方查证确有潜龙之姿,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蒙面人心中暗想:你们两脉共同推举的人选,这不就是问我意见吗!于是说道:“郭威此人我亦有耳闻,传言其豪侠仗义,颇受同僚部下喜爱。有一则市井传闻不知二位有没有听过?” “樊令主不妨说来一听。”冯道说道。 “说是有一次郭威接待友人,郭威好酒一饮过量高兴之下,就要为全场人结账,可身上资财又不足,于是郭威让掌柜派伙计去府上取,伙计到郭威府上说明情况,不料郭府主事的郭夫人不但分毫不少的结清账单,而且说以后凡是郭威在外与友人花销,若是不足都可以来府上清结。所以市井商贩都知道郭府的夫人比郭威更加豪气,从不担心郭威在其店内的消费无人支付。” “呵呵。”杜夫子一听就知道是她了,那个当年丁大点就豪言将来自己选夫婿的女娃子。 “俩位还有没有其他提议?”冯道问道。 “若只是初步人选,我没有异议。”蒙面人首先说道:“我掌‘藏’字脉不久,也没有其他人选。” 杜夫子亦摇摇头,只是问道:“那位郭夫人还在府上吗?” “不在。”冯道仿佛知道他有此一问,解释道:“我为郭威谋了个点校河西路的差使,她跟着去了。” 蒙面人好奇道:“郭夫人竟然随军前往,如此奇女子我到是也想见见了。” “哈哈哈……”冯道笑道:“都在京中有缘必能相见,如此我们就不再叨扰了。” “二位慢走。”蒙面人起身送冯杜二人返回,沉吟半响来到屋中一角拉动一根绳索,一个下属进来问道:“令主有何吩咐?” “‘识’字令主上京这一路上有什么异常之事吗?”蒙面人问道。 “异常之事!”下属回忆片刻说道:“不知道行至双桥镇时‘巫山二老’中的巫蛟打算劫持杜令主算不算?” “你去将他这一路上事无巨细都查探后详细上报于我。”蒙面人吩咐道。 “是。”下属见没有其他事转身出去。 蒙面人坐下后将手放到先前杜夫子放令牌的地方,轻轻抚摸着喃喃道:“是二弟,还是小磊小森,令我好找!” 冯杜二人来到雅厅门口,冯道刚要进去就被杜夫子拽住。 “冯老道,你瞒得我好苦!”杜夫子怒道。 “师兄何出此言?莫非那持令之人不是师兄弟子?我问过!她可没反对,师兄何时开始喜欢收女弟子了?”一连几问说得杜夫子哑口无言。 “哼!”杜夫子只能故作姿态,道:“我门内之事何须你来过问!” 说完就要进门,反倒被冯道一把拉住,问道:“师兄,那‘定’字令牌从何得来?” “呵呵~”杜夫子不答心想也有你冯道不知道的事吧,想走走不脱,衣裳竟被冯道死死拽着。 无奈就将顾磊之事略作交代,只是隐去了小森的存在。 “唉!不想‘定’字一脉最后竟是如此境况。”冯道感慨道,于是放手相携入内。 厅内众人早看到二人门口一番拉扯,还当是二老童心未泯不由莞尔。 正主归位再劝迎附和一番酒宴散场。 回到住处杜夫子将赵则平赵婉儿师兄妹唤来,只道今日三脉初定了人选,是何人并未告知,此刻还是潜伏之时,不便宣于众人之口。 又问了赵婉儿行程安排,让赵则平多费心安排。 两名弟子知道老师今日吃了些酒,一边尽心服侍一边喏喏回应。 “则平,为师打算让你跟着你师叔历练几年。”杜夫子突然道。 “老师,那您身边不是……”赵则平担心道。 “已到京都中,你还怕我一个老头子找不到人侍候!”杜夫子笑道:“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吗?君子当自强不息,激流勇进方为上策,风云起疴之际还需猛药,没有力量你拿什么做事?” “我会让你师叔给你找份差事,沉下身段亲厉亲为,且多看多听多想,行事不求名利显贵,先积蓄些时日方才是正道。”杜夫子对这亲随弟子是极为看重的,先打气后叮嘱一番。 “婉儿,为师教导你时日不多,此次归家后若是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遇到一个手持为师令牌的人,你听她吩咐便是?”想想杜夫子还是决定交代一番,算算日子估计二人碰面的几率很大。 “‘识’字还是……”赵婉儿问道。 “嗯,你叫她师姐便是。”杜夫子貌似随意答道。 老师在我之前还有一名女弟子么!不但赵婉儿好奇,赵则平也挺纳闷的,没听老师说过啊。 杜夫子却不愿再多说,吩咐二人下去后,也没有安寝披衣而坐,许是酒意思绪颇多,不由想起当年那件往事。 三十年一晃而过,当年杜夫子也是正值壮年,为天下事四处奔波呐喊,却处处碰壁。一次借宿于一个友人家中,友人热情接待,借酒消愁杜夫子就多喝了几杯,结果伏案大醉一场。 酒醒之时就见友人那只有五六岁的孙女在身旁正拿着什么东西玩耍,仔细一看不正是自己的“识”字令牌么,杜夫子暗道自己醉得太过厉害,连这么重要的东西被从怀里掏走都不知道,就见那小女娃拿着令牌对着阳光左右翻看,令牌牌面上的点点星辉在阳光中绚烂迷离,小女娃陶醉其中不时发出不明所以的‘哇!’‘哦!’之声,连杜夫子醒了都没发现。 杜夫子见她模样有趣就想逗逗她,就问道:“好玩吗?” “好玩!”小女娃脆声道,猛然发现物主醒了,‘嗖’地将令牌藏于身后就这么直直看着杜夫子。 杜夫子见她也不怕生,就问她识字吗?小女娃点头,杜夫子道:“那你认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那知小女娃反问道:“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杜夫子一听来了兴趣,就问她想如何。 小女娃说:“若是都认识,令牌就归我,若是错了就还给你。” 如此重要的东西杜夫子怎么拿来打赌,便说认对了送你是不行的,玩几天到是可以,心想小孩子没常性,新鲜劲过了再要回来就容易了。 小女娃也不怯,指着一面道:“这是个‘识’字的‘识’。” 杜夫子点头认可,暗道友人不亏为家学渊源,这么小的娃子识字亦不少了。 小女娃又指着另一面字道:“这是骗子的骗。” “哈哈哈……”杜夫子大笑道:“这你可就错了,骗子的骗是这样的。”说着指沾茶水在桌案上写了一个‘骗’字。 小女娃歪头看了,依旧强项道:“我那错了?是你们错了!” 杜夫子见她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也不急于纠正她,于是说道:“你说说我们那里错了,说的有理算你对。” 小女娃也不客气,伸手在桌案上写下一个‘骄’一个‘骗’,说:“你看,两个字都有马,一个左边是乔装打扮的‘乔’,另一个左边的‘扁’通‘翩’,你说,一个人乔装打扮骑着马马,和一个翩翩公子骑着马马,哪一个是骗子?” 第十六章 这番言语惊得杜夫子目瞪口呆,连小女娃啥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就浑浑噩噩在那坐了半响。 晚间友人也看出杜夫子不对劲了,就问杜夫子发生了何事? 杜夫子就将午后的事说了一偏,友人连忙赔礼道歉,说我这孙女自小娇惯了,但聪慧异常,每每有惊人之语,杜贤弟不要放在心上,那物件明日我就替你要回来。 这位友人虽与杜夫子相交甚厚却不是‘四脉’中人,杜夫子也不可能将令牌的重要性说出来,就说让孩子玩几天。 友人一听以为东西不重要,只说回去就要责罚小女娃,随便乱拿人东西还得了,让杜夫子放心。 杜夫子知道友人也只是客气一番,如此聪慧伶俐的孙女谁会舍得责罚,心想正好在此休整几天,令牌找机会拿回来便是。 第二天一上午没见小女娃来这院,吃过午食找到友人家仆一问才知,说是小小姐每日上午学文,中午会去溪边休憩玩耍,先生若是要寻找,出门一问便知。 杜夫子谢过就出门一边闲逛一边找人,村子不大民风很好,对杜夫子这样常年在外行走的人,不用问都知道溪水在哪,沿着小路杜夫子很快就到了溪边。 溪边一颗大垂柳,柳下一块天然石板上小家伙正睡得香,不知做着什么好梦,小脸通红得意洋洋,小手还不时朝空中挥舞几下。 杜夫子看得莞尔一笑,也不扰她美梦,便在不远处寻了块大石坐下,终日奔波难得有闲,不由有几分惬意。 ‘细细搜搜’的声音响起,杜夫子知道小家伙醒了,转头就见她盘腿坐起,双手揉了揉眼,看见杜夫子一旁望着她也不慌,来到溪水边捧水洗了把脸,仰头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也不是。”杜夫子虽孑然一身可教授的童子多了,知道最好别急先拉拉关系,问道:“刚才做什么梦啦?” “不告诉你。”小女娃蹲在溪边一只手无聊地划拉着溪水,见杜夫子不再问也赌气不说话,忽然又咯咯笑道:“刚才可好玩了,我梦到几只大虾和螃蟹。” “哦!”杜夫子笑着回应,心道小孩子还是沉不住气。 “红通通的可好笑了,对我说:“它们是龙宫里老龙王派来的,说是龙王请我去玩。””小女娃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大虾螃蟹的样子。 “你去了吗?”杜夫子乐呵呵的看着道。 “当然去啦!到了龙宫一看,倒出都是亮闪闪的,可漂亮了,老龙王一见到我就问我:“听说你有一件好宝贝,可否拿出来让老朽一观!””小女娃一边绘声绘色的沉声扮龙王,一边偷瞄着杜夫子的反应。 杜夫子一看心想,小女娃这是要作妖啊,就不动身色且看她怎么编。 “我说好啊,就把宝贝给它看,老龙王一看连声说:“好宝贝,好宝贝。”还吩咐那些虾兵蟹将把龙宫里的宝贝都搬出来对我说:“这是我龙宫的宝贝,你看上什么尽管拿走,我拿我的宝贝换你的宝贝。”我做左看右看都很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换,换什么好,你说我要不要换?” “哈!”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杜夫子心想:我若是说‘不换’,她定知东西对我非常重要,必定大抬价码,若是说‘换’,那更糟了,她随意拿点什么针头线脑说是龙王换给她的宝贝,自己到哪说理去。 杜夫子正拿不定主意,突然被水浇了一下,就见小女娃笑得像个小狐狸,用手撩起溪水泼自己。 “哈哈,你可真笨,和迅哥儿一样,我逗你玩的。”小女娃开心道。 杜夫子不由老脸一红,真是八十老头到崩三岁小儿,没想到这小女娃这般难缠,只能顺着她自嘲道:“迅哥儿是谁,和我一样吗?” “迅哥儿是我哥哥,可笨了,爹爹叫的他要背好几次才能记得下来,不像我看一次就记住了,不过你比他好一些,不像他比输了就吓唬我!” “吓唬你什么?” “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还说等我一长大就把我找个人嫁掉。”小女娃气呼呼道:“休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自己选个称心如意的!” 杜夫子听得莞尔,逗她道:“什么样是称心如意的?” 小女娃哪有那般概念,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估摸着常被兄长吓唬,不服气道;“不管!我总归要自己选。” “那个,你是大人,你说什么样的夫婿好?”小女娃突然扭扭捏捏的问道,估计自己 也有些不好意思。 “额~”杜夫子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哪里想过这般问题,只是见小女娃第一次真心向自己求教若是不答,恐怕在她心目中形象就差了,便顺口答道:“总归得是盖世英雄吧!” “盖世英雄?话本里那样的?”小女娃好奇道,忽而想到什么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你的东西我再玩几天,我不要你的,我拿它干嘛,留着做嫁妆吗!” 杜夫子也没追,看着她跑一会又停下来扑了会蝴蝶,一会又摘了几朵野花,蹦蹦跳跳回村子里去了。 村子里炊烟了了,几块绕溪的地里油菜花盛开,花香扑鼻而来,杜夫子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累了,想停下来歇歇,也许娶一房妻室,生一个那般聪明伶俐的孩子,转瞬杜夫子又摇头将这些念头驱走,怎么停得下来? 入夜就有人找来,说是一个弟子行事不密被地方官府抓捕入狱,杜夫子连夜向友人辞行敢去营救,走出数十里地方才想起令牌没有讨要回来,可救人如救火,杜夫子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在半路休书一封给友人说明情况托人带去。 那时杜夫子已接任‘识’字令主十多年了,无论内外一般都无须使用令牌,久而久之竟然忘了,当想起来专程找去时才发现友人已亡故,后人家道中落搬走了,村子都荒凉廖无人烟,就在杜夫子都以为令牌找不回来之时却又这般出现。 人老了不耐久坐,杜夫子揉了揉腰,和衣上床躺下。 想当初小女娃那番惊世核俗的言论着实让杜夫子纠结了许久:天之骄子、天之骗子,可看尽天下事后又一切了然,管他骄子骗子,只要能让天下安定,就算是骗子又何妨! ———————————————————— 车队进入陕西境内,满目黄土,沟陇间涸其中。 顾磊已经能半躺坐卧,‘咕咚咕咚’喝下一碗药。 “要蜜糖吗?”花飘飘一脸期待的问道。 药有些苦可顾磊还能接受,可看着花飘飘满是期盼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等起,我去拿。”花飘飘转身拿过一个盒子,喜滋滋地从里面捏出两颗果糖,一颗塞进顾磊嘴里,一颗满足地放到自己口里。 车队里那些小娃娃有时候哭闹哄不住的情况下,那些仆妇就会用一颗糖轻松哄好,可她花飘飘是大姐头耶,那能像那些小娃娃一样哭闹要糖吃,现在好了,药苦嘛用糖压一压,自己也能同时分享一颗,看她那样恨不得顾磊一天喝八道药。 “花花,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就不美喽。”闭目打坐的巫蛟突然说道,说完起身出来车厢伸手朝后打了个手势。 “师父。”一名后面押车的弟子上前听令。 “有啥子动静没有?”巫蛟面沉问道。 “没有发现。” “小心些,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巫蛟吩咐道。 “是。”那名弟子答道,手指入口打了个呼哨,车队后面的车辆连忙加速赶上来,整个车队一下子变得紧密了些。 弟子们都开始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打起了精神四下观察。 来到一处沟陇前,巫蛟吩咐先休息片刻,接下来一段路都要在沟底前行。 几个弟子顾不得休息,将中间一辆大车用车板加固,那些需要人照顾的小娃娃先集中到这一辆车上,遇到攻击估计就顾不上他们了。 进入沟底光线就暗淡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干涸的河道,一些塌陷黑暗的地方阴森森的,凤一吹发出‘呜呜’的怪叫,花飘飘看了一会吓得又缩回了车厢。 顾磊听了一会安慰道:“那只是凤吹过石头腔洞的声音。” “哈哈,你这娃子到晓得蛮多嘛。”巫蛟乐道,心想不枉费老子将你命从阎王殿拉回来,这娃子兄长见了肯定高兴。 “哼!”花飘飘不服气地撇了眼顾磊。 知道了原因那些东西也就不那么可怕了,只是在这阴暗的环境里待久了,精神会压抑疲惫一些,还好这一路什么也没发生,眼看前方光亮了些,大概是快到沟口了。 “快出沟喽!”花飘飘趴在车门边看着前面那片亮光说道。 不止是花飘飘,就连车队里几名年轻的弟子眼睛不自主地看着光亮的地方,脚步都加快了些。 就在这时,几支箭从黑暗中射出,注意力不集中的弟子立马被射中,其中一名穿胸而过口吐鲜血当场身亡,这就像是个信号,‘嗖,嗖……’更多的箭两面夹击射过来。 第十七章 两面被袭难以格挡,巫山弟子都被压制马车边,几个弟子刚想上前冲杀,结果防得了一面却被另一面的箭射中。 巫蛟挥袖弹开几支射向自己的箭矢,运气充盈全身,怒吼一声直接向着箭矢最密集处杀去。 那处弓手见状都向扑来的巫蛟集中发射,哪知箭矢射中巫蛟身体却被衣裳上的内劲弹开,眨眼间就被巫蛟冲入弓手群中,运劲发掌连劈数人。 车队中的弟子见师父压制了一面的敌人,呼啸应和着向另一面冲去。巫江与几名老弟子彼此配合,挥刀格开箭矢,眼见就要杀入其中近身格斗,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沟陇出口处一队人马从那冲进来,被杀散的弓手也不再抵抗,纷纷向着那队人马退去。 巫蛟将一名被扭断脖子的弓手掷于地上,从黑暗中走出,喝止了弟子们得追击。 那队人马也不急于冲击车队,待弓手们退于阵后才缓缓压上。 巫蛟看着领头三人怒道:“陕边三枭,我巫山与你等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在此截杀我?” “自然是有人买你项上人头!”其中一人接口道:“二蛇三枭,江湖人都将我等并列,今日只有你一条小蛇而我三枭齐聚,你若束手就擒我也不为难你的弟子,如若不然一个不留。” “呸!”巫蛟吐了一口痰,嘲笑道:“那是别人抬举你们,三只傻鸟也想斗蛟龙,想要爷爷我的人头,有本事自来取。” “大言不惭!”其中一个缺了半只耳的中年汉子大喊一声,一抖缰绳驱马上前,挥舞着双钩向巫蛟扑来,正是江湖人称‘半耳枭’的三枭老二肖勇。 三枭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老大肖义‘白毛枭’头上有一撮白毛,老三肖敢没有特别的标识,取了个‘人面枭’的匪号,都擅长轻功,双钩是他们的家传功夫。 巫蛟见肖勇独自一人上前暗道:来得好,什么‘二蛇三枭’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况且也没真正动过手,肖勇托大一人来斗正好可以称称三枭的斤两。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斗了十多招,巫蛟也看出些门道,看似肖勇冲动勇猛,其实他的招式都留有余地,加之这三枭夺命钩法毒辣阴损,一不小心就会令人阴沟里翻船,若是在十年前说一声劲敌也不为过,只是他们绝不会料到自家兄弟俩这十年来的变化。 三枭人多势众,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巫蛟打定主意突然抢攻而上。 ‘半耳枭’肖勇见巫蛟近身抢攻心中一喜,心想终于大仇得报,原来要说‘二蛇三枭’没有过节也不尽然,当年巫蟒入川时经过此地,遇见肖勇调笑妇女一招就削去了他半只耳朵,这被肖勇视为奇耻大辱从不与外人言,而且巫蟒后来独自一人与蜀国芙蓉堂众多高手车轮大战竟无人能敌,肖氏三兄弟也只能将仇放在心里,这一次让肖勇独斗巫蛟一来了却恩怨,二来三枭也想摸摸底。 肖勇右手横钩格挡巫蛟一掌,左手钢钩后探,就要使出绝招‘十字钩’,哪知先前还能和巫蛟势均力敌的右钩上一股巨力传来,震得右手发麻,钢钩脱手欲飞,中堂门户大开哪里还敢发动后招,亏得三枭轻身功夫和马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连忙沉腰侧身双脚脱蹬卸力,用右肩硬生生受了巫蛟一掌,‘咔嚓’一声,肩头被击碎,整个人从马背上飞出。 巫蛟一掌击飞肖勇正待补上一掌,就见一把钢钩直面而来,无奈放弃追击,双脚点在马背上,向后退回车队前方。 “二哥!”‘人面枭’肖敢一把抱住肖勇,就见肖勇口溢鲜血,右肩粉碎人已昏死过去,将人交于手下照料,飞身扑向巫蛟。 此刻巫蛟已与肖义斗在一起,毕竟是三枭老大,内力深厚、钩法老辣,巫蛟独斗一人已吃力,再加上肖敢立刻险象环生。 巫蛟知其自身实力不足以对付三枭,还好先废去其一人,若是三人上来就一起只怕这次真要凶多吉少。念及于此巫蛟改变身法,整个人入游蛇走龙,一面全力防守肖义,一面对着肖敢强攻,如此一来不但改变了危局,转而相持,可也越发激烈,场上就如两只枭正在围攻一条蛇,那蛇不时全身盘起,不时突发吐信弹射。 众巫山弟子看得焦急,却又不敢上前相助,一来实力不济,二来对面人手更多,而且己方还有不少妇孺,一旦上前又是个乱战的局面,不但帮不上师父的忙,还徒惹他老人家分心。 “二爷爷能打得过那两只傻鸟吗?”花飘飘担心地轻声问道。 顾磊没有回答,四处看了看,实在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自从央求花飘飘将他拖到车门边后,场上的局面变化实在超出了他的见识,只是暗觉不秒,巫蛟若不能打破被围攻的局面恐怕不能持久。 巫蛟心中也暗暗着急,几次试图强行绝杀肖敢都被肖义阻止,看来今日还须动用兄长留在自己体内的那股内力,只是一旦动用后面再有变数就没有手段对付了,而且这对自身经脉伤害也大,不到危急关头巫蛟是不做考虑的。 接连和肖义过了几招将其逼退,巫蛟就猛地扑向肖敢,肖氏兄弟俩都以为这是巫蛟故技重施,肖敢连忙防得严严实实,一边肖义也单钩直划巫蛟后背,心想只要再过几轮等你巫蛟力消,看你拿什么和我们斗。 哪知巫蛟见肖敢后撤并不上前,反倒是让过肖义的钢钩,贴身靠近肖义,一招‘铁蛇缠背’用左手绕过肖义手腕,抓住手臂,整个人欺身突进贴脸,头一昂速度下撞。 肖义也是反应极快,脚下急退左手手腕翻转,钢钩钩头直奔巫蛟脖子,右手倒持钩柄点向巫蛟胸口。 好一条眼镜王蛇,打蛇打七寸,我就先削了你七寸! 可巫蛟正是要他如此,丝毫不顾贴近脖子的锋刃,左手抓住袭来的肖义倒持钢钩的右手,拇指扣住虎口,一股内力汹涌而出。 巫蛟先前打伤肖勇,作为大哥肖义怎能不防他故技重施,而且就以内功而言,肖义比肖勇高出甚多,能打伤肖勇不一定就能强过肖义。 肖义算的倒是不错,可这股内力一入体,其凶猛暴烈就令肖义大惊失色。自己的内力遇之既溃,转瞬间就冲破右手手臂经脉,急忙调动全身内力才堪堪将其挡在右肩处,心中稍定就见巫蛟竟然松开扣住他右手的拇指,收手运掌,直奔他胸腹。 往往内力比拼随着主人撤走,进入别人体内的内力也会随之撤走,就算有部分留于他人体内也会因为无后力而转弱,功力相差不太多就翻不起大浪,可肖义明明看见巫蛟撤走而体内内力却强度未减,不由心中大赫,还没想明白胸口就结结实实受了巫蛟一掌,鲜血随之喷出。 “大哥!”肖敢惊呼道,他刚刚做了个防守之势,眨眼间局势就翻转了,大哥竟然被那巫蛟打伤了,正要前去解救,可巫蛟就像缠在大哥身上一样,两人就像一个人般急速朝着沟口方向而去,这下两个人在前,一个在后面追,那些手下见自家大当家被人推着而来,想射箭又怕伤到大当家,转眼就撞进了己方的阵中,一时人仰马翻,三人直接穿阵而出。 一路上巫蛟又是连打数掌,一掌一口血,肖义脸色已经煞白,只是他已经放弃右肩的防御,鼓荡起全身内力集中于胸腹之间,巫蛟打在他身上也受了不少反震之力。 眼看肖义就要被巫蛟活活打死,肖义突然双目圆睁,说道:“那内力不是你的,是你……” 巫蛟哪能等他说下去,一掌接一掌,只是气力消耗,一时竟不能取他性命。 肖敢心中悲愤异常却又胆寒,一向稳重可靠的兄长竟然无还手之力,这是三兄弟接下这单活时不可能想到的,如今大哥就要被活活打死,二哥也伤重难返,自己一人如何是这恶蛟的对手。 “啊……”大喊一声,肖敢鼓足余勇就要上前拼命,就见自家兄长双腿猛地在地上一蹬,双手放弃防御直接搂抱住巫蛟,满脸鲜血冲着自己厉声大喊道:“快走!” 巫蛟发现自己向前冲竟然冲不动了,身子也被肖义双手十指环扣扣死,肖义头顶在自己鄂下,自己眼睛正好看见他头顶那撮白毛,点点鲜血洒在上面有些凄凉。 转头看向肖敢,却见肖敢眼神几度挣扎,最终还是放弃来与自己拼命,掩面转身向沟口逃去。 巫蛟挣了几下,发现肖义已经气绝了,全靠十指环扣挂在自己身上,只得卸了他的双臂,将他从自己身上弄下来。 巫山弟子已经冲杀上来,而三枭手下早已胆寒无心恋战,溃走的从巫蛟身边而过也没让他看一眼,肖敢他也不打算追了,肖义最后用自己换了他三弟的逃走,而且自己得赶紧调息身体里内力的错乱。 众弟子冲杀一阵,在几个年长稳重的弟子阻拦下也没继续追击,围着师父给巫蛟一个调息内力的安全环境。 “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就在那群溃退的三枭手下跑到沟口时,一排排弩箭 急射而来,几轮过后站立者寥寥无几。 第十八章 十多个彩衣人从沟口外冲进来,对着剩余的活口一阵砍杀,很快就杀得一干二净,那些彩衣人又挨个检查,发现地上有活口就补一刀。 巫山弟子看着这群彩衣人杀人灭口都一言不发,开始还不知道敌友,这些彩衣人进来后就知道了,这是蜀国芙蓉堂的人,自家大师父、二师父都是芙蓉堂的供奉,应该算是友军,只是不喜这些彩衣人做事的手段,而且自家二师父都放过那些人了,而这些彩衣人还赶尽杀绝,有些不给巫山面子。 “哈哈哈……‘巫山二老’果然名不虚传,蛟供奉一人就能灭掉‘陕边三枭’,无知江湖人竟将二者并立。”所谓人未到声先到,一群彩衣人簇拥着一个锦袍男子走过来。 巫蛟按下内息,分众而出,问道:“不知对面是哪位令官?” 蜀国国主孟昶极喜芙蓉,每每饮酒作乐都要以芙蓉作诗词佐酒,席间有一令官行令评点,因大多为孟昶亲近之人担任,后芙蓉堂也延用了此名,以示亲近之意。 “某家姓郑,一直在川南行走,未成与蟒蛟二位供奉谋面。”男子面色黝黑但满面笑容道:“今日得见蛟供奉风姿,实乃三生有幸!” “郑令官过誉了。”巫蛟客气了一句,暗道:姓郑,大概是郑回、郑买嗣后人,与大理段思平乃世仇,如今怎么有空来此地。 “郑令官此次北上是为何?”巫蛟问道。 “段思平那贼子归西了,短时间内南面无忧。”郑令官开口就是个震撼的消息。“国主听闻晋国欲犯我边境,不愿在南面大动刀兵,我等就自请北上打探消息。” “哦,段思平死了!”巫蛟有些吃惊,不知道接下来蜀国国内局势变化对巫山有何影响。便道:“听闻段氏一族‘一阳指’极其厉害,不知郑令官可曾得见?” “‘一阳指’非段氏嫡系不得深传,我等对上的都是蛮子,段氏嫡系到是很少遇到,不过那些南蛮子驱虫使毒的本领,让儿郎们吃了不少苦,幸亏有二位供奉提供的解毒药丸,否则伤亡不知有多大!”郑令官感慨道:“今日恰逢其会,一点见面礼还请蛟供奉笑纳。” 说完一招手,一名彩衣人手下提着一颗人头上前来,巫山众人一看正是那肖敢首级。 “多谢郑令官施以援手。”巫蛟谢道。 “一点小事无足挂齿,兄弟我此番北上人生地不熟,以后还烦二位供奉多多帮衬一二。”郑令官道。 “那是自然。”巫蛟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先行告辞了。” “我令人护送一程。”郑令官热情道。 “国主大事要紧,无须麻烦众位兄弟。”巫蛟推辞道。 “那好,蛟供奉一路顺风。”郑令官也没再坚持。 巫山弟子收敛好自家阵亡的尸体,与芙蓉堂众人作别,车队缓缓走出钩口。 眼见车队走远,那名提着人头的手下问道:“令官,要不要通知后面的弟兄们?” “不用,此番不过是试探。”郑令官否决道:“想当年巫蟒与前国主帐下将领车轮战时,巫蛟不过一初入江湖的新人,十八年过去了,竟能独自一人力克三枭,你想想巫蟒会是和等境界!” “不过也证明传言非虚,巫氏兄弟手中,有绝顶武功秘籍,此番谋划必须从长计议,不能打草惊蛇。” “是!”手下应道,转身吩咐那些彩衣人加快速度打扫战场。 不大会,那些尸体被集中焚毁,血迹也用土石掩埋,众彩衣人也退出沟口消失不见。 因为一些弟子战死,重新上路后,车队的气氛有些沉重。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孩子都没敢再打闹,花飘飘静静看着巫蛟打坐调息完毕,咬唇不敢提问。 “怎么不说话了。”倒是巫蛟已见惯生死,不想孩子们太压抑。 “二爷爷您伤得重吗?”花飘飘满是关切地问道。 “不妨事。”巫蛟平淡地说道:“花花,害怕吗?” “不怕!”花飘飘大声道,转而庆幸“还好三个恶人都没跑掉,只是不喜欢那个笑面虎。” “呵呵。”巫蛟笑笑没说什么,只是考较似的看向顾磊。 “二,二爷爷。”顾磊还叫不顺口,想了想还是说道:“太巧了些,若非二爷爷兵行险着打破僵局,估计他们还会继续观战,那些彩衣人气息不喘,不像刚刚赶到的样子。” “嗯。”巫蛟点点头,眼神满是赞许。 “我就说嘛,笑面虎不怀好意。”花飘飘气鼓鼓地说道。 “阴谋诡计不足惧,一路上只有我们倍加小心,回到山后就好了。”巫蛟安慰了一番俩小,思考起局势变化对巫山的影响,只是线索太少,还是要回山后和兄长从长计议。 ----------------------------------- “小姐,我们终于到家了啊!”小荷包看着城门洞子雀跃道。 赵婉儿也很高兴,离家快一年了,虽然这一路发生太多波折,但总算又回来了。 一旁的,玉哥儿,也很高兴,只是眼神有几分迷茫,将小荷包从车窗挤开后,看着完全陌生的地方发呆,还好是小孩子,见到什么新奇好玩的,很快就忘机前面想什么了。 自从在开封重新选定镖局,出发后主仆二人就对过口供,连称呼都改了,一路上慢慢习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玉哥儿已经就是玉哥儿了。 马车在赵府门口停下,小荷包刚探出头,门房就一路赶上来,连忙给赵婉儿请安:“大小姐,您可回来了,您也不通知一声,小的们好去接您。” “三少爷越发俊俏了,大小姐您一路辛苦。” “今日老爷休沐,哥儿们都在府上,大小姐您小心。”门房热情迎接三人进门,冲着几个赶过来的仆人喊道:“快去通报老爷夫人,大小姐和三少爷回来了。” 赵婉儿牵着玉哥儿,微笑着环顾一周,道:“莫要多礼了,我又不是外人。” “这不是小的想您得紧吗?”门房陪笑道:“小的先去将镖银结清,大小姐您慢走。” 赵婉儿三人一路穿堂过厅,沿路下人欣喜请安,玉哥儿有些局促,手抓得更紧了。 来到正院,就见一个小厮前来,请安说道:“大小姐,主人在大厅里,主母身子有些不方便,等您见过主人后再去见她。” “母亲怎么了?”赵婉儿问道。 “恭喜大小姐了!”小厮没敢多说什么。 赵婉儿明白,这是母亲又有喜了,不知这次是弟弟还是妹妹。 大厅里一个身穿常服的中年男子正坐主位,看见赵婉儿进来眼中闪过几分欣喜,又故作威严状。 赵婉儿迈进大厅,心中不由踌躇万分,盈盈跪下泣声道:“父亲,婉儿回来了。” 就听见父亲低声道:“线娘,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听得父亲唤自己乳名,赵婉儿知道父亲没有怪罪自己远走逃避,压抑的情感突然释放,泪流满面伏地痛哭。 “还不起来,难道要为父扶你不成?”赵弘殷故作不悦道。 “哎,婉儿知错了,婉儿给父亲请安。”好不容易收拾了情怀,赵婉儿起身给父亲万福请安。 “嗯。”赵弘殷也不再绷着笑着点头,突然看见玉哥儿正抓着赵婉儿裙摆,躲在她身后,不悦教训道:“老三怎么还是这般小女儿状,线娘,你太娇惯了。” 赵婉儿一听连忙请罪解释说,玉哥儿是在途中不慎被毒蛇咬了,发烧过后失了魂,如今大概是有些怕生。 赵弘殷听过没太怪罪,只道多请些医生来看看,便想让下人领玉哥儿去后院。 赵婉儿连忙阻止道:“父亲,玉哥儿这情况还是我一会带去吧,听说您和母亲恩爱如常,我又要有小弟弟妹妹了。” 赵弘殷老脸一红,就算脸皮再厚也经不起女儿这般打趣,可他实在想知道女儿这一路发生了什么?自家的危机就突然被化解了。 赵婉儿唤过小荷包领着玉哥儿去院中玩耍,将自己怎么与杜夫子相识,怎么通过他认识了冯道,怎么通过这些关系化解了自家府上的危机,只是隐去了哪些不能说的,其余都详细做了交代。 “奇人奇事!”赵弘殷感叹道:“天佑我赵府!线娘,这次多亏你有此奇遇。” “这是先祖在天之灵保佑!”赵婉儿不敢居功,说道。 “是啊,你祖父府上还好吗?”毕竟这次说来赵婉儿也是代父奔丧的,光顾着问自身安危了,反倒忘了此事,赵弘殷赶忙补上一句。 “还好,无甚大事,只要父亲您这边安全了,祖父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赵婉儿安慰道。 “正是如此。”赵弘殷叹道。心想当年不是为了避祸,自己也不会独自一人出外打拼,虽有所成就,但也深陷危局差点倾覆,这天下乱局何时是个头啊! 父女俩正感慨间,突然赵弘殷指着大厅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呵道:“还不进来,你大姐回来也不见过?” 一个少年郎畏畏缩缩走进来,对着二人道:“父亲安好,大姐安好。” 赵婉儿笑着朝他招手道:“香孩儿,过来,让大姐好好瞧瞧!” 第十九章 少年郎苦笑着蹭过来,侧着脸道:“大姐,手下留情。”全府上下平日里父亲威严出外,他赵匡胤谁都不怕,唯独对这长自己不到两岁的姐姐发蹙,简直就是儿时的梦魇。 赵婉儿也不客气,伸手就拎住他的耳朵,轻轻一提溜赵匡胤就乖乖靠过来,上下打量了个遍,赵婉儿才乐呵呵道:“娶妻了嘛,是不一样了,变乖了许多。” “哎,疼,疼。”赵匡胤口中呼痛,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这也要发落我,我早于你娶亲,不是因为你被那贼子耽误了吗,怪得了我吗? “新婚燕尔不在家陪着贞儿,这是要去哪?”赵婉儿看他一身劲服,松开他耳朵问道。 赵匡胤白了赵婉儿一眼,责怪她多事,方才向赵弘殷禀报道:“父亲,这几日和几个玩伴约好去城外打猎,可能借宿城外庄子,请父亲不用忧心。” 赵弘殷本不欲放他走,但一想往日因自己已约束过多,如今危机解除到不好过于干涉了,便道:“早去早回。” “是。”赵匡胤答道,转头看向赵婉儿,做了个鬼脸,便朝外走去。听见赵婉儿问道:“见过三弟了吗?”连忙答道:“见过了,刚才院中叫他也不搭理我,这小屁孩。”脚下不停一溜烟跑不见影了。 赵弘殷回头说道:“就这样吧,你先去后院见过你母亲,她一直挂念你,莫让她久等了。” 赵婉儿应是退出来,牵着玉哥儿,领着小荷包直接朝后院去。 到得母亲房间正好见到贺贞给母亲请安出来,赵婉儿狎戏一笑,竟羞得她慌不择路的跑了。 贺贞之父与赵弘殷是同僚,赵匡胤与贺贞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长大些后偷偷摸摸你情我浓的时候没少被赵婉儿发现,自然也少不了被戏弄,现在做了弟媳那敢与她照面。 赵婉儿晒笑一声也不管她,也不待门边的丫鬟打帘,就自己撩帘而入。 屋里丫鬟婆子不少,见到赵婉儿进来都低声请安,赵家主母杜氏正半卧在软塌上,年许未见儿女此时眼圈立刻红了,招手让两人上前些。 赵万恶轻推玉哥儿后背,低声道:“还不快叫娘亲!” 玉哥儿这一路只见得赵婉儿小荷包,已是极为信任,听得赵婉儿的话,怯怯叫了一声 “娘亲!” 杜氏眼泪立刻下来了,搂过来一阵心肝宝贝的叫唤。只是见自家儿子神情有些怯生,有些疑惑。 赵婉儿忙将事说了,杜氏又好一阵心痛,便要看看伤口,哪知玉哥儿见一屋子生人,那肯脱裤子,死死拽着裤子不让脱,引的屋内众人哈哈大笑。 笑罢母女两又聊了些家常,杜氏身孕已有八个月,再过些日子就更难以起身了,这未出阁的老姑娘回来了,自然要将家里事交她管,临了吩咐道:“你大哥那你要上些心。”赵婉儿问道:“大哥伤还未好么?” 杜氏叹道:“一直不见好转,说是伤到了内腑,先前你大嫂还在这哭了一会。” 赵婉儿恨声道:“那贼子,定要他好看。” 杜氏连忙安抚道:“好不容易转危为安,先安分些,莫要再生事端!” 赵婉儿点头称是,只是在心里暗暗发狠。 又聊了几句,赵婉儿就告辞出来,吩咐原本照料玉哥儿人的薛婆子,将东西先搬到她那院去,玉哥儿还怕生,自己先照看一段时间再说。 这边赵匡胤来到侧门,一个亲随小厮早已将马匹弓枪准备齐当。 赵匡胤牵马出了侧门,就见不远处有人唤他。 “九重,这,这……”正是从小到大的玩伴韩令坤、慕容延钊。 赵匡胤牵马上前,就听见韩令坤埋怨道:“怎么这么慢,别人都走了。” 赵匡胤一摊手说道:“大姐回来了,见过她我才敢出门。” 韩令坤和慕容延钊都不吭声了,赵家女魔头回来了。赵婉儿从小到大武艺弓马都极好,除了欺负赵匡胤,他的这些小伙伴没有不吃瘪的。 三人翻身上马,放马缓行,突然赵匡胤大叫一声:“不好!” 韩令坤、慕容延钊忙问道:“咋啦?”“一惊一乍的!” “大姐一会追来就糟了。”赵匡胤说道。虽说大姐一路舟马疲顿,可大姐行事作风从来出人意料,她若来大家面皮都不会好看。旁边两人亦有同感,连声道“速走!速走!” 三人打马飞奔,引得路人咒骂不断。 出得城门,一路上还有许多如三人一般,都是出城玩耍打猎的闲散人、浪荡子。此时秋高气爽,正是放马驰猎的好时机。 三人直奔慕容延钊家在城外的庄子,好不容易放浪一会,怎么的也要多玩几天。慕容家的庄子离猎场不远,到时已过了午后,慕容家主事家仆将三人安顿好后,也去忙自己的了。 三人在庄子里闲逛了一会,甚是无聊,往常每年这个时候,猎场周围的村庄里,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出门,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公子哥儿会不会临时起意! 三人虽没这意思,可冷冷清清的庄子,怪没趣的。擦黑吃了些酒水就上床安寝,相约明日早些出发,抢个好位子杀个痛快。 翌日天没亮便起,延钊点了几个庄丁,推上大车尾随朝那猎场去。来到猎场周围一看,平地起了许多营帐,旌旗招展到也有几分壮观。 赵匡胤牵马朝那偏僻些地方去,俩伙伴也没反对,知道他是避开那留守公子,留守与赵家不和洛阳城人尽皆知。 待到天色大亮,营区里人声鼎沸,不少公子少爷出行,都是仆人随从众多,有些还带着使女侍妾,三人身后就几个庄丁,极不起眼,又忙忙乱乱好一阵子,才各自选定了方向。 赵匡胤朝中间望去,那处人数众多,还搭有一个高台,高台上都是洛阳城几家真正的豪门富贵子弟。 留守府卢公子正是其中一位,此刻正怀抱美娇娘乐呵,享受这众星捧月的滋味。不料就听旁边一人道:“听说赵府那位大小姐回来了。” 卢公子一听这话心中恼怒,就如同刚饮一大口美酒,结果却看见杯中还泡着半只蟑螂 般犯恶心。 说话之人乃是孟州刺史之子,平时亦好勇斗狠的主,只是在洛阳为客场,加之昨夜赌斗,将最爱的小妾输给了这位卢公子,今日在高台上,看到自己小妾曲意讨好更甚平时对自己,顿时不管不顾刺了一句。 卢公子强压心中怒气,到不好向此人发作,其父亲不过一州刺史,可其伯父却是朝中三司副使。可本来好好的心情被毁得一干二净,怀中美娇娘的讨好侍候,也越看越不是滋味,猛地一把将怀中女人推开,女人猝不及防一下扑倒在桌案上,顿时杯碎盏残。 卢公子起身也不看那女人,恨声道:“出发。”众多伴当随从连忙跟上。 待得人都走了,那孟州刺史张公子缓缓上前,‘呸’地啐了一口骂道:“贱货。”转身走了,只余那小妾伏案哭泣,接连被两位贵人嫌弃,余生悲凉。 张公子下得高台,人都走光了,唤来自家亲随,问明卢公子所去方位,也打马跟去。自己喜爱之物被别人弃之如履,这口恶气只出了一半,反正那位卢公子拿自己也办法,我就跟着你恶心你。 接下来卢公子到那,那张公子就到那,也不见他打猎,也就装腔作势的比划那么几下,不时对着卢公子发笑,结果没多久,周围的人都发现不对劲了,那位卢公子也无心打猎了,就在猎场里到处乱窜,扰得其他人也打不着,一天下来,这一片的公子哥们都所获不多。 回到营区时,就听见远处一阵欢呼声,原来赵匡胤三人今天离得远,恰恰没受影响,打了满满一车猎物,赵匡胤更是如同猛虎出匣,一个人就占了一半,好好发泄了下,久未出府的憋闷气。 夜间吃酒时,营区传报那赵匡胤竟然独占鳌头,紧随其后的韩令坤、慕容延钊也是他那一伙的,这下满堂公子哥都有些吃味,那张公子看卢公子的眼神就更玩味了,最后竟哈哈大笑一声就此离场了。 余下这些卢公子的狐朋狗友就坐不住了,纷纷出言道:“若是这般下去,就要被赵府压过留守府一头了。” 卢公子自己也越听越不是滋味,暗暗思索道:原本留守府就是为了压制前朝旧臣而设,那洛阳留守每每拿赵弘殷作伐,一来顺应朝廷之意,二是为了好分化拉拢。卢留守安排自家儿子娶赵家女做妾,如果赵家妥协到好,不妥协只要赵婉儿一天不嫁人,两家也不会撕破面皮。其实卢公子自己也不愿意,赵婉儿那坊间传说‘赵家有女赛平阳’,是说的好听得,真实情况卢公子一打听才知道,那赵家女就如魔头一般,那等女子娶回家有的自己头疼的,所以一直任其拖着,自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没想到前些日子父亲竟说此事作罢,后来才得知是赵家在朝中攀上了大佬,这也行,只是今天这事就说不过去了,堂上这些人家里都是已经服软投靠过来了的,但外面还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看着。 如今先帝驾崩,新帝朝居未稳之际,如果西风压倒东风又不知是何局面。 想到此处,卢公子喝令散席,只留下几个特别亲密的,细细商议一番。 第二十章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赵匡胤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再大干一番,正朝选定的地方而去时,发现那一片已经被人占了。三人不想与人交恶,就换地方,哪知一要朝那去,就有人抢先占领。一连几次,都发现不对劲了,自己三人已经远远偏离所选区域。 “九重,不对劲,他们在故意驱赶我们。”韩令坤生气道。 慕容延钊年岁大些,点点头没有说话,但表情有些难看。 “先到那,休息下节省马力。”赵匡胤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小山的山脚说道。 骑到山脚,赵匡胤却领着两人将马牵到隐蔽处藏好,三人轻装向山上进发。小山不高,没多久就到达山顶,三人伏在草丛四下观望,果然四处都有人马晃动,隐隐竟是将此处给包围了。 “他们这是想干嘛?”韩令坤问道。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赵匡胤答道。 “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九重,可有法子应对?”慕容延钊忧心道。 赵匡胤没回答,拍拍二人,伏低身子缓缓退下山顶,回到藏马处。给马匹喂了些豆子干草,赵匡胤叼了根草杆,到头就睡。 “不打猎了?”韩令坤走过来踢了他一脚。 “不打了。”赵匡胤背在地上一阵蹭,哼哼半天说道。 “那我们今天不就输了!”韩令坤急道。 “输啥输,都在找我们,到哪输去!”这时慕容延钊也喂完马,走过来说道。 “哈哈,也是。”韩令坤说完也躺了下来,锤了赵匡胤一下,道:“就你小子鬼,延钊也鬼。” 过了小半响,韩令坤想想不甘心,道:“就这么躺着,太不爽利了。” 赵匡胤翻个身,手搭额头看了看天,说道:“再等日头升高些,晒他们个七昏八晕的我们再出去。” 卢公子等人早在埋伏之处藏好,先前洒出去的人手,都回报说正把赵匡胤三人朝这挤,可左等不来右等还是没来,都有些焦急起来,此时日头已高,为了给赵匡胤一个教训,这次几个公子哥都是轻装简行,被太阳一晒头晕脑胀的。 几个亲随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竟然回报说人不见了,气的卢公子脑门直跳,抓起皮囊喝了几口酒水,大声叫道:“去找,找不到你们都别回来。” 可猎场这么大,打猎的这点人手管什么用,找了许久一无所获,正当他们沮丧之时,就听见远处一阵‘哟嚯……哟嚯……’的叫声,定睛一看,正是赵匡胤三人。 卢公子哑着声音怒道:“抓住他们,重赏!”原来是天热,酒水越喝越渴。 一抓皮囊竟然空了,卢公子怒气冲冲将皮囊一抛,拍马追了出去。 赵匡胤三人见他们追来,打马就跑,三人休息了大半天,人马力气充足,待追兵远了又停下来等一会,卢公子追了一会回过味来,大声叫道:“蠢货,都跟着我干嘛,分头去追!” 几个狐朋狗友这才醒悟,带着自家人分头包抄。 赵匡胤三人又溜了他们一阵,看到包围圈马上就要成形了,这才停下,三人互视一笑,拨马回转,竟向着卢公子所在方位冲来。 卢公子一看怎能不怒,这三小子是打算从自己这冲出包围圈,落自己一个大大的面子,如若成功,只怕自己以后在他们面前,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对着左右就是一顿鞭子,吼道:“都去,拦住他们,拦不住你们去死!” 左右护卫亲随不敢怠慢,尽皆上前阻拦三人,只是被晒了大半天,找人又累个半死,此刻被三人仗着马力左一转,右一绕,就要尽数甩脱。一个护卫眼看拦不住了,回去估计难以交代,心一横引弓就射,箭矢‘嗖’地朝着三人而去。 三人策马飞驰正得意间,就听见慕容延钊‘啊’的一声,手臂上插了一支箭,另外两人一看,血气猛然上头,没想到对方竟敢下死手! “我没事,继续冲。”慕容延钊咬牙坚持道。 “小心些!”赵匡胤调整马位,和韩令坤将延钊护在中间。 又有两骑前来阻挡,错身之间,赵匡胤挥枪挑开对方兵刃,发现果然这次不同了,先前他们冲着马,这次兵刃冲着人。 “九重,他们想弄死我们!”韩令坤大叫道,刚才一不留神差点也挂彩了。 “护好延钊,我去杀散他们。”赵匡胤心想这都是因自家而起,不能太牵连两人,枪杆横敲慕容延钊的坐骑,驱使它向外奔去,自己则继续朝着卢公子冲去。 “哇呀呀,我操他姓卢的姥姥。”延钊的马往外走挤得他的坐骑也只能朝外,眼见几步后就错开好远,韩令坤气得大骂出口,可又怕延钊有失,只能看着赵匡胤越去越远。 赵匡胤远远见得那卢公子也朝着自己来了,在他前方还有两骑,知道那定是那厮的亲随护卫,这等人都是那留守府的好手,就如当初护卫自己的扈二一般。 深吸一口气,赵匡胤夹马将马速提到最快,马蹄奔腾间,对面两人迎面一前一后包夹而来,赵匡胤大吼一声,手提枪尾就是一抡,势大力沉的一击,对方前面那人,双手持枪拼命才将这一击格开,两马交错而过,被挡回来的枪赵匡胤也不收,只是略一调整方位,左手在枪尾一推,整支长枪就脱手直奔后面那人面门,后面那人原本打算和前面的队友打个配合,持刀想借马速横切,哪知刚起了个式就见长枪扑面,慌忙后仰,人却失了平衡,左脚挂在马镫里,被拖行了好远。 赵匡胤哈哈一笑,甩兵器嘛,咋赵家人都会,前面就剩卢公子一人,擒贼先擒王。拔刀在手,赵匡胤豪气冲天。 卢公子驱马奔驰了一阵,就觉眼发花,前面护卫跑着就成了四个人,原来是因为天热被晒了大半天,又吃多了冷酒,寒热相激就有些醉酒,再一看赵匡胤如此神勇,轻易就解决了自己的俩个护卫,吓得那敢再上前,慌忙间调转马匹就要跑,那料刚转身眼一黑竟朝地上栽去。 而这时赵匡胤见他要跑,已经拍马赶到,估算速度,想将刀交左手,右手去抓,结果这一动作还没完成,就感觉自己手中的刀借着马速切过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竟是一颗人头,‘滴溜溜’跟着马匹滚了好些圈,再往后看,一具无头尸体挂在卢公子的马上,鲜血正从脖腔中喷涌而出。 “完了!闯大祸了!”赵匡胤顿时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这一下不仅赵匡胤呆了,周围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只有那卢公子的俩个贴身护卫,那被马匹拖行的家伙,好不容易从马镫里脱离,满脸是血也顾不得擦,冲着同伴吼道:“杀了他,杀了他,为公子报仇!”所谓主辱臣死,今日若不能提得赵匡胤人头,不但二人必死,就是二人的家人留守府也不会放过。 他那同伴先前被赵匡胤抡枪震得双手发麻,此时那还顾得许多,勒马回身就朝赵匡胤扑去。 而此时赵匡胤却毫无反应,整个人低头呆坐马上,目光呆滞、数念逬起:怎么办?自己家里刚在大姐的努力下求得平安,自己却又误杀了留守公子,这又是不死不休得局面,这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养育?怎么对得起大姐的辛劳?不如一命抵一命。 抬头就见那卢公子护卫提枪刺来,万念俱灰也不闪不避。 枪尖擦过脸颊,挂得刺痛,转头就见那护卫飞扑出去,身下坐骑栽倒在地,原来是韩令坤一箭射中了护卫坐骑马颈,就听见慕容延钊大声喊道:“九重,快走,我家庄银。” 还在犹豫间,就听慕容延钊又喊道:“死在此间,白死!快走!” “白死!”赵匡胤猛然间恍悟:那留守怎会因自己一命放过赵家?只能留待有用之身,以后……只愿父母安好,赵府安好。 想通此节,赵匡胤拨马转身,闪过哪些反应过来的卢府随从射来的箭矢,打马便走。 跑了一段忽觉身后箭矢少了很多,回头一看竟是韩令坤在慕容延钊的指挥下,射杀那些卢府随从的马匹,只是这时,那些卢公子的狐朋狗友们也指挥手下包抄过来,几面都有人呼喊:“抓住赵匡胤!”“莫走脱了人犯!” 去哪?赵匡胤边逃边思考。先前延钊说他家,对了,此时正是秋收,他家庄子正有出粮的货银,他家主事的我认得,先去借些银两。 打定主意,赵匡胤认清方向,甩脱追兵直奔那庄子而去。 韩令坤、慕容延钊二人见赵匡胤脱离了包围,长吁一口气。韩令坤此时也射完所有箭矢,索性将弓和箭囊都扔了,替延钊挽起缰绳,朝着卢公子那帮跟班聚集的地方骑去,那帮蠢货没有留守府的命令,不敢拿自己二人怎么样,时间一长,大家家里都知道了反而不会有什么事。 第二十一章 入夜后赵弘殷回了书房,夫人怀孕,大女儿刚回家,自己也不好去妾室屋,只能独自一人挑灯夜读,只是今夜有些思绪不宁,总感觉有事要发生,书上的字一个没看进去。 “老爷,慕容府上遣人求见。”官家突然来禀报。 慕容府,他家延钊和自家小子要好,莫非?赵弘殷心里泛起不好的念头。 “见。”赵弘殷吩咐道。 来人甚是焦急,进门就喘着气报上一件塌天大事,惊得赵弘殷茶水洒了一桌都没发现。 “赵大人,该如何应对还请示下,我好回报家主。” 赵弘殷过了半刻方定下心神,道:“这是我家九重闯下的祸事,你家少爷和韩家少爷现在如何了?” “被留守府派人看管起来了,韩老爷已经赶去了。”来人答道。 “那就好,好汉做事一人担,祸是九重闯的,此事赵某绝不推诿,当时情景还要多谢两家少爷相助,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赵大人言重了,来时我家主人说了,慕容府自当与赵府守望相助,赵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与小的。” “嗯……”赵弘殷没想到慕容府这次态度倒是挺坚决,料想这大概也是赵婉儿带来的变化,思索一番,便道:“留守府此刻应该正派人抓捕匡胤,但只要主犯一日不归案,料想也不会拿二位少爷发作,只是此刻我赵府怕是已被盯死了,还请贵家主通知一下赵某同僚一声。” “小的省得,赵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小的这就回去禀报家主。” 赵弘殷摇摇头,吩咐官家送人出去,坐下想了想叫屋外小厮去唤赵婉儿过来。 赵婉儿过来听闻此事,又惊又喜又怨,惊的是自家又与留守府起了干戈,喜的是那留守公子死了,怨的是竟然不是自己做的,二弟凭啥抢了自己的活。 五味杂陈的赵婉儿也出不了啥好主意,父女俩对坐发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吩咐护卫家丁严防死守,怕的就是留守府狗急跳墙,连夜突施杀手。 待到天快亮时,赵弘殷突然睁开眼站起。赵婉儿连忙问道:“父亲,何事着急?” 赵弘殷道:“今日点卯,那洛阳护军处置使是留守走狗,为父不到恐落人口实,婉儿,为我着甲。” 赵婉儿高声吩咐一声,仆人们取来家主铠甲,赵婉儿亲自动手将铠甲为父亲披上,担心道:“军营中自有父亲手足在,倒是路上多带些人手,家里有婉儿,父亲不用担心。” 赵弘殷欣慰道:“甚好!家里有你,我不担心,为父安全,赵府无恙!” 赵婉儿将父亲送出府门,一队护卫早已等候。 赵弘殷边走边道:“守好府邸!” “得令!”赵婉儿大声应道。 “哈哈哈……”大笑中,赵弘殷翻身上马。有女如此,父复何求? 赵府外隐蔽处人影浮动,想拦又不敢拦,毕竟小儿之间私斗被杀,乃是私事,留守府还是不敢公器私用。 目送父亲离开,赵婉儿观察左右,见到自家门卫家丁还是因为,自家主人不在而不安,于是大声说道:“将老……嗯。”该死的,自己没出阁,还是不要自称老娘的好。“本姑娘的兵器拿来。” 几个跟随的丫鬟哑口失笑,倒是将压在赵府头上的萧杀消了几分。 卯时刚到,赵弘殷就赶到中军大帐,不料今日人倒都来得早,见他到来,有想看他笑话的,也有亲近的脸挂担忧的,但都没上前与他搭腔,只有亲家贺景思一把拉他到一边埋怨,毕竟刚把闺女嫁到赵家,赵家小子就惹下这事,做父亲的怎能不急,没赶到赵家问罪就是好的。 赵弘殷急忙赔礼道歉,总算将老伙计的怨气安抚下去。 “那匡胤怎么办?”贺景思转而担心起女婿安危。 哪知赵弘殷想了想道:“跑呗,还能怎么样?能活下来就是好汉一条。” 贺景思哑然失笑,想当年你赵弘殷也是从幽州跑出来,这是你赵家传统还是咋的? 就在这时,一通鼓声,大家不敢再交头接耳,都整肃衣着,处置使要上堂了。 贺景思朝赵弘殷瞟了瞟上位,示意他小心,赵弘殷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处置使堂上就坐,一个个人名点过,终于来到大家都期盼的‘赵弘殷’,哪知那处置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赵弘殷,轻声点名,赵弘殷大声答到,就这么过了,这一下不仅赵弘殷心中奇怪,其他人也大为不解。 接下来点卯,还有人因为想不通走神,忘记应答,引得处置使大人极为不悦。 “啪!”一声惊堂木,将众人神唤回来,处置使大人怒道:“神思不属,成何体统?” 就在众人以为大人要借题发挥时,就见那位竟平静说道:“朝廷派下来的河西路点校使郭威郭大人不日就要洛阳了,诸位今日回去各稳扎营寨,多加操练,从今日起到郭大人点校完毕,众将都不得休沐,不得离开营房,如有违反,定处不饶!” “诺!”众将齐声应诺。 出了中军大帐,赵弘殷刚要上马,就被几个要好的同僚拦住,问他为何今日轻易就过关。这他哪知道!只说是诸位兄弟抬爱,兴许处置使大人投鼠忌器。其他人哈哈一笑,但都知不可能,见他口风紧,只能放过他。 赵弘殷回自己营帐路上边走边想:看来军中倒没事了,只是不知家里如何,希望婉儿能处理好。 赵弘殷不知道若非郭威使者一句话,这关绝非这般好过。朝廷决定西线用兵,各路兵马都已知道,尤其是河西路的兵头将领,而这河西路点校使在以后的用兵中,就算不是领兵大将,也必然占有重要一席,各地将领那能提前巴结,这洛阳护军处置使自然少不了要亲自接见使者,打探口风,好为接待郭大人做准备。 使者也很上道,只说让处置使大人多多推荐精兵良将,处置使自然是将自己的人员一通夸,那知那使者疑惑道:“常听郭大人说起洛阳护军指挥赵弘殷是一员猛将,不知是否还在大人手下效力?” 就这句话令处置使大人在早上否了留守府的提议,决定再观望观望,留守府一位谋士和自己交好,前几天酒后曾对他说过,这赵府在朝中攀上了大佬,留守府这几次上的弹劾都被压下去了,开始处置使大人还不信,这赵弘殷要认得朝中大佬,早干嘛去了,没想到这还是真的。 一上午赵婉儿挎刀提枪在府中巡视,到了中午接到父亲传信:说是军中一切安好,这几日都回不去,要她紧守门户切勿中计,只待他处理好军中事物回来再说。 结果到了下午就发生了变化,留守府不知是何人在出谋划策,见从官面上没法下手,就使了市井招数。 刚过晌午,就来了一帮泼皮无赖,围着赵府谩骂。 骂就骂呗,赵婉儿紧记父亲教诲,紧闭大门,不做理会。可到了夜间,这群人也不歇息,敲锣打鼓不断,不仅是赵府,街坊四邻都不得安生,可又都不敢声张,留守府和赵府的争端,那些巡城兵丁衙役都躲的远远的,根本不敢前去驱赶。 一夜下来赵府还好,本就是分班防备的,可那些街坊四邻就不同了,你赵府与留守府的事惹得我们也跟着遭灾,看赵府就不对劲了。 一日还好,二日也罢,三天一过,就连路人看赵府都像看瘟神一样了。 尤其第三天开始,留守府竟将那棺材抬到赵府门口,吹吹打打如同出殡一样,一群泼妇开始号丧,哭声震天,边号边数落赵婉儿不守妇道,不守婚约,自家男人死了,还是被自家小舅子杀的,肯定是赵婉儿偷人被自家丈夫发现,指使自家弟弟杀人灭口,反正怎么难听怎么说。 这下赵婉儿有些坐不住了,那婚约本就是留守府强加于自家的,后面虽没有当面解除,但也彼此心照不宣,如今拿来说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其实不仅赵婉儿坐不住,赵弘殷也有些待不住了,知女莫若父,其他还好,现在这招无疑正戳在女儿心口上,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对着一颗树一阵乱砍,赵婉儿发泄一番依然怒气难平,焦躁无比,这几日母亲有孕在身,忽闻噩耗又休息不好,几个有经验的婆子都说,要去找稳婆来以备万一,可府门竟被堵得死死的,下人刚出去就被赶回来,好几次赵婉儿想亲自去都忍住了,就怕自己一出门却坏了事。 “大妹,咳咳……”一声轻呼还伴随着一阵咳嗽。 赵婉儿转身一看,却是几个仆人抬着一顶软轿,轿上之人正是自己的大哥赵匡济。 第二十二章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赵婉儿本想埋怨大嫂,却见大嫂已经哭成泪人了。 赵匡济拍拍妻子紧抓自己衣袖的手,努力喘匀气方才说道:“大妹,你现在是府里唯一能主事的人,外面那些人也正是针对你的,我是赵家长子,他们不敢过分为难我。” “不行!大哥,上次他们就下黑手打伤了你,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赵婉儿拒绝道。 “你……咳咳……”赵匡济还想争辩,一口气没喘匀又咳起来。旁边妻子忙给他抚胸顺气。 “小姐,我……”一个丫鬟想上前禀报什么事,看到这一幕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婉儿见是母亲房里的大丫鬟梅香,忙问道:“是不是母亲有事?” 梅香看了看俩兄妹,鼓起勇气道:“夫人昨夜就叫痛了,只是不准我们告诉你,刚才又痛得厉害,我怕……” “大妹!”赵匡济猛地推开妻子的手,脸上血气汹涌愤声道:“不能再犹豫了,你必须坐镇府里,让我去!身为子女,母亲若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向父亲交代?” 赵婉儿看着大哥因激动剧烈起伏的胸膛,又看看大嫂低声哭泣却一言不发,再看因兄妹争执不知所措的梅香,艰难的点头。 “吱啦”一声,赵府的大门被打开,门口堆积的腐烂果皮蔬菜倾泻而下,两排家丁从大门两边排列而出,一阵马蹄声响起,赵婉儿头扎锦带,身披盔甲,骑着一匹枣红大马从府门一跃而出,稳稳落在赵府前的街道上。 几个离得近的破皮无赖吓得连滚带爬,刚刚还喧闹无比的街道鸦雀无声。一个平时横惯的泼妇左右一看,觉得正是自己扬名立万的好机会,鼓足勇气刚想开口继续谩骂,被赵婉儿竖眼一瞪,吓得话呼伦个咽进肚里,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黄水横流骚气熏鼻。 赵婉儿蔑视地啐了一口,此等腌臜人物,看她都污了我的眼! 赵婉儿提马环顾一周,先前还嚣张跋扈的家伙都不敢与之对视,马上前一步,他们退一步,三进三退之间,原本封堵的街道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一顶软轿在几个仆人的护持之下,乘机从府中冲出,顺着缺口向外走。 眼看就要冲出去的时候,旁边一家茶馆里有人戾叫道:“拦住他,一个都别放走!”两旁街道接连跑出一些壮汉,死死堵在软轿前面不让过,推搡间软轿左右晃动,眼看就要倾覆在地。 “住手!”赵婉儿双眼火光四冒,大喊一声,就要上前驱散阻拦。 “赵大小姐,英姿飒爽好威风!”先前出声的那家茶馆里,一个青年文士打扮的男子在一些人的簇拥下走出来。 赵婉儿没有搭理他,先对那些退回来的仆人说道:“先讲大少爷送回府。”赵匡济还想说什么,只是一阵咳嗽,无奈叹气。 青年文士得意笑道:“赵府人丁凋敝,只能让你一个女子充门面,可惜,可笑啊!”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赵府那轮到你来评论。”赵婉儿提枪指向他。 枪尖晃亮刺眼,那青年文士眼神闪躲,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故作镇定道:“我不是……哼!小生裴之庆,今日要替留守府讨一公道。” “公道?公道就是你等堵我赵府大门!”赵婉儿反驳,心道:姓裴,听说留守夫人就是姓裴,只是以前没见过此人。 “令弟赵匡胤害我留守公子,难道不该来讨个公道?”裴之庆慷慨激昂道。 四周泼皮无赖见撑腰的人出现都缓过劲来,齐声道:“该讨,需得给个说法。” 裴之庆‘啪’地一下打开折扇,看着声讨赵府的人群,暗自得意。留守夫人裴氏是他的远亲姑母,裴氏中落后来投奔,不料却遇上此事。裴氏丧子后天天在卢留守面前哭闹,卢留守正为无法在官面上打压赵府苦恼之际,他出了这般计策:先败坏赵府的名声,再慢慢拿捏赵府。一来可以为姑母裴氏出口恶气,二来抬高自己在卢留守那的身价,便于能在以后能谋个好的出身。 赵婉儿听着声讨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心知不再这样任人抹黑下去,若是任他们颠倒黑白,赵府名声就臭了。 “住嘴!”赵婉儿大喝一声,猛拉缰绳,战马嘶立而起,吓得马前围着的人慌忙后退,那姓裴的也不经吓,手中折扇掉落,指着赵婉儿嘴皮发颤,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待马蹄落稳,赵婉儿轻拍马项安抚,轻视地撇了一眼裴之庆,大声说道:“你家留守公子那许多人手围攻我二弟,二弟也只是在奋起反抗之际误杀了他,就算你们要讨个说法,也应该是去将我二弟抓捕归案,名正典法,却在此处围堵我赵府,如今我赵府有人身患重病,需要去请大夫,你等不让人出去,若是我赵府患病之人有个好歹,这算谁的?难道这就是你们要的公道?” 这话一说,那些破皮无赖自是答不上来,气势上竟被赵婉儿一人压住。 这一幕落在另一边一个依窗观看的人眼中,心中暗恼这裴之庆也上不得台面,先前出谋划策的时候,还以为有几分本事,结果还是个未经历练的软蛋。倒是这赵婉儿一个女子,到不输那些男儿,若是当初不那么逼迫,真的与赵府结个亲家也不错。唉~只是可惜我儿,如今大仇结下,赵家外有强援,就连一直自认是心腹的护军处置使都开始三心二意了,不能乘机将赵家连根铲除,恐怕不日就是卢某人大祸临头。 “大人,要不下属去再添把火!”一旁手下建议道。 “那赵弘殷可有动静?”卢留守问道。 “还在营中。” “他倒也沉得住气,火烧旺些,不要阻拦那些来往打探消息的。” “是。” 赵府门前,那些泼皮无赖都不敢再鼓噪,就连那裴之庆也只是强项道:“你二弟杀人,赵府一日不交出他,这事一日不算完。” 赵婉儿气极反笑,道:“抓人自有捕快衙役,关我赵府何事?” “那赵府若是包庇人犯,那该如何?”人群中有人问道。 “你有何证据说我赵府包庇?”赵婉儿心道不好,不该在此逞口舌之利。 “有没有证据,搜过了才知道。”那人步步紧逼道。 “你有何权利搜查我赵府?”赵婉儿知道这句没必要问,但对方已是图穷匕见之际,接下来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问得好,本官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说完,那人分开左右走出人群,城防司衙门的官服赫然醒目,旁边那些壮汉皆脱去便装,竟然都是城防司的兵丁。 赵婉儿见事不可违,只能放低姿态恳求道:“这位大人,那日二弟所逃方向众人都见,夜间城门紧闭,这几日这些人围着我赵府,二弟何时能逃回府中?如今家母身子有恙,受不得惊吓,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莫要惊扰我赵府。” “哼!你赵府受不得惊扰,那本官如何向苦主交代,你莫非还想阻拦本官。”那人毫不退让道。 “自是不敢,只是大人需带这么多人么?”赵婉儿指着堵在街道上的众多兵丁道。 “你家赵府那么大,我自然要多带人手,不但如此,人证也多多益善。”那人见赵婉儿服软,得寸进尺道。 这时那裴之庆也凑上来接口道:“愿为人证,共查赵府。”一帮子泼皮无赖跟着起哄要跟着进府。 赵婉儿心头火起,这不是要搜查,这是要挑事,官府兵丁倒罢了,这帮子混混也跟着,这是要祸害我赵家。 想到此处,赵婉儿横枪立马,喝道:“谁敢!” “莫非……赵大小姐想抗法!”那人到不急,拉长声音慢条斯理的问道。赵匡胤逃没逃回家,他难道不知道吗,就是激得赵家人反抗,就是要事态严重,就是要引赵弘殷出营。 “我自是不敢抗法,大人要搜便搜,这些无关人等不得进我赵府!” “若我偏要带这些人进呢?”那人挑衅道。 “那就一个人也休想进!”赵婉儿心一横,枪一扫,划下道。 “哈哈哈……果然够烈,只是本官怜你是女子,给你三刻钟考虑,是不是真的与朝廷法度作对,要与本官作对。”说完那人就真叫人摆上桌案,点上香开始计时。 这番做派令赵婉儿心生疑惑,越想越不对劲,看来对方所图甚大。 吩咐门口家丁严加防守,没她命令不得放任何人进府。赵婉儿进府后,想想还是先去找大哥商议一下。 “大妹,这是要将我赵家一网打尽啊!”赵匡济听后说道:“此计,甚毒,咳咳……” “那要如何是好?”赵婉儿急道。 “此时已无解,如今只能走脱一个,咳咳……是一个。”赵匡济咳得越发剧烈,但接着说道:“如能出城,也不要朝父亲那去,父亲那估计早在瓮中……” “怎会就如此地步了?”赵婉儿悔道,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莫要冲动,结果还是中计了。 “大妹,这不怪你,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决心,如今能留得性命的只有你了,莫要犹豫!咳咳……”赵匡济差点咳背过气去,一把抓住赵婉儿手道:“快走,兄长无能,如今这般模样,什么忙……咳咳……” “大哥莫急,我知道该怎么办。”赵婉儿拿开兄长的手,将手放回毯中,平静对大嫂道:“照顾好大哥。” 转身边走边道:“我赵婉儿没死,谁也别想踏入赵府一步!” 第二十三章 那卢留守处,一个探子来报:“那赵弘殷出营了。” “多少人马?其余各营可有动静!”旁边一个属下连忙问道。 探子答道:“未见大队人马,只有他直属一队护卫,其余各营一切如常。” 众人还在思索时,就听见卢留守道:“也好,放他进城,和他家人见上最后一面。” “诺。”探子退下,众下属都安心了,一队护卫进到城中还能翻起什么大浪不成? “吱啦”赵府大门又一次打开,府门前的那群泼妇赖汉‘呼啦’一下赶紧后撤,先前吃了亏,都长了记性。 那位坐在大街中央好整以暇的城防司大人,也不由抬了抬屁股,若是那赵婉儿杀将出来,也好及时躲开。 好一会赵府门内没动静,正当诧异时,一双绣鞋从门内迈出,赵婉儿头插步摇,锦衣盛装,摇曳生姿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城防司大人还有些疑虑,旁边的裴之庆之流就有些不堪了,心中皆道:死鬼卢公子真是命衰,如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竟无福消受,那裴之庆更是心想,在姑父拿下赵家后,不知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转眼间赵婉儿走到近前,缓缓一福,娇声唤道:“大人。” 城防司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吃拿卡要少不了,这一声‘大人’将其唤入了温柔乡,美人在身前,伸手就要去捉赵婉儿的手,先掐上一把油。 哪知说时迟那时快,反手就被赵婉儿扣住了脉门,‘哗啦’一声,腰间的单刀被抽出,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再一看赵婉儿,这哪是美娇娘,实实一个夺命夜叉。 “这位大人贵姓?”拿下这位城防司大人,赵婉儿轻声问道。 “本官……我姓张,大小姐莫要冲动!有话慢慢说。”城防司张大人暗恼自己色迷了心窍,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好言相劝。 “叫你的人退下!”赵婉儿人质在手,胁迫道。 张大人左右为难,误了卢留守的事命难保,不听命赵婉儿,更是要命丧当场,只得下令:“退,退,都给本官退开。” 城防司兵丁听得长官下令,连忙将道路让开。赵府内响起一阵欢呼,家丁们护着两顶软轿出来,不少人挎着一个包袱,事太急都只收拾了一些细软,小荷包背着玉哥儿也在其中。 赵婉儿押着张大人在前,赵府众人紧跟其后,无关人等早已一哄而散,生怕两方打起来误伤到自己,城防司兵丁节节后退,眼看就可以冲出包围,朝着城门方向去。 “砰!”一声炮响,无数官兵从几条街道中涌出,一面‘卢’字大旗高高竖起,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男子端立于下,周围多名绯青官服环侍,正是那洛阳留守卢桓。 几面官兵层层推进,转眼就将赵府众人团团围住,而赵府众人脸色死灰一片,赵婉儿更是脸色铁青,嘴咬下唇死盯着那卢桓。 卢桓丝毫不在意赵婉儿那能杀人的目光,缓步上前道:“赵姑娘,你也算有勇有谋,只可惜棋差一招,已入瓮中,如今也不用再动什么小心思,本抚也不愿刀兵相加,令你等死相难看,束手就擒吧。” 赵婉儿见他停在不远处,自己和他隔着层层官兵,知道劫持人质这事可一不可二,而赵府大多老弱病残,就是想强行突围也不可能,心中焦急却又无能为力,下唇咬出血都不自知。 那卢桓看到这一幕,心中得意不由道:“赵姑娘,你若当初答应于我儿为妾,那来今日之祸,如今我儿命丧令弟手中,今日你赵府若不付出代价,何以解我卢某心中之痛。” “可以,你要代价我可以以死交代,你待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赵家老幼?”赵婉儿心知自己已决无幸免,只希望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激得卢桓放过其他老小。 “放过?”卢桓点点头,貌似在盘算什么。这时一名手下接过探子消息小心上前耳语了几句,就见那卢桓突然放声长笑道:“何来放过一说,有个好消息倒是可以先告诉你,你父正孤身前来,我可以好心让你们见上一面。” 赵婉儿心一沉,绝望中暗想:父亲为何孤身犯险?难道这是我赵家人的死地,怎么也不能让父亲进城,哪怕赌上我全府性命! 赵婉儿回头看向兄长母亲,见他们无一畏缩,心意渐决,高呼道:“我赵婉儿先走一步!” 将手中人质推向面前的兵刃,揉身扑了过去,手中单刀挥砍,拼命要为身后众人杀出一条血路。 赵府众人齐声呐喊,无论老弱皆面带死志,争相上前拼杀,气势之盛令敌胆寒。 兵刃交错间血肉横飞,一人倒地一人再接上,以赵婉儿为箭头,赵府护卫家丁护着中间的老弱,紧跟赵婉儿步伐,悍不畏死,竟杀退当面之敌,那面‘卢’字旗在望,只是那旗下依然官兵众多,而赵家护卫却只余薄薄一层。 那卢桓见状也不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竟不躲避,反而走前几步,看着赵婉儿道:“想不到赵家人悍勇如斯,这也好,有些仇亲手报更解恨!” 赵婉儿见他如此托大,顾不得全身疲累,就要冲过去,却见那卢桓手一指城门方向道:“听,你父来送你了。” 赵婉儿细听似乎是有马蹄声传来,也难辨是不是父亲,只盼能快速冲上去杀了这卢桓,若是能擒拿更好。 却见那卢桓脸上似笑非笑,眼神诡异,双眼似旋涡,看了一眼后竟然无法挪开,脚步也似千斤重,卢桓的声音也像就在耳边响起:“赵婉儿,你还想找我保仇!可知这一切都因你而起,若非你任性,你大哥怎会只能缠绵榻上,你二弟怎会逃亡,如今你父母也眼看要命丧于此!你可知道你的错有多大吗?” “我的错,我的错……”赵婉儿想抵抗那个声音,可声音就像转进了脑子,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闪现,以赵婉儿心志之坚,本无可能轻易被迷惑,可终究心灵的裂缝那一丝未被弥补的地方还是被外力撕开、放大,恍惚间赵婉儿又站在船头,三弟的憋青的脸一遍遍出现在眼前,跳下去,跳下去,命还了父母,一切都是我的错。 外界眼中,赵婉儿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下,挥出的刀也慢慢横到了自己脖子上,这一幕出乎赵府众人的意料,就连周边的兵丁也都诧异,不知所措,喊杀声都渐渐停了。 马蹄声急,越来越近,得到命令的官兵也不阻止,让出道路,赵弘殷单骑飞驰赶到,可远远看到场中这一幕也诧异万分。 就听那卢桓说道:“这一切因你而起,也会因你结束,还不明白吗?” 仿佛这是个信号,赵婉儿眼神中的迷茫退去,竟泛起几分解脱般的明悟,手中刀横拉,鲜血洒向空中。 “不!住手!”赵弘殷急切大喊,可是这一切已无法挽回,不待马减速,赵弘殷就从马上跃下,脚步踉跄奔向女儿。 可有一人比赵弘殷更快,从赵府仆妇中冲出一人,鬼魅般来到赵婉儿身边,一把扶住赵婉儿倾倒的的身体,一手捂住脖子伤口哭天喊地的嚎道:“大小姐,你怎么想不开啊,你这让老爷夫人怎么办啊?” 这哭嚎声之大令还未当场气绝的赵婉儿睁开眼睛,当刀锋拉下其实她就清醒了,只是已无力挽回。眼前这仆妇如此面生,哭得鼻歪眼斜的也看不真切,眼黑前只感觉她在自己身上一阵划拉,鲜血抹的到此都是。 赵弘殷心中悲痛女儿当场自刎,感念这仆妇的忠心,也没注意到有何不对,接过女儿满是鲜血的尸身,怒指卢桓,悲愤万分。 “赵弘殷,你知罪吗?”卢桓知道赵弘殷眼见女儿命丧当场,正是脆弱的时刻,就想称热打铁故技重施。 赵弘殷眼见卢桓眼睛诡异如磁石,化为一片旋涡,下意识就要答道:“末将……” 眼看赵弘殷就要中招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卢大人。”音如洪钟,“咚!”的一下就荡清了赵弘殷眼中的迷茫,刚想要跪下请罪的身体一下立直了。 卢桓恼怒看去,就见一队官兵从刚才让开的道路中走来,刚想要呵斥下属,为何将赵弘殷护卫也放进来时,就见打头两位披风里漏出的绯红官袍,其中一个卢桓自然认识,是护军处置使周有德,另一人不认识,却见周有德隐隐让半步的姿态,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那人走上前,解下披风交于手下,一身绯红官袍,腰间一根紫色腰带格外显眼。 三品以上服紫,六品以上服红,洛阳因是前朝国都,卢桓这个留守比其他地方的高一阶,而这位来人估计是四品的官职,三品的差使。 “卢大人,这位是点校使郭威郭大人。”周有德连忙上前为二人引荐。 卢桓心中还在恼怒郭威坏他好事,抬了抬手道:“郭大人。” 郭威也没客气,道:“这位赵指挥所犯何罪?” 卢桓打了个哈哈,道:“原以为这位赵指挥使私自出营,既然二位上官都在,那就不是了。” 郭威环顾一周,接着问道:“那这又发生了何事?” “赵指挥之女劫持城防司差官,被我派兵捉拿,抗拒抓捕自刎身亡了。”卢桓轻描淡写地说道。 “赵指挥之女为何要劫持差官?”郭威追问道。 “赵指挥之子杀了我儿,我命人上赵府搜捕,赵婉儿不但不许还劫持差官,郭大人还有何疑问?”一再被郭威追问,卢桓有些烦了,你一外官管得也太宽了吧。 第二十四章 “哈哈,郭某唐突了。”郭威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续道:“不过本官向来好打个不平,犯下命案自然该海捕天下抓捕归案,劫持差官的也已经自刎身亡,那这些老幼是不是可以放行了?” “哼!”卢桓怒哼,心想你郭威一外官,就算有皇命差使,应该也管不到我地方官司,坏我好事也就罢了,还一而再则三的指手画脚!心中杀机起,打量起郭威身边的护卫队伍。 “吱~砰!”一支烟火信号在北城方向响起,接二连三,各个方向都有烟火在半空炸响。 “哈哈,郭某出营时曾有令,至本官进洛阳城起,洛阳护军各营,半个时辰内若不能到达城下,众将皆斩不饶!张大人,这总归是郭某这点校使的差使吧!”郭威貌似在询问张有德,其实是在向卢桓示威。 卢桓铁青着脸,听着自家下属不时回报情况,果如那郭威所言,各面城门都有回报,出现大批兵马,哨探靠近都被拿下了。 看来着郭威也不是没有准备,难怪敢孤身犯险!而且这赵弘殷本就是原护军统领,军中各将大都与之勾连,若是他私自调动还可以扣个造反的帽子,可这郭威点校河西路,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命,卢桓拿他没办法,细思只能忍下这口气。 卢桓点了下头,指向赵家老弱的兵刃都收了起来。 “赵指挥,还不归营,杵在这做什么?”郭威假意训斥道。 赵弘殷应是,将手中抱着的女儿尸身交个刚刚那个仆妇,就要顺势带着一家老小朝城外走。 “且慢!”卢桓突然喊道:“他们可以走,这赵婉儿死了尸体也得留下。” “这是何道理?”赵弘殷怒道。 “嘿嘿!你女与我儿有婚约,虽生不能同裘,死也要同穴!今日你若不答应,休怪我无情!”卢桓知道今日放走赵家人,就是留下一大仇敌,可现在既然不能留下他们,至少先出口恶气,若他们忍耐不了更好! 这番杀人诛心的话令赵家人肺都要气炸了,赵弘殷敢想反驳,突然身子一软差点站立都难,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原来是刚那不起眼的仆妇,用赵婉儿的尸身做掩护,扣住了他的腰,一股内力封住了穴道。 赵弘殷心里大惊看去,只是这仆妇低头看不到面容,也不知道她此举何意? “哈哈,卢大人爱子之心苍天可鉴啊!”郭威笑道,也不管自己用词有些不妥,摸了把胡子续道:“那郭某就做个主,成全了这庄阴婚,只是这女子遗容不整,不若令其家人先带回,明天再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岂不美哉!” 卢桓沉吟不语,郭威不耐烦道:“卢大人何必如此小肚鸡肠,众将已久候,不如随我登上城头检阅一番,莫为这些小儿女之事坏了气度。” 卢桓还有些不甘,示意手下检查了一下,确认赵婉儿已死,才在郭威的催促中离开。 包围的兵丁撤走,赵家人一涌而上围着赵婉儿尸身泣不成声,那仆妇乘机放开了赵弘殷,在他耳边说了句“速走。”,借着混乱消失不见。 当夜,护军营外的一座宅子里,赵弘殷送走几位前来吊唁安慰的同僚,回到堂中。此时赵婉儿的尸体正停在那,遗容已整理干净如睡着了一般,只是没了生机。杜氏哭得快没泪了,赵匡济呆呆坐在那也如死了一样,小荷包红着眼睛刚刚哄睡了玉哥儿,也没回房。 赵弘殷回来后坐下也没说话,半响方催促其余人去休息,这时一个下人突然来报,说有人求见。 赵弘殷诧异与自己亲近,敢来的都来过了,不知是何人,但此时不方便拒绝,便令下人请人进来。 进来三人,三人都穿着便装,一看竟是那点校使郭威,后面跟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妇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赵弘殷一见,上前朝着郭威磕头便拜,口道:“今日多谢大人转圜,否则属下一家皆难幸免。如此大恩,大人以后但有吩咐,赵某万死不辞!” “赵大人何必如此,郭某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郭威笑着扶起赵弘殷,转头介绍道:“贱内与犬子。” 赵弘殷忙见礼道:“郭夫人,郭公子。” 那妇人只是笑笑没说话,倒是那青年男子回礼道:“赵伯父。” 这一声令赵弘殷摸不着头脑,今日郭威之举说是大恩不为过,如今携家眷来见,其子又如此称呼。 郭威倒不客气,哈哈笑道:“不如我们坐下说。” 赵弘殷这才赶忙请人坐下,吩咐上茶。还没说上话又有丫鬟急急闯进来报:“夫人刚躺下就叫疼,一阵一阵的,先前请的稳婆说是要生了,只是夫人这段惊累过度,怕是危险!” 赵弘殷一听急得站起,又想起贵客在此,正不知该如何做时,就听那郭夫人道:“我去看看,你们在这聊。” 赵弘殷听这声音耳熟,刚想起就是今日白天时那个仆妇时,那郭夫人已经拉着丫鬟带路往后堂去了。 郭威笑着拉住赵弘殷重新坐下,道:“赵兄放心,我这夫人本事大得很,定能保你夫人母子平安。” 赵弘殷惶惶不安无心说话,那郭威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喝茶,那青年站在郭威身后一言不发。 不一会,后堂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立马就有一个丫鬟前来报喜道:“那位夫人真神了,只这么推拿了几下,二小姐就顺利生出来了。” 郭威放下茶杯,恭喜道:“赵兄恭喜,恭喜,喜得千金。” 赵弘殷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今日刚失一女,如今又得一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片刻后,那郭夫人净过手后,从后堂出来,只是面纱已取下,竟是一个中年美妇,完全没有白天那鼻歪口斜的模样。 赵弘殷又想大礼拜谢,被那郭夫人一手扶住,就再也拜不下去了,只能谢道:“郭夫人今日两番救命之恩,赵某实在无以为报,赵某……” “诶,打住。”那郭夫人伸手拦住赵弘殷继续说下去,笑道:“那我要是再三救一命,赵大人就真没东西了。” 郭威挽住赵弘殷,道:“夫人莫要卖关子了。”说完,在赵弘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当真!”赵弘殷脸上惊喜万分,激动之下抓住郭威双臂问道。 “自然是真。”郭威笑着答道,看向自家夫人。郭夫人好像很不满意自家夫君急于揭开了谜底,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赵弘殷这时已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位郭威郭大人行事布置滴水不漏,这位郭夫人亦是武艺不凡,就连那位郭公子此刻也站在门边,警示无关人等,防止泄密,心思如此缜密。 如此人家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赵弘殷单膝跪地,竖指立誓道:“赵弘殷代全家老幼立誓,今后凡主公之命,定当衔尾相随,至死不悔。” ----------------------------- 赵匡胤撕下布条,将手臂上的伤口裹上,这两日接连遇上追捕的捕手,连番厮杀下自己也挂了彩。 应该是留守府发下的海捕文书跑到自己前头了,还好这些小县城的捕手武艺不精,但自己连日逃亡不得休息,对付这些都有些吃力了,如果那留守府派出了好手精锐追上来,就更难逃脱了。 再向南逃些时日,估计就能出了那卢家势力范围。赵匡胤处理了伤,又吃了几口干粮补充体力,接着上路。 坐骑在打斗的时候跑丢了,赵匡胤也没去找,自己现在这身打扮,骑着匹马太显眼了,不如双腿走路,尤其是那些乡野小道。 山间天气变化快,进山没多久突然下起雨来,赵家家风甚严,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可毕竟没吃过这般苦,没有雨具山路又难行,赵匡胤冒雨走了一阵,摔了好几跤,隐约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座庙,赵匡胤大喜,加快脚步朝着庙走去,想先避下雨再走。 天下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文士武将无力解决,愚民们只能拜神求佛,寺庙反而兴旺起来,到处可见野祠乡庙。 赵匡胤走到跟前,才发现这庙不知是所处偏僻,还是遭了啥难,庙门都歪了一扇,看来应该是没剩人了。 赵匡胤上前先正了下庙门,方才进庙。处处残垣断壁,只有那正殿齐整些,赵匡胤也没多想,就只奔正殿去。 推开殿门才发现,正殿里竟然有两伙人,其中一伙是行脚的商人,人人一副担子,箩筐上盖着雨布;另一伙人竟穿着衙役的服饰,赵匡胤心里‘咯噔’一下,可现在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自己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这两伙人各据一方,大殿门一开,凤卷起雨就扑了进来,两伙人不由都看了一眼,见只是个毛头小伙子,便又挪开视线戒备着对面。 赵匡胤楞在门边站了一会,方才想起反身关上殿门。心中反省为何未及时发现殿中有人,但看他们都衣服干爽,估计都是在雨下下来之前就到这躲雨了,只是这两伙人也都怪异,没一个人说话,也不出声,要不自己怎么会误打误撞闯进来。 赵匡胤一副平常家中小厮的样子,点头哈腰地朝两方拱了拱手,低头走到泥塑前拜了拜,连那泥塑是啥都没看清。 这一停下来,湿衣服穿着就太不爽利了,赵匡胤瞟了瞟两边见没人注意自己,就将衣服脱下拧干。 “小哥倒是一身好皮肉!只是可惜缺了雕青。”衙役那伙有人开口赞道。 第二十五章 彼时雕青在民间已然盛行,比如说这伙衙役就纹着鹰枭一类的动物,寓意抓捕蛇鼠;而对面那伙更是,手臂、脖子皆可见雕青的痕迹。 而赵匡胤从小练武,家境又缺吃缺喝,自然练得一副好身材,若是能纹个龙虎猛禽凶兽啥的,整个人更添气势,难怪那个衙役脱口惋惜。 “就是,这身皮肉随便整个么子都好看啥!”行脚商中也有人接口道:“那些小娘子见了怕不要倒贴哟!” “哈哈哈……”殿中人轰然大笑,先前两相对峙的局面转眼就缓和起来。 一些人还在讨论到底该纹个什么好看,先前发话的那个衙役抱着一堆干柴走到赵匡胤身边放下,又递给他一个火折子,示意他赶紧生火烤烤。 对面开始还有些紧张,见那衙役只是送柴火又放松下来。 赵匡胤这时也大概看明白了,这两伙人也是在这破庙偶遇,行脚商那伙估计是私盐贩子,先前对峙谁也不敢先动手,毕竟在这殿中火拼,只怕谁都没办法保证能囫囵个出去,没想到自己进来打破了僵局,缓和了局面,刚才那个衙役给自己送柴火,表达了不在此地动手的意思。 想明白赵匡胤不再耽搁,毕竟逃亡中冻病了可吃不消,只是打小就很少干这活,有些手生,弄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火生起来。 有个衙役看出不对,在先前那个应该是领头的衙役耳边说了什么,也被他挥手打发了,只是在赵匡胤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 雨下了一阵,渐渐小了,赵匡胤的衣服也差不多干了。那伙行脚商在头领的示意下,开始整理担子准备出发。 出发前那头领看了看衙役们,又看了看赵匡胤,‘咳’了一声,见赵匡胤没反应就走了。 先前看出赵匡胤不对劲的衙役刚想说什么,就被那领头的阻止了,反而对赵匡胤说道:“雨小了,小哥还不走吗?” 听了这声催促,赵匡胤才反应过来,先前那些行脚商咳一声是在邀自己一起走,估计也是看出什么了,这衙役催自己是承自己先前的情,放自己一马,只是出了这庙就说不定了。 赵匡胤慌忙穿上衣服,背好包裹,对衙役那边行了一礼,又规规矩矩冲泥塑磕了个头,感谢祂保佑自己,这次看清楚了,是一尊佛像,具体是那位大能赵匡胤看不出来。 出了寺庙赵匡胤急忙去追赶前面的行脚商,可走了大半天路也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不知道是走岔路还是他们藏起来了,天渐渐黑了,雨后月亮升起,倒是亮堂可赵匡胤不敢走夜路,主要是路径不熟悉,怕迷了道。 找了个干爽的山窝子,赵匡胤打算先休息一晚再说。 睡到半夜,忽然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逃亡中赵匡胤本就睡得轻,一下就被惊醒了,索性也不睡了,收拾东西悄悄朝声音的方向摸去。 借着月光,不远处两帮人正在拼杀,其中一伙正是庙中躲雨时遇见的那些行脚商,只是他们正被围攻,剩下的几个护着中间一个腹部受伤的汉子且战且退。 走不了多远就在一处狭窄的山口处被堵住,那汉子喊道:“周癞子,出来一见,我知道是你。” “哈哈哈,没想到你‘掘龙棍’褚三兴临死前还挺明白!”一个蒙面人从包围的人群中走出,一把扯掉面巾道。 “今日白天在哪庙里遇到捕快,我就知道漏了凤,只是没想到是你。”褚三兴怒道:“我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一条道两家吃,你吃饱了我就吃不饱,这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周癞子猖狂笑道:“怎么样,做个明白鬼吧!上,杀光他们。” “想让我死,看你本事。”褚三兴扯着身边的弟兄靠向山壁,大喊一声“拉!” “哗啦啦~”一堆落石滚木从两边山崖上落下来,将扑过来的周癞子手下砸个正着。 落石刚稀疏些,那褚三兴就一马当先,舞动扁担朝周癞子扑去,哪里还有受伤的样子。 周癞子手下被这一下,死伤了一半,可今天不能做掉这褚三兴,今后这条道就没他容身之处了,现在算下来自己这还是边比褚三兴人多,那能退后,一边给手下打气,一边正面迎上褚三兴。 两人对上,兵器相交“铛”的一声,褚三兴那扁担竟然也是铁器打造,舞弄开来水泼不进,招招直取周癞子要害,一时杀得周癞子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可褚三兴这方人数少,而且先前中了埋伏人人带伤,不大会便被周癞子的手下分头围杀,而安排在山崖上的人估计也不多,看这情况不敢下来相帮,转身逃了。 那褚三兴听得自家兄弟接二连三的惨叫,不由有些着急,加上周癞子那些手下不时上前围攻,渐渐被周癞子搬回局面,斗的个旗鼓相当。 赵匡胤见两方你来我往打得精彩,竟忘了退走,只觉这江湖人打斗和自家武学还是有些不同,招式更巧也更险,那褚三兴的棍法本该大开大合,在其手中使来竟万分阴险,好几个周癞子的手下,就是以为有机可乘,反被那扁担打中,轻者臂骨断裂,重者脑瓜开瓢。 可褚三兴毕竟只剩他一人,久战之下防守不严,身上添了好几道口子,而周癞子此时也只是缠住他,是想把他活活拖死在这。 “啊!”一声惨叫,褚三兴又以伤换命,带走一个周癞子手下,可这次换的有些惨痛,被那人在腿上划了一刀,鲜血一下就染湿了裤管。 褚三兴不敢再犹豫,扁担舞得‘呼呼’作响,逼得不敢拼命的周癞子也不得不先避开,瞅准机会,褚三兴跳出战圈就往外逃。 赵匡胤见了暗暗皱眉,因为看得兴起,打斗的地方离自己藏身的小山包已经很近了,此刻褚三兴慌乱中逃的方向,更是直奔自己藏身的地方而来。 此时再退也晚了,那周癞子杀人越货之辈,估计不会留自己这个知情的活口,只希望褚三兴能逃走引开他们,不被他们发现。 赵匡胤缩到土堆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想只要褚三兴越过山包,那些人仓促之下也不会发现这里还藏着个人,可世事哪能如人意料! 褚三兴本就腿上受伤,借着手脚并用上山包还算利索,可登上山包后却一脚踏空,扑倒在地,手中扁担飞出老远。 这一耽误,身后追兵也跟了上来,褚三兴想爬起来可腿不受力,只能爬这向前。 “哈哈哈,我看你还能往那跑?”周癞子看着褚三兴的狼狈样,开心至极。干掉了褚三兴,这条线路上的私盐就由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短时间内没人再敢打这的主意。 褚三兴也有些认命了,反身倒爬看着周癞子,这一回头就看见了躲在一边的赵匡胤,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庙里一起躲雨的小子,这小子有些命衰,两次遇见自己都不是时候,上次躲过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躲过去。 赵匡胤这下进退两难了,这山包不大,一览无遗,周癞子一伙登上山包后,注意力还放在褚三兴身上,但只要一回头必然发现自己。 进者生,退者死,赵家‘长风刀法有’去无回,借风势,风长势长。 说时迟,那时快,赵匡胤从周癞子一伙身后杀入,人快刀快,‘唰唰’两刀走在最后的家伙就被劈倒,听见响动前面的刚回头,就觉有风刮过脖子,鲜血顺颈飚出。 赵匡胤旋身杀进人堆,一人一刀,也不管战果如何,转眼就到了周癞子背后,一跃而起猛劈下去。 “铛!”周癞子也没料到还有人藏在身后,只是后方手下中刀的声音给他提了个醒,暗中运劲挥刀后挡,挡是挡住了,可双方都是大吃一惊。 “啊!”周癞子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后退,手中刀在身前一阵挥舞,却是赵匡胤的单刀在接连几日打斗后断了,刀头部分顺势插进了周癞子的左眼,而赵匡胤在刀断的那一刻,发现本可借力的身体失去控制,赶忙松开刀柄,在地上顺势一滚,到了褚三兴身边。 周癞子的手下一涌而上,先护住自家首领,才发现偷袭自己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子。 几个喽啰见赵匡胤失了兵器,不等周癞子吩咐就围上来,赵匡胤双手握拳正要拼命,突然腿被人拍了几下,低头一看那褚三兴将自己那扁担递了过来,有东西总比没东西好,赵匡胤接了试了下,扁担忽大忽小不太顺手,而且棍法也非自己所长。 果然没几招就险象环生,对面一刀砍来,逼得赵匡胤不得不放弃手中扁担,眼看就要挂彩,赵匡胤突然福如心至,手腕一抖,扁担就顺势滚到肩头,另一手一压扁担一头,另一头恰巧撞在一个喽啰的下巴上,顿时滚地痛呼不断,接下来赵匡胤不时使出先前看到褚三兴使过得棍法,几个喽啰一时拿他没办法,只好护着受伤的周癞子撤下山包。 “小哥几时学得这‘掘龙棍法’?”褚三兴奇怪问道。 “这叫“掘龙棍法”么,你这扁担中间大,两头小,我用着不爽利,只好学着你的招式耍弄,还不赖,比我平时学的好用。”赵匡胤答道。 “想不到小哥还是个练武奇才,我这棍法一般人可使不来,今日被小哥看了一遍,就能使个四、五分,这也是缘分!”褚三兴感慨道:“你去看周癞子走了没有?” 赵匡胤过去看了看,说:“还没,他正指着咱们骂呢!” 第二十六章 “这狗东西不弄死我是不会甘心的,这事与你无关,趁他们还没上来你先走吧!”褚三兴说道。 “哈哈,这事我要没出手自不关我事,可我出手了就一定要管到底,不如我负老哥一起上路。”赵匡胤没退缩,上前就要背起褚三兴。 褚三兴一把抓住赵匡胤肩头道:“这周癞子我了解,我现在这样只能拖累你,你果真不先走?” “老哥哥小瞧我赵匡胤了。”赵匡胤不悦道。 “那好,赵兄弟你过去些先将你看到的棍法使一遍。”褚三兴一边捆扎伤口一边说。 赵匡胤也没矫情,走过去扫开一片地,开始将偷看到的棍法使了一遍,只是断断续续不连贯,有些磕巴。 “好好好!”褚三兴看了高兴异常,连说三个好字,续道:“没想到今日不仅能结识一位好兄弟,还能为我这棍法找个好的传人。” “往日里我教那帮兄弟棍法,从无一人像赵兄弟这般有灵性,我这‘掘龙棍法’总共二十四式,只是今天这兵器不合适,只能先教你前面十二式。” “难道这扁担棍法不是真正的棍法?”赵匡胤好奇问道。 “当然不是,这铁扁担也只是我做生意时为了方便打制的,若是兵器乘手,今日不会是如此局面。”褚三兴有些后悔自己托大,只是自从洗手不干那缺德营生后,就放弃了原来的兵器,褚三兴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接着褚三兴将‘掘龙棍法’前十二式讲给赵匡胤听,又为赵匡胤解释招式的运劲窍门和对敌之时的诸般妙用,便让赵匡胤多加练习。 赵匡胤新习得一门棍法正是高兴,练了几遍越发得心应手之际,褚三兴突然叫住他。 “赵兄弟,且先歇会,留些力气好对付那周癞子。” 赵匡胤看他脸色苍白,说:“老哥,我还是背你先走吧,你这伤怕是拖延不得!” 褚三兴却不同意,道:“你不了解周癞子,我们若退走,他必想野狼一样粘上来,待你力气耗尽的时候,扑上来给你致命一击。” 赵匡胤点点头沉思破解之法,听那褚三兴又说道:“你现在那棍法还只是刚上手,对付周癞子那些手下倒是简单,可那周癞子虽被你偷袭伤了,可他武功本就高过你,再加上那些手下,若不想法对付恐步我后尘,你侧耳过来,我教你一个法子。” 赵匡胤便靠过去听他讲那办法,越听越是欣喜,暗想原来这江湖之路还有这多门道。 那周癞子一伙经过休整,又在周癞子包扎过后一阵打气,重新向山包杀来。 赵匡胤远远看到心想:来的好!便起身杵着扁担等他们。 周癞子登上山包就看见赵匡胤,正横戈立马的迎着他,便故意取笑道:“褚三兴,这是你儿子吗?今日父子同归西,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他先前见赵匡胤使的是褚三兴的棍法,还以为照匡胤是褚三兴子侄之类。 “这位小兄弟与我无关,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倒是我半个徒弟,我已将棍法传授于他,你想要我命,先打过他再说。”褚三兴道,见那周癞子跃跃欲试,续道:“我这徒弟是个练武奇才,短短时间就快赶上我了,你这瞎了一只眼,估计不是我徒弟对手!” 他知道这周癞子心性歹毒却又多疑,先咋呼他一下,让他不敢上来就尽全力。 “你们先轮流耗耗他的气力。”果然赵癞子命令两名手下先来试探赵匡胤。 那两名手下畏畏缩缩上前,先前几个都没拿下赵匡胤,现在更不敢尽全力,只是在围着打转试探。赵匡胤心中高兴,这不给我喂招吗?正好在熟悉熟悉。 结果没几招,其中一个躲避不及就被赵匡胤一棍扫中大腿,周癞子见状吩咐剩下的手下都上,自己在一旁观察赵匡胤的破绽。 看了一会,那赵匡胤被人围上也不慌,稳扎稳打,一套‘掘龙棍法’使完,就再来一遍,越来越熟,理解越深,就在以为他只会打套路时,突然因势利导,连施杀招,又废了一个周癞子的手下。 周癞子看到这,那还不明白是上了褚三兴的当,结果自己让手下给这小子喂招,这小子棍法越来越熟练,若是自己没受伤,还可以陪他戏耍了玩玩,现在自己失了一只眼,再等下去夜长梦多。 “一群废物!”周癞子骂了手下一句,借机在手下让出的缺口中扑了上去。 周癞子一上场,赵匡胤就感觉压力大增,这周癞子功力深厚,硬碰硬赵匡胤吃亏,好在他瞎了一只眼,视觉上有偏差,没有敢近身缠斗, 赵匡胤心想还是按照褚三兴的安排来,稳守门户,节节防守,不知不觉中将包围圈引到先前预设的地点去。 “咔嚓”一声,赵匡胤退后的脚步踩在一根枯枝上,心中明白这是到地方了,就等褚三兴的信号了。 “左三,愚公。”褚三兴突然喊道。赵匡胤一听就明白了,左跨三步一招‘愚公担山’ 那名被攻击的家伙刚想退一步闪避,那知左脚踏下去却不是实地,身子扭不开眼见被那扁担头砸得头破血流。 “右四,太公。”褚三兴又喊道。赵匡胤右跃四步接一招“太公钓鱼”,又一名周癞子手下中招被赵匡胤用扁担撩挎,远远飞去砸在地上不知死活。 “小心脚下!”周癞子大惊失色喊道,双脚迈步不敢落实。 可褚三兴和赵匡胤不管这些,两人你一句,我一招,转眼间周癞子的几个手下就纷纷被解决,其中那顾下不顾上被抡倒的不在少数。 最后一名手下胆寒,转身就逃,倒是周癞子有几分血勇,趁着赵匡胤收拾他手下之际,用脚踩实了一块地方,专等着赵匡胤来。 赵匡胤挑起一把地上的兵刃,射向逃跑的家伙,给了他一个后心凉。 知道周癞子不会离开那片地方,赵匡胤也不让他久等,跳进场中,就听褚三兴在身后说道:“攻他左边。” 赵匡胤会意,这周癞子左眼看不见,正是攻其不备的好地方,周癞子却是心颤,仅剩的一只右眼瞪得老大,恨恨的看着两人,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做困兽之斗。 新伤不久,周癞子这一身武艺,十分只能使出五分,反观赵匡胤正在兴头上,棍法越发娴熟,渐渐周癞子就落入下风,只能仗着自己内力比赵匡胤高,硬碰赵匡胤手中的扁担,震得赵匡胤两手发麻,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眼睛伤口也裂开,血流满面好不狼狈。 再这样下去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周癞子心道不好,瞅准机会接连两刀砍在扁担上,逼得赵匡胤退后,借机朝着刚才看好的一处山壁跑去,脚下每一步都踏在确实的实处,其中还有一具自家手下的尸体。 赵匡胤甩了甩手,刚才被周癞子内力震得虎口都快裂开,心中有些懊恼没抓住机会,不过这内力修为是个水磨功夫,自己年岁不大,吃亏是必然的。 抬头看见那周癞子已经跑到山壁边,左肩靠在山壁上,右眼死死盯着自己的举动。 赵匡胤和褚三兴对视一眼,褚三兴对他做了个‘莫急,慢慢来’的手势,就这会时间,褚三兴蹦着一条腿,将那些半死不活的家伙都做了个了断。 “来呀!看你们今日能不能拿下老子。”周癞子靠着山壁疯狂叫道。这会他只用防守三面,赵匡胤不能借自己的弱点对付自己,想凭他的功夫已不可能了,过个几年还差不多,可现在这局面,双方都等不起,时间长了那褚三兴和自己都拖不了。 “只要你死我褚三兴前天,我就不亏。”褚三兴恨恨说道。 周癞子一听,心中发冷,这看来是不死不休了,可他周癞子还不想死,哀求道:“褚兄那伤再不治就该残了,今日二位放我一马,大不了以后有你褚三兴的地方,我周癞子都退避三舍。” “那我那帮兄弟的命谁来偿?”褚三兴恨道。 “我将我所有家财都交出来,只求饶我一命,如何?”周癞子不死心。 “留着你的钱去阴曹地府孝敬阎王吧!”赵匡胤不屑道,抡起扁担砸过去。 “铛!”这一下被周癞子挡下,不能攻击他的弱点,周癞子挡起来还算轻松。 “嘿嘿!小子,你这功夫还差点,听我提议,咱们好聚好散,你拿钱财,他和我都活命,褚三兴,发句话,你真要拖着我死!”周癞子防下这招心定了些,更确定硬来他们拿不下自己。 “你这种家伙还是死了好,活着我们钱拿了也不安心。”褚三兴说道,看了赵匡胤一眼,赵匡胤点点头,朝手上吐了口唾沫,双手擦了擦,也不玩花活,抡扁担就砸。 “铛,铛,铛。”兵器接连相交,赵匡胤双手虎口开裂,周癞子也不好过,硬拼几招震得他眼冒金星,却丝毫不敢眨眼,只是奇怪这小子为何这般玩命的打法。 又是几下,周癞子也火大,暗道这小子是不要命了,老子震得他五腑移位,看谁先死! 赵匡胤连拼这多招后,双手鲜血直流,人也气喘吁吁,看得周癞子心中不由高兴起了,来啊,再来几招,老子震死你。 “呜~”正高兴着,突然就觉脖子一紧,整个人就要离地而起,心中大惊:糟了,也不顾赵匡胤砸来的扁担,反手就要挥刀去砍吊着自己的藤索,‘铛’手中刀被赵匡胤磕飞,紧接着被扁担捅了一下胸口,再没法反抗,被高高吊起来。 第二十七章 “哈哈,赵兄弟这招‘请君入瓮’不赖!”褚三兴躺在地上死死抓着一根藤索,眼见大仇得报,高兴说道。 赵匡胤丢下扁担,过去帮忙将藤索这端固定在一颗小树上。 “还是褚老哥点拨的好!”“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原来在褚三兴指挥赵匡胤挖了一些坑洞后,赵匡胤又推演了一番,自觉这样不足以拿下周癞子所有人,自己毕竟靠偷袭碰巧伤了他,真正实力那一招自己就试出还是差不少,就在这山壁处留了个后手,天黑周癞子又瞎了只眼,得手的几率很大。 “呼!”褚三兴大仇得报气一泄,就觉全身都疼,躺在那大口喘气。 赵匡胤也累得够呛,可此地不宜久留,用布条裹住手上的伤口,赵匡胤捡起扁担当拐杖去背褚三兴。 “赵兄弟还是自家逃命去吧,我一累赘就不劳你操心了。”褚三兴想起一帮兄弟没剩几个了,活的还是先前逃跑的,就有些气馁。 “那不行,褚大哥答应要教我棍法,现在只教了一半,不会说话不算数吧!”赵匡胤不依,故意激他道。 褚三兴看他一片真诚,不会任他独自一人留下,伸出手道:“那好,褚某决不食言!” 赵匡胤一把握住褚三兴的手,将他拉起负在背上,在褚三兴的指点下,向山外走去。 出了山,赵匡胤在一家农户家里买下一辆手推车,又用张草席盖住褚三兴和那根铁扁担,打算先找个跌打医生给褚三兴瞧瞧,虽上了金创药,可看着褚三兴模样不太好。 两人身份都不好进城,打听到附近码头有个集市,三天一小市,七天一大市,哪里估摸应该有游方郎中。 路上不少农户猎户背着自家的东西去集市换些生活必需品,褚三兴低声对赵匡胤说道:“这类集市没有差官衙役,但也有人管理,若是有人盘查,你就说我们是猎户,我是打猎时摔伤的,你是我儿子。” 赵匡胤一听看向褚三兴,见他岁数确实年长许多,说是兄长估计没人信,只能点头答应。 快到集市时,就见远处确有人设卡,旗上有个‘巡’字,应该是水路巡检司的卡,这些人通常到是好打发,一般给钱就行。 顺着人流排队到近处,二人才发现那卡边凉棚里还坐着一个穿衙役服的人,正和巡检司的一个小头目在里面喝茶,今日盘查得有些严,前面排队的人都有些不满,嘀嘀咕咕的话传到赵匡胤耳中,令他有些不安。 “你们上集市干嘛?”总算轮到赵匡胤二人了,一个巡检司兵丁上前看了看问道。 “我爹打猎时摔伤了,来找个郎中看看。”赵匡胤按照先前议定的说道。 “怎么不去城里看?” “城里远,我爹这伤耽搁不起,而且贵,我们看不起。”赵匡胤的回答倒是合理。 “你们是父子俩吗?我看怎么不像,近日匪患甚多,海捕文书上好几个和你们相像,古捕头将那海捕文书拿来对对!”这兵丁不知是真发现什么,还是只为咋他们。 这是这一喊,边上几个兵丁就将二人围了起来,那个正在喝茶的衙役也起身朝这走来。 凉棚里黑还看不分明,这衙役一处来。赵匡胤眼尖一眼就认出,正是那日躲雨时给自己递柴火的那位。 那位和自己两人都打过照面,只要一看就能认出二人根本不是什么父子。 赵匡胤心道不好,就想将手摸进草席去取兵器,还没摸到就被褚三兴按住。 “哎哟!这不是周老三吗?夜路走多了总有摔的时候吧!”哪知那衙役没指认他们,而是一副对他们很熟悉的样子,路过时顺手将几张海捕文书赛在那兵丁怀里,那兵丁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兴趣再对相貌。 那古捕头走到推车边,掀开草席看了看,还好是铁扁担,放在那不拿起来也不起眼。 “伤得不轻嘛!”古捕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打趣道:“一个女婿半个儿,七娃子还挺孝顺,周老三你得将财产留给他才说得过去。” “古捕头说笑了,小老儿以后怕是孝敬不了各位差爷了,要吃野味各位差爷还是找我这女婿吧!”褚三兴配合着说道。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七娃子有你一半手艺我也不用管你死活了,赶紧吧!我给你找个郎中看看,真残了不如死了,省得拖累儿女。”古捕头骂骂咧咧领着两人朝里走。 待到身边无人处,褚三兴感谢道:“想不到古捕头如此侠肝义胆,褚某先谢过了。” “呸!若只你姓褚的一人,今日古某就是把你抓了你也没法说啥。”古捕头转头朝赵匡胤说道:“二公子,令兄身体还好吗?” 赵匡胤见他认出自己,竟然还和兄长有交情,忙道:“不太好,近年来都没法离床。” “好人没好报啊!”古捕头感慨了一句,续道:“当年若非令兄仗义直言,我估计做不了这差使,也早就家破人亡了。” “今日海捕文书到时,我也大吃一惊,不想昨日庙中小哥竟是二公子,二公子还是早日离开此地,管这厮死活作甚!” 褚三兴听他作践自己也不作声,赵匡胤没说话只是笑笑。 “就在前面,莫久待,出去时还是走我那,我将弟兄们支开。”古捕头给二人指了地方,叮嘱了几句就回去了。 褚赵二人也知此地不可就待,直奔郎中处,郎中看了直言腿估计是废了,处理了伤口打上夹板,开了几服药,二人告辞后返回古捕头的出口。 赵匡胤倒不担心那古捕头,果然没状况,出来时那古捕头还凑上来看了看,刚要走褚三兴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这次的货银我藏在那庙五里外的一处山洞里,古捕头不嫌弃就取了自用,褚某估计是不会再回这了。” 古捕头听了笑笑拱了拱手,指着赵匡胤打趣褚三兴:“你若真有女儿就招了吧,这可是金龟婿!” 离了那卡子,就听褚三兴突然说道:“我还真有一女儿。” 赵匡胤苦笑不得,别人开玩笑你还当真不成?就听褚三兴接着沉声说:“若是活着估摸和你差不多大。” 说完这句,不知是感伤自己今后无法重操旧业,还是怀念家人褚三兴也没再说什么,闭眼休息。 赵匡胤见他没了说话的兴致,也就埋头推车赶路,逃亡路上还能受到家里的余荫,赵匡胤心中感动又担忧,也不知道家里怎样了,希望不要太被自己牵连。 -------------------------- 洛阳护军营外夹马官道上,两支送葬队伍碰头了,一支是卢府的,人数众多,吹吹打打哭天抹地的好不热闹,另一支是赵府的,一顶软轿和几个抬棺的仆人,死气沉沉。 一个披麻戴孝的卢府管事,上前查看了赵家棺材上的封鉴完好,回去禀报后,两支送葬队伍合成一支,朝着卢家的坟地而去。 从头到尾,赵匡济低头一言不发,直到封上坟头后,卢夫人离开时怨恨的目光,也没能让他眼皮抬一下。 “大公子,我们也回吧!”一个赵府仆人请示道。 赵匡济抬了抬手,软轿转向,也回去了,坟地上就留下卢府看坟的一家人。 第二天,看坟人精神饱满的醒来,去坟头看过封土,续上香烛。 三里外的一处义庄里,赵婉儿悠悠醒转,隐约间看见一个男子站在自家身边,正低头看向自己。 赵婉儿心中一激灵,闭上眼睛细想到,自己是死了还是没死?死了,那身边莫非是卢家那死鬼!没死,那为何不是父母或者小荷包在身边,此人是谁? 反正都不是好人,感觉那人凑得更近了,赵婉儿拔出发簪刺过去。 睁眼一瞧,发簪被那人两根手指就夹住了,笑嘻嘻的好生令人生厌。赵婉儿一抽没抽动,再抽,抽出来了却差点闪到腰,想再刺,那人已退出老远。 “赵大小姐,我不是坏人。”那人远远说着,又道:“我只是看看你醒了没有,这地方我可不想久待。” 赵婉儿这才打量四下环境,见四下都是些棺材,而且自己也正坐在棺材里。赵婉儿到不是怕,而是这里确实有些渗人。 见那人只是站在远处,笑嘻嘻的也没过来,赵婉儿心安定了几分,暗道分明记得自己自刎了,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 “在下柴荣,不,郭荣。”那人答道。 “一会姓柴,一会姓郭,一听就不是好人!”赵婉儿没好气说。 “嗯,这……”那人苦笑道:“赵大小姐,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离开,我再向你详细解说。” 赵婉儿点头,觉得这建议倒是不错,可手扶棺材两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体内一身内力也一丝不见。 那人见了,想到什么,说道:“在下过来扶你吧,姑母给你喂下的丹药,可能有些后遗症,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赵婉儿见他规规矩矩站那,就凭他那一身诡异身法,就知道自己就算完好也不是对手,点头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那人走过来,抓住赵婉儿手臂,只是轻轻一提,赵婉儿就站到棺材外,待赵婉儿找到平衡,那人才放开她的手臂。在这过程中,那人都一直小心没碰到赵婉儿身体的其他部位。 赵婉儿心道这人还真是个谦谦君子。“多谢公子了。” “大小姐还是叫我郭荣吧!” 赵婉儿不欲在这称呼上多做争执,便道:“那我们现在该去哪?” 郭荣摸了摸鼻子,皱眉道:“我到是在那边官道边备有马车,只是大小姐醒得晚了些,现在天光已经大亮,你这身份不宜被人看到……” “那有何难,躲着些便好了!”刚说完,赵婉儿就知道为何这郭荣为难了,因为自己内力全无,四肢也使不上力,哪里像说的那么简单。 第二十八章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赵婉儿低声问道。 “郭荣可以背负大小姐出去,料想那些村人看不到我们。”郭荣试探着说,他也弄不清这大小姐的脾气,生怕唐突到她。 那料赵婉儿大大咧咧说道:“那就行,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心想:我还骑在九重肩头打过仗呢,背一下有啥? “额,只要大小姐不反对就行。”郭荣见她不反对,吐了口气。 “大小姐稍待片刻。”郭荣走向棺材将一旁的棺材板盖上,‘砰砰砰’几掌将棺钉重新打入。 赵婉儿有些咂舌,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内力却如此深厚,估计父亲都比不过他,是怎么修炼的。 郭荣将那棺材重新封好,藏到隐蔽处,对赵婉儿说道:“今夜郭某再来处理,我先带你去见姑母。” 说完郭荣躬下身示意赵婉儿自己跳上来,可赵婉儿此时哪有力气,试了几次没趴稳,那郭荣无奈轻轻说了声“见谅!”,双手向后一捞赵婉儿腿弯,将她稳稳背在背上。 这一路有惊无险,郭荣背着赵婉儿飞檐走壁,脚步声细不可闻,那些平常村户人哪里能发现他们。 赵婉儿发现她又错了,这不是她欺负弟弟时骑的大马,也不是父兄宠溺背着她玩耍,在郭荣每一次腾挪跳跃之际,她都能感受到别样的阳刚之气,就连郭荣未梳拢好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也会让她心跳加速,最后赵婉儿将头埋在扒住郭荣肩头的手背上,脸上羞红一片,连什么时候到的马车旁都不知道。 “到了,大小姐?”郭荣站在马车旁纳闷,自己到这一会了,这姑娘赖在自己背上不下来。 “啊!”赵婉儿惊叫一声,低着头从郭荣背上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转进了马车里。 好半天赵婉儿都没缓过来,又撩起车帘吹了会凤,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车外的景色渐渐熟悉,好像是自己小时候待过得老宅那一片,马车在郭荣的驾驶下拐进了一处院子。 “大小姐,到了,姑姑在里面等你,我就不进去了。”郭荣停好马车,又在车辕旁放上了马扎。 赵婉儿扶着车厢小心踩在马扎上下了车,往日这柔弱娇小姐做派,她是不屑一顾的,今天不知是失了气力,还是什么原因。 下车后背对着郭荣,赵婉儿鼓起勇气轻声道:“郭兄还是叫我婉儿吧!”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屋内走去。 进到屋内,外间空无一人,里间到是隐约坐着一个女子,只是中间隔着一层帘子看不真切。 赵婉儿此时虽失了气力,但她天生胆子大,到了此处也没有回头的道理,走到帘子边问道:“婉儿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里屋女子说道,声音很是柔和。赵婉儿撩开帘子看到一个中年美妇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眼神里有些好奇,有些赞赏,还有些莫名的情绪。 赵婉儿走过去,在那美妇侧前方坐下,问道:“婉儿该如何称呼您?” 美妇笑了笑,以她柴英的耳力,自然能听到赵婉儿在院中的话,这种小儿女之间的情愫她也有过,只是…… “我本想让你叫我师姐,可现在你还是先叫我郭夫人吧!荣儿是我侄儿。”柴英笑道。 “师姐?”赵婉儿刚开始还疑惑,马上又想到老师杜夫子曾经说过这事,可她后半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听见自己刚才院中的话了?正为该如何称呼犹豫,踌躇间只能先问道:“还请为婉儿解惑!” 柴英看看她脸上浮现的一缕羞色,也不为难她,说道:“自从我接到那老……老师的信件,便催促夫君一路不停的赶往洛阳,夫君和蓉儿前往护军营布置,我则进城混进了赵府隐藏,在你自刎那一刻,我上前替你止了血,封住了穴道,造成假死的状态,只是那卢府太过小心,在封棺前还派人查看,我只得给你喂下‘阴阳还魂丹’,并在你体内输入了我半成内力,护住你的经脉,可惜我修炼未大成,内力那阴寒属性将你原本内力都化去了。” “那我还可以继续修炼吗?”赵婉儿急道,这半天功夫她已经体会到没了内力的苦楚,那能不急! “当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不妥之处,您尽管明说。”赵婉儿坚定说道。 “只是我那内力已经改变了你的经脉运行,若是继续修炼你赵家祖传心法,可能事倍功半。”柴英直言不讳的说道,见赵婉儿骤受打击依然还能保持镇定,赞赏地续道:“若是你想学,我可以传你功法,不仅能快速恢复功力,而且能有大幅增长。” “真的吗?”赵婉儿喜道。 “你我份属同门,虽然杜师他不通武艺,可我已然将你视作同门,而且我挺喜好你这丫头,这功法传不传只凭我个人喜好,没有江湖那些什么师门规矩,只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柴英异常严肃说道。 赵婉儿挺直脊背,郑重说道:“还请您明示!” 柴英见她态度端正,显然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缓缓说道:“这功法也是我当年一番巧遇之下得到的,源于上古奇书‘长生诀’,但此书失传,后人所学不全,将其改名叫‘阴阳和合不老长生功’,本是一本双修功法,因其不全且有巨大缺陷,后来被人集合江湖众多高手名宿修改补全,改成适合男女单独修炼的功法,前面六层大体相当,只需阴阳平衡,但进入第七层就因男女体质不同,行功经脉不同,而分成阳刚阴寒两种,也正因如此有大凶险!” 赵婉儿正襟危坐极其认真,柴英点点头续道:“这功法一进七层就有进无退,女子练到七层,就会因内力阴寒而不受阳,若是尼姑女道也就罢了,可对我们平常女子就是大问题。” 见赵婉儿有些迷惑不解,柴英解释道:“我就是例子,我膝下并无子嗣,荣儿是我兄长之子,前些年才过继给我。” 赵婉儿这才明白,难怪那家伙一会姓柴,一会姓郭。 按照赵婉儿的年纪,早该嫁人成家了才对,只是被那卢府拖住了,可那家少女不怀春呢?赵婉儿也不列外,也会幻想自家夫君是何模样,未来会有几个孩子。 但听这位郭夫人所言,前六层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而且赵婉儿也不愿自己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思索片刻,赵婉儿问道:“若我只修炼前面六层,大概能到什么程度?” “你可见过荣儿功夫?”柴英反问道。 赵婉儿点点头。 “大体就如那般。” “那我学!”赵婉儿那还不乐意,那郭荣这般年纪功力就已高过父亲,况且父亲曾经说过,他的武功过得二十年,年岁增大就该慢慢退步了,而自己到那般岁数估计孩子总该有了,所谓凶险也就不是了。 “你想好了?” “想好了!”赵婉儿坚定答道,想起什么又好奇问道:“那您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第九层,也是最高层,只是没有大成。功法记载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两相再合,得大逍遥。可惜我本就不是江湖人士,只能自修,一没有同门交流,二来功法最后也过于晦涩难懂,如今我传你功法是为了帮你,也是为我自己,有一个应照交流的机会。” “那您这些年都没有找过江湖同道打听吗?”赵婉儿问道。 “那你觉得荣儿与你父亲武功谁高?” “郭兄略高过家父。”赵婉儿实话实说。 “那你父与那些江湖人士比如何?”柴英又问。 “大概一流好手才可与家父比肩。”赵婉儿想了想答道:“而且父亲护卫环随,也没有什么江湖人士敢上门挑战。” “就是啊,常言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今天下纷争多的是机会,那个有本事的不想出人头地,江湖遗士除非是真的隐士,有几个是真本事的!”柴英淡淡说道:“我曾经也私下见识过哪些所谓的武林大会,从未见过能比我之功法相比较的。如今武林称之为泰斗的少林派,也少见弟子外出行走,我一女子也不方便上门求教,而且当年那事我与那和尚还有恩怨未了,哦,对了,有件事我得叮嘱你。” “您请说。”赵婉儿恭谨道。 “不用您啊您的,不如你学荣儿叫我姑姑。”哪知柴英却打趣道,赵婉儿顿时不知所措,低头不好回答。 “呵呵,不说笑了,当年总共四个人知道那功法,一个盗墓的死贼子,一个心挺好的大个子,我,还有就是一个和尚,尤其那和尚使的就是少林功夫,只是最后他使的是啥我还不清楚,这些年我也抓过几个少林和尚打听,结果他们都不知道。” 赵婉儿一听明白,原来这位郭夫人也是个百无禁忌之人,武林泰斗少林寺的弟子也是说抓就抓,打听什么的是说的好听得,拷打审问估计少不了,正想着又听柴英继续说道:“所以你以后遇到和尚还是不要显露这功夫,其他倒不用太在意。” “好了,说这么多也是让你有个印象,我先传你心法口诀,须记清楚了!”柴英说道。 赵婉儿定了定神,答道:“是。” 第二十九章 如此到华灯初上时分,两人一教一学,直到柴英考较几遍赵婉儿都背得分毫不差,柴英才令其休息片刻。 “休息好了,你就可以运用心法试着积蓄内力,有我内力为你梳通的经脉,我估计应该可以直达三层,只是内力薄弱些,你慢慢积蓄就是,我在这里为你护法,你放心施为便是。” “谢谢,姑姑……”赵婉儿低声说道,大概是屋里没点灯,天黑令胆子大了几分,脸红了没她自己也不知道。 “嗯!”柴英想笑但忍住了,说:“开始吧,过后还需你去办些事。” “是。”赵婉儿不知柴英所说何事,但柴英救她性命,又传她绝世武功,办事是应该的,于是收拢心神,调息运行心法。 可平日的习惯那有那么好打破,赵婉儿刚入定,便习惯性运行赵家心法,可往日充盈的‘气海’空空如也,那还有什么气机可以搬运,茫然间就听脑海有一个声音说道:“放空,默颂心法,感悟我留内力的运行。” 赵婉儿醒悟,自己怎么还抱着原来的心法不放,赶紧放空心念,默颂柴英所授心法要诀,果然片刻后就隐隐感觉有气机正巡一条与之前迥异的线路运行,所行经脉四周竟有内力呼应,归入其中,渐行渐大,原来柴英导入赵婉儿体内的内力过于霸道,将她‘气海’打散,大部分被化去,小部分散入四体,如今有了正确的心法导引,渐渐重新回归,而这些内力本就是赵婉儿自身所有,所以毫无排斥温顺如常,不知不觉间,心法所述的第一层就达到了。 黑暗中赵婉儿皱着的眉头展开,渐渐放松,神情也越来越平静安详。柴英知其已入状态,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小口细品着,赵婉儿的神情变化都在她的观察之中,黑暗也丝毫影响不到她的视线,这些都是功力高深后的正常现象,柴英早以习以为常,只是这迟迟不能趋入化境,令她有些神伤。 可这世间能有几人与她坐而论道?当年得到心法的四人,那盗墓贼估计早已是一堆白骨,那和尚是敌非友,那个大个子倒是个好人,就是太笨了,也不知道现在解决自身的问题没有,当时自己还劝他多收聪明徒儿,看能不能帮他解决问题,不想如今自己也用到了这个法子,只可惜这赵家姑娘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一个心法都磕磕绊绊背了大半天。 这一次恰逢其会,她喜欢赵婉儿刚烈的性子,起了收徒的心思,二来试验一番,虽说人不聪明,成不成的只能看天意了。 “醒了?”赵婉儿一睁眼柴英便发现了,问道。 “嗯。”赵婉儿下意识应了一声,真如大梦初醒,更似整个人新生一般,身体都在欢呼雀跃,只是…… “去掌灯吧,这里有些点心先充充饥。”柴英说道。 “诶~”赵婉儿连忙起身点亮油灯,开始不觉得,现在真是饥肠辘辘。 一连扫净几盘点心,饮下一大杯茶水,赵婉儿才觉得好一些,不好意思问道:“姑姑,现在几时了?” “快到子时了。”柴英答道,又问:“感觉如何?” “正如姑姑所料,三层。”赵婉儿想想又说道:“大体与我原来相当,只是不知运用如何,姑姑平时使那般兵刃?” “兵刃招式你可自去学来使用,那样好使就用,姑姑我也如此。”柴英无所谓的说道。 “这样啊!”赵婉儿想到若用这心法催使自家刀法不知咋样,一时真想马上试试。 “你不要太心急,此功增长甚快,以你资质估计要不了几年就可达到六层,那时你更要注意不可轻易突破至第七层!”柴英再次提醒道:“一入七层便须勇猛精进,停不得,错不得,一旦行差踏错或者力有不继,轻则重症缠身,重则命丧黄泉。” “婉儿记下了!”赵婉儿心知柴英一再提及定是重要无比,只是好奇一事,便问道:“那姑姑,郭兄是如何克制不突破的?” “他与你不同,你是我传授功法的第三人,他与你郭姑父一旦六层行功圆满,我便用内力化去一些,自然不会有圆满自溢的危险,可你是女子,到时候上哪找那内力高过你的阳刚属性的人来助你?” “原来如此!”赵婉儿暗暗提醒自己以后须万千小心。 柴英见她担忧,安慰道:“你也不用过于担忧,也许过得几年,姑姑我已解决这个难题。” 安抚一番,柴英见赵婉儿心态尚可,便不再提及此事,道:“过会荣儿来后让他陪你回趟家,见见家人。” 赵婉儿有些踌躇,自己死而复活这事太过离奇,该怎么和家人解释呢。 柴英似知道她心中所想,道:“你父亲是知道来龙去脉的,至于其他人可能还瞒在鼓里,你可以先去见你父亲,其他人见不见在你。” “只是你原来身份不能再用了,而且也不能继续待在赵府,离开洛阳一段时间也好,我这正好有事需要你去办。” 赵婉儿正左右为难,听到这安排心想也好,忙道:“姑姑您吩咐。” “右护圣军下有一支招买江湖人士组成的密探组织,我也是一次无意中才知道,可查了很久难窥全貌,尤其是他们的老巢在哪一无所知,这次却有一个好机会。” 赵婉儿见柴英似乎又在考教自己,可自己也第一次听说这么个组织,想了想一无所得,硬着头皮说道:“姑姑,您还是明示吧!” “哈哈,姑姑老毛病犯了,这么说吧,你二弟杀了那卢桓之子,而卢桓正是洛阳这一分支的首领。” “啊!”这下二弟不是很危险,赵婉儿惊呼。 “你不用急,我得知此事后,就立刻派人假扮你二弟将那些探子向东引去开封了,你和荣儿只需尾随其后,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查清楚都是些什么人就可。”说着,柴英取出一块令牌,续道:“你持这块令牌去开封丰乐楼找‘藏’字令主,请他协助你盯死那些探子,顺藤摸瓜就能找出他们的老巢。” 赵婉儿接过那块令牌,果然是那块‘识’字令牌,短短时间内赵婉儿见过两块令牌了,不得不说冥冥中命运的牵扯太强了。 “看你样子是知道这令牌来历了,也好!省了我些麻烦。”柴英笑道,想想还是嘱咐了句:“你若是见杜师时,他若问起,你大可将令牌还给他,若是不问,你万莫提起。” 赵婉儿自是好奇为何这般,可自己的事已经够多了,万不敢再扯进老师和这位师姐的争执中了,只能压下疑惑不问。 柴英抬头看向屋外,赵婉儿看到这才向外间看去,果然有一人走进外间,禀报道:“姑母,荣儿前来付令。” “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你和婉儿姑娘回家一趟,注意别露了行藏。”柴英笑笑吩咐,又对赵婉儿说:“你刚恢复,还是让蓉儿陪你,以防不测!” 赵婉儿没拒绝,和那一身黑衣的郭荣来到屋外,看了看院墙跃跃欲试,那郭荣也不急,耐心等在一旁。 赵婉儿轻身提气跃起,在院墙上一点便到了墙头,只可惜似乎有些过了,急忙沉身下坠差点没站稳,就在这时,一手轻轻在她后背扶了一把,一人站在她旁边,正是那郭荣。 “哼!”赵婉儿差点出了洋相又气又恼,也不理他,跃下墙头就往家跑。 此时已过子时,街道上寂静一片,两人沿着墙根在黑暗里穿梭,不大会就来到赵家老宅那块。 找婉儿还在犹豫该从哪进去,就见郭荣朝她招了招手,赵婉儿会意跟着他七转八转来到一处人家外,郭荣打头跳了进去,赵婉儿跟上,又在那家的园子里绕了一会,来到一处院墙下停住。 郭荣朝墙那边指了指,赵婉儿明白墙后就是自己家的老宅,只是儿时的记忆不太清晰了,想了想赵婉儿跃上墙头,这次很稳当,转头那郭荣却没上来,只是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在周边看着,赵婉儿明白自己家周围还有卢府的探子,点点头示意他小心,就跳了下去。 凭借儿时的记忆,赵婉儿一路来到父亲当年的书房外,轻轻叩了叩窗户,站到月光下。 不一会,没见点灯只听有声响,窗户打开,父亲赵弘殷正朝她招手。 赵婉儿从窗户跳进去,‘扑通’一下双膝跪在父亲面前。赵弘殷一把扶起这个死而复生的女儿,哽咽道:“我儿,苦了你……万幸,万幸!” 赵婉儿见父亲悲伤心中亦苦楚,想哭但忍住不想在父亲面前流泪,免得父亲担忧,道:“父亲,婉儿一切都好,家里还好吗?” 赵弘殷也抹去老泪,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婉儿好久,见她果真如初心怀大慰,差点又要喜极而泣,转头擦了擦双眼,顺势拉着赵婉儿坐下。 “好,都好!”赵弘殷定了下情绪,连忙安慰道:“就是你大哥也在那位郭夫人的运功和丹药的调理下好了很多,而且,而且你还多了一个妹妹。” “真的!”赵婉儿高兴起来,想去看看又不知合不合适。 “莫急,过几日我慢慢告诉他们真相,再看不迟。”赵弘殷劝道:“开始不敢告诉他们,怕人多口杂漏了风。” “我只去悄悄看一眼就走。”赵婉儿将柴英需要她去办事说了一遍。 赵弘殷点点头,道:“这次多亏郭大人一家相助,婉儿你尽管听郭夫人吩咐,家里不用担心,况且你那做的真一分,匡胤就安全一分。” “是,父亲,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就先去了。”赵婉儿说完要走,赵弘殷一把拦住道:“让为父想想,你等等。” 第三十章 “一会为父将你母亲唤醒,点上灯,刚好宅子有点小,小荷包带着玉哥儿和你母亲在一屋,你在外都看看。”赵弘殷还是决定让女儿看其他家人,这一走又不知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这样妥吗?”赵婉儿怕监视的探子疑心。 “这有什么,父亲半夜想孩子,点灯看会,谁会怀疑?更不可能联想到你,只是你需躲着点。” “那到不用,郭兄会帮我看着的。”赵婉儿说道,见父亲没明白,说;“就是郭夫人的侄儿。” 赵弘殷想起那夜的年青人,点头道:“那我就更放心了。” 让赵婉儿安心等一会,赵弘殷起身出去,直接敲开了夫人的房门,也不顾赵夫人和丫鬟的诧异,看看熟睡的玉哥儿,看看刚出世的小女儿。 赵婉儿顺着窗户出来,隐身在黑暗里,果然母亲房里亮灯没多久,对面房檐上就出现了黑影,观察了一会又退去,刚想出去就见郭荣也从那旁边冒出来,示意她再等一会,不出所料那黑影杀了个回马枪,看了好一会没情况才真正退去。 赵婉儿这才凑到母亲窗前,弄了洞看去,父亲正抱着小妹妹朝着窗口给自己看,粉嫩嫩的还有些皱,估计是父亲粗手粗脚将其弄醒了,‘哇哇’大哭起来,这一下屋里人都醒了,母亲好一阵埋怨。 玉哥儿也醒了,凑到妹妹跟前看着,学着大人的样子哄她,就连小荷包那个小迷糊也像是长大了,一直在旁边照应着。 赵婉儿看着不自觉眼泪就下来了,既心酸又心慰。 ‘咳。’身后一声轻咳,赵婉儿知道不能再待了,在窗户上叩了两下转身离去。 轻微的声响没人在意,只有赵弘殷明白这是女儿走了,心痛得长叹一声。 离开赵家老宅,两人原路返回那个小院,此刻柴英已经不在屋中,郭荣看了看说道:“大小姐你在里屋休息一会,天亮我们再出发。” “不是说了叫我婉儿吗。”赵婉儿不悦道。 “这不太好吧!”郭荣不确定的说,刚才这一路回来,赵婉儿都闷着头不开心,自己那敢随便称呼。 “不想喊我婉儿,那好,你姑姑是我师姐,我比你大一辈,你叫我婉姑姑好了。”赵婉儿蛮横道,说着也不管郭荣反应,进了里屋。 郭荣摸摸头,搞不清怎么出去转一圈回来,就长了一辈了,这大小姐不好侍候,自己还是小心点,轻手轻脚在外屋盘膝打坐。 赵婉儿在内屋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刚才那一通邪火发得她自己也莫名其妙,现在静下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后半夜无话,天明二人依然是郭荣驾车,赵婉儿藏于马车厢内,直到远离洛阳城,才换上快马,此时赵婉儿已换上备好的劲服,头戴斗笠面纱,外人见了只以为是一对走江湖的少侠。 “郭兄想好怎么称呼了吗?”跑了一阵,缓行恢复马力时赵婉儿问道。 “为了避人耳目,姑姑倒是为你选了个身份,昨日我没想起来。”郭荣答道。 “哦,不知是何身份?”赵婉儿好奇道。 郭荣看看她,见她似乎心情还行,说道:“姑父有一结拜兄长,姓符,家中女儿甚多,你可假做他家女儿,反正外人也不清楚是哪一个。” 看到赵婉儿还在思考,生怕她重提那‘婉姑姑’一说,郭荣赶紧说道:“如此两家关系甚好,与我同时出现不会惹人疑心,你唤我郭兄,我称你符妹,你看如何?” 赵婉儿想想还行,便道:“甚好,就这么着。” 催马一鞭,赵婉儿叫道:“郭兄,看我两谁先到驿站。” 郭荣一看,赵婉儿已跑出一截,唤道:“哎!大,符妹,你耍赖。” 赵婉儿听到,有些开心,催马更快。 ----------------------------- “褚大哥,这里就是你原来住的地方!”赵匡胤看着不远处的小村庄说道。 褚三兴神游云外,好一会才说道:“是啊!我也有十多年没回来过了,如今我也残废了,落叶归根吧!” 赵匡胤推着褚三兴朝村子走,路边的田地里有人在干活,看见陌生人不停的打量,也许有人认出了褚三兴,可多年未见不敢相认,就在那和相熟的窃窃私语着。 路过村口时一个在那歇脚的打柴老汉突然问道:“三娃子,是你吗?” 好久没人这样叫自己了,褚三兴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你是十七叔?” “是我,你这是……还走吗?”老汉看褚三兴躺在推车上,一条腿耷拉着,不好过多问。 “不走了。”褚三兴答道,许是不想多说,示意赵匡胤接着走。 在褚三兴的指点下,赵匡胤来到褚三兴原来居住的宅子,这宅子不小,在村子的中部,院门上着锁。 褚三兴摊摊手指了指那根扁担,赵匡胤会意拿铁扁担砸开了门锁,先将褚三兴推进去。 满院的杂草,不过院里的东西倒是摆放依旧整齐,几个房间的门锁也完好无损。 这回褚三兴没让赵匡胤动手砸,叫他去厨房的灶台下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就见是几把铜钥匙。 随便打开了一个房间,赵匡胤先将它收拾了一下,从推车上将褚三兴弄进房子,把一些事先买好的粮油搬进厨房,其他房间赵匡胤也不打算收拾,这些天风餐露宿,两人同住同宿习惯了,现在有个房间足够了。 两人继续用干粮对付了一餐,那些粮油都是为褚三兴以后长住准备的。 一路上赵匡胤也断断续续听褚三兴讲过,他一家人在一场大灾中都死了,他独自一人就外出闯荡了,这次受伤看恢复情况,估计完全好是不可能了,人肯定是瘸了,但只要能走动独自生活问题不大。 江湖人没有那么多伤秋悲月的情绪,吃过东西,赵匡胤将院中里的杂草清理干净,就在褚三兴的指点下从另一个屋子的床下,将褚三兴以前用的老家伙式都挖了出来。 已经腐朽的木箱子轻松就凿开了,褚三兴从里取出一根长棍,又取出一截铲头状的东西。 褚三兴将长棍和铲头一合,就听‘咔嚓’一声,机皇相合卡在一起。 将手中之物递给赵匡胤,褚三兴说道:“再试试我传你的棍法。” 赵匡胤接在手中掂量了下,挽了几个棍花,比之忽大忽小的扁担顺手了许多,也不耽搁,将在路上已经基本学全的棍法一一使来,喜道:“褚大哥,果然好使,原本你说的‘铲’‘剁’手法我不知何意,如今就如意了许多。” “赵兄弟不愧为学武天才,我这棍法一定能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只是我需将我这‘掘龙棍法’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面你用不用看你个人。” “这棍法还有什么忌讳不成?”赵匡胤问道。 两人再路上就已经相互交过一些底,褚三兴知道别说赵匡胤这种公子哥,就是跑江湖的,不是捞偏门,也看不出这东西的来历。 “这东西是用来盗墓的。”褚三兴很坦白地说出一切。 “我十来岁就给人当学徒,有一次无意中救下一个人,这个人是我后来的师父,是他将我领入盗墓这个行当,我凭着机灵劲很快脱颖而出,得到了师父的倾囊相授,有一次两伙盗墓的同时看中了一个墓地,在械斗中我们胜了可师父命丧当场,而我在后来接过了师父的头领位置,就是在那个墓中挖出了一个小册子,那是一位汉末时期的将军墓,小册子记载了他的生平和他最得意的功夫。” “我将那上面的功夫和我之前所学,融合创出了这套‘掘龙铲法’,你没听错,是铲法不是棍法,当时我正值壮年,志得意满,平生愿望就盗掘一座帝王墓,所以我一边回到这个村子娶妻生子,一边以做生意为由四处探寻墓葬,天不负有心人,那一年我妻为我生下一对龙凤双生子,而我也在那时终于找到一个帝王大墓,当时我觉得人生如意不过如此,也不顾爱妻刚刚生产,就急忙离家准备去盗掘那个帝王墓,当时想着最多经年就可返回,谁知中途出现变故,虽我不负众望打开了那墓穴,盗出众多奇珍异宝,可我回到家时已过去了三年。” “到家一看大门紧闭,我找来邻人询问,方知不久前妻儿皆突得急症身亡,我那肯相信,可村中邻里长辈都作证却是如此,我还是不信,又使了钱财结识了县令,让县里仵作捕手重查此事,可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我只能求之神灵,有一次我见一个算命的瞎子所言极准,便上前卜了一挂,问那瞎子,我妻儿是否为歹人所害,结果那瞎子一摸我骨,答道‘确系歹人所害!’,我又问‘何人所害?’那瞎子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歹人就是你自己。’我怒道:‘我怎会是那歹人,妻儿遇害时我都不在身边。’那瞎子不慌不忙道:‘你妻儿遇害时,你在做什么?’我细细一想,当时就被吓傻了,连日来为查明妻儿死因,我早已得知妻儿身亡时间,而那个时间正是我当时打开那座帝墓的同一时间。我那敢不信自己就是害死妻儿的元凶,惊恐悔恨之下,当日我就病了,病的快要死的时候,村人为我请了个法师,法师亦说我伤了阴德,恶念缠身,需悔过弥补方可保得性命。” 第三十一章 “当即我就暗下决心,此后再不干那伤阴德的营生,结果病竟奇迹般慢慢好了。其实在病好转之时我就醒悟,老天留我一条命是让我去弥补过失,果不其然,我病刚好,同伙们就相继前来催促我处理那批珍宝,我已经知道这些东西伤天害理,怎敢同意?于是就稳住他们,说有大买家,让他们耐心等待,一边暗暗布局召集他们到一起,突然发动将他们全部坑杀!” 说到此处,褚三兴看向赵匡胤,见他反应平静心中暗道:看来这位赵兄弟果勇义气,也不是迂腐之人,应该可以将藏宝之地托付于他。 “后来我将那批珍宝藏于秘处,这些年未敢动用分毫。如今赵兄弟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想将这批珍宝交于赵兄弟处理,不知意下如何?” “这如何使得!褚大哥传我棍法,我已受之有愧,无功不受禄,匡胤不敢贪图大哥藏宝。”赵匡胤推辞道。 “赵兄弟先不要急于拒绝,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不迟。”褚三兴希望能尽力说服赵匡胤,他如今这般模样想处理这批藏宝也不方便,而且每次一想去处理就会想起妻儿,但要是让这批藏宝随他一起埋葬又有些不甘心,因果未了,恐怕就是死了也不安心。 “赵兄弟你也知道,我那帮贩盐的兄弟里,忠心的已经尽墨,那些逃走的,我又怎会交托给他们,这个村子里都不过是些平头百姓,这些珍宝给他们无异于是在害他们,我思来想去如今只有赵兄弟你合适,至不济你将它散于流民也好过我带进棺材。” 褚三兴见赵匡胤仍不答应,知道他是少年心性轻财重义,年岁长些便会明白钱财的重要性,不知为什么,这一路了解了赵匡胤后,褚三兴心里就一直有这么个念头,只有将这些珍宝交给他才是最好的结局,自己的心才会安宁。 “赵兄弟走后,不知家人状况如何了?”褚三兴此话一出,见赵匡胤脸色立变,知道说到他痛处,续道:“哥哥我希望兄弟家人一切平安,可但凡有什么不测,难道兄弟今后就不想报的大仇?任由仇人逍遥而悔恨终身!” 赵匡胤脸上白了又红,既是为自己犯错导致家人危难的后果而恐惧,也是褚三兴激起了他的怒气,若是家人真有不测,而自己却碌碌无为大仇难报,自己有何脸面活于世上! “哥哥厚爱和苦心,匡胤都明白了,此生我赵匡胤必不负哥哥所托,定将那些珍宝用于正道,决不私取分毫!”赵匡胤郑重立誓道。 褚三兴挣扎站起,扶住赵匡胤道:“甚好!哥哥这就将藏宝地点告诉兄弟。” 说完在赵匡胤耳边低语,又令赵匡胤复述无误后,方大声笑道:“好好!我心事已了,兄弟收拾收拾赶紧上路吧!” “哥哥为何催我,我再多陪哥哥待上几日。” “不可!”褚三兴见他不解,解释说:“不是哥哥不留兄弟,我多年外出归来,村人须得向乡县报备,我还好,土生土长,可兄弟身负血案,且大仇未报,不可大意!” 赵匡胤想想也是,此地离开洛阳留守府管辖范围不远,况且那卢桓势力盘根错节,一不小心就可能毁了多日辛劳,于是依依辞别褚三兴,继续南下。 又走了几日,已经进入襄州范围,问明路人知道,最多三五日功夫就可到达襄阳城后,赵匡胤也不急了,有店宿店无店就露宿野外。 点燃篝火驱了寒气,赵匡胤见时间还早,和褚三兴一路时还可以听他讲讲江湖轶事打发时间,如今一个人倒有些寂寞。于是打开包裹将那根‘掘龙棍’取出,一节节组装好,耍弄了几遍。 微微出汗便停下,歇息前打算先将‘掘龙棍’拆开收起,想想还是靠在身边,今日露宿野外,万一有什么也好快速反应。 褚三兴大哥这‘掘龙棍’和棍法好是好,就是有些不方便,平时在路上怕被认识的人看出来原本的用途,一旦报官自己现在可解释不清,须想个法子解决才好,否则有突发情况来不急。 怀着心思赵匡胤火堆旁半卧休息,半梦半醒间突然福如心至,翻身爬起喜上眉梢,将火堆掩土熄灭,收拾行装夜行上路,离此二十里外有个小镇,小镇上一般都有铁匠,赵匡胤等不急想快快实现心中想法。 今夜无月跌跌撞撞,一路磕了几个包,也没能阻挡赵匡胤火热的心思,天刚放亮就一头闯进铁匠铺,这时候铁匠铺刚刚起火,赵匡胤一番讲解加比划,铁匠听懂了只是露出为难的表情,一问之下方知如今官府管理甚严,铁匠也只是平时为周围农户修修农具,不敢私下打造兵器,更不敢私藏生铁。 赵匡胤好说歹说铁匠只是摇头,直到赵匡胤掏出所有盘缠,铁匠方才同意,吩咐了徒弟将火烧旺,铁匠掉头出了门,好一会才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生铁拉着赵匡胤倒一旁,悄悄说:“客人见谅,我也押上性命才敢接这活,你那铲头我可以将其打成实心铁棍,可中间连接的铁链就需要另加材料,这是私下藏的,若是被告发,我一家性命难报,客人出去千万莫要声张!” “你放心,只要按我要求打造好,我今天就没来过。” 见赵匡胤给出保证,铁匠开始动工,所幸工艺并不麻烦,小半天就弄好了,这下‘掘龙铲’大变样,只是一根长点的棍子用铁链连了根小铁棍,就是抗在肩头也没人会在意了。 兵器打好赵匡胤挑起包裹就出了铁匠铺,在镇子上逛了一会,想去打尖住个店时才发现盘缠都给了铁匠,如今身无分文,找了路人打听,说是出来镇子,往襄阳城方向不远有个寺庙可以借宿。 赵匡胤掂量了下包裹,里面干粮倒还不少,先去寺庙借住几天再想盘缠的问题,褚三兴藏宝赵匡胤现在不想动,这点困难就私用藏宝,他赵匡胤丢不起那个人。 襄州接近南方乃古楚地,已与中原风土人情迥异,几次城头变幻都未受影响,此地已属襄阳城范围,十年生聚竟有了几分繁华气象,赵匡胤一路走马观花,擦黑方找到那所寺庙。 ‘鹿门寺’始建于东汉光武帝刘秀时期,因寺前一对石鹿得名。规模尚可,虽比之洛阳白马寺不如,在本地也属名胜古寺,赵匡胤在寺内略看了一圈,见僧侣行止严谨,没有往日那些乡野寺庙和尚的市侩俗鄙,到更显寺庙庄严肃穆。 找到知客道明来意,那知客见赵匡胤也不像作奸犯科之人,便指派了一位小沙弥领他去借宿的禅院。 小沙弥见他年岁也不大,虽穿着普通却气质不凡,隐有贵气心生好感,临走叮嘱他同院住的还有几位少林寺的僧人,只是这几日少林僧人火气有些大,莫要与他们起了争执。 赵匡胤谢过小沙弥的好意,心道这少林寺平日里风评不差,无论是以前的道听途说,还是褚三兴的闲聊中,都对少林寺倍加尊崇,不知为何在这小沙弥眼中火气甚大。 自去饭堂取了些清水,吃了些干粮,赵匡胤刚想去外面走走消消食,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对话声。 “明证师叔,这些天了,也不见那妖女踪影,明日我等还去吗?”一个年轻的声音问。 “自然要去,妖女动手与否我们都可以结交些江湖朋友,这几年弟子们甚少外出走动,长些见识也好,况且……”那明证教导弟子道,许是听到院中有外人,突然闭口不语。 赵匡胤走到房门边上,看见一个老僧领着七八个弟子进来,见有外人住进来,也不再谈论那事,自顾自回住的那屋去了。 赵匡胤本想与这些少林僧人见礼,可见没人理他只能作罢,独自一人出了院子在寺中闲逛了一圈,回来时那些少林僧人房内无光,竟是早早歇息了,他本想取出新‘掘龙棍’试试心中想法,又怕超到那些少林僧人,只好也回屋内,屋内空间不大,赵匡胤也只能略作比划,试着改动‘掘龙棍法’,毕竟武器的改变,原本的棍法中一些招式也必须适应。 边推敲边比划,一来二去时间已晚,赵匡胤也就上床安寝。 第二天迎着钟声醒来,隔壁的僧人们已经开始出门去饭堂晨食,赵匡胤赶紧起床洗漱,总算赶到饭堂混到一餐斋饭。吃完没处可去的他只能返回,少林僧人都走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赵匡胤心想正好可以验证一下心中所想了,于是人屋取出棍子,在院中空地上舞弄起来。 偶尔碰到不顺之处,赵匡胤就停下来再度细细推敲,想到精妙之处,又接着验证,反反复复中一天过去。 晚间那些少林僧人回来,知道院中住了外人,也甚少说话谈论,早早熄灯安寝,第二天又早早离去。而赵匡胤见他们似乎不愿与人照面,也就正好避开他们,每天僧人们走了,他练棍法,僧人们回来他在屋中也不大出去。 如此三日后,每天见那些僧人准时回来,估计他们原本的计划一直没成功,所以脸色都不太好,这大概也就是小沙弥说他们火气大的原因。 这天僧人们出去后,赵匡胤回到院中继续修改棍法,此时棍法大体上已修改完毕,原本的‘铲’‘削’等技法被‘缠’‘勾’‘拉’等替换,一套棍法使出,就见棍影重重,长棍翻挑,短棍拖甩无相,双手时而持长棍招式中正,短棍却变幻莫测,时而单持短棍,于内近身缠斗,于外长棍大开大合,远近相宜,内外相合。 “妙啊!”正舞到酣处,就听一声赞叹。 赵匡胤抬头看去,就见屋檐上站着一位老僧,说是老僧也不准确,此僧须眉皆白,但皮肤红润细腻,竟如童子一般。 那僧人见露了行藏,轻轻一点从屋檐上落下来,就如一片落叶般轻轻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第三十二章 赵匡胤心道:这僧人武功不知有多高,若不是他自己叫破行藏,估计自己绝无可能发现。 “施主见谅!老衲明明,打听到几位同门在寺中挂单,赶来一见,不料却撞见施主练功,偷看已是犯大忌,可施主这独门兵器招式如此巧妙,忍不住叫出声来,扰了施主兴致,罪过,罪过!”僧人明明双手合十道。 那日领头老僧被称作‘明证’,那这位明明就是他的师兄弟了。赵匡胤被打断练功,但见这武功奇高辈分颇高的僧人态度诚恳,也就不甚在意,说道:“大师谬赞了,不过是小子自己耍着玩的,不用太客气。” “施主这兵器可否让老衲一观?”明明道。 “这有何不可。”赵匡胤将手中兵器双手递上,自己这兵器也就长棍连短棍,明眼人一看便知,不知这僧人是何意? 明明接过兵器,打量了一番,赞道:“看似普通无奇,可却往往出人意表,化腐朽为神奇,施主心思真是巧妙!” 赵匡胤听其称赞,不好意思道:“无意中想到的,当不得大师称赞,况且有些招式并不如意。” “嗯。”明明点点头,退开几步拉开一个架势,直接上手将赵匡胤后面的招式演练了一遍,打完一套没有停留,又开始重新演练,只是又有些不同的地方。 赵匡胤看得欣喜若狂,这不正是自己想达到,碍于见识功力,却又没法达到的目的吗! 明明又演练了几遍,次次略有不同,但次次给赵匡胤的震撼不亚于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赵匡胤心里默记,又不停推敲验证,一时痴了,都没发现明明停下,走到身前将兵器递过来。 “施主。”明明见赵匡胤一动不动,知他是想入迷了,唤道。 “啊!”赵匡胤这才反应,不安道:“大师见谅,大师所使招式更为精妙,小子一时看痴了,” “无妨,若能入得施主法眼,就当是为老衲偷看武学的赔罪吧!只是老衲初见此兵器,有些地方尚不能圆润如意。”明明笑道。 “多谢大师指点,这是小子赚了大便宜,小子姓赵名匡胤,大师还是直呼名字吧!”赵匡胤恭恭敬敬说道。 “赵施主无须多礼,老衲先行别过,改日再来。”明明说道。 赵匡胤见明明要走,有心挽留却又不知该如何做,只能问道;“那几位师父每晚都回,需要我通知他们吗?或者大师留下居所地址。” 明明知道他还想讨教棍法,可今日只是无意间撞见,不想与赵匡胤牵扯太多,便向外走。 赵匡胤那里甘心,一边说:“大师,我送你。”一边黏糊上还想乘机多讨教几招。 一路到寺门外,明明见打发不了,边走边顺口问道:“赵施主这套棍法可有名字?” 赵匡胤想了想,‘掘龙棍法’不好说出口,支吾着说:“还未想好。” “我看赵施主这棍法龙走蛇盘,不如就叫‘盘龙棍法’如何?”话刚出口,明明心里却莫名一阵心悸,转身见那‘鹿门寺’三个字,心道:这‘鹿门寺’相传是刘秀梦见两只神鹿伴驾,才命人修建,刚才脱口而出‘盘龙’莫非意有所指?师傅曾算到我命中有一劫,非贵人不可解,此番突然放我出寺,莫非与这赵施主有关? 明明这心悸还得快,去得也快,寻不出确切的根源,明明也只能先按下心思。 “大师,明明大师。”忽然有人在不远处喊道。两人看去见一个小和尚从香客中跑出,跑到两人跟前说道:“明明大师,我一转眼就找不着你了。” 明明笑道:“不是告诉你在那等我吗?” 小和尚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我是怕自己又丢了!” 赵匡胤见这俊俏小和尚以为是明明晚辈,可听称呼又不像,便听小和尚问明明是不是在此挂单,于是提议道:“大师若是没有找好居所,不如就在此和晚辈打个挤。您那些同门也都在,也好有个照应。” 明明看了看他,心想正好方便观察观察,师弟那多日没出问题,估计也不需要自己隐于暗处,便点头应允。 赵匡胤又领着两人找到知客,言明这两位师父想挂单,明明拿出度牒,而那小和尚却拖拖拉拉拿不出,方知这小和尚估计还是个沙弥。 知客听明明说是少林来的,想将其安排到与同门一起,只是那屋已太多人了,有些为难,便听赵匡胤说他那屋还宽敞,可以与俩位师父挤一挤,就同意了。 回到禅院,赵匡胤将自己东西归到一边让出地方,又热情领着小和尚去打了清水,待二人安顿好坐下来,才眼巴巴看着明明,希望他多指点指点。 明明哑然失笑道:“赵施主不必着急,练武本就不可一蹴而就,尤其这新兵器新招数,需要和武林同道多交流,多实践。” 赵匡胤点头受教,见明明不肯多说,也只能按下心思。便闲聊问小和尚是怎么回事,没拿到度牒怎么就外出云游了? 明明唤正在清理屋子的小和尚休息,说道;“路上捡到的,说是要去洛阳,结果走错了路,饿晕在路边被我碰到,就先带到襄阳来了。” 小和尚脸都羞红了,不好意思道:“小僧述心,师傅临终前让小僧给洛阳一个施主送东西,给半道走岔路了,若不是明明大师,小僧可能就死在路边了。” “小僧,小僧,都知道自己小了,走岔道了有啥好害羞的!”赵匡胤打趣道。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还不是独自……”述心反驳道,可见赵匡胤故意瞪着他,不善争执的他只敢低声嘟哝。 “述心胆子小,你莫吓他。”明明和述心一路,知他胆小,那似赵匡胤这般江湖人。 “大师勿怪,我只是……哎,不瞒二位,我就是洛阳人士,若不是有事不得归家,带这述心小和尚走一趟又何妨!”赵匡胤感叹道。 明明阅历老练知道赵匡胤必有不得以的苦衷,可述心还当赵匡胤是故意推脱,嘀咕道:“这一路大师已经教了小僧许多,不须人带也可以去的。” ‘咚’赵匡胤弹了一下述心光头,道:“我可不是推脱,你这小东西还敢小瞧我。”接着在述心怒视下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啊!原来你就是那赵匡胤。”述心惊呼。 “小师傅何时听过我赵某名号?”赵匡胤奇道。 述心嘴一撅不愿说,见赵匡胤又要来弹自己脑袋,捂着头道:“在路上小僧碰见几个江湖人说的,说你是江洋大盗,他们还一个个盘查,只是见小僧是僧人便没有为难。” “什么地方?”赵匡胤问道。 “洛阳东面,小僧离开时听到后面来人说在往开封的方向发现了你的踪迹,那些人就都追过去了,后面小僧也不知道,当时我吓得很,结果就走岔道了,说来都是因为你否则我早到洛阳了。”述心气鼓鼓说道。 “开封方向发现了我?嘿嘿!”赵匡胤乐了,这么说来追捕自己的人已经追错了方向,不知是不是家里安排人假冒自己将追捕引开,要是这样,家里估计也啥大事。 “阿弥陀佛!赵施主还是不可大意,莫要随意向人吐露姓名。”明明劝道。 “多谢大师提醒,不过两位师父我还是信得的。”赵匡胤笑道,搂过述心一阵揉捏,多日压在心头的大事,今日无意中都得到答案,开心地和这个年岁相仿的小和尚打闹起来。 述心那是赵匡胤的对手,只能是被欺负的份,明明见赵匡胤下手极有分寸,也就没有劝解,三人不时闲聊,时间过的很快。 到了晚间众少林僧人归来,见到明明站在院中,纷纷上前问好,只有那明证不太高兴,不悦道:“师兄,你怎么来了,是不放心我吗?” 明明知道这位师弟的脾气,有些直脑子不大灵光,这么大的事,就不说自己,‘广德寺’也有一位‘法’字辈的师叔藏在暗处。 “师弟,你还不了解我吗,师父不同意我那能出寺,我只是想着这本就是我的事,所以来看看。”明明解释道。 “那倒是,那妖女看到你必定跳出来。”明证喜道。 明明摇摇头,道:“那女子应该没来,否则她早就动手了,她可不会在意你们有多少人。” “那怎么办,我们不是白来一趟。” “师弟勿恼,如今我亲自来做那诱饵,明日师弟就带领弟子们回寺吧!”明明道。 明证听了不乐意,可师兄说的必定也是长老们的意思,气冲冲回屋了,边走边道:“好些年就因那妖女,弟子不得下山走动,如今你来了却将我们赶回去。” 明明也不过多解释,暗道那女子这次为何没有出现,往常这样有武林人士聚集的地方,她总会抓几个少林弟子打听自己的消息,虽然最后都会放人,可吃一番苦头是少不了的,这次为何放弃?这女子说她是妖女也不为过,自己被寺中长老认定为千百年一出的练武奇才,结果二十年来在师父的帮助下,苦修‘易筋经’才能抵御那邪功的侵蚀,而她像没事人一样活动了这么久,自己下山了她却又不见踪影,可能关键还是在她最后看到的那排字,可惜那处地方已经被毁了,而那字当时只有她认得。 “你们太笨了,读书太少了。”这句当时她讥讽他们说的话,现在想起明明脸上还是会发热。 第三十三章 “大师。”两声称呼将明明从回忆中唤回,原来是赵匡胤和述心从饭堂回来,见自己站在院中打招呼。 “吃过了?”明明问道。 “嗯。”述心开心回道,这一路好不容易吃了顿安稳饭。赵匡胤道:“大师现在去怕是没饭了,我那还有些干粮,不如大师将就吃些。” “无妨,我胃口不大好,今天就不吃了,我们还是先回屋吧,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出去逛逛。” 述心很是欢喜,赵匡胤这几日都我在寺中,确实也有些静极思动,问道:“大师可有好去处?” “洞庭湖十八水寨的总寨主汪全茗上月去世了,如今十八水寨都在推举新的总寨主人选,北面几个寨子都在襄阳摆了擂台,广邀江湖同道前往助拳,赵施主正好可以前往试试,若是能夺得一擂之主,还可赢得百两纹银做盘缠。” “果真有百两纹银?”赵匡胤一听跃跃欲试,述心在旁边做了个鬼脸鄙视他做梦,转身就跑,那料身材瘦小的他被人高马大的赵匡胤几步追到,提领着进了屋,两个人年岁相差不大,一天下来已厮混熟悉。 第二天一早,三人结伴出了寺,来到那城外擂台处,各色持剑带刀的江湖人不少,更多是摆摊的小贩和看热闹的民众。 赵匡胤拉着述心在前面挤开人群,明明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见他用力,就这么亦步亦趋轻松跟着。 到了擂台前,恰遇开场,一个汉子站在台上高声说道:“今日我‘齐云寨’开擂招募各路英雄好汉,若想一试身手者都可以上台比试,连赢三场者我‘齐云寨’都奉上十两白银,若是夺得今日擂主,可得白银一百两。” 说着,另一个汉子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上场,掀开红布将盘子里的白银展示给擂下众人查看。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哦’的一声,擂台上的汉子满意点头道:“有没有好汉愿意先来一试?” 赵匡胤很是中意那百两白银,可他不知道打擂都是什么水准,只好按捺不动。 不大会,有两人跃上擂台,一个青年道士使一把三尺长剑,另一个汉子使刀。 两人互见一礼便斗在一起,你来我往倒是热闹,可赵匡胤江湖经验少,也不知两人是何来路,只能以自身做比较,估计拿下两人难度倒是不大。 明明也知道赵匡胤江湖经验少,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道士使的是青城剑法,汉子使的是常见的‘五虎断门刀’,若论精妙,那青城剑法飘逸灵动,倒是在那‘五虎断门刀’之上,可惜这道士只是一味求奇求险,反倒不如对手扎实,要不了几招就会败了。” 果不其然,那道士一招‘山峦迭起’出剑过深,被对手让过,反手削来,撤剑不及伤了手腕,‘哐当’一声,剑落在擂台上,那使刀的汉子抱拳道:“承让。” 青年道士拾起佩剑转身调下擂台,一边几个同门师兄弟连忙上前为他包扎伤口。其中一名道士刚想上台替同门挽回面子,台上又跃上一人,只能作罢。 可这人必先前那道士更不如,几招就被逼下擂台,挤进人群羞愧而走,赵匡胤还以为那些道士会有人上场,结果却见他们按兵不动,正奇怪时擂台一边走出一人抱拳道:“‘齐云寨’齐青前来讨教壮士高招。” 赵匡胤这才明白,这个流程估计是定下的,就是防止有人作假,第三场都由擂台方出人验证。 “襄州孟二。”那使刀汉子也报了个名号,一场两场都没这程序,估计那时没人好意思,想扬名立万至少也得打到第三场。 赵匡胤心想我一会就报个孟州赵二的名号,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就听明明大师说道:“这‘齐云寨’齐振江使得一手‘穿云枪’,这齐青应是他子侄,下盘扎实估是得了他真传,这汉子讨不了好。一会你注意看这齐青的路数,也好心里有个底。” 赵匡胤点头应是。台上两人已经开打,‘叮叮铛铛’枪刀交击声不断,那齐青估是得了长辈吩咐,上来就使出全身本事,杀得对面使刀汉子手忙脚乱,这也是正理,那‘齐云寨’是要招好手助拳,那些自认水平不到的就不要上台丢人现眼了。 齐青一个枪花荡开单刀,枪头一点停在那汉子喉前,汉子孟二后退几步收刀,一抱拳转身跳下擂台,齐青也收枪走入后台,那先前喊话的汉子重新上来喊道:“还有英雄愿上来比过?” 台下有人想上台却又估量自己恐不如那齐青,过不了三场徒自丢脸,正都犹豫间,赵匡胤便听明明大师说:“上去打过,多多练手好过闭门造车。”心中鼓气纵身一跃到了台上。 赵匡胤一上台,见他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台下便有人起了轻视之心,接连跳上来两人。 台下一阵哄笑,那两人被道破心思,只是如今退不得,其中一个转得快的家伙立马走到擂台一角等待,心想正好看看这少年的成色。 赵匡胤对剩下那人一抱拳,摆了个起手式。那料这人还真是个西贝货,出手太慢,刀刚递出就被赵匡胤手下暗劲一抖,铁链就缠住了他握刀的手,棍头一点吃痛之下,刀‘哐当’掉在地上。 这时哄笑一片,那人头也不抬就跑了,赵匡胤转身一看那个角落里也没了人影,赵匡胤朝台下抱拳行礼,等人上台打擂,引得台下观众欢呼叫好,实在是刚才太喜感了,平民百姓又不懂武功,无非看个热闹,这少年郎生得好看,又一招制敌,观众太满意了。 观众满意了,赵匡胤可不满意,这可达不到自己练手的目的,只盼来个势均力敌的战个痛快,却不料冷了场,一些人摸不清他武器的路数,一些人自持身份不愿现在上场,打赢一个没露本事的少年郎长不了面子。 那喊话的汉子叫了几轮没人上来,便道:“刚才上来两人,算做两场,那第三场接下来开始。” 话音刚落,一个红衣女子提枪上场,打量着赵匡胤道:“‘齐云寨’齐蓝,小弟弟,姐姐我可不会留手哟!” 哪知这话正触赵匡胤逆鳞,心道:你当你是赵婉儿,留手小爷我也不会,欺负我小!打得你弟弟都认不出你。 赵匡胤抱拳气冲冲道:“孟州赵二,姐姐小心!”说完,倒持短棍,‘呼’的一下将长棍甩出,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下赵匡胤攻击范围远超女子长枪,而且惯性作用下势大力沉,女子应付的极为吃力,想反击又近不得身,渐渐被逼到擂台边缘。 眼看那女子左支右挡在擂台边缘游走,赵匡胤突然买了个关子,长棍甩出缠住长枪,齐蓝心中一喜,心想这下好了,那料铁链顺着枪杆滑下,赵匡胤手持短棍,不断敲击握枪之手,逼迫齐蓝不断撤手,转瞬间就被赵匡胤杀到身前,可身后就擂台边缘,那还有回旋的余地,双手只能撤枪,不料赵匡胤短棍却拍向面门,齐蓝暗道不好,这下估计要毁容了,闭目自哀时,左肩被拍了一掌掉到台下。 齐蓝睁开眼感觉没事,左肩也只是被轻拍了一掌,气乐了,比武输了没什么,本就是要招募武艺高强之士,可这小子真气人,竟然吓唬戏弄自己,佯怒道:“小子,将姐姐枪还来。” 赵匡胤那管她,心想我没把你打成猪头就不错了,解下枪单手飞射到擂台的柱子上。 齐蓝无奈,纵身跃起从柱子上取回枪,看了看赵匡胤,只觉这小兄弟脾气真大,一点也不玲香惜玉。 “哈哈,这位赵兄弟已过三场,奉上白银十两。”喊话那汉子从盘中抄起一对银元宝递给赵匡胤。 “还有哪位英雄要上场与这位赵兄弟比试的?”这汉子王声发见赵匡胤没有休息的意思继续喊道,身为‘齐云寨’二当家,本就有查验所招募人手的职责,而赵匡胤没打两场,加上他的兵器和招式都甚是怪异,王声发也看不出来历,大寨主齐振江无儿无女,就将徒弟们收为义子义女,齐蓝虽然年纪小排在后面,可论武艺却不差,比之齐青还强上几分,只是吃了不了解赵匡胤武器招式的亏,否则也不会被轻松打下擂台。 王声发心想这少年应该是那个大门大派新调教的弟子,就朝赵匡胤先前上来的方位看去,却见那块像江湖人士的也就两个僧人,莫非是少林俗家弟子? 接下来赵匡胤又打败两名挑战者,那怪棍舞动起来伴随着‘呼啸’声,两名挑战者被那声音扰乱心神,防不胜防接连被击伤,随着赵匡胤的胜利,台下观众热情也高涨,欢呼一浪高过一浪,王声发不时看向明明和述心,见他们尤其是述心眼含关切,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气度那老僧就很可能是少年的师门长辈,若能拉拢过来,自己将给‘齐云寨’立一大功。 “咚”的一声响,一个壮汉跃到台上,砸得台面一声巨响,明明微微颔首,心想赵施主这会遇到硬茬了。 因为赵匡胤打败了齐蓝,此后自然不会再有‘齐云寨’人出手考较,只要赵匡胤不喊停,比试就会一直进行下去。 现在上台的王声发也认识,南唐建州人宋横,一身横练功夫,善使‘大开碑手’。没想到此人也按捺不住了,正好能逼出少年的真功夫。 赵匡胤看到壮汉上台,打起十二分精神,心知这人必是劲敌,看他身法沉重,定是走练体一道,抗击打能力强,父亲军中就有许多这样的好手,自己一些虚招估计都不管用了。 果然一交手赵匡胤就察觉,这人完全不后‘呼啸’声影响,上来便是硬开猛进,尤其是一对铁掌,与自己兵器交锋丝毫不落下风。 第三十四章 ‘咔嚓’,赵匡胤闪过壮汉一掌,身后的立柱受了这一击,当场被击断,木屑横飞。赵匡胤借机拉开距离,回到擂台中央,重新拉开架势。 那宋横扭了扭脖子,似乎也对赵匡胤能躲开他的杀招甚不满意,但他经验丰富,知道自己正克制这少年,无论对手躲开多少次,但只要一次被自家抓住机会就会绝杀。 赵匡胤绕着对手游走,见对方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知道对方吃定自己不敢近身,而远距离攻击对其威胁不大,若不想法破解,此局必败。 双方又游斗了几个回合,终究那宋横仗着自己身硬体坚,受了赵匡胤一招,一手护住罩门,一手‘大开碑’荡开短棍,近身突进,想逼赵匡胤退后到一角,那时回旋余地缩小,自己胜券在握。 不料这次赵匡胤却丝毫不退,手上突施巧劲,那短棍回飞铁链竟缠住宋横另一手上,长棍横挡,‘铛’的一声,宋横一掌击在长棍上,结果自己护住罩门的手竟被自家掌力拉开,中门大敞。 宋横大惊失色,而赵匡胤那会放过如此机会,欺身掩进宋横三尺之内,手一伸就超到了吊在宋横左手手腕上的短棍,一拉一扯间,另一手握拳直击宋横罩门。 可这宋横不愧为狠角色,也不顾罩门不退反进一个头锥,赵匡胤也不含糊,不管三七二十一头直接撞上去,‘咣’的一下,两人眼冒金星,这一下都散了劲,长期练横练功夫的宋横都头晕目眩,料想那赵匡胤更是如此,刚一缓过来,宋横直接右手推向对手胸膛,若是这一招吃实,赵匡胤不死也残废。 ‘咔嚓’一声,赵匡胤横在胸前的手臂被打折,剧痛之下清醒过来,右手握棍捅向宋横的罩门。 双方互不相让,若是让宋横催发掌力,赵匡胤内腑必受重创,而宋横罩门被击中,至少是一个散功的下场,眼看就是一幅两败俱伤的局面。 那王声发早先见两人相撞一击就想喊停,那知局面变化如此之快,起身飞跃过去,可那还来得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赵匡胤身后,一掌抵在其背后,宋横催发的内力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而赵匡胤身子一麻,手中的短棍就再也递不出去。 那人影拎着赵匡胤退后几步,说道:“这一场,赵二认输。” 王声发一看,果然是那老僧,心中赫然,那老僧是如何上台,又如何欺到赵匡胤身后的,自己竟然毫无发现。 既然是赵二师门长辈同意认输,王声发也无异议,宣布宋横获胜。 明明携赵匡胤到台下,连点数指,又为他矫正了手臂包扎好,和述心一起扶着赵匡胤向外走,那王声发看见连忙唤人跟上,打听了住所后好结交一番。 原路返回寺中,明明见赵匡胤虽一言不发,但气色还好,也就没开口相劝,让述心照顾,自己出去抓些药来。 述心倒是很紧张,生怕赵匡胤受打击,安慰道:“那壮汉比你年长许多,待你年长些定能打得过他。” 赵匡胤听了反而笑道:“你又不通武艺,你怎么知道我以后就能打过他。” 述心见他不领情,气道:“好心安慰你,你还取笑我,这两天我不帮你打饭,饿你几顿。” “哈哈,述心小师父莫生气,我知错了,一顿不吃饿得慌,”赵匡胤赶忙认错。 “哼!知道就好,我去给你打些水来。”述心见他服软也不追究,心想赵匡胤比斗这么久,估计一身臭汗,伤自己没法,可取些水来清洗一下总能轻快些。 赵匡胤见述心出去了,眉头皱起,虽说没在乎输赢,可心里还是有些郁闷,今天最后就输在自身内力薄弱,这问题一天没法解决,吃饭也吃不香啊。 明明这一出去到晚饭后才回来,也不见他拿回药包,述心和赵匡胤两人奇怪还没问,明明就开始打坐,仿佛不记得自己是出去开药这事,两人也不敢打扰。 晚上手臂疼痛,赵匡胤睡不安稳,怕吵到二人于是干脆披衣走到屋外,今天那些少林僧人都没回来,他不知道是明明下令让他们回寺了。 索性正好没人,赵匡胤就在院中溜达,一边苦思解决之道,可想来想去没个头绪。 “赵施主。”一听声音,赵匡胤就知是明明大师,述心那个迷糊晚上不是尿急是醒不来的。 “大师,把你吵醒了。”赵匡胤刚想合十,左手臂被吊着,一牵动疼得吃呀咧嘴。 明明出指点了他几处穴道,应该都是麻穴,立马没那么疼了。 “世间力量不是只有个人武力。”明明看着赵匡胤说道:“赵施主出身将门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何苦纠结于此。” “大师知我情况,如今不过求一个自保而已。”赵匡胤答道。 “你求自保,他也求自保,你和他都是求自保,你武艺高过他,你会不会打死他?”明明问道。 赵匡胤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答,也许会,也许不会。 “有些正义人士可能会说论对错,可今日你自保是为个人,他日你能力大了,你的自保可能会加上你的家人,可当你的家人犯了错你还想保,那时候谁对谁错?”明明又问道。 赵匡胤心想这不正如父亲当日处境,那卢家压迫是错,我杀人也是错,这么说父亲保护我也是错?那卢家压迫我赵家是为朝廷为他家利益,我杀那卢公子是为反击,父亲保护我是因为我是他儿子,大家立场不同,自然对对错的认识就不同,人又不单纯的天生地养,每个人都有父母亲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他要杀我我自杀他,如此又何须问对错,我能力弱就护住个人,我能力强自然能护住家人朋友。 “论本心,大师,您问的问题太深奥了,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只知道……”赵匡胤答道:“如今我流落江湖,自然希望武力高强,这是本心,他日我本事大了,要的东西多了,那也是我本心。” “本心!本心。”明明陷入沉思,突然合十道:“赵施主如此通透,能勘破虚妄,不知能否助老衲看透本心!” 赵匡胤疑惑间,那明明似乎只是这么一问,也没想让他回答,自言自语道:“从人难从己,从己难从人,从人从己,需从本心。”说着又摇头道:“不对,不对,师父说‘从人不从己,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人,由己则滞,从人则活。’我若从本心,本心是不是己,从己是错,那阴是人,阳是己,那阴极转阳,阳极转阴,是不是由人及己,由己及人?两相相合是不是本心?” 明明说着说着脸色狰狞,看向赵匡胤问道:“你是不是那个贵人?你能助我勘破心障?” 赵匡胤不知道明明为何这样,也许是今天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了,那能回答明明所问。 明明见赵匡胤不答,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痛得赵匡胤惨叫一声,也许是这声惊醒了明明,他脸色出现一丝清明,他松开手退后几步,也不顾地方盘腿坐下低声颂读经文,开始还轻不可闻,渐渐声音越来越大。 赵匡胤初听还以为明明念诵的只是佛经,可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像,经常出现‘阴阳’、‘谷神’、‘鱼渊’倒像是道经,说是道经不如说是武学,赵匡胤开始想回避可又担心明明的情况,听了一段也看出几分状况。 那明明颂到佛法有关的经文时脸色就渐渐祥和,而颂到道法有关的经文脸色就开始纠结,想必是与心中一贯的信仰冲突,但明明心中应是有警觉,每每这时就用佛经压制心中障念。 明明不停念颂着,有时一段话反复出现,赵匡胤听着不由记下,越记越多,综合来看竟是一篇高深武学经法,只是明明说的有些颠倒缺失,一篇功法刚记下了六七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明逐渐压制了心障,脸色复归平静。 “大师,赵施主,你们在这做什么?”述心迷糊着站在屋门口看着两人问道。 这一声惊动了明明,睁开眼看了看,被压制的魔念复起,怒道:“贼子,偷学我武学!”仿佛完全不记得两人,起身扑向赵匡胤,赵匡胤大惊失色,暗道不好,明明武功如此之高,自己还受了伤,哪里躲得开,怕是要丧命于此。 “明明!”一个苍老祥厚的声音唤道,令那明明心里顿了一下,手上也慢了一分,就见一个白衣老僧插在赵匡胤身前,用身体替赵匡胤挡了一掌。 白衣老僧口角溢出一丝鲜血,估是受了内伤。 明明打出这一掌被白衣老僧拦下,惊忙后退,看清白衣老僧面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惶恐喃喃道:“师父!你怎么来了,徒儿不是故意的。” 白衣老僧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合十道:“明明,师父不怪你,跟为师回寺吧!” 明明听白衣老僧这么说,脸色稍平。“是!可他……” “莫要再陷入执念了,不要一错再错!”白衣老僧劝道。 “错!我有什么错?”明明脸色再度变狰狞,阴森森说道:“他偷学了魔功,魔功不能在武林流传,我要杀了他!” 话音刚落,明明再度扑向赵匡胤,白衣老僧叹息一声,出手挡下他。 两僧就在赵匡胤身前交手,速度极快,转瞬就过了七八招,同样的武功路数,白衣老僧只是防守,却将明明的攻势悉数接下,明明见攻不破白衣老僧的防守,改变身法兔起鹰飞,鬼魅般折向赵匡胤,那白衣老僧脚下横移,几步又挡在赵匡胤身前,两位僧人围着赵匡胤打转,若不是那一席白色僧衣与明明的灰色僧衣的区别,几乎难辨谁是谁。 第三十五章 两僧一攻一守又是几十招过去,那明明见无法利用身法突破白衣老僧,喉间低嗥,周身鼓荡,身体眼见大了一圈,一招一式亦见缓慢,可身体却见有气体流转,招式出手之间掌凤阵阵,招式攻向白衣老僧,可掌凤却绕过他攻击赵匡胤,一副不杀死赵匡胤不罢休的架势。 “阿弥陀佛!”白衣老僧低沉口颂佛号,竟如明明一般周身鼓荡起来,体外气机如同屏障将赵匡胤护在身后。 可如此一来,明明就占了大便宜,每一次攻击都必须被白衣老僧全部承受,就算白衣老僧将攻击扭转化解部分,也应付得越来越吃力,况且先前些微受的内伤没能及时抚平,多次硬受攻击后嘴角又渗出血迹。 “师父,你让开,我杀了这偷学的小子就和你回寺。”明明见师父口中吐血,毕竟是朝夕相处几十年的恩师,于心不忍,恢复了几分神志,可心魔执念难消,一心只想杀掉赵匡胤。 “好啊。”白衣老僧突然收手侧立说道。 明明见白衣老僧收手,还以为是师父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大喜之下无所顾忌,直接扑过去,哪知刚到白衣老僧身边,就见师父双掌推来,急忙转身双手化掌抵挡。 四掌相触‘砰’的一声,明明就觉白衣老僧掌力涌来,运劲抵挡手却再也甩不脱,明白了白衣老僧的意图,若论内力自己绝非师父的对手,悲呼道:“师父,你诓我!” 白衣老僧眼中古井无波,对明明的话置若罔闻,催动内力一波波猛攻,明明无奈只能层层抵抗,可如此一来就变成了内力比拼,是白衣老僧所长,眼见明明节节败退,越是抵抗内腑受到的震荡越重,一口鲜血吐出,落在衣襟上斑驳一片。 落在白衣老僧眼中,眉间微跳,终究是自己抚养长大的爱徒,如今这惨状白衣老僧心中也有几分不忍,虽然心中已经确定打伤师弟法智的就是此子。 白衣老僧心中恻隐之心一起,手上也就慢了一分,明明抓住机会猛的将毕生内力悉数打出,两相真气相交,震得尘飞石裂,明明借此滚到一边,而白衣老僧连退两步方化解此力。 “师父,你好狠的心!”明明捂胸跪伏一旁哀道。 “明明,并非师父心狠,为师一直以为你只是心魔难消,却不料你竟是魔心深种!这位施主只是听你背诵了几句功法,你就要杀之而后快,攻法哪有好坏?当年你佛心不坚,轻易被外物所乱,如今你更是将其归咎于功法,是何道理?你心中有佛,所练就是佛功,你心中有魔,自然就变成魔功。”白衣老僧走到明明身前,语气温和的劝道:“你之心魔皆由此功法引起,若是如此为师助你化去此功,我佛门弟子以修行佛法为要,你看可好!” 明明听师父如此说,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他自幼被师父抚养长大,哪里会不知师父看似在问他,其实心中已打定主意,心念急转也找不出办法,这时就见师父身后远处有人急速赶来,便双手合十假意悔悟道:“明明知错了。” 白衣老僧不知有诈,见这似子似徒的弟子幡然醒悟,心中高兴,正待使用自身绝学‘一指禅’破去他全身功力,就见明明满脸惊骇看着自己身后道:“妖女,敢尔!” 白衣老僧见他模样,又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功破空声音,那里想到是明明诈他,猛然回头就见到明证全速赶来,身后还有几名弟子尾随,心知不妙,后背就被重重一击。 白衣老僧被明明一掌偷袭击飞,那明明也不敢耽搁,转身跃上屋顶就跑,几个纵跃就消失在夜色中。 赶来的明证扶起白衣老僧唤道:“师叔,法慧师叔。” 白衣老僧法慧睁眼,苦涩一笑,道:“竟被那孽徒算计了。” “师叔,我去抓他回来。”明证怒道,就要率领赶到的弟子去追明明,却被法慧揪住衣襟。 就听那法慧说道:“不用去了,孽徒武功远高过你等,追上无益。” 明证虽然不忿,却也知师叔所说属实,师叔法慧乃少林罗汉堂前首座,武功之高,少林无出其右,入寺三十多年就将最难修炼的‘一指禅’练成了,而师兄明明身为法慧的亲传弟子,年少时便崭露头角,罗汉拳韦陀掌就是长老们见了也点头赞许,待壮年就已精通‘大金刚掌’‘波罗蜜掌’、‘擒拿十八打’等五门绝技,若非二十多年前下山时坏了佛心,回山后就一直跟随法慧师叔专研佛法,没见他再与人动过手,但自己当年修炼‘多罗叶指’时还受过明明指点,料想如今应该远胜当年。 法慧在明证的帮助下盘膝打坐运功疗伤,众少林弟子自觉在外守护,赵匡胤连忙和述心退回屋内,先前差点丧命于明明掌下,至今仍心有余悸,不知道明明为何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回答不了述心的追问,三言两语打发了述心后,赵匡胤在榻上辗转难安,不由想起明明所颂功法。 明明说那是魔功,可他自己在练,那位白衣老僧法慧禅师应是也有练,为何他不许别人修炼?倒是那位法慧禅师所述是正理,功法并无正邪之分,心佛心魔还看本心,本心!莫非是自己的话勾动了明明的心魔?那可真是罪过。 赵匡胤不知前因,还道明明入魔是自己引起,又怕那功法真有什么不妥之处。可越是这样,那功法越在他心头萦绕,由于功法前面篇幅被明明反复吟诵,赵匡胤不记也记下了大半,现在他念头一生,竟进入那似有似无的状态,功法顺念自动运行起来,待到他醒悟功法竟完成了一圈基本的运行。 赵匡胤惶恐中自查又没发现有什么不当之处,反而是受伤的手臂麻麻痒痒,不如先前疼痛,竟似好了许多。 院子中传来对话声,赵匡胤想是那法慧禅师疗伤结束,当时若非禅师阻挡,明明定是要取自己性命的,于情于理自己应该前去道谢。 刚出来屋子,一众少林僧人都看过来,赵匡胤连忙合十行礼。 那法慧此时已行功结束,站在院中,脸色有几分苍白但精神尚可,尤其那精光炯炯的双睦。 见赵匡胤出来,法慧唤道:“这位施主,不知可否过来一叙。” 赵匡胤连忙绕过警戒的少林弟子来到法慧跟前,谢道:“晚辈赵匡胤,多谢禅师救命之恩。” 法慧这时才注意观察赵匡胤,见他虽手臂受伤却步履矫健,显是有武功在身,而行止又有贵胄之气,不知是那家公子,于是客气道:“关于昨夜之事,还想与施主做个商量。” 赵匡胤谦恭道:“禅师客气了,请尽管吩咐。” 法慧点点头,示意赵匡胤稍待,转头对明证说道:“你拿我名帖去见‘鹿门寺’方丈,我等还是在此多借宿些时日。” “师叔,不如去‘广德寺’,法聪师叔不是在那吗?”明证不解,昨日刚从‘鹿门寺’辞行,此番又去借宿该如何解释。 法慧看看赵匡胤,说道;“不用多说,就说我身体不适就好。” 明证没明白,赵匡胤却是明白了,这是怕那明明杀个回马枪,赶紧谢道:“禅师关爱,晚辈没齿难忘。” 法慧抬手示意赵匡胤不要多礼,便领着他在院中走走,边说道:“老衲还想请施主对昨夜发生之事,莫要对他人言起。” 赵匡胤心知这是少林内务,这位禅师就是不说,他也不会对人言及,于是满口答应,心想回去还要叮嘱述心一番。 法慧见赵匡胤不似奸猾之人,态度又异常诚恳,也就没再多说,毕竟这是少林丑闻,多说无益,况且昨夜‘鹿门寺’就有僧人听到动静,前来问过,也不差他一人,此事恐怕需要回寺同方丈师侄明理商议过后才好处理,现在只能先安抚一下知情人。 “不知昨夜施主听得几分?”法慧问道。 赵匡胤支吾不好答,就像偷东西被抓了个现行。却听法慧又说道:“你能听到那是你的缘法,老衲并不多问,况且那本就不是少林功法,是二十多年前由明明从寺外得来,后虽经老衲师徒……老衲与那孽徒共同修改,虽与那初本大不相同,可毕竟不属于少林,施主学得便是学得,老衲也无权收回。” 赵匡胤听到法慧如此说心中稍安,因为只是短短运行一个圆满,自己就已经体会到好处,尤其是在疗伤的功效上,若是这位禅师不准自己修炼,自己还不知道可否做到。 就在这时又听法慧继续说道:“这功法因为那孽徒修炼后出了岔子,少林内也只有我与他两人在修炼,如今施主因缘学得部分,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那禅师认为那功法真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我昨夜练过并未发现有何不对。”赵匡胤也放开了,此时不问问清楚,估计后面没机会了。 法慧闻言看了赵匡胤一眼,见他神情坦荡,无私无伪,心中暗赞,沉思片刻说道:“一则施主修炼时间太短,其害未显;二则施主所学功法在我二人更改之下,原本激进猛烈之处已大为平和,三则世间功法都因人而异,说不定这功法正合施主。” 这时明证和一位‘鹿门寺’的大和尚,还有‘齐云寨’二当家王声发走进院子,法慧也不再多说,那位大和尚自然是来迎接法慧禅师的,如今少林‘法’‘明’‘行’‘远’排辈,这法慧就是少林寺最高辈分,方丈明理都是他师侄,听说少林仅剩三位‘法’字辈高僧,法慧,法智,法聪,这位法慧禅师年纪最长,若不是法慧直接出现在寺中,‘鹿门寺’众人不知缘由,恐怕这时候‘鹿门寺’方丈已经亲自来迎接了。 第三十六章 大和尚和法慧一番客气,法慧言明自己因为旧疾需要借‘鹿门寺’宝地修养几天,又说安顿好后自己去拜会‘鹿门寺’方丈,面子给足,那大和尚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了。 得到‘鹿门寺’首肯,众少林弟子这才重新回到原先屋子收拾。那王声发原本是来拉拢明明的,在一边听到眼前这位白衣老僧竟然是少林寺‘法’字辈高僧,更是认定赵匡胤定是那少林俗家弟子,只是他这身份那敢上前与那法慧搭话,只能走到一边询问赵匡胤伤势,一面在院中找寻明明的身影。 找了一圈没发现,便道明来意问道:“赵兄弟,昨日那位陪你打擂的大师呢?” 他这一问,旁边的法慧明证都竖耳听过来,赵匡胤状若无事答道:“那位大师昨夜就走了。” 他这回答周边少林僧人都放心了,实在是滴水不漏,就连明明法号都没提,而且的确是昨夜走的,也没说慌。 王声发闻言有些失望,因为若是明明在,他还可以上前搭话,其他人一没交情,二没那身份。便取出十两纹银放到赵匡胤手中,说是赵兄弟昨日打擂受伤,‘齐云寨’上下过意不去,这些银两给赵匡胤疗伤之用。 赵匡胤也不推脱,收入怀中放好。那王声发见赵匡胤收下,认定赵匡胤是少林俗家弟子,便眼光示意他能不能引见一下师门长辈,那知赵匡胤视若罔闻,只陪着他打哈哈。 过了一会,这院中少林弟子人来人往,王声发也不便久待,只能起身告辞,赵匡胤送他到院门口,并表示自己伤好后定为‘齐云寨’出力助拳。 回到院中,许是他守口如瓶,少林弟子对他脸色都好了几分,赵匡胤见那述心在屋门口鬼头鬼脑,便想起要去先叮嘱一些该注意的地方,不料法慧又将他唤住。 “赵施主,老衲大概需要三五日来疗伤,你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对老衲直言。” 赵匡胤大喜,明白这是允许自己修炼那功法,说怕自己修炼功法真遇到不对劲的可以去请教,其实是不会的都可以请教,只是法慧禅师自己也需要疗伤,时间可能不多,自己要把握好分寸。 法慧没有理会赵匡胤的欣喜若狂,进到弟子们清理出的屋子继续疗伤。 赵匡胤回过神来法慧禅师已经走了,也连忙进了自己的屋子,拽着述心细细叮嘱,述心来的路上和明明相处了很久,万不可从他那露了口风。 还好路上的磨难使述心心志成长了许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不明白为何一个看上去佛法精深的大师突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与赵匡胤相约不再提取此事。 赵匡胤拿出四锭纹银,将其中一半推给述心说道:“如果你还要继续去洛阳,完成你师父的心愿,就将这些银两拿去做盘缠。” 述心还在犹豫,赵匡胤又说道:“化缘哪有自家盘缠舒服,若是你觉得无功不受禄,那等我伤好些,给我带一封家书。” 听他这么说,述心点头收起银两。 安排好这些,赵匡胤让述心别打扰自己,开始依照功法修炼,运行一遍没发现异常,倒是功行过处只觉温暖,尤其是手臂断骨处奇痒无比,就似骨头在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一般,甚是神奇。 赵匡胤不再迟疑,一边参详第一段功法一边修炼,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他没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就没去打扰法慧疗伤。 第二天赵匡胤依法继续修炼,原本第一段功法运行到某处就有相应的功夫用法,赵匡胤知道时间有限,也不去做过多停留,只依功法运行线路前进,时间慢慢过去,赵匡胤竟进入了无知无识得境界,原本他赵家心法所修内力都被这后来功法所调用,浑然不觉中竟将第一段功法运行圆满。 睁开眼就看见述心正一脸好奇的观察自己,立马发现自己状况的述心惊呼道:“呀!你可总算是醒了,你这样不吃不喝三天了。” 三天了,赵匡胤只觉就这么修炼一会,那会就过去三天了,不知道法慧禅师疗伤好没有,若是已走岂不是糟糕。 赵匡胤连忙爬起朝窗外看,述心知他心意,道:“别担心,都没走。” 赵匡胤心放回肚子里,但此事奇妙,不知是好是坏,他还是急忙清洗梳理了一番,赶着去求见法慧禅师。 到法慧门外刚和守门的弟子提及,就听里面法慧吩咐弟子让他进去。赵匡胤谢过侧身让他的弟子走进屋内,法慧望向他便道:“恭喜施主修炼有成。” “禅师,您知道了!”赵匡胤奇道:“您伤好了吗?” “老衲伤已无碍,不过看施主龙精虎猛的状态,许是第一段修炼圆满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法慧笑着说。 赵匡胤不敢隐瞒,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说了一遍。 “施主真是福源深厚,此境界可遇不可求,修炼之道欲速不达,施主以后还是稳扎稳打为好。”法慧听完提点了一句。 “多谢禅师教诲。”赵匡胤连忙道谢,又将自己不明之处向其询问,第二段错漏缺失的地方法慧都给他详细解释补全了,可再接下的内容就避而不答,赵匡胤知道法慧不会再泄露功法后面高深的内容,也不再强求,自己对后面也所记多,能将前面两段学完整就心满意足了。 法慧见他知趣,心里倒是对他越发满意,不仅补全了第二段功法,还提前告诉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待到赵匡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法慧说道:“线报说明明北上了,我打算明天就启程,我们走后施主最好也换了地方居住。” 赵匡胤点头应是,心想法慧禅师一方面要将明明抓回少林,一方面还要控制影响,实属不易,于是将述心的情况说了一下,希望少林僧众北上时带他一段。 法慧明白这是提醒述心作为‘知情人’,若是自己带其北上,可以一面安抚,一面减小在事发地的影响。 “施主用心老衲心领了,不知施主这伤怎么样了?老衲这里有一些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良药。” 赵匡胤活动了下手感觉无甚大碍,便推谢道:“禅师不用客气,晚辈伤好得差不多了。” 法慧看了确实如此,想了想道:“老衲没有什么可以感谢施主的东西,施主的情况我也略打听了一些,若是不嫌弃,施主可以说是我少林俗家弟子,我少林在江湖上还有几分薄面,相信施主在江湖行走也方便些。” 赵匡胤大喜,便听法慧唤来明证说道:“以后此子就算做你的弟子,你带他去传些拳法,时间不多,也不拘何拳法,都传上几招。” 转头法慧对赵匡胤说道:“你看这样可好?” 赵匡胤明白这是问自己愿不愿意拜明证为师,少林‘法’字辈早已不收徒了,明证与现少林方丈明理同辈,就算辈分低些也无所谓,有这身份走江湖便宜许多,比如在那王声发不就是这样,赵匡胤那会不同意,于是正式向明证行师礼,仪式结束,赵匡胤对法慧说道:“师叔祖,那弟子便与师父先出去了。” 与明证出来,又与各位师兄见了一圈礼,方才到一旁向明证学艺,一番交流,赵匡胤得知这明证是带艺投师,原本也是武将,后面看破红尘在少林出家为僧。 赵匡胤作为将门之后,平时就与这些武人相处得多,一来二去就与明证混熟了,明证将自己认为适合赵匡胤的拳法教了一些,便从怀中讨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赵匡胤说道:“少林武学甚多,一时半会你也难以领悟,师叔让我收你做弟子,估计也是知道我舍不得原本这一身武艺,今日我便将它传给你,此后我也好安心做我的明证。” 赵匡胤打开一看,记录的都是明证当年的武功路数,收好对明证说道:“徒儿定不负师父威名。” 明证笑道:“师父还要什么威名,你若是没啥名头自然不要说是我弟子,混出名头更不要说是我弟子,以防仇家挂念。” 说完便让赵匡胤自家领悟,也好,自家以前阵上厮杀的本事最后传了个将门后代,没有亏待那些技艺。 第二天一早,赵匡胤送走了刚拜一天的师父,师叔祖和各位师兄,加上述心。昨夜赵匡胤就和述心说好,与少林僧众一起北上不仅安全有保障,而且与少林接下善缘,到了洛阳替师父完成心愿后,若是不想回原来寺院,还可以到少林挂个单,所以这一路多向少林师父们学习,心要活,腿要勤快。 述心大为感动,道:“赵大哥,述心记下了,你独自一人行走江湖要多加小心,莫像这次一样冲动。” 两人分别在即,互相叮嘱絮叨了许久,述心突然说道:“赵大哥,你不要带家书吗?你写没有?没写赶快写。” 赵匡胤这几日忙着练功,那还记得这事,便道:“你赶快睡,明日还要赶路,我一会写好放你包袱里。” 两人这才结束了叙话,一个补觉,一个赶信。 这一早离别时述心迷糊也没想起来,不知道赵匡胤有没有将信放到包袱里,走出好远方想起这事,取下包袱打开一看,多了一封信,还有两锭纹银,赵匡胤这是将二十两都给自己了,述心感动得差点抹眼泪,拿起信一看,这地址异常熟悉,打死述心也不会忘记,这不是和那位女施主写的是一个地方吗! 述心转身回望,只是古道漫长,那还看得见赵匡胤的身影,若不是必须和少林僧众一路,述心真想往回走,找赵匡胤问个清楚。 第三十七章 赵匡胤送走一众和尚,回到寺中禅院,想起法慧大师的叮嘱,便向知客辞行,但出了寺才发现好像也没处可去,顺着街道溜达,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城外的擂台边。 今日摆擂的好像换了一家,叫做‘莫风寨’,赵匡胤看了会,自家伤还未好,心痒也打不了,刚转身出来就被人堵住。 “哟呵!小弟弟伤没好,还想上台打擂不成。”赵匡胤听声抬头一看这不正是和自己交手过的齐蓝么,今天她带了几个‘齐云寨’弟子刚好也来观战,碰巧看到赵匡胤想走,便上前堵路。 “莫非是银两用完了?”齐蓝见赵匡胤不想搭理她凑上来说道:“和姐姐走吧,师叔这几天上‘鹿门寺’都没让进,正好今天被我抓个正着。” ‘想抓我,你还差了点。’赵匡胤心中想到,但自己有伤不意与人冲突,便闷头往外走。 那料那齐蓝见他不吭声,一把抓住他没受伤的手臂道:“别想跑,我家弟弟和你一般大,没那次能逃脱我的手掌心。” 赵匡胤本想挣脱,但见她似乎没有恶意,况且王声发当日也有招揽之意,只是听这女子这么说,心里不大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天下姐姐都喜欢欺负自家弟弟,便道:“你莫抓着我,我与你走便是。” 齐蓝见他不似要逃走,于是放开,自己在前面领路,叫几名寨丁看好,得意朝着驻地走去。 赵匡胤跟在她身后,见她神气得就像赵婉儿一样,不由想到自家姐姐,若是她没长本事,估计这会应该打不过自己了吧。 ------------------------------------------ 且不说赵匡胤是如何随‘齐云寨’中人如何夺那十八寨总寨主的。赵婉儿与郭荣一路快马加鞭,每遇驿站郭荣只需出示令牌,就可以换上好马继续赶路,总算在快到开封城时,和那假扮之人接上头。 “少将军,那些家伙如今好像察觉到不对劲了。”一个身材肖似,年纪却大多了男子向郭荣汇报。 “无妨,只要抓住他们尾巴不让他们脱离就行。”郭荣说道,接着做了一番布置,吩咐那男子下去安排。 在路上两人就对接下来的情况做了推演,只需要令洛阳这一支的密探相信,赵匡胤逃进了开封城,他们自然就得和总部接触,这么大的开封城,他们这点人手是绝对不够的。 当夜那假扮之人故意泄露了行藏,对方立刻缩小了包围圈,却不料在天色快亮时,赵婉儿从开封方向突破,对方早就防着赵匡胤跑进开封,所以这一面实力不弱,可如今的赵婉儿那是他们能抵御的,何况郭荣还在暗中下黑手,留在这一面的密探除了几个活口,基本被赵婉儿两人斩杀干净,待到其他几面的人赶过来时,由赵婉儿假扮的赵匡胤已经接近开封城了,只待天明城门开放时就可以混进城去。 “头领,属下无能。”一个活口向赶过来的上级说道。 “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他一个小子。”那头领问道,一番布置前功尽弃,那小子若是逃进城,自己如何在数十万人中将他找出来,想着就气大,这帮饭桶。 “不知为何,那小子功夫突然高了许多,好些弟兄一时不查就被他直接斩杀了。”那名活下来的下属说道。 “功力大涨!确认是他吗?”头领有些疑惑,这一路那小子滑不溜手,怎么突然就敢和自己最得力的小组硬抗。 “没看清面目,但使的是他赵家的‘长凤刀法’,头领,上次对付赵匡济的就是属下这组,属下绝不会看错。” “嗯。”那头领心想:赵家刀法如今能有如此功力的除了赵弘殷就没别人了,那赵匡济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赵婉儿死透了,莫非这赵匡胤小子真有什么奇遇,还是他赵家刀法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门道。 不过不管如何,这赵匡胤必须死,否则自己没法回洛阳交代,而且一个小子就将自己戏耍成这样,自己以后怎么服人。 头领思索一番,对下属吩咐道:“你们各自沿分配区域朝开封城铺开搜索,我先去开封城防司交涉,定要将那小子堵在开封城外,你们千万莫大意,被那小子杀了回马枪。” 一众手下应是,分开行动。 郭荣和赵婉儿穿过城门,郭荣提议道:“符妹,不如先到姑父府中暂住些时日。” 赵婉儿点点头,不知为何越接近开封城,总感觉郭荣有意无意开始疏远自己。 赵婉儿换回女装,而郭荣有亲卫侍军的官凭,轻易就进了城,来到郭威在开封城内的府邸。 “少将军。”门口守卫的兵士接过郭荣手中的缰绳。 “这位也是符府的小姐,在城外遇到,少夫人的手帕交,去通知少夫人一声。”郭荣不动声色的吩咐道,主要是为了不让外人疑心。 赵婉儿听到郭荣这么说,明白为何这几日郭荣保持距离,像他这般男子,这般年纪,怎么会没有娶妻生子,是自己一厢情愿忽视了这些。 刚进府内,一位贵夫人抱着一个襁褓中婴儿,身边还跟着两个小男孩,见到郭荣,那两个男孩扑过来,一个抱住一条腿叫‘爹爹’。 郭荣一手一个抱起两个男孩,走到那位贵妇人身边,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轻声在妻子耳边说了句“符家妹妹。” 那贵妇人听了脸色如常,只是将手中襁褓交给身后的婆子,满脸笑容的上前拉住赵婉儿的手热情说道:“符家妹子怎会和我家夫君遇到了,我还道过几日赏花时再知会妹妹,今天妹妹来了就多住几日,省了往后麻烦。” 赵婉儿见这位女子如此兰心蕙质,和郭荣的默契也非同一般,心说他两感情一定很好,还有三个孩儿,一定很幸福美满,也难怪郭兄疏远自己,心中想着直到那女子在自己手上掐了一下,方反应过来说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女子也不以为意,拉着赵婉儿一边介绍着,一边引领着朝里走,不知道绝看不出两人初次见面。 赵婉儿虽不在状态,但只是点头微笑,总算也将一对手帕交的姐妹情深应付下来了,待厅内只剩三人时,赵婉儿想想还是先去完成柴英的吩咐为好,便向郭荣提出借辆马车。郭荣立刻吩咐下人去办,不大会赵婉儿又悄悄出了郭府。 待赵婉儿一走,郭荣在自家夫人似笑非笑得注视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赵婉儿来历。 “想不到这位妹妹也是苦命人,先是夫家成仇,后又遇人不淑。”郭少夫人惋惜道。 郭荣那敢多说,丢下一句“我去和青哥儿,意哥儿支会一声,姑父姑母估摸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眼见夫君落荒而逃,郭少夫人一笑而过,自家夫君她了解,那赵姑娘性子也是高傲的,想来只是一时仰慕,出不来什么事。 赵婉儿来到丰乐楼点了一个雅间,刚坐下还支会伙计请掌柜前来,就听敲门声,有人在外说道:“赵小姐,可否让我进来一见。” 来人叫破自己身份,赵婉儿心想是人是鬼,先让他进来见过再说,于是出声同意。 来人推门进来,是个戴着面具的中年男子,开门见山道:“赵小姐我没有恶意,鄙人姓樊,丰乐楼东家。” 赵婉儿一听明白此人便是‘藏’字令主,心想这‘藏’字脉果然厉害,自己还没求见,这位令主竟然主动现身了。她哪知却是这位‘藏’字令主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见她上门,便明白估计是有事找自己,于是干脆顺水推舟出面一见。 “晚辈见过樊令主。”赵婉儿急忙起身见礼。 “坐下说,你可以叫我樊先生,其实郭夫人所请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派你来是担心四脉久不合作,怕出纰漏。”这位樊先生和善的对赵婉儿说,语气就像长辈和子侄拉家常。 “婉儿代师姐谢过樊先生。”不知为何赵婉儿说完这句话,心里有些失落,但纠结少了几分,似乎那个敢爱敢恨的自己又回来了。 樊先生看着赵婉儿的转变,被面具遮挡的脸上有些许笑意,进门他就觉得这姑娘有些闷闷不乐,动用了很大力量一直调查赵婉儿的他也猜到了几分,对这位自己孩子未来的姐姐,他还是很感激的,对杜夫子和赵婉儿给小森的安排,他唏嘘之余也没想反对,因为自己已和从前割裂,当初因为和族老们意见相左,而毅然脱离转投‘藏’脉,‘定’字脉的消亡也好,顾氏的传承也好都与他无关了,对两个孩子下落的关心只是单纯的亲情,就算当时蜀中的线报传回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吩咐继续观察,不要惊动巫山二老。 ------------------------------------------ “你咋又不开心。”花飘飘用石子扔中顾磊身体,乐呵呵问道。来到巫山几天了,她已经喜欢上这里,人都很和善,孩子也多,吃喝不愁。 “哪有!”顾磊拍去身上的灰渍,他的身体已好,自从回到巫山后,那巫蛟将他们交给巫山负责教导孩童的人后,就再也没见过,顾磊心中挂念小森,想辞行去找,可一直就没见到巫蛟的人。 “还说没有,你看你那脸,拉的老长眉毛耷拉到嘴角了都。”花飘飘蹦跳着追上顾磊,手搭在他肩头说道。 顾磊甩掉她的手,撇过头看着她一脸献媚的样子,没好气说道:“又有啥事?” “嘿嘿,今天先生要求写的大字你帮我写了呗。”花飘飘讨好道。 “休想!自己的功课自己做。”顾磊毫不留情的拒绝道,巫山和他俩一般大的孩子不多,而且也不太熟,花飘飘这几天就粘着他,求他做这做那,其他也就看她是个女孩子,做就做了,功课也想让自己代劳,那可不行。 “不做就不做,说这么多干嘛,你给我等着!”花飘飘气冲冲的朝前走着。 这巫山也怪,收留这么孩子不说,还有专门的先生教识字学文,刚来时还专门考察过他们是否有基础,顾磊的情况自然是优等,没想到这花飘飘竟也不差,不但识得许多字,还看过不少书,只是她就是不爱写字,字写得像鸡扒的一样。 你那字你自己不知道吗?我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先生一看便知,那不等着受罚吗?顾磊边走边想到,只是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这丫头气性可大了,真把她气极了,说不定想什么招捉弄自己。 “不帮我写,那我也不告诉你二爷爷去哪了。”花飘飘边走边嘟囔。 “什么?你知道二爷爷在哪?”顾磊听到急忙追上问道。 “当然!可我不告诉你。”花飘飘撅着嘴不理顾磊。 “那我帮你写功课,可好?” “不行,刚让你写你不写,现在价码涨了!”花飘飘眼睛咕溜溜盯着顾磊,估摸着条件。 “你说。”顾磊无奈说道,但看到花飘飘一副漫天要价的模样,赶忙说:“可不能太高了,我想这两天二爷爷怎么的也该出现的。” “我想想。”花飘飘心想顾磊说的也有道理,价要太高可能血本无归。“三天,三天功课,不行,你就等二爷爷自己出现吧。” 顾磊那能拖延,早一天出发就能早一天找到小森,再晚一切线索都没有了。 “行,就这么说定了。” “我看到二爷爷上那座山头上去了。”花飘飘指着一座山头说道。 “那。”花飘飘所指山头一直有人守卫,平时没看到什么人到那块去,顾磊心想那必是一处重要场所,自己估计去不了,只能在外面等巫蛟了。 第三十八章 此时,顾磊急切盼见的巫蛟,换了一身道袍盘坐在那座山头上的一个山洞里,山洞空间挺大的,中间有个天热形成的石台。 石台上不见人影,却是一条盘着的巨蛇,铜钱大的鳞片黑黝黝的,乌光黑亮。 “大哥,这一路的情况就这些,你怎么看?”巫蛟对着巨蛇说道。 半天没得到回音,巫蛟撇撇嘴估摸自家大哥又不想搭理自己,假意起身道:“小弟回来后悄悄回家了一趟,好多事还没处理,大哥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去了。” “唉~”声音从石台上发出,随着这声,那巨蛇慢慢松开紧盘的身子,露出当中缠绕的人来。 这人盘坐着,看不出身高,可那体型壮硕,露出蛇外的上半身不着寸缕,抹着一层特殊的油,也许是常年待在洞中,肤色苍白。 “也不说多陪陪我。”这人嘴唇未动,声音却从他那腰腹处发出,竟是腹语。 巫蟒一出声,巫蛟就顺势坐下嘟囔道:“大哥有小龙朝昔相伴还不够吗!”只是这山洞空旷,低声嘟囔也如同平时说话一样响亮。 巫蟒翻了翻白眼,心想这兄弟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和小孩一样,竟和一条蛇吃醋,只是自己最近功法运行越发滞涩,这次闭关也劳而无功,可这些无法对他讲,图惹他胆心。 “家里还好吗?”巫蟒问道。 “还好,荀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后继有人我也就放心了。”巫蛟笑着说道,心想大哥知道这消息一点会高兴。 果然巫蟒闻言脸上也洋溢着笑容,看来当初暗中留下一支血脉的做法是对的,二弟先前说的情况不能不重视,树欲静而风不止。 “芙蓉堂的事你不用担心,只要一天没有能对付我的高手,他们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怀璧其罪罢了,芙蓉堂打自家主意也不是一天了,从孟昶他爹孟知祥开始,只是从未找到机会。看了看巫蛟身上的道袍,巫蟒续道:“你这道袍倒是不错,每次下山总有个说头,只是想孙子回家时还是多留意身后,莫跟了尾巴。” “大哥,我是真心入教。”巫蛟不满叫道。当年若不是大哥说什么要自创家业,自己妥妥的道士一名。 “嗯,不说这些,这次有什么好苗子吗?”巫蟒不欲和兄弟争论这些,只要不将巫山变成道观就行,便岔开话题。 “倒是有两个极好的。”巫蛟将顾磊和花飘飘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男娃照你这么说跟脚是极干净的,只是女娃,你知道的,就怕那仇家打听到我的过往故意安插。”巫蟒听完二弟介绍分析道。 “呵呵,大哥放心!”巫蛟笑道。自家兄长因为年少时受那好心女娃一饭之恩,所以对小女娃就心软,这弱点不难打听,所以他自己防范极严,可有什么用呢?巫蛟心笑可不好太过,怕惹恼大哥,忙续道:“那女娃跟脚我后面也详细打探过,当时那对夫妇还有个年岁稍长的女娃,我都没敢收,我派人跟着那对夫妇返回原籍,确实家境不错,只是遭灾逃难路上无奈罢了,况且大哥与我说过,这些孩儿是为大哥解决问题才收留的,如真有成功之日,长大了放他们离开也无妨,再说我们边观察边教导,真有问题疏远便是。” “也是,便照你说的做吧。”巫蟒点头道,将心比心,当年若非受灾,兄弟俩也不会背井离乡。 “还是先将孩子们带来让小龙见见。”巫蟒见巫蛟起身,想想还是先排除实验一下,以往明明是资质挺好的孩子,结果小龙根本不让碰,结果还是没用。 “诶好,都是好娃娃,小龙怎么就不喜欢呢?”巫蛟应着牢骚道。刚说完那巨蛇将头昂起,吐了吐蛇信,竟像是听懂了在说它,接下来就将巫蟒重新缠起。 巫蟒看着小龙发脾气也没办法,这异蛇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虽然初通人智,但就和小孩一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休想让它亲近,二十多年了,除了巫蛟其他人它都不认可。 巫蛟见状知道谈话结束,转身出了山洞,叮嘱了守卫弟子,便朝山下去。 “二爷爷。”巫蛟刚下山头,就听见有人叫自己,一看是顾磊,不远处角落里花飘飘不时探出脑袋,知道是这丫头先前看到了自己。 “小磊啊,二爷爷知道你想说啥,可是不行。”巫蛟没等顾磊问出口直接拒绝道。 巫蛟见顾磊垂头丧气,解释道:“蜀晋两国交界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道路已经断绝了。二爷爷知道你挂念弟弟,可现在我可不能放你单独上路,且安心住下,二爷爷和你说过,那杜夫子有名有姓,当时可是承诺给弟弟找到生父的,而且你自己也不说,那赵家姑娘也是个心地极善的,有他们两人,你弟弟安全无忧。” 见顾磊闷头不语,知道他没被说服,就朝躲在一边的花飘飘使眼色,果然这小丫头会意,过来拉着顾磊道:“二爷爷说了现在路上不安全,你若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不是更找不到你家弟弟了吗?再说,在二爷爷这多学些本事,以后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小森会想我的,我不在他身边他会哭的。”顾磊担忧道,态度有些松动,巫蛟点头暗道哄孩子还是这女娃厉害。 “你弟弟不是和我们带回来的那些小屁娃娃一样大吗?有吃有喝有的玩,你看他们这几天还闹吗?我看这是你自己放不下,你看,我爹妈将我卖了,我就不想他们,哼!”花飘飘劝着劝着把自己带进去了。 巫蛟瞪了瞪她,这小丫头刚想表扬就出篓子,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的。 花飘飘吐了吐舌头,拉着顾磊往回走,道:“走啦,别打扰二爷爷做事。” 巫蛟在他们身后补充道:“先回去好好休息,若是情况不发生变化,我安排你巫江叔跑一趟开封,打听到你弟弟确切信息了再说。” 巫蛟没打算欺骗顾磊,杜夫子那如能得到确信,这小娃也安心些,只是大哥突然安排小龙检验,怕是他的状况不好,希望这次的孩子中有得用的。 一晃几日过去,巫蛟打理好山寨里的事情后,选出八名聪慧机灵的孩子,随他上巫蟒坐关的山头,顾磊和花飘飘也在其中,是这批中最小的两个。 众孩童随巫蛟走进山洞,心中大都忐忑不安,二爷爷虽然提前说了,一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但越是这么说,就说明待会看到的一定很可怕。 花飘飘跟在顾磊身后,手死死揪住他衣摆,山洞甬道里插着的火把,将影子拉扯的奇形怪状,她有些不敢乱看,只能盯着脚下的路随着顾磊的脚步前进。 “呜!”顾磊小声庝呼,可在这声音还是挺大,大伙都回过头看来,甬道到头了,巫蛟停下其他人都跟着停下,就花飘飘一个没看到,一脚踩在顾磊后跟上。 花飘飘挤眉弄眼的向顾磊道歉,就听巫蛟咳了一声,道:“接下来,一个一个的进去,不用惊慌,你们大爷爷会护住你们的安全。” 都挺紧张的,没几个人回答,巫蛟见状对排头的那个孩子道:“不鲁禾,你先吧。” 那个叫不鲁禾的孩子听了,咽了口口水,鼓足气点头道:“是,二爷爷。”说完就挪步进了洞室,这孩子是寨子周边布依族寨子里送来学习的,自从芙蓉堂将巫山划给两兄弟后,周边各族的寨子都要视巫蟒为主,而巫蟒只要每年按时上交供奉,向来不干涉他们各族内部的事务,有了巫蟒坐镇,其他人也不敢打这地方的主意,时间一长各族都得到了好处,都将自己族内优秀的子弟送来学艺,有些还弟子成年后以示尊重将姓也改为巫。 “下一个。”洞室内传出声音,可不见刚才那个孩子出来,巫蛟无奈摇头挥手,让两名长年侍候大哥的弟子进去将人扶出来。 不一会两名弟子将不鲁禾扶出来,此时不鲁禾双腿打飘,站都站不稳,按理说这孩子平时山林里毒虫毒物见得多了,不会这么不堪,看来今天小龙的心情又不好。 接下来一个一个轮流进去,有的吓坏了,有的还能强自镇定,只是听巫蟒的声音大概是都失败了。 “小磊,到你了。”巫蛟看着这两最后的孩子有些担心,刚来又是最小,估计成功的希望不大。 “还有一起吧。”洞室内巫蟒说道,接连失败他也有些失望。 第三十九章 甬道往里越来越宽大,也越来越明亮,其实洞室内的火把更多,因为当年第一次考验弟子的时候,曾经就是洞室内太黑暗,一名弟子被突然冒出来的小龙吓得失智,此后巫氏兄弟救觉得还是弄明亮些好,毕竟目的不是为了考验弟子的胆量,而是需要小龙对弟子的亲近,虽然每次都因为光线小龙的心情变坏,但总好过给这些孩子留下后遗症。 顾磊握紧花飘飘不知何时拉住的手,手温润柔软却有些潮湿,看来花飘飘心里紧张到极点,顾磊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一如带着小森时,每逢困难顾磊都是这样给自己打气。 不知是顾磊的勇气感染了她,还是她生性要强,花飘飘在甬道口赶上顾磊,和他并排而行,顾磊偏头看了她一眼,正巧花飘飘也看过来,彼此紧绷的小脸都有些可笑。 顾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相互示意一起迈步走进洞室。 蛇!一条巨蛇!正盘在一个石台上,竖瞳圆睁盯着甬道口,顾磊手一拉花飘飘,右腿横跨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弓身做出防御姿势。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磊觉得巨蛇被自己刺激到,那虽然圆睁但没有精神的眼睛竟然出现了人性化,开始有了几分兴趣,蛇头开始抬起,模样变得有些狰狞。 顾磊不敢大意,一手护住身后的花飘飘,一手握拳,昂头盯着巨蛇的一举一动。虽然这一切行为可能是徒劳的,这么大一条蛇,自己毫无胜算,可不是这玩意,自己怎么会和弟弟分开,自己又怎会九死一生?一股愤懑的情绪充斥于胸。 巨蛇似乎是见没吓到顾磊,蛇头高高抬起俯视着这个敢立于它身前的生物,‘嘶啦’一下吐出一条板尺长的蛇信。 就在顾磊以为巨蛇就要扑过来时,那巨蛇‘嘶’的一下又收回蛇信,接着那蛇头四下探望,蛇信‘嘶啦嘶啦’乱吐,似乎最终确认了什么,蛇头望向顾磊,眼中有几分疑惑似的表情。 “哇!这么大的蛇!”花飘飘在顾磊身后探头惊喜的叫道。 这丫头是什么做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喜好?随着这声欢呼,顾磊强打的勇气像被一下戳破了,不过他这时也发现这巨蛇似乎没有恶意,那双蛇眼的目光里全集中在自己身后,突然放弃盘在石台上,快速向着自己这边游走过来。 “你们上前些。”巫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是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敢相信眼前情形的惊喜。 花飘飘小心推着顾磊向前,她倒是不怕巨蛇,还有些好奇,只是下意识还是将顾磊挡在身前。 听到巫蛟的话,猜测这巨蛇应该是被人驯养的,顾磊就不再恐惧巨蛇,只是心里依旧不喜。 巨蛇来到身前,没有管顾磊,探头到他身后,蛇信收缩越发快了,似乎是嫌弃顾磊碍事了,将他拱到一边,围着花飘飘打转,发出‘嘶嘶’声,蛇头轻触花飘飘的身体,花飘飘更是胆大,竟用手去抚摸巨蛇,巨蛇刚开始还闪躲了一下,接下来就接受了花飘飘的抚摸。 这令人惊奇的一幕让顾磊和巫蛟都傻眼了,直到一声呵斥“回来。”方将二人惊醒。 巨蛇听到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念念不舍的往石台游动,路过顾磊发脾气似的,故意又将他拱了一个趔趄。 “啊!”花飘飘尖叫一声捂着眼睛,顾磊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石台上盘坐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肤色苍白却不显柔弱,健壮的肌肉使他即使坐在那,也会随时会爆发的感觉,模样倒是和二爷爷有几分相似,却又比二爷爷年轻几分。 巨蛇游回石台将那男人盘起,眼看就要将整个人包进去时,就那人哼了一声,巨蛇像是听懂了,又放开些露出男人的上半身。 “好啦,已经藏好了。”巫蛟开口说道,语气乐呵,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人不满的看了巫蛟一眼,对花飘飘和顾磊道:“你们都上前一些。” “好孩子,好,哈哈哈……”那人满脸欢喜,上下打量着二人。 顾磊和花飘飘见他口不张声音就发出来,心里疑惑却不敢变现出来。 那人笑了一阵,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解释道:“这是腹语,你们若是想学,大师父以后可以教你们,现在你们跪下叩首,磕九个。” 顾磊二人不明所以,跪下磕了九个头。 “好了,以后我就是你们大师父,巫蛟是你们二师父,来人。”那人高兴道,接着吩咐进来的弟子领着二人到洞外居所休息。 “恭喜大哥喜获如意门生!”巫蛟说道。 “同喜,同喜!”巫蟒道:“你不是二师父吗,我这般样子,教导还是要你多加用心。” “大哥放心,弟会尽心教导,好助大哥早日摆脱困境。”巫蛟说道,多年的希望已现曙光,他心里的激动不比巫蟒少。 “今日小龙很反常啊,它好像极喜欢那个女娃。”巫蟒问道。 巫蛟思索道;“确实,它不吓唬娃子就是好的,我也挺奇怪的。”说着看到小龙蛇信吐向花飘飘刚才跪拜的地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女娃自带天然的体香,小龙不是大哥你在一座花谷里找到的么,它这是想家了吧。” “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只要它不排斥就好,今天已是极好。” “小龙也不喜欢男娃,大哥为何一同收下了?”巫蛟先前见小龙对花飘飘和对顾磊的态度迥异,问道。 “呵,你怕是忘记当初你和小龙见面的情形了吧!”巫蟒取笑道:“它要不感兴趣,估计不会三番两次故意撩拨的。” 巫蛟想想也是,摸着自己的光头笑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这趟出门居然买一送一,我巫山这是要大兴了啊!” “确是如此,这俩娃你安排好,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你也尽尽心,让他们安心在此修炼。”巫蟒补充说道。 巫蛟点点头,心想这花飘飘倒没啥事,估计顾磊那得花些心思。 领着顾磊和花飘飘出来的弟子极有眼力见,知道这师弟师妹前途无量,给二人一人安排了一间房,花飘飘此时待在顾磊房中,在他床上滚来滚去,顾磊无奈看着抗议道:“你怎么不去你自己房里闹?” “我怕呀!”花飘飘理直气壮道。 “你怕!你那里怕了?”顾磊气乐,学着她当时的样子道:“哇!好大一条蛇。” “我不怕蛇啊。”花飘飘停下疯滚,看着顾磊的眼睛道:“你不怕吗?” “我怕啊,你在我身后你不知道?”顾磊答道。 花飘飘张望了一下,小声道:“我不是说蛇,是那个……” 顾磊开始还不明白她所指,想了想后坐在床边摇了摇头。 花飘飘在床上爬到顾磊身边坐下,突然笑道:“你不怕,我也就不怕,哈哈,走喽。” 说完蹦蹦跳跳回自己屋去了,顾磊看着她背影消失,细细回想了一遍今天的事情,除了自己当时被巨蛇冲击得有些失神,那位大师父说磕头拜师,自己就拜师了之外,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花飘飘有些怕他,也许是心理上因为先看到了他没穿衣服导致的。 第四十章 第二天刚擦亮,负责照顾两人的弟子就来叫醒二人,顾磊还好这已是多年的习惯,花飘飘出屋到进入山洞都还是迷糊的状态,拽着顾磊后背的衣服亦步亦趋。 两人来到洞室内为他们准备的蒲团前叩拜了大师父巫蟒、二师父巫蛟,还有三师父巫龙,至于为什么一条巨蛇有名字还是三师父,两人没敢问。 在蒲团上跪坐后,那条巨蛇也就是巫龙,开心的将前半截身子游过来,挤开顾磊将头搁在花飘飘身旁,蛇信在她身边的空气中嗅探着。 还好今天蒲团的位置安排的离巫蟒很近,没有出现昨天那种尴尬场面。 “咳!”巫蟒咳了一声,顾磊感觉这声不像是腹语,而是大师父用嗓子发出的声音,赶忙收敛心神坐好,一旁的巫龙也不再吐出蛇信,花飘飘将试图捉那蛇信的手收回背好。 巫蟒见场面都安定下来,看了眼巫蛟示意还是他来说。 “昨夜休息得可好?”巫蛟先关怀问道,见两人点头笑道:“你们可能会好奇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为什么要你们叫小龙为三师父。” 果然顾磊和花飘飘二人睁大了眼睛,求知欲满满,巫蛟微笑颔首道:“所以我将会讲述巫山和我们的来历,还有希望你们将来去做什么。” “当年我还同你们这般大,就和兄长逃难离开了家乡,兄长比我长三岁,也就十四岁的样子,我们一路乞讨为生,在一个小城外我病了,兄长为了照顾我留下来,就和其他相邻分开了,后来我虽然病好了,可因为势单力薄,总是受人欺负,大哥为了护住我没少被人毒打,经常为了争一口吃的,前面伤没好,又受了新伤。” 听了巫蛟的叙述,顾磊和花飘飘都心泛苦楚,感同身受。 巫蛟见状道:“还好后来遇上了一个善人,有次我抢到一块馍,还没来得及收好,就被人强抢,对方人多围着逼我交出来,大哥与他们争执,没几句就打了起来,大哥那时虽然年岁不大,可身材高大,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就护着我让我将馍先吃了,结果那伙人没抢到东西,就发泄到大哥身上,不停的殴打他,我拼命拉扯也没用,眼看大哥就要被打死,一个骑马的小女孩经过,拿着马鞭抽散了那伙人,因这小女孩身边还有好些护卫,那伙人也敢怒不敢言,小女孩将我们兄弟俩带回她家庄子,给我们吃喝,还给大哥治伤。” “有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大哥伤很快就好了起来,那小女孩惊讶大哥的体质,说他适合练外门功夫,若是上阵搏杀,定能给自己博个好出身。我那时还小没明白,可大哥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没多久就将我留在哪里,自己从军离开了。” “那会大哥十五岁,可因为长得和成年人一般高大,被一个军官看中,要到身边做亲卫,那军官家世极好,祖上都是文人,可到了这个世道也不得不改变,让子弟到军中发展,可这军官既无武勇,又胆小怕死,知道上阵杀敌全靠他的亲随,所以对大哥这些亲卫是很看重的,不仅从不克扣亲卫兵饷,还给他们找来江湖武学功法书籍,大哥记得那小女孩所言,就主修了‘铁布衫’一类的硬门功夫,结果不仅自己修炼有成,做到亲卫队长,还保着那位军官一路升级,可常言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一次战斗中,大哥被重击打晕,醒来后想归队时,被一具无头尸体绊倒,大哥爬起来一看,发现尸体手上虎口胎记和那位军官一致,原来在他晕过去没多久,那位军官也阵亡了,连首级都被敌人割去,大哥知道回不去了,因为按照军规,将军阵亡,亲卫皆斩。大哥便私自脱离了军队,想回那庄子找我,结果发现庄子已被烧毁,成了一片白地。” “那二爷爷,不,二师父你们发生了什么?”花飘飘担心问道。 巫蛟似乎不愿多说自己当时的事,便道:“那是另外的故事,我还是说大哥一时找不到我的线索,就只好一边闯荡江湖打磨武艺,一边寻找我,别说没几年也得了个‘撞断山’的雅号。” “匪号就匪号,那来什么雅号?”巫蟒突然说道:“那时我找不到你们二师父,心情烦闷,和人打架也不管什么来路,就仗着自己皮糙肉厚,一味横冲直撞,你从三路来,我只管一路去,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名号,说来也奇怪,我曾经听将主说过,也就是你们二师父所说的军官,他说过江湖藏龙卧虎,武艺高深者不知凡凡,可我闯荡江湖后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武艺高强者寥寥,当时还以为江湖不过如此,直到有一天我盘缠快用尽,就打算找个当铺典卖些东西,来到一处还算繁华的城市,我刚到当铺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声一片,进去一看竟是当铺东家和掌眼的掌柜都被人打死了,打听后才知,有一人拿着几张纸上门求教,说是能认得必有重谢,结果那掌柜心黑又图财,明明不认得却瞎认,结果那人也不是好骗得,又拿出几张混这前面字符的纸张,一试便知这掌柜骗他,一刀将桌子削去一角,说是若没人能认出纸上所写,就取他狗命,那掌柜为了活命就说东家可能识得,结果将东家诓来也认不得,那人一怒之下就将两人都给杀了。” “本来这也不关我事,只是这东家和掌柜都死了,我东西也没法当了,就打算重新找一家,结果刚出门便撞上查案的衙役,听他们交谈得知这城里当铺都被一网打尽,那疯子每找一家,没人认得那纸上所写,就杀人泄愤,我听得大怒,心想这厮鸟人把人杀了,我盘缠都换不到,便暗中跟着这些衙役,好捉住那厮先痛打一顿。” “一般只要苦主使足了银两,这些衙役查案还是挺积极的,果然没两日便接到线报,那人似乎是在周边的一个村子里抓走了一个小女孩,开始还没人联系起来,后来发现那人也是先上门求教纸上所写的字,结果自然是失望之极,就在他也要杀人泄愤时,一个随长辈上门走亲戚的小女孩站出来说她认得,那人考验过后确认为真,就将小女孩给掳走了。” “我跟随那些衙役一路来到那个村子,那个村子主意是以烧窑为生,衙役一番询问也搞清楚那人为何会跑到这个小村庄来,原来是那人一次无意中发现某件瓷器上有和他所写一样的字符,所以才一路打探而来,结果在城里让那些当铺受了无妄之灾。” “那些衙役行动太慢,我从他们询问的人口中得知那人逃跑的方向后,便甩开他们独自追踪,还好当年那些亲卫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部分是将主自家打小培养,更多是招募的江湖人士,我和他们也学了些杂七杂八的本事,一路追踪没有走失踪迹。” “轻身功夫非我所长,那人带着个小女孩,我一直也没追上,只是那人走得甚急,一路上的痕迹没有清理干净,所以我能一直缀在他身后,但那时我已经知道,若是那人其他功夫和他轻功一般好,我估计想揍他是不可能了,只是我那时也来了兴趣,想看他到底想干嘛。” 第四十一章 “跟着跟着有一天突然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我四下寻找无果只能折回原处,就在一次山坳里看到一个和尚,和尚见我便问:“施主可是在寻找一个带着小女孩的汉子?”我说是,问他可是知道那人去处。那和尚指着一个山壁的裂缝说那就是,我刚想上去看个明白,就被和尚拦住,说他刚才想跟进去,却被人用暗器赶了出来,里面缝隙狭小,几乎没有辗转腾挪的地方,问我为何要跟着那人,我便将那人所作所为说了一下,不料和尚详细问起那被杀之人的症状,我说了之后,和尚介绍他自己的法号叫明明,这次下山也是师门说有歹人冒充少林弟子用少林武功胡乱杀人,听我描述极像就是他要找的人,不如两人联手抓捕那人问个明白。” “我听他说是少林弟子,就答应下来,只是那处地形易守难攻,一个人攻不进去,再多人也没有用,倒是那和尚听了我擅长‘铁布衫’一类的功夫,笑着让我等他一会,说着先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抱着一大包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全套铠甲和盾牌,和尚说是在周边驻军那借的,他说的轻松,我知道这可不简单,当时是白天,这是一套将军才能穿得铠甲,要想不惊动军营的人将铠甲弄出来,反正我是没那本事。当时就觉得这和尚到不迂腐,和江湖传言的少林弟子不大一样。” “我穿上那铠甲,只是略小到也不影响行动,反正一会进去后只需要闷头冲,到是让我想起和战场那会差不多。准备停当,我在前和尚在后,进了那个裂缝。” “那裂缝一开始极其狭小,有些地方我还需要侧身才能过,只是往里渐渐变宽,在一个拐角处,后面的和尚突然拍了拍我,我知道他这是提醒我,先前应该就是在这里被人用暗器攻击,于是我将盾牌竖在身前,慢慢前进,果然没走几步就有暗器射来,打在盾牌上‘噗噗’直响,裂缝内漆黑一片,对方也只能根据声音来判断,那会想到我不但全副武装,还有盾牌这玩意。暗器射在盾牌的蒙皮上,他还在高兴地时候,我猛的向暗器射来的方向冲,也不顾撞在什么地方,反正那有空档往那走,铠甲和石壁摩擦声不断,那人听声连发暗器也伤不到我,知道不妙连连后退。” “就这样一退一进间,隐隐前方有了光亮,那人见在这裂缝中对付不了我,转身就跑,我也不敢追的太急,稳扎稳打前进,就着前方那一点点光朝里走,哪知脚下一空直接向下掉去。” 就听身后一声“小心”,那和尚甩出几块碎石击飞暗器,身子越过我头顶落在一个洞室内,我在半空急坠索性使出‘千斤坠’,‘咚’的一下砸在地面上,震得洞室直掉灰。 我站稳身形才打量四周,原来那到缝隙就在这洞室一边的半空中,我当时竖着盾牌没注意到脚下,直直掉了下来,若不是那和尚打飞暗器,那暗器射向在半空掉落的我的眼睛,能直接废了我一对招子,想明这些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候那人已经从一个甬道离开,我和那和尚看起这洞室环境,隐隐的光线来自头顶镶嵌的宝石,这个洞室到是不大,应该只是这条甬道中间的一处扩充点,若是从方位计算,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深处山体的内部。 看着洞室模样应该是最后没完工的所在,我们进来的那面洞室就不如其他几面平整,稍微修整了一下,和尚与我继续沿甬道前进,虽然刚才只有那人一个,可现在我两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同伙,加上刚才那一幕,走得异常小心。 越往里走头顶镶嵌的宝石也多起来,光线也越亮,看周边设置到是像是某人的墓室,只是看形制规模,至少也是座诸侯王墓。我与那和尚都不懂这些,也看不出什么年代,只是猜想年代应该不久,因为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工具,木柄都没有腐烂迹象。 视线不受影响,我们加快了步伐,不大会甬道就到了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中央有一座高台,台有九阶,台上倒是空无一物,此时那人就站在高台下,脚边躺着那个小女娃。 “两位一路跟随方某,所为何事?”那人见我两进来问道。 我还没开口就听和尚问道:“三月前初八,你在一户人家内打死了一位老者,用的可是‘大力金刚掌’!后来十七那天,你被官府捕手包围,快刀连杀九人,用的可是“燃木刀法”!后来三月中,你走访多家懂金石之道的人家,杀人手法都是少林功夫,你不是少林弟子,是从何处学得少林功夫?” “听你这么说看来你是少林派的,我不知道什么‘大力金刚掌’‘燃木刀法’,就是捡到一本秘籍练了练,人嘛到是我杀的,莫非大和尚想替他们报仇!”那人没有回避直接承认道。 这人说法令和尚楞神,半会方道:“请问施主练那秘籍多久了?” “大约七八年吧。”那人随意说道。 “七八年!不可能,我少林‘大力金刚掌’没有十多年的苦修,那会那么快习得,施主不要用胡言乱语搪塞贫僧。” “信不信随你。”那人无所谓道,接着对我说道:“你呢,为这小女娃来的吗?现在我可不能将他还给你,我还有地方需要用到她。” “你不会伤及她性命?”我问道,那人说不会,只是现在还不能放,条件是我和那和尚都不能打扰他办一件事情,否则后果难料。 我见他暂时到确是不像会伤害小女娃的样子,就想同意,这时看见和尚对我微微摇了摇头,想到开始在山壁裂缝中我差点被废了眼睛的事情,醒悟过来,如此心思缜密的人突然好说话起来,必有所求,而且他也怕我两联手对付他,故意示弱想先迷惑离间我们。 “哈哈哈,看来还是要先斗过一场,两位是一起还是轮流来?”那人看见和尚动作知道是不可为,直接挑明道。 “那就由贫僧来请教施主高招吧。”和尚心中疑惑那人的说法,因为那些死者情况都是后来少林弟子查证,或者是目击者描述的,他本人并未亲眼所见,实在不相信七八年就能修成好几门少林绝技。 和尚迈步上前,做了一个起手式,道:“施主请。” 那人嘿嘿一笑,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警告我别想乘机救那小女娃,手中刀‘唰’的出鞘,挥手间连续砍了七八刀,和尚躲闪间退了几步,合十道:“果然是然木刀法,只是……” “只是什么?”那人见和尚退后直扑而上,手中刀光一片,从各处攻向和尚,就像是将和尚包围了一样,只是和尚身手确实了得,不慌不忙从容闪避,转眼间两人就过了几十招,离那小女娃躺的地方渐远,我抓住机会飞身前往,落在小女娃身边,伸手去抓她手臂,就在快抓住时,就听身后刀风砍向我后颈,我连忙放弃抓小女娃,侧身伸臂挡了这一刀,‘铛’的一声,只觉手臂被砍了三刀,却只发出一声,我先看他与和尚打架知道他刀快,现在与他过手,才明白那是真他妈快,转瞬间我就不知道挨了多少刀,好在他刀虽快却还不能破开我防御,而且我现在身着重铠,只是这样一来我也没机会再救回那小女娃,人还被逼着退回原处。 那人也不再继续,退回小女娃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我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和尚,心里埋怨他刚才如果拖住那人一会,说不定我就救回小女娃了,可这和尚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我看他都没反应,陷入了沉思。 我也没办法,果如我当初猜测的一样,这人身手如他轻身功夫一般我就拿他没办法,打架还行我不太吃亏,可要我救人就难了,就算救下来我也护不住,看来得等那和尚想明白。 和尚在不管不顾的想问题,那人盯着我两,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反正那场面挺奇怪的,更奇怪的是那人也似乎举棋不定,好像要对小女娃突下毒手,却又怕自己后悔的样子。 我心中焦急,正想叫醒和尚,就见和尚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了,施主所用功夫是我少林武功,也不是我少林武功。” 这话说的我一头雾水,什么是又不是的,只是看那人表情到好像是说对了。 “刚才交手时,我拍中施主刀背,就觉得奇怪,我少林‘然木刀法’练成后在一根干木旁快劈九九八十一刀,刀刃不损木材丝毫,可刀上发出的热力却可将木材点燃,可施主的刀却没有那般热力,所以说施主刀快则快矣,却没有真正练成,也不知你使了什么法子,就像是练成一般。”和尚解释说道。 第四十二章 “就像刚才你与这位施主交手时,你总共用了十三招,发出了五十六刀,可给这位施主的伤害可以说几乎没有,虽说是这位施主天赋异禀,将一门粗浅的‘铁布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可也将你的弱点暴露无疑,内力根基太浅,先前那些被你伤害之人,不是普通人就是一般好手,方施主还可以迷惑一时,现在……”和尚自顾说着,没看到那汉子脸色越来越差,终于不耐烦听他唠叨,大喝一声“闭嘴!”,飞身砍向和尚,两人又斗在一起。 不说那汉子不耐烦听,就是我听那和尚说的也不痛快,什么叫粗浅功夫,心想这和尚真是眼高于顶,莫非就你少林功夫高深,其它人功夫就粗浅,所以由得他俩交手,也不想上前插一手。 其实这明明和尚到不是高傲之人,只是常年在寺中习武,不通俗务,就是先前去军营盗来铠甲,也是想到就去做了,加上平时在寺中也是平辈弟子中的魁首,经常指点师兄弟们的武艺,有一说一非常直率,那料被二人误会。 这番交手后和尚却暗自心惊,刚才对的那掌分明就是‘大力金刚掌’,先前还有一招貌似‘般若拳’,为什么说貌似,是因为和尚知道他内力不高,所以敢硬接试探,否则也只能见招化解,可真接下才能明白都不过形似而已,但就不明究里的人看来,这姓方的使的就是少林‘大力金刚掌’‘般若掌’。 虽说不如真练成的那样威力大,可也足够令人心奇,自己在寺内练武三十多年,方才学会七十二绝技中的六种,可这人一会功夫以使出八种不同绝技,也许是自己挑破的原因,也许是为了向自己示威,不再像先前就一门‘燃木刀法’,越打越疑惑,和尚也不再多嘴,心里只想看这汉子到底会使多少种少林功夫。 因为和尚故意维持一个平手状态,两人打的那叫一个精彩,我也看得入神,就听见有人说道:“哇,这是‘八目天王’朱温的陵寝。”原来那汉子开始还有三分心神放在我身上,后来见我看的入神,加上和尚也不逼他离开那小女娃太远,也就一心与和尚交手,浑然不知什么时候那小女娃穴道自行解开,绕到高台另一边去了,许是看到什么,小声嘀咕,可这山腹之内如此空旷,再小声那声音在几个武功高手耳中也足够大。 那汉子一听就要逼开和尚,好在这次和尚还算明事理,知道不能轻易放他离开,改掌为爪防他借力后退,哪知那汉子也够狠,竟然不管不顾受了一抓,转身就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去。 当时也怪我轻身功夫实在太差,和尚为我创造了如此有利的条件也没能把握,我们两人一人一边绕过高台,他竟必我还快上一分,眼看刀向小女娃砍落,我只得飞身朝刀撞去,用后背硬接了他一刀,这一刀直接砍开了我穿的铠甲,将我后背砍出一道尺长的伤口,足见他当时杀人灭口的心有多坚决。 我搂着小女娃在地上翻滚,那汉子还想追杀,好在和尚这时候从高台上直接跃下,他见事不可为,便罢手走到一边阴森森看着我们。 和尚取出金创药给我敷上,这时我们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地方。原来我们进来的地方是这个洞室的后方,现在这一面才是洞室正面,高台下有一个石碑,上面刻着字,我看不大懂,就听和尚念道:“梁神武元圣孝皇帝墓,子朱友和立。” “果然是朱温之墓,朱温当年被其子朱友珪所杀,只怕是没有来得及葬入此中,否则高台便不会空无一物。”接着又疑惑道:“为何墓碑会在墓中?这朱友和是谁?未成听闻朱温亲子义子中有人叫此名。” “那边还有一块副碑,我们过去看看吧!”那小女娃突然道,刚才她刚看到墓碑发出惊叹,差点被那汉子击杀,如今那汉子正站在那副碑前,想过去看又不敢,只好叫上我俩。 那汉子看见我们过来,脸色阴郁一片,似想阻止又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无奈稍稍退开。 和尚还在一字一句的看碑文,那小女娃却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见我不大明了,先前又不顾姓名救了她,便解释道:“这朱友和是朱温亲子,只是在小时候得了一种怪病,双腿残疾了,所以一直在府中也不出门,所以外人知之甚少。朱温幼年时得异人传授一门叫做‘阴阳和合不老长生功’的武功心法,相传是出自上古奇书‘长生诀’,只是到了异人这一代,功法已经残缺不堪,早已没了不老长生的功效,而且后期还有反噬,但这功法修炼前期功力增长迅猛,加之朱温妻妾众多,到也没什么坏处,也不知朱温天赋异禀还是咋地,原本修炼到头的功法竟然自动突破,功力大增,结果反噬也就开始了。” “所以说朱温也不是那么不堪,能和唐僖宗、‘明尊’李克用一块玩耍的家伙,怎么也不会如外界传言那样荒淫无道。”小女娃突然冒出一句,我听得不明不白,但她不肯解释清楚我也无奈。 和尚听了笑道:“女施主不好解释,我给你说说。” “朱温所修功法采用了双修之道,朱温的妻妾修副法,为其化解功法中的燥火,当阴阳平衡时自然无碍,可不知为何朱温后期突破了,而修炼副法的妻妾们跟不上他修炼的速度,于是体内燥火无法消除,日积月累之下人的性情大变,尤其这种情况在他原配夫人去世后,越发暴躁易怒滥杀,严重时四肢麻木不可行动,就在其思索破解之法时,其义子朱友文献计说可以令其妻为父化解燥火,也是朱温此人对子嗣一视同仁,亲子义子都传授了他所修功法,自然他们的妻妾也修了副功。朱温恶疾发作时体内如同火烧,痛苦难耐便答应了,哪知此口一开,其他儿子们纷纷效仿,为了争宠命妻与父双修,只因这双修需男女皆赤裸,女子盘坐于男子身上,阴门正对男子丹田,故后来盛传的与子妇乱乱便源于此。” “这朱温毕竟是一代枭雄,自知此事绝对会影响到王朝传续,那时他最信任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个因为残疾,没有任何武功的儿子朱友和,便将自身心事尽皆吐露。这朱友和虽然残疾,可打小聪慧异常,虽不能和兄弟们一起习武上阵,可也是博览群书,便说既然此功法原本是完整的,为什么不能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将其补全呢!此议正和朱温心意,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便将亲军‘厅子都’一部划拨给朱友和,以修建朱温陵寝为掩护,四下招募江湖人士,朱友和将其合并改称‘捉牢军’,一边在其领地内收拢武功秘籍,一边四下出动绑架其他各国知名的武功好手,奇人异士。” “难怪当年武林中人大量失踪,一度让那些武林名宿门都不敢出,我少林法来大师在长安讲经时连同十八弟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了一段悬案,都因为此。”和尚感慨道。 “那你少林没有追查?”我问道。 和尚叹气道:“那有那么好查,当时你打过来,我打过去,江湖人士碰到乱兵被剿也是常事,况且这朱友和用建陵寝做掩护,人员物资往来频繁,什么痕迹都可以掩盖。” “那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又问道。 和尚看了看小女娃,意思让她接着说,小女娃嘟了嘟嘴,道:“后面也没什么,就说这些事外人不甚明了,可在有心人眼中还是有迹可查,尤其是朱温那些亲子,那么大队的‘厅子都’兵马和一个亲兄弟失踪了,他们不疑心是不可能的,其中朱友珪通过一名后来的‘捉牢军’成员将事情串联起来,搞清楚了一切,其妻张氏亦说朱温恶疾发作时面红如赤的症状大为好解,加上自己争宠失败,便发动了兵变,弑父作乱。” “那这么说那功法补全了!” “那必是如此,否则某人把我抓来作甚!”小女娃气嘟嘟道。 说着看向那汉子,那汉子见状冷笑道:“不错,小女娃不知江湖事,可你们两位心里应该有数,那奇功是如何的逆天,和尚,我也不瞒你,我这驱使少林功夫的法子,不过是那奇功之一的运用法门,叫做‘小无相神功’。” “胡说,这不可能。”和尚怒道,虽然先前已有所见,可还是不愿承认天下有功夫竟能运使所以七十二绝技。 “呵呵,我何必诓你,说来我也是那碑文所述的当事人之一。”那汉子的话石破天惊,令墓室中的人都惊呆了。“某家姓方名子午,曾经也是那‘捉牢军’中一员,家师柏成子便是这陵寝的设计督造。” 第四十三章 “小女娃刚才称朱温为八目天王,也有叫他八目魔王的,而他八个亲子正应了此谶,所以在墓中八个子墓中各占一方。”方子午说道,我们四周一看,如他所言,四面各有两条甬道,我们进来的方向一条未完工,另一条也只刚开了个口。其他几面不知情况如何,但都有门户封闭,料想应该是已建成。 “你定是为那朱友和补全的功法而来吧。”我说道。方子午点头道:“不错,当年朱友珪弑父后,一面假传圣旨犒赏朱友和,招朱友和回京,一面暗中大军尾随而至,当日宴上传旨之人刚宣读完圣旨,不知为何就被朱友和看出破绽,当即翻脸斩杀了所有来宣旨的人,只是为时已晚,被大军团团围住,双方发生大战,朱友和不敌,率残部最后退入这陵寝内,大军久攻不下,最后将甬道封死,将所有人困死在这陵寝之中。” “那施主是那一方的,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和尚问道。我当时想这厮不是那柏成子的徒弟吗,和尚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才想到这厮要是柏成子徒弟就应该也被困死在墓中了,难道当年还有漏网之鱼。 “哈哈哈,大和尚想到了,说来就该那朱氏一族灭亡,我与那朱温一家仇深似海,当年卖身到朱友珪府上伺机报复,朱友珪却将我送入他爹府中,本只是想为争宠设一颗暗子,没想到朱温又让我去服侍那柏成子,而我也见过久居府中的朱友和,还和他有过几面之缘,这朱友和乃是心思缜密之人,而且过目不忘,虽然见到我成了柏成子的弟子有些吃惊,但也没想太多,否则还真让朱温解决心腹大患,说不定这朱友和能继承大统,可惜,这一切都被我给破坏了,哈哈哈……”方子午得意道,也许这些秘密从未向人吐露,今日终于说出来,畅快无比。 我们也不打断他,就听他眉飞色舞的讲述:“朱温几子中都认为这朱友和一个废人,对他们没有威胁,其实只有我这个见过他几面的外人却知道,心机最深的就属他,他也从未放弃试图治好自己的双腿,我就见过他悄悄的研习岐黄之术,只因为他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别人都以为他只是一时之好,其实他已经都记在心里,当朱温向他问计时,不过是正中他下怀,有了一展所学的机会。大和尚可知当年你少林法来大师是如何被无声无息掳走的?” 和尚合十恭敬道:“还请施主明示。”方子午看和尚态度端正满意说道:“那朱友和最开始研究的并不是如何去补全功法,而是召集那些懂医理毒经的人,研究如何让那些武艺高强之人失去力量,最后发明了一种药粉,制香燃烧后无色无味,中招之人内力全失手足酸软,没有解药只能任人宰割,不仅如此,还有一些控制武林人士的药物,逼迫服用之后可以令人痛不欲生,就只能乖乖听从他的安排,不仅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家武功心法,还会积极参与到后来的功法补全中来,为了验证后续功法的走向,不知多少曾经的武林名宿,就为了得到解药不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甘心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前仆后继的往前闯,用人命趟过了一道道难关。” “阿弥陀佛。”和尚口诵佛号心道那法来师叔会不会也是这样泄露了少林秘籍。 “大和尚不要想多了。”方子午似乎知道和尚在想什么,笑道:“那位大师被掳来后,了解到朱友和的想法,不但没有抗拒还对其大加赞赏,说什么武林功法纷乱繁杂,而且各门派敝帚自珍且妄自尊大,因此常常争斗不休,所以提议要研究一门可以运使天下武学的心法,那朱友和听后大悦,便让他单独领导了一个研究方向,还向他开放了所收刮来的各门派武功秘籍,在那位大师的榜样下,许多原先抗拒的武林人士都转而服软,否则那功法的补全也不会那么快。” “怎,怎么会这样?”和尚满脸不信,喃喃道。 “我也不知那位大师心中所想,只是说我看到的,不过那以后,人到是少死了许多。”方子午回忆道:“当日我装死没有退入墓中,因为我有朱友珪的令牌,攻打的兵丁不敢攻击我,但我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血人拉住,塞给我一个包裹,说请我送回嵩山什么,可话没说完就断气了。我知道这姓朱的没一个好人,没敢与领兵的将领照面,就混入撤退的队伍中脱离了。” “当日可还有其他人能活下来?”我问道。 “不大可能,这处知道秘密的人都服过那毒药,半旬给一次解药,没有解药的人会痛苦难耐,全身溃烂不是活活痛死,就是被自己生生撕碎。”方子午脸露恐惧之色,似乎是想起了曾经看到那恐怖场景。 “那你没有吃那毒药吗?”小女娃好奇问道。 方子午讪讪一笑,道:“怎么会?那朱友和谁都不信,不过也许我曾经在朱温府中与他有些交情,所以有时候会叫我推他进那药房,药房里的罐子都一模一样,虽然他从不当着我的面取药,但为了最后那一刻,我私下常练习感知重量的本领,又根据每日服药人数的变化,知道了解药的分量,所以知道了解药在哪一罐中,宴请传旨之人前,我就骗过守卫去盗取了解药。” “你也是大大的聪明人。”小女娃夸他道。 方子午没在意小女娃的称赞,只是盯着我两道:“如今都知道这墓中有那功法,可你们不知道在那个子墓中,而且没有我,你们也打不开那些门户。” “施主为何不退走,以后再来不是更好,这样功法只有你能独享。”和尚问道。 “一来这密处已不保,我怕你们将它传扬出去,二来你们以为我找一个能看懂那古字的人容易吗?这处裂缝被地震震开已经两年了,开始我还只是悄悄寻找,可时间越拖越久,而我当年盗取的解药已经快吃完了,那小女娃现在在你们手中,不如我们一起合作。” “如何合作?”我与和尚商议后问道,虽然明知那方子午说那么多就是为了激起我们的好奇心,不过不得不说他还是成功了。 “我助你们打开那处门户,你们将小女娃交给我看管。”方子午说道。 “不行!”我当即回绝道。 “我助你们打开门户后就没用了,如果没有保障我怎么会这样做,但我看管她就不一样了,反正我也不会伤害到她,因为没她我们谁也不懂那石壁上面刻的是什么。”方子午解释道,希望我们能同意。 “同意。”这会没等我与和尚反对,那小女娃就直接说道:“我也好奇写的什么,但说好我给你们翻译完了,你们要放我走。” 我见和尚不做声,猜他也不反对,便对方子午点了点头。 方子午见我们答应,走过来拉着小女娃走到一边,指着一处门户道:“那处左边第三块砖是空的,你们可以撬开,一个人去。” 我依言过去一看,果然是空的,撬开后看到一个机关盘,听到方子午说道:“左三,右五,再左转一圈推进去。”我按他所述一试,刚将机关盘推进去就听见一阵机扩声响起,只是身边的门户没有动静,刚要奚落一下方子午,就听见和尚说道:“好精巧的机关,开的竟然是对面的门户。” “这有什么用,反正门户开了,那个有什么区别吗?”我不屑道。 “莽夫,你知道什么,这是家师设计的,如果不是没有完工,你们这会估计万箭穿心,不死也灰头土脸,开机关这一面超过一个人,对了也打不开。”方子午怒道,看来当年那柏成子对他不错,一直家师家师的。 我自然不会服输,道:“那我再重点是不是也打不开?”那方子午不理我直接走向那处门户后的甬道。 “施主且慢!”和尚一伸手拦着他。 “有什么机关都说说吧,你不能先进。”我走过去问道,不能不防这方子午利用甬道中的机关甩脱我们。 第四十四章 在方子午这个内贼的带领下,有惊无险的一路来到子墓室,墓室里耸立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屏,石屏上刻有字,大的石屏字多,小的字少。 “这些都是石匠根据朱友和提供的图字雕刻的,有各种药方,武学招式功法,甚至还有古棋、曲谱。”方子午领着几人在石屏间穿梭,我与和尚还好,反正看不懂石屏上都刻的啥,那小女娃倒是开心东看看西看看,对什么都感兴趣,可被方子午拉着没法停下脚步细看。 到了最里面一座石屏,方子午激动的抚摸着对小女娃道:“将这面石屏的字都解读一遍。” 我知道这就是正主,也看向小女娃,小女娃昂头看向石屏,夸张的叫道:“佛祖出世时曾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功法真狂,竟叫‘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我到是不觉得什么,和尚脸色不好看,只从这功法名字就看出,这朱友和狼子野心,几乎要自认能与佛祖比肩,只是好奇心作怪,没有发作且听小女娃继续翻译。 “凡长生者,立天地间,不敬鬼神,不事法度,无先无后……存心于丹,哈阴阳气……呼之如日举,吸之如月含……”小女娃语速不快不慢,很快就念完了第一段,我们三人都在记忆琢磨,可我脑子笨,听了后面前面又忘了大半,可又舍不得不听后面的,只能强迫自己加紧记忆,听着记着就发现不对了。 我等武人练功就如吃饭睡觉一样平常,而这功法却像是有魔力,自动导引着我们开始修炼,不知不觉间痴痴迷迷,不到片刻便听见“扑通”一声,方子午载倒在地,我也不比他好多少,早已头昏眼花,只是往日硬功马步扎得好,下盘比他稳些,他刚倒我也没挺住靠到旁边的一座石屏上,没多久又是“扑通”一声,料是那和尚也倒了。 我靠在石屏上功法不再自动运行,体内的内息渐渐平复,刚才那些不适感慢慢消散,这才调整身体顺势靠坐在地上,心里惊惧异常,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歇息好一会,刚睁开眼就见和尚盘坐着“噗”的吐出一口血,一旁方子午也蠕动着爬起靠坐到石屏边。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心有余悸,都没想通为何会如此。和尚在我们三人中内力最高,结果反噬也最重,赶忙打坐调息平复翻腾的内力,我和方子午都在苦着脸思索问题出在哪。 “姓方的,你的毒药是叫‘断筋腐骨丸’么?”突然前面石屏从中传来小女娃的问话声。 方子午爬起摇摇晃晃依声寻去,不一会就听他激动问道:“这就是那解药方子么?” “是呀!”小女娃答道:“只要你依这方子就可以配出‘断筋腐骨丸’的解药。” “这,好,我……”方子午原先就因为解药快用尽,而心态失衡,如今获知解药药方,高兴之下已经语无伦次。 “外面机关众多,你不要乱跑!”压定心神的方子午提醒了一句。 “他们这是怎么了?”小女娃在方子午的带领下又回到我们待的地方,见我和和尚都坐在地上,问道。 “练功反噬,女娃,你不会没读对吧!”我到没这么想,只是平时大大咧咧惯了,顺嘴这么一说,哪知那女娃跳起老高,气嘟嘟道:“怎么可能,若说这天下还有人懂这文字,我信,可能比我精通的恐怕没有,除非里面那位能活过来。” 开始进来时被这些武功秘籍吸引,都没注意石屏后还有什么,走到后面一看才发现,后面一座石椅上坐着一个人,只是如今早已肉身干枯,缩小如小儿。 “这位就是那朱友和吗?”我问道,不是我疑心,就算那朱友和从小双腿残疾,身量也不应该如此之小。 “应该是他。”方子午说道:“当日能退入墓室没有小孩,你看这干尸身体匀称,不可能是侏儒,若不是朱友和本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进入这陵寝不止一次了吧,难道没搞清楚这些?”我好奇这方子午先前说与朱家有大仇,看他杀人时手段毒辣,虽说是因为身中剧毒的原因,可这么久竟没破坏这里一丝一毫,加上他看这朱友和遗体的神情,看来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方子午摇摇头,仿佛知我们所想,唏嘘道:“我与朱家恩怨在我将朱友珪弑父消息,传给他那些兄弟,让他们自相残杀后,就一笔勾销了。友和公子待我不薄,我不愿打扰到他,你们要求证请自便,这子墓设计也不是用来安葬朱温后代,只是以其最重要的东西替代,没有什么机关。” 小女娃听了跃跃欲试,我刚想制止她自己前去,就听到和尚说道:“小施主莫急,贫僧先查探一番。” 原来是和尚调息完毕也走到石屏后来,他先试探着在石椅周围看了一圈,见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才走近石椅细细观察那具干尸,好一会才招手让我们过去。 “你们看这衣服大小与干尸明显不合,推算时间才过去不到十年,普通尸体要么腐烂,也不会变成干尸,其中应有其他变故。”和尚说着他的推论。 “大师您看看他怀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小女娃指着干尸说道,就这会功夫,她已经查看过干尸衣袖,没找到东西。 和尚轻轻掀开干尸衣襟,从里取出一块锦帕,依稀有字迹。 这次到没有用那古文字,和尚展开一看,念道:“吾集天地灵物,练九极丹两丸,其一随功法进献父皇,珪伪诏未提,斩矫诏之人,率残部退入父皇陵寝,粮尽内斗,为防余众二心,自封室内,服丹运功,竟大成,身如童子,旧疾全无,百日出室,余众皆亡,吾清之留碑,内力逐消,自医方知,功法非仙法,灵力有缺,若双丸同服,或可辟谷,吾亦不悔,只惜……逍遥……未成。” 和尚读完,众人皆沉默,这朱友和功行圆满竟然返老还童,可我等三人却不可入门,难道修炼这功法,还需要那什么九极丹不成。 再重新勘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我等自然不甘心,就取出吃食先饱腹,其后小女娃又复读了一遍那石屏上功法,这次我三人不敢大意,只是记忆,却未见神奇之处。 接下来多日,我等想走却又不甘心,空入宝山而回,无奈之下只能让小女娃一遍遍朗读,我们强行记忆,以待往后寻找解决之法,最后那小女娃还将其他石屏的内容解读给我们听,以便我们能找到解决之法,其所述内容颇杂,各门各派的顶尖武功,包括方子午所学的‘小无相神功’,少林各种绝技,听得和尚脸色越来越难看,后面还有一些是如何用药物、功法控制他人的手段,也不知道那些研究这些的人是怎么想的,其心思之毒辣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哗啦”一声,和尚身边一面小石屏被他一掌击碎。方子午大叫道:“你发什么疯?”和尚没答话,抬手欲将另一面石屏也击碎,方子午连忙阻挡,两人交手十多招后,方子午不敌和尚,又一面石屏被击碎。 “还不过来帮忙,等他都击碎么?”方子午向我招呼道。我开始还楞了一下,可实在不忍心见到那些记载着绝世武学的石屏,就这么被和尚一面面毁掉,出手将和尚拦下,大声问道:“大和尚为何要毁去这些?” “邪功,都是邪门歪道,贫僧不能让它们流传江湖!”和尚沉这脸答道,出手却不留情,一拳几乎击破我的护身内劲。 “别多说了,他这是连我们都不想放过,你我可都知道了这些。”方子午见我还没搞明白状况,提醒道。 我虽然不耻石屏上记载的下流手段,可也不认为武功有什么正邪之分,打起精神和方子午联手应对,这下和尚便吃力起来,单对单他是功夫最高,可应对我两联手却不如。 “阿弥陀佛,今日贫僧势必留下几位,佛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流传出去,必将为祸武林!”和尚一脸肃穆的说道,手下却不慢半分,连连催力,将我和方子午逼得连连后退,一面面石屏在我们的打斗下碎裂,他竟现学现卖运用了石屏上记载的一门能大幅提升功力的法子,不过这方法后面反噬很大,和尚这是打算破釜沉舟,拼命先将我两击败。 只是他打错了算盘,这些天我也从那些石屏上学到一些东西,比如说记载的少林‘金刚罩’心法,正可以加强我的硬功短板,那方子午更是,索性弃刀不用,掌对掌,拳对拳,少林功夫对少林功夫,只是他是‘小无相神功’的法门,一边鬼气森森地叫道:“和尚,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邪功,可你如今却用这邪功与我二人争斗,不知佛祖在此,会不会将你开革出佛门。” “佛门孽徒,你又使邪法,孽徒,孽徒。”方子午一边出招一边叫,声音诡异,声声入耳。“这招是‘折梅手’孽徒。”“哎呀,好,孽徒这招用的‘六阳掌’”也不管和尚是不是真用了那招式。 第四十五章 和尚听得眉头直跳,想闭耳不听,那声音却像转入脑中一样,竟是石屏上记载的一门名叫‘传音搜魂大法’的邪功,明知他这是在故意扰乱自己的心神,可也没办法破解。世间武功招式总有些是相似,或似是而非的,和尚受困于心,这样一来反倒是束手束脚放不开。 “啪”的一掌拍在和尚左肩,和尚退后几步方化解了掌力,心中暗恼自己又受影响,明明可以递出的后招就因为方子午一句话而打了个顿,反被他抓住机会所伤,若是再这样下去,等到这提升内力的法门时间一到,自己身受反噬将更不是两人对手,暗诵佛号稳定心神,和尚恍若毫不在意自己左肩伤势,长吸一口气,直扑方子午。 那大个子就是个木桩,难以重创,反倒是这方子午对自己威胁极大。 两人围住我交手,招式令人眼花缭乱,我几次出招险些打到方子午,便不再徒劳进攻,只紧守门户。 噼里啪啦对了几掌后,和尚身法突然一变,右手出掌似出非出,这下连我都看出来这是‘六阳掌’中的‘阳关三叠’,方子午也同时叫道:“孽徒,‘阳关三叠’你也敢使。” 那知和尚充耳不闻,身体左转脚下步伐连踏在一块石屏上,整个人打横,双掌连拍,正是那‘六阳掌’中的‘阳关三叠’。仓促之下,方子午那想到和尚竟不受影响,使出这怪异招数,只能以‘阳关三叠’相对,两人对这招式都只是初会,可惊险之处却是万分危险,以招对招全看个人对招式的领悟,方子午在这方面倒是不落下风,可毕竟内力差之和尚一截,掌力上就落入被动,无奈下只能借我这个桩子多闪一下,我也看出方子午意图,身体横挡想让他先缓上一缓,可哪知和尚右掌拍向我,左掌却向外一带,那掌力却直扑方子午而去,封死了他的闪躲方向。 “白虹挂角!”方子午叫道:“好孽徒,这招你也会了。”无奈不敢再闪,回身全力对了一掌。两掌相交,劲力四射,掌风扑面,激荡得我的护体内力都险些退缩回体内,匆忙中我护住头脸,身体竟被推得后退。 待我稳住身形,睁眼一看,那和尚和方子午双掌相贴,头顶了了白烟,竟是在比拼内力,方子午口角溢血看是吃力大亏。 原来那和尚本意先伤方子午,然后对我出手,那时没有了方子午在旁掣肘,和尚自信在燃烧内力时间内,打破我的防御应该不太难,那料那方子午反应也极快,知道联手之势一旦被破,势必被各个击杀,不但强自受了一掌反而拖着和尚不放,逼着和尚比拼内力,虽然此时和尚内力还在顶盛,但只要大个子不蠢加入进来,拖也能拖到和尚由盛转衰。 我那时哪敢耽搁,直接一招‘双龙推海’,和尚单掌来挡,我知若论招式机变,不如那二人多矣,反手扣住和尚手掌,催动内力猛攻。 那时就算是我加入,内力仍然不如和尚,他提升内力的时间没过,三人比拼之下,眼神还有余力四处观望,似乎是找那小女娃,没想到这和尚性格如此执拗,认定这都是邪功,竟连那不会武功的小女娃也不想放过,还好那小女娃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我等三人打斗的余波。 和尚招了一圈没看到人,眼中死志愈发坚定,毫不顾惜内力一波波像我两发动攻势,我两苦苦相抗,拼命咋取体内所有的内力来反抗,时间慢慢过去,就在我和方子午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和尚的内力突如潮水退去,我心中狂喜,知道时间已到,和尚此番必受反噬,如若再加把力可以要他性命,可体内空空,那还有余力。 “扑通”一下,三人几乎不分先后跌倒在地,我喘着粗气看了看方子午,见他胸口抽得如风箱,想动动手指都困难,只能眼神恨恨的看着和尚。 和尚两眼无神,眼珠空洞的望着墓室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没啥好想的,四仰八叉的躺下,先歇息一会再说,差不多去了半条命。可就在我躺下放松之际,就觉体内又仿佛有一丝异样的气力在运转,若是平常内力充沛时完全无法察觉,这丝气力运转线路依那功法所述,渐生渐大。 我心中一惊连忙爬起,不知这是好是坏,但是却见方子午一脸迷惑的盘坐着,那和尚竟也恢复了几分生气,知道他们二人应是也发现了这奇怪变化。 此刻那还顾得许多,至少片刻就恢复了一些体力,想来应该不是坏事,我连忙依功法从头开始修炼,那丝莫名内力忽生忽灭,忽寒忽热阴阳转换,直到第一处筋脉运行圆满方才定性,每运行一遍所过之处热力渐盛,就连我原本修炼的功法自然恢复的内力亦被抢夺,部分与之融合,不被融合的则被驱散于躯体骨肉中,当时那里知道这便是后来之祸,只觉每运转一次,内力强大一分,其速数十倍于往日修炼,心中喜悦那能停得下来,待到内力充盈远胜往日时,为时已晚,就觉身体早已僵硬,无法动弹。 “如今施主可是信了?”耳边传来和尚的声音。 睁眼看到和尚满身血迹的盘坐在那,看着淡淡说道:“不用惊讶,这都是我自己的血,是我用内力逼出来的,还好贫僧‘定心禅’有几分修为,否则就和这位方施主一样迷失。” 听他这么说,我朝方子午看去,却见他不在先前的地方,此时整个人成虫子状,伏在地上蠕动,脸上却是舒爽陶醉的神情,仿佛此刻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候。 “嘟……各述……和嘛啦”我想说他这是怎么了,可舌头麻木声音却是怪怪的。 好在和尚听懂了,说道:“贫僧有个大概的猜测,施主可是全身麻木?” 我索性也不说话,眼睛微微眨了下。 和尚颔首道:“这就是了,应该是那邪功与原本功法的冲突,施主原本是外门硬功,本就是铜皮铁骨,如今表象就是肢体僵硬,贫僧的少林内功心法原本中正平和,可血液却差点被煮沸一般,好在我及时将部分血液逼出了体外,至于这位方施主大概还是那‘小无相功’的原因。” 听了和尚的解释,我沉默无语,主要想说也说不清。 “大师这般猜测确实有几分道理。”突然小女娃从外门走进来说道:“可要说这是邪功却也不尽然!” “小施主有何见教?”和尚没在意小女娃对他见解的反驳,问道。 “大师认为这功法是邪恶的,就要将所有看过功法的人铲除,可这若真是邪功,那朱友和是如何练成的,难道因为那所谓的‘九极丹’?” “若修炼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就必须用到‘九极丹’,那么功法是如何被补全的,按你的说法岂不是每个修炼的人都要先服一颗,那锦帕上所说的天地灵物太不值钱了吧!”小女娃侃侃而谈。 和尚也陷入沉默,确如她所说那样,都先服用一颗‘九极丹’,整个事情就解释不通了。 “其实那碑文和锦帕上说的很清楚,朱友和一开始是没练过任何功夫的,功法也没有任何问题的,‘九极丹’只是最后圆满时得助力,对前面修炼应该是没有关系。”小女娃说着找了块地盘腿坐下,自言自语道:“就让我来试试吧。” “扇死”我着急道,本想说的是‘三思。’ 小女娃对我笑笑,道:“现在你们都倒下了,那个裂缝又在墓室壁的半空处,我可上不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说完不再理会他人,我看向和尚,希望他能劝劝,结果见他神情纠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开口。 第四十六章 墓室内不见日月,不知时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麻木有所缓解,靠在石屏上熟睡的我突然被人摇醒。 看清站在身前的人影,我问道:“你成功了吗?” “算是吧。”小女娃回了一句,看着和尚的样子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此时和尚单手撑地,双腿向后反搭在肩上,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我先前略微可以活动时他就这样了,也不知道他这样多久了。 “不知道,这好像也是某种内功修行之法,你在那些石屏上见过吗?”我问道。 “没有见过,应该不是从这里学得,倒是蛮奇怪的样子。”小女娃走过去看了看,我见她行动轻盈,料想她应该是成了,至少没像我们一样有各种反噬。 看了一圈回来,她对我说道:“方子午怕是不行了,你再等一会,我出去到其他墓室看看。” 我本想让她小心,但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把话咽下去了。 她这一去很久,墓室光线昏暗,我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等我醒来和尚已经可以站立了,正对着小女娃先前打坐的地方发呆。 我也不想和他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发呆。 这下到没等多久,小女娃一闪身,出现在墓室里,见到和尚站那也不吃惊,只是平淡问道:“你能行动了。”走到方子午躺着的地方,取出一枚褐色药丸给他服下。 和尚看到小女娃进来,眼光一闪烁又迅速暗淡,仿佛终于确定了什么。 小女娃拎起方子午走到我跟前,一个成年男子在她手中如同一个包袱般轻松,说道:“我们先出去吧,大师,能行动就跟上。” 说着拎着我的腰带,一手一个,出了墓室朝那间裂缝的墓室走去,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娃娃拎着,方子午还好,他还昏迷不醒,当时我真是羞愧难当,闭目不语,裂缝狭小难免磕磕碰碰,几次撞到头我也不好意思吭声。 出来后小女娃将我和方子午放在地上,等了一会不见和尚出来,又返回去,过了一会和尚跟在她身后出来,走到一旁一声不吭的盯着脚尖沉思。 这时恰巧方子午也醒过来,看了看周边惨笑道:“还是载这了。” “知道的人都齐了,依我看以后大家就不要来了,虽然这功法不论正邪,你们还是不要修炼的好,你们都太笨了,练之无益害人害己。”小女娃神气地说道,反正现在她说什么都没人反对,这里三人加一块如今也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她说我们都太笨了,我到是不反对,可那和尚与方子午非常人,竟也没表示,估计是这次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小女娃说完竟又提起我便走,我刚想开口反对,就觉后腰一股冰凉的内力从‘命门穴’而入,那一块的僵硬立刻有所缓解,马上闭口不再说话。 小女娃一边提着我赶路,一边为我疗伤,到了一座山头上将我随手扔下,道:“好了,大个子,看在你一路赶来救我的份上,我也给你治过伤了,这下我们算是两清了。” 我爬起来拍去尘土,板着脸没搭理她,虽说她这一路给我疗伤,可这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我,实在有些丢脸。 “哈!你这人咋那么不经逗呢?你跑了这么远的路,还为我挡了一刀,按理说我应该给你完全治好的,可惜我现在功力尚浅,治你这伤可非一时之功,我出来太久了,阿翁阿姆该担心我了,我还要赶回去,带着你不方便。” 听她这么说,我一试发现果然运功还有些滞涩,而且内力竟平白少了许多。 “额,那个,刚才我没敢告诉你。”小女娃支支吾吾不好意思道:“这功法分阴阳,我的内力属阴,治疗的时候将你一部分内力给化去了。” “你。”我有些急了,辛苦一生攒下的内力就这么去了大半,可想到她也是为了给我疗伤,也不能怪她,只能闭目生闷气。 “好啦,我也知道你们武人练武不易,可我这也是无心之失,所以我想了个法子补偿你。”小女娃试探着说道:“那些武功我都抄写了一份,你估计是我们中最笨的,能背下来的最少,我将这份东西给你,你自己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方法。” “喏,除了那些害人的法子我没写,可都在这了。”小女娃说着,递过来一札手稿。 哎,这小女娃说话真不好听,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嫁的出去,明明是好心,非要加上个我是最笨的,好生令人生气,我闭着眼不理。 “你不要吗?”小女娃笑嘻嘻问道:“我可是过目不忘,反正我拿着也没用,那我就扔了啊!” 我心想这么珍贵的东西她那里会扔,不过是故意逗我玩呢,只是虚着偷瞄了一眼,就看见她真的将那札东西扔了出去,哪里还站的住,连忙扑过去捡,将其抢到手中,只是山头风太大,上面几张纸被刮飞,一转眼就不知哪去了。 我大叫道:“你还真扔啊!”心疼的看着那札手稿。 “你不要我就扔了,我说了我过目不忘,那是特意给你抄写的。”小女娃无所谓的说道;“你还不领情,我自然是扔了。” 说着从我手中拿过那札手稿,道:“还好了,只是前面两张少了,功法第一小节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我说道。 “那就不打紧了,你自己补上吧。”小女娃说道。 就在这时,地面隐隐传来一丝震动,小女娃感觉到了长吁道:“和尚这下完了,估计此生走不出那魔障了。” 见我不解便解释道:“我在其他墓室里招到一些东西,包括给你抄写功法的纸张,还有一些估计是当时开山的火药,后来我放在裂缝里,和尚和我出来时,我给他说了,他若是觉得该炸就自己点燃,我们走后,他若也能直接走,就说明他放下了,没想到他还是没能过内心那一关。” “我当时只是笑了下,没想明白他们这些聪明人的弯弯绕,后来才知道小女娃说的没错,否则我到巫山扎根后,和尚也不会在一个夜晚偷偷潜入,打算偷袭我,只是他没料到我还有小龙这个帮手,没有得手便远遁了。”巫蟒说到这似乎陷入了回忆。 “大师父,后来怎样了?”花飘飘听故事正起劲,连声问道。 巫蟒笑了笑,才想起自己还没讲完,继续道:“后来我和那小女娃就分开了,临行前她劝我还是收些聪明的徒儿,估计还是嘲笑我太笨。” “确实是笨。”巫蛟在一旁接口道。 巫蟒吼道:“你难道不笨,我可是将功法教给你了,你还不是没想出好办法。” 巫蛟被兄长说得无言以对,只能悻悻一笑了之。巫蟒狠狠剜了他一眼,嫌弃他插嘴捣乱。 “后面其实就没什么了,一次碰上强敌时,我又没忍住催动了那功法,手刃了强敌,自己也僵硬了,只是当时我们打斗时掉进了一个蛇窟,那些蛇类在我身上游走,而且那些蛇也不排斥我,将我团团包住成一个球,几天后我从蛇球中出来,发现那些蛇死了一大半,活着的倒是变得更精神,后来我就不断抓蛇来试验,那些蛇一旦承受不了就会爆体而亡,而且体型越大越好,所以我就往南走,结果无意间竟找到了你们二师父,没想到他,他竟入了教,再后来找到了小龙,于是就到巫山定居下来。” “大师父后来没有回去过吗?”花飘飘问道。 “大师父功力越高,行动也就越不便了,我到是指点你二师父去过,说是那处完全封闭了,裂缝里被炸塌的碎石堵住了。”巫蟒答道。 “那个小女娃长啥样?”花飘飘好奇道。 “什么小女娃。”巫蟒乐道:“我这么称呼她,是那时她也就比你现在大个两三岁,现在也有三十多岁了,如今也不知如何了,江湖中似乎就没有这么一号人。” “我猜她应该变成了大美人,我要是能像她那样多好,人美武功高,一掌一个臭石头。”花飘飘一边幻想着,一边打了顾磊一掌,好像她真的是武功高手一样。 巫蟒看着二小打闹也不管教,见顾磊提醒花飘飘重新坐好方问道:“大师父考教你们一下,你们猜猜其他三人后面都去哪了?” 花飘飘思索了一下,答道:“和尚最好猜,应该是回少林寺了,后来不是还来偷袭过大师父您,那方子午估计活不到现在,还有那个小,那个女子,如果江湖没有传闻,那就是嫁人了。” “你说呢?”巫蟒对顾磊问道。 “如果这二十年江湖上没有出现特别厉害的人,大和尚和方子午的事我没有异议,只是那女子,她当日急着和大师父分开,应该是赶回去搬家了,因为那时候她修炼时日太短,力量太弱,后来……” “后来怎样?”巫蟒问道,这问题他也想了多年。 “去皇宫了,”顾磊说道:“那锦帕上说有一枚‘九极丹’被朱友和进献给他父亲朱温了,那女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信息,就算找不到丹药,找到丹方的线索也需要去。” 巫蟒听后长思,过后吩咐二徒且先去,明日再来。 二徒走后,巫蟒对巫蛟道:“都很好,此子甚佳。” ------------------------------------------------ 当日发现朱温陵寝的四人都不知道,当时被山风吹走那两页功法飘到山脚,山脚下正有一队去洛阳朝贡的马队,马队来自西南少数民族,领队之一的段思平正在上大号,突然被和尚点燃的火药炸得一震,一屁股坐在自己拉的屎上,这下平时几根草就能解决的事变麻烦了,正想找东西擦的段思平发现草丛中有一张纸,连忙挪过去捡起来,刚想去擦屁股发现上面写的东西好像是某种武功,这段思平也好武,查看发现只是某心法的开始一小段,便将其记忆后擦了屁股,再找时一无所获,后来修炼时,因为只是前面一转内容,反噬不大,恰其家传‘孔雀功’阴属能调节中和,便合之创下后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阳指’,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那是一个小小‘孔雀功’能调节的,只因其人信佛,佛法恰能抚平心火,所以立下家誓,后世修炼有成弟子都需出家为僧,并立大理‘天龙寺’为家寺。 第四十七章 为防意外,巫氏兄弟再三检查了二徒是否修炼过其他内功,花飘飘没有,顾磊家传兵家家学虽不在意武功心法的修炼,主要是打熬身体,修炼意志,但顾磊体内还有一门浅显的内力修为,于是在师妹花飘飘的嘲笑下,穿着裤头和小龙天天在洞室内摔跤,这是巫氏兄弟商量出来的办法,虽然想让顾磊散功的方法很多,最保险的还是逼迫顾磊每天用完内力,在不继续修炼那门家传心法的前提下,这些残余的内力反而成了身体气力的一部分,在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两小终于开始走上武学道路。 光阴似箭,助“齐云寨”夺得十八寨总寨主之位的赵匡胤通过江湖朋友的帮助,打听到家里一切安好,而且父亲在朝中某位贵人的帮助之下重获信任,打算结束江湖漂泊,追随父辈从军之路谋一前程。 此时的赵府渡过了一次生死危机,正逐渐兴旺繁荣,赵府三公子赵匡义据说在短暂的失忆后竟开了窍,不喜练武好读诗词典籍,正在家主赵弘殷发愁为儿子找个什么样的老师时,一位老者秘而不宣的进了赵府,指名道姓的要收赵匡义为学生,赵弘殷在看过老者所给的介绍信后,二话没说便同意了,专门在府中辟出一个院子给这位老者。 与此同时,巫蛟派出的弟子在开封找不到杜夫子的踪迹,只能悻悻回山,却不知他们这一路早在“藏”字脉的监视之下,杜夫子的痕迹也被打扫干净,只因脉主樊先生不想让人知道自家次子已李代桃僵,便狠心切断了长子与次子的联系。 公元947年,后汉刘知远取代后晋,次年(公元948)改名刘暠,结果次月病逝,次子刘承佑嗣位,因猜忌郭威权重,先下手为强将郭威留在开封的一家老小全部抓捕斩杀,事发突然,文官系统的“扶”字脉竟然丝毫没有得到消息,“藏”字脉也只来得及将有“符氏女”身份的赵婉儿隐藏护送出开封,而郭府上下除了出征的郭威与郭荣,无一人幸免。 赵婉儿一路风雨兼程给郭威郭荣父子报信,听闻消息父子俩都不相信,一度质疑赵婉儿是否亲眼看见柴英遇害,因为在他们心中,就算柴英护不住全府上下老小,自己一个人想要逃离也轻而易举,怎么可能会被刘承佑所害。 正在他们犹疑不定时,刘承佑派来诓骗郭威的郭崇李弘义也赶到营中,李弘义被王殷几下咋出真相,郭家父子这才下定决心,联合王殷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起事。 公元950年末,刘承佑出城与郭威作战,兵败,返回时发现开封城竟然城门紧闭,刘承佑入不得城,于城郊自尽。 公元951年初,郭威正式称帝,国号大周,定都汴京开封。 此时因刘承佑将郭威郭荣家眷斩杀一空,赵婉儿以“符氏女”身份做了柴荣续铉。 六年转瞬即逝,巫山上花飘飘也长成了大姑娘,明目皓齿顾盼生辉,加上性格开朗,在山上可是人见人爱,追求者甚多,只是这丫头酷爱捉弄人,常常把那些胆大的示爱的家伙整得灰头土脸,所以巫山众人最大的谈资就是谁谁今天不知好歹,又吃了苦头,但这丫头极有分寸,被捉弄的人丢些脸面到也没啥危险。 此时她挎着一个篮子来到水潭边,对着水潭大声喊道:“石头师兄,出来吃饭了。” 喊完不见动静,花飘飘也不生气,将篮子放下,把顺路摘的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借着潭水倒影打扮。 潭水幽静清澈,水中少女一娉一笑都是那么迷人,花飘飘越看越喜,高兴的哼起了歌,可就在这时,潭水水面却起了涟漪,将倒影冲得扭曲消散,花飘飘气极,拾起一个石头就向潭中扔去。 “哎呀!”水中一个脑袋刚冒出来就被石头砸中,惨叫一声打横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花飘飘指着水面那个少年道:“装死,我走了,你饿肚子吧!”说完气冲冲就要提起篮子。 “哎!别走,我岔气了,动不了,小龙,快将我推过去。”水面的少年忙喊住她。 花飘飘疑惑看着顾磊,虽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不知是不是真的砸到脑袋哪了,就没有马上转身走。 顾磊见水下的巨蛇也不理他,忙改口道:“三师父,徒儿求你将我推过去。”话音刚落,一条巨蛇在水中影现,用头轻轻一顶,顾磊的身体顺着力向潭边漂过来。 花飘飘见他不似作伪,放下篮子在潭边大石上一点,踏水向顾磊飞去,可快接近顾磊时却看见他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知道上当了,刚想换气转身,却见水中巨蛇突然竖起身子,蛇身向着自己扇过来,大片水花铺天盖地的砸向她。 花飘飘气恼顾磊竟然联合三师父一起捉弄自己,手下却不敢停顿,左手一扫将水花引开,右手拍在蛇身上,借力向后飞去,脚下左右互点,身体在水面上忽左忽右,避开顾磊故意激起的水柱,一路来到水潭的另一边,停在一块大石上,身上没沾一片水花,可气息却有些急促。 顾磊从水中跃起,几步来到岸边抓起篮子里的大饼狂吞猛咽,吃力几张后又对着水一通猛灌,放下水囊,对来到身边的花飘飘道:“花花,你最近可是退步了,三师父都对你不满了。” “你当别人都是你这练功狂吗?”花飘飘毫不在乎的说道,低头收拾起东西。 原本两人以前都是并驾齐驱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两年,花飘飘的速度突然慢下来,功力以远不及顾磊,顾磊本想劝她几句,可见她兴致缺缺,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转而问道:“过几天就是大师父寿辰,你准备好寿礼了吗?” “管好你自己吧。”花飘飘回道,收拾好转身离开了,连给三师父打招呼都忘了。 顾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措,不知是不是自己刚捉弄她令她生气了,女孩子长大了,气性也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无话不谈,反正他没想明白,就听身后水面溅起水花,这是三师父在催促自己,放下心思转身,顾磊一个鱼跃进水中,两条影子在水潭中游斗,将水潭翻腾起阵阵水浪。 巫蟒坐关的洞室内,巫蛟拿着一叠名刺说道:“大哥,周围洞寨都送来了贺礼,还有一些三山五岳的好汉都已经到山上住下了,那位郑总令官也派人来说要亲自来为大哥贺寿。” 赤条条盘坐在石台上的巫蟒睁开眼睛,此时小龙正在水潭中陪顾磊练功,这洞室非通报也没外人,他也没有披上衣服,知道巫蛟是在等自己的决定,巫蟒想了想道:“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办一办吧,我巫山久不入江湖,也好借此机会让小磊花花历练历练。” 巫蛟点头,说道:“小磊功力进展到是神速,相比花花这段就慢了不少。” “无妨,弟子们总有高低之分,女孩子到这岁数心思多些不奇怪,说不定后面又好了,你多关心关心。”巫蟒没太在意这些,两个亲传弟子已经极为优秀了,只是这次这么多人突然跑来给他贺寿,看来是某些人沉不住气了。 “那大哥,我就先去办了。”说完巫蛟起身出去,好多事要办,那一帮子江湖好汉都要安排好,还好顾磊如今已能代替自己辅助大哥,否则真忙不过来。 巫蛟出去后,过了一会洞室另一处洞口传来声响,小龙蜿蜒游走过来盘到巫蟒身上,只穿着鱼皮裤头的顾磊跟在后面走进来,对巫蟒见礼道:“大师父。” 巫蟒没有答话,顾磊以为和平时一样,大师父可能要开始修炼,便走到一边穿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出去。 “小磊。”巫蟒突然唤道,顾磊连忙停下看向师父。 “最近修炼如何了?”巫蟒问道。 “六层圆满。”顾磊恭敬答道。 巫蟒点点头,对这弟子的进度还是很满意,轻声说道:“不错,修炼欲速则不达,还需劳逸结合,你去随你二师父一道接待下那些江湖朋友,也好将来与他们走动。” “是。”顾磊答道,看大师父好像没有别的吩咐,就转身出来。 只是刚到洞口便听见大师父传音入密道:“不要张望,今夜三更从水道上来见我,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事。” 顾磊面无表情走出洞口,和看守的师兄们点头示意,便去找二师父报道,心里虽然不知道大师父的吩咐是何意思,但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到。 夜里快到三更时,顾磊翻身落地,悄悄出了屋子,这些年顾磊和花飘飘都是有单独的住房,离大师父坐关的地方也很近,可大师父吩咐不能惊动任何人,所以顾磊只好先绕路到了山下,来到水潭边,将衣服脱下放进油纸包里,咬在嘴上,身体如泥鳅般悄无声息的入水,水底潭边是有一个洞口可以通到山上洞室的,没多会顾磊便出现在洞室内。 巫蟒眼神示意他过来,传音入密道:“现在开始你不用说话,听我说的做就可以。” 顾磊点头明白,走到石台上盘腿坐下,将手立掌搭在小龙颈上,就听巫蟒道:“往日你只是运功助小龙梳理它吸人的内力,今日你在梳理的同时需要将一部分内力导入自己体内,下面你要听好了,从‘手太阴肺经’大拇指‘少商’开始,依筋脉至‘云门’为止,当‘云门’穴鼓胀时就必须停止导入,明白了就开始。” 顾磊知道大师父的作风,连忙收敛心神,运转功法。两人以小龙为桥,内力互通,往常顾磊辅助巫蟒练功时,主要是防止大师父内力在小龙体内运行时,给小龙筋脉造成伤害,如今却要将一部分小龙消耗不了的导入自己体内,难度无疑高了不少,而且这部分不受大师父控制的内力进入自己身体,对自己掌控内力的能力要求也很高。 巫蟒现在使用的这个办法,也是两兄弟在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巫蛟一心想代兄受苦,竟将巫蟒的内力吸入自己体内保存,只是这些内力在巫蛟体内也无法转换,时间久了会散去一些,另一些就会被巫蛟遇敌时,突然打出做为一个杀招使用,今天让顾磊试试,一是巫蟒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也给爱徒一个保命的手段,二来这样对巫蟒也有好处,虽然自己的内力少了些许,可他身体却轻快了许多,只是不知道以顾磊如今的功力,能吸走几分功力。 第四十八章 一切都很平稳,大师父和小龙常年合作这一套操作很熟练了,顾磊亦步亦趋不敢行差踏错,先随着大师父运功路线走了一遍,才开始少少截取一丝大师父的内力,两者功法同宗同源,巫蟒有意放纵,而顾磊刻意引导下,用自己的内力裹挟这一小部分内力回到自己体内。 ‘少商穴’没有任何不适后,沿手太阴肺经‘鱼际’、‘大渊’诸穴一直到‘云门穴’,每过一个穴位,那丝内力回撤的力量便少一分,当到达‘云门穴’是基本已经安分,乖乖被存储在穴内不动。 几次下来顾磊渐渐加大截取内力的份量,操作也越发熟练,积累吸取的量达到巫蟒内力总量的一分,然后是两分,到三分时‘云门穴’已有鼓胀的感觉,顾磊放慢速度。巫蟒此时也开始准备收功,这个量正在他估算之中,如果在加上二弟巫蛟的五分量,虽然离一成还差一些,但体表瘀滞的内力有了活动的空间,只待顾磊再成长一些就能达到要求,彼时就可以一鼓作气将瘀滞的内力驱逐,彻底解决功法隐患。 可惜二弟巫蛟那种驱散吸入内力的方法反噬不小,每次都要调养不短的时日,往往他还没调养好,自己本能恢复的内力又已经集满瘀滞,而且驱散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内力,对自身功力增长也不利,否则这十多年了巫蛟的境界不会还停留在刚过七层的地步。 顾磊收功对大师父行了一礼,又悄悄离去。 经过这么多年,巫蟒已经搞清楚这独尊功的问题。这功法果真是功如其名,独尊独尊,排斥一切其他功法,原本功法的强项是什么,独尊功内力就攻击什么,修炼伊始必须散功是一项,否则就必须是没修炼其他功法的新人。想当初自己就是因为先修外门硬功的原因,独尊功运行的地方外门功夫就运转不了,原本内力被排挤后全部集中到它们最强的地方,也就是体表皮肉和四肢骨骼,自己身体现在就是一个战场,两相争斗不休结果就是造成自己肢体僵硬;和尚的少林功法又增长气血的功效,结果气血翻腾,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将血逼出体外,当时就能要了他的命;最诡异的是方子午,小无相神功与独尊功的冲突因为无相无形的原因,处处是战场,处处都可以让方子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倒是那个小女娃没学过任何功夫,从头开始却成功了。 不过想想也是,朱友和当年也是为了补全‘阴阳和合长生功’,就没考虑过与其他功法兼容并蓄的问题。 巫蟒睁开眼睛,体表气壁轻轻一震,小龙默契的放开卷曲的身体。洞室内镶嵌的萤石光线昏暗,巫蟒悄无声息站起身,下了石台慢慢的走了一圈,伸手踢腿感觉还行,活动已基本无碍。 巫蟒边溜达边想着下面汇总上来的情况:后蜀孟知祥原先是后唐高祖李克用的姻亲,李克用一生与朱温不对付,孟知祥对独尊功的源头‘阴阳和合长生功’应该有所了解,当年他指使芙蓉堂几大令官与自己车轮大战,应是看出了什么,若不是自己下手果断,将那几名令官伤的挺重,估计他早想强取豪夺了,虽然那次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体的问题,可他也弄不清具体状况,不敢过于逼迫,假意让自己做了芙蓉堂的供奉,又给了自己一块封地,也是为了留下稳住自己,多年来暗中一直试探不断,只是到死也没能找到出手的机会,如今他儿子孟昶继位都十六年了,许是力量积蓄够了,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哪位和二弟巫蛟有过一面之缘的郑令官,如今的郑总令官,估计就是这次的操刀手。 小龙昂首立眼看着巫蟒,许多年没见巫蟒这样随意走动了,它从一条小蛇开始就跟着巫蟒,得益于独尊功的长生属性在通过它身体时,对它身体的刺激促进了成长,可如今长成一条巨蟒似乎也到了生物极限,这几年生长也停滞了,一人一蛇都因为某些原因感觉到了屏障,想要突破已不是按部就班能行的了,也许是需要什么契机,感受着巫蟒平静下隐藏的蓬勃战意,小龙也莫名的兴奋起来。 巫蟒见状莞尔一笑,走回石台上,伸手轻拍小龙颈部鳞甲。小东西与自己相生相依,心意早已相通,也好,许久没动过手了,这次先掂量掂量芙蓉堂有没有长进。 跟随巫蛟接待来客的顾磊极力掩饰着衣袖里颤抖的双手,这情况从那天开始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变得越发厉害。巫蛟早已发现他的异常,走到一处僻静地,挥手令其他弟子散开,才对顾磊说道:“放轻松些,我第一次为大哥排解隐患,也太过关注那些内力,反而不利于其自动消散,意注气鼓,神念劲到,本是武人练功要诀,可在此处却是有害无益,道书有云:‘海运则徒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南北皆为天池,‘少商’、‘云门’运乎于心,存乎于念,有意无意,似念忘念,顺其自然为上。” “谢二师父教诲。”顾磊受教喃喃应道,脑中却有洪钟轰鸣。往日因为二师父喜欢穿道袍以道人自居,弟子们不外出也会如此装扮,自己也备的有一件,只是大师父不喜欢不常穿,但山上道书常备,自己也浏览过好些,道德经逍遥游都是熟记的,这几句出自庄周逍遥游,道法与武学功法之间的关系平时顾磊思考不多,今天巫蛟这一提点便如打开了一扇大门,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就连儿时二叔教导的兵书阵理也一股脑冒出来,‘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进而‘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一念起一念灭,念念相衔,恍然间驻立不动。 巫蛟见状知他这是思有所得,也不催促,打手势让弟子们将防御圈子扩大些,以防不明情况的人闯进来打搅到顾磊。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磊从顿悟中清醒,双手不适已然消失,心念所至又确有内力在其中流转,却没有前几天那种生涩的感觉,而且自身内力似乎也有些变化,刚想细细查探便听巫蛟说道:“今日就不用再陪着我了,明日就是你大师父寿辰,该来的也差不多都来了,你回去好好体会刚才的状态。” 顾磊这时才发现二师父一直在边上守着自己,心中感动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诺诺称是。 巫蛟丢下一句话赶紧领着其他弟子离开,站了半天差点引起别人围观了,往日还好,现在山上外人众多,不好解释。 顾磊目送二师父离开,刚想回房间转念又朝书楼走去,刚打基础时顾磊和花飘飘都不被允许靠近那里,后来可以去后顾磊也怕自己贪多,平日只去借阅些杂书,很少涉及到武学方面,今天想去看看其他的武学,博览一下众长。 远远看见花花和几个女弟子一起从书楼里出来,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青春少女边走边打闹着,吸引了大批男弟子的目光,尤其是那些跟随师门长辈来给巫蟒贺寿的少男们。 顾磊的目光也看向花飘飘,别人不了解她,可顾磊和她几乎朝夕相处长大,一眼就看出花花表面嘻嘻哈哈,其实总有那么一丝心事,没有往日那飞扬的神采。也许是最近事太多了,两人间说话的时间不多,顾磊也不清楚她最近的反常,等大师父寿辰过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一岔神花花已走远,都没有和自己打个招呼,顾磊见此地人挺多也没再叫住她,去书楼拿了一大堆武学书籍,作为巫山唯二的亲传弟子,这里对他没有任何限制,先前那些女弟子拉着花花一起来也会为此。 回到自己房间,顾磊随意打开一本翻阅,也不深究功法如何修炼,只是看看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地方,每一种功法前人在创立时都会有立意的方向,顾磊今天所借的大部分都是涉及如何运转内力方面的,粗略看过一遍,有帮助就细看,没有就放下不管,一本接一本,将所有书籍略过一遍后,天色也暗了下来,顾磊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朝花飘飘房间望了一眼,房间内没灯,估计人还没回来。 活动了一番回到屋内,不想去后山饭堂就胡乱寻了几块点心充饥了事,便开始了今天的晚课。 先前一直没顾得上查探自身内力的变化,此番坐定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跨过六层圆满,进入七层境界,这个境界也是大师父常常说的大凶险境界,这让顾磊即忐忑又有些激动,独尊功从此开始会根据个人不同而产生变化,尤其是性别的因素。 细嘘口气,功法高段内容涌上心头,顾磊不再分神他物,引导内力依功法所述运行。 第四十九章 巫蟒今日一身红袍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主位上,接受各方来宾祝贺,脸上挂着笑容不时举杯劝饮。 江湖来客大多和巫蛟交情深厚些,对巫蟒的印象不深,其威名一是与芙蓉堂的那场车轮大战,二来前些年其弟巫蛟能独自一人灭了’陕边三枭’,据说巫蛟的武义是巫蟒一手调教的,众人推测巫蟒的功夫远在其弟之上,这次后蜀国主孟昶钦定,并派芙蓉堂现任总令官前来贺寿,巫山众人和蜀国境内来宾都与荣有焉。 此时大堂上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在外迎宾的巫蛟偶尔会亲自将一位贵客引到位置上,今天巫蛟一身崭新金边道袍飘飘,可惜巫氏兄弟天生发须稀少,也无发髻可挽,少了几分仙风道骨。熟识之人知道巫蛟早年曾入道教,不知道的就觉得有些突兀,加上身边那个弟子也是一身道袍,不免会想这巫山会不会是那家道教支脉的别院。 巫蟒眼睛扫到巫蛟时,心头暗啐,这兄弟在自己大喜的日子一身道袍这是在像自己表态呢,前些年自己压着他娶妻生子,给巫家留个根,如今藏在暗处的小侄子也都快七岁了,而且两个徒弟也成长起来了,他这是想重新退居幕后出家修道去。 可惜那一个大光头却一身道袍,怎么看怎么别扭,不像小磊,同样一身朴素道袍,看那小发髻挽的,面如冠玉,腰背笔直走路都带仙风,怎么看怎么舒服。 “咳!”巫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刚才的想法好像有些糟践自家兄弟,太厚此薄彼了,就连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巫蛟既然想修道,这次过后还是成全他吧,这兄弟为了自己付出良多。 巫蟒自斟自饮一口,有些不悦地望向门口,这郑总令官有些拿大了,人都到齐了还不见身影。 “大蜀国主特使芙蓉堂总令官郑鹤前来道贺!”一名巫山弟子唱道,声音远远传来,堂上众人尽皆看向门口,知道这是最后的重量级人物终于到了。 不大会巫蛟陪同着郑鹤而来,巫蟒作为主人虽说不用去山前迎接,但郑鹤此行做为国主特使,巫蟒起身到大堂门口迎一迎还是必须的。 “蟒供奉大喜啊,郑某祝贺蟒供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巫蛟身旁那位彩袍男子拱手恭贺道,巫蟒见他面色还算白皙,看来这几年身居高位,不用风吹日晒,不像二弟口中所说的是个黑脸汉子。 “同喜,同喜。”巫蟒喜道,伸手把臂相迎,拉着这位郑总令官一起朝里走,一来以示亲热,二来探探这位的功力。 一试之下也不见得有多深厚的内力,巫蟒心想或许是在其它方面有所长,看来自己有些多虑了。 郑鹤似乎对巫蟒的试探毫不在意,满面堆笑一路随巫蟒来到大厅内。快到特意给贵客留的那一桌时,轻轻挣脱巫蟒的把持,朗声笑道:“蟒供奉且慢,郑某还有王命未成完成。” 巫蟒停下脚步恭敬对着蜀国王城方向拱手道:“巫蟒奉令。” 郑鹤笑容不减,乐呵呵道:“蟒供奉不用如此束礼,王命亦是大喜一件。” “哦!”巫蟒闻言意外道,不知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抬上来!”郑鹤一挥手,六名壮汉抬着一个大物件走进堂内,这东西被彩色的锦缎盖着,看样子有棱有角份量还挺重,不知是何物件。 “哐当”一声,六名壮汉合力将东西放下。郑鹤走过去一把扯下蒙着的锦缎,道:“蟒供奉请看!” 堂上众人目光齐齐看去,是一块巨大的玉石雕刻,整块玉石浑然天成,下绿上黑成山型,一条黑色巨蟒盘踞于上,蟒口大开,一条红色蛇信吐出,黄色的竖眼怒睁,恶狠狠的盯着前方。 “哇!”堂内惊呼声一片,这么大一块玉石,而且雕工精湛,寓意也令人颇为玩味,虽说巫山被上任国主孟知祥划给巫蟒,可毕竟还是蜀国领地,可如今这件东西是现任国主孟昶的赏赐,貌似承认巫山完全独立一体。 “国主静心挑选的原石,又责令最好的工匠打造,郑某亲自押送于此为蟒供奉寿贺!”郑鹤一面大声说着,一面给众人展示。 巫蟒脸上喜色一片,心中却打鼓,孟昶此人他没见过,但风闻中也不是什么豁达的人,今日出手如此大方必有所求。 果然郑鹤话风一转道:“国主今日将此物赏赐阁下,想向蟒供奉换一件东西。” “不知国主想要何物?巫山地小人贫,有什么是国主能看上眼的?”巫蟒不置可否的说道。 “莫非蟒供奉真的不知!”郑鹤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不知,还请总令官明示。” “呵呵,那我就明说了,当年先国主与蟒供奉见面时就认出阁下所修心法,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和东西,西去也未能完成心愿,今日只要蟒供奉答应国主的条件,自此巫山上下在我大蜀国内皆可谓贵不可言,如此条件莫非蟒供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郑鹤一脸渴求的看向巫蟒。 巫蟒不语,面色如常,对郑鹤话语似乎无动于衷。一时间堂内鸦雀无声,其余人等都在猜测巫蟒心法有何等秒用,竟然引得两代国主窥视。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渐渐凝重,郑鹤的脸色也难看得能拧出水来,这次任务他其实不是很赞成,因为这会造成不安的因素,令与汉国对峙的前线动摇,可国主一意孤行自己也劝不了,才出了这么个以宝物相换的方法,希望巫蟒能识相一些,可现在看来行不通。 “哈哈哈!”巫蟒突然笑道:“巫某心法也就有点延年益寿的效果,国主春秋鼎盛,为何会对某家心法感兴趣,定是有人蛊惑国主,试图离间我巫山与蜀国的关系,郑总令官为何不明鉴国主,却与那别有用心之人同流合污?” 巫蟒的质问代表他似乎还是不想与蜀国交恶,可惜他猜错了,还真没人蛊惑国主,但也确有外人给国主递了消息,说再不动手就永无机会了,所以国主才下定决心借巫蟒做寿的时间发动,在自己力劝下,才想先看能不能和平解决,如果巫蟒不识相那也只能来硬的,只是那外人是何人,有何用意郑鹤不清楚。 郑鹤叹了口气,道:“蟒供奉多说无益,还是做决定吧!” 巫蟒见状知道事无善了,看了看周围弟子,这些人一部分是这些年收养的孤儿,一部分是周边山寨的良家子弟,与蜀国交恶后也不知 有多少能跟随自己。 双袖一甩巫蟒傲然道:“就你们这几个人也想在我巫山撒野!” “当然不止。”郑鹤抬手,堂外部下发出信号,一阵阵喊杀声从山脚传来,堂上一些宾客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的彩衣,另外一些真正来贺寿的江湖人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凑个热闹,结果却撞上两只地头怪,龙蛇相斗,纷纷四下躲避,胆小的朝堂外跑,有些胆大还想看看自己是否也有机会一窥巫蟒武功心法,想趁乱溜进巫山要害之地。 那些本身是孤儿的弟子连忙向师父靠拢,一部分忠心的本地弟子也跟随前往,也有小部分不知所措留在当场,在两方人中间格外显眼。 被团团围在堂上的郑鹤也不慌乱,到是让巫蟒有几分另眼相看,知道他必是有所依仗,喊杀声越来越近,二弟巫蛟已经率一些弟子去阻挡了,看来必须尽快拿下姓郑的。 “哎呦!”“哎呦!”突然痛呼声想起,巫蟒身边弟子一个个倒下,没倒的也捂着腹部站立不稳,就连那些呆在原地的起二心弟子也没逃过。 巫蟒脸色沉凝,有人下毒可自己为何没事,说来巫山就是用毒的大行家,定是有人通敌在酒菜中下毒,巫蟒看得分明,中毒的都是陪客人的弟子,反倒是那些打杂的弟子没事,可那些宾客都吃了为何没事?看来这毒是专门针对我巫山的,估计是怕自己发现,没给他的酒菜里下。 事发突然,芙蓉堂已经扑了上来,许多弟子没法反抗一一被砍杀,巫蟒看得眼睛充血,好多都是他从娃娃就收养大的孩子,暴怒出手救下一些,可也难以顾得周全,加上郑鹤与那六名壮汉一起缠上他,顿时间堂上战况竟然是巫山一边倒的惨败。 过手几招后巫蟒就发现对手果然是有备而来,每每自己攻击一人,其它人便会将手搭在那人身上,合力抗击自己,尤其是哪个郑鹤,几乎一人就接下了自己七八成的攻击,七个人就像是以郑鹤为头,其它六人为身尾,这就有意思了,他们倒像是一条蛇在斗自己这只鹰。 芙蓉堂准备如此充分,料想二弟那也好不到哪去,巫蟒不敢拖延,打蛇打七寸,巫蟒招招向着郑鹤身后的那人去,作为郑鹤与六人的链接者,此人极为关键,郑鹤连忙护住,一边攻击巫蟒试图围魏救赵。可巫蟒是什么人,只要郑鹤身后六人不能将功力传到他身上,其攻击力对巫蟒来说不足为惧。 郑鹤越打越心惊,这巫蟒果然不好对付。从孟知祥开始巫蟒就一直是芙蓉堂的假想敌,这套合击阵势已是多年来想到的最好办法。当年孟知祥还在李克用帐下听用时,就知道“八目魔王”朱温内力悠长,极善久战,特征也很明显,打着打着面色赤红,那时候朱温李克用两人正联手对付黄巢,有一次作战久了突然朱温就不打了,后来探子多方打听才知道他竟然回营招来营妓泄火,才知道他功法特性和隐患,朱温李克用死后,孟知祥也在蜀地自立,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朱温所用功法,而且是没有隐患的,所以一心想夺取到手。此次不止是买通巫山内应在酒菜中下药,这药本身无毒,可巫山弟子整日里与毒为伴,而且抬上来的玉雕里是镂空的,内藏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放出后与吃下的药中合形成新的东西,就能催发巫山弟子本身的毒素,猛然爆发那些弟子根本压制不了。 交手极快,巫蟒攻其必救,郑鹤七人合击难成,突然郑鹤将搭在那人身上的手往前一送,那人没料到自己被放弃,还一心等着别人来救,反应不及被巫蟒一掌击在胸膛上,可郑鹤此时与其它五人已经调整过来,一个个双手抵在前面一人后背,功力层层传送到郑鹤身上,郑鹤口中大喝一声“呔!”,双掌直推,击在那个弃子身上,那个弃子前面中了巫蟒一掌,人已不清醒,但在郑鹤大喝下竟然挣扎着咬下舌头,双手死死扣住巫蟒手掌。 巫蟒不料这竟然是个死士,来不及震开被扣住的手,就觉巨力传来,心道不好,也只能催动内力相抗。 两股内力在那死士体内爆发冲突,那人声都没出就已经气绝了,胸膛两面凹陷,骨头节节粉碎。 巫蟒被推着连退两步,芙蓉堂这合击之法果然不一般,六人合力已经压制住自己,却不知芙蓉堂这么多年也就成功了这么七个,郑鹤也因献策有功升任总令官。“阴阳和合长生功”善久战,“独尊功”更是如此,芙蓉堂针对其特点最后决定一上来便以大力压制,不给对手拖时间的机会,只是合击功法不好找也不好练,这六人加上郑鹤都是同族兄弟,每人二三十年的功力,就算传导过程中损失五成,加起来也远超巫蟒。 郑鹤占得上风心中大喜,暗道此法果然管用,却不知正如暗中给孟昶消息那人所言,巫蟒此时还未能完全消除隐疾,要论巫蟒这二十年修炼的独尊功内力之雄厚,加上独特属性,再来七个也不是问题,可巫蟒也不敢放开手脚发挥,生怕隐疾发作一个不好,身体僵直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巫蟒堪堪抵挡住郑鹤合力攻势后便不再过度催动内力,心中思索该如何打破僵局,若论比试武艺巫蟒自然可以拖得,可如今巫山上下岌岌可危,拖可只有死路一条。 巫蟒腹中发出“嘶嘶”声,这是与小龙联系的方式,平时小龙出现在外人面前有些惊世赫俗了,可此时已顾不得那许多,只要小龙到来就能解决自己一部分后顾之忧。 可信号发出却没有回应,巫蟒有了不详之感,心中焦急便想先一举拿下郑鹤等人再说,就在这时两条身影扑入堂内,半空对折一掌,一人扑向郑鹤队尾,一人转向杀入芙蓉堂彩衣人中间。 来者正是巫蛟和顾磊,两人一早在山门迎客,顾不上饮食反倒躲过一劫。 巫蛟扑来,郑鹤虽没回头,但已听到破空风声,心中大骇,此时正与巫蟒比拼内力,一时之间哪里撤得下来,这合击之法好合不好撤,稍有差池便会功毁人亡,自己安排那么多人竟没能拖住巫蛟,怎能让郑鹤不怒?可也顾不上发怒,郑鹤大喝一声“呔!”,身后五人条件反射齐齐猛输一股功力,郑鹤手掌在身前那人背部一震,“砰”的一声那人四分五裂,郑鹤手掌直接击在巫蟒手上,巫蟒被一股巨力推开,口中震出一丝鲜血。 好个郑鹤,危急关头不退反进,震飞巫蟒,口中再喝一声“哚!”,那五人连忙依序收功,可扑来的巫蛟也不是吃素的,那会等他们继续,一掌直接拍在最后那人身上,一股不下于巫蟒的内力直冲那人体内,那人正在收功,不防这股内力闯进来,顿时搅乱了步骤,多股内力乱窜,内腑被撕裂,鲜血从口中狂吐而出,顺带他前面两人也乱了气息,只有郑鹤反应快,震开背上手掌,反身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人一路逃到大堂门口,好在他跑得快,两声惨叫,气息紊乱的两人被巫氏兄弟一人一个给解决了。 此时七八个身影来到门口,正是一路追着巫蛟而来的芙蓉堂其它几位令官,看到郑鹤扶着两位族人站在门口,脚步齐齐一顿,让巫蛟走脱,坏了国主和总令官的大事,按芙蓉堂的规矩他们都要被重罚。 “怎么回事?”郑鹤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 几位令官和陆陆续续赶到的部下心中都是一凌,这几年郑鹤升任总令官以来,手段齐出赏罚分明,如今众人犯错那能不怕。 一位往日与郑鹤还算亲近的令官走上前汇报道:“巫蛟身边那个弟子有些反常,两位分配缠住他的令官一死一伤。” “嗯。”郑鹤哼了声不置可否。 那令官赶紧解释道:“并蒂两令官都似脱力一般,没死的那个也一直昏迷着,属下查过她的状况,她全身好像散功一样内力全无。” 第五十章 “哦!”郑鹤来了几分兴趣,这次计划是他一手打造,安排也是他一手布置,并蒂两位令官是双胞姐妹,武功不弱而且功夫有其独特之处,那个跟在巫蛟身边的弟子就是情报里巫氏兄弟两个亲传弟子之一,自己安排两个芙蓉堂令官对付他已是很重视,尤其这种有专属词牌名的令官。 “一会要抓活的。”郑鹤吩咐道。看着在彩衣手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顾磊,心道从巫氏兄弟手中拿到功法几乎不可能了,机会只在那两个亲传弟子身上,如此独特的功夫心法,不仅国主孟昶,现在他郑鹤心头也是一片火热,有了这东西他也有机会杀回大理一雪前耻。 不说郑鹤没料到顾磊功夫大增,就连巫蟒巫蛟也没料到。就这么一会功夫,杀入彩衣人中的顾磊就像猎豹般矫健,出手必伤人,有几个在二老看来不比令官差多少的彩衣人也不是顾磊一合之敌,诡异的是一个彩衣人被顾磊扣住后竟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不一会就这么软软倒下了。 只可惜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师徒三人收拾了大堂内的彩衣人,命令还没中毒的弟子带上受伤的师兄弟们向后堂转进。 巫蟒他们一退,郑鹤率人咬上来,也不死拼,就这么吊着他们。 巫蟒心头越发沉重,看芙蓉堂这副做派应该是有其它后手,到现在小龙都没有回应自己,后山那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从后堂暗门出来直接到了后山内,山上一片安静,没有丝毫被偷袭攻击的情况,但平时值守的弟子也一个不见,按理说巫蟒此时应该率众人退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巫蟒却又不得不来后山洞室。巫蛟顾磊都知道其中道理,没有反对在队伍后面压阵,而且今天没见到花飘飘,顾磊心里担忧不已,顾磊本想问二师父一些修炼中的问题,昨夜修炼的效果出乎他的意料,与巫蛟之前的讲述完全不同,可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是时候。 队伍一路向山上后撤,一些弟子沿路在险要地点布防阻拦追兵,来到洞室外,巫蟒吩咐巫蛟救治受伤的弟子,又让顾磊排查一下山上各处情况,转身独自一人走进去。接下来只能他一个人处理,貌似有故人来访。 通过甬道来到洞室中,一个黑衣人站在石台上,背对着甬道口,小龙和花花都躺在他脚边,生死不明。 听到巫蟒进来的脚步声,黑衣人转身看过来,洞室光线本就昏暗,加上这黑衣人带着头套,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露出来,所以那双眼睛格外显得明亮,眼神中到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巫蟒。 “阁下是何人?藏头露尾到老夫这里有何贵干?”巫蟒边走边问,来到石台上,低头看了看躺着的小龙和花花,还有气息,却不知为什么沉睡不醒。 黑衣人似乎不在意巫蟒来到身边,也不在意他查看徒弟和那条巨蟒的情况,只是上下打量着巫蟒,一言不发。 巫蟒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再问,盘算着此人到底是谁,貌似有些熟悉,和尚?还是方子午!对方费尽心机解决小龙作为自己的助力,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人,由此巫蟒到想到一件事,十多年前曾经有人闯进来,被小龙给惊走,当时自己与那人对过一掌未分伯仲,但那人表现却很意外,好像算准自己会出问题,不应该能发挥全部实力似的。 如今这人与芙蓉堂联手利用做寿的机会将自己与小龙分离,可见他不仅知道事情始末,而且他还没把握对付与小龙一体时的自己,看来这些年他长进不大。 巫蟒想明白状况,不再拖延,红色寿袍在气机的鼓荡下撕的粉碎,脚踏一步,气浪顺着踏点向四周扩散,躺着的小龙和花飘飘被扫落石台,直直冲着黑衣人就是一拳。既然了解我的底细,我也不和你玩花活,看是你能引动我的隐疾,还是我先打死你。 黑衣人对巫蟒的反应毫不意外,双手翻掌提气向外一推,拳掌还未相交,气劲已交锋,咔嚓炸响间,石台被划出数道裂口,好在花飘飘和小龙被巫蟒先一步扫了下去,否则没有防备不死也伤。 拳掌相交,“嘣”的一下声浪滚滚,空旷又有些封闭的环境里,隆隆做响。两人一过手心下了然又有些意外,对手之强都有些出乎预料,如临生死之敌,两人齐齐心神一震,打起十二分精神。巫蟒収拳大喝,另一拳立刻击出,黑衣人亦不退让,换掌相击,一拳一掌接连相击,越来越快,声音相接到后来都分不清前后分别。 声音传到洞外,顾磊眉头皱起,刚刚他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那些留守的弟子,都昏迷着倒是没有性命之忧,顾磊查了一遍没有花花,顾不得解救这些师兄弟,顾磊直奔洞室而来,见到站在洞外的巫蛟,奇怪二师父为何不进去,巫蛟一把拦住他道:“别进去,兄长之敌非你我能插手的,去了只会令他分心。” 顾磊无奈只能汇报了自己的发现,巫蛟点点头表示他清楚了,此时山路处有弟子大声呼喊敌人要进攻了,巫蛟飞速而去,留下顾磊在此守候,吩咐等里面动静小了再进去。 激烈的交手声不断,声浪从洞中甬道涌出,吹得尘土飞扬,不时有被救治清醒的弟子从屋内出来,看到这情况连连咋舌,却不敢停留,被指派到各个地点去防守。 顾磊站在洞口焦急等待,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这次来犯之敌到底是何人?芙蓉堂不可能有如此高手,大师父非要自己解决,顾磊也猜测可能和大师父将的往事有关。 突然一声巨响,仿佛山都被震动了,随之而来的气浪带着尘土杂物从洞口喷射而出,双手护住面门的顾磊都被吹得站立不稳,连连后退。这声过后又没了动静,顾磊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朝洞口走去,没敢马上进去,现在不知大师父和敌人的胜负,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大师父胜了自然可以等待自己进去救援,若是敌人胜了按刚才的情况看应该也不会太好,就怕此时冲出来自己不能拦住他。顾磊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令其走脱。 过了一会没见任何动静,顾磊进到洞中,侧耳倾听下感觉不到有人埋伏,慢慢向洞室走去,甬道四壁都被气浪刮出痕迹,可见大师父与那人功力都非常人能估量,心里再急,顾磊也不敢大意。 总算到达甬道口,顾磊朝里瞥了一眼,没见到任何敌人,倒是大师父盘坐在石台上一动不动,顾磊假意在甬道口晃了一下也没遭到攻击,这才放下心来扑到大师父身边,伸手一探,还有气息,顾磊心中好受些,眼见旁边还有一滩血迹,顾磊顺着血迹发现敌人应该是从另一面水道逃走了。 转头就发现花飘飘和三师父小龙都缩在石台下方,这个地方正好被石台遮挡,不会被交战的气劲波及,花飘飘口角和耳蜗的血迹应该是被声音震的,问题倒是不大。 既然敌人已经退走,顾磊不在迟疑,回到大师父身边,在他身后坐下,此时小龙情况不明不能做中介,自己也没办法处理,只能试试昨夜领悟后在今天作战中大显身手的那种方式。 双掌抵在大师父后背,运功查看大师父的状况。不出所料大师父依旧受困于旧疾,部分独尊内力与硬功内力交织在体表区域,反倒是体内的内力所剩无几,应该是在与人交手中使用一空,现在情况就像是中枢空虚,即无力调动地方,就连派出去压制地方的兵力都抽不回来。 大师父这情况若无外力相助基本和活死人无异,可自己那法子可分不了什么硬门独尊,一股脑都吸了不知道有没有后患,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冒险一试了,再耽搁只怕大师父会有生命危险。 功法一运转巫蟒的内力便被顾磊吸走,好在此时巫蟒人事不醒,而且与人交手后余下内力相对原来总量来说只是很少部分,但今日顾磊吸了两个芙蓉堂令官的内力,后面在大堂中也吸了几个彩衣高手,此时再吸确实有些撑了的感觉,况且内力也有高低之分,巫蟒这两种内力常年交锋锤炼,质量绝非那些芙蓉堂高手可比,顾磊能吸却难以将其消化转运,一时间形势变得凶险无比,昨夜以五行四象转化之法成功将先前吸入的内力纳为己用后,顾磊一度以为找到了化解大师父旧疾的办法,可此时才知这办法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就看在自己被撑死之前能不能将大师父这些淤积的内力都吸干。 顾磊收功长吁口气,刚才差一点就交代在这了,自己倒不打紧,恐怕要连累大师父一起就罪过了。 心神一收回就发现此时洞室内竟满是人,满身是血的二师父巫蛟被人搀扶着坐在自己身边,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二师父,这是怎么了?”顾磊急忙问道。 巫蛟苦笑道:“那芙蓉堂不知从那弄到大批连弩,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弟子们也抵挡不住只能先退到洞内。” “小磊,你这功法从何而来?”顾磊突然听到身前盘坐的大师父巫蟒问道,原来不知何时巫蟒已经清醒过来。 顾磊连忙道:“就是二师父所教的那样,徒儿只是以五行四象转化之法纳为己用,可惜只能解决’手太阴肺经’一脉。” “只解决了一脉,你这话让二师父愧颜啊!”巫蛟说着一脸笑容止住顾磊的请罪,玩笑道:“我想了十多年,都没能想通,你一个晚上就解决了,只是有些可惜啊。” “哈哈哈,不虚了,老二,临死前能见到此神奇功法也不亏了。”巫蟒笑着说道,他知道二弟这是叹息如今有了解决之法,巫山却也到了绝路,天无绝人之路,自己抱以死志拼退强敌时可没料到自家徒儿竟能救回自己性命。 “是的兄长,老道着相了,哈哈哈…”巫蛟附和大笑道。二老先后开怀大笑令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师父们为何如此开心。 巫蟒点点头,二弟在自己面前自称老道,这是放开了,也好!只要心中无憾,自己也不用犹豫,为孩子们谋条生路就好。 “花飘飘,先前是怎么回事?小龙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巫蟒唤过花飘飘问道。 花飘飘被巫蛟救醒后一直缩在一边自怨自艾,此时被大师父质问,眼睛一红差点要哭出来。 巫蟒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女徒儿年纪小也没怎么历练,偶尔疏忽大意也正常,自己刚刚的语气是有些严厉了,可事情不能不弄清楚,只能语气温和道:“莫哭,师父只是问情况,你如实汇报便是。” 花飘飘羞愧点头,断断续续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来给小龙,三师父喂食,刚进洞室就眼一黑,后面啥都不知道了。” 巫蟒听了无语,看了看她,心想这花花小时候多机灵一孩子,怎么长着长着就长偏了,不过这次自己都上当了,也怪不到她,便道:“你去给小龙多喂些解雄黄的解药,一会还需要它出力。”接着对众人道:“今天来犯敌人处心积虑灭我巫山,可我巫山非是一山头,当年受封只是为一安生之地,这些年能保一方平安已是我巫蟒之福,本次灾祸也只对我二人而来,有些弟子本地本土的,芙蓉堂不见得会赶尽杀绝,就算那些没处去的弟子只要愿意加入这些寨子,我相信那些头人长老们也不会反对。” 巫蟒这番话一说,众弟子鼓噪起来,纷纷愤恨道:“师父不可,我们一起杀出去。” 巫蟒抬手止住弟子的反对,扶着顾磊的肩头站起来,顾磊有些疑惑的看着大师父,刚才那一下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力量实在是有些软。 “跟我出去吧!”巫蟒不可质疑的说道,弟子们不敢再劝,可人人忿忿之色,跟在师父身后,顾磊和花飘飘刚要跟上被巫蛟一把拉住,便听巫蛟吩咐道:“你俩跟着我。” 顾磊和花飘飘闻言停下脚步,可眼见大师父带着众师兄弟都走出去了,也不见巫蛟动身。 巫蛟拍拍恢复了几分元气的小龙,指指头顶的洞顶。 小龙会意直立而起一头撞在顶壁上,人为遮挡的顶壁出现一个大洞,一条软梯落下来。巫蛟拉过软梯对二人说道:“你们和小龙从这走。” “二师父!我…”顾磊那料到二师父竟然是让自己逃生,还想反对被巫蛟一把揪过来,将软梯递到他手里,不容置疑道:“走!莫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顾磊看着二师父坚定的眼神不敢不听,心中愤懑无处发泄,拉住软梯几下便到了洞顶,上面是一条朝上的甬道,甬道比小龙大一圈,正好容它通过,不知道通向哪里。 回头见二师父拉着花飘飘叮嘱了几句什么,见顾磊回头狠狠盯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往上,再回头有他好看,接着花飘飘也拉着软梯向上爬,顾磊心一横,擎着泪水开始向上爬,爬了一段,泪水夺眶而出,“哇”的差点哭出声,想到师妹正在下面看着自己,又一口咬在手臂上,哽咽了一会,好容易压住情绪,师妹已经赶了上来,小龙的半个身子也在甬道内了,“嘶嘶”叫着让顾磊动作快些。 在衣袖上擦了一下眼睛,顾磊拼命向上爬着,来到上甬道尽头,接着变成了横向的甬道,顾磊爬进横向甬道,回头将花飘飘也拉上来,横向甬道宽敞许多,没几步就可以直起身体,又抹黑走了一会看见光线,小龙不受黑暗影响,很快爬到了前面,二人跟在后面踉踉跄跄来到掩盖着杂草树枝的洞口。 扒开树枝,顾磊回头望了一眼带头走了出去。 巫蟒走到山腰洞口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大声喊道:“郑鹤,出来一叙。” 此时洞口已经被团团围住,不少彩衣人的拿着一把连弩对着洞口,后面还有后蜀兵丁不停涌上来。 “蟒供奉可是重新考虑清楚了!”郑鹤没让巫蟒久等,走出来问道。 巫蟒见郑鹤出现也走出洞口,对那些指着自己的弩箭视若无睹,身后的弟子也一个个努力挺起胸膛昂首走出来。 “郑总令官,国主谋我巫山重宝,与这些无辜弟子无关,他们也都是国主子民,还请总令官放他们离去。”巫蟒开口请求道。 “只要蟒供奉愿意献出功法,不仅这些弟子可以保全,就连你依然是我蜀国供奉,这一点我郑鹤可以保证。”郑鹤见巫蟒有服软的意思,大度提议道。 第五十一章 巫蟒没有立刻回应,郑鹤也不愿逼迫过甚,哪个合作者说是能解决巫蟒,可巫蟒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失败了,就是不知道巫蟒还剩几分实力,况且和平解决最好,巫蟒若是困兽尤斗,伤的是蜀国根基,只是那些弟子都站在洞口,人群中没见到巫蟒那个亲传弟子,郑鹤有些不安心,不知是不是在后面。 想想郑鹤道:“你让弟子们缴械接受看管,我不伤害他们。”他想看看巫蟒那个亲传弟子在不在其中。 这到正和巫蟒的意,他本就不想弟子们受太大损伤,这会顾磊他们也应该能跑下山了。 巫山弟子在师父的严威迫视下只能缴械,被一个个带到旁边看管,当先前被射伤的巫蛟都走到巫蟒身边时,郑鹤知道自己上当了。 “老匹夫竟敢诓我!”恼羞成怒的郑鹤气急之下喝道:“射,给我射死他!” 包围的彩衣人扣动扳机,连弩箭矢如雨般射向巫蟒,巫蛟垮前一步档在兄长身前,这次有了防备,射过来的箭矢被悉数击落,负责指挥的芙蓉堂令官挥动令旗,前面的彩衣人两旁退去,露出身后组装好的床弩,为了对付巫山二老,芙蓉堂竟将边境城市上的床弩给拆卸带了过来,这守城利器近距离簇射那是人力可挡的! “嗖”“嗖”发射的巨大弩矢飞来,刚才还气定神闲的巫蛟脸色大变,双双掌齐出击飞一支弩矢,可对后面接二连三射来的弩矢无能为力。 一支手掌抵在巫蛟后背上,精纯的内力输入,双手发麻的巫蛟又生龙活虎起来,接连又击飞两支弩矢,可惜背后传输的内力有些不继,巫蛟心知大哥也是强弩之末,下面这支无论如何也难挡住了。 “啊…哈!”生死关头巫蛟突然被身后的兄长甩飞出去,巫蟒迸发余力双掌总算夹住弩矢,可巨大的冲击力将巫蟒推的连连后退,一条人影飞扑前来,一脚将半空的巫蛟踢得口吐鲜血砸在地上,接着一把抓住弩矢箭杆,猛地向前推。 巫蟒怒视推着弩矢前进的郑鹤,发力抵抗却是徒劳,弩矢寸寸突破他的双掌,弩矢尖慢慢抵到胸口,一时竟却无法刺进去,几十年的外门硬功,加上后来两种功法反复在体表区域的捶打,巫蟒的身体说是铜墙铁壁不为过,只是今日历战许久,阴差阳错之下又被顾磊破了功,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呵呵!”就算如此巫蟒依旧口角含笑戏蔑的看着郑鹤,嘲笑他不过如此。 气急败坏的郑鹤发狠夹起弩杆,脚下连蹬,誓要将巫蟒杀死。 “噗嗤。”弩矢终于当胸穿过巫蟒,“叮”的一声穿在山壁上。 “大哥…”巫蛟悲呼挣扎爬起冲过来,远处被看押的巫山弟子也悲泣声四起,纷纷躁动着,却被芙蓉堂彩衣人武力镇压。 巫蛟还没到巫蟒近前又被郑鹤踢飞,一次次爬过来又被踢飞,可巫蛟依旧不放弃向着巫蟒方向爬。 “你若交出功法我还可以饶巫老二一命。”郑鹤看着伤重垂死的巫蟒冷笑道。 “嗬…噗”喘了口气,巫蟒一口血吐向郑鹤,可惜力气耗尽,被轻松躲开。 “好。”被激怒的郑鹤将终于又爬过来的巫蛟提起,放到巫蟒面前,卸掉了巫蛟一只胳膊。 巨疼使巫蛟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挤出一丝笑容,用剩下的手一把抓向兄长的手,可就差一点够不着。 巫蟒会意也将手伸向二弟巫蛟,只是身体被钉住动弹不得。郑鹤就是要他们看得见够不着,以此来摧残他们兄弟俩的意志,看着巫山二老越是努力越是无法达到目的,郑鹤冷酷的眼神配上满脸的笑容也越发令人恐怖。巫蟒张了张嘴,郑鹤还以为他要求饶,刚想侧耳倾听,那料巫蟒猛的将身体在弩杆上往前拔,手终于够到了巫蛟,两人十指死死相扣,如愿的巫蟒发出无声的大笑,鲜血从口中涌出也丝毫没影响。郑鹤气急想将二人手分开却掰不开,卸去胳膊依然无法,抬头看时发现巫蟒已经气绝,手上提着的巫蛟亦是如此。 自己最后还是被这两兄弟耍了,“啊…”郑鹤狂怒将巫蛟尸体甩出,连着的手竟将巫蟒尸体一同带起,从弩杆上抽出去,一同滚落到一起。 还不解恨的郑鹤正要上前,发现大庭广众之下有些失身份,恨恨看向那群跪地哭泣的巫山弟子,想杀几个泄愤却又强行忍住,这些巫山弟子大多都是周边山寨头人族老的子女,杀一个就是惹一窝,激起民变就更没法较差了。 “郑总令,洞内有几条暗道,都已派人查探,没有发现所寻之人。”一个下属回报道。 “全力追寻那两个弟子的下落,巫蟒身边那条蛇也不见踪影,一定和他们在一起。”巫山二老若是那愿意以功法换富贵之人,何须与芙蓉堂暗斗那么多年,所以一开始郑鹤就没将目标放在二老身上。想了想郑鹤继续吩咐道:“让周围大军小心戒备,有情况立刻上报,这么短时间应该跑不远。” 小龙带路,顾磊和花飘飘跟着在群山间快速离开,这一路逢山涧小龙化身为桥,越是不好走的山路越是坦途,许多地方后蜀军队根本不会设防,反倒令一蛇二人轻松通过。 走着走着,小龙突然回头望向巫山方向,昂首发出一声嘶吼,顾磊明白了,心中绞痛,上前环抱着小龙师父轻声安慰。方停顿了片刻,远处惊鸟盘旋,顾磊知道是刚才那声暴露了方位,连忙拉起垂泪的师妹,催促小龙重新上路。 果不其然,前方渐渐有敌人身影闪现,刚开始还只是一些普通兵丁,看见小龙已经手足发软,对顾磊他们造不出威胁,但随着芙蓉堂的彩衣人也大量出现后,前进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尤其其中有些人从腰间皮囊中掏出一把把粉末到处乱洒,小龙闻着那味道就踌躇不前,几次因为这没能突出去,只能退后重新找方向。 慢慢芙蓉堂的包围圈缩小,顾磊他们的压力增大,只能在地形险峻的地方游走躲避,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下起了大雨,雨水冲淡了药粉的味道,小龙恢复正常带着两人冲破重围。 数天后,一直在重山间行进的他们听到远远有隆隆水声,应该到了江边,可追兵一直没能摆脱,大小战斗数十次,一蛇二人的状态都不好。 离开巫山范围后,小龙一直带着两人朝西南走,三个也不敢出现在有人活动的区域,一直在山里行进,如今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顾磊找了个高处观望了一会,跳到地上示意赶紧赶路,追兵又快接近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龙巨大的身躯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留下痕迹,只能希望借水路来掩盖。 他们这样想,追兵也清楚一旦让他们借水路逃脱,再想找到就困难了,所以越发疯狂,几路追兵间的联系也噬无忌惮,信号彼此起伏,给逃亡的人心理很大的压力。 随着江水拍打两岸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场生死竞速也越发激烈,顾磊他们两侧都有追兵包抄,身后那路追兵更是急迫,数个人影在树木上方疾驰,一心要将他们留在江岸这边。 顾磊三个也不敢做两边突破的打算,到现在还能跟着的都是好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拖住,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 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身后追来的正是郑鹤为首。 “小心!”花飘飘叫道,挥手磕飞一支从左侧射来的箭。 也不知道芙蓉堂从那调来的人手,出入丛林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平常,丛林中射箭又刁又准,设置的陷阱令人防不胜防,若不是他们对小龙的体型力量估计不足,顾磊三个到不了这里。 两侧不时有箭射过来干扰他们的速度,这些箭上都涂有剧毒,擦破点皮就能让人生不如死,顾磊花飘飘不得不小心躲闪,速度立刻变慢,小龙嘶叫一声催促他俩快些,两人一边提速一边干脆借小龙那庞大体型躲避,那些箭对付小龙的鳞甲吃力,即使穿透上面的毒一时半会对大蛇也威胁不大。 眼见江岸越来越近,追兵更是急切。 “嗖嗖嗖”几只箭越过顾磊他们落向前方,顾磊抬头一看暗叫不好,原来那些箭矢上都绑着一个布包,这些绑着布包的箭还在下落,另一批箭冲着前面那些箭而去,有些射空有些射中布包,布包里的药粉纷纷洒落,小龙游动的身子立马直立,想也不想调头就转向另一个方向,可这时那一侧的追兵已经包抄迎头撞上来。 快要接近时,对面其中有几个想从腰包中掏药粉,多次接战对手也明白先减弱小龙战斗力的道理。那料顾磊跃到小龙蛇头上方,小龙顺势一送,顾磊如箭般射入对面人群中。 这部分芙蓉堂人手都是丛林作战的好手,但被人欺近身后近身能力却差一些,顾磊连杀两人,剩下的也无力再掏腰包洒药,就被小龙撞了个人仰马翻,一蛇二人也不耽搁,且战且走,步步是血向着江岸边的悬崖进发。 眼看这些人无法阻拦住顾磊他们的脚步,郑鹤厉啸严令下属拼死纠缠,自己一再加速赶来。 小龙仗着体型大横冲直撞,被撞之人非死即伤,顾磊和花飘飘在两侧护卫,对付那些意图拿药粉的,可这些人也不知被郑鹤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悍不畏死,有几个不把药粉洒向小龙,而是洒在自己身上就这么直接撞向巨蛇,顾磊和花飘飘一时阻挡不住,小龙被药粉沾上后明显变得迟钝,随着沾到的药粉越多,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在离悬崖差几步的地方停下来。 顾磊二人此时已解决这一路追兵,可另两路到此也不须片刻,两人一人抬头,一人抬尾,连拖带拽的拉着小龙到江岸边,下面就是滚滚江水,只需将小龙推下去,再纵身一跃即可摆脱追兵,可头部和三分之一身体都在悬崖外的小龙,两人却再也推不动了。连日拼杀赶路,两人精力已近耗尽,顾磊就算内力可以补充,可气力却一时难以恢复,抬着小龙尾巴的花飘飘气力用尽坐在地上无力动弹,顾磊将小龙头推下后也四肢无力,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顾磊坚持走过去拉起花飘飘道:“过去岸边,我叫你跳你就跳。” 花飘飘话都懒得说,点头挪到江岸悬崖边。 顾磊倒退几步,回头看了眼追来的郑鹤,深吸口气,猛地发力向江边小龙悬挂着的身躯冲去。 抬不动就只能寄希望能将小龙的身躯撞下去,快要撞上时,顾磊大喊:“跳!” “嘭!”的一声,小龙的身躯被撞得超前推动了一截,悬崖下边的份量超过搭在悬崖上的,整个身躯快速向下溜去。 这一撞顾磊被撞的七昏八晕,双脚踏在悬崖边上不分东南西北,听到顾磊大叫的花飘飘拉住他一手就向江中跳去。 两人半空中都觉逃出生天,可顾磊忽然被人扣住肩膀,转头一看竟是郑鹤,他也毫不迟疑飞身跳了下来,扣住了顾磊肩头,他的脚被另一人抓着,上面还有一人脚搭在悬崖边上,手抓着他的脚,这样人拉人成了一串。自由下落的势头一顿,整串人都横向撞向江岸的崖壁。 一串人都拍在崖壁上,几乎同时小龙的身躯从顾磊的眼前滑落,砸进江水里随波浮沉。 悬崖上郑鹤的下属已经赶到,开始将人往上拉。顾磊看着郑鹤得意的那张脸,心底发狠,将另一手拉着的花飘飘抛向江中,花飘飘大喊着什么在隆隆江水声中几不可闻,转头顾磊冲着郑鹤微微一笑,在郑鹤错愕中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臂。 郑鹤不明顾磊笑啥,得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就见顾磊反手扣住自己手臂,自己内力不受控制朝外涌去,不仅如此,还有其它人的内力通过自己身体朝着被扣的地方涌,短短片刻自身内力便十去其三,好在郑鹤反应神速,又和身后两个族人常年合练合击之技,舌底发力大喝“呔!”,接到命令的二人下意识就将内力悉数输入郑鹤体内,巨量的内力输入,郑鹤方有余力控制着这些内力在手臂被扣处炸开,震得顾磊手指发麻再也扣不住,郑鹤这时手臂也被炸开的内力震伤经脉,不自觉松手,顾磊失去抓持,整个人仰面朝江中跌落,郑鹤想起那未到手的功法,下意识还想用另一只手去抓,可又如触烙铁般缩回来,刚才那情况诡异,自身内力三四成不知去向,实在令郑鹤后怕。 眼睁睁看着顾磊落入江中,被属下拉上崖的郑鹤脸色铁青,抿着嘴望着奔腾的滚滚江水半晌无语。这次自家可谓损失惨重,先前六个合练族人去了四个不说,后面人手损失更大,尤其是后面调来的这些自己从缅境带出来的族人,足足一多半被埋在这一路的丛林中。 没能完成国主的任务,自己亲信人手又损失过大,恐怕这总令官的位置都会不稳。 “传令下去,沿岸搜索。”收拾了心情郑鹤给属下下了命令,一无所得的回去又有些不甘心,继续追击恐怕也没有效果,尤其顾磊最后那诡异吸取他人内力的情况实在让郑鹤惊魂不安,所以这个命令有些不清不楚。 “趴”的砸在江水中,顾磊从吸入太多他人内力的狂躁中清醒,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体内内力四处乱窜难以安抚,四肢四下胡乱划拉,人一会沉到水底,一会又蹬出水面,湍急的江流带着顾磊不时拍打在江岸崖壁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顾磊口吐鲜血,身体反倒好受些, 恢复几分对身体的控制后,每每快要撞击时只需护住头部,任由水流礁石拍击身体,反复沉浮撞击中江流渐渐平缓,四仰八叉飘在水面上的顾磊连动动手指的余力都没有了。 江水经过一个回旋区,岸边垂落的枝条扫过顾磊的脸颊,伸手抓住树枝就能将自己带出困境的顾磊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机会飘过。 无奈叹息时,一支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师兄,我又救了你一次。”耳边听着花飘飘的声音,顾磊感觉生命如此美好。花飘飘不是一次救自己了,这事她说过不知多少遍了,当年就是她怂恿二师父回去的,为这她没少敲诈自己,可今天顾磊觉得敲得不冤。 “哗啦”跳入水中,花飘飘拖着顾磊到岸边,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架到岸上。 大口喘着粗气,两人躺了好一会。 第五十二章 “花花,该走了。”恢复些气力,顾磊招呼花飘飘重新跑路。 “嗯…哼…”花飘飘胡乱应了下,根本不想动。 全身酸痛的顾磊也不想动,可从小被二叔锤炼的坚韧意志力命令他爬起来,强行拉起花飘飘,相互搀扶着离开江岸边,说不定什么时候芙蓉堂的人就会沿着岸边查过来。 “小龙师父呢?”顾磊问道。小龙和花飘飘先后落水应该离得不远才对。 “刚落水时还看见,后来水流太急,我只顾着躲避礁石,转眼功夫就不见了,小龙师父皮厚肉糙不会有事的。”花飘飘说着找了个隐蔽处猫着。“师兄再歇会,这里不容易被发现。” 顾磊看她实在走不动,这里离开江边已经有段距离,同意先休息,心想小龙师父水性好得很,那药粉只是让它麻痹一时半刻,缓过来这江流对它而言就是龙入大海,确实不用替它担心。 吃了些地衣山果补充体力,再度上路的二人山林中日行夜伏,每当要穿过人群聚集地改为夜行日伏,总算摆脱了追兵,来到后蜀与大理国边境。 两人扮做兄妹,打算先穿过边境进入大理国。大理段氏与郑鹤祖上曾同为南诏之臣,却有深仇,至少芙蓉堂无法在大理境内噬无忌惮的追扑二人。 过境之前二人寻了个破庙改头换面,装扮成走亲戚的白族兄妹。 “师兄,你看怎么样?”一身白族装扮的花飘飘打了个圈,想让顾磊评点一下。 顾磊一看,有些愣神。花飘飘此时头缠花巾,白上衣红坎肩,蓝色宽裤,脚蹬碎花绣鞋,花花本就皮肤白皙青春靓丽,如此一打扮美艳不可方物。 “咳咳,有些太咋眼了。”顾磊摸摸鼻头,故作随意说道。 “切!”花飘飘啐了下,知道师兄这是不好意思,只能变相夸自己,心里挺美,嘴里却道:“你还不是一样!” 上穿白色对襟衣,外套黑领褂,同样的蓝色长裤,软底快靴,腰挂长刀,好一个英俊白族少年,和先前的道袍相比少了些飘逸多了几分俊美。顾磊看不到自己穿着到底如何,可穿的时候就发现实在太显眼了些,为了方便两人找了个富贵人家取了些衣物,只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没考虑周全,主人家的衣物确实奢华了些,都是丝织的绫罗绸缎。 换好衣服花飘飘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从里面取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戴起来,和衣物相比这些东西倒显朴素了,顾磊这才发现师妹平时也不喜欢打扮,现在戴的这些小东西都有特殊的用途,比如那支步摇就是中空的,可以吹出一根毒针。 一件件小零碎戴好后,花飘飘将小包掖到腰间,抬头看见顾磊盯着自己腰间表情严肃。 “怎么啦?往那看呢?”花飘飘心一紧,故作傲娇地说道。 顾磊抬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刚才那几颗药丸是哪里来的?” “什么药丸?女孩子的东西你瞎看什么?”花飘飘也不躲闪顾磊的目光,反倒质问顾磊不该偷看她的东西,往日她这么说,顾磊多半会不好意思,可今天却没回避的意思,接着问道:“师妹,师门的规矩你应该懂的,从第一天开始,师父就说,我们巫山驱虫避毒用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使用雄黄,你那药丸为什么会有雄黄?而且份量不少。” “没有,你看错了。”花飘飘嘴硬不承认,见顾磊不信便娇羞道:“师兄你定是累了,把我治腹痛的药看岔了。” 顾磊叹气道:“花花,我不是看的,你有体香是可以掩盖一部分味道,可有颗药丸碎了,如果你不否认我还不敢确定,可你越否认我…” 花飘飘听了脸色煞白,刚才还神采奕奕的眼睛一下暗淡,垂头不语。 顾磊心中纠结不已,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半晌花飘飘低声哀求道:“师兄,能不能当作…” “不能!”顾磊想也没想脱口道,这不是自己能心软的,二师父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大师父待自己如亲子,他们将最后逃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和花花,可花花…虽然自己也万分不愿花飘飘就是哪个内鬼,可事实却就是她,能支开值守弟子悄无声息迷倒小龙的人没几个,一路上自己都在想这件事,只是不敢也不愿往花飘飘身上想。 “师兄是想清理门户吗?恐怕还不能如你所愿!”沉默一会花飘飘抬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突然的变化令顾磊有些措手不及,就听花飘飘问道:“师兄你不像念家人吗?刚到巫山时你不是闹着要去找你小弟和父亲吗?” “想!”顾磊答道:“可这和你背叛师门有什么关系?” 花飘飘苦笑,道:“师兄,当年你每向师父提出要去找寻亲人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想念父母,姐姐吗?你可以直接表达出来,而我则不能表现一丝一毫,否则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们,这种只能在夜里偷偷思念的知味你懂吗?”顾磊没想到那个从小无忧无虑的花花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尤其是她的痛苦有些是自己所造成的,一时对花飘飘的质问无言以对。 “可这些也不是你背叛师门的理由!”顾磊反驳道,想不通花飘飘会为此就不顾多年师徒情谊出卖巫山。 “他说只是要取回当年大师父拿走的东西,只需要我迷倒小龙师父,他拿到东西我就能和家人团聚,我也没想到最后事情变成这样!”花飘飘解释道。 “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是装的?对师父,对我。”顾磊不可思议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喜欢巫山,喜欢哪里的一切,可我也不能让我的家人丢掉性命。”花飘飘激动大叫道。这一刻也许是真情流露,花飘飘泪水涟涟,可顾磊已分不清花花还是不是他记忆里的师妹。 花飘飘抹去泪水,道:“你让我走,我还有事没办完,等我办完事情,任由师兄你处置。”说完花飘飘就欲离开。 “你不能走,事还没说清楚,说清楚…唉!你必须给大师父,二师父一个交代。”顾客伸手阻拦道。 “什么交代,我去做的事就是给两位师父一个交代,你再拦我就真的误事了。”花飘飘急道。 “我误事!”顾磊不料花飘飘还敢强词夺理,想起一件事问道:“那天二师父后面和你说什么?” “说什么不能告诉你,我对天发过誓不告诉第三个人,但这事极为重要,我必须去办,师兄你放我走吧!”花飘飘哀求道。 顾磊看她不似做伪,可想到那时二师父不知道她是内奸,若真将什么重要的事交代给花飘飘去办的话,岂不是更坏事!想到此顾磊哪敢就此放她走。 “你!”花飘飘大急,这事答应二师父不告诉其它人,只能自己去办,可现在师兄抓自己一个现行,自己是内奸也是事实,要想再取信师兄估计是千难万难,看来只能硬闯了。 想到此花飘飘也不再犹豫,手腕上银镯子脱手而出,飞射顾磊面门,脚尖一点,整个人朝庙门扑去。 还敢动手!顾磊有些生气,挥手用刀柄磕飞手镯,那料手镯断成几截,一蓬毒雾飘出,顾磊连忙屏住呼吸。花飘飘有一些这样的小玩意他是知道的,不止花飘飘,巫山弟子基本都有一些个人使毒的手段,顾磊倒是其中异类,一向不怎么研究这些东西,但在他面前使用也太小看他了。 连刀带鞘从花飘飘面前飞过,花飘飘只是略后仰避过,就没法再晃过顾磊,无奈后退闪躲顾磊踢来的一脚。 巫氏二老往日考教只注重内力,甚少关注他们的拳脚招式。两人也很少比试,这一路逃避追杀花飘飘倒是见识了顾磊的手上功夫,可真和师兄动起手来才知道今天讨不了好。 自知久战更不是顾磊对手,花飘飘心中一转,不闪不避以命博命疯狂进攻,本就不想伤她,只想擒下她的顾磊一时竟然被动无比。 歪头闪过花飘飘甩头射出的耳环毒钉,又躲过一记“撩阴腿”,心头火起的顾磊肩头一靠,正撞在花飘飘。 花飘飘捂着胸口后退,又羞又恼的瞪着顾磊,瞪得顾磊目光四下躲闪,花飘飘狡诈一笑,脚步一旋转到顾磊左侧,一掌击向他腰间,一掌抓向肩头。 暗呼上当的顾磊刚压下的火又腾的燃起,一手格开腰间那一掌,一手击向抓自己肩头的手掌。眼见两掌即将相击之时,花飘飘竟手掌一晃收回,挺胸迎向顾磊,顾磊这掌若是击实,花飘飘九条命也不够用,可顾磊哪忍心杀她,急忙撤回掌力,掌力收回掌却收不回,唬得顾磊就要收手,手就被按住,掌心刺痛立刻开始麻木。 就见花飘飘按住自己手就要去锁拿自己手指,顾磊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叫道:“花花,不可!” 交手中顾磊手掌拇指一直扣在食指之后,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使出那吸功之法,那功法只是初创不受控制,如今花飘飘竟然不知好歹去掰那拇指,若被拇指少商穴接触,尤其自己还中毒麻木着,想解脱都难。 花飘飘听顾磊叫声惊恐,还以为自己计划奏效,手下不停,拇指扣住顾磊拇指就要翻手擒拿,刚一接触就觉自身内力极速涌向师兄体内,这才想起当时两位师父和师兄的对话,好像顾磊自己创了个了不得的功法,想要摆脱却提不上劲。 江河入海,顾磊功力本就比花飘飘高深,一半的内力转瞬便泥牛入海不知去向,花飘飘吓得脸色苍白,恳切哀求地看向顾磊,希望他能放开自己,却见顾磊一脸无奈焦急,额头汗滴,知道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顾磊现在就算想放开自己也没法办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飘飘心如死灰,体内功力已所剩无几,恍惚中就见儿时记忆中父母姐姐和自己告别时的样子,一会又浮现两位师父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与小龙开心玩耍,接着那个附骨吸髓的声音也响起,命令自己一定要潜伏到二老身边,找时机盗取一件宝物,自己越想反抗结果越陷得深。 斗大的汗滴从顾磊脸颊滑落,花飘飘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再不想法脱离接触,花飘飘就要死在自己手里。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不,不对。”顾磊心思急转苦寻不到解决办法。“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是说湍急的流水水势之猛,能够把巨石冲走,可若是石大到水冲不动呢?能不能把水先堵住,或者干脆截断水道。” 不敢再耽搁下去,顾磊反向调动内力冲向手太阴肺经,可这些内了又不能真冲入花飘飘体内,此时花飘飘估计要油尽灯枯了,但凡有不受控制的内力冲入她体内都是一场灾难,所以这些内力只能是堵住经脉,可仓促间那来得及,再加上毒蔓延到手臂,内力调动吃力,顾磊感觉再这么下去花飘飘没救了,心一横,内力所过之处经脉尽毁。 巨疼中手臂“啪嗒”一下耷拉下来,失去支撑的花飘飘也向地上倒,带着顾磊滚到一起。本就承担着转化任务的手太阴经脉如今废去,体内内力立刻暴动起来,顾磊体内经脉就如有火烧针扎,每一处肌肤仿佛被人寸寸揭下,每一处肌肉就如有万虫撕咬,每一处骨头上都被刀反复刮刻,这难以承受的疼痛让顾磊无意识的翻滚嘶嚎,在一声沙哑的痛呼中顾磊双腿一瞪不再动弹。 过了一会,花飘飘捂着额头从地上坐起,看了看自己,又看看不远处躺着的顾磊,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还活着,艰难爬到顾磊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啊!”花飘飘脱口惊呼,顾磊一点气息都没有,后面发生了什么,师兄怎么会气绝于此? “哐嘡”一声,庙门被人推开,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探头看了看,有些惊讶花飘飘的美貌,转身退了出去。 外面隐约传来对话声,却听不真切,花飘飘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内力尽失,连有人来到近前都没法发现。 不一会一个贵妇人在两个丫环和刚才那个下人陪同下走进来。 贵妇人一进来就盯着花飘飘看,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眼神中带着惊艳、欣喜等诸般情绪,只是不像看人,倒像是看一件货物。 花飘飘低着头作害羞状,躲避着几人的目光,从他们的脚步来看似乎都略通武功,但也就是个强身健体的路数,可如今自己武功全失,在人没进来前她已试过,经脉因内力极速丢失竟然出现了萎缩,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重新修炼。 “姑娘是哪家的阿妹?怎会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贵妇人轻声细语的问道。花飘飘若不是先前在她眼神中看到那一丝不怀好意也会以后这贵夫人面慈心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花飘飘低泣道:“我与阿哥走亲戚在这歇脚,那料阿哥突发恶疾,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贵妇人早在角落里看到了换下来的汉人衣服,但此时花飘飘和顾磊都穿着白族服饰,猜测这是一对私奔的男女,估计是想到大理国躲避追扑,可男的却暴毙了,先前听到的惨叫应该就是那男的发病时所发出,若是这样到也好办了。 贵妇人突然说了一句话,花飘飘听了茫然不知,那贵妇人见了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其实花飘飘见她先前眼光扫过角落,知道应该看出破绽,又听她用白族语问话,索性装作听不懂。 “我是问你如何处置你阿哥尸体?”贵妇人也不指出花飘飘说谎,解释道:“妾身夫家姓徐,你可以叫我徐夫人,夫家在各地多有产业,今日巡视完归家途中听见有惨叫声,才特来查看。” “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花飘飘六神无主的样子楚楚动人,徐夫人见了更是喜欢,心道如此佳人哪个男子见了不怜惜,这次真是捡了一个好宝贝。连忙出主意,道:“不如我唤家仆来先收敛埋葬,总不能就这么丢在荒郊野外。” 花飘飘低头不语,半会方微微点了头。 徐夫人见她同意,便唤来家仆,将顾磊用草席收敛,又在庙外荒地挖了一坑,就要将其埋葬。 花飘飘随那徐夫人出了破庙,来到挖好的坑前,两个家仆抬着包着顾磊的草席,那两家仆也不下坑,就这么一甩,草席裹着的顾磊就被扔到坑里,一条手臂耷拉出来。 土一层层埋上,花飘飘眼尖,看见顾磊手指似乎动了一下,花飘飘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师兄难道还没气绝。花飘飘有心叫停,又怕这些人有歹意,此时她已手无缚鸡之力,这徐夫人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好人怎么会一口薄棺都不用,就这么用草席草草埋葬,收敛顾磊尸体也只为让自己能心甘情愿的跟其走,若指出师兄没死,指不定她门会干出什么。 想到这花飘飘发疯似的冲到坑前,扑倒在土坑上撒泼似的哀嚎,趁众人不备拔下发髻插在面部土层里。 那徐夫人眉头皱起,旋又展开,心道:哭干净也好,断了念想以后也好控制,省的不干不净的心里挂念。便也不阻止任由花飘飘放声哭泣。 待得花飘飘声音渐渐哑了,徐夫人令丫环婆子上前搀扶起她半拖半劝的扶上了马车。两个填土的家仆见主家离开,干活也就敷衍,草草添了几锄土就收场追赶主人去了。 徐夫人递了一块手帕给还在抹眼泪的花飘飘,顺手拿起花飘飘的手轻轻抚摸,赞叹道:“小阿妹这皮肤真是细腻,最奇是像婴儿一样粉嫩,小阿妹是用什么东西保养的?” 花飘飘借擦眼泪抽回手,心里一阵恶寒,这徐夫人好生奇怪,女人看女人竟比男人看女人还要直接,还要赤裸裸。 “夫君的姐姐是曾被誉为第一美人的“花蕊夫人”,奴家进门晚,未成一见,想来也不如小阿妹的,至少也是难分伯仲。”徐夫人自顾自说着,难掩得意的神色。 她这么一说,花飘飘倒是想起来,前蜀是有位“花蕊夫人”,世人形容她“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那这位徐夫人应该就是有“睡相”之称徐光傅的夫人。徐光傅与李昊同为宰相,可因是前蜀外戚故,同殿议事时却只能不发一言,做熟睡状,位高权轻身家难保,这徐夫人总提起花蕊夫人,莫非是想效前蜀之事再造一花蕊夫人,为自家夫君固宠。 想到这花飘飘暗道不妙,自己失了功夫,最后的保命利器插在了师兄坟头,若徐夫人真是那般打算,定是看管甚严,怎么逃跑就是难事。 “师兄啊,师兄!你可不能真死了,真死了就浪费我一番苦心。”花飘飘暗暗祈祷。 五十三章 摇摇晃晃中顾磊睁开眼睛,扫过那一抹黑色鳞片,顾磊嘘了口气。 是小龙师父,正叼着自己。 朦朦里自己好像是被埋了,身上的土证明了这一点,应该是被小龙师父给挖了出来。 “三师父,放我下来。”顾磊感觉除了右手没知觉,其它还好,便唤小龙师父放下自己。 双脚落地试了试,行走没问题,总比被小龙叼着强,晃来晃去眼晕。 多日未见小龙这是饿痩了还是咋地,比分开时小了一圈,到是那鳞片颜色漂亮了些,淡了些黑色中带点紫,阳光一照发出彩色的光晕。 “噗”小龙吐出个发簪,顾磊认得是花花的,怎么会在小龙口里?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离那破庙有多远? 顾磊拾起发簪擦了擦收起来,看了看周围是在一条小溪边,看来小龙师父一直借水流隐藏自己。 “嘶嘶”小龙师父急唤催促顾磊快些。 用牙咬着布条将右手固定,这样走山路方便些,也不会对伤势造成更严重的伤害。看小龙师父这么急,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样子,难道芙蓉堂的人追到这来了吗。 顾磊跟着小龙师父一路借着溪水河流隐藏行迹,没多久顾磊也感觉到有人正在试图合围,但应该不是芙蓉堂的人,因为他们互相联络的方式完全不同,奇怪的是小龙师父走的好像是回头路,顾磊发现了几处它曾经走过的痕迹。 “嘶”正走着小龙师父突然停下,攀上一棵大树朝四下张望,好像对那些人极为忌惮。 顾磊跃到它身边,用左手拍了拍它,此时自己几乎没有动手的实力,要想冲出包围圈必须靠小龙师父,现在能凭仗的是小龙师父的直觉,它可不能慌乱。 左右张望了片刻,蛇信在空气中嗅探着,小龙师父毅然舍弃水道,向着西南方向一路狂奔。 紧紧跟在后方的顾磊一言不发,咬牙坚持不掉队。穿过山野丛林,前方出现了片片农田,再往前走势必会有人群聚集地,小龙师父这尊容被人看到难免会引起骚乱,平时绝不会是它的选择,这是为了躲避那些追它的人,莫非先前小龙师父在那些人手里吃过大亏! 好在此时天色已晚,农人都回家歇息了,否则这场面当真惊世赫俗,一条比水缸粗的大蛇在田野里飞速游走,看到的人还不得吓个半死。 远方出现一片灯火,看规模是个城镇,小龙师父前进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那个城镇。 “三师父,那可是城镇,人太多了!”顾磊在后方叫道。 小龙师父不管不顾,方向丝毫不变,顾磊都可以看到城墙了,城门的两盏气死风灯,随风摇荡着,城头倒是不见人值守。 城墙高不到两长,小龙师父直立而起头便过了城墙,顾磊蹬着小龙师父的鳞甲上到城头,身后哨声响起,急促的声音像是在向其它人报告方位,几面也有哨声回应,难怪小龙师父不避城市直接穿行,也就城镇前方没有动静。 城镇不大也就两面城门,一条大道直通,顾磊跃下城头,跑到小龙师父前方,刚刚掰碎了一块砖头握在手中,路上若是有人可以先用碎砖头将人击晕,防止有人看到小龙师父吓破胆。 好在城门关闭后一般城市也开始了夜禁,普通人都不会出门瞎逛,一眼望到头的街道空无一人,连打更人都不到时候没上街。 眼看长街过了大半,只需故技重施越过那面城墙就可以逃出生天,旁边屋檐下黑暗中走出一个人,顾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小姑娘,背着一把琵琶,夜里看不真切,拉长的影子还以为是大人。 看着疾驰而来的大蛇和顾磊,小姑娘不慌不忙的取下背着的琵琶。 “叮咚!” 顾磊不由脚步一顿,身后的大蛇也来了个急刹,蛇头高高竖起,灯笼大的双眼瞪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有一丝错愕,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今日月色正圆,音乐声刚响,顾磊眼睛一花,恍惚间那个小姑娘慢慢变成一个男孩,就像是小森长大的样子,正看向自己伸出双手要一个拥抱,夜思梦想的弟弟突然出现在眼前,大喜的顾磊毫不犹豫的走向他,将他拥进怀里,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 “磊儿,为父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一个声音说道。顾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也如小森那般伸手想要拥抱自己,可面目却看不真切,是眼泪迷蒙了双眼?擦干了眼泪还是看不清,是站的太近需要将头抬得高些! 就在顾磊想将头再抬高些时,一个危险的警讯在心头炸响,硬生生止住抬头的动作。 危机感人人都有,每个人对危险的反应也不同,而顾磊对危机的感应是被二叔从小锤炼放大过的,记得第一次在疲累后放松时,那一皮鞭将自己抽得魂飞魄散的痛楚如此刻骨铭心,顾磊永世不会忘记二叔的训导:“记住这种感觉,每当你觉得一切如你所愿而放松时,也就是你掉进对手陷阱的时候。” 眼神从迷茫中回归清澈,脖子上的巨疼立刻传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跪在地上,固定右手的布条缠到了脖子上,自己要是再向上猛的抬头,若是力量足够能活活将自己勒死。 眼前伸手可及的小姑娘眼中有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顾磊会在最后关头回复理智,可那丝惊讶一闪而过,神情重新坚定,手上不停拨动琵琶弦。 身后“咯吱咯吱”的鳞片摩擦声能令人酸掉牙,不用回头顾磊也知道小龙师父的状况好不到哪去,再不阻止为时晚矣,好在被控制的时候已经爬到小姑娘脚下,顾磊伸手就能触碰到她,顾不上脖子被勒得生疼,一把按住小姑娘拨弦的手。 拨弦的手被按住可乐声却未停止,只见小姑娘按弦的手手型变化,五指交错按弦拨弦,那莫名曲调竟丝毫未变,顾磊看到小姑娘眼中出现嘲笑的神色,像是在说你一个土包子哪里知道本姑娘的本事! 若在往时顾磊只需内力一催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这一刻竟然无法做到,看着小姑娘嘲笑自己却无能为力,心知耽搁不得的顾磊哪里顾得上其它,一头撞向小姑娘,只是这跪着的高度正好是小姑娘的胸口,小姑娘一手被按住躲避不及,加上顾磊这一下生怕打断不了乐声,用力过猛竟把她撞晕过去。 两个人撞在一起滚了葫芦,好容易解开布条爬起来,顾磊才发现身后小龙师父竟自己打成了一个结,心中不由暗怕不已。 乐声一停小龙师父的身躯就不再紧缩自勒,自然而然盘扣打开,不到一会恢复了神志。 清醒过来的大蛇愤怒异常,蛇头一甩将旁边左右的铺子击塌,一个铺子里的一些坛坛罐罐被压破,里面的桐油流淌出来遇到掉落的灯笼,一下子燃起大火。 顾磊连声呼唤才让小龙师父冷静下来,不远处对方联络的哨声越来越近,听声音已到了城内,大蛇也知道再不走来不及了,叼起顾磊就要出发。 夜里风大,火势一下起来席卷了街道两侧的房屋,被惊醒的人“锵锵哐啷”敲着破锅烂盆大呼“走水啦”,经过小姑娘躺倒的地方时,大火已烧到她身边,顾磊知道若没人救她恐怕她就得丧生火海,连忙顺手捞起她。 大蛇叼着两人急窜,不一会就攀上城头,顾磊回望看见好些黑衣人飞檐走壁奔向起火的地方,那些人人手一根长杆,杆头套着铁尖,带着倒刺,估计是专门对付小龙师父的。 也不知分开这段时间小龙师父为何与这伙人发生了冲突,而且这伙人还用上专门的工具来追扑它,貌似小龙师父还吃了不小的亏。 出了城小龙师父也没放慢速度,顾磊几次想放下手中提溜着的小姑娘都没有机会,顾磊越是唤它慢些,它反到越快,过了一会直接窜进江里,飞速顺流而下。 越走小龙师父急迫心情顾磊感觉越清晰,就像是有什么在招呼它一样。澜沧江中礁石遍布,天色又暗它竟不管不顾,好几次被擦的鳞片破裂也毫不在乎。顾磊手上提着的小姑娘早都醒了,吓得身体不自主瑟瑟发抖,在江中猛灌了几口江水,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没办法在提着,顾磊只好把她抱在身前。 初时那小姑娘还反应激烈,顾磊做势将她再此提溜着,又吓得一动不敢动。 天色放明后视野渐渐清晰,总算没了不时撞到礁石的危险,但吊在蛇口下,放眼就是滚滚江水还是让人眼晕,黑暗中那小姑娘还能保持平静,此刻脸色却羞红一片,一直到后脖颈,连顾磊看到了,都想将她继续提溜着,只是经过一夜漂流,小龙师父也渐力疲,蛇头探出水面的距离也不高,再提溜个人只怕她又要喝江水了,只能作罢。 又这么过了半日,连顾磊都喝了好几口江水后,在一个平缓处小龙师父游上了岸。 可它竟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叼着两人继续沿岸前进。 顾磊本想就此放下那小姑娘,只是这里山高林密,将一个没啥功夫只会弹琵琶的小姑娘扔在这种地方,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所以没敢将她放下。出奇是那小姑娘也似乎知道这一点,安安静静没有动静。 实在累了小龙师父方停下歇息片刻,顾磊趁此机会寻些野果充饥,分些给那小姑娘,小姑娘也不言语,接过来便吃。 再上路时,小姑娘还是一句话不说,就那么一边默默站着,孤孤单单可怜之极。 顾磊于心不忍只得走过去蹲下,示意背负她,她也不矫情,爬到顾磊背上趴好,只是不肯搂住顾磊脖子,将双手搭在顾磊肩头。 这样一来小龙师父没处下嘴,打量了一圈一嘴叼在顾磊腹中腰带上,结果两人四脚朝天,那小姑娘慌乱中只能四肢紧紧箍住顾磊。 顾磊既不能指责小龙师父也不好取笑她,只能将先前绑手的布条用来牢牢固定两人。 顾磊发现这小姑娘对小龙师父极为关注,眼光总是随着转,似恨似喜古怪的很,想到先前那伙人手拿长杆带倒刺,是要活捉小龙师父,小姑娘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可在幻境中若自己不阻止的话,她会令小龙师父自己勒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走走停停,方向不变,大蛇叼着两人进入一座大山之中。山高林密,林下幽暗森森,所过处飞鸟走兽避之一空。 突然眼前一亮,倒吊着的两人重见天日。大蛇将两人吐在地上,昂首发出长嘶,声音里透着欢快喜悦之情。 手忙脚乱解开布条,难免触触碰碰的两个人羞涩难言,爬起来一看,此处地势开阔,身边一条小河从山巅汇聚蜿蜒而下,在前方断崖轰隆隆化为瀑布。 大蛇转入小河一路游到瀑布边方才上岸,回首招呼顾磊赶紧过去。 小河两岸乱石林立,普通人想过去估计苦难,顾磊看向小姑娘,见她倔强的努力不看自己,咬着碎牙一副不求人的样子着实可爱,索性恶狠狠上前提溜起她,展开身法向着瀑布奔去。 顾磊刚到就被叼起,小龙师父迫不及待的就要从瀑布左方向下去,蛇头刚探出断崖,下方幽暗不知有多深,小姑娘被顾磊提溜着更是四肢没有着落,被黑乎乎的深渊吓得身体筛糠般抖动,顾磊暗呼不好,赶忙将她提到身前来,小姑娘许是慌了神,反身就紧紧抱住顾磊不撒手。 顾磊被她死死勒得都差点透不过气,脸颊被她鬓角的秀发挠得痒痒的,嗅着的都是体香,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内心挠动,身体下降时的吹拂的凉风让他努力将眼光挪到小龙师父下来的崖壁上,就见这一边有许多粗大的藤蔓倒垂,藤蔓掩盖的崖壁上一条两人多宽的裂缝蜿蜒向下,小龙师父此时正沿着裂缝前进,张开的鳞片刮擦在岩石上,一些碎石不时掉落,久久不闻落地之声。 越往下裂缝越小,光秃秃的崖壁也没多的抓处,小龙师父带着两个人前进越发困难,好几次差点没卡稳,顾磊提心吊胆的看着,不明白这下面有什么如此吸引小龙师父,拼了命也要下去。 小姑娘紧闭双眼,连双脚都用上了,整个人挂在了顾磊身上。 “哗啦啦”大蛇掉落一截距离重新卡在半空中,一阵碎石滚落,这次隐约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正下方似乎是水面,先前下到一半顾磊看到下方波光粼粼就知道是个湖,只是不知道瀑布下方如何,若是乱石就麻烦了,还好下方也是湖面。 抬头看到小龙师父瞳孔血红一片,心知它已失去理智,不下到崖底不罢休,只能暗暗祈祷再下些,再下些。 五十四章 又一次快速下落,崖壁到这里成了鹰嘴,小龙师父连利用鳞片刮擦岩石减速都做不到了,几个翻滚后,大蛇的身躯已经完全和崖壁脱离接触,一蛇二人都在空中坠落。 顾磊心中默数时间,心道还是高了些,若是随着小龙师父一起下水,只怕凶多吉少。 “三师父!”顾磊大喊一声,希望能在最后关头唤醒小龙师父的神志。 湖面飞速扑面而来,顾磊绝望时就觉身体被抛飞,下落的速度为之一顿。“哗啦”一声巨响,应该是小龙师父跌落水中,紧接着自己和小姑娘也跌进水里。 七晕八昏中猛蹬了几下腿,终于浮出水面的两人大口呼吸着空气,顾磊发现这小姑娘水性还不错,至少比缺了一条胳膊可用的自己强。 瀑布这面的崖壁直插水底,倒是湖对面似乎有缓坡滩涂,顾磊带头向对面游去,这么久不见小龙师父浮出水面,顾磊心中有些担忧,只是自己有心无力。 湖倒是不大,到对面也不过百丈,半刻后两人便游到对面,刚喘了口气,湖面出现一条水线,转眼便到了跟前,一颗巨大的蛇头浮出水面,不是小龙师父是谁!只是看上去有些凄惨,身躯上的鳞片脱落了许多,好些地方血肉模糊,半个身躯上岸后,耷拉着蛇信一动不动。 顾磊高兴走到它身前,轻轻抚摸蛇头,小龙师父能从湖中出来,他心里也欣喜万分,最后那一刻若不是小龙师父将他抛起,现在他和小姑娘绝不可能安然无恙。 静静等待了许久,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后,大蛇撕扯顾磊的衣服示意他跟着来,现在它已经叼不动人了。 两人跟着大蛇上了缓坡来到一处崖壁下,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大蛇转进洞中,顾磊在洞口周边发现不久前小龙师父就来过这里,大概是澜沧江中分开后的时间。 洞中漆黑,顾磊在旁边灌木丛中取了些干枝茅草,又拔了棵不知名的花树干做火把。 小姑娘见他拔了花树,情急之下竟然“哎!”了一声,显是爱极了这花,想要阻止却又想起一路都没说过话,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下。顾磊听见她发声也是诧异,只是花树都拔了,三下两下剃去枝桠,捆扎好干枝茅草,又取出贴身收藏的火折子引燃,举着火把进了洞穴。 进了洞穴是一道斜坡,小姑娘紧跟着身后,难免脚下打滑,不时扑到顾磊背上,这一路两人虽没说过话,但接触倒是蛮多,小姑娘索性紧紧拽住了顾磊后背的衣服,这让顾磊不由想起当年师妹花飘飘也是这般跟在自己身后,心中一软放慢了些脚步。 斜坡下到底后出现一个天然洞室,大蛇不在此处,顾磊拿着火把照了一圈,前方还有一个洞口,在角落里有一堆东西,顾磊上去一看竟然是蛇蜕,抖开来大小倒是与小龙师父差不多,漆黑的色彩也与之前在巫山时一样。蛇蜕上许多破损的地方,有些是大片大片的缺失,有些则是遍布小孔,顾磊想了想,猜测可能是那些黑衣人的尖杆所为。 顾磊转过身,将那些被尖杆刺破的地方给小姑娘看,小姑娘板着脸看了看,嘴一撅表示和她没关系。顾磊心说:“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只是看她那样子不想和她理论,顾磊接着转到下一个洞口内。 下面是个比刚才还大的洞室,火把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隐约小龙师父盘在洞室中央,那里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光芒。顾磊举着火把靠近,那里反射的光芒越强烈,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走近后看得分明,是一块天然水晶形成的墩子,墩子中央有一个凹槽,里面盛着一汪清澈的液体。 小龙师父正盯着那一汪液体,任谁都能看出大蛇眼里对那东西的渴望,可大蛇却在忌惮着什么,蛇信探出却不敢触碰。 听到脚步声,大蛇一下警觉,看到是顾磊后才放松,示意他靠近。 顾磊走近举火仔细一看,这液体绝对不是清水,清澈透明却比水粘稠,对着吹了口气,那液体只是微微晃动未起涟漪。 顾磊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身后小姑娘说道:“这是“晶乳”,吃不得的。” 语调软软糯糯,声音却清清脆脆,就像她弹的琵琶声似的。 “你认识这东西!”顾磊心里奇怪这小姑娘会认识。小姑娘道:“古代方士用这东西练丹,是天地灵物,只是现在难得一见,直接吃是会死人的。”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顾磊本就没想吃这来历不明的东西,但这小姑娘好心提醒必须谢她,只是小龙师父千辛万苦带自己来到这里必有缘由,自己先且看看,搞明白再说。 顾磊查看了小龙师父的状况,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受创估计很严重,一直生机不盛的样子。 这一查看顾磊眉头皱起,小龙师父的伤势比他想像的严重,内脏都已经严重移位,若是不能扶正,恐怕挺不了多久。可现在自己也是重伤难愈,哪有内力助它恢复。 不知不觉中火把熄灭了,顾磊在黑暗中想了许久,突然向外走,差点将拽着他的小姑娘带了一跟头。 黑暗在前面走过这条路的顾磊倒是不成问题,只是被后面的跟屁虫踢了几下脚跟。 来到外面顾磊开始收集干材,接着又拔了几棵花树,看得小姑娘连连跺脚,急道:“你就不能拔其它的树吗?” “这是什么花?你这么喜欢!”顾磊看她跳脚心情不由好了几分,一边问一边手下不停。 “山茶花,你,你别拔了!” 顾磊见她真急了,收回手,倒也不是顾磊故意想气她,只是这花色彩像极了那些芙蓉堂彩衣人的衣服色彩,顾磊还以为是芙蓉花,但听原来不是,便暂且放过它们,找其它的树枝代替。 这小姑娘好不容易肯说话,在这绝壁之下,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啊,别真把她给气坏了,顾磊心想还是缓和一下关系,便问道:“这花有花名吗?” 小姑娘开始还赌气不理他,很快又接话道:“我那知道,就是看它在这荒郊野外也开得这么艳丽,心里喜欢。” 顾磊听她话里似乎还有一丝幽怨,不明白她一小姑娘哪来这么多的伤春悲秋! “那就自己起一个吧。”顾磊建议道。“自己起一个,嗯,这倒是个好想法。”小姑娘连连点头,只是突然之间没了灵感,连想了几个又觉不恰当,背着手在一边踱步,小眉头皱了又放,放了又皱,模样又可爱又好笑。 小姑娘注意到他的样子,气道:“你提的,你起一个来听听。”顾磊哪里懂花,只是突然灵光一现问道:“你那天晚上弹的什么曲子?” “霓裳羽衣曲”小姑娘答道。 “好曲子,怪好听的。”顾磊边赞边指着一支花道:“不若就叫“羽衣霓裳”。” “羽衣霓裳,羽衣霓裳。”小姑娘轻声念着,听他赞自己又想到花名与自己最擅长的琵琶曲差不多,喜道:“果然是个好名字,就这么定了。” 顾磊看她正在兴头上于是道:“我叫顾磊,顾名思义的顾,三个石的磊,你叫什么?”哪知这话刚出口就见那小姑娘脸立刻阴了下来,板着脸淡淡说道:“周宪,周天子的周,宪章的宪。” 嗬!一个女孩起这么硬的名字。顾磊还当她随意说了个名字,可看她表情又不像,也许是她家里把她当男孩子养吧,难怪她先前话里总是略显不开心。 “额,也挺好的。”顾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看小姑娘不再搭理他,悻悻住口低头扎起火把。 待到将材料制作完毕已有十几根火把,顾磊便说道:“你还和我一起吧,这外面也不知有什么野兽蛇虫,待会我可能没空照顾你,洞里黑这些火把你省着点用,一支快熄灭了再引燃下一支。” 小姑娘听他说才明白这些火把都是给她准备的,默默走过来拽住他衣角。顾磊见她拉好后搂起火把朝洞里走。 两人在黑暗中行进,这次小姑娘亦步亦趋,出奇没有踢到顾磊后跟一下。 “你是打算服用那“晶乳”吗?”小姑娘问道。顾磊思来想去小龙师父再度来此必有原因,便说道:“你认得那东西,和我具体说说。” “我也没见过,只是在叔祖的书上看过记载,传言说古代方士曾经用其为主药为始皇练过长生丹。”周宪一边回忆一边答道,她轻轻拽了拽顾磊的衣服劝道:“始皇帝都死了上千年了,可见那东西根本就是那些方士胡诌的。” 此时二人来到大蛇蜕皮处,顾磊看着那些蛇蜕说道:“大蛇一般只有在生长到达极限,蛇皮束缚身躯的成长才会蜕去原来的蛇皮,可小龙师父上次的情况恰恰相反,它是受伤过重后主动进行的,而且它没长大而是缩小了,这我记得很清楚,鳞甲颜色也有变化,它带着我们一路跑了那么远,体力和耐力比以前强多了。” 顾磊边想边分析着,身后周宪却越听脸色越白,心里暗暗道:“叔祖卜卦卦象显示“西南见龙”不会是真的吧,这条大蛇应该就是宋齐丘那老鬼打落山崖的那一条,没想到没死还能被自己碰到,和我有关联的那些预言不会真的应验吧!不,不会的,我周宪绝不会让它发生!” 就在周宪暗暗发誓的同时,大理国都的鸿胪寺内,一位高冠儒服清瘦老者正和一位身着官服的贵公子相谈甚欢,老者乃是南唐宰相宋齐丘,另一位是负责接待来使的段氏子弟段思聪。 “段三公子盛情老夫只能推却了,这次所请实乃私人之事,如此老夫先告辞了。”宋齐丘放下茶杯,起身告辞,他也只是来做个样子,给那群周宗府上的蠢货一个交代,顺便将消息透露给大理国,引起大理国的重视,至于周宪最后如何与他宋齐丘何干。 “老国师慢走。”段思聪一路虚扶,送宋齐丘出了鸿胪寺,充分显示了对这位南唐宰相的尊重,无论大理还是其前身南诏都因受蜀国压力,和其它不接壤的各国保持着友好关系。 目送宋齐丘上马车离开,段思聪回到厅室换来小吏。“去将那日白波城大火前后之事线报,事无巨细都给我拿来。” 将小吏报来的卷宗细细浏览了一遍,其中一段记录引起了段思聪的注意,当天夜里一位懂汉话的客商正好住在附近的客店里,他听到那那些黑衣人冲进火场时大呼“先找寻储妃要紧!”。 “储妃?储妃!”段思聪手拿卷宗一边踱步一边思索:“没有线报说南唐立了储君,何来储妃一说,是那客商听错了,还是其它原因?” 线索太少不得要领,段思聪对左右吩咐道:“将南唐使者所寻之人交代下去,多派人手找寻,从白波城开始扩大搜索范围,找到线索后速来报告,嗯,暗中盯住南唐驿馆中人,但不要发生接触。” “是!”左右立刻分头去办理差事,留下段思聪一人还在那思考。 顾磊点燃一支插在石壁上,将其余火把一根根立起靠在一角,对周宪道:“你就待在这,火折子也留给你,一会发生什么你都当没看见,千万别过去,小龙师父可认不得你。” 周宪冷着脸听了,见他字字为自己考虑,准备火把也是为她考虑,终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顾磊见她答应,心里欢喜,小姑娘虽然忽冷忽热的,可终归知道好歹,不枉自己辛苦一场。 准备妥当顾磊来到水晶墩子前,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如皮冻似的东西,提起手指后那东西竟分离了一滴附在指尖,不多不少恰好一滴垂在指尖,顾磊转动手指那滴晶乳也跟随着动,就在指尖垂而不滴。 顾磊将手指放到小龙师父眼前,见它微微点头,便不再犹豫,张口将手指伸入口中。 一入口,那滴晶乳顺势滑落,沿喉而下,转眼就到了腹内,停在“气海穴”处滴溜溜旋转,它这一转扰乱内力运行,顾磊连忙运功疏导,却也奇怪,顾磊这一运功,自“气海”起,功法运行到那,那滴“晶乳”随之到那,细细的经脉竟不能阻止它的前进,反而随着它一路扩展,顾磊心中大喜,下意识就引导内力往“手太阴肺经”上靠,从“中府”“云门”二穴开始,当日为救花飘飘,右臂此段经脉都已摧毁,不说扩展经脉就是能够修复于目前处境都是一大助力。 周宪双手紧紧握拳看着顾磊吞下那滴“晶乳”,看着他一动不动,内心紧张得无以复加,说来奇怪,顾磊于她不过一陌生人,最多算得上是敌人,敌人若是乱吃东西暴亡对她可是好事,可她心里就是放不下,于是骗自己说在这绝境中,顾磊死了就剩她一人了,自己只是不想最后逃不出去,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骗自己太难了!”周宪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太紧张了嗓子干得像火烧。“动了,动了,总算是动了,千万别倒!千万别倒!”看着顾磊身体一阵摇晃,周宪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嘶…”长长一口气吐出,光听声音还以为是旁边大蛇,可这确确是顾磊所发,吐尽肺中浊气,经脉不适消失得无影无踪,伸手活动了一下右臂,顾磊喜不自禁看向周宪,却见她原本还紧张盯着自己,一下就偏过头变了脸。 笑了笑顾磊也不与她打趣,趁热打铁先给小龙师父治伤,扶正内腑倒是不难,大蛇生命力强悍,只要没了内伤很快会好。 第五十五章 “哦…哟…”欢快的呼唤声荡漾在湖面上,大蛇转了一个圈驱赶着鱼群进入早就挖好的陷阱里。 早就蓄势待发的两人立刻开工,一个在水里抓了往岸上抛,一个在岸上抓了穿上树藤挂起来。好好一个玉雕般的小姑娘如今黑一道白一道,快成了泥人。 “别抓了,别抓了,抓了也吃不了。”周宪又穿了一串鱼,已经拎不动了,地上还有几条在到处蹦哒,急忙叫水里的顾磊赶紧上来。 顾磊将手里的鱼抛回湖里,乐呵呵看着岸上左一条,右一条抓鱼的小姑娘,心里盘算着怎么出去。小龙师父是从湖底水道进入大江离开的,自己尤其周宪可不行,水道太长行不通。 说来奇怪顾磊从未见周宪说要出去,好像就没担心出不去,可顾磊一直在考虑出路的问题,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恢复了功力做几个石锅石碗不成问题,在吃了烤鱼又美美喝了鱼汤后,连日奔波的疲乏荡然无存。顾磊躺在一旁晒着似有似无的太阳,周宪则堆起了石头,三个一组堆了好些,就听她嘴里叨叨着什么,手指一戳弄垮一堆,手推不倒就用脚踢,不弄垮还不罢休,十足的孩子气。 十三四岁可不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么,三个石头的含义顾磊自然是明白的,只能假意看不见。 “诶!我以后叫你石头好不好?”玩了半天顾磊也不接个话,也不阻止她就有些无趣了,周宪干脆挑明了问道。 “好。”顾磊懒洋洋的答道。 不答还好,顾磊这一答话就听周宪“哇”的哭了起来,顾磊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得罪她了,话都不敢说更别说劝了,想了想就磊了三个石头放在她身前,周宪伸手就给推倒,顾磊就再磊上,又被推倒,反复几次周宪心中悲泣少了些,一边抽泣哽咽一边道:“母亲给我生了个妹妹。” 这话无头无脑的,顾磊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嗯”了一声。 好在周宪就没在意他的搭话,自顾自说道:“妹妹出生了,我就真的成了娥皇了,我不要做娥皇,也不要嫁给狗屁大禹,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手推脚踢将顾磊摆好的几堆石头弄翻。 “好好好,不嫁,在这能嫁谁呢?哪有什么大鱼小鱼的,鱼干倒是有几串。”顾磊指着挂着的鱼干逗她道。 “噗嗤”一下,周宪被逗乐了,不再哭泣,在顾磊东拉西扯的搭话下倒是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原来周宪叔祖周星兴是唐代着名术士袁天罡李淳风之下第七代传人,“天星派”至此已经式微,传人只能在街头摆摊算命,周星兴一心想复兴门派,所以当他大哥的儿子周宗成为南唐烈祖李昪(bian)的侍从后,事情出现了转机,复兴门派与匡扶大唐形成了统一,结合成了一个目标。 李昪那时还叫徐知诰,是唐宪宗第八子建王李恪的玄孙,公元907年朱温受禅唐哀帝的帝位,大唐至此断绝,各地李氏子孙自是不甘,可形势比人强,天命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就如那时徐知诰若非徐温收养,活不活的下来都是个问题,所以当周星兴通过侄儿周宗与徐知诰搭上线后,就如同干柴遇到烈火,星火可以燎原。 按照周星兴的阴阳五行理论,天命轮回,大唐气运未尽,只是阴阳失去了平衡,只需调和阴阳便可重续大唐辉煌。所谓阴阳,日月也。日月当空为曌,祖宗祖宗,祖为阳,宗为阴,李为祖,武为宗。所谓君王如皓日当空,徐知诰称帝后改名李昪,名中带日,其子李璟继位,名中也带日。 随着周宪的讲述,顾磊听得目瞪口呆,这南唐君臣未免也太过玄学了吧,只是这与周宪又有什么干系? 就听周宪接着道:“家祖原本姓武,乃女帝旁支,唐睿宗李旦因神龙政变使天下大统回归李姓,家祖虽未过受牵连,但一连几代都只能在工部铸造司做个小官,后来在黄巢动乱时期南逃,还顺手偷了监天司的宝贝,当时“天星派”六代传人还一路追来,不知怎么回事,没有要回东西反而收了我叔祖为徒。”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顾磊还是没太明白。 “我不是说了吗!武周不分,我就是那属阴的一环,从我出生起,叔祖给我起名娥皇,还预言我会有个妹妹,原本我也不信,可父亲六十多岁给我生了个妹妹出来,我不信也得信了,尤其是君王信啊,妹妹出生后,李璟就将我封了妃。” “什么!李璟那老匹夫怎敢!”顾磊大怒道,巫山常年有弟子外出,带回情报顾磊都会过目,李璟在位已经七年,如今三十四岁正当年,要说纳妃乃平常事,可顾磊就是觉得不妥,尤其是这么一小姑娘。 “储妃!”周宪见他发怒辱骂君王心中反倒欢喜,解释道:“是嫁给他的儿子。” “李璟的儿子。”顾磊记忆中李璟儿子不少,不算夭折的,成年皇子都有好几个,可都不是太子,当年李璟继位时,为平息皇位之争将弟弟李景遂封为皇太弟,这是位置稳了,打算试探风向了吗。 “弘冀,弘茂,从嘉,从善什么的我都不喜欢,也不想做那未来的皇后,每天像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多好!”周宪眼望湖面,自言自语道。 “会的!”顾磊说道。 “什么?”周宪一时没听清,问道。 顾磊笑着将双手拢在嘴上,大声叫道:“啊…”声音传荡在湖面上,激起阵阵涟漪,一颗巨大的蛇头冒出来,在水里翻腾,将涟漪搅的片片破碎。 “就像这样永远开开心心,无忧无虑!”顾磊大声说完,不敢看周宪,跑向湖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咯咯咯…”周宪开心笑着。 只是看到和顾磊戏耍的大蛇,又有一丝阴霾取之不散。 在被顾磊扶正内腑治好内伤后,大蛇又吞下一滴“晶乳”,再次蜕皮后,水花四溅中一条蓝色的大蛇若隐若现,蛇头眼角后方突起两个鼓包,这样一来眼神更显锐利,模样凶狠了许多,顾磊与其亲近不觉得,周宪却从其神态中看到了普通生物不具有的威严。 周宪说了很多却唯独没有说起那句“西南见龙”的谶语,就是怕此事一语成谶,那会令她绝望,失去反抗的勇气。 在这四面绝壁的深谷之下,几乎没有凶禽猛兽,就算有此时也被大蛇惊走了,每次顾磊入洞练功,周宪还是会跟着在一旁等待,火把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就这么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是安心宁神的感觉。 顾磊倒没有继续服用那“晶乳”,顾磊此时功力尚低,天地灵物对扩展经脉是有好处,可没有内力填充亦无用处,所谓过犹不及大概如此。 除了周宪,小龙师父也是每次必到的,拼命往顾磊身上凑,贪婪的吸取顾磊练功时散溢的那份长生之气,就差没有像当初盘巫蟒那样盘上来。 据顾磊推算,正是“独尊功”特有的长生之气令小龙师父连续两次蜕变,想继续蜕变就必须重新积累,这也许是小龙师父死也要带他来此的原因。 日子一晃过去了月余,外面几波找人的势力撞在一起打得天翻地覆,芙蓉堂和段氏,加上南唐使团,三方几次交手互有胜负,芙蓉堂最吃亏,被其余两方针对,在郑鹤亲自出手接应下才将人手撤出去。 南唐国师宋齐丘不负虚名,剑法出神,郑鹤久战之下被他一剑所伤,虽然没有留下郑鹤,但对大理而言,这已是极好的表态,在找人这回事上更加尽心尽力,只是线索断绝劳而无功。 “咔嚓”一道闪电劈下,轰隆隆的雷声在洞内回荡,火把一阵抖动将周宪眼前的景象扯得越发不真实:龙!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通体白色,张牙舞爪绕着盘坐的顾磊打转,外面闪电一道急过一道,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白龙也越发急躁,刚刚完成一次蜕化的它就遇上这样的天象,冥冥中的劫数笼罩着它,再来一次蜕化就可以完成最终的蜕变,可时间却等不及了,没有足够的长生真气它不敢强行蜕化,而能提供长生真气的顾磊一直在调息内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 随着一道闪电,睁开双眼的顾磊看着小龙师父是又欢喜又欣慰,小龙也名巫龙,它是巫山之龙,是大师父巫蟒二师父巫蛟的兄弟,是他顾磊的三师父,能成就它也是对逝去两位师父的籍慰。伸手环抱住只余水桶粗细的小龙师父,顾磊将脸贴在冰凉的鳞甲上,轻声喃喃细语着,似倾述似叮嘱似告别。 满身内力尽数化为长生真气输入小龙师父体内,一声龙吟响彻,清亮高亢,周宪猝不及防一下被震晕过去。 洞室剧烈的震荡中,周宪幽幽醒转,身体已经泡在水里,不知道哪里漏进来了湖水,头顶那支火把火光昏暗,看不清洞室全貌,只听见“哗哗”水声。周宪取下火把,地上的已经泡水用不上了,三步迈作两步向洞室中间趟去,不时有什么东西撞击着洞壁,火光中一条裹着茧衣的长条生物“刺啦”一声伸出头颅,不是那白龙是谁,只是此时那头颅竟泛上金色光芒,头颅一出那生物不再停留,转身向洞外冲去。周宪摇晃中看不真切,找了一圈没看见顾磊,也赶忙向洞外追去,记得昏迷前顾磊正搂着那条龙。 刚到洞口,就见金龙正自己撕扯身上的蜕皮,恰好一道闪电劈到它,还未蜕下的皮鳞一下燃烧起来,那火焰温度奇高,烧得旁边一块巨石都开始融化,剧痛使金龙翻腾着一下扑到湖里,水汽蒸腾一下弥漫了周宪的视线。 沸腾的湖面仿佛是要被蒸干一样,一个巨大的漩涡逐渐生成,搅得整个湖似乎都在旋转一样,湖底一个轰隆隆的声音冲向湖面,冲天的水柱夹带着一团火团,空中几道闪电像是被吸引了一样齐齐劈过去,一声响亮的龙吟响彻云霄,火团越变越大,极速向一旁山壁撞去,崖石飞溅中旁边的瀑布被蒸发一空,先前下来时的那条裂缝“噼里啪啦”声中扩大,终于整片崖壁承受不住,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在湖面溅起巨大的水浪。 “真龙!西南见龙…”周宪喃喃着死死盯住火光中抓住崖壁摇尾摆首的金色巨龙,头在崖顶,尾几乎能垂到湖面。 “哇…”一个如同婴儿的哭声隐约从洞中传来。“糟了!”周宪这才想起顾磊不在洞外,那么一定还在洞内,转身就朝洞里跑。 顺着声音很快周宪找到了……一个婴儿,就在那个水晶墩子的凹陷里面,此时灌入的湖水已经淹过了水晶墩子,婴儿正漂在上面,眼看就要漂走,周宪一把抱起赶紧往外游。 周宪大概确定这就是顾磊,因为包着顾磊的衣服,什么内衣裤子外袍都杂七杂八的裹在婴儿身上。 到洞口边就在湖面水位之上了,外面此时大雨夹杂着冰雹倾泄而下。对于一个见过真龙诞生的人,周宪对顾磊一个大活人变成小婴儿也没大惊小怪,绞干了一件衣服将婴儿重新包起,放在一个还算干燥的地方,便开始捡拾干柴生火,好在多日来看顾磊做惯了,加上偶尔也会动手,此刻周宪倒也不太慌乱。 火生起来,烤干一件衣服,周宪打算给小婴儿换下湿衣服,很快有了发现的周宪嘴角上扬,眼睛笑也弯了,因为她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这个小顾磊会害羞,会害羞就说明意识是健全的,也就还不能掌控身体还无法说话而已。 “嗯啊”周宪在小顾磊脸蛋上香了一口,看着瞪得溜圆的眼睛,作怪似的又在另一边脸蛋上香一口。 “咦!还敢瞪我!要不给他来个狠的。”周宪眼光一阵寻摸,盯住那红嘟嘟的嘴唇。“哈哈!急了,就这!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只是现在变成了奶娃娃,我怎么想这些,羞死人了,亲还是不亲?” “奶娃娃你都不敢亲,周娥皇,你什么时候这么胆怯了!”做着心里斗争的周宪鼓足气在小顾磊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羞红一直蔓延到后脖颈,赶忙放下他到一边架起石锅开始熬鱼干汤,只有做些什么才能平息她此时的心情。 狂风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锅鱼干汤刚熬好,就云散天开了。等汤放凉的功夫,周宪抱着小顾磊坐在洞边,周宪不敢看小顾磊,小顾磊也低垂着双眼,生怕周宪看他。指着往日他们晒鱼干的大石头周宪说道:“咯,那里,我们晒鱼干的地方,你三师父一下就着了,火烧的好大,那火连石头都能烧,大石头被烧的只剩一小半了,倒是光溜溜的好看极了。” 周宪絮絮叨叨的说着,也只是排解一下尴尬,只是说着说着话好像有些歧义。其实她不知道,顾磊此时能保留意识就不错了,身体自然不能违背规律,奶娃娃就是奶娃娃,周宪的说话声也就是“嗡嗡嗡”,香香脸蛋也就是碰了碰,倒是最后嘴唇那一下令他心跳加速得厉害。 小归小,一大锅鱼干汤入了顾磊肚子。 “怎么这么能吃,照你这吃法我们很快就要断粮了。”周宪摸摸小顾磊的小肚子道:“你不知道,你三师父在湖里这么一搅腾,湖里的鱼虾都大片死亡,我一会去捞一些,要不过两天就都臭了,你要乖乖的哦!” 日子过得很快,谷里已待不得人了,封闭的环境,腐烂的鱼虾臭气熏天,用面巾遮住口鼻依然难以忍受,啥也不想干更别说吃东西,这让那天辛苦打捞死鱼一下午的周宪很灰心,烦躁的对蹲在洞里玩水的顾磊道:“水有什么好玩的,你人身体变小了,心也变小了吗?” 顾磊此时已恢复三岁大小的身体,对周宪的话充耳不闻,拿起一把叶片扔进水里。 “还玩!你不怕打吗?”周宪走上来呵斥道,这几天周宪可算过足了大人训孩子的瘾,没两天顾磊就可以说话了,但他懒得和周宪费口舌,任她作威作福,这几天可以走路了,就一直在找能出去的办法,更没空和她斗嘴。 第五十六章 “别动!”顾磊扭动身子抗拒着周宪将他拎走,说道:“你看,这里有漩涡。” “那又怎样?”周宪当他故意找借口,随口问道。 “这里的水是湖水灌入导致的,水位应该是和湖面齐平的,可出现漩涡就不对了,说明洞室里的水还另有出口,刚才我扔的树叶已经被卷走了,这出口还不小,应该可以从这出去,就是不知道出口有多远!” “哦!挺有道理的。”周宪摸着顾磊的脑袋道:“可有什么用?是我去找出口?还是你这小不点去?还不给我过去多吃些,长快点!” 顾磊无奈甩甩头,这周宪还真把他当小孩打整,再不处理完那锅鱼干汤,估计会上手揪耳朵。虽说面子什么的早已丢尽,往事不堪回首,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憋住气一口将鱼干汤灌入腹中,放下石锅却见周宪苦着脸盯着她那一小碗汤发愣,多日这般饮食加上谷底恶劣的环境,难有食欲也属正常,看着周宪已经清减的小脸,顾磊找寻出路的想法更叫坚定,劝道:“多少还是吃些。” “不吃,没胃口。”周宪苦涩答道,将碗中汤水一股脑倒在顾磊锅中,转身跑开。 顾磊捏住鼻子索性将周宪那份也一饮而尽,吃多些总能长快些。 抱起这些石锅石碗放到藤筏上,顾磊打算划到对面瀑布下冲洗嗯,再打些清水饮用。 藤筏是周宪用那些被冰雹打断的花枝藤蔓编的,小姑娘爱干净受不了湖水的恶臭,湖中也就瀑布下方那块是干净的,所以含着泪将她喜欢的花树枝编成了筏子。 “我去打些水。”顾磊冲周宪招呼了一声,周宪无精打采的应了下。 仰头望着瀑布右方这片石壁,顾磊咋舌不已,听周宪说过,小龙师父撞大了裂缝,整块突出的岩石掉落后,这面石壁被火烧成了半琉璃状,平整光滑如镜子。她说当时金龙硕大无比,头在崖上尾垂到湖面,可惜她那时担心顾磊的安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小龙师父的去向。 顾磊猜测小龙师父应该是蜕变成功,翱翔九天之外。 当时在心意相通中,了解到小龙师父无比向往的蜕变,顾磊无所顾忌的将全身内力转化为了长生真气,在将其导入小龙师父体内后昏迷过去,好巧不巧正好倒在水晶墩子上,也许在无意识中吞服了那些“晶乳”,竟机缘巧合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修炼大成,其实说是“独尊功”也不恰当,因为如今顾磊体内没有一丝“独尊功”的内力,有的只是长生真气,无论顾磊怎么修炼,长生真气都转化不了内力,也许这才是这门功法真正的前生——“长生诀”。 真气属道家法门,有何妙用顾磊都不甚了解,更谈不上运用,于此时此刻的生处这般境况的他也没多少助益。 打好水顾磊划着藤筏返回,湖中死鱼烂虾少了一些,再过几天可能就会恢复原样,可这谷底毕竟不是长待的地方。 存放好清水,周宪还是蔫蔫的,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走过的顾磊,顾磊过去给她把了把脉。生病了,也是,这么一个往日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顾磊输了一些长生真气给她,有没有效他不知道,只希望能拖延些时日,待他有个五六岁的身体,那时的气力估计就能带着她闯一下洞内的出口。 “转过去!”顾磊对周宪说道,衣服太大了,平时套着遮体倒也罢了,下水就太不方便了。 “切!”周宪啐了口,还是别过头去,心道:“什么没见过,小屁娃有什么好害羞的!” 见周宪转过头,顾磊抱着一块大石下到水中,顺着洞穴的斜坡沿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先前水晶墩子的洞室。在水晶墩子的凹槽内摸索了一番,果然什么也没有了,感觉了一下水流的方向,顾磊在水底一步步前行,貌似水流又打通了几个洞室,拐了几个方向水流突然加速,隐隐有了光线,顾磊猜前方可能就是出口,但通道已经变小,水流湍急人已经很难站立,一不小心就会被冲出去,顾磊连忙原路返回,好在长生真气的妙用展现,这么大段路若是以前估计中途必须换气,可此时顾磊竟没感觉气闷。 “哗”的一声顾磊从水中冒出头,正焦急等待的周宪忙问道:“有出口吗?” “有,只是…”顾磊答道。 “只是什么?”周宪接着问道。顾磊在水里套上衣服出了水,一边朝外走一边拧干衣摆,道:“出是可以出去,只是有些地方还需思虑周详些。”周宪见他卖关子,知道他做事缜密,也就不再追问。 “呼呼呼!”一条条大鱼鱼漂吹鼓,小心捆扎好放在阴凉处晾干,这就是天然现成的气囊,出发的时候挑出好的就应该够用了。 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水磨功夫,多吃东西多睡觉,做个长个的乖宝宝。 几日后,站在前几天量个的地方再一比,长了一个头,差不多该出发了。旁边周宪正对着这光滑如镜的石壁梳妆打扮,明知待会一下水就全毁了,可依然不影响女孩子爱美的心,一切妥当,周宪美美转了个圈照了照,从胸口拉出一根项链,链子上吊着半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圆面如卵石,剖面星星点点,顾磊无意中一瞟愣住,这东西好眼熟。 “看什么呢!”周宪嗔怪道。 “我能看看那项链吗?”顾磊回过神问道。 “这。”周宪见顾磊点头取下项链随手递给他。顾磊取过细细打量,用手摩挲,一手比划记忆中自己令牌的大小,和这东西对比,甚至凑上去闻了闻,终于确定这吊坠和自己令牌是一样的东西。 “这可是宝贝!当年我先祖从长安城偷出来的,叔祖说这是“天星派”传世之宝“天星珠”,有两块,一块在我这,一块在我妹妹…”周宪本来见他感兴趣,在一边给顾磊介绍着来历,但见他竟然放到鼻子上嗅,又羞又怒,这种女孩贴身的东西他怎能这样?气急一捶敲在顾磊头上。 “嗬!”被敲了一下清醒,顾磊不好意思笑笑,将项链还给周宪。虽然心里疑问重重,顾磊也没多问,听周宪所述的应该她也不知道更多的,比如自己令牌为何与这吊坠像是同一东西上的一部分!难不成要去找周宪叔祖问清楚? “准备出发!”顾磊将那些鱼漂中好的递给周宪,让她吹足气掖在腰间,一会她就得靠这些鱼漂换气才能撑到出口。 一人一块大石,一根藤蔓栓在两人腰上,顾磊打头下到水中,周宪一手拉着藤蔓,一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取鱼漂换气。洞内水下漆黑无比,每一个动作都要小心谨慎,这一刻周宪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亦步亦趋跟在顾磊身后。 刚过一个水下洞室,周宪便取下一个鱼漂咬破换气,顾磊停了一会,感觉她还算镇定,轻拉藤蔓继续前进。 在第三个洞室时,也许是在取鱼漂时没能第一时间拿到,周宪竟有些慌乱起来,漆黑一片只能胡乱摸索,胸中气闷双手一阵寻摸,结果竟将缠在腰间的藤蔓解开,感觉没了顾磊向前的拉扯力,周宪心中更加慌乱,几下向前伸手想拽住藤蔓也没能抓住,心想这下完了,顾磊只要没注意到自己恐怕出不去了。 绝望逐渐放大,又扑腾了几下力气也尽失,突然一双手猛然搂住她,紧咬的碎牙被撬开,一口真气渡进来,周宪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从濒死中回过气,周宪如所有落水之人一样,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四肢死死缠上来救他的顾磊,将顾磊撬开她牙齿的舌头紧紧含住,只想顾磊能再多渡口真气给她。 顾磊想收回舌头不料周宪竟做势要牙咬,只能再渡真气给她,两人姿势看似不堪,不过是周宪贪念长生真气的妙用,鱼漂空气中是自己吹入的,其中还部分废气,那如长生真气这般令人通体舒坦。 顾磊连渡两口真气给她,自身差点换不过气来,忙拍她后背安抚情绪,知道这是她刚才险些溺水的后遗症。 周宪胸中憋闷消失后回过神,虽然有些羞涩,但水底漆黑也看不见人,感觉顾磊掰她手臂,顺从的配合他的安排,环抱在顾磊背上。顾磊这次怕她再失误,用藤条将两人梱紧。 自己用鱼漂换了气,顾磊背着周宪继续在水下前进,好在水里有浮力,只要周宪配合,到不影响行动,只需在她气尽时偏转头给她渡上一口真气。 再次来到上回探索的地方,水流湍急普通人已难在水底站立,好在顾磊脚掌牢牢吸附在水底岩石上。这时洞外光线射进来已能视物,顾磊指指洞口要周宪抱紧自己,洞口外面不知什么情况,只听见“轰隆隆”水声,被水流冲出去若是拍在岩石上可就糟糕了。 换了口气,顾磊不再用脚掌吸附地面,顺流借力向外走,越来越快,水流推背的力量随着洞口缩小越来越大,就在两人即将被冲出洞口的一刹那,顾磊右手反手扣在洞口外边的岩石上,死死扣住岩石缝隙,发力一带身体,两人脱离冲出的水柱,像壁虎一样贴在洞口边的石壁上。 身下一条大江“轰隆隆”穿山而过,两人所处之地正是大江多年冲刷出的河道山壁,兜兜转转若是刚才被冲进江里,这就是顾磊第三次掉进澜沧江了。 山壁上缝隙很多,顾磊手脚并用很快爬到山壁之上,脱离了险境一下放松后身体感觉酸软,趴在岸边半天顾磊不想动弹,直到背上周宪扭捏着拍他,他才想起周宪还绑在身后,连忙解开藤条的束缚。 两人起身略做收拾,刚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就听岩石下方有人说话。 “师弟,你这是在找什么?每日也不好好练剑,师父责罚下来,我可不替你说好话!”一个女子嗔怪道。 “师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无量山一直平平静静的,前些日子电闪雷鸣的,还有那风雨雷声中的古怪嘶吼。”被女子叫作师弟的男子解释道。 “是啊,那天好奇怪,吓得我门都不敢出!”女子认同道,她也觉得那日事情反常,但不如师弟好奇,便劝道:“师父说是有大凶之物出世,让我们小心些,莫要靠近那剑湖周边!” 那师弟却不以为意,嘿嘿一笑显摆道:“师姐你真胆小,师父那是故意吓唬我们,前日我去后山看过,什么也没有,倒是剑湖旁边臭气熏天。” “师弟你怎么这样,被师父可饶不了你!”女子又气又胆心道。 “嘿嘿,师姐你不说师父那会知道。”男子倒是满不在乎,随口接道:“师姐你不知道,我往剑湖里一看,湖面上全是漂着的死鱼,难怪这些日无量山都臭了几分。” 顾磊和周宪在岩石上听得两师姐弟谈话方知,原来此山叫做无量山,那湖叫做剑湖,这两人都是山中门派弟子,也不知今日到这做什么? 正想着就那师姐问道:“即使如此,那你这两天不好好练剑,到处乱寻摸什么?”她这话问的,说明她也没好好练剑,心思都放在师弟身上,否则那知道师弟的动向。 “师姐这你可不能怪我,我还不是为咱们将来考虑吗!”男子嬉皮笑脸的说道。 “啐!你那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无非就是想偷懒,可你这样日后怎比得过大师兄,我,我可…”女子气急,说到后面语带泣声。 “师姐莫哭,我这真是为咱们将来考虑的。”男子连忙劝解道:“你想啊,那剑湖上方瀑布水流不断,水位却常年不变,湖底必是有出口,往常还没法找到,可今时今日却不同了!” “有何不同?”女子听他说的也好奇了,想他能动这番心思,也许真是为二人将来考虑。 男子卖了会关子,见师姐正殷切看着自己解释道:“昨日我四下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后来想到最有可能就是这澜沧江边,湖中死鱼甚多,若是那处江中出现死鱼,那出口必是在哪附近,我们找到了湖水出口,说不得以后能想办法进到剑湖谷底,到时候我们二人不就有了一处安生之所。” 女子听到这解释大为感动,想到那剑湖现在环境恶劣,刚想说就听师弟又道:“我们可是在师父面前发过誓的,不光大我们无量剑派不出无量山!能有那么个去处,就算日后我输给大师兄,师父真将你许配给大师兄,我们在谷底生活,也不会违背誓言。” 这番话一说,那女子作为师姐也无话可说,轻声应道:“嗯,师姐都听你的。” 顾磊和周宪听得面面相觑,这师弟人倒是聪明,将湖中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只是不知道本领如何,有没有顾磊水中憋气的本事,否则找到洞口也没办法,尤其还要逆流而上,但这能言善道的本事倒是不小,将自家师姐一颗芳心全系在他身上。 说话见那师姐弟两上到岸边岩石,抬眼看到顾周二人,均是大吃一惊。那女子还只是被人听去隐私有些羞涩,反倒是那男子脸色阴沉,先有些不悦,待看清周宪面容,眼中隐现惊讶淫邪之意,嘴角都扯出一丝笑意,对着顾周二人恶狠狠道:“你们是何人,怎敢在此偷听我们谈话!” 这男子心思真是七窍玲珑,说顾周二人偷听与师姐的私密话,这样师姐就不好反对了,否则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娃,就不好强行出手擒拿了。 第五十七章 “我们在这歇脚,哪里是偷听你们说话。”周宪怒气冲冲道,这人好生无礼,看人色咪咪的,真想挖去他那对招子,还诬陷自己偷听,他们那话听了也只是污了自己的耳朵,有什么好偷听的。 “师弟,他们还只是…”女子终究不好意思对两个孩子动手,刚想劝阻师弟却见他已经伸手去抓那个女孩。 “小贱人还敢犟嘴!”年轻男子边骂边伸手去揪周宪头发,完全没在意她是否会反抗,在他心中这两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啪”,男子手被打开,这还是顾磊客气的,没有去抓他手,怕控制不住会吸取到他的内力,如今“独尊功”有了变化,吸取内力是好是坏顾磊自己也不清楚。先前听这师姐弟二人说话还以为是什么风流人物,结果一看也就那么回事,长相倒是有些阴森,一身月白儒衫穿在他身上倒是有些沐冠而猴的味道,行止间故作潇洒,顾磊一眼就看出他下盘不稳,功夫恐怕还不如他身边那位师姐。 男子手一下被打开,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待看清打开自己手的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哪敢相信自己会失手,盛怒之下想也没想,挥手一掌拍向顾磊头顶,哪知手掌被小男孩轻松挡下,运劲下压却不能进分毫,化掌为爪想要扣住小男孩头颅,不料小男孩只是往上一抬拇指点在掌心,体内内力急泄而出,好在只是短短一触即收,可内力消失却不假。 那男子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慌忙向后跳开,拔剑小心翼翼的看着顾磊。男子师姐在他身后看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可见师弟突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观顾磊一个小娃娃却气定神闲,视眼前对手如无物,忙上前站在师弟身侧,做势也要拔剑。 “师姐,你为我压阵,这小娃有古怪!”说完挥剑削向顾磊,可一连几招都被顾磊轻松躲过,仿佛那招式对其完全没有威胁,男子面子大失运剑更是急切失了章法,熟悉的招式对身体矮小的顾磊没有作用,针对顾磊身材变化又每每因痕迹太重劳而无功。 不一会那师姐也看出问题,师弟的“人字剑法”主打的中路,本是“天地人”三路剑法中最中正持稳的一路剑法,守大过于攻,而且剑招针对中路来犯之敌,可这小娃不过成年人大腿高,针对性的剑招全然失效。原来这师姐弟二人的师父丁大智原来是中原人士,为躲避仇家一路南逃到这无量山地界,在此定居下来娶妻生子,老来又不想自己一身武艺失传,便收了三个弟子,可惜三名弟子都不堪造就,无奈之下便将自身所学剑法拆分,三名弟子分别学习其中一路,大弟子陈东升学的是“天字剑”,二弟子丁小西是他女儿学的是“地字剑”,三弟子慕人北正好是“人字剑”。这样做的好处是遇到外敌,哪怕是学艺不精,只要弟子们合心齐力便能轻松应对,可一旦弟子各有心思就难说了,只是丁大勇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后入中能有传人领悟全部剑法,所以他逼弟子们发下誓言“不光大无量剑派不得离开无量山”,也是希望肉烂在锅里,总有一天会出个奇才。 险之又险长剑擦着顾磊头顶而过,可就那么一寸距离却是遥不可及,慕人北招式用老,变招已经来不及,顾磊轻易转到了他身后,顾磊早就看出这慕人北根基不扎实性子轻浮,与这堂堂正正的的剑招完全不符,若不是身上衣服太大,一件上衣如今穿着就像长裙,一只手还要拎着衣摆防止被绊倒,早就解决掉他了,刚才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慕人北,他就立马上当,现在只需在他后腰“腰眼穴”上来上一击就可以放倒他。 “刺啦”一声,若非躲得快,顾磊此时背后会被划个大口子,现在却只是划开了衣服下摆,风一吹露出两片小屁股蛋。 好险!还是大意了,没料到这家伙的师姐突然出手,从身后攻击他,这女子剑法与她师弟的不同,招招攻人下路,原本不是杀招此时对顾磊来说却招招致命,加上慕人北剑招封死了上路,彼此配合竟相得益彰,一时间顾磊险象环生,顾不得屁股外露,风吹蛋蛋凉。 看着两把长剑在顾磊身边刺来刺去,周宪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懂武功,心里胆心不已,优色全写在脸上。 慕人北得师姐相助占得上风,心思又开始打到周宪身上,越看心越挠:“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诗好人更美,平日里慕人北读些诗词只为讨得师姐的喜欢,不知佳人如何?如今思来这诗只写得佳人七八分,哪里比得上眼前这活色生香! 刚巧周宪见顾磊看似危险但还应付自如,顾磊一蹦一跳间,衣摆迎风招展,里面光溜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一笑真是百媚生,明艳不可方物。 慕人北心痒难忍,手上剑招哪还能和师姐配合,顾磊眼见机不可失,仗着此时身材矮小,绕到慕人北腿下,那丁小西一刺不中,又不能变招横削,眼睁睁看着师弟手臂“曲池穴”被一拳重击,手中剑跌落被那小娃伸手抄住,反腕剑尖直指师弟咽喉。 变化来得太快,慕人北刚刚还在做美梦,下一秒就被剑指住咽喉,“刷”的一身冷汗湿透后背。 “放下剑,我不伤他!”顾磊对丁小西道。 “哐当”,丁小西见顾磊擒了师弟,心就慌了,一听这话慌忙将剑丢弃,生怕这小娃不知轻重伤到师弟。 顾磊见她果然听话,也不废话,不等丁小西反应,倒转长剑用剑柄将二人放倒。 周宪见状递上藤条,在慕人北身上踢了两脚,合力将这对师姐弟捆到一起。 “我还道这师弟如何英俊潇洒,能将这女子迷住,不过就是一小白脸而已,倒是会些花言巧语,也不知道那位大师兄要长成啥样能让她如此嫌弃!”周宪一边喜滋滋的捆人一边玩笑道。 “也许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顾磊接道。 “就是!某些人还是大石头。”周宪嗔道,说完发现说顺嘴了,吐了吐舌头,使劲将藤条拉了个死结。 “走吧!一会他们就会醒过来。”顾磊说道,他现在没了内力,封不了穴道,只是用力击晕了两人。 “诶,好!”周宪拉了拉藤条,觉得够紧了,不再管两人,牵起顾磊的手便走,边走边道:“小石头,你好厉害,无量剑派两个大高手都打不过你。” “嘿嘿,一般般。”顾磊顺着她话也没太客气,心里却知道无量剑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自己内力未失倒是不惧,现在要真对上两个齐心协力的无量弟子还说不定。 两人边走边聊逐渐走远,丁小西不一会就先醒过来,扭动了几下发现自己和师弟被捆到一起,就不敢再剧烈动弹,谁知慕人北正好也醒过来,见自己和师姐两人面对面绑在一起,顿时起了坏心思,故意拼命挣扎,往师姐身上蹭。丁小西躲了几下躲不开,最后认命般闭上眼任由师弟施为,慕人北奸计得逞更加放肆,双手在下面扒拉,眼看就要入巷,丁小西这才拼命挣扎,慕人北突然大声吼道:“师姐,你真想和大师兄那莽夫过一辈子吗?”丁小西一听愣住,慕人北边亲吻着她脖颈边温柔道:“好师姐,你就从了师弟这一回吧!我去和师父说,咱们生米煮成熟饭,师父不会不同意的。”丁小西这才不再反抗,慕人北 一朝得手志得意满,完事问道:“师姐,先前我那一招“灵犀望月”,为何你不接“顽猴闹海”?”丁小西正收拾闻言一愣,心道:那时你被那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明明是你自己出神,却又来怪我!估是输给个小娃娃不痛快,如今他已得手,只能随得他说几句。 顾周二人此时已走出老远,哪里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成全了一对野鸳鸯。三岔路口二人正迟疑走那边时一个壮汉从一条路上过来,见到两人徘徊问道:“两位是要去哪?” 顾磊见他行色匆匆却又忘助人,心生好感便道:“正要问大哥来的方向是何处?” 壮汉三十好几,见一小娃娃叫自己大哥,心中不悦也不好责怪,道:“我来的方向是“月波城”,另一条是去往无量山中。”说完便要走。 顾磊见他身背长剑,面色焦急又是往无量山方向去,猜到几分,道:“大哥这是在找什么人吗?” 壮汉奇道:“你怎知我在找人!你们可是见到我家师妹师弟?” 顾磊笑笑指着身后方向道:“大哥朝这方向去,不出五里就应该能找到。” 壮汉摸摸头,谢道:“多谢二位。”走出几步回头对顾周二人道:“天快黑了,两个小孩走快些,莫误了进城的时间。”转身自言自语道:“这边,师妹师弟朝这边做什么?我还道他们去了城里,莫要误事才好。” 周宪见那壮汉走远,拉拉顾磊问道:“这会是那大师兄么?长的方方正正也不难看啊,就是憨了点!” “什么憨,那叫忠厚老实。”顾磊反驳道。 “嗨!还敢顶嘴!”周宪伸手就要揪耳朵,顾磊那会让她轻易抓住,“哧溜”一下跑开,道:“别闹,进不了城就得露宿野外了。” “臭石头,看我怎么抓住你”周宪嗔怒叫道,张牙舞爪的朝顾磊追去。 那位大师兄脚程快,不出一刻就到了顾磊所述的地方,隐约听见岩石上有声音,上去一看,顿时血气冲头,怒道:“你们…你们怎可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慕人北丁小西奸情正浓时突然被人撞破,此人还正是两人大师兄,丁小西一下吓得脸色惨白,父亲几次三番说要将她嫁给大师兄,虽然她心里不乐意可也没明确反对,如今被大师兄知道自己和师弟苟且,以后如何做人?反倒是那慕人北只是一惊,倒是无所谓起来,慢慢边穿衣服边道:“大师兄莫非是见我得了师姐芳心,有些嫉妒。” 壮汉此时背对二人气急道:“我嫉妒,你们可知道…” “知道什么?大师兄,我和师姐商定回去就和师父说明一切,恳请师父成全我们!”慕人北那能让大师兄陈东升就这样拿捏自己,先将话说死。 “不行!”陈东升怒吼道。 “怎么不行,只要师父同意,那轮到你反对。”慕人北丝毫不退让。 陈东升努力平息了下自己的怒火,一字一顿道:“你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你们是亲姐弟!” “不!”丁小西嘶声厉喊道:“这不可能!”丁小西怎能相信,这可是人伦大防,就连慕人北听了也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 陈东升说完也挺后悔,叹声道:“这个秘密我不想说,可没料到你们…你们竟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跺着脚陈东升催促着。“快些吧,这些事都放下,师父今天练功突然走火入魔,如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了,你们快些随我回去!” “什么!”两人大惊失色,急忙收拾了一下就要赶回去,大师兄所说真假先不管,师父真有个什么好歹,两人百死难辞。 “大师兄。”丁小西突然开口低声换道。 陈东升脚步一顿,还道师妹是想不开,道:“师妹,今天之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说,你们也不要提起,就不会有人知道,尤其现在师父可受不得刺激。” 丁小西点点头,问道:“师兄来时可是见到什么人吗?” “是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陈东升答道,不知道师妹此时提起那两小孩是什么意思。 “对!对,就是那两小孩绑了我们,师兄,不能放过他们,他们若是看见什么到处乱说,我们可就全完了。”慕人北也反应过来,激动叫道。 “那两小孩绑了你们?”陈东升难以置信是那样两个孩子能拿下师妹师弟。 “是他们。”丁小西也说道,这下陈东升不得不信了。这时慕人北补充道:“那个小男孩有古怪,力大无穷,师兄,不可小视。” 他这么一说陈东升也想起先前那小男孩叫自己大哥时,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孩子会这么厉害。 “他们向普洱方向去了,应该会在“月波城”落脚,赶得快可以在他们进城前追上。”陈东升想想还是决定去追那两个小孩,毕竟这关系到无量剑派的脸面。 陈东升指名了方向,三人不再迟疑,向着“月波城”追去。 顾周二人人小脚程慢,此时还未能赶到月波城,无量山三人越过他们堵在路前,这次慕人北不敢大意,拔剑直向顾磊,对师兄师姐道:“我们一起拿下他们,再速速赶回山,莫耽搁了时间。” 顾磊早见他们追来,知道来意不善,可惜周宪不通武功,跑也跑不掉,索性等着他们,没料到他们上来拔剑便刺,尤其那丁小西像变了一个人,出手狠辣,剑剑不离自己要害,倒是那壮汉紧守门户,偶尔出手替师妹师弟封挡一下自己的进攻。 果不其然,现在“天地人”三剑合璧,顾磊几无还手之力,那慕人北和丁小西知他力大,也不与他硬碰,加上陈东升为人谨慎,顾磊几次故意露出破绽,他们也不上当。 此处离月波城不远,几人在此打斗,不大会就引来了许多人围观,见三个大人围攻一个小娃娃,都在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丁小西低声喝道:“都别留手了,再拖下去我们脸要丢尽了。” 另外两人一听连忙手上加速,这下顾磊身周上中下三路剑影重重,剑锋擦过衣衫破碎,一个光溜溜的小娃娃暴露在众人面前,围观者纷纷指责无量山三人,就在这时月波城一队士兵朝着这边过来,为首者大喝一声“住手!”。 大理承平不久,各城池防御甚严,发现这边发生械斗守城将领立刻发兵查看。 来人将场中几人团团围住,领兵将领面色不悦,他发话后这几人竟然还不停手,手一抬就要发令,陈东升收剑拉着师妹师弟跳开,丁小西还不甘心,陈东升劝道:“师妹不要冲动,勿要与官府为敌!” 顾磊见三人收手,连忙拉扯破衣遮体,只是处处漏风,羞得他面红耳赤,蹲在地上。周宪跑过来想挡住别人视线,只是四面都是目光哪里挡得住,换来大家阵阵笑声,倒是缓和了几分场上的气氛。 领兵将领认识无量山三人,见状也不想过于严厉,道:“原来是无量山三位高足,为何与人在此打斗?” 陈东升身为大师兄此时不得不站出来答话,对那将领抱拳道:“事出有因,这两位今天在我无量山后山惊扰到家师,家师当时正是练功关键时刻,受此干扰当场就走火入魔,我等三人受命前来抓捕他们回去领罪。” 第五十八章 大理民族众多,各族各寨公认段氏为主,可在自己的地面上依旧是各自为政,行自家的法令。无量山作为一方豪强,陈东升这么说那位将领也不好过多干涉,只是事关无量山他又上了几分心,因为前段时间有线报说,无量山中一些打猎采药的山民见到了神龙,据传他们见到一条神龙冲天而起,飞入云端,在雷云闪电中翱翔了好一会才消失不见,目击的山民来自不同的几个山寨,无量山出现神龙这是祥瑞,这位将领不敢怠慢,立刻上报了皇室,还派了人进山打探,传回的消息说有些山民已经开始拜起了神龙,有几个头人寨主打算联合起来建一个教派,事情的发展可能会冲击到民众的信仰,好坏未知加上没得到皇室的回信,他没敢过多干预。 想了想这位将领说道:“事关无量剑派丁掌门,我自是要卖个面子,只是我身为一方值守,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待我问清楚,若真有其事,自然交由你无量剑派处理。” 说完转向顾周二人,道:“你们可是从无量山中来?”他见挡在顾磊身前的周宪衣着虽然破烂但容貌艳丽气度大方,不由谨慎了几分。 “是又怎样?”周宪不屑与他说谎。 这位将领觉得周宪似乎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听她这么回答倒是不好处理,便道:“这位陈壮士说你们惊扰到到丁掌门,致其练功走火入魔,你们可承认?” “不承认!”顾磊在周宪身后大声说道,他怕周宪又出于气愤乱答,虽然不知道无量剑派为何又找上来,还编了惊扰他们掌门的理由,可这事按江湖规矩他们有理说不清,不如交由官府处理。 “既然如此,所有人先带回城中押后处理。”将领做出结论,挥手命令手下带人回城。 “大人,我等不服!”抗命道。 那将领看了看无量派三人,见他们皆有忿忿之色,回转道:“无量剑派三位高足因尊师有恙,先放归处理门派之事,过后派人到城守府听判。” 接着对三人温言道:“三位先回去为令师疗伤,此二子由我看押,待事情弄清楚再处理不迟。” 陈东升心知事不可违,师父那边也耽搁不得,见状只得谢过带着师妹师弟先回山。 那将领押着顾周二人回城,途中几次回身打量周宪,引得周宪心中犯嘀咕,猜测可能是自己失踪太久,那宋齐丘老东西估计急坏了,把自己身份给捅出去了。 她所料不差,那将领确实隐隐记得在那见过周宪容貌,多次确认终于想起好像是在邸报上,正打算回去翻找查看。 吩咐手下先将顾周二人带往自己别院看押,将领快马回府邸翻看公文。 “嗯,这茶还不错,其它马马虎虎。”周宪放下茶杯,随口点评着这客房的摆设。多日风餐露宿今天总算能在屋子里休息一晚了。 顾磊似模似样也端着一杯茶,浅尝了一口,道:“这“月波城”的普洱茶在大理是出了名的,百年前安南节度使幕僚樊绰在《蛮书》中就有记载,我们多日食鱼,性寒,用这茶温养肠胃最好不过了,若不是天下大乱,这茶定能行销天下。” 两人虽然是被单独关押了,可那将领同时要求好生招待不可怠慢,所以待遇到也不差,住的是那将领的别院客房,吃食也以贵客之礼招待的,只是外面守卫很多,想跑不容易。 “你这小脑瓜知道的真多!”周宪走过来又习惯性的想摸他头。 “别闹,过些天我就长大了,你还这般就不对了。”顾磊偏了偏头。 “这不是还没长大吗!摸摸怎么了。”周宪嬉皮笑脸的说道。 顾磊瘪了瘪嘴,知道这丫头疯起来没完没了,看来只能岔开话题。 “有件事我一直没敢问,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说。”顾磊放下茶杯轻声说道。 “有什么不好问的,你问。”周宪一口喝下杯中茶水,“呸!呸!”吐掉茶中姜沫,豪爽说道。 “那日你哪琵琶声一起,我就被拉进幻境,那是怎么回事?”顾磊见她真不在意,也就不客气发问。 “不过是利用一些环境布置,和特定的音乐勾动人心底的欲望,将人引入他最渴望的场景,都是小技巧,不值一提。”周宪解释道。 “会的人多吗?”顾磊问道,那天不知不觉中就着了道,就连小龙师父也不能避免,实属厉害,哪像周宪说的那么简单。 “多吗?”周宪大咧咧一模嘴,掰着指头数了数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南唐嘛就我一个。” 顾磊被她装腔作势的样子气笑了,就你一个你数什么数。 “你当“霓裳羽衣曲”谁都会吗?这曲子传自唐朝,曲谱已经不全了,叔祖将它给了我,总算我在此道还有些天赋,勉勉强强能弹奏出来。”周宪一边拨弄着空茶杯,一边讲述这曲子的奥秘。“这曲子是唐朝李隆基改自“天魔妙舞曲”,原曲能勾人心魄,乱人神志,常人听之会如见天女降世,心神沉浸不能自拔。” “可惜战乱导致缺失太多,我只能趁你们心神失守那一刻,才能将你们拉入幻境,像你们这般武功高手,有所防备就很难。”周宪对顾磊倒是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说的很清楚。 还好,当时若是周宪身边还有其它人,趁自己和小龙师父被迷困时出手,那可就危险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独自一人挡在那里。 “小石头,我可能要和你告别了。”周宪低声哀怨说道。 “怎么?” “那大理将领估是认出我了,定是那宋齐丘把我给卖了!”周宪咬牙切齿道。 这些天在一起,周宪陆陆续续讲了许多南唐故事,这宋齐丘与周宪父亲周宗同为南唐宰相,一个加太师衔,一个加太傅衔。都是当年李昪的从龙之臣,只是宋齐丘这人刚愎自用,爱护短,与当今天子李璟政见不合,反对向外扩张,内政又和手下五鬼将南唐弄得乌烟瘴气,所以权利上逐渐开始靠边站,这次出使大理也是他试图挽回局面的一步棋。 周宪和他一起进入大理,看似一路却是各行其事,周宪主要是为了印证叔祖周星兴的谶语,而宋齐丘可能从埋在周府的暗子那得知此事尾随出手,在第一次的围猎大蛇的行动中将它击落山崖,也是想破坏政敌的威信,却没想到大蛇没死还找到“晶乳”完成初步蜕变,二度带着顾磊杀回来,被周宪撞个正着。 而周宪自己也有小心思,事关自己一生幸福,她也不希望叔祖谶语成真,所以才支开随从,想凭一己之力击杀这有可能化龙的大蛇。 可如今大蛇化龙而去,叔祖谶语成真,周宪一直在自由与无法抗拒的命运间犹豫徘徊。 “我们逃。”顾磊压低声音说道。 周宪眼睛一亮,复又低沉道:“哪里逃,宋老鬼一定会请求大理官方封锁道路,他本人也是高手,剑法了得,身边常年有七名弟子跟随,被他追上就很难逃走了。” “嗯,我是这样想的。”顾磊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感觉看守的人都离得挺远,回来轻声分析道:“那将领多半是看出你身份,否则不会如此待我们,但是从他上报到有人赶过来都需要时间,我们若是及时离开,他们想一时半会追上我们也不容易,而且有一个去处,他们想不到。” “哪里?”周宪问道。 “无量山。”顾磊答道:“无量剑派掌门重病,必然会有些混乱,我们隐藏到他们门派中,任谁也想不到。” “那我们走吧!”周宪听闻开心道。 “不急,今夜已经闭城,我们休息一晚,他们见我们规矩会放松警惕,到时我们再走不迟。”顾磊心里细想一遍觉得计划可行,宽慰周宪先暂且忍耐。 那将领回去果然在公文找到关于周宪的内容,上面没说她的身份,只说找到必须严密保护好生款待,速速上报。 所以又连夜赶到别院,加派人手将别院护卫得里三层外三层,叫起小妾以备随时贵人召唤。 好在客房的贵人没有太折腾他们,除了让他们去准备了一些合身的衣服,又吃了些东西便早早歇下。 第二天贵人们提出要上街逛逛,那将领考虑半天同意了,否决了贵人不许人跟随的提议,虽然他已经不将顾磊看做小孩,谁家小孩能在无量剑派三大高手的进攻下全身而退?他猜测顾磊应该就是那种永远长不大的侏儒,孩童的外表下也许是一个成年人,像周宪这样的贵人有一个奇怪的护卫也不是难以接受。 最后两方同意将领派人保护,但必须隐藏在暗处,不可打扰到贵人的雅兴。 远远看着兴高采烈一家店接着一家店采购的贵人,那将领一边心痛银子,一边放下心中警惕。 中午用膳时,那将领没法和顾周二人凑一桌,又不愿和手下在外面喝风,便在另外雅间开了一桌,吃到一半手下来报,隔壁没了动静,急忙闯进去一看,哪里还有顾周二人的身影。 “通知城门,四下给我搜。”将领一边下令一边忿忿抽了手下一鞭子。 月波城顿时鸡飞狗跳,一队队士兵见到小孩就要搜查一番。 “快走!快走!”周宪连声催促。 “莫急呀,从容些,你现在是个大人!”顾磊在裙底扛着周宪低声道。 “哦!”周宪用手帕遮挡应了一声,大摇大摆经过排查的士兵,城门守卫看她一个成年女子,又没有可以藏人的行李,竟就这么放她出城。 “继续走,不要停!”周宪在上面下命令,原本说好出了城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可以换回原来的装束,可周宪突然改主意了。 “噗”的吐掉果核,周宪高高的以一个成年人的视角看着四周景色,开心的吃着那将领掏银子买的各种小零食,吃到合口味的竟高兴得荡起了脚。 “哎呦!暴露了。”高兴过头的周宪反应过来,这顾磊有路不走,竟往路边树林拐。 走了半天顾磊也反应过来,周宪一直不发信号,开始他还以为是周围有人不方便,可后来路上没有人声这周宪还是不发信号,还吃着东西荡起了脚,他就知道这是将自己当成了苦力,抗着她满山跑。 “哎呦!”被裙摆拌了一跤的周宪痛呼,抓起地上土块扔向前方的顾磊。 顾磊避开土块,转身哭笑不得的说道:“还穿着这么大的衣服做甚?” “哼!”周宪气呼呼的几下将外套脱掉,团成一团扔向顾磊。 顾磊一把抓住收进包袱里,半天不见周宪起来,道:“走啊,到了还要找机会潜进去,别耽搁时间。” “走不动,崴到脚了。”周宪嘟着嘴道。 就是想耍赖!顾磊没好气的走过去,蹲在她身前,道:“上来吧!” “好嘞!”周宪麻溜爬起来,骑到顾磊肩头。 “驾!这边,这边。” “别乱晃!扶好啰!” “啊!有沟,跳过去。” 顾磊毫不费力的肩抗着周宪陪她一起疯,山间小路上到处回荡着两人打闹声。 一名骑士远远看见前方迎面而来的大队人马也没减速,放马向着奔去,一面高呼:“前方可是太子仪架?” 那队人马前方几骑策马迎上去,控制住人后带到一辆马车前。 “殿下饶命,属下并非故意冲撞殿下车架,是有紧急情报上奏。”那个骑士被人按在马车前面地上连声高呼。 “放他起来。”马车内一个声音说道。 “殿下,属下是月波城刀守礼将军部属。”那人被放开依旧不敢起来,就跪在地上禀报。 “哦,又是刀守礼,上次他上报祥瑞,这次是什么?”车内那人调侃道。 跪着的那人不敢怠慢,恭敬答道:“将军要属下上报说公文上那位贵人找到了。” “哦!可是真的?”车里人半是吃惊半是无奈说道:“老国师,看来是你赢了。” 车内还有其它人,那汇报的骑士不敢多听,叩首伏地一动不动。 “殿下客气了,贵属找到人自然是殿下赢了,老夫可不敢当。”车内另外一人听声音是位长者。 “哈哈,国师不必推辞,找到就好。”太子似乎对结果很满意,对外面吩咐道:“加速赶路。” “是。”手下拉起跪着那人一起离去。 那日段思聪正批示公文时,宋齐丘再次来访,无意中看到桌上刀守礼那份上报祥瑞的折子,立刻向段思聪请求来月波城一趟,段思聪问起缘由,宋齐丘只是说那失踪的女子也应该在月波城附近,段思聪好奇这种祥瑞折子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几份,宋齐丘身为南唐宰相应该是见怪不怪才对,怎会因为一份这样的折子就断定那女子会在祥瑞出现的地方,可惜宋齐丘避而不答,于是两人打了个赌,一起赶往月波城。 “嘘!”顾磊示意周宪趴低,两人在这远远观察着无量剑派的一举一动。估是因为掌门重伤,门人们的气氛有沉痛,都不敢四处瞎走动,只是偶尔有人在中央那座大屋里进出,其中就包括他们都认识的陈东升、丁小西、慕人北三人。 确定了情况,顾磊带着周宪七摸八拐,进了无量剑派内,找了个无人房子躲了起来,看陈设这里估计是无量派堆放书籍杂物的地方,这个时候估计应该没人有心思来此。 第五十九章 “唉,无聊!”周宪随手抄起一本翻了翻,对上面的内容毫无兴趣,挑挑拣拣大多都是浅显武学书籍,还有一些话本之类的读物,也都是些市面常见的,周宪看看没了兴致,转身在那堆杂物中翻找起来。 “咦,这是什么?”周宪打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有几支什么动物的骨头,被人郑重其事的用绒布包着放在盒子里,旁边还有一把刻刀。 顾磊凑过来一看也不认得,却听周宪自言自语道:“好像是鹤骨,莫非用来做笛子的?” 周宪从中挑出一根,上面已经开好几个孔洞,像是个半成品。周宪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下,点点头道:“还行,刻孔之人应该也是个此道高手,打孔精确,只是没有完成,不知音色如何?”顾磊好奇问道:“就这么比划几下就知道啦?” “你不懂,看这打孔距离大小,就知应该不差。”周宪瞥了顾磊一眼,突然眼前一亮,拉着他道:“正好,我指出位置,你来完成它。” “我!” “对,就是你,挺简单的,好不好?”周宪边说边摇着顾磊撒娇。 “好好好,别摇了,做坏了别怪我!”顾磊连声答应,只能顺她意来。按照周宪指点,顾磊拿起刻刀在鹤骨上钻孔。说来奇怪,自从“独尊功”只能修炼出长生真气后,真如返璞归真一般,气力归于本身,不似往日内力还需运转,昨日与无量派三人交手,虽然狼狈不堪,可长生真气与肉身结合得更加紧密,现在用刻刀雕孔这种精细化操作也自然如意,只见骨粉“哗哗”掉落,一个孔便打好。 “看不出你这手艺还挺好的。”周宪接过去夸道:“以后做个匠人也不愁没饭吃。” “想的美,不是你我才不做。”顾磊傲娇说道,许是变小的缘故,顾磊如今孩子气十足,否则上山时也不会陪她疯玩了一阵。 周宪听了更觉欢喜,擦拭了几下骨笛,放在嘴边想试了试音。 突然顾磊伸手按住笛子,示意她禁声,拉起她小心躲到一堆书架后面,周宪走的时候将木盒遗忘在了一个书架子上。 “滋啦”一声房门被打开,寂静中格外刺耳。 一个身影闪身进屋,径直走向放杂物的地方翻找起来。 “怎么会没有了!”来人找了半天没有结果自言自语道,说着站起身四下寻摸,一眼扫到了书架上的木盒,三步并做两步将木盒拿在手中打开,看着手中木盒似乎有人擦拭过,来人嘟囔道:“谁来过?” “谁?”那人突然大喝一声,吓了顾周二人一跳,周宪更以为是被发现了,还好顾磊及时捂住了周宪的嘴。 “我。”屋外一个人答道,听声音是个女子。 “大师兄,你到这做什么?”女子走进屋问道。 先前那人见这女子有些意外,将木盒藏到身后反问道:“师妹跟着我做什么?师父跟前不需要人照顾吗?” “小北在,我也没跟着师兄,只是有些疑问一直藏在心里,回来后因为父亲病重没和师兄问清楚,所以…”女子解释道。 “所以想找我问清楚。”先前那人打断女子问话,道:“可我知道的并不多,还是等师父好后师妹自己问吧!” “大师兄认为父亲还能好吗?”丁小西问道,脸色苍白中隐韵一丝青色。 “师妹何出此言?”陈东升呵斥了一句,又温言劝道:“师父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好起来,师妹不用多虑!” 丁小西听了有了一丝愧色,自己身为女儿竟然不如大师兄更有信心,可心中疑虑堆积,不吐不快。问道:“师妹我有话不知当问不当问?”陈东升看她倔强的样子,想起师弟师妹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师妹性子就这样,心中一软,道:“师妹但问无妨。” “今天父亲病情已经见好,为何听到那笛声突然又恶化了?” “笛声,什么笛声?”陈东升诧异道。 “师兄不用瞒我,大师兄是老实人,说不来慌,从小你一说谎就不敢看人。”丁小西直视陈东升道:“不仅是父亲伤势恶化,当时就连师兄也呆立当场,要不是师弟当时撞了你一下,还不知要多久?” 陈东升悻悻一笑,自己当年就差点没瞒过师父,若不是师娘岔开,有其父必有其女师妹也打小聪明,又与自己一起长大,瞒不过也不足为奇。 书架后顾周二人听他们说起笛声都是一愣,周宪吐吐舌头心想:还好没吹响,吹响恐怕会将无量派弟子都招来。 “这事,我…”陈东升欲言又止,陷入回忆,面露难色。这时又有一人开口道:“师兄师姐都在这里。” 陈东升见是慕人北,回过神来,心道糟糕,师妹一人还可以搪塞,慕人北平日就与自己不慕,不给个说法只怕过不去,昨日回来后一直在师父身边,他们没机会刨根问底,自己就不该听到笛声失了智,来这找那东西,但凡有其它弟子在场,这二人也不敢逼问自己。 “昨日师兄突然那样说,加上父亲老人家也出事,我一时慌了神,可回来后,几次我想找师兄问清楚,可师兄都故意回避,所以我不能不怀疑师兄所说的真实性。”丁小西眼睛一咋不咋地看着陈东升说道,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分辨些什么。 陈东升苦笑着手一摊,道:“不是我故意躲着师妹,而是我所知不多。” “我看师兄是想用那事拿捏我俩吧!”门口慕人北突然说道:“尤其是师父突然决定三日后比武确定下任掌门,师兄好手段,好计较,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师兄有这般急智。” 慕人北走进屋子,站到丁小西身侧,大概是想和丁小西一起向陈东升施压,倒是丁小西挪了挪地方,不想表现得太亲密,毕竟两人身份现在很尴尬。 慕人北也不在意,看着陈东升问道:“昨日我回来后也想找人问问当年的事情,可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说着慕人北发现师兄师姐竟没丝毫奇怪的意思,好像对他所谓的现象心知肚明。 自嘲一笑,慕人北接着道:“看来师兄师姐都知道,我们无量剑派没有老人,尤其是在我和师姐出生时的老人,就连一个当年老仆都找不出来,所有人好像除了师父和师兄,应该都是我出生后才来到这的,那一切事情如果师父不说,就只有师兄清楚。” “我不清楚。”陈东升赶快澄清道。 “师兄不清楚为何那样说,现在成了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不能让我们去找师父问吧?”慕人北阴阴说道。 “师弟不要鲁莽行事,师父现在可受不得刺激!” “那师兄就更应该将事情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们自有判断。”慕人北接口堵道。 “也好,既然师妹师弟都这个意思,那我索性将我知道的说出来!”陈东升眼见不说恐怕过不去,若是此时闹将起来更不好看,而且总不能最后埋怨都落在自己身上。 “当年师父收下我的时候我也只有七八岁,而且我是孤儿,也不记得父母是谁,长得痩弱,看起来还不如其它五六岁的孩子。”陈东升也不耽搁,开始讲述往事。 “到了山上,师父师娘对我都挺好,每天都能吃饱穿暖,那时真觉得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说着陈东升一边回忆一边露出开心的笑容。 “咳咳!” 咳嗽声将陈东升从回忆中拉出来。陈东升不好意思的看了两人一眼,笑着道:“师兄啰嗦了,你们见谅,师兄没有恶意,昨日也是一时情急漏了口风,师兄看着你们从小长大,领着你们一起玩耍,长大后师妹的心思我也知道,也从未在意过,我情愿你们永远不知道这些事!” 陈东升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丁小西想想确是如此,正犹豫间听慕人北不耐烦道:“师兄不用东拉西扯的,快说吧!” 丁小西瞥了慕人北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郑重对陈东升道:“师兄,我知道你的难处,可这事关师妹我的名节,弄不清楚我也寝食难安,师兄还是给我们解释清楚,师妹谢过师兄了。” “罢了,如此我便说了,唉…”陈东升叹口气道:“你们可知我们无量剑派的来历?” 丁小西和慕人北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谁不知道无量剑派是丁大智开创,可看陈东升的意思这其中还有隐情。 好在陈东升知道他们不清楚,自顾自说道:“我上山时,这里还比较荒凉,也就是草屋几间,除了师父师娘之外还有一位长辈,是师娘的师兄,江湖人送外号“暮云剑”,但他不常在,常常一外出就几个月,每次一回来就坐在山崖上吹笛子,那时候师娘就会不开心,师父也会变得格外严厉。” “后来不知怎的,在师娘的撮合下,那位“暮云剑”前辈娶了师父的表妹,来的就更少了。再后来,大概我十岁的时候,师娘生下了师妹,有一天我打算去后山布些套子打点野味给师娘补补身子,当我下完套,有些困顿就地眯了一会,突然一阵剑交击声惊醒了我,我趴在草丛中张望,发现山崖边师父和那位慕师叔正在交手。” “开始我还以为是在切磋剑法,可两人你来我往,长剑寒光三尺,招招不离要害,或许是两人剑法彼此都熟悉的缘故,虽然精险万分,却又没有性命之忧,好几次他们都用一些小伤化解了对方的杀招。” “过了片刻,那慕师叔长啸一声,剑招变化,身体拔地而起,半空中头下脚上,手中剑一招快过一招,片片剑光将师父笼罩。而师父也不慌,谨守门户,见招拆招,两剑相击,师叔借力在空中腾挪,身法好似游龙,交手越发精彩也越发凶险。” “我正看得入神时,突然,师父脚下一不留神拌在一根树根上,身体踉跄一个防守不及,中门大开,师父再接下几招后整个人倒在地上,一手撑地,眼看师叔得势不饶人,一剑飞刺而下,就像是要将师父穿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师父身体一卷,掩在身下的长剑寒光一闪,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不仅让过了师叔的剑,反而一剑正中对手胸口。” “师叔手捂胸口连连后退,师父也不追击,好整以暇的看着师叔变得苍白的脸。” 好一会就听师叔断断续续说道:“没想到,她,她会将剑诀也告诉你…” 师父擦去剑上血迹,归鞘后才慢慢答道:“师妹既然嫁给了我,自然无话不说,剑诀也不是什么密秘。” “可我们都发过誓不会将剑诀私传给任何人的。”师叔依旧不可置信的说道。 “那是你不懂女人的心。”师父冷笑道:“你不懂关芳,也不懂表妹,你知道吗,表妹已经帮我拿到了你“天”路剑的剑诀,加上我们常年一起练剑,剑法我也了然于心,“天地人”三路剑法我都已经集齐了,相信不久后,我就能将三路剑法合一,创出属于我丁大智的绝世剑法。” “你,你卑鄙…” “卑鄙,我哪里卑鄙了,想当初我们三人剑谱各得一卷,我多次劝你们将手中剑谱分享出来,这样一来精善自己,二来可以将这剑法发扬光大,可你们就是不肯,所以我不过略施手段而已。” “可这剑谱是在师妹祖墓中取得,都是属于师妹的,你我各得一卷已是福分,怎可奢求?”师叔脸色越发苍白却依然不顾训斥道。 “你死到临头还是那么清高。”师父冷笑着,说道:“当年你也这一副样子,否则师妹怎么会选择我!” “放屁!若不是你用那下流手段,师妹会看上你?”师叔气急大骂,鲜血从口中喷出,看来他也知道无法幸免,只想出口气。 师父却毫不在意,待师叔骂着没了气力,脸色死灰一片,才慢幽幽说道:“那又怎样,你不知道吧,我不但得到了“地”路剑诀,你的“天”路剑诀我也知晓七八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师父反问。 突然师叔像是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竟有了几分潮红,喃喃自语道:“她,是了,她是你表妹,定是向着你的…” “哈哈哈,总算回过味了。”师父得意笑道:“我就喜欢看你这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持剑走着走向前想一绝后患。 “就在我以为那位慕师叔难逃一劫时,突然躺在地上的慕师叔手中剑一挥,剑招平平无奇,可一道“剑芒”却直劈向师父!” “啊!”“剑芒?” 陈东升笑着看向惊呼出声的两人,转念想到这不是平时和师弟师妹讲古的场合,摸了摸鼻子,装作无事继续说道:“当时我也差点叫出声,还好师父也一直防着那位慕师叔有什么后手,急忙闪身躲开,只是那“剑芒”实在太快,脸上还是被划出一个大口子。” “剑芒,好,好,好!”师父躲过那慕师叔的反击,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大喜,问道:“我就知道可以的,三路合一必有奇变,看你一副道目岸然的样子,也私下偷学我们都剑法。” “放屁!”那慕师叔发出那一招后,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胸口伤口鲜血更如泉涌。 “是,我说错话了。”师父突然对着慕师叔认错道:“慕师弟,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只要你发誓将“剑芒”法门教我,我立刻给你疗伤,有这绝世神功何愁我无量剑派不能大兴。” 慕师叔脸色变幻,突然道:“大兴无量剑派是我所愿,可但不会是你丁大智。”说着做势挥剑,师父急忙招架,可那慕师叔却鼓足最后一股劲向着崖下跳去。 说时迟那时快,师父伸手去抓,可惜晚了一步,只捞住一片衣角。 后来师父几次试图下崖可那崖壁实在太过陡峭,徘徊良久虽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陈东升平铺直叙的说着,只是听的两人脸色却不大好看,他们没想到平日里威严的师父还有这样的往事,尤其是丁小西,只是不敢打断大师兄的陈述。 “我当时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回来后谁也没告诉,不久后师父带回了一个怀孕的女子,师娘说是师父的表妹,刚刚死了丈夫,没了亲人,师父只能将她带回收留,再后来慕师弟就出生了,本来一切都平常的,只是有天夜里师父和师娘吵了起来,那时候弟子就我一个,其它都是些仆人,没人敢去劝架,也不知他们吵些什么,只知道最后两人动了手,第二天师父说师娘负气离开了,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娘,没过多久,慕师弟的娘亲也失踪了。” 陈东升看了看两人,接着道:“这便是我所知道的,其它非我所见,我不能乱说。” 慕人北和丁小西听了一开始没立刻提问,想了想还是慕人北问道:“依师兄所述,为何说我和师姐是亲姐弟?” “我猜的,一来那“天慕剑”慕青云和师父吵架时说他离开了一年,与师弟出生时日对不上,加上师父当时自己也认了。二来你们二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都看出来你们情投意合,可师父却一直反对,你们难道不想想这是为何?所以我发现你们做了那事,才会脱口而出的。” 陈东升说完,见丁小西脸色越发苍白,于是安慰道:“那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师兄在此发誓,永不将其说出,师妹就当是一场梦…” 话没说完就听慕人北狠狠说道:“都怪那两个小娃,要不是他们将我和师姐绑在一块,我们也不会把持不住,我要是抓住他们,非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躲着的顾周二人听了不解,倒是周宪想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羞红一片,心里也暗啐道:你们两个狗男女做了那事,怎能怪到我们头上? 这时,丁小西冷冷道:“碎尸万段都难消我心中之恨,只是那“月波城”将领似乎有意袒护,想抓到他们也万难。” “师姐放心,明天我便下山去打探消息,想那月波将领也不会过于得罪我们无量剑派,我们咬死他们惊扰了师父,导致师父练功走火入魔,不行我们可以通报周边的武林同道给他试压,不信他不交人。”慕人北出主意道。 丁小西想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陈东升本想反对,但见师妹若是能出出气应该就不会纠结于那件事,也就没再出言反对。 “师兄身后藏了什么?”丁小西突然问道。 陈东升一愣,笑笑道:“只是突然想起些儿时的小玩意,所以来找找看,还真在这。”说着将木盒拿到身前打开,里面到还有几根翅骨,只是那支半成品却不见了。 丁小西和慕人北看了看也不认得是什么,但师兄喜欢打猎,有些动物的骨头也不稀奇,就没在追问,不知陈东升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明明记得里面有一支没做完的骨笛的,难道今天听到的笛声是… 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神情,陈东升对师弟师妹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慕人北和丁小西问不出多的东西,跟着陈东升离开。 第六十章 他们三人离开后,顾周二人蹑手蹑脚走出来,面面相觑突然噗呲笑出声来。 “都是你,还笑。”周宪点着顾磊额头笑斥道。 “你还不是也绑了,可不能都怪我。”顾磊躲着她的指头反驳道:“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可能会揪着我们不放了,无量剑派也不大,躲不了多久,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我们去哪里?”周宪问道。 “后山吧!哪里至少人烟稀少,只需几日,那月波将领找不着自然放松关防,我们就走。”顾磊解释道。 “也行,明早天亮前离开,今晚我们再取些吃食。”周宪补充道。 顾磊知道她鱼吃怕了,想想在无量剑派厨房拿些吃食应该问题不大。 一夜无话,临近天亮时无量剑派内寂静一片,顾磊在厨房里各样吃食都取了一些打包,领着周宪悄悄出来,此时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值夜的无量弟子也是没了精神。 就在这时,耳目聪灵的顾磊隐隐听见身后无量剑派驻地竟然有笛声响起,很快门派内断断续续有灯火点亮,顾磊猜测无量剑派内有事发生,抗起周宪加快脚步奔向后山。 没过一会,身后有人追来,顾磊连忙找了块山石躲藏,很快便看见一个身影踉踉跄跄跑过来,那身影身后似乎还追着几个人。 说来也巧,前面那人跑着一下跌倒在顾周藏身的山石前,捂着后腰低声闷哼,看来是受了伤。 “看你还往哪跑?”后面追来的人大声喝道围上来。 跌倒那人捂着伤口爬起身,提剑环顾围着自己都几人。 “你是什么人?”领头的陈东升喝问道。 那人沉默不语,摆出起手式。 陈东升身边三个弟子合身向前,三剑齐出,正是无量剑派的“三才剑阵”。 “镗镗镗”四剑交错间,剑阵攻击都被那人挡下,其中一人手腕还被挑中,长剑“哐嘡”掉在地上。 陈东升看得分明,那人出招似乎看破自家弟子的路数,若非受伤影响了行动,这几名弟子恐怕一个都好不了,连忙上前接替了手腕受伤的弟子。 陈东升毕竟是无量剑派的大弟子,剑法纯熟精湛,由他主导剑阵进攻,两名师弟在一旁以其为首,剑阵运行顺畅,那人就算能看破阵法也难以破解,只能被动防守,加上腰上伤口疼痛,眼见腿上又中了一剑,鲜血长流。 陈东升越打心中越疑惑,感觉这人剑法竟然非常熟悉,和自家剑派招式极其相似,有些招式精妙之处相比更是有过之,只是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只能将其拿下才能知道其中原因。 想到此处,陈东升手上加劲,连连进攻,主修的“天字剑法”如乌云压顶般令那人喘不过气来,腰间大腿伤口崩裂,鲜血浸透衣衫,勉强一剑架住陈东升的进攻,对两侧的两剑已无力放守,那人眼一闭放弃。 就在这时,几颗石子飞射而来,两颗击中两名弟子的手腕,长剑应声而落,另外全都招呼向陈东升,一颗直冲手腕,好在陈东升反应极快,翻腕运剑挡住了石子,石子击在剑脊上,力量之大,震得陈东升手发麻,闪身避过另一颗奔向面门的石子,退到师弟们的人群中,狐疑看向石子飞来方向。 “哪位前辈高人在此,请报出名号。”陈东升抱拳向那个方向恭敬说道,至于这里是无量剑派后山禁地的事,提都没敢提。 前方没有丝毫动静,一个弟子按耐不住,迈步刚想上前,迎面一颗石子扑面而来,或许是那位高人只是为了救下受伤这人,并不想与他们冲突,石子威力不强,在那弟子脸上留下一块红印。 这一手陈东升看得明白,思附自己应该暂时拿不下这名刺客,虽不知那位高人用意,但此地是无量剑派后山,只要紧守前面下山要道,倒是没必要此时与那位不愿露面的高人冲突。 “撤!” 陈东升一声令下,所带弟子尽皆撤后,他自己离开前对着那受伤之人道:“不知阁下为何与我无量剑派为敌,今天你有高人相助,以后就不一定了。” 那人听了呲鼻一笑,轻声道:“东娃长大了,学会威胁人了。” 陈东升脸色大变,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其它弟子,问道:“你是谁?” 那人也不再言语,扯下蒙着的面巾,竟是一位妇人,只是几缕包头外的头发灰白,年纪难辨。 “师娘!你不是…”陈东升惊吓难名,惶恐间转头掩面而走。 那妇人冷眼看着陈东升逃走,转身冲着大石后抱拳,许是扯动了伤口,闷哼了一声,可她依然恭敬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随着脚步声走出来一个笑嘻嘻的小姑娘,妇人口张成一个“窝”型,想不通所谓高人怎么是一个小姑娘,眼睛不死心的盯着小姑娘身后,一会一个比小姑娘还小的男孩走了出来。 看也没看妇人,那小男孩拉起小姑娘就要离开,妇人赶紧叫道:“那位…恩人请留步。” 妇人是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救下自己之人,应该就是这两位之一,可从年龄上完全看不出是哪个,可小姑娘脚步虚浮,倒是那小男孩看不透,说实话就算她没受伤,想要如刚才那样轻松吓退陈东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不敢丝毫失了礼数。 “不敢当。”顾磊开口说道,声音稚嫩倒是和他样貌匹配,可也承认了是他出手。 “不管如何总是二位救了小妇人,我不能失礼。”妇人满面诚恳道:“两位往那边走的方向都是悬崖,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无量派弟子随时可能回来,骚扰之处烦不胜烦,不如随小妇人去我居处。” 顾磊听了点了点头,根据他之前听到的,和陈东升叫她师娘,猜她应该就是十八年前失踪的那位丁夫人,想来她是此地土着,对这里的路径比自己熟悉,又与那无量剑派有隙,跟她走倒是无妨。 妇人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立马带着顾周二人朝着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只见她在山林间穿梭,来到一个山壁前,左右貌似都没有前路,那妇人走到一处藤蔓掩盖的地方,拉起藤蔓,后面的山壁间竟有一道一人宽的裂缝,七拐八绕后前方渐渐宽阔,此时天色已亮,出了山壁眼前是一块山凹,山凹间是一块平地,一道山巅流下的溪流绕着平地,平地上有几种不同的果树,有的果树此时正是成熟季,另外的也结着累累青果。 妇人将顾周二人领到一个山洞外,看来这山洞就是她的居所,妇人脸上出现几分拘谨,羞涩道:“这便是小妇人居住之处,过于简陋还请二位见谅!” 山洞并不宽深,一眼可见头,顾磊见里面杂乱,看来这位丁夫人对生活环境实在是不上心,和周宪都没往里走,转身打量起周围,在那野果树上摘了几个熟透的,自己尝了一个,入口甘甜,就将剩下的都塞给了周宪。 周宪吃了几个不过瘾,指使顾磊到前面去其它果树上摘。 那丁夫人在洞内又处理了伤口,慢慢来到顾周二人身边,指点着那颗树的果子最甜,那些果树看着红其实还差月份,好一会低声说道:“小妇人当年与那丁贼闹翻后,就在此居住,心有郁结十多年过的浑浑噩噩,形同野人一般,前不久才在一声清吟声中了醒转,可惜浪费多年的时间,内力虽然在迷障中依然增长,可剑法却生疏了,如今只是勉强胜过那陈东升,一不小心还被那半残的丁大智刺了一剑,已无法对那传位大典造成破坏,思来想去小妇人心有不甘,所以…” 顾磊笑笑直接道:“丁夫人有话直说,不用客气。” 丁夫人没想到这两人竟会认识自己,有求于人也无心客气,道:“不知两位在那里知道小妇人,妇人原姓关名芳,与那丁贼已经恩断义绝,不如称呼我关芳就成。” 顾周二人抱拳叫了一声“丁大姐。”通了姓名,略提了一下两人为何与无量剑派之人的纠结和如何得知关芳就是丁夫人。 关芳爽朗笑道:“周小妹,顾小弟,大姐厚颜应下,也没啥见面礼,反还得求你们一件事。” 周宪噗嗤一笑,道:“是求他吧,我可不顶事。” 关芳这才明白自己心思都被眼前两个不大的孩子看透了,自嘲“嘿嘿”笑了两声,看着顾磊眼睛放光,解释道:“妹子哪里话,没你点头,顾小弟可不应下。” 顾磊摸了摸鼻子,被关芳看得有些难受,他先前也只是顺手救下关芳,却不想与无量剑交缠过深,可看周宪兴致很高的样子,不好回绝,只得道:“若是只是对付那无量剑派,我倒是可以出些力,只是不知道关大姐打算怎么办?” 关芳听他这么说先行一礼,才道:“有些难为顾小弟了,我想让你假扮作我的弟子参加无量传位大典。” 顾磊一听皱起眉头,布置可否。 关芳进一步解释道:“我昨夜听得消息主要是在丁贼三名大弟子中比武挑出一位,接任下届掌门,说来我关芳也是无量派元老之一,若是顾小弟以我弟子参加,以陈东升功力作比较,拿下掌门位置毫无难度,那样一来…” “不可!”顾磊打断关芳的梦想,对付无量剑派可以,但要他出头露面就不符他本意了,且不说无量剑派内部较量必是比较剑法,他对剑法毫不熟悉。 “顾小弟可是怕那剑法不熟,要知道那无量三路剑法原本都是我关家祖上所创,剑招剑诀我都烂熟于心,我都可以传于你,对付那三个绰绰有余,那掌门位置顾小弟想当就当,不想当随便传个人便是。”关芳生怕顾磊不答应,连连许诺。 “不是这些事。”顾磊连连摇头,不为所动。 关芳还想再劝,周宪拉住她,轻声道:“让他想一会,不行我再劝他。” 关芳这才发现自己举动确实不妥,这两位年纪都挺小,一位不过处子之龄却又生的貌美如花,另一个小小年纪内力却高的吓人,这样一队组合能出现在无量山这偏僻地方,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却要他们抛头露面,确是难人所难,可自己实在没了其它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听周宪话里有那么一丝希望,赶忙住嘴,眼神跟着顾磊转。 周宪笑笑走到顾磊身边,比了比身高,发现顾磊又长高了不少,开心摸着顾磊头道:“说不定明日能高过我了!” “哪有那么快。”顾磊轻轻推开她手,有外人在反倒不如周宪大方。 “我看挺快的。”周宪轻笑几声,接着道:“快些长高也好啊,你长到原来那般,估摸是不怕那宋齐丘的,这样我们也不用分开啊!” 顾磊听她这般说,也就不计较她来做那说客。 “而且你与那三个都交过手,无量剑法想来还是不赖的,今日你多学得一分本事,他日能力便大得几分,何况真能拿下那掌门位置,也方便我们隐藏,你不愿露面,蒙上面巾,带上面具皆可,何必定要拒绝关大姐。”周宪这一番分析倒是头头是道,连一边的关芳暗自点头。 顾磊想想倒也认同,隐隐还有一丝不安也找不到出处,一时也抹不开面子马上答应,周宪也不催,取出那支笛子吹奏起来。 一时间清亮的笛声在山谷间萦绕盘旋,时而宛若在林间跳跃,时而化鹤直冲山巅。 笛音撩耳难扫顾磊心间阴霾,那一丝不安也未消散,他见周宪拿出那支鹤笛就知她心意,当时两人躲在书架后听了丁大智所作所为也极为不耻,所以在得知受伤关芳就是那丁夫人时,毫不犹豫地出手在陈东升手中救下她,只是要与无量剑派直面为敌却有些不愿,顾磊到不是怕,只是自幼时父亲离开,家乡遇上洪水家人尽失,唯一幼弟也在双桥镇走失,前不久巫山大难,两位师父与众师兄弟皆陨,师妹也没了音讯,在崖底相处的日子,周宪可算他最亲近的人,尤其那神鬼莫测的返生后,这最后一丝唯一的牵挂全落在了周宪身上,但凡一点意外顾磊都不想发生,只愿静静隐藏山间,将那一丝可能发生的坏事消弭。 顾磊正沉默思量间,笛音越发高亢,宛若一只仙鹤展翅直入云中,前方云雾弥漫,可它却毫不迟疑,奋翅前行,刺破迷雾,一声清亮的“鹤鸣”声中,眼前一亮,红日挂角,迷雾一扫而空,好一处仙山福地。 笛声震荡心灵,顾磊心间缠绕的那丝阴霾松动,越是不舍越是难留,总是失去身边重要亲友的经历逐渐成了顾磊的心魔,令他畏手畏脚,做事总求万全,渐失了一往无前的勇气,甚而影响了心境。 但随着周宪的笛音,顾磊的心灵慢慢平静,压抑豁然开朗,整个人无欲无求。 关芳一开始还没在意,只是觉得这笛声洞澈人心,可看清周宪手中的笛子不由心头狂跳,她怎能不认识这笛子,却不知为何落到周宪手中。 艰难压住开口询问的冲动,转眼看到的一幕更令她震惊。 只见顾磊打坐的身体悬空离地三尺,呼吸间一股乳白色的雾气在他口鼻间流转。猛然间关芳想起和剑谱一起出土时,还有一本先祖的笔记,提到过一件轶事:余身为亲随常伺将军身边,一日偶见将军练功时竟能平自腾空,口鼻间一股白炼,气聚则起气散则落。后来当面问起时将军答道:“此乃先天之气,若能大成,“刀罡”就可长盛不衰,不似现在需要先运气准备,那时天下间再无敌手。”可惜不久后将军身中毒箭,虽经过医治后无恙,却再未见将军能达到此等境界,再后来将军兵败,其先祖因落水昏迷反倒捡回一条性命,后虽流落江湖却没了争强好胜之心,只将自身所学和将军的指点创了三路剑法传于后人,所以名声不显。 关芳年幼时上代长辈都被仇人所灭,她只是好歹记得有这么一位先祖,为报仇所以才掘开祖墓找到了剑谱,对那笔记到不甚上心,如今记起上面的记载不由感叹先祖所言非虚,对顾磊的来历更是好奇。 在满腹疑问和心怀希望的交织下,时间在关芳的眼中过得极慢,好久终于看到顾磊那股白炼般的气息收于鼻中,身体缓缓落在地上。 周宪这时也收起骨笛,不由自主凑过来。 顾磊睁眼看了一眼凑在眼前的两个大脑袋,又缓缓闭眼,心里默默回味了一遍刚才的感悟:那股莫名真气循例在身体里运行了一周,和以前“独尊功”路线似同非同,神妙之处无以言表。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在顾磊身体上响起,顾磊一跃而起飞快向外奔去。 关芳和周宪不知他这是为何,面面相觑之时就听见外面传来“稀里哗啦”的排泄声,一愣后不由放声大笑。 片刻,顾磊完事一副若无其事的走回来,那样子惹得两女又是一阵大笑,周宪还呷促的扇了扇鼻子。 顾磊面无表情的等两女笑完后,才慢慢对关芳道:“关大姐,我可以帮你。” 第六十一章 “您尽管说。” “不知道关大姐是否知道“剑芒”?”顾磊昨夜在无量剑派杂物房听到陈东升所讲的事后一直好奇,他猜测那“剑芒”必是先天真气应用之法,自己这一身突如其来的莫名真气不得运用之法,到可借鉴一二。 “剑芒?”关瑞芳皱眉思索着。 周宪见状,赶忙将昨夜听到的复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关于慕人北和丁小西的事。 关瑞芳听完略有悲意,应是对慕师兄的结局有些了解。推开周宪递给她的骨笛,道:“当年我们三人确是从墓中取得三本剑法,除此之外还有一部手札,是先祖记录的一些生平事迹,分为上下两本。剑法我们三人一人一本,手札只是粗略浏览了一下便由我保管,后来慕师兄到是从我这借去上部,下部在我与那丁大智闹翻后想必也落入他手中。” 见顾磊有些失望,关瑞芳紧接说道:“那手札我也曾细看过,不曾见过兄弟所言的“剑芒”,倒是“刀罡”一词常有提及,先祖说他曾在汉末时汉寿亭侯帐下行走,颇受喜爱传授武功并赐姓关。” 顾磊闻言轻点头,道:“这些先放下,时间不多还请关大姐先授剑法。” “正是,我一叨唠差点误事。”关芳笑道:“兄弟助我夺得无量剑派掌门之位,那手札下部送与兄弟也无妨,只是那上部想来随慕师兄掉落崖底,后山小湖四面无路,悬崖陡峭,非仙人难达。” 顾磊与周宪对视一眼,没露声色,别人不清楚,他俩倒是知道一条暗道可通崖底。无论是“剑芒”还是“刀罡”,顾磊都有几分兴趣,振作了精神,对关瑞芳做了个“请”的动作。 关瑞芳最大的愿望就是报仇夺取掌门大位,见顾磊主动相邀,心喜下那顾许多,连忙将自己所知剑法倾囊相授。 头上扎着白布巾的丁大智卧在塌上,丁小西一勺一勺小心将碗中药汤喂进他嘴里,慕人北站在另一边冷眼看着陈东升汇报情况。 “师父,徒儿无能,未能将那行刺之人捉拿,还请师父责罚。”陈东升埋首说道,不敢看师父脸色。别看丁大智此时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可刺那黑衣人那剑可是惊鸿一剑,不仅那黑衣人惊恐万分,就是当时在旁边的陈东升也不敢相信,师父练功走火时自己也在场,完全没看出任何问题。 丁大智咽下药汤,闭嘴沉思着:有人救走了那刺客,照大弟子的描述,救人的功力深不可测,这事就有些难办了,关于那刺客是何人,丁大智心中有数,自己假意走火引她出来,一来不知道关瑞芳如今实力,就算能胜想活捉逼问剑诀也很难,再就是为了一绝后患,十八年了,关瑞芳没忘当年仇怨,他丁大智也没忘。 沉思许久,丁小西端着勺静候着,陈东升跪在下首一动不敢动,慕人北也缩在一角,丝毫没有挑唆的意思,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这时一位弟子闯入,看到这一幕,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单膝跪在那里进退不得。 “说!”好在动静还是惊醒了丁大智。 “秉师父,前山山门有人拜山,说是为我派传位大典做个见证。”那弟子连忙汇报道。 “嗯,今天刚过一日,哪里这么快就有人来?”丁大智问道,可那弟子那能回答,丁大智也没想他能有答案,想想对跪着的陈东升道:“东升,先起身,你的过错先且记下,既然有朋自远方来,你去迎接一二。” 陈东升接令离去,丁大智开了一眼还杵在跟前的女儿和儿子,心底翻腾一股无名之火,自己弹精竭虑才有现在这一番局面,可后继无人,女儿丁小西一根筋,完全不理解自己撮合他与陈东升的意思,天天和自己较劲,没公开认下的儿子慕人北就更不堪,基本纨绔一个,好好的“人”路剑法总不得要领,要知道那是丁大智最擅长的一路剑法,到现在依然只有长徒陈东升略上得台面,若自己真有什么,这两傻蛋估计压不住。 “你们也下去吧!”丁大智索性赶他们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又闭目思考了一番,丁大智基本将陈东升与关芳合谋的想法驱之脑后,一来陈东升那时还小,许多事情也该早就淡忘了,自己观察了那么多年也没看出异常,二来自己那早该死了的原配关芳消失了快二十年,突然出现,在外认识个把能人异士也不奇怪,从陈东升汇报来看,那人好像也不想过于得罪无量剑派,单是关芳,自己那一剑够关芳吃一壶的,想来在后日的传位大会上闹不起来。 只是刚才弟子所说有人观礼是怎么回事?原本传出风声说自己要退位是为了引出藏在暗处的关芳,现在关芳已翻不起浪,无量剑派周围有名门派不多,就是想来也在路上,今日就到的自己也猜不出是那门那派,且看大弟子一会回报。 陈东升拉着那名报信的弟子出来,一路赶往山门,心里也在奇怪,这几日自己主导门内事物,当师父说要举行传位大礼时,安排的时间太紧,自己就没敢太热切,派出的传消息弟子估计都还没到地方,怎么会有人现在就上门了。 段思聪和宋齐丘好整以暇站立在无量剑派山门处,回去报信的无量弟子走了好一会,两人也不急,身后护卫却露出不悦之色,尤其那藏身于后的月波城将领,怒意压抑不住,心想这无量剑派如此托大,殿下但凡有一丝不快,我势必发兵铲除了无量山。 陈东升紧赶慢赶,眼见山门处一位贵胃公子和一位老者应该就是这群人的主事之人,赶忙上前请罪,客气话说了一箩筐,一边侧身在前为贵客引路,一边吩咐手下去准备,这才令那两人身后的随从脸色好些。 陈东升有意无意问了几次都被那两人回避,搞不清这群人来路,只是说听闻无量剑派要办传位大礼,所以想来见识见识。 陈东升眼看堵在山门前也不是办法,只能伸手虚引,领贵客入山门观礼,刚走没多远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你们无量剑派好生霸道,占着这一片山林,平时也不许我们进山打猎采药,那也罢了,如今你们老掌门不行了,行事还如此霸道恐怕行不通了。”其中一个大嗓门厉声吼道。 陈东升一听脸色难看起来,这些人他知道,都是无量山中的山民,往日靠打猎采药为生,尤其是后山悬崖那片生长着许多珍稀药材,那些山民就靠着一根绳子吊下山崖采摘,稍有不慎就是绳断人亡,亲属家眷哭哭啼啼的好不烦扰。 后来师父索性将山门向外挪了许远,正好卡住了进后山的道路,那些山民也没法进去了,为这事无量剑派和山民还起过一些冲突,只是武力上那些山民毫无反抗的能力,最后也就认命了,没想到今天又来翻旧账。 陈东升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才发现刚才还说是来观礼的客人都在看向山门处的热闹。 陈东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忍羞怒,看这几位没有客随主便的意思,索性也不管他们,直接朝山门处走去。 果然,山门前被守门弟子拦住的一群人中,一个眼熟的家伙正在上蹿下跳。 这个家伙名叫四狗,嗓门奇大,当年他爹就是在后山岩壁上采药时坠落身亡,他的哭丧声整个无量派都听得到,师父心烦就移了山门。如今他又伙同他人来闹事,陈东升看他身后人除了几个眼生大多都是那帮山民,心中稍定。 这些山民闹不出什么花样,守门弟子也只是因为没有命令才不敢武力驱逐,拦在他们身前推搡。 “咋地,你们还想持强凌弱不成!”四狗在在最前扯着喉咙大喊。 陈东升听他说话文邹邹的,感觉不像四狗的作风,便向他身后看去。 只见那几个生面孔中有一人小声说了什么,山民便鼓噪起来:“打人啦!无量派打人啦!” 恰在这时,又有一些人到了山门处,看见前方的热闹不由加快了脚步。 陈东升脸色一沉,后面来的人都是周边门派的客人,正是为了观礼而来,眼见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赶忙运气大喝道:“住口,明日是我无量剑派传位大礼之日,你们这帮山民无门无派,到此来掺合什么?” 此话一出,那些山民倒是不在闹腾,闪开位置让开通道,将那几个生面孔拱到前方。 “这位少侠说的是哪年黄历了,如今我们“神龙帮”已于几日前成立,怎么就不能进去观礼,莫非无量剑派瞧不起我们神龙帮这等小门派,若是这样我们还自讨没趣做甚?” “对呀,无量剑派瞧不起我们,走吧!走吧”那些山民又是一阵鼓噪,脚下却没移动分毫,倒是后来的人中几个小门派弟子踌躇起来,都不好意思过来和陈东升打招呼。 “哈哈哈,这是说的哪里话,先前各位没有报上名号,弟子们不知情,多有得罪,既然如此还请见谅,只是贵帮如此多人,不如挑出代表与众位远到来的好朋友一起。” 先前搭话那人点点头,捻着自家的山羊胡,道:“既如此我等便观上一观吧!”说着转身躬身一迎:“帮主请,副帮主请!” 两名中年汉子面无表情走出来,对着陈东升拱了拱手,领着山羊胡的家伙和四狗就往里走。 陈东升使了个眼色让一名弟子赶紧跟上去,这些家伙来着不善,别让他们在山门里乱串。 转身陈东升对着那些相熟的门派弟子道:“各位拨冗前来无量剑派观礼,只是我无量剑派也是首次举办,多有不到之处还请各位见谅,请!里面请!” 这么一说,那些来客倒是会意一笑,这年月动乱不休,有几个门派能长盛不衰的,好歹无量剑派这一代安安稳稳将传承传了下来,有些门派也就小猫几只,有个门脸就不错了,大家哈哈一笑把臂相携往里走。 陈东升笑脸迎着客,回首见先前那两位贵客还在等着,想想叫来一个弟子吩咐了几句,赶忙朝那边走去,这两位一看就是不是普通人,无量剑派可不能再将其得罪了。 还好这两位似乎毫不在意,与陈东升谈笑着在他的安排下,很随和的在无量剑派的客房中住下。 这一天远近同道陆续赶来,将无量剑派的客房住得满满当当。段思聪和宋齐丘住下后就没有出门,他们两位和随从占了一个院子到也清净。 “宋老,您看上去兴致很高嘛!”段思聪抿了口香茶后戏笑说道。 “殿下何尝不是如此?”宋齐丘哈哈一笑随口接道:“我与周宗不合是真,可这卜卦之道老夫自认不在他之下,若是殿下不信,老夫与殿下打个赌如何!” “哦!如何个赌法?赌注又是什么?”段思聪绕有兴趣的问道。 “明日找不到我要找的人,那老夫先前与殿下的结盟提议就此作罢,但要是找到了,还请殿下同意。”宋齐丘看着段思聪正色道。 段思聪不由思量起来,结盟如此大事,这宋齐丘竟以如此玩笑之事做赌,也不知道这盟约能否妥当。 但看宋齐丘的态度颇为真切,而且大理与南唐并不交界,中间尚隔着南楚,南汉诸国,一个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的盟约除了给宋齐丘带来些政治声望外,貌似对双方的利益和约束都不大,反倒对自己稳固太子之位有好处。 与宋齐丘击掌立誓,相视哈哈大笑。 此后一夜无话,静待无量剑派大礼到来。 第二天清晨霞光满天,人人照得红光满面,皆道无量剑派挑了个好日子。 领路的弟子听了也是满心欢喜,将连日来师父受伤的阴霾冲散了不少,殷勤地将宾客引进主殿落座。 段思聪宋齐丘刚坐稳当,就听下首有人嘀咕:“这无量剑派剑派走啥狗屎运了?” 众人一看竟是昨日在山门处闹事的那伙,排位倒是不低,在殿中中部的位置,想来是无量剑派管事的人也怕这些人闹事,坏了今天的气氛,索性将他们安排的位置不高也不低。 这四狗嗓门奇大,低声嘀咕也如正常人说话,引得其它人纷纷看过来,他身旁一人连忙止住他继续说话,毕竟无量剑派给了面子,再闹僵起来失了分寸。 还好殿中弟子都得了吩咐,对这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准备着。 吉时一到,传位大礼如时举行。祭拜天地,各式礼法倒是不缺,所幸无量剑派开派祖师在世,省了祭拜先祖的程序,整个流程不显繁琐,很快便来到了大家翘首企盼的比武环节。 此时现任掌门丁大智在弟子都搀扶下落座主位,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环视了一圈就示意开始。 好在来宾们都了解这位掌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在意。 首场比试在两位普通弟子之间,打得倒是你来我往十分热闹,但观者大都知道这不过是暖场,抱着一窥无量剑派剑法的心态看个新奇。 两名弟子年岁不大都是精修上路“天”字剑法,步法扎实招式熟练,两人在试探几招后才放开手,几十多招后年长的弟子卖了破绽,引得师弟抢攻,一脚踹倒了他。 在来宾的喝彩声中,那师兄伸手拉起师弟,两名弟子长嘘口气,行礼后退了下去。 再上的两名弟子同使“地”字剑法,上来便是对攻,招招冲着下三路,不是削腿就是刺脚掌,看得旁人都缩了缩脚。 几十招后难分胜负,两人分开对立,竟不约而同蓄势,大有一招定胜负的架势。 就在此时一声娇喝道:“够了,都退下。”原来是丁小西也看出不对,出声制止了两人火拼。 听得授业师姐呵斥,两人这才搭着脸互视一眼后退下去。 来宾暗呼可惜,生死搏杀正可窥破剑法真义,无奈被人阻止,不过这无量剑派内也不似表面那么和谐,众人皆是若有所思。 第三对弟子磨蹭着上来,先前那一幕大概影响了他们,对比试已不大上心,对付着比划了一番,就卖个空彼此跳开,对着四方做了一个罗圈揖。 他们耍滑来宾难免略有不满,人群中嘘声四起,周围的无量弟子脸上无光,个个看向掌门,怕他动怒。 主位上的丁大智不动声色看着,侍立在旁的三大弟子也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 “三公子,如何看?”段思聪正打算静静看会好戏,忽听宋齐丘问自己:“这新掌门会花落何人!” 段思聪眉头轻皱,估摸这位大概是想考教一下自己,毕竟在昨夜决定结盟后,想看看自己这位盟友的份量。 根据现有情报,无量剑派三大弟子各有所长,分别专精一路剑法,看刚才三场比试也正好验证了确系如此。 第六十二章 段思聪看向那三位弟子,陈东升长相憨厚,所带弟子功夫扎实,说明其人如相,教授功夫也用心,弟子间也友爱,自是他待人真诚,师弟有样学样。 那丁小西也不错,听说还是掌门丁大智的亲女,只是她所授业弟子竟然在外人面前起内讧,实在太不得体,说明往日调教无方,若是她接掌无量剑派,日后恐难服众。 三弟子慕人北到是一副好面皮,为人方面不好判断,看那先前弟子表现,想来平日就不上心,所属弟子偷奸耍滑也有他的责任。 段思聪正思腹间,宋齐丘心中倒是对这未来盟友下了一番判断,以段思聪如今大理太子之位,这问题就该毫不犹豫选择丁小西,嫡庶正统哪容质疑?这段三公子性格偏软,做事一味求公正,将来就是得继大统,恐也有大难。好在自己与其结盟所求不多,无妨加些声望,这样的好人也好相处,不算坏事。 “你们也去献艺一番,莫让他人小觑了我无量剑派。”这时掌门丁大智突然说道,听其声音倒也不显虚弱。 “献艺就不用了吧!”一个声音在殿中突兀响起:“三位高足武艺如何,能力如何,你身为掌门往日里难道不清楚吗?我等外人对你家剑法不清楚,这等走马观花的看上一遍也只是个热闹,不如掌门指定一位便是。” “放肆!我无量派剑派如何行事,那轮到你来评判。”慕人北正因那对弟子让自己丢脸不快,立马跳出来呵斥道。 丁大智一挥手止住他,问道:“这位是?” 见师父盯着自己问话,陈东升刚想回答,那人已自报家门:“神龙帮副帮主向四郎。” “神龙帮?”丁大智哪会知道这刚成立的帮会,昨日陈东升忙着招待来观礼的江湖朋友,也没来得及上报,赶忙上前在师父耳边轻声交代了神龙帮的来历。 丁大智点点头,到没太在意这不知所谓的“神龙帮”驳了自家面子,反正自己等待的人一直没露面,先由着他们闹上一闹。 “弟子不肖,做师父的也为难啊!他们三人未能学全无量剑法,各专精一路,若是一一比试亦无法选出合适的继任者。”丁大智笑盈盈的道:“不知尊驾有什么好办法?” 向四郎刚跃众而出,本想将无量剑派一军,没想到这无量掌门气度大方,轻飘飘的化解了,反问过来,自己若是不能说个子午丑马来,就成了自家“神龙帮”无理取闹,彰显威风不成反到落了下层。 思附一番,向四郎朗声道:“既然丁掌门自身难以决断,不如让我等来替丁掌门掂量一二,优秀者胜出,如何?” 丁大智一手抚须,见这汉子三十多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裤管高高挽起,像个渔民甚于江湖人士,左腰挎一把单刀,右手腿边还有一皮质鼓包,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但体量修长步态沉稳,暗附江湖中藏龙卧虎,自家弟子虽然优秀但经验尚少,单打独斗派谁上都不合适,略思索有了计较,便道:“尊驾提议倒也有趣,只是我这三位弟子三路剑法合一,倒可组成一个“三才”剑阵,这样吧,各位好朋友不拘人数,都可以上场考教,我也好细细观察一番,选定优胜者。” 丁大智自认这套阵法足矣弥补弟子经验的短板,那神龙帮做所来人数也不多,就算一起围攻也问题不大,余人除了下首这几位面生却一脸富贵像的,也都是与自家相熟的好朋友,想来不会在这个事情上与无量剑派翻脸,所以划定这规矩。 陈东升三人听师父如此说,一起下到场中。 反倒是那向四郎孤零零一人站在场上,也不见神龙帮其余人帮忙。向四郎也不怵,抽出单刀耍了个刀花,做出防御的姿势。 他也不了解无量剑派这剑阵的情况,打算先守上几招试试成色。 “师兄师姐为我掠阵,无知狂徒那配我等用剑阵!”慕人北叫了一声运剑直攻。 陈东升丁小西心头苦笑,这慕人北还是这么冲动,就算胜了下来师父还是会责罚,可师弟既然主动先出手了,他们也不便阻止,好在同在场上,小心盯着便是。 “铛。”挥刀劈开直刺面门的一剑,向四郎暗喜,既然三人不打算组阵,单单慕人北一人,那自己倒不用过于上心。 可接下来向四郎不由重视起来,这无量剑法果然有几分门道,“人字”剑法看似中规中矩,却大开大合威胁极大,这慕人北也远非先前那俩偷奸耍滑的弟子可比,剑路一开逼得向四郎连连后退。 看着师弟占得上风,原本紧紧跟随,没有出手却时刻准备运转阵法的陈东升丁小西不由放松下来,这乡野小帮“神龙帮”也不过如此,由得师弟杀杀他们的威风也好。 向四郎退了几步假意不支,眼角余光透过斗笠观察到其余二人都没及时跟上,立马将单刀架住长剑的力量收了几分,引得慕人北欣喜冒进,猛的荡开眼前的单刀,长剑直刺向四郎胸口。 却见向四郎丝毫不慌,借着慕人北的力道,收刀转身一气呵成,刀交左手,右手伸入皮包内掏出一物,手腕一抖,那物赫然变大,劈头盖脸向慕人北兜去。 “不好!”慕人北一剑刺空心道不妙,刚想撤招退向后方,可形势变化之快那容得他反应,就连在后方为他掠阵的陈东升与丁小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一副渔网给网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他。”丁小西情急之下大喝,可看着架在师弟脖子上单刀不敢妄动。 “承让。”向四郎伸脚在还在渔网中挣扎的慕人北手肘一踢,“哐当”一声长剑掉落在殿中地上。 缓步退向神龙帮所在地方,向四郎收刀归鞘,对丁小西上前解救行为不做阻拦,在无量剑派的地方不能做得太过分,自己偷袭这一手说来有些下作。 涨红了脸,慕人北好容易才从渔网中脱困,俯身拾起长剑就要和向四郎拼命,却被丁小西死死拉住。 “尊驾身手不凡,这一场小徒输了。”丁大智开口说道。慕人北脸色通红转煞白,满心不甘却也不敢反驳。 “有没有兴趣再试试我无量剑阵,你自可邀其好友帮众一起。”丁大智循循诱惑道,好似对刚才徒儿的失败毫不在意。 向四郎通过刚才这场较量自知不可能是剑阵的对手,但若众人齐攻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转身看向后方神龙帮座位处,可那神龙帮帮主侯天明面无表情,山羊胡师爷抬头望天,身边一盘坐壮汉刚想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就连往日咋咋呼呼的四狗也安静得像个处子。 满殿人的注视下,自家帮众竟无一人相帮,向四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明白缘由便是他这外人占了不该占的位置,原本刚到此处的自己迫于生存压力才加入这不知所谓的神龙帮,可这帮人非要搞什么比武定职位,自己见猎心喜一时冲动也下场一试,结果自己和那壮汉旗鼓相当,只是利用刚才那小手段才略胜半招,后面力尽略输那侯天明半招。 谁知这帮人如此排外,尤其帮主侯天明更是气量狭小,处处给自己小鞋穿,所以先前自家才会出头,想立些功劳缓解处境,却没想到更是犯了忌讳。 内心羞怒愤懑无以发泄,向四郎抽刀扫视了一遍神龙帮众人,转身跃入场中。 “铛”“铛”“铛” 和三人各递一招,向四郎如兜头一盆凉水迅速冷静下来,暗自埋怨自己为何如此冲动。因年龄关系,内力方面自己比三人中最大的陈东升也高一筹,可剑阵非单打独斗,阵型一开始运转就令向四郎感受到非比寻常的压力,虽然因为首代成员间的不合,无量剑派只剩丁大智一人勉力支撑,但他还是用毕生精力完善着这套剑阵,若非剑法不全,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单闯剑阵,要拿下这什么神龙帮副帮主易如反掌。 向四郎觉得自己就像网中的一条鱼,只能被动接受四面八方的打击,三柄长剑上下翻飞,令自己喘不过气来,手中单刀仅能护住要害,别说找机会撒出渔网,就是想出声认输也被强行打断。 “刺啦!”“刺啦!” 转眼间向四郎身上又被划破了几处,浅的将将划破衣服,最深的也不过伤到肌肤,鲜血渗出浸湿了衣物,很快向四郎变成了一个血人。 殿上众人也看明白了,这慕人北就是在报先前受辱之仇,一心戏耍向四郎,不让向四郎受尽屈辱他不会放其脱离剑阵,就算向四郎认输也不可能,只是这是神龙帮与无量剑派的恩怨,其它人自然是看戏居多,就算有人觉得做法不妥,也不想掺这滩浑水。 神龙帮几人在身周的嘲讽目光下如坐针毡,那壮汉几次想起身都被师爷压住,示意他要听帮主号令。 帮主侯天明倒是沉得住气,貌似场中受辱的向四郎不是他的人似的。 师爷几番阻止,那壮汉终于怒吼道:“再莫管我。”说罢跳起身,冲入场中叫道:“向兄弟,我任某来助你!”每一步踏在地板上都是“咚”“咚”作响。 手握两柄精铁虎爪,任山君笑道格开刺向向四郎的长剑,交击之下“镗”的一声巨响。 慕人北手掌发麻,看着震颤不止的长剑,暗道:“好大的力气。”连忙退后让出身位。 陈东升见状立刻明白,身形一转以己做主带动起阵型的变化,“天”路为主,另两路为辅。如此一来,剑阵竟变得飘逸灵动起来,那壮汉几次想凭借气力震荡对手兵器,都无法吃足力道,反而令自己极其难受,只是无量三人也不敢如先前一般紧逼,一时双方僵持不下。 满屋来宾皆全神注视着场上拼斗,一是好奇这刚冒出来的神龙帮竟有如此好手,来的大多门派除掌门长老之类还真找不出这样的人物,按理说神龙帮帮主应该更是出彩,可惜这人一直按耐不动,没法一窥究竟。二是感慨无量剑派后继有人,这几个弟子虽是年轻,经验欠缺但有这阵法,外人依然不敢小觑。 “向兄弟,还撑得住吗?”时间一长,先前受伤失血过多的向四郎逐渐力弱,无量三人不与任山君直接交手,却剑剑朝向四郎招呼,刚才若不是任山君相助,恐怕向四郎身上又要多一个伤口。 长剑在碰触到虎爪之前撤走,任山君气得恨声道:“无量鼠胆小辈!” “撑得住,多亏任兄相助。”向四郎背靠任山君谢道:“任兄记得荡戏否!” “荡戏。”任山君眼神一亮,点头轻声道:“好主意,只是…” “任兄尽管去做,我不打紧,恶气不出,向某羞活此间。”向四郎斩钉截铁回道。 “好!好!好!”任山君大笑三声:“还是你爽利,兄弟放心,绝不会亏了你!大不了陪你走一槽。” 说完任山君在向四郎背上一推,双手一抖机皇,两柄虎爪之间的铁链又长了许多,缠上丁小西慕人北二人。向四郎则借势扑向陈东升,手中单刀化作一团刀光,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来得好,剑阵岂是这般好破!”见对手打算博命,三人不惊反喜。陈东升见招拆招,在向四郎拼死进攻下严防死守,对方明知气血亏虚还全力猛攻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 “哗啦啦”的铁链声中,任山君两柄铁爪虎虎生风,战斗分为两团,可依旧不能打乱对方阵型,这时“三才剑阵”已由丁小西带动,先前任山君出手时脚步沉重,下盘倒是稳当,就是不够灵活,“地”路剑法正好克制此等高手,丁小西剑法功力比起那两名弟子表演时更甚,“削”“剁”更加准狠,逼得任山君连步躲闪,踩踏得地板“咯吱,咯吱”作响。 眼看神龙帮败局已定。 “啊…”后退中的任山君喝声猛然定住,无视削向自己脚踝的长剑,左手铁爪飞射包抄的慕人北,擦过慕人北的脸抓在旁边的柱子上,同时右脚重重踏在地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想象中地板会因为不堪重负的情况没有发生,原来周围地板已经在刚才已经被他踩踏松动,却可以把震动传导出去,将贴地的丁小西震得踉跄了一下,眼睁睁看着任山君借着抓住柱子的铁爪腾身而起,横移至自己上空,右手铁爪猛劈而下。 “铛!”危机之刻,丁小西双手举剑格挡了这一重爪,长剑弯曲至极限贴到头发,任山君此时已倒置,全身重量借手臂发力重重一压,势要抓去丁小西一块头皮。这时丁小西旧力已尽,新力难生几乎无法抗住这一招,那料丁小西脚下地板“咔嚓”终于不堪重负终于断裂,双脚下坠深陷地板之下,却意外躲过破相之危。 双脚再次踏实,丁小西情急向上一推。任山君人在空中已无处借力,无奈中被远远推开向另一个战场荡去。 先前丁小西遇险,陈东升就像过来救援,只是被向四郎一顿猛攻抽不出身,此时见到丁小西化险为夷,心刚松口气,却发现向四郎收刀,脚步急点倒退而去,方向正是荡来的任山君。 任山君向四郎一交错,空中的任山君抓住向四郎的领部衣襟向丁小西甩去,左手持链一抖,抓在柱子上的铁爪脱落,扫向慕人北的后背,逼其反身应对,自己借力落下正好挡在陈东升前进的路线上。 被任山君甩起的向四郎不等扭转身,探手入囊又掏出一张网,凭借先前关注到的方位撒出。 丁小西接连化解了自身危机,还在惊魂落魄中,还没缓过气,眼前一暗新的危险接踵而至,渔网准确无误将无法跃开的她网住。 扭过身双手倒握刀柄刀尖朝下,向四郎横眉冷目盯着下方的头顶,丝毫不在意继续下落会被竖着的长剑刺穿,大有一命换一命的气势。他的身影在丁小西眼中极速变大,惊惶之色在她脸上展开,可场上同门都被任山君拦住,谁又能救她?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满殿众人谁也没料到一场比试竟会发展到要搏命的地步,就连一直在高位安坐的丁大智也只来得及大喝“住手!”,提身向着爱女飞速赶去。 一道身影从屋外飞速而至,“哐嘡”一脚踢在丁小西手腕上,长剑掉落地上,同时另一脚横扫在向四郎身上,向四郎被重重踢飞撞到大屋墙壁上,跌落后蜷缩在地,猛吐几口鲜血后,刚想勉力站起,一个人飞过来,原来是无量剑派掌门见爱女无恙,顺手将任山君打飞过来,两人撞在一起,差点要了向四郎的命,任山君将他靠在墙上不敢再动弹。 “瑞芳,你终于出现了。”丁大智看着眼前之人,审视片刻后终于确认这中年妇人正是自己发妻关瑞芳。 “你在等我吗?”关瑞芳冷笑道:“如你所愿,我来了,就此来一场做个了断吧!” “且慢!”丁大智眼神狐疑不定,眼前人真是昨夜被自己偷袭所伤的关瑞芳吗?大屋门口至比试场地距离远大于自己座位的距离,她竟能比自己先到,不仅救下了女儿,而且行动自如,哪里像受伤之人,莫非昨夜另有他人? 第六十三章 “怎么?掌门做久了,性子也改了。”关瑞芳故做讥讽道。只是她心里清楚知道,若这丁大智真要和自己做过一场,就算没有受伤自己也不是对手,先前若不是顾磊相助,恐怕自己还在赶来的路上。 昨天顾磊片刻不停熟悉无量剑法,待到今晨时才发现快要误了时辰,匆忙赶路到半道关瑞芳就因伤势坚持不住了,只能停下运功疗伤。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伤势却不见好转,关瑞芳越是急躁越是无法静下心,顾磊无奈才试探着用那莫名真气助她,没想到效果却是出奇的好,那时耽搁的时间已经过多,所以想了个法子:关瑞芳背着两人,顾磊在背上给她输送真气疗伤。 说来神奇,一路上关瑞芳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分,抢回了不少时间。 关瑞芳在路上曾戏言:若是顾磊能这样为她输送内力,她能直接冲进无量剑派,一剑劈死丁大智那老匹夫。 可顾磊没做声,自己那吸人内力的能力可没丢,能将真气输入控制在关瑞芳下肢已经不容易了,稍不留神输送变吸入可就不妙了。 关瑞芳一边埋头赶路,一边思索背上两个小人的来历:名字昨天到是彼此介绍过,不过他们之间的称呼有些奇怪,一个叫“小石头”,一个叫“小娥”,“小石头”应该是顾磊名里石头的意思,可那小女孩“小娥”估计是闺名,两人彼此亲近,估计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可这周围有什么人家能养出如此出色的孩子呢?就关瑞芳所知好像没有,难道是外边来的,早年间大理段氏还未统一南邵时,倒是有这么几家,可那小男孩的奇怪功法却为所未闻。 无量剑派举行传位大礼,弟子都集中到大屋中,赶到后三人藏在门外,倒是看了一场龙争虎斗,其它人见向四郎与任山君靠拢商议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那种情况,可一路被追杀的顾磊却警觉起来,那些“芙蓉堂”下属的山民手段繁多,稍不留神就会中了他们都道,这神龙帮两人无疑是其中佼佼者,有怎么会没有几分保命的绝招! 所以他看到任山君射出铁爪就已经猜到了他们下一步动作,针对丁大智还可以接受,丁小西毕竟也是关瑞芳的亲女,能救还是要救的,所以能够及时将关瑞芳抛了出去,还顺势趴在了她的背上。 丁小西自知必死,在向四郎刀劈下那一刻就已经闭目,咬牙举剑已是极限,可等了半天却没有刀剑加身的感觉,睁开眼一看,发现身前站着一个女子,看打扮应是出嫁妇人,那妇人还背着一个小男孩。 那妇人空着双手,倒是那小男孩背着一把长剑,剑穗倒是自家无量剑派的制式,可没听说过自家还有健在的在外长辈,就听到了父亲与那妇人的对话,猛然想到一个人心神大震,不由自主发出“啊!”的一声。这时那小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蒙面巾下的眼睛似乎在哪见过,可大难不死又惊魂未定间哪里能想到就是前几天遇到的顾磊。 “你我恩怨自是要了结,可今日是我无量剑派传位大事,关乎你我身后传续的大事,无量剑派是我们三人的心血,你不会是想亲手摧毁吧!”丁大智看不透如今关瑞芳的深浅,没了一击必杀的把握,加之今日来宾众多,大庭观众之下有些手段也不好使出来,只能先想办法稳住她。 “呸!”关瑞芳啐了一口,道:“你也好意思提我们三人!”满脸的不屑,心里却暗自庆幸:还好刚才那一幕唬住了这老匹夫,若他真是上来就动手,一切就都露馅了。 “那你想怎样?”关瑞芳问道。 “嗯。”丁大智一边看着眼前势如仇敌的发妻,一边思索如何安抚住关瑞芳,也因顾磊回头看到了摆动的剑穗,心生一计,道:“你背上那男娃应该就是你选定的弟子吧!你身为无量剑派的元老,亲传弟子自然是有资格参加传位大选的,不如也让他加入比试,若是他资质更优,我可以立誓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之后如你所愿,如何?” “嗬~” 大屋中杂音四起,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关瑞芳背上的男孩还是个不大的娃娃,让这么个不到十岁的小人和那些成年弟子比试,这要多不要脸才想的出。 就连刚被师兄师弟从地板下扶出的丁小西三人也没想到师父竟出这么个主意,当然,这大屋中还是有那么二三人对这提议觉得深合其意的。 “莫非这不是你弟子,或是…”被关瑞芳死盯着,丁大智心里发毛激将道。 “好!”那料关瑞芳斩钉截铁答应下来。“不过,你要当众立誓不可反悔。” 见关瑞芳应承下来,丁大智不免有些狐疑,看了看她背上的孩子,虽然有些奇怪为何戴着蒙面巾,可身高体态都应该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小西,为你母亲搬把椅子来。”丁大智吩咐道。 “果真是我母亲,是她刚才救了我。”丁小西听得父亲证实,如入迷境,浑浑噩噩去搬了一把椅子,想上前相认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关瑞芳走过去放下顾磊顺势坐下,腰伤真让她站着恐怕时间一长会被丁大智识破。 陈东升和慕人北你互视一眼,有看看发呆的丁小西,再看看站着还没旁边坐着的关瑞芳高的顾磊,谁都不愿意先下场,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与一个小娃娃比试,赢了也没多大面子。 等了半晌不见三大弟子动静,丁大智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关瑞芳瞅着他那张丑脸心里乐开了花,心想总算有你丁大智抹不开脸的事了,索性再将他一军便大咧咧道:“不用挑了,就让我这弟子破你剑阵,省得你到时候挑刺抵赖。” 她这话一出,不仅丁大智满脸不可置信,就连那些来宾也诧异万分,按理说关瑞芳无论从江湖规矩还是习俗来说,只要她那小弟子能与无量剑派掌门丁大智的三大弟子中的任何一个打个平手,都足以证明她调教弟子都能力,无量剑派“三才剑阵”的威力有目共睹,两个小觑它的苦哈哈现在还在角落里躺着,这关瑞芳哪来的自信? 殊不知先前在大屋外隐窥时,第一次见识“三才剑阵”威力的她也大吃一惊,当时关瑞芳就问过顾磊,得到了顾磊肯定的答复。 当然顾磊也不是无端自信,一来他不是第一次与“三才剑阵”交手,那日在月波城外就已经领教过了,当时确实是他难以抵挡,不是月波城城守掺合一脚,估计就被三人拿下了,可如今他不仅通晓了无量剑法,更何况几天过去,他又长高了。 对!就是长高了。 他自己初步估算这几天又长了一岁的样子,外人自然一时难以发现,除了时不时和他比个头的周宪。 身体长大了,自然而然功力也恢复了几分,只是很快就被那股真气同化吸收,令顾磊望气长叹,真气运用之法他没有头绪,缺了内功总觉得体内空荡荡的,好在同时身体的蛮力也长了,不多,也就那天的两倍吧。 所以说,现在的顾磊就凭蛮力,也能不费力磕飞那三的兵器。 “咳咳!” 丁大智想说点什么,至少让场面好看些,可仓促之下实在是找不出理由,还把自己呛了气。 “既然你们师叔发话了,就陪这位小师弟玩玩吧,手上都有点分寸,莫伤了小娃娃,哭闹起来不好看。”丁大智冷冷吩咐着几位弟子。 三人听了心里一紧,知道师父心情很不好,这场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斜背长剑的顾磊走到场地中央,小小的身体比长剑高不了多少,印称周围摆下阵势的三大弟子倍显滑稽。 顾磊环顾一周,嘿嘿一笑,知道这三应该不会抢先出手,“锵啷”一声反手拔剑,朝着身前的慕人北慢慢递出一剑。 慕人北见他出招缓慢,又是“人”路剑法的起手式“圣人执鞭”,还不以为意,便以起手式相迎。 “镗” 慕人北手中剑颤动不已,几欲把握不住,虎口隐隐有撕裂感,心中大吓:这哪里是小孩,明明就是一个洪荒巨兽,脚步连点后退,只盼师兄师姐能拦他一拦。 顾磊也不追击,若趁三人大意除去其一,那阵法立破。可那并不合顾磊本意,昨日在关瑞芳的教授时,顾磊就已经发现“无量剑法”的不凡之处,但从这几天的了解中,关瑞芳丁大智慕青云三人各得一卷剑法,就算丁大智用尽心机,除了他自己专精的那一路,其余的应该也不全,如今顾磊尽得关瑞芳“地”路剑法传授,其它只是个大概,今日破阵正是了解其余两路剑法的好时候。 轻松上劈下挥磕开陈东升丁小西的剑,顾磊看慕人北似乎缓过来,心想丁大智的“人”路剑法是慕人北继承的,要摸清这路剑法的奥妙,还是得给慕人北一些压力才行。 心下意定,顾磊围着慕人北强行喂招,而无量剑派三大弟子却无可奈何。也不知道当年那位关家老祖作何打算,非要将剑法拆做三路,现在威胁顾磊最大的“地”路剑法因为关瑞芳的原因,顾磊比丁小西所知更多,很容易就被顾磊料敌先机轻松破解,另一路“天”卷剑法又因顾磊身高的原因,完全无法产生多大的压迫,几乎被顾磊无视。陈东升被迫改变出剑的位置,结果不但自己不适应,还屡屡抢了原本慕人北的位置。 刚才还让神龙帮吃瘪的剑阵,现在不仅运转不畅,反而处处受制。顾磊压着慕人北打,丁小西和陈东升试图救援却只能跟在后面吃灰,三人不约而同想起前几天也是这样,那个小孩也是一身怪力,自家剑阵虽能压制他,却也不能竟全功,虽说后面有月波城将领的原因,但三人清楚,若不是为了护住那个女孩,那个怪小孩早跑了。 怪事年年有,几年特别多。今天这位据说的小师弟看着就要大一点,所以三人没敢想这就是那天的顾磊,可这小师弟怪力更大,又熟悉本派剑法,三人越打越气馁。 反观顾磊则是越来越顺手,待得慕人北剑法使过一遍,转头又开始压迫陈东升,至于丁小西顾磊早看出来了,她所会的剑法还不如自己全,料来不是丁大智所知不全,就是丁大智藏私了。 “这剑阵是这般破解法!”观战之人心中无不这样想,可仔细思索却又感叹己方几乎无法复制,不说没有这般怪力之人,就是熟悉无量剑派剑法这个条件就难以满足。 丁大智脸色越来越难看,到这时他哪里会看不出顾磊这是在偷学剑法,可他也不好叫停,只能感叹段瑞芳不知从来收来一个如此聪慧的弟子。眼神不由瞟向关瑞芳的坐处,这一瞟却发现问题,按理说顾磊占得上风,关瑞芳此时应该放松才对,可她从坐下到现在,一直板着腰坐到现在。 “不对!”丁大智心里起疑,想起昨夜所伤那人受伤的部位,再结合追击的几名弟子回报,疑团越放越大。 “好!好!好!”大赞三声,丁大智大笑着走下来,来到关瑞芳身边,道:“此子甚佳,得传我无量衣钵,必能将无量剑法发扬光大!” “这次是我输了!”向着关瑞芳弯腰一礼,丁大智谦逊道,借机眼睛却死死盯着关瑞芳腰部动作。 关瑞芳见他如此作态,只得起身表示,虽然极力将动作缓和似自己无恙的模样,可受伤是事实,哪里能逃过丁大智这老狐狸的眼睛。 “嘭。”丁大智突起发难,关瑞芳一心提防却依然被偷袭成功,中门大开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跌落回椅子向后滑出老远。 “你!…”关瑞芳脸色吓白,虽然知道丁大智的无耻,却还是没想到他会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偷袭,有心挣扎站起,可撕裂的伤口剧痛让她无能为力。 丁大智哪里还会管她,在众人惊异之下,一边扑向顾磊,一边大喝道:“何方妖人,假扮童子?莫非是血衣童子的余孽!” 此话一出,来宾中有心阻拦的也不由按耐住冲动,因为早年间西南武林就有一位为非作歹奸淫妇女的恶徒,假扮做童子模样四处作案,喜欢穿红色服饰,受害者又大多惨死现场,因此被人称作“血衣童子”。 后来武林中人联合绞杀他,他才逃走不敢再公开作案,据传这“血衣童子”托庇在“芙蓉堂”中做了一个客卿,只是没多久,就因为惹怒“巫山二老”中的老大巫蛇,被巫蛇活活打死。 这事老一辈的江湖人都有记忆,如今丁大智一提,都想起这么一回事,再看顾磊那童子模样,人人开始起疑。 神龙帮两大好手破不了的剑阵在一个小孩手中轻松破解,且不说那剑法造诣就不似孩童能领会的,就光那一身奇怪蛮力就不能不使人怀疑。 丁大智察觉众人态度,心中大定,暗道:只要待会打碎这人脸孔,管他是不是真小孩。 经过慕人北时,将其扔出场外的同时劈手夺了他的剑。 “继续!”丁大智大声呵斥两个徒弟。 师命不敢违,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何自降身份,但只得打起精神配合。 姜是老的辣,丁大智这一替换,顾磊顿觉压力大增,不说丁大智比慕人北剑法精深,就是内力方面也高出几筹,有他主导剑阵力抗,顾磊那蛮力就难以起效。 而且顾磊发现丁大智运转内功,长剑上竟笼罩一层青芒芒的光芒,自己长剑劈中也只觉滑不遛手,力量竟被反弹。 剑法不如丁大智精妙,力量也被那奇怪青芒克制,再加剑阵的威力,形势立刻反转,顾磊这下情况危急起来,好在他所学甚多,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利用巫山武学化解一二。 可局面已难打破,若无外力落败必是终局,以丁大智动的杀心,恐怕落败即是身亡。 可满屋人不是摄于丁大智的威势,就是真怕顾磊是那“血衣童子”一般的妖人,谁也不敢出手相助。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撒进在场所有人心头。 这淡淡笛声似远似近,开始还无人发现,可只要听到之人发现就无不想深入倾听,渐渐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笛声也渐渐放大,满屋众人除了场中打斗的四人,竟都陷入笛声之中,就连先前受伤颇重的几个也一时忘记伤痛竖耳倾听。 众人皆屏息倾听,没了杂音兵器交击声越发响亮,心志不坚内力尚浅的丁小西陈东升首先感觉不对,一听之下率先被笛声迷惑,配合上马上与师父脱了节奏,丁大智立刻发现,刚想呵斥徒儿,可心神从对手身上一挪开,也被笛声入耳,虽然他内力深厚抵抗力强,却也被那笛声渐渐消弭了心里杀意。 第六十四章 顾磊在刹那间一晃神立刻清醒过来,笛声是无差别的,可顾磊毕竟经历过两次了,而且体内真气对这些迷惑心神的攻击抵抗力极强。 再一查看周围人的状态,就明白了是周宪在帮自己。自己和周宪聊过,周宪曾说这世间任何技艺一旦趋于化境,都可以影响到他人,可这也极为消耗使用者的心力,时间一长就会伤到身体,所以顾磊知道必须快速破局,否则就会辜负周宪的付出。 又过得几招,陈东升丁小西受影响更深,几乎忘了出招,顾磊见机假意体力不支,那丁大智久久未能拿下一个小娃,已经心急不已,见状大喜,挑开顾磊手中剑,另一掌直冲其面门,看似想揭开蒙面巾查看顾磊真容,其实是想一掌击碎其面孔,可一方面要抗拒笛声干扰,丁大智自己面孔不由扭曲了几分。 顾磊深知正是此刻,一手遮挡面门,另一手索性抛了长剑,反扣丁大智手腕。 “狂徒!愚子!”丁大智恶从心底起,心道这娃真入世不深,还当这是师徒喂招吗,先前试探已知这小娃几无内力,攻不破我的护体内力,扣住敌人穴位有何用?自己反手便可削去他双臂,再击杀他。 正打着如意算盘,忽觉手中剑变重,挥到一半竟然无力继续,另一支被扣住的手更甚,内力不受控制宣泄而出,转眼间半拉身体就失去知觉。 “哐当!”丁大智手中长剑掉落在地,他满脸惊吓地伸手抓住顾磊脖子,怎知右手处内力也开始从肌肤接触处向外流出。笛声这时应声而停,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射入场中,前面一人高冠儒衫须发皆白,手中剑已出鞘,剑尖直指顾磊,后面之人慢了一步,紧追其后,想伸手拽了一下前面人的袖摆,可惜没来得及,指尖刚刚触及,前面人“嗖”已经出去了。 “不好!”段思聪和宋齐丘两人几乎同时挣脱笛声的控制,又同是心思敏捷之辈,结合情报哪里还不明白场上顾磊就是出现在月波城的小男孩,那么来此目标的另一个女孩应该就在附近,不出意料的话笛声应该就是她所为,可令段思聪不明白的是宋齐丘为何不去追踪那女孩的下落,却满含杀意直奔小男孩而去。 丁大智一身内力何等深厚,以顾磊现在情况吸入,就算那莫名真气能将其转化,一时之间也难完成,顾磊心感杀机想震脱丁大智,可这厮好死不死死死扣住了自己,两人齐齐动弹不得。 “噗嗤!” 顾磊拼命将身体偏移了半寸,一把长剑从后透胸而出,又刺入丁大智胸口。 长剑擦着心脏而过,就在持剑之人想横削时,一股力量将其阻止,两股力量相持不下,剑刃在顾磊体内震颤,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将蒙面巾染红。 “段公子,为何阻我!”宋齐丘问道,按理说这大理储君不会管这闲事,可这位却偏偏管了。 “宋老莫急,这人看着眼熟,貌似我段氏子侄,我先问过在做处理,宋老手下留情!”段思聪伸指夹住剑刃,家传绝学“一阳指”力阻,剑刃一时无法动弹分毫。 “哼!”宋齐丘虽恼怒段思聪多管闲事,可这毕竟是段氏地盘,这点面子总不能不卖,而且这段氏“一阳指”果然有几分门道,以前只是听说,如今一试,段思聪三十不到竟能和自己八层功力抗衡。 “你是谁?来自哪里?”段思聪用南疆话问道。 “顾磊,巫山弟子。”吐出一口鲜血后,顾磊反倒好过许多,丁大智靠在他的身上已经没了进气,可他不敢乱动,身体里的长剑随时可能伤到心脏。蜀地亦属南疆,南疆几个通用语言他都会说,心知这是身后助他之人想背着那人问话,顾磊可不想乱认祖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索性实话实说。 “巫山!巫蟒巫蛟?”一开始只是不耻宋齐丘背后偷袭,但听顾磊说他是巫山弟子,顾磊就得真的救上一救了。 早年间巫蟒深入南疆密林,与段氏也有不错的交情,后来作为“芙蓉堂”供奉却从不参与后蜀与南邵的冲突,只为“芙蓉堂”提供解毒药物,私底下还给段氏传递过消息,让段氏族人躲过偷袭,如今线报早已传回,后蜀内讧,巫山被“芙蓉堂”所灭,能逃出的弟子估计不多。 段思聪打定主意,对宋齐丘道:“宋老,此子果真我段氏子弟,请收手吧!” 宋齐丘狐疑地看向他,虽听不懂南疆话,可顾磊的回答却是听的明白,一个姓顾的小子怎么和姓段的拉上关系了。 “就是,自家人。”“外乡人不要太嚣张哦!”旁边突然响起一片附和声。这里除了宋齐丘听不懂,其余人都听到段思聪与顾磊对话,巫山巫蟒可是除去“血衣童子”的人,他的弟子自然也就不会是“血衣童子”的后裔,那么丁大智的话也就是故意污蔑,道理大伙多想想也就清楚了,何况南疆人自然是帮着自己人,那段公子护卫中月波城将领露出真面目,其它人哪里还不明白。 “住手!”一个少女跑进大屋喊道:“宋齐丘,你莫伤他!” “傻子,你跑出来做什么!”顾磊看见周宪心道不妙,刚想开口阻止,忽觉胸口绞痛,原来宋齐丘见周宪现身,手下加大内力催动,段思聪全力运功竟拦不住,好在宋齐丘只是突一用力便止住。 “你!”周宪见顾磊痛得脸色扭曲,眼红欲泣,忙停住脚步。 宋齐丘突下杀手,周宪知他是想谈条件,整理了一番衣着,控制情绪后问道:“宋老,你想怎样?” 宋齐丘却不看她,却问身旁段思聪:“此女贵胃却与这小子一起,这小子疑为“血衣童子”余孽,不杀不足以平我唐国之愤,段公子真要阻我吗?” 段思聪心头一沉,所谓余孽不过是污蔑,这已证清,宋齐丘这么说,不过是要自己表态先前那结盟还算不算数。 若是算数,那么宋齐丘可以借自己这地主将污水泼到那位储妃身上,以他与储妃之父周宗是政敌的关系,自己不免将在南唐朝局上站队,而且自己也将放弃保下顾磊,这与自己的原则背道而驰。 可若不算数,盟约作废,自己也将失去南唐国师这么一个大臂助,身为太子不能不考虑国事,大理立国不久,国内还有一个高氏在朝堂力量强大,若没有外部力量来平衡,自己将来位置难以安稳。 段思聪想着一时拿不定主意,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宋齐丘老神在在,这大理太子优柔寡断早已看在眼中,倒不虞他作出不利自己的决定。 顾磊看不到身后情况,可看周宪紧张盯着身后之人,就知道自己生死都在那人一念之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人都在屏息等待段思聪的决断。 终于段思聪莞尔一笑转头看着宋齐丘道:“宋老,请收手!”此言一出,屋内大部分人悬着的心放下,尤其是被无量三弟子簇拥搀扶着的关瑞芳。 形势变化太快,从丁大智眼见就要拿下顾磊,到那两位贵客突然出手,尤其那位老者不仅伤了顾磊,而且长剑又刺入丁大智胸口,三名弟子看着师父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便没了动静,都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按理说顾磊是此时的敌人,可他是关瑞芳带来的弟子,先前也是门派内的正常比试,尤其最后一击是那宋姓老者所为,在关瑞芳服下先下场的慕人北献上的内伤药,示意他们过去后就算才找到主心骨。 “这位老先生,你伤到是我无量剑派弟子,你身为客人却无故出手伤人,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南疆武林放在眼里!”关瑞芳开口便将宋齐丘放到众人对立面,如今无量剑派老的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只小猫还没那个担当,不拉上此地的武林同道还真没份量。 “哈!”宋齐丘对屋中这些所谓武林中人倒不放在心上,却对段思聪放弃盟约有些不解,干笑了一声慢慢放开了剑柄。 段思聪盯着他退后两步,才收回控制剑刃的内功,好像少了一点点,不过他没在意,扶着欲倒的顾磊与连在一起的丁大智交给过来的无量剑派弟子。 周宪见状当即要过来查看,这时从屋外又跑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人冲周宪抱拳道:“大小姐,您没事吧!” 周宪脚步一顿,收藏了担心,她不惧宋齐丘的诋毁,却对此人的到来极为害怕。 那人观察了一番,看向宋齐丘,道:“宋老,安好?” “好,好得很!”宋齐丘打了个哈哈,暗道此人来的好快,看来周宗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在此行人中,回去一定要查出来。 周宪一脸平静指着顾磊对那人道:“四叔,身边可带有疗伤药,一路多亏那位小兄弟护持,四叔救上一救吧。” 那中年男子听了眼神一冷看过来,见顾磊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才寒意略收,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从怀中取出一包伤药随意递给了关瑞芳。 关瑞芳接过伤药,刚想开口问周宪为何变了个人似的,衣袖被人拉了拉,低头见是顾磊,便没说话打开药包,里面一看便是上好的膏药。 周宪见那男子没有异样,悬着的心才放下。自从叔祖占卜得出那个预言后,自己身边除了近亲男子,稍有不妥都没好下场,尤其是自己对其有好感的,这四叔周德是叔祖的死忠,说是保护自己,其实谁都知道是看住自己的一言一行。 顾磊现在还是个小孩模样,可若被发现异常,四叔周德是不会放过他的,尤其顾磊现在还受了伤。 “大小姐,我们走吧!”周德皱着眉说道,周宪独自一人出走快一个月了,自己都快家里的命令催疯了,再不赶回去,那位老祖宗就要自己来找了。 背过他的目光,周宪满眼担忧地看着顾磊,万般不想走。 “小娥,走吧!”顾磊笑着无声说,内心暗暗道:我会去找你的。 周宪安心了几分,转而一想还是不放心,对着段思聪做一福,盈盈笑道:“段公子,素未谋面,但一见之下果然风姿绰约。” 段思聪赶忙还礼,一时不知这少女为何夸自己,只能笑笑不语,就见少女身边那男子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周宪做完这些转身就走,飘然而去,就如她的到来,惊鸿一瞥,貌似什么也没带走。 宋齐丘目送周宪在她家人护持中离开,对段思聪说道:“段公子,要小心,那周德盯上你了,哈哈哈!” “盯上我?为何?”段思聪摸摸自己脸颊不解问道。 宋齐丘也不作答,拱手一礼带着自己的随从也离开。 “殿下,我去打探一下,要不要…”月波城那位守将凑上来小声问道。 “无妨,注意些就行,他们要离开没必要拦着。”段思聪摆摆手吩咐,宋齐丘让他帮忙找人怎会不说清情况,一些密闻自然也会在闲聊时道出,段思聪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些想清楚不由暗道:好聪慧的女子,竟用自己来转移她那四叔的注意力,看来这顾磊对她真的很重要。 宋齐丘的挪喻他也不放在心上,占些口头便宜罢了,这女子将来若真做了南唐储妃,头疼的就是他宋齐丘了。 其实若不是这宋齐丘身为南唐护国大剑师,手底下硬扎,早在朝争中落入下风了,难怪先前他对顾磊的杀机那么强烈,估计也是怕顾磊被周家拉拢,此子现在已经如此优秀,再过几年会是何等卓绝! “先不忙拔剑!”此时丁大智遗体已被取下,无量剑派弟子正哭哭啼啼围成一团,顾磊躺在关瑞芳怀中,可关瑞芳自己一身伤,哪有能力为他取剑疗伤!段思聪走上前看过后善意提醒。 “烦请公子援手!”关瑞芳见机请求道,这贵公子先前曾力抗宋齐丘,想来不会拒绝。 “我小时候曾见过巫山二老中的巫蛟,那时尊师巫蟒已久不出山,可惜未成得见。”段思聪对顾磊道:“小兄弟放心,放松些,这样段某方能为你取剑。” 刚才段思聪看过伤口,发现伤口处肌肉夹紧,这应该是顾磊危机关头的自然反应,所以一面拉近关系,一面道明来意。 “多谢!”顾磊小声谢道,听声音便知这正是那位救下自己之人,努力挤出些笑容便痛得浑身打颤。 “莫说话,莫说话!”段思聪见状连忙阻止,这么小的孩子逃脱追杀已是不易,却又在无量山遭遇大难,自己怎么也要出手救他,于是郑重说道:“不要抵抗,我运功助你将剑震出。” 说着将手抵在顾磊胸膛上,旁边护卫见状急道:“殿下,还是我等来吧!” 一声殿下,众人方知这位段公子竟然是大理当朝太子,一时感动不已,懂事的纷纷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段思聪挥手让护卫在旁守候,这里属他内力最为深厚,何况他是真心想卖顾磊一个好,结一份善缘。 让左右将顾磊扶正,段思聪运转“一阳指”心法,一手先行护住顾磊心脉,另一手猛的一掌击出。 “铛。”长剑向后飞出撞在墙上掉落在地。 顾磊喉头一甜眼发黑,咬牙将血咽了回去不吭一声。 “好一条硬汉!”月波城守赞道,连忙将先前那膏药前后涂抹上。 此时段思聪已经收功,吩咐让人将顾磊抬下去修养。 关瑞芳强打精神让弟子为顾磊准备房间,又派人将段思聪一行引回客房休息,转头一看,先前还闹哄哄的大屋人去屋空,就连丁大智的尸体也抬了下去,唯剩墙角那神龙帮两倒霉蛋还缩在哪,想叫人来赶人,想想还是算了,爱走不走,爱留不留。 转身关瑞芳也去照看顾磊了。 任山君看看向四郎,又看看空荡荡的大屋,问道:“向兄弟,我们去哪?” 刚才神龙帮人走的时候,那师爷还暗示任山君跟上,可他没理会,如今竟茫然一片不知何处去? “任大哥,你还是回去吧,莫要管我了。”向四郎受伤很重,虽然处理伤口,可依然行动不便。 “回去?受那鸟气!”任山君生气晃动着向四郎身体,疼得向四郎嗤牙咧嘴。 “不回,便不回!”向四郎求饶道:“莫在晃了,咳咳…” 任山君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将向四郎摇散架,不好意思收手挠了挠头,可想着日后生计又一阵发愁。 “我看那段世子为人厚道,不如我们去投奔他。”向四郎试着提议道,这任山君为了自己恶了神龙帮,总要为他寻条生路才是。 “不去!官家规矩多,我们粗人受不起。”任山君想也没想否决掉。 “那去哪?这不成那不成,总不能让婆娘跟着喝西北风。”向四郎没好气说道。 “那又怎样!我那婆娘还说半个不字,我打断她的腿。”任山君吐了口血水,恶狠狠道。 “吹牛吧你!平时看你在你婆娘面前乖得像只猫。”向四郎毫不留情错穿他。 “谁吹牛了,我那是让着她,她怀孕了。”任山君不服气反驳道。 “真的?” “那还有假,自然是真的。”任山君赌咒发誓道,却见向四郎突然埋头不语,问道:“咋啦?” 向四郎吐了口气,轻声道:“我家的也是,可我现在这副样子…” 两人都是一身伤,今后生计更难了,一时都沉默无语。 一会,任山君捅了捅向四郎,说:“不如我俩结个亲家吧。” “亲家?什么亲家?” “就是我家生个儿子,你家的生个闺女,长大后让他们凑一对。”任山君咧着嘴道。 “屁!凭啥我家是闺女?”向四郎说着就急,山民猎户娶个媳妇就为传宗接代,这事是能同意的吗? “那行,都生儿子行了吧!长大了做兄弟。”任山君也不和他置气,只要自家有儿子就成。 “那他们长大怎么娶婆娘?” “那还不简单,我们多生几个,总会有闺女,亲家我们是当定了。” “那敢情好!哈哈哈!”向四郎想着笑了起来。 两人说着笑着,不觉恢复了些生气,伤痛也似乎少了几分。 “走吧!山林那么大,哪里找不到一口吃的。”任山君说着扶墙爬了起来。 “也是,再不走要被赶啦!”说着向四郎也想爬起来,可他毕竟伤势重些,自己有些有心无力。 “扶我一把!”向四郎冲任山君喊道。 “好嘞!松手,你别拽我伤口!”任山君发着牢骚,搀扶起向四郎,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屋朝山下去。 第六十五章 顾磊醒来时天色已黑,不知道是第几天了。 胸口隐隐的作痛提醒着顾磊发生过的一切,身体想继续休息可不敢闭眼,一闭上眼那张脸就占据了全部心思,心脏控制不住的剧烈跳动,仿佛要将旁边的伤口重新撕开。 费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摆了一个运功的独门姿势,长期练功形成的反应让他摆脱那种撕裂感,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吐出胸口那口浊气,整个人感觉好了很多,刚运完功后的耳聪目明令顾磊听的很远,好像有客来访。 不过似乎被拦住了,几人在小院外低声争论着。 “师兄,让开!”听声音是慕人北。 “不行,师娘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顾师弟。”陈东升斩钉截铁道。 “顾师弟?师兄你是认真的吗?他是杀害师父的凶手!你叫他顾师弟?” “师娘这么说,我就这么叫,何况师父的死最后是那个南唐老者所为,师弟你不能怪在他身上!”陈东升耐心劝道。 “那他对师姐和我做的事呢?就这么算了!师兄你让开。”慕人北咬牙切齿道,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头,那小贼害了自己和师姐,如今师父也因他而死,先前有那位师娘寸步不离的看护,他不敢来,现在终于找到机会,那会因陈东升几句话就放弃。 “这…”提到那件事,陈东升不知该如何劝导,何况丁小西也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师娘大概也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果知道中间还有这事,恐怕也会左右为难。 挣扎了许久,陈东升长叹一声道:“你们进去吧,那姓顾的小娃还没醒,你们小声些,不要留下痕迹,这样师娘问起就说是伤重而亡。” “多谢师兄,我们一定会小心。”慕人北丁小西见师兄同意放行,欣喜之下连连点头答应。 陈东升闪开路,让两人进了小院,脸上神色数变,最终咬牙趁二人不备,在他们身上连点数下。 “扑通”“扑通”慕人北丁小西接连跌倒,陈东升躲开两人眼神,将他们挪到墙边靠好,转身朝师娘房间奔去。 这个结果顾磊没料到,陈东升竟会不惜得罪师弟师妹也要护住自己,听着两人恨恨喘息声,大概两人此时恨陈东升大过自己。 他们恨自己的原因上次偷听到,可谁会想到当初他俩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竟会有血缘关系呢?不过想到周宪绑他们喜滋滋的样子,顾磊丝毫不悔,只不过一会关瑞芳就会赶来,料想陈东升应该会和盘托出,那时倒是有些不好面对。 正思附间,远处脚步声已经传来,在慕人北丁小西那里停了一会,就听见关瑞芳的吩咐:“将他们看管起来,没我的同意不能放出来。” “是。” 弟子们领命押着两人离去,关瑞芳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在外盘桓了许久。 就在顾磊忍不住想出声呼唤她进来时,屋子外间的房门被推开,关瑞芳走进来,将一直点着的油灯端进里屋,撩开门帘就看到顾磊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顾小弟,你醒啦!”关瑞芳有些吃惊,虽然过去了一天一夜,可受这么重的伤能这么快就醒,实在令人欣喜和难以置信。 “多谢您关心,已经能坐一会了,这么晚关大姐找我有事?”顾磊想想还是不要主动提起的好。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为了我的事令你那么重的伤,大姐心里过意不去。”关瑞芳说着,将油灯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到床边坐下。 细细打量了一番,关瑞芳高兴道:“还真好了许多,脸上都有几分血色了,谢天谢地,当时可把大姐担心坏了,还好你没事,否则我就把那姓丁的恶贼剁成八块。” “大姐,当时我…”丁大智毕竟因自己而死,顾磊刚想解释,就被关瑞芳阻止,只听她宽慰顾磊道:“大姐没怪你,毕竟找姓丁的报仇是大姐自己的事,结果反倒是连累了你,何况那恶贼最后死在老者剑下,这是所有人亲眼所见,顾小弟不要把错归在自己身上。” 顾磊见她颇为真诚,不似作伪,便点点头不再分说。 “你答应大姐的事都做到了,大姐倒是对不起你,害你和那小娥姑娘分开。”关瑞芳不好意思说道。 提到周宪,顾磊不想多说,周宪的情况很复杂,顾磊与她说不清楚,便没搭腔。 一时屋内气氛有点清冷,关瑞芳自嘲笑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位小娥姑娘看顾磊的眼神任谁看了都知道有问题,但关瑞芳也想不清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因为顾磊的模样实在太有隐蔽性,除非真像丁大智所说的那样,可那样想法关瑞芳刚起念就被自己否定掉。 “顾小弟,大姐…”关瑞芳欲言又止。 “大姐有话直说。”该来的总会来,想想关瑞芳在无量剑派的处境也挺难的,前掌门突然丧命,而且主要因为她的原因,几个重要弟子除了陈东升对她比较亲近,亲生女儿都对她完全陌生,现在要不是无量剑派群龙无首,她那曾经创派元老的身份估计谁也命令不动。 “大姐挺为难的。”关瑞芳思考着措辞,起身在床边来回踱步,想了又想牙一咬,扭头坐回床边,郑重道:“回去我就将那笔记手札和两路剑籍找出来,一并送给顾兄弟。” “当时不是这么说的,我只需要观看一遍即可。”顾磊推脱道。 “不用推辞!顾兄弟想必知道的。”关瑞芳苦涩道:“这些东西都我这不孝子孙从先祖墓中取出来的,自家人盗自家先祖墓!也许是老天惩罚我们,无论是慕师兄还是丁大智,还有…” “唉!”叹了口气,关瑞芳继续说道:“事情发生了的已无能为力改变,可这些东西我不打算留了,索性全送给顾兄弟。大姐没有别的意思,你在昏迷中的时候,那位大理世子有事先离开了,留下了一块腰牌,说是你伤好后可以去升龙府找他,看他那意思对你极其看重,那等贵人在我们草民眼中就如同天人,他为了你能与那宋姓老者撕破脸,若不是有急事估计会等你醒转,所以大姐认定你是那种福缘深厚的人,除了你大姐不知道该将东西给谁,其它人恐怕也无福消受。” “说来可笑,福生无量,无量剑派。”关瑞芳苦笑着,愁绪上头有些走神。 “大姐要我如何做?”顾磊见推脱不掉,而且自己也极为需要那部手札,便答应下来。 “我将小女和…慕师弟的孩子都关起来了,下面弟子反弹的厉害,关久了恐怕不妥。” “我需要两三天疗伤。”顾磊考虑了一番,觉得三天后自己应该可以下地行动,与其留在这给关瑞芳添麻烦,不如先离开后再觅地疗伤。 “那好,大姐拜托了。”关瑞芳与顾磊谈妥,也不再停留,无量剑派如今千头万绪的事需要她去处理。 接下来一切平静,顾磊养伤的小院周边静悄悄,饮食也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做为巫山弟子,下毒查毒是基本功,何况那莫名真气霸道的很,几乎没有什么异物进入体内后,能逃得过它的扑杀。 同手札剑谱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几身换洗的衣物,其中还各有一套僧服道袍。 “顾小弟,你这模样一个人走江湖,恐怕多有不便,但若是出家人打扮就方便些!”关瑞芳给顾磊解释道。 “还是大姐想得周道!”顾磊不吝赞叹。 “不过小弟想让大姐给我多准备一套道袍,大小大概照那位慕师兄的样子就可以。”一事不烦二主,顾磊想想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样,事先准备一套衣服备用。 “我安排女弟子赶做,其它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关瑞芳不清楚顾磊要那么大的衣服做什么,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量剑派弟子服饰与道袍也差不了多少。 忙忙碌碌的关瑞芳没待多久,此次只是为了将那些重要东西亲手交给顾磊。 她一离开顾磊也抓紧时间疗伤,三天只是个虚数,只要能下地行动,顾磊就打算离开。 晚饭的时候,那套道袍也赶制好了,送东西的女弟子虽然极力掩饰,但看顾磊的神色依然不善。 月上树梢,背上行囊,顾磊掩上院门,悄悄离开了无量剑派。 山门处值守的弟子也不知哪去了,顾磊笑笑头也不回地下山去。 “师娘,可以把师妹师弟放出来了吗?”远处看着顾磊离开的陈东升问道。 关瑞芳眺望远处夜色里模糊的人影,半晌才叹道:“明天午后再说。” 顾磊的伤也就刚能走动,关瑞芳估计他可能会先去月波城,只要进了城见到城守,那城守是知道段思聪吩咐的,保护他去升龙府应该没问题,那时候那对冤家出来也闹不起来。 今日月色正好,山路清晰可辨,只是山路崎岖不平,走起来会牵动伤口,所以顾磊走走停停,天蒙蒙亮时方到山脚。 看了一下方向,顾磊没朝月波城去,折向来到了后山小湖出水口。 清晨的薄雾中,出水口那处隐约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的在半空中飞腾。 顾磊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三师父怎么会在这! 激动之下加快了脚步,可随着走近心情渐渐回落,这哪里是三师父,不过是它的蛇蜕罢了!被水冲出那个洞穴,尾部挂在出水口边的树枝上,迎风一吹仿佛如同活的一样。 观察了地形,顾磊折了根树枝将蛇蜕勾了过来,那在手一看,蛇蜕银白中泛着金色,应该就是三师父飞走前最后一次的蜕皮,其余几次的没看见,也许还在洞中也许早已经被水冲走了。 将蛇蜕卷起塞进包裹,留念的看了看出水口方位,顾磊顺流沿岸边离开,来时这条路,离开时还是这条路,大理段氏的救命之恩,只能江湖有缘再还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六章 “我们还要在这守多久?”一个声音烦躁地抱怨。 “这话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另一个声音无聊地回道:“等令主发话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令主发话!令主发话!令主什么时候能发话?”前面那个声音更烦躁了。 “线索到这就断了,没有新的线索就得等。”后面的声音耐心继续解释道,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时间打发掉。 “你们本地分部后来就没有查到什么吗?” “…”似乎没料到同伴突然问这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前面那人继续问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急躁的意思,反而循循善诱道:“我在本部就一闲人,我看你也差不多,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庙里,还有什么不可以聊的!” “呵呵!”后面之人无所谓笑笑,所谓交浅不可言深,不可能因几天的交情,就将分部的内幕说与外人听。 “也行,不说就不说吧!”前面那人淡淡道:“我听说某人竞争分部主事失败了,被处处针对,如今一个分部副主事只能来守破庙。” “我也听说某人用美色贿赂上司,结果上司没挺过两周就在上次巫山事件中一命呜呼,结果闹了个人财两空,还和新上司不对付。”后面之人也反击道。 “嗯!”许是被戳到痛处,前面那人不悦哼了一声不再东问西问。 这下两人都没了谈兴,过了许久破庙外的顾磊都没听到庙内两人再谈话。突然后面那个声音突然说道:“当日徐相府的一个车队在此停留过。” “徐相?徐光溥!” “对,就是那个前朝徐妃的徐府。” “你还知道他家在前朝出过贵妃!” “呵呵,谁家没阔过!家父在成都也曾做过四品武官。”后面那个声音不无骄傲又落寞地说道:“可如今只能在这边地做个花手,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 前面那人激将道:“天天和野人打交道,不怀念成都的繁华?”见他没反应又道:“你这消息可真,难道没有上报?” “上报了,可主事不敢管!”后面那人愤愤不平:“总部发来的通缉令里提到逃走的弟子中有一位绝色女子,为了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我追出两百里,还早找车队里车夫打探过,他们途中休息一位车夫曾撇见过一眼,据说是风吹起面纱,一见惊为天人;那车队一个徐府家人也在吹牛时说起,这次徐家又要飞黄腾达了。” “飞黄腾达!哈,这姓徐的难道打算再玩一次“飞虹入经”?” “飞虹入井?” “你不是在蜀都待过么?难道没听过“飞虹入井”的传说?话说徐家当年有一道彩虹飞入水井中饮水,前朝王建就因为此纳了徐家的女子为妃,被称为“花蕊夫人”,呵呵,难怪有人说招不怕旧,好用就行。” “那就是了,都说徐光溥是“睡相”,看来一直在韬光养晦啊,一旦献美有功,就简在帝心了。” “巫山弟子做了贵妃,那我们…”前面声音那人越想越后怕,道:“徐相在朝堂意向虽不明显,可也与我“芙蓉堂”不亲近,若是因这位巫山女弟子与我们交恶,那…不行!我必须上报总令主,这可是大功一件,你跟不跟我干?” “不干我说这么多做什么?兄弟你虽然一时不顺,可在总部依然是有关系的,不像我这土着,离开蜀都中心已多年,只是希望兄弟这次发达了不要忘了我。”后面声音那人立刻慷慨激扬表态。 顾磊听到此,拍拍屁股爬起来,沿着破墙绕到庙门口等待。 有些事没想清放不下,一路边走边疗伤,来到了当日和师妹花飘飘分开的破庙,那时顾磊昏迷前记得吸光了师妹的内力,如今她已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徐光溥的人走到一起的?虽说她是有些反常,为何会迷晕小龙师父?她真是内应?一路被追杀时,两人彼此扶持可做不了假!二师父临行前交待了她什么事?到了此地却急急想分开!难道是和徐府的人碰头? 这些疑问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可花飘飘毕竟是自己师妹,若是被“芙蓉堂”的人发现,必得不了好,尤其是她现在内力全失,作为师兄必须再帮她一次。 那两人走出庙堂,就看见一个小孩挡在庙院大门口,不约而同没敢往外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小孩大咧咧拦路,任谁都知道有问题,何况这两人实实在在的老江湖。 顾磊笑笑朝里走,没想到对方如此谨慎,他这一路没怎么好好疗伤,就想省点力结果对方竟然不成全。 “呸。”顾磊吐了口血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想到竟是两名硬茬子,身手几乎和那神龙帮的向四郎任山君相当,顾磊稍一托大,就吃了亏,好不容易解决两人,伤势又发作了。 处理了两人尸体,顾磊立刻离开,既然是“芙蓉堂”的蹲守点,总会有人来查看的。 听那两人话里意思,花飘飘在徐府车队中是上报过的,保不齐又有那个聪明人发现这事,看来还得搞点动静分散他们都注意力。 略做调息后顾磊去了本地分部,发现那里除了几个打杂的,其余人都不知所踪,于是打晕人后一把火烧了分部的档案。接着一路北上扫荡“芙蓉堂”的据点,出奇的都没遇到像样的抵抗,顾磊不知道的是,这些地方的力量都被调往拦截宋齐丘那支队伍去了,因为线报说那个队伍有一名绝色少女疑似巫山女弟子花飘飘。 随着越来越接近巫山,遇到的盘查也越多,好在顾磊现在的样子很有迷惑性,巫山二老在顾磊那一茬后就没再收年纪小的弟子,所以他倒是轻易过关。 望着山腰那一片军营,顾磊暗自思索着,沿路的告示已经将巫山定义为叛乱,作为匪首的二老已经伏法,其余弟子死硬的皆被斩首示众,余下训诫后由各族各寨领回。 看来“芙蓉堂”也没敢将本地氏族往死里得罪,也不知道有多少师兄弟姐妹能逃过一命?这些人顾磊并不怪罪,乱世人命贱如草,能留得性命活下去就是天大的福分,只希望他们还能保留一份巫山弟子的情谊,来日好相见。 入夜,凭借超凡的耳力和对地形的熟悉,闲庭信步般穿过了军营,来到山门前。 如今的巫山派驻地黑漆漆的一片,往日的灯光与烟火都已消散,破损的残垣断壁掩隐在黑暗中,处处透着诡异。 顾磊没有莽撞前行,一个已经清洗过的门派为何给自己这样的感觉?而且这感觉依稀有些熟悉。 就像当时被那群山民在丛林中追杀的感觉,时时有眼睛在密林深处盯着你,就等你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郑鹤!他在这里。 那些山民是郑鹤的底牌,是他坐稳总令主的保障,上次若不是他觊觎巫山二老的内功心法,也不会用他们追杀顾磊和花飘飘,结果损失惨重,连带他本人也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内力,为了不被同僚发现自己的虚弱,才找了个借口先躲在巫山。 仇人在此,纵使满腔怒火,顾磊也不敢强行闯山,原本顾磊只是想来凭吊一下两位师父,可现在郑鹤当前,怎么也要试试能不能弑杀此仇雠,悄悄潜行到水潭边,找了个隐蔽点脱去外衣下水。 没过一会顾磊又从下水处冒出来,重新穿上衣服悄悄离开。 果然这处地点早已经被发现,水下甬道里布下了机关,稍有触碰就会惊动山洞里的人,若不是顾磊如今五感大幅提升,也很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发现。 估计“芙蓉堂”已经将巫山筛过不知多少遍了,许多密道应该都已经失效,从哪能悄悄潜入呢? 或许那里可以,顾磊将所有可行的地方过了一遍,要么是无法到达中心地点,要么保密性不高,应该已经被发现,除了那条最后的逃命生道。 那处密道知者寥寥,且出口本身就在门派外的悬崖上,现在除了不知所踪的花飘飘,没人知道那里能通向巫蟒练功的山洞。 果不其然,除了周边有人大规模出没探查的痕迹,悬崖边一切如常,这一片应该是军队搜索的范围,下到出口也没见有人动过掩盖物。 走进洞口凭借记忆沿着当时小龙带出来的路线返回,小心翼翼来到那处竖井位置。 郑鹤如果待在巫山,最有可能也会把居所选在这里,因为这是整个巫山最易防守和隐蔽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回蜀都复命。 竖井处一丝光线都没有,要么是下面没有点火把,要么就是二师父当时在两人离开后,重新掩饰了洞顶。 顾磊刚刚凑近竖井口便听见有人在交谈,声音虽小可顾磊那是常人,清晰听到正是郑鹤吩咐将人带进来。 郑鹤在此会客?那么下面应该灯火通明,看来竖井口下方被重新掩盖了,所以“芙蓉堂”就没找到过,也就发现不了悬崖出口。 “大师,别来无恙。”听声音是郑鹤。 “郑施主。”声音很苍老,能让郑鹤深夜接见的人,应该很重要。 “大师为何还在蜀地盘桓不去?”郑鹤责问道,口气有些不善。 “老衲留在此地的原因与施主是一样的。”自称老衲,听来是一位僧人无疑,顾磊心中盘算到底是何来路。 “你!”郑鹤闻言有些吃惊,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老衲上次与巫蟒一战,虽然略胜一筹可被他秘法所伤,这才多盘桓了一段时间疗伤,而施主此次元气大伤,伤及本源,恐怕短时间难以恢复。”老僧娓娓道来,听在郑鹤与顾磊耳中却不亚于惊雷。 郑鹤不明白这老僧如何知道自己受伤甚重,顾磊终于明白当日与大师父洞中大战的对手是何人。 他是谁?奈何从竖井处看不到此人。顾磊伸手摸了摸竖井的石壁,石壁比较光滑,石质坚硬也没有散碎石子掉落。 顾磊四肢吸住石壁,头下脚上从竖井中慢慢无声无息朝下挪,整个人就像一条蠕动的长蛇紧贴石壁游动。 那掩盖洞口的东西貌似是布料一类的织品,只是山洞穹顶极高,一般火把油灯之类很难将光线照到如此高度,加上被染成与石壁一般的颜色,不是一寸寸细查绝难发现。 口中叼着一根小木棍,口水顺着木棍流下,悄无声息滴落在布料上,慢慢将其打湿软化。 在两位绝顶高手头顶偷窥,不得不小心谨慎,不能发出一丝一毫响动,现在顾磊一心只想看看这位大师是谁,至于刺杀郑鹤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他还没有狂妄无智到,当着一位能比肩大师父的高手面前去冒险。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七章 顾磊极其耐心的顺着经纬线轻轻拨动棉线,只需要一小个口子,能透出光线,就可以看到郑鹤身边是何人。 那位老僧先前说服郑鹤,为他疗伤换他一个承诺,至于承诺是什么?应该是疗伤后的事,所以时间很宽裕,顾磊动作很轻柔,没有发出超过山洞杂音的声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总算有一线光亮透出来。 光线照在顾磊脸上,闪烁出一张稚嫩却坚定的小脸,长时间屏息甚至镇定心跳,脸上爬满细密的汗珠。 将口子扒拉大些,顾磊凑过去将眼睛对准亮光。 两个人正正盘坐在大师父曾经练功打坐的地方,正是竖井的上方。 所以顾磊只能看到两颗头颅,看不到面部。郑鹤在前老僧在后,双手抵在郑鹤背部,运功为其疗伤。 “可惜!”时间和地点都有些不利,只能继续等待机会,看两人结束治疗后会不会走动。 可就在这时,顾磊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的跳动了一下,虽立刻被顾磊压制了下来,可那声音无论在顾磊耳中还是这环境中,都未免大了些。 顾磊这一刻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下方两人,稍有不对必须立刻撤离。还好两人好像忙着疗伤没注意到,庆幸之余心脏差点又要猛跳,顾磊及时按耐住心情,带伤又长时间潜伏在敌人头顶上,无论心理压力和体力消耗都有些大。 随着老僧收回手,漫长的疗伤终于结束了。郑鹤站起走动了一圈,感觉确实好了许多。 “郑施主被夺内力太多太速,经脉收缩伤损,导致施主就算修炼也补不回来,我用内力重新梳理了施主经脉,应该再过几天就能完好如初。”老僧依旧盘坐不动,好像刚才为人疗伤消耗不小。 “多谢大师为我消耗内力疗伤,那承诺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急,现在施主还未恢复,等几日再说不迟。”老僧这时说着也起身,慢慢向郑鹤走去,角度渐渐拉开,面容渐渐显现。 顾磊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只希望老僧再走几步就可以一睹真容。 “既然大师不急,郑某也不强求,只希望大师不要太过难为郑某。”郑鹤打了个哈哈,不知这老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自己打什么眼色。 “那倒不至于,老衲只需…”老僧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势,猛的向上一跃。 郑鹤见状立刻明白,运劲在老僧脚底一托一送,老僧如箭驽般朝竖井处飞射,穿破伪装抓向顾磊。 顾磊此时那顾得抵挡,身子一缩,四肢并用极速朝上方飞退。 那老僧撞破伪装布,眼前一片黑暗,只是依稀感觉是个竖直甬道,自己那一抓抓空,好在先前是借力,胸中那口气一转换,身体竟凭空向上跃出一截,双手抓在石壁上交替借力,一路追着顾磊而去。 先前那一抓险些抓在顾磊脸上,好在顾磊这游蛇一般的身法,在这甬道里施展极为适合,左右飘忽不定才没被老僧抓住,可老僧在石壁上借力后速度越来越快,双抓 几次在顾磊脸庞擦过,那抓风挂得脸颊生疼。 几滴血珠洒落,不知何时顾磊脸颊已被擦破,可他完全感觉不到,危机感越发强烈,转瞬间变成杀机,顾磊浑身一紧顾不得再逃,双手格在头前。 只听“嘭”的一声,接着传来细微的“咔嚓”声,顾磊到飞而出。 那老僧一抓击实,向下一坠,双脚在两旁连点方稳住身体,再一蹬发现自己竟出了那条竖直甬道,四处一望没发现自己击中那人。 擦去脸上一滴对方的血珠,老僧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壁顶,他清楚听到那人撞在顶壁的声音,自己已经重创对方,可那人竟然能转眼消失不见,老僧点燃火折子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竟四通八达,无法判断该朝那条路追,无奈只得原路返回。 “没抓到?”郑鹤有些吃惊,先前老僧的功力,那速度估计就算自己也难抵挡,怎么会空手而回。 老僧苦笑摇摇头,道:“很奇怪,那人身形如孩童,可功力却深厚,似熟悉又陌生。” 郑鹤一听面色严重,这条密道自己都不知道,来人必是巫山一脉,可是在想不出身形似孩童却与巫山交情深厚的人。 “不过我击伤了他,只是路径复杂难以追踪,但想来应该逃不远。”老僧解释道。 郑鹤立刻唤来手下吩咐他们出动搜索,并同时给驻扎的军队传递命令严密布防,是直接冲自己还是跟踪老僧而来?一定不能让来人逃脱。 强行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了回去,这里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痕,已经结痂了,顾磊在地上掏了一把淤泥涂上。 边走边采了些药草放进嘴里,一部分直接咽下,一部分嚼碎抹在身体几个部位用来掩盖自身的气味,撕下布条将双手缠上,刚才那一对拼手没骨折可臂骨已经开裂,做完这些疼得直冒汗。 很快敌人就会追踪而来,自己能利用山洞地形拖延一时,但不能靠其摆脱追兵,山那边的军营已经火光一片,马上就会封山搜林。 没过多久,一群人从山洞里来到出口,拨开洞口的树枝杂草,看着崖下的密林,啧啧称奇。 “巫山二老果然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若不是大师深谋远虑恐怕当日早跑了。”郑鹤恭维道。 “施主过奖了,阿弥陀佛!”老僧云淡风轻地接过,眼神却满是沉凝。 依靠人数他们很快摸清了山洞里的路径,可沿途都没有发现那人留下的痕迹,这令老僧不仅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将其打伤,这世间能受自己全力一击却全身而退的能有几人?那孩子,对!老僧如今细想确定那人必是个小孩,能在这么点岁数就能有如此内力造诣,自己都认为自己这些岁月恐怕都在虚度光阴,可这种假设毫无意义,那就必是巫蟒的那种能豪夺他人内力的邪法,此等邪法怎能在武林流传,若是此人在无辜的人身上使用,假以时日,武林还有何人是那人对手? “大师毋须担忧,你来看!”郑鹤指着崖下地形道:“从上次令那两名弟子逃脱后,我已经从新布防,只要有人敢闯山,那就是瓮中之鳖。” 老僧看着郑鹤志得意满,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头却无一丝放松,面色一整,郑重道:“郑施主,你我约定作罢吧!你答应的承诺不用执行了。” “哦!”郑鹤有几分意外,那所谓承诺老僧都还没提,怎么就作废了,虽然自己也没怎么当真。 老僧看他态度便知自己的决定没错,人心欲壑难填,这郑鹤若真能得到那邪法又怎会毁去,自己还想与他达成约定,真是太天真了,难道在门派内太久了,忘了这世间常态。眼望远处那一线火把,轻声道:“此间事了,老衲便立刻回少…立刻北上。” 差点说漏嘴,但老僧马上回神过来,“但此人必须除去,我亲自去追,希望贵属能从旁协助。” “那是一定的,此地人手大师都可以调动。”郑鹤一脸喜色道:“能有大师出手,那人定是逃不掉的。” 老僧也不与他废话,轻身一点拔地而起,在崖壁借力几次上了崖头,找路下山追着那些火把而去。 “总令,那我们…”旁边下属连忙征求郑鹤意见。 “去传令。”刚刚还意气风发的郑鹤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几次与巫山秘法失之交臂,这次机会极好,可以那老僧的能耐,自己绝无在他手中拿到,而且老僧的目的就是要毁去那东西,自己拿不到就没啥可惜的。自己离开总部太久了!再不回去恐怕总令的位置就要丢了,想想回到蜀都的另一种斗争,郑鹤就有些头大。 “好快!”顾磊刚过之处立刻有人马在那处布防,好在顾磊没有惊动他们,敌人一时半刻还不知他逃离的方向,可以他现在的状况,在密林中待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发现,必须找到安全地方疗伤,还要能快速离开此地的办法。 “唉!”顾磊将倒在怀中的少女轻轻放倒,心中有几分悲凉,这位少女他认识,也是他的师妹,以前常和花飘飘在一起练功玩耍的,刚刚顾磊和几人交手时,这位叫“阿莫”的师妹见他是个小孩,还于心不忍,所以顾磊只是将她打晕,可她明显看到了他的脸,震惊的表情满脸不敢置信。 她认出了自己,而且是小时候的自己,这实在难办,可顾磊也下不去手,只能将她遗留在此。 顾磊可以快过追兵,可快不过前方的堵截,而且本地山寨这么快倒向“芙蓉堂”也是他没想到的。 第六十八章 箭如雨下,顾磊只能护住身体重要部位,头也不回冲过这道隘口。 防守这处要地的竟然是“芙蓉堂”精锐,当日攻打巫山的也是他们,那连弩射速极快,在排成阵型又人数众多的情况下,迅速打消了顾磊消灭敌人的想法,只能有多快跑多快。 可再快也快不过敌人早有所准备,加之地形险要,必经之路早已定位,几具架好的攻城弩几乎同时发射,朝着顾磊追去。 心中寒意咋起,顾磊带着身上几支箭矢急速转向,双脚在山壁上狂蹬,前面就是滩涂了,躲过这一波就可以逃出包围了。 “嗖”一支城弩擦着顾磊腰间而过,半入前方的地面。 来不及庆幸,又一支城弩已经直冲而来,顾磊脚尖在山壁上一扭,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一个弯,那支城弩几乎是贴着头皮飞过。 此时顾磊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眼看对接踵而至的两支城弩无能为力,身在半空的顾磊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同时灌入双臂。 “铛”“铛”两声闷响,顾磊竟以肉身格开了剩下的两支城弩。 但这也是顾磊能做到的极限,本就受伤的双臂眼见耷拉了下来,可防守隘口的不愧为精锐,一轮射出后立刻上弦,第二轮弩矢上架发射。 哪里还敢耽搁,顾磊转身就跑,只希望能快速逃出射程。 拖着两条伤臂无论是速度还是灵活上都大打折扣,虽利用转向让过一支城弩,可第二支城弩重重正中顾磊后心,带着他飞出许远。 防守的彩衣人发出一阵欢呼,一部分跃出岗位,向着顾磊倒地的地方奔去,被城弩射中的人万无幸免。 倒地的顾磊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好险!那城弩撞在身后背包上,背包里是小龙师父的蛇蜕,那蛇蜕刀枪不入,看似那城弩射中了他,其实却是没有射透身体就被蛇蜕挡住,可那力量也非常人能阻,所以被撞飞很远。 装死略做调息,顾磊突然爬起,在后方彩衣人眼前跌跌撞撞向前方前进,可以他那速度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可顾磊依然没有放弃,已经离开了城弩的射程,只要穿过滩涂地就是水域,坚持,再坚持。 顾磊的速度越来越慢,而身后的追兵速度却越来越快,终于坚持不住的顾磊眼前一黑口吐鲜血倒在水边,离得最近都几个彩衣大喜,功劳就在眼前,个个争先向前。 就在这时“哗啦啦”一片水响,几条身影跃出水面,当先一个胖子手中算盘一抖,数颗珠子飞射打头的彩衣。 那胖子双脚落地,立刻冲向顾磊身后的彩衣,一边砍杀骂道:“格老子的,彩衣蛮子,收老子税,让你收老子税!” 看来这胖子对“芙蓉堂”怨念不小,两名身着水靠的属下架起顾磊就往水里转,一边叫道:“掌柜的,接到少主了,别恋战。” 胖子头也不回道:“知道喽!蜀地待久了,老子快成蜀人喽,你们先走,老子杀掉这几个就来!”说完下手毫不留情,将追来的彩衣杀个干净,在远处赶来的援兵怒骂声中回到水中,消失不见。 在船只的摇晃和水流声中,顾磊慢慢醒转,伤已被包扎上药,头顶乌篷告诉他好像被人救了。 没一会,一个人“蹬蹬蹬”转进船仓内朝他走来。 “醒啦!那么快!”来人探头一看发现顾磊已经苏醒轻声叫道:“你有一个好宝贝,多亏它你才能活下来。” 顾磊醒来时就发现包裹好好地放在身边,这人救下自己还不贪图宝物,看来真对自己毫无歹意。 不过这人他认识,好几年来总在周边的寨子里遇到,是个常驻蜀地的商人,人还不错很豪爽,收货给的价高,寨子里的人都愿意和他做生意,没想到是他救了自己。 来人本意是逗一下顾磊,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你要不要再睡会,掌船的艄公是个老手,那帮彩衣小崽子肯定追不上,这些年多亏他,要不我老周要亏光裤衩。” “你故意的。” “什么?”那人没想到顾磊突然说道,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你开的价太高,加上路税根本不赚钱。”顾磊点明道。 “哈哈!”那人挠挠头,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少主,只是我老周本就不擅长这些,这边要不是我手够硬轮不到我。” 他的称呼让顾磊一愣,少主?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嘿嘿。”老周恍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刚想解释一下,船舱门帘被掀开,一个脑袋伸进来说道:“掌柜的,前面就是水寨了,好像不对劲,查得很严!” “怎么不走小道?”老周脸一黑怒道。 “麻杆说枯水期哪来的小道,只能从水寨过喽。” “格老子的,坑死老子喽。”老周这才发现计算有误,往常走私是丰水期自然能从一些小道绕过官府水寨,现在糗大了。 “走!不行就硬闯,你让麻杆机灵点,我们挡住那些崽子,他就直接闯关,只要送走少主就是大功一件。”老周边说边往外走,回头朝顾磊笑笑,没再多说啥帘子一掀拽着那个脑袋就走。 顾磊也没去干扰老周的布置,他现在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像老周这样的探子报告,在这几年每个月顾磊都要看几份,老周的报告印象中也有,好像在自己到巫山不久也出现了,只是在弟子们核查过后,发现他们真的就是在与北地做生意,当时主事的巫蛟也就没再管。 顾磊现在想想的确有些不正常的地方,从老周他们玩命保护自己的架势,好像自己就真是什么少主,只是顾磊没想通,如果自己那位久未谋面的父亲真的是某位大人物,为何这么多年从不和自己接触,偏偏派人在此暗中看着自己呢? 老周出去后一阵吆喝,船速渐渐慢下来,听了一会有些远久的记忆突然冒出来,那是二叔要求背诵的战阵要义,比如水战时的各种对应方法,一边听一边回忆着,感觉老周像个战将甚于一个商人。 后蜀在此设立的水寨,自然是不会允许其它船只靠近的,平时无论水面巡防还是查私,都是用斗舸、艨艟一类的小中型战舰,而且有些极其重要的地方会有拦江索,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有一条。 按刚才那报告的消息,可能这时拦江索这时已经拉起,顾磊不知道老周如何突破这道放线,听他声音很有信心的样子。 “张瘸子,前面那一批走多久了?”老周大声呼喊,问前面一条船上的熟人,为了保证交通顺畅,拦江索拉起就是查完一批放一批。 “没多久,我们要等上半天才会放行。”前面船那人回道:“周胖子,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走货?” “老子穷啊,再不走货裤衩都没有了,格老子的,最近手气太差。”老周边发着牢骚边指挥手下将船往水寨开。 “周胖子你不等着,搞啥子?”前面船看到不解喊道。 “这才几条船,老子的货都是鲜货,等半天路上再遇点事,老子不是要亏死,你们等吧,老子找莫校尉说道说道,看能不能开个后门,真要行了,你们这些龟儿子要请我吃酒。”老周面不改色地编着瞎话。 “你要能让巡检校尉拉索,我们定请。”前面几条船纷纷叫道,在这等不是个事,做生意都怕自己货晚到地点,说不定就砸在自己手里。 老周的船刚脱离队伍,那检查的斗舸立马靠上来阻止。 感觉到轻轻的震荡,两船靠了帮,官船上几个士兵一接舷就跳了过来,咋咋呼呼的要船主过去解释一下,为何接近水寨? 老周上前用银子一阵安抚,那几个士兵立马和善起来,连船都懒得好好查,可老周依旧不敢耽搁,谁知道后面的追兵什么时候赶上来! “你家校尉可在寨中,我去讨口酒水。”老周边说边向小头目示意。 那小头目一见便明白,这是想巴结巡检校尉,还有上级的好处,这些家伙那会不晓事,连声“在的,在的。”。 “那麻烦兄弟们载我一程。”老周一边恭维着小头目,一边吩咐伙计把东西抬上斗舸。 听到老周支开了盘查的官船,顾磊一边感叹后蜀水军军纪荒废,一边心中反而不安起来,明白老周他们是想突袭水寨,放下拦江索,可这风险极大,此去九死一生,顾磊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老周,可惜他有心无力,只能期盼一切顺利。 时间在江水的“哗哗”声中流逝。突然,水寨方向爆发一阵厮杀,随之周围船只也鼓噪起来,有人喝彩有人叫骂,尤其是那周胖子的熟人骂声最大:“周胖子你这龟儿子,你个狗日的运的什么货?值得你这么拼命?你拼命把老子也拖下水,以后这蜀地老子还来不来了!” 水寨刚有动静,顾磊这条船就动了起来,快速靠向江心切入航道,一马当先向着拦江索冲去,似乎毫不担心老周他们不能成功。 几条江中游弋的巡检船惊慌失措,有的往水寨回援,有的试图来堵航道。 顺着水流船速越来越快,眼看货船就要撞在铁索上,“哗啦”一声,铁索坠入水中,货船底擦着水里的铁索冲了过去,顾磊远远听到后面船上有人大叫:“起船,快起船!跟着走,留下只能吃瓜烙。” 声音越来越远,不一会除了江水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六十九章 在那位贵妃的挟持下来到蜀都,一路上花飘飘都找不着机会逃跑,按说失去内力不至于如此,常年练武的她怎么也会比普通人强很多,可奇怪的是此刻的她就如大病一场,全身软弱无力,力气还不如一个健壮的仆妇。 到了蜀都车队进了一处宅院,她单独分了一个院子,除了几个照顾她的仆妇,就是各种教习,教她如何穿衣打扮待人接物,甚至于行走立卧各个方面。 花飘飘表面配合,心里却一直在寻找逃离的机会,把院子里的妇人都捧了个遍,不但各种训练完成的极好,闲暇还帮着仆妇们做饭。 那位贵妇人来过几次,见花飘飘如此乖巧也就放松了警惕,却不知她利用这些天的自由活动,终于用院子里的普通杂草与饭食的调料配成了一副迷药,只是这些药草都不如山里野生的药性大,尤其那些调料都是经过处理减毒的,能有多大效果她心里没底。 这日做完训练,花飘飘高高兴兴的帮着仆妇做了午饭,看着她们吃下,美滋滋的计划离开这里的路线。 看着她们一个个的倒下,花飘飘开心地跳棋舞步,取出包裹打包一些值钱的东西,就要迈步出门。 没想到突然脚下一拌,就见那厨娘已经幽幽醒转,一把抱住她的双腿死死不放。 眼见这厨娘越来越清醒,再不挣脱就跑不了了,花飘飘一把捂住厨娘的口鼻,可如今力气不够很难捂住,下意识花飘飘去拔发髻,可取下一看竟是一支木发髻,这才想到自己那支早在破庙时擦在顾磊填埋处了。 “死顾磊,你可害死我了,你要真死了,那可真是冤死我了,你要活着,可要早点来救我!”心里怨着,花飘飘手下不停,木发髻朝厨娘刺去,可这发髻无锋无刃,对那厨娘毫无办法,反而刺激她得大叫起来。 被五花大绑的花飘飘眼看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先前逃跑失败,闻声而来的别处仆妇将她捉住绑了起来,只是知道她是那贵妇看重的人,没敢继续发落。 天完全黑了,那贵妇人一直没来,花飘飘中午就没吃,饿得肚子咕咕叫,又过了许久,外面有响动,有人打着灯笼进了屋子,前方的仆人将屋里蜡烛一一点亮。 后面那人等一切停当,这才慢慢走到花飘飘面前细细打量。 因为与那厨娘一番搏斗,又被人捆绑时的撕扯,花飘飘此时衣容不整,钗斜发乱,可依然难挡那绝世容颜,那人一见立被慑服,眼睛就无法挪开,挣扎了几次方才将目光移到旁边。 花飘飘对那人先前的表现毫不意外,但对他后面的强大意志表示赞赏。当一个人发现一块极其喜爱的珍宝,却又不将其据为己有,其中物尽其用的取舍,花飘飘还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只是那时还不懂,只为被人重视而兴奋,却不知这后面的代价有多大。 所以花飘飘很平静,等着来人先开口。 过了好一会,那人终于开口:“姑娘芳龄几何?” “十七。”花飘飘没有隐瞒这些信息的想法。 “嗯。”那人点点头,慢慢地在屋内踱着步,似乎在思附着该如何对话,他对花飘飘极其满意,尤其是此时的态度和城府,能在他面前忍住不先开口的人朝中都找不出几个,而这小女子竟能做到。 “能用杂草与佐料配置迷药,在蜀地估计只有那位“芙蓉堂”的蟒供奉有此本领,姑娘与他关系非浅吧!”那人轻声叙述着,见花飘飘似有所动,接着道:“姑娘不用否认,老夫不是那“芙蓉堂”中人,与那位蟒供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还有几分交情,至于姑娘的身份与过往我也不追溯,当然,如果是就更好了,因为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谈话。” “是。”花飘飘终于抬眼正视来人。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从气色看已有死相,可那对混浊眼眸中目光却异常毒辣,似乎能将人看到心里,花飘飘估计是在自己面前没有隐藏,所以倒显得颇为坦诚。 老人对花飘飘的回答很满意,点头道:“我已经老了,对那些恩恩怨怨已经不感兴趣了!蟒供奉可惜了,怀璧其罪罢了。” 感慨了一番,找了个椅子坐下,老人继续道:“老夫徐光溥,官至同平章事,哦,现在不是了,但礼部还在老夫手里,姑娘有何想法尽管提。” “礼部?”花飘飘对这些完全不懂。 “呵呵,姑娘大概是不了解这些,以后可以让木娘子教你。”徐光溥见花飘飘对朝堂之事摸不着头脑,也不过多解释,直接道:“我不知道姑娘遇到了什么?可有时候纯粹的力量不代表一切,像郑鹤那种奸佞之徒,只为讨君王欢心,空有强大的武力,亦不过是权谋的玩物,老夫要除去他翻手尔。” 见花飘飘不为所动,问道:“不知道姑娘是否听说过老夫?” 花飘飘摇摇头。“以前不了解,到这里倒是听人讲,说你是“睡相”。” “那姑娘认为呢?” 对此花飘飘不知该如何作答,不料徐光溥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也不罔老夫一番作为,你应声听木娘子说过,老夫姐姐曾是前朝王建的妃子,我徐家也是蜀地名流,那孟昶怎会不防!别人都以为我搜罗美女进献入宫是为了重夺相位,可惜他们都小看我徐光溥了。” 说到这里徐光溥索性和盘托出,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囊,从里面拿出一颗蜡丸。 徐光溥将腊蜡丸拿到花飘飘眼前,道:“姑娘可认得这蜡丸是何人所制?” 花飘飘定睛一看,在那蜡丸上发现了巫山药堂的特有标记,细细闻了一下,竟辩识不出这蜡丸究竟有何用途。 “这是令师亲手为我制作的,除了你两位师父,其它人都不知晓。”徐光溥的话令花飘飘大吃一惊,想不通师父和这位朝中大佬究竟是何关系。 “姑娘看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花飘飘又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蜡丸的用途。”徐光溥说道,这更让花飘飘疑惑不解,他为何要伪造自己时日无多的假象,可结合先前他说蜀主孟昶一直防着他,心中有一个想法不由冒出来。 徐光溥静静看着她,见她似乎意有所动,也不讲解只等她自己领会。 “你是想假死脱身!”终于想通的花飘飘脱口而出。 “孺子可教也!”徐光溥此时脸上笑容更盛,此女子不仅容颜绝佳而且心思灵透,只需将其收心,有她作为徐家利益的代理,自己就可以放手身后事了。 “我还需考虑些时日。”花飘飘左右思考唯实难下决定,若真与这老人合作,今后就只能以色侍人,可现在自己这情况,无论身家性命都被人掌控,好像不这样也不行了,至少可以为两位师父报仇,完成二师父的嘱托。 只是心中还有一线希望,所以花飘飘还想拖延一些时间。 花飘飘没有马上答应,徐光溥似乎也不想太过催促,毕竟他要的是花飘飘的心,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反正有些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也需要时间安排,只要姑娘想好就行,但事情真若发动,姑娘不可反悔!” “行!”花飘飘心想若是真等不到顾磊,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来人!”徐光溥大喜叫道:“给小姐松绑,护送回府。” 进来一人真是能木娘子,笑嘻嘻地上前为花飘飘松了绑,小心翼翼扶着她出了屋,交给一直在外候命的丫环仆妇。 反身回到屋内,那徐光溥正面无表情坐着沉思,木娘子不敢打扰,立在一旁等待。 好一会,徐光溥突然自言自语道:“年少轻狂,一心为君王,如今想死都不自由了。” “大人!”木娘子知道不是和自己说话还是担心唤道。 “没事。”徐光溥挥挥手,示意自己很好,可他那老态龙钟面带死灰的样子实在令人担忧,看来先前他没说谎,那蜡丸的事就连木娘子这心腹都不知道。 “木娘子。” “在。” “今后你就跟着她吧!” 木娘子吃惊抬头看着徐光溥,却见他似乎是认真的。 “此女你也接触多日了,才艺相貌都是绝佳的,想来要取国主欢心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加之她与“芙蓉堂”为敌,需要仰仗我徐家的时候很多,这一点很好,也说明她为人忠义,将来我走后,也有个人能扶持徐家。”徐光溥絮絮叨叨说着,仿佛在交代身后事般。 木娘子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喜忧参半。忧的是这位老人好像真的是要撒手了,以后徐家前程难料,喜的是老人还是为她考虑,只要花飘飘得宠,她自然也水涨船高。 徐光溥交待着起身离开,木娘子连忙上前搀扶,轻声问道:“大人,那这里?” 徐光溥驻步略顿,道:“东西不干净就不该瞎吃。” 木娘子不由心惊肉跳,心道:“大人这是要投下赌注了,形势真这般危急了吗?” 木娘子对徐光溥的吩咐不敢怠慢,送走徐光溥立刻回到院中,来到一处偏屋,屋子里一群仆妇教习都被五花大绑着关在这里,这个院子凡是与花飘飘有过接触的一个不落。 木娘子点点头,身后跟着的人端着一碗碗药水给她们一一灌入,挣扎声求饶声乱成一片,片刻后,声音渐渐平息。 第七十章 老周没能回来,也再没人来打扰顾磊,船速很快也很摇晃,不知不觉中他迷迷糊糊睡去。 千里江陵一日还,顾磊再次醒来时江面已宽,船只行进已经平稳。 一个麻杆私的中年男子站在床边看着自己,那男子精瘦精瘦的,无袖短褂敞开,一排排肋骨特别醒目。 顾磊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这人没有一丝恶意,否则自己不可能睡得如此安稳。 哪知那人却盯着看个不停,顾磊隐隐有些不快。 “少主莫怪,麻杆就是有些好奇。”那人自称麻杆,但就算他不说,顾磊也知道他就老周口里那个掌船的老手。 “好奇什么?” “七年前老周他们入蜀就是我送他们来的,那次随他们进山远远见过少主一面,可那时少主就是…那么大。”说着麻杆比划着高度。 “后来呢?还见过我吗?”顾磊心想总算有人问这个问题了,老周应该也会奇怪的,只是没机会问吧。 “后面倒没有,麻杆是水上人,爬山累死个人,我就没去。”麻杆嘿嘿笑着解释。 “我长不大。”顾磊心想这就好,自己这事没法解释,一句话将麻杆的问题堵死。 “哦。”麻杆不敢再问,一肚子疑问没了答案,嘟囔着:“老周这龟儿子每次回来都说少主很好,这事咋一句没提。” “老周他们还回得来吗?”顾磊问道,他不知道老周身手如何,上次救自己时,他已经昏迷。 “应该没得啥子问题,那龟儿子除了做生意不行,其它都鬼得很。”麻杆似乎毫不担心老周的安危。 顾磊想想自己似乎有些杞人忧天了,麻杆对老周如此有信心,想来应该是无事的。 “你们为什么都叫我少主?”顾磊突然问道,这麻杆是个直肠子,应该比老周好问话些。 “老周没说吗?”麻杆吃惊顾磊自己也不知道,道:“你是令主的儿子,自然就是少主喽。” “令主?什么令主?”顾磊厉声问道,“芙蓉堂”郑鹤就是总令主,下面还有大大小小好些各种词牌令主,顾磊对这词很敏感。 顾磊突然变脸,让麻杆一时不知所措,这才想起脉中规矩,都因为顾磊这身份,他和老周才不自觉说走了嘴,诺诺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半天方道:“这你要问老周,我不能说的。” “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会。”顾磊见逼问不出,暗怪自己太不冷静了。 “那好,少主您休息。”麻杆一听如逢大赦,立马一溜烟跑了。 睡了一觉顾磊精神好了许多,正好航速慢行进平稳,索性放下思虑开始自己疗伤。 到饭点的时候麻杆磨磨蹭蹭进来了,给顾磊端来一碗鱼汤熬制的米粥,话都不敢多讲就想离开。 “回来。”顾磊连忙叫道。 “少主还有何吩咐?”麻杆生怕顾磊再问那些问题。 “别怕,我不问了,就想知道什么时候能靠岸?”顾磊直接道:“我需要一些疗伤的药物,什么时候靠岸你去给我抓一些。”上次在无量山准备的药基本都已经用完了,而且这次伤势有所不同,需要的其它几味药也没有。 “停是可以,但老周交代过要直放江陵,那里有我们的联络点,更安全一些。”麻杆见问的是这些,老实交待道:“疗伤药我们也常备了一些,不过主要是些普通的金创药,我一会都拿过来,看少主是不是有合用的。” “那行。”顾磊点点头,这伤还坚持得住,自己也不想节外生枝,麻杆不敢随便停,估计也是船上人手都去强攻水寨,现在已经严重不足。 强迫自己喝光米粥,再用过麻杆拿来的一些药物,顾磊感觉好了几分,便下床活动了一下。 这货船也不大,溜达几步就到了仓外,麻杆一见连忙过来搀扶,嘴里劝道:“少主你怎么起来了,外面风大。” “随便走走,船仓里气闷。”顾磊甩开他的手,坚持自己走。 “少主,其实我们已经进入南平国境内,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江陵了。” “南平国。”他这么说顾磊想起在后蜀,后汉,南楚,南唐中间是有这么一块割据的地方政权,国主姓高,第一代国主高季兴擅长打劫各方使者,当打劫对象强势,他就赶紧示弱,可钱财货物却是不还的,每有一方想动他,其余就会反对,所以在乱世中混的好不潇洒,人送外号“高赖子”,现在好像是第三代了,叫高保融,早已不复先辈之勇,可依然保留着给钱就行的风格,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实力又小,对其余四国没有威胁,这么多年反到一直安然存在。 此时的江面宽阔,江风浩浩,船帆已吃满,可船速却不如先前感觉那般快。 顾磊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麻杆左一浆右一浆的划着船,船舵就在他身侧,需要的时候就用胯部轻轻一靠,整条船始终吃着水流和风向,保持着高速。 不大会便超越了几艘船,那些船上的人纷纷探出头来观看,毕竟同样的航道和风向,凭啥那船就必自己的船快呢? 随着航道上船越来越多,麻杆也不再超越,放慢船速排队准备靠港。 这时一艘大船几乎同时靠过来,大船型制似战舰,上面的战火,箭矢痕迹不少,虽然已经做了修缮和处理,可依然可以看出刚刚打过一场大仗。 顾磊远远看去,船上往来人手到不像是军队的,船尾一个年轻女子领着一对少男少女在那看江景。 那三人都是一副江湖儿女的打扮,两名女子都腰挎宝剑,那少年背上更是背着一把短枪。 顾磊朝桅杆处看去,上面一面绣着“齐”字的大旗正迎风飘扬。 “六姐,让我们一起去江陵城逛逛嘛!这船上待着多没意思。”那少女拉着女子撒娇。 “是啊,六姐你开恩,带上我们吧!”那少年也央求道。 “不行,这次到江陵就是办事,哪有时间瞎逛,兄弟们还等着我们买回的东西。”那女子一身红衣本极为喜庆,可却冷着脸一口拒绝。 少年一缩头不敢再求,可那少女却不死心,嘟着嘴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不愿意的,毕竟那些东西是赵大哥送给你的,这次要变卖换急需的物资,你心里不痛快。” “胡说!”红衣女子一听,脸色变得撒白。 少女也知道说错话了,赶忙搂住女子不停认错,安慰道:“六姐别伤心,我错了!赵大哥都消失五六年了,你还放不下,师父和师兄们可担心了。” “我可不是舍不得,是他…”师妹不停道歉,女子那还能无动于衷,解释道:“他连个确切的名字都没有,一直说他叫赵二,将这么大笔财产给了我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怎么找?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六姐你别乱想,赵大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他教我的枪法如此不凡,以他的身手怎会有事!”少年连忙劝慰。 “是啊,你看武小弟如今都有个“索命枪”的绰号了,那赵大哥武功说不定高到没有敌手了。”少女也顺着话头劝。 “唉!”红衣女子叹了声气,可突然噗嗤一笑,再也装不下去了,乐道:“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们闲不住,逛逛就逛逛吧。” “好啊,六姐你诓我!”少女被戏弄那能依,上去就挠师姐咯吱窝。 “别挠,再闹我反悔啦!”红衣女子一边躲避一边取笑道:“师父让你们跟我出来,就是带你们历练的,你们还真傻!” “呵呵,六姐你不地道。”少年见允许他们上岸,也高兴起来,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劝少女别闹了。“七姐,赶紧准备准备。” 少女一听立马停手,一边跑向船舱一边高声吩咐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早到有赏。” “得了,七小姐吩咐哪敢怠慢。”水手们吩咐回应,加快了手下动作。 这边顾磊只是看他们像是江湖人士,所以才关注了几分,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开始还想听听有什么江湖传闻,哪知都是些儿女情长,负心郎之类的东西,便不再关注,回头却见麻杆突然眼一横,手下加了劲,船“嗖”的窜了出去。 想了想顾磊不由莞尔一笑,这一路上都只有麻杆超别人的份,现在竟然有人敢超他的道,这麻杆哪能服气。 两船都开始提速争抢位置,谁先抢到航道,谁就能先入港。 战船上号子一响,八对大浆齐发力,声势立刻威武起来,霸气十足的向着航道冲去。 别看顾磊这条船人手不多,可在麻杆的掌控指挥下,升帆的升帆,划桨的划桨,货船灵活无比,借力江水暗流如一条飞鱼掠过江面,比之丝毫不落下风。 两船并驾齐驱互不相让,眼看若是都不退让,必将撞在一起,那么小许多的货船就会吃大亏,所以战船上的人倒是气定神闲,根本不信货船敢在最后一刻还不相让。 战船气势汹汹,麻杆却丝毫不慌,眼神中反而有几分不屑,几名操船的手下也对他信心无比,有条不紊的执行着他的命令,就连顾磊都提前几分兴趣,绕有兴趣的一边感受着身下货船的行进,一边听着麻杆的各种号令。 情况越来越紧张,远处一些船只发现这边的状况,都兴奋观望着谁能获胜。 几乎同时两船都抢入同一道水流,彼此之间的距离早已越过安全距离,激起的涌浪浪花四溅扑面,操船难度更大,稍有不慎就会撞在一起。 两强相遇勇者胜,眼看再不转向势必相撞,那时自家船小肯定要吃亏。麻杆猛的身子一挺,双手握杆,杆头向着横切过来的战船船身点去。 战船上站立的水手见状连忙持杆来挡,因为若被麻杆点实,便可借力将货船插到他们前方去,那时自然胜负分明。 可麻杆那是一般人,手中撑杆一抖,杆头连连点在对面水手的杆上,没点一人,一根杆落,货船上的下属齐声为自家船把头喝彩助威。 麻杆大发神威,那战船上主事之人自然,先前还准备回舱室的少女拎过一杆长枪,枪花一挽就向撑杆刺去。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少女手中长枪再长又能比得过麻杆手中撑杆?何况顾磊早已看出麻杆也是用枪高手。 不出几招,那少女就被逼得连连后退,从货船这方看不到人影。麻杆哈哈一笑,这便要借力远去,那料手中撑杆被人扯住,一挣无法挣脱。 原来刚才逼退了少女,那少年却扯下背后短枪扔了出来,那短枪枪身内有机括,枪头后连着一条铁链,死死缠住了撑杆杆头,刚才麻杆还占了家伙事长的好处,这会却因为撑杆太长,扯动难以发力,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拽着撑杆就是不让他借力。 这些说来话长,可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麻杆扯不动那短枪和它主人,急的冷汗刷的冒出来,自家这船肯定撞不过战船,自己身死是小,可少主还在船上,都怪自己一时意气之争,少主有个什么好歹,自己怕是万死难辞。 麻杆惶恐不安,握杆的手不由颤抖,人如虚脱一般。突觉后腰处一股暖流升起,消失的气力凭空回来,还在快速放大,此刻麻杆那还顾得上其它,左手紧握,右手一抖,内力随之一镇,撑杆那头剧烈抖动起来,那持枪少年把握不住,虎口几欲撕裂,不得不送手。 那还敢怠慢,麻杆扯着那短枪重重撮在对面船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船身裂开一块,那撑杆也逐节爆裂开来,货船如飞一般擦着战船切到了前方。 货船上欢呼一片,而战船却死一般沉寂,作为洞庭十八寨中数一数二的水上霸主,却在操船这行当上落败,实在令人丧气。 红衣女子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身前这对少男少女,垂头丧气那还有刚才那份张扬,胜败乃是常事,可这两的样子,一遇打击就气馁,不愧是少年人,还得多历练,但该敲打的敲打,该安慰还是得安慰,便道:“江湖中藏龙卧虎,师父常劝导我们不要太张扬,这里又不是我们洞庭,你们竟敢和人强航道,不过刚才那定是一位高手,你们输了也不吃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得个教训罢了。” “好啦!准备准备,和我一起上岸。” “哦。”少女一听还允许他们上岸,也不那么难过了,低低应了一声,拉着少年准备回舱室,可却拽不动。 “可我…我那兵器…”少年兵器被麻杆卷走了,那可是他根据赵大哥的“盘龙棍”思路改制的,这要是真丢了,以后他这“索命枪”还见不见人了。 他这一说,红衣女子也有些为难,看来靠港后还得找对方谈谈。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铛”的一下桅杆上擦进一个东西,正是少年那短枪。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齐云寨穿云枪果然不赖,可要和我比还得你们寨主来。哈哈哈…” “我的枪!”少年抬头一看高兴道,转身就顺着绳索往上爬。 红衣女子眉头一皱,暗道:这人不知何来路,刚才就凭几招认出己方的来历,江湖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按理说他那身型应该极好认才对,可自己却没有丝毫头绪。 地七十一章 发了飙逞了威风,麻杆志得意满的在裤管上蹭去手中血迹,对顾磊恭敬道:“多谢少主救命之恩。” “关我什么事。”顾磊说的平淡,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和老周麻杆相处虽短,可他们只因自己那什么少主身份,就能豁出命去,自己哪能见死不救而且自己的真气运行无碍,也是值得大喜之事。 “一会停靠妥当,我们也上岸逛逛。”心情大好,顾磊也想进城走走,顺便去药铺抓几味药。 “少主需要什么我让人去买,还是等此处联络点派人来保护后再去吧。”麻杆可不想在最后交接的时候出问题,虽然这少主不错,自己也想和他多交流交流,为以后打个基础。 “不用,我要好好想想,你先别通知。”一想起那位,顾磊心里就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尤其是自己丢了小森,如果他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 “这,这不好吧。”麻杆不敢反对,更不敢违背脉中规矩,心想还是找机会去联络点通知一声。 顾磊也不管他听不听,毕竟这少主身份他挺别扭,都不知道真不真。反身回到舱室收拾了包裹,那里面好些东西太重要,必须随身携带。 上次的包裹被城弩射破了,顾磊重新找了块布将东西打包,拿起那手札与剑谱,翻了翻就用蛇蜕卷起来,这两本东西一路上都没来得及看,看来后面路上必须找时间好好读读。 货船在码头停靠好,顾磊和麻杆刚上岸,那战船也在码头停靠稳,刚好就在货船旁边。 麻杆还回头看了一眼,也不见人下船。 而船上的人也在看着他们,顾磊在前麻杆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貌似一对主仆。 红衣女子看了半天,想不出两人是何来路,又被身边两人催促,这才下了船带着两人和几个手下进城。 交了入城税,也不见盘查两伙人一前一后都顺利进了江陵城。 顾磊带着麻杆问明药铺的方向就直奔而去。果然江陵城不愧交通便利之所,顾磊要的药轻松配齐,抓好药出来,顾磊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于是找了一个茶楼先坐坐。 跟着茶博士在二楼雅座坐下,临窗对面是一排古玩字画铺子,顾磊一眼便看见红衣女子从一家铺子里出来,转身又进了另一家。 听过她们对话的顾磊知道应是在一家家询价,好出手那什么赵大哥留下的贵重物品,只是看了几家价位都不太如意。 又进了铺子没一会,街口突然出现大队士兵,直接朝着她们进店那家而去。 几名留在外面的水手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拿下,可也给店内的几人示了警。 红衣女子听到却没有逃走,相反来到店外与官兵对峙,因为她实在想不通这南平官方为何要对付自己。 这时顾磊也不动声色走到窗口观注着下面的冲突,在人群中搜听这场冲突的原因。 不一会顾磊便搞清了缘由,原来这南平国先国主陵墓近日不知被谁给挖开,虽然守军及时发现,但也丢失了一些陪葬品,这些古玩字画铺子早就得了通知,要他们提供来出售珍玩物品的人的情况,而这齐云寨今日来售卖的东西正是那赵匡胤从古墓中取出,其中还正好有阴司才会用到的东西,两相印照店家赶紧报了官。 这无妄之灾来得突然,齐云寨几人都有些懵,刚进城就遇到这事,又不清楚是自家带来的东西原因,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先前那对主仆搞的鬼。 “六姐,先就不该放他们离开。”少女恨恨道。 “先问问什么事,我们还没那么大的仇,况且以那位前辈的风格,能将武小弟的兵器还回来,这事就过去了。”红衣女子冷静分析着,安抚同伴的情绪。 “就不能是那小鬼吗?我看他像是主人来着。”少女依然不太服气。 顾磊有些无奈的微笑听着,心想这里怎么有自己的事呢? “禁声,一会听我号令。”红衣女子没有理会少女的无端猜测,低声吩咐着,一面笑脸如花的朝对面道:“各位官爷,我们都是正经的买卖人,为何无故当街锁拿我的伙计?” “正经买卖人?我看你就不正经,正经人会来此售卖贼赃,还是盗掘王墓的贼赃!”一个官员大义凛然反驳,周围兵丁纷纷就要上前捉拿几人。 “且慢!何来盗掘王墓一说?”红衣女子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不说个清楚,休想带我们走。” “你们卖的什么东西自己不明白吗?来人,将报案人带上来。” 几个店家的伙计被带上来,七嘴八舌的指着红衣女子一伙说着。 人一多话就杂,虽不清晰却也让她们明白问题出在哪。 红衣女子越听越觉事情严重,本来这些东西就来路不明,如今如何能说的清楚,要是被带到官府衙门,恐怕就没有出来之日了。 给身边的人打了个暗示,红衣女子依然笑着道:“我这东西一部分也是半路收购的,小女子道行浅,不想被人骗了,可死也要死个明白,就请这几位给小女子指出那些是违禁物品。” “你说收购的,何人可证明?” ”有啊!就是对面茶坊二楼的那对主仆。”少女突然指着顾磊他们叫道。 “什么?”那官员不由转头看去。 这时红衣女子边说边朝着对面走去,一靠近突然拔剑相向,剑鞘扫开那些伙计,长剑挥向那位官员。 同时那对少男少女冲向自家水手被绑的地方,那少年链枪一扫逼退看守的士兵,少女趁机持剑将捆绑的绳子割断。 这些水手一脱困,立马从货物中取出藏匿的兵器,与少男少女一起朝红衣女子那杀去。 “不好!”从那少女话出口,顾磊就觉不妙,这明显就是想将自己拖下水,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何况一看就知道她们打算暴力拒捕。 “少主我去拿下她们交给官府,洗脱我们都嫌疑。”麻杆也听到了,立马向顾磊请令。 “走!此地留不得了。”顾磊当机立断,别的事倒罢了,盗掘王墓这种,南平国上上下下都不会姑息,正是要找人顶缸平息南平王怒火的时候,绝不会听你辩解的。 “是。”麻杆见顾磊作出决定,立刻就要走,发现顾磊行动缓慢,这才想起顾磊重伤不久,连忙伏下身子道:“少主,我背你。” “嗯。”顾磊也不矫情,再不走估计就走不脱了。 两人下了楼,果然撞上那些进门捉拿他们的官兵,麻杆三下两下就解决了。 到了街上,红衣女子那伙已经杀散官兵,往码头方向的城门去了。 “少主,我们去哪?”麻杆还没找到联络点,心想是不是找个地方躲上一阵,正好齐云寨的吸引了官府的注意。 “不,跟上她们。”顾磊却不想再与那便宜老子发生关系,一是他没想好,二来他也不了解这里联络点的实力,在全城瓮中捉鳖似的追捕中藏住两个生面孔,实属不易。 也许是天意使然吧,麻杆没敢交待他们这一脉的情况,否则作为四脉之一的“藏”字脉,如果连两个人都藏不住,四脉早就断绝了。 随手抽了一根竹竿,麻杆背着顾磊朝前面那伙人追去。 江陵城码头这面的城区因交通便利而繁华,也因进出客商众多,是江陵防御的重点,红衣女子杀散捉拿她们的官兵,来到城门口就见大批城防士兵正在列阵想将城门堵住,也多亏一开始官府低估了她们没有下令,否则此时城门也关闭了。 一路奔来的齐云寨众人不敢拖延,趁着阵型未成红衣女子当先向军阵冲去,可惜为了进城方便,趁手的长兵刃都留在船上,冲杀了一阵没能撼动军阵,反倒折了几个水手。 红衣女子拉着那对少男少女退了回来,冲不散杀不穿,若是被士兵包围就危险了。 正想是不是另找机会时,麻杆大步赶到,竹竿接连挑飞多名持盾士兵,将军阵破开一个口子。 进入军阵麻杆杆扫一片,将口子扩大了几分,大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杀啊!” 红衣女子刚才被麻杆单人冲阵的神威震住,方才醒悟过来,连忙领着人从口子杀进去,有她们一伙人相助,麻杆这才放心朝前冲,前方挑左右扫,齐云寨众人在两侧护卫,终于在城门未关闭前杀穿军阵,逃到城外。 出了城码头在望,麻杆甩开众人背着顾磊跑在最前方,若不是顾忌少主的安全,他估计都不会招呼齐云寨的人一起,齐云寨死活与他何干,尤其是她们将两人卷入其中。 赶紧回到船上,扯帆离开,这岸上就是不如船上安全。麻杆越跑越快,真心希望少主能再给他输点内力,大杀四方的感觉真是爽快。 可跑到码头,麻杆却傻了眼,码头上齐云寨的战船正和一艘巡检司的战船交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麻杆的货船夹在交战双方之间,早已经被挤得破烂不堪,自己那几名属下正混在齐云寨水手中,共同抵御巡检司士兵的攻击。 “麻辣个巴子,老子的船。”麻杆气得直跳,可自家船已经毁了,只能借齐云寨战船一用。 二话不说,麻杆跳上战船,杀退接舷跳帮的士兵,大叫道:“升帆起锚。” “不行,我家少寨主还没回来。”齐云寨水手抗令道。 “先升帆起锚,你家少寨主就在后面。” “不行。” 麻杆见指挥不动,知道那什么少寨主就在后面不远,不再坚持,放下顾磊后,直接跳帮到对面巡检船上,反正不解决掉他们,自己这船也开不起来。 顾磊走到船舷处观战,麻杆一上船立马神武了几分,追着那些巡检司兵丁打,接舷这一面的士兵很快都被他驱赶开,随手拿了一把刀将连接两船的抓手勾连纷纷砍段,“咯吱”声中两艘战船慢慢分开。 这边麻烦解决,远处江口却出现几个黑影,顾磊看了一眼,眉头也不由皱起,那明显就是守卫江口的水师战舰,必须加快行动,否则那些战船排成阵势,再想走就难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娇喝道:“升帆起锚。” 随着声音,几个人落在船上,身上带着血迹,喘着粗气连声催促:“快,快,快。” 水手们这才匆忙动起来,斩断缆绳后船渐渐离开码头,跟随麻杆跳帮的水手纷纷又跳回自家船上,这时候码头上又大队士兵赶来,可惜为时已晚。 麻杆见自己人都已经回去,又压了一会阵不让巡检司士兵反扑,这才挽住一根缆绳想要荡回去。 这时一将快马杀到,却对正在离开的船无能为力,看到正要荡回去的麻杆,反身从箭袋中取出三支箭,“嗖”“嗖”“嗖”三箭连发。 此时麻杆正在空中,面对射来的三箭,单手将竹竿点向第一只箭,“噼啪”裂响,那箭的力量却出奇的大,第一只就将麻杆手中的竹竿射得爆裂,只余手中几小节。 麻杆只来得及将竹竿扔向第二只箭,第三箭已经到了,匆忙中麻杆手一松落入江中。 第七十二章 齐云寨船上惊呼连连,虽然有过一些摩擦和误会,但刚才的同仇敌忾,尤其几次关键时刻都是麻杆力挽狂澜,令齐云寨众人又有了好感。 “小弟弟别怕,你家那位前辈可能回不来了,但姐姐会保护你的,你叫什么?姐姐叫齐紫。”少女见顾磊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船舷处,忙上前安慰。 “他没事。”顾磊看得分明,第三只箭到时麻杆已经松手,箭射断了缆绳,却未伤麻杆分毫。 “你不担心他回不来吗?”齐紫惊讶顾磊如此冷静,虽然她也不确定那位前辈有没有被射中,可船此时已经开动,虽然只是半帆可八剑浆齐飞,人在水中哪能追上。 “担心,担心我们闯不过去。”顾磊看着远处围过来的水师战船道。 “什么?”顺着顾磊的目光看去,齐紫也发现了那几艘战船。 “六姐,有水师战船!” 她这一喊船上人都发现前方的敌船,红衣女子慌忙跑向船头,一边大声斥喝:“怎么回事?了望手怎么不示警?” “六小姐,了望手死啦,可能是死于先前巡检司士兵偷袭的那轮齐射,刚才太乱了都没发现。”有水手赶紧查看后回报。 “江口怎么会有水师战船游弋!”红衣女子自言自语道,这个问题她也知道没人能回答,因为从她们拒捕到此时根本不够水师开船,然后堵在江口,但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岸上的烽火已经点燃,磨蹭着跟在身后的巡检船也在不停的打着旗号,想必水师战船应该发现了这边的变故。 “怎么办?六姐,冲过去吗?”齐紫急道。 红衣女子紧咬下唇,难下决定。这时候风向不利己方,全靠人力划桨才能保持速度,但人力不能持久,如果不能高速运动,被敌船靠帮发生接舷战的话,水师战船可比自家战船大许多,而且数量上还占极大优势。 “满帆,左转舵。”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从船尾传来。一个身影一个鹞子翻身落在船尾,满身的江水顺着衣裳淌到甲板上,赤着的双脚牢牢钉在甲板上,如同站在岩石上一般平稳。 “前辈回来了。”麻杆的重新回归令众人十分兴奋,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他的操船技术所有人都领教过,作为对手自然有些难堪,但是作为自己人就两说了。 “前辈的命令都去照做,我命令现在所以人都尊前辈号令。”红衣女子郑重道:“前辈,你放心指挥,我去守着舵位。” 麻杆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迎面而来的敌船。 “撤浆,继续左转。” “撤浆,继续左转。” 随着麻杆下达的命令一声声传达,船只向着码头左侧那处悬崖开去。 “前辈,我们为什么不朝江口,反而往回开呢?”齐紫忍了半天见别人都不问,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麻杆一连串命令发完,见南平水师改变队形跟上来之后,这才有心思回答齐紫的问题。 “各方面我们都处于劣势,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如果不能保持机动,很快就是案板上的肉,而要保持机动就必须创造出条件,那处悬崖现在正是迎风面,只要我们和敌船处在一个恰当的位置,就能化劣势为优势。”麻杆此刻侃侃而谈就像变了个人。 麻杆的变化顾磊早看在眼里,不会做生意的老周,像水军将领甚于艄公的麻杆,都让他想起自家二叔,水战陆战无一不精,却甘心在家乡做一个田舍郎,还有那位记不清的父亲,在他们表面身份下,都隐藏着另一个人。 随着船只使向悬崖,变化的风向风向都隐隐能感受到,人人心中希望大增,而此时敌船也渐渐完成合围的态势,双方越来越接近。 “右转舵,调整航向,对准对方旗舰。”麻杆大声下令。 随着命令船只改变姿态,船头对准了对方的旗舰,麻杆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这是对齐云寨表现的肯定,尤其是掌舵的红衣女子,从命令发出到执行到位的时间,齐云寨都展示出他们平时训练有素,只是在战术运用上有些迟钝。 前方水师战船船头的床弩已经待发,这些弩矢的尾部都有铁索绞盘,只要射中敌船就跑不掉,现在已经在射程内,没有发射无非想再近些,好一招制敌。 齐云寨船上人人心提到嗓子眼,众人目光都放在麻杆身上,可麻杆依旧没有下令,盯着船头一根系着的飘带,静待机会的到来。 “满帆!下浆!” “满帆!下浆!”全船人不由自主齐声呐喊。 船帆快速升到顶,船只先是一顿,在众人心脏差点跳出来前,船帆逐渐吃满,速度大幅提升。 而对面的水师战船却速度下降,慌忙中射出的床弩失了准头,全落在了齐云寨战船身后。 “哈哈!好啊!”众人欢呼雀跃,过了这一关,在船只交错前敌船没有机会射出第二轮,现在对面的旗舰只有被打挨打的份。 “发射!”齐云寨战船发出他们的第一次攻击,床弩和箭矢齐射横扫了对方的旗舰,那船上人仰马翻没人敢站立。 “横杆!”麻杆再次下令,甚至亲自上前一起将拍杆横致。 借着两船交错的速度,拍杆切过对面旗舰的船身,巨大的冲击力让船身破裂的同时,也让持杆的人身受重击。 两名水手猝不及防被撞飞出去,就连麻杆也在甲板上滑出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咔嚓” 拍杆终于不堪重负断裂。 麻杆将手中半截拍杆一推,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砍掉它推下船。” “是。”几名水手连忙尊令行事。 麻杆回首看了一眼几乎失去机动能力的地方旗舰,转头望向船另一侧的地方战船。 如果对面反应快,及时掉头包抄,前方再出现什么变故,己方想摆脱他们还是很难。 “哦,胜啦”突然身后响起欢呼声,船头几个都不由看去,只见敌人旗舰的旗舰旗帜正在缓缓降下,半天不见新的旗号,这样一来其余几艘战船立刻慌乱起来,就连紧挨着的战船连头都没有调转。 “哈哈哈。”麻杆心放下来大半,猜测可能先前那一轮齐射碰巧将对方指挥的大将给干掉了。 “前辈。”红衣女子此时来到船头,满脸堆满笑容道:“这次多亏前辈,我等才能幸免于难,齐云寨齐蓝代表大伙感谢前辈施以援手。” “恰逢其会罢了,想当年我老丁也是…”麻杆一时高兴,刚想吹嘘几句,但马上醒悟过来。 说实话顾磊也是第一次才知道麻杆姓丁,前面只听老周叫他麻杆,而且这外号太贴切,都忘记问他姓名。 “丁前辈莫要客气,前辈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全船上下莫不敢从。”齐蓝明白这是不想重提旧事,也不多问。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麻杆老丁此时还挂念着自己的任务,忙问她接下来的去处,自家货船被毁,只能搭顺风船了。 “我们都货物没有出手,南平已经无法交易,只能顺流去南唐碰碰运气。”齐蓝答道:“前辈若是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也可先送前辈。” “南唐。”麻杆心想那边的联络点虽然不熟,但费些功夫也问题不大,只要少主平安就成。 “少…少爷,你看如何。”麻杆连忙向顾磊请示。 “丁叔你看着办就好。”顾磊顺着话头隐瞒了敏感信息,还顺便抬了一把麻杆,一声“丁叔”毫不拖泥带水。 “那好,就要麻烦齐蓝姑娘和各位了。”麻杆心头高兴,说话更客气了几分。 “不麻烦,不麻烦,这下路上可以向前辈讨教水战的本领啦!”旁边齐紫开心跳起来。 “丁前辈舟车劳顿,我安排了舱室,你们不可叨扰到前辈。”齐蓝训斥着师妹,可眼里却满含期望看着麻杆,希望他能答应路上教导一下,毕竟麻杆的指挥水战能力有目共睹。 也不怪齐云寨众人如此直接,前些年“洞庭十八水寨”争夺总寨主还比较温和,大家邀些武林同道,摆摆擂台过过手,就能决出胜者。而这几年形势突然发生变化,另一家颇具实力的“泼风寨”不知为何,不停的挑起各寨间的矛盾,还强势压迫了其余几家服从于他,见此情形齐云寨才带领剩下的几家联兵反抗,打了好几场互有胜负,只是在泼风寨身后另有金主,这次也是在大战之后物资耗尽,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在赵匡胤留下的那些宝物上。 可若这么继续打下去,双方实力半斤八两,物资钱粮总有耗尽的一天,但若是一方有丁前辈这样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那么胜负立定。 想到这齐蓝恨不得能立刻将这位丁前辈请回去,可看到顾磊主仆二人的情况恐怕难以如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探探口风,以图路上多多请教,多学些本领。 “不妨事,只是我家少爷有恙在身,需要休息,日后再说。”既然决定同行就要彼此照顾,麻杆自己也手痒的很,但总要征求下少主的意见。 船上舱室不多,战船的休息空间更是狭小,两位女子的舱室不方便,于是将那位武小弟的舱室安排给两人。 毕竟是犯了事,齐云寨船只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跑路,先在支流水脉找了个隐蔽地停靠伪装修补,晚上才悄悄潜入长江一路向下游去。 顾磊接连几日都在舱室内疗伤,有空就翻看那手札和剑谱。麻杆老丁倒是和齐云寨众人打成一片,齐蓝齐紫围着讨教水战之法,那武小弟名叫武秀勋,是站在齐云寨这方另一家水寨“武家寨”的少寨主。 武秀勋对如何指挥水战不感兴趣,倒是对老丁的枪法眼馋的紧,软磨硬泡就想老丁传他几招。 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出了南平国一路顺畅,大伙商量着将第一站选在了南唐江州,虽然ez更近,但就连齐蓝本人都不清楚那批宝物的来历,何况ez离南平太近,生怕再起波澜,索性走远点。 那夜,麻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几天与齐云寨弟子交情渐厚,不由想起许多往事,那沉寂许久的热血重新点燃。 第二天大早麻杆顶着一对黑眼圈刚爬起来,就见顾磊正盯着自己看。 “少主,我吵到你啦!”不好意思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将顾磊吵醒了,却不知他昨夜包括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在顾磊眼里。 “丁叔,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顾磊突然劝道:“周叔和你,我不了解,但你们为我的付出我已记在心里,有些事你们一时不能告诉我,但我已有几分猜测,齐云寨不错,丁叔你也喜欢,你们叫我一声少主,有我作保应该还是能应付的。” “可…”麻杆还是犹豫,毕竟他此行任务就是护送顾磊,他若离开以后没法交代。 “你将我送到联络点,自然有人接手。”顾磊断然道:“人总逃不出过往,失去这次的机会你能安心吗?” 麻杆老丁一时如招雷击,半晌方回过神来。 “多谢少主!老丁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定当衔环以报。” 顾磊拍了拍他,打断道:“来日方长,一群土着打架还能要了丁叔性命?和他们说一声,莫要误会你不回来走散了。” “唉!少主,我去去就回。”麻杆红着脸出去。 不久阵阵欢呼响起。 “丁前辈,齐云寨有你如虎添翼。”那位红衣女子齐蓝一如既往稳重。 “太好了!麻杆大叔,回去我们就把泼风寨那帮王八蛋敲个稀巴烂。”这是齐紫,这小妮子是个不安分的,口无遮拦有话必说。 “嘿嘿嘿,丁叔昨天教的那几招我正好没练熟,这下时间宽裕了。”傻小子武秀勋,人倒是勤快就是不大聪明。 半为老丁欣慰,半为自己神伤,顾磊静静听了一会,收回心神不再关注。 都到南唐了,难道就这么离开北上吗? 第七十三章 周宪,小娥。 自己暂时帮不了她,无法救她出苦海,她被命运捆绑着,而且捆绑她的是一个国家。 她说出门的时候母亲就怀孕了,已经被断言是个女孩,所以那个娥皇女英二女侍一夫的预言,也是她整个家族生死相依的预言,她自己逃不了,所以她在见识了顾磊身上的神奇变化后,拜托他可以在某一天帮助她,摆脱那个魔咒。 她说她是不幸的,因为她深处漩涡中心,但又是幸运的,因为时间还来得及,她的妹妹可能在她回家时,还是个奶娃娃。 这些话断断续续,因为她说的时候怀里抱着的也是个奶娃娃,她边哼着儿歌,边自言自语,殊不知这个奶娃娃有一个成熟的灵魂,或许她知道,或许她只是无意中说起,反正后面没再听她说起。 国家啊!西蜀南唐都是国家,顾磊身上压力山大,好在她知道不能急,所以顾磊急不得。 自己那位令主父亲好像本事很大的样子,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自身的问题,养好伤重新长大,就算不能恢复内力,有一身万夫莫当的蛮力也不赖。 那关家老祖实在太鬼了,一部刀法改成剑法不说,还将其分成了三路。那手札里确实藏有真气运用之道,可也是反的:上部其实是下部,下部才是上部。 所以那丁大智养出一道真气,却只能覆盖兵刃,不知道如何发出。反倒是那位慕师兄不知道如何做到的,也许在陈东升讲述的故事里,他发出剑芒靠的其实是内力,而不是真气。 这些都是推测,虽然不能将真气作为杀招,但顾磊可以向丁大智学习,先将真气覆盖兵刃和身体,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无惧刀剑的怪物,省得三天两头受伤,自己可不是那丁大智,一道真气只够覆盖兵器,自己的真气源源不绝。 江州九江府九江港,齐云寨船只慢慢靠上码头。顾磊与麻杆下了船,已和齐云寨众人说清楚,将顾磊交接给联络点后,麻杆就会返回,所以除了那位齐紫略表心意的和顾磊挥了挥手,其他人都不知怎么表示,因为实在和顾磊这位天天待在舱室内不出的顾公子不熟。 老丁轻车熟路引路来到联络点,整条水路航线都是他的活动范围,联络点的负责人见他到来,一脸喜色的将两人迎到商行后院。 “老周怎么没来?”那负责人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货物已带到,没啥事我就走了。”麻杆没好气的答道。 “那行,恕不远送。”负责人热脸贴冷屁股,同样板着脸回了句。 麻杆悄悄看了一眼顾磊,见他微微点头,立马毫不留念的转身走人,早先麻杆就告诉过顾磊,这次行动主要就是老周和他知道详情,其它人都是走正常程序,反正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活。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负责人微笑问道。 “顾。” “顾公子,暂时先和我姓吧,我姓张名同,路上就说是我远房侄子,我立刻去安排商队,公子先休息。”负责人张同说着指了指后院一间屋子,他早接到通知,说老周他们这些天可能会送来一件特殊货物,所以早做了准备,至于老周他们送到哪个联络点,他不知道,但商队反正都是要出发的。 顾磊点点头,走过去推开房门,很干净还不错。 张同满意的看着顾磊进了屋,这孩子话少他并不介意,看来路上老周或者老丁将事情都交待清楚了,话少好!话少就不容易暴露,毕竟每次这样的货物都是需要抹去痕迹隐藏身份的。 商队第二天就出发了,顾磊以商行老板张同侄子的身份随队出发。 商队也不太大,所以一路又加入几支小商队,领队对老板的侄子照顾有加,可这小子沉默寡言不讨喜,也许是首次出门在外有些怕生,领队对他也就不在意了,吃喝管饱别丢了就行。 这样走了快一个月,一日清晨醒来,过了许久都不见领队来催促启程,而且往日的车马宣沸的吵闹几乎没有。 又过了会邻铺的人接二连三醒来,领队才姗姗来迟的通知:今日先休息,出发时间另行通知。 大伙起床梳洗完毕,用过早餐,闲来无事的人,都聚在客栈大堂里吹牛打发时间。 顾磊没有和他们混在一起,而是一如既往的躲在房间内,可他却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在一阵闹哄哄的打笑过后,总算有人问起为何要在此停留,于是那消息灵通的立马卖弄起来:“我跟你们说啊!前面走不通了,大汉天雄军节度使郭威正式造反了。” “正式造反?难道造反还有不正式的?”有人不晓事的问道,引来众人哈哈大笑。 “莫打岔,听他继续说。”也有人记挂刚才的消息,想知道消息是否确切。 “就是,莫管他,继续讲啊。”又是一阵起哄。 “哈哈,他问的没错!”讲消息那人倒是没介意,这正在他意料之中,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才接着道:“其实在上月,郭威便已打败刘承佑,可他却拥立武宁节度使刘赟为帝,就在别人都以为他这是在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时,他却借抵御契丹为名,在澶州黄旗加身,真的反了。” “哦!”“后来呢?” “后来啊!”那人又是一顿,估摸是还喝了口茶,接着道:“那刘赟走到半路就被废了,刘赟原本是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底下的兵将都乱了,所以那些想立拥立之功,和心怀二志的谁也不信任谁,这下交通断绝,估摸我们至少得歇很啦!等不及的还是就近出货,或者直接打道回府吧。” “唉!”“唉…”这下大部分人愁容满面,哀叹连连。 “那刘氏说来有三镇兵力,怎么就让一个郭威给反了呢?”愁也没用,不死心想等在这的又开始瞎白呼。 “这你就不知道了,天命所归啊!”立马有知道传言的接道。 “什么天命所归?” “呵呵,话说那郭威有个绰号叫“郭雀儿”,说他少年时有个道士在他后脖颈上纹了一个雀儿,旁边还纹了几粒米粒,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化,当那雀儿啄到米粒时,就是他称帝之日。” “真的!” “那还有假!据知道的人说,那雀儿马上就要啄到米粒了。” “是吗?那不是又要改朝换代了!” “可不是吗!估计此番只要拿到玉玺,登基是早晚的事。” “换吧换吧,只希望他能坚持得旧些,我们老百姓只望过些安稳日子。” “谁说不是呢!”“但愿兵乱早些结束,我可不想这些货又砸在手里。” “四十年,至少安稳四十年。”又有人爆出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怎么说?” “那道士当年说,一颗米粒十年,而他纹了四颗。” “哇,那感情好,能安稳四十年。” “一粒十年,你怎么知道不是四年呢?呜…”有不怕死的刚说出口就被人捂住嘴。 “想死你一边玩去。”刚才那冒失鬼立刻被众人哄走了。 不过这么一闹谈兴也寥寥。 “唉。”再听不到其它消息的顾磊也不由叹了一声,交通断绝主要指商路,一般这种要是个人只要不怕乱兵还是无碍的,可惜自己现在是在商队中,想单独行动必须找个理由说服领队才行。 果然,确认了消息后,领队打算将货物转售出去,然后就回去了,毕竟赚再多也不如命重要。 “裘大哥,我不和你回去了。”顾磊没办法,只能摊牌了。 “你不回去怎么行,我答应老板要将你送到地方,现在还没到呢!”领队裘规立马反对。 “我不回去也不乱跑,就在这等着,何况路总有通的一天,有消息我就传回去,做生意消息最重要,我叔可是这么教我的。”裘规反对早在顾磊意料之中,自然想好了借口。 “那我怎么向老板交待?”裘规一听确有几分道理。 “我给我叔写一封信,你交给他就行。” “哈哈!我说张老板怎么选个这么小的侄子来历练,果然不赖,做生意不但要消息灵通,还得有胆子,你小子不错,开始我还以为你怕生,没想到你小子挺有主意。”出门在外生死有命,这道理跑生意和跑江湖是一样的,裘规已经做到了一个领队的责任,至于顾磊的要求他不会再反对。 “钱带够了吗?可以要待很久!”裘规想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够了,我打算去租个房子,事情有变化我就让人带信回去,裘大哥你放心。”顾磊为安他心连忙说道。 “你小子想得还蛮周道,不过你一小娃估计牙人不会租你房,我替你办了吧,正好出货还要些时日,你自己出去看看房,回来告诉我。” “诶,那太好了,谢谢裘大哥。”顾磊欢天喜地道:“那我现在就去。” 裘规看着顾磊蹦着跑出去,摇摇头笑着自言自语道:“还是个孩子,老张命真好,哪捡这么一侄子?” 又花了两天,基本就将事情都处理完了,顾磊送走了商队,很痛快的关门走人,背上包裹独自上路。 商队走不了的路他能走,商队害怕的乱兵,在伤势逐渐好转后也不是问题,顾磊还害怕一直在商队中,要是伤好了那不是要表演大变活人。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倒是感觉越往北走,各路关卡防守越严了。 就在顾磊心想是不是找个客栈住下来,等形势明朗些再上路时,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因为危险,而是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重新出发后这种感觉又似乎淡了些,沿路一打听,自己为了绕开关卡,不知怎么竟快过了单州,再往北就是澶州境内了。 空气中弥漫的水气,和远处隆隆水声,估计自己离黄河不远了。 黄河!双桥镇!一些记忆猛的灌入脑海,就连道路都变得熟悉起来,这些地方都是来过的,那时还有小森,从家乡一步步用脚丈量过来,怎能不熟悉! 顾磊的脚步变得急促,一定是双桥镇,哪里仿佛有什么正等着自己,脑海里不停闪现的画面告诉他,不要错过这次机会,一旦错失永远回不来。 双桥镇里已经人满为患,当顾磊来到那间客栈时,就连当年他和小森躲雨的地方都睡满了。 在满屋愁眉苦脸的客商注视下,顾磊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大堂。 柜台后的年轻掌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道:“没有客房了。”接着便低头翻看账本,可不大一会,掌柜又抬起头盯着顾磊看了半天,嘴慢慢张得老大。 直到顾磊对他笑了笑,这位年轻的掌柜才缓过神来,冲出柜台来到顾磊面前,一把抓着顾磊上看下看。 “小石头,是你吗?怎么你还是…”年轻掌柜激动说道,只是想起这里人多嘴杂及时收住了话头。 “阿福,你也长大了,都当掌柜了。”顾磊也有些激动,想当年阿福还是个小伙计,如今长成一个大小伙,还当上了掌柜。 “这些我们慢慢说。”阿福拉着顾磊便向里走,想想又往外,还一边道:“来得太不巧了,店里店外都住满了人,就连我平时守店的房间都让给了几位老客户。” “怎么会这样?”顾磊问道。 阿福不答只是往外走,顺便招呼伙计看好店。 直到找到个背人的地方才解释道:西桥那边正在打仗,好些客商都是听说那刘赟被立为新帝,想着去汴梁发一笔财,可惜都被堵在这了。” “那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郭威杀了个回马枪废了刘赟,可宫里却找不到玉玺,据说那李太后一早就将玉玺送出了宫外,所以沿路大军都在追索逃出的宫内人,忠武军节度使刘信领许州,正在镇子西边,而那走到半路的刘赟是武宁军节度使,领徐州恰在东面,两头一夹,许多周围的百姓怕被乱军裹挟,也都跑出避祸,结果就这样了。” “那西面是哪两方的队伍?”顾磊想了想问道。 “听说一边是郭威派出的追兵,另一方是刘信的队伍还有一些刘赟的溃兵。”说到这阿福也一脸愁容,此时的双桥镇就如一条惊涛骇浪中的扁舟,说不定那个浪头打过来就会舟覆人亡。 “刘信的兵怎么会在这,难道传闻不假,真是来接应刘赟,或者那送玉玺的宫内人!”顾磊分析道。 “可能吧!诶!小石头你是怎么到这的,两面都有乱军?”阿福不解问道。 “别说我了,你赶快回吧,店里缺不得人。”顾磊心想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便催促他回去。 “那你呢?不行!我得给你找个地方住下。” “我你不用担心,随便那个屋檐下歇歇就行。”顾磊一路风餐露宿惯了,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怎么行!这次说什么也要招待你住下。”阿福哪能应允,这儿时最重要的伙伴,还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贵人,没有当初顾磊送他那本书,他也不会辛苦认字,每逢有机会就会向那些有学问的人讨教,这才被老掌柜看中,娶了老掌柜的女儿,才能接手这个位子。 拽这顾磊往家走了一会,阿福突然不好意思说道:“小石头,对不起,我见你一高兴就忘了,花姑刚刚给我生了个女儿,家里实在是不方便。” “什么!阿福你做父亲了!”顾磊打心底为他高兴,那在意那些。 “呵呵呵。”阿福也开心道:“前年就做了,是个男孩。” “哈哈!那太好了,那我得想想给我那小侄子小侄女准备什么礼物。”顾磊欢喜得手舞足蹈,这实在是多日来听到的好消息。 “小石头,你的心意我领了,礼物什么的就算了。”阿福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只当他过的不如意,连忙劝道。 “额,算了,正好给我时间想想,你先回吧!”顾磊知道他想岔了,也不多解释。 “嗯。”阿福皱眉思索,突然展颜道:“有了,有个地方可以,小石头你在这等等我。” 说着急忙朝店里快步走去。 不大会阿福抱着一床被褥,提着一个食盒赶了回来,将食盒递给顾磊,道:“跟我来,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就是有些冷清,而且需要避着点族里人。” 两人悄悄避开闲人,路上阿福指着一座宅院道:“那是我家,等花姑身子爽利些,就请你上门做客。” “好啊!”顾磊开心应下。 两人越走越偏,这里估摸不准外人来,双桥镇人满为患,这里也见不到人影。 说来双桥镇是建在一个河湾中心的大礁石上,三面环水,一面靠崖,东西两头皆有桥梁连通,靠崖一面接着山脉,道路难行,所以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愿意到此歇脚。 阿福领着顾磊七拐八绕来到一处断崖前,崖底有一人为修缮过的山洞,洞外顶上刻着“姜氏祠堂”,两边还有一副对联:“天降双虹跨东西,地生一人坐南北。” 第七十四章 “来吧,就这里。”阿福见顾磊不好意思进,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姜氏祠堂,平日里没什么人,原本这代是该我父亲管理的,小时候我常来这玩,可是他早年间病逝了,于是就归十七叔打理,但这里的伙食是由客栈单独送,所以一直都是我送,前几日十七叔也过世了,双桥镇这段时间事太多了,结果就没推选出人来。” “我一外人进这地方不好吧!”顾磊有些顾虑,怕给阿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别怕,现在这除了我没人来,何况从我记事起,就从没祭过祖。” “这是为何?”顾磊好奇问道,祠堂不祭祖建来做什么。 “这里面有一个故事,我先给你安顿好,晚上再聊。”阿福抱着被褥进了祠堂,来到侧面的一个小洞室,里面桌椅床铺俱全。 “这里平时就是看祠人住的地方,就是潮了点,石头你不要介意。”阿福麻利将被褥铺好。 “挺好,我习惯的。”顾磊说的是实话,山洞住着亲切。 擦拭了桌椅的灰尘,又将食盒接过来取出吃食,一一摆上桌,阿福匆忙道:“我不能立刻太久,你先吃点东西歇会,晚些我再过来。” “你先忙吧!”顾磊环顾一下,感觉还不错,也就不客气的拿起东西开吃。 阿福匆匆离开后,顾磊吃过东西四下逛了逛,这祠堂建得有意思,一没牌位二不上香,那对联更是意有所指,阿福说这里面有故事,倒是让顾磊有几分期待。 晚间阿福果然来了,提溜着来的食盒里还放着一坛酒。 “哈哈,石头你怎么长不大,要不就可以和我一起分享这坛酒,可惜,现在只能我一个人独享。”阿福打趣着顾磊,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 “今日太高兴了,我先喝上一杯。”看得出阿福今天确实高兴,说是一杯结果连干三杯才停下。 顾磊以茶代酒与他边饮边聊,不一会阿福已经微醺,说起那个故事。 “百年前我们姜氏祖先也是避难经过此地,那天突逢大雨,族人在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只能在这里躲雨。” “雨后天晴,两道彩虹飞架在小岛两侧,便如两座桥梁。先祖有感而发卜了一卦,结果就率族人在此生根,还尽全族之力修了两座桥。” “那对联下句是什么意思?”顾磊不解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都是先祖留下的。”阿福又独斟一杯,摇头道:““天降双虹跨东西,地出一人定南北。”双桥镇东西各有一座桥,倒是说的通,可下半句就没人知道了。” “猜不透就别猜了。”顾磊说道,这些事也就是酒后助兴的谈资,何况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那家没有。 “也是,定南北,坐北望南的人和我等小民何干!”阿福大约喝醉了,突然道:“对了,光顾着高兴,没问你小森呢?” “小森,我弄丢了。”顾磊一下心情低落下来,将离开双桥镇后关于小森的事说了一遍。 “后面你没找过吗?”阿福急道。 “那时我想回去找也没能力。”顾磊苦涩说道:“后面就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了,也不知那位赵家小姐将小森带去哪了。” “嗯,我依稀还记得那位官家小姐,石头你莫急,明日我到店里查查往年的记录,看看当年那位登记的是什么名字。” “还有记录吗?这么多年了。”顾磊激动问道。 “应该有的,老掌柜,也就是我岳父是个谨慎人,历年账目往来客源都保留着。” “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去!”顾磊这时已经等不及了,拉着阿福就要走。 “等等,今天恐怕不行了,当年的记录自然是我岳父保留的,今夜我也醉了,可不敢去老岳丈那要东西。”阿福连忙劝阻道。 “也罢,明日一早我去找你。”顾磊冷静下来,也知道阿福自有难处。 “好!”阿福歪歪斜斜站起身,拎起空食盒便望外走。 顾磊上去搀扶被他甩开,边走边道:“你也歇息吧,我不用送,这的路我闭着眼睛也能走。” 顾磊见他虽醉意上头,但走路还算稳当,也不再坚持送他。 祠堂内一下清冷下来,顾磊无事也睡不着,只能打坐静待天明。 心神一收回,外界一切再无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心中突发警兆,顾磊一下清醒过来,耳中传来一片哭喊的声音。 “不好!”顾磊腾的跃起,匆匆朝外奔去。 远处火光一片,无数人在火海中哭喊哀嚎。 “阿福!”顾磊担忧阿福的安全,连忙向着先前知道的阿福家跑去,没一会却迎面撞见几个溃兵,怀抱金银财物从屋中出来,手中兵刃染满血迹。 顾磊眼睛赤红,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乱兵能做出什么事是个人都知道,都怪自己打坐收了心神,若是早些发现绝不允许这些事在此发生。 顾磊如一阵风般吹过那几个溃兵,头也不回的继续朝阿福家去,身后伏麦般倒下几截尸体。 溃兵都到这了,那阿福家不会… 想到这顾磊心更焦灼,只能勉强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沿路街面上的溃兵皆如此处理,顾磊出手毫不留情,所过之处,那些溃兵片片伏倒,偶有精锐能反应过来,兵刃也不能加身,还未触及便遇阻碍,一层似气障般的东西遍布其体表,虽只有半分左右,可这那是这些杂兵所能破的。 阿福家已经起火,顾磊肝胆欲裂,只能祈祷阿福与他的家人没事。 这时一个人从宅院中踉踉跄跄走出,满身都是鲜血。 “阿福!”顾磊冲过去扶住那人。 “死了,死了。”阿福两眼呆直,口中不停喃喃道。 “什么死了?”顾磊抓住他摇晃问道。 “都死了,都死了。” 可阿福此时似乎已经失了魂,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 顾磊连忙查看他的伤势,估计是被从下向上撩了一刀,锋刃在胸口处似乎受到了阻碍,所以留得性命。 顾磊一摸好像是一本书,见他一时性命无碍,顾磊将他扶到墙角坐下,自己进屋查看情况。 屋子里烈火燎卷烟雾弥漫,顾磊掩住口鼻在火中寻找,很快就在堂屋中发现一名女尸,女尸伏于桌上,旁边两名幼儿俱是头颅破裂摔毙于地上。 “畜牲!”顾磊强忍怒火,将地上幼儿躯体用床单收拢,掩好女尸衣裙扛起向外走。 刚出屋门,身后木屋就轰然倒塌。 “阿福,我将你的妻儿都带出来了,你看一眼吧!”顾磊将三具尸体放在阿福面前,希望你刺激他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街角一队溃兵在劫掠后聚集而来,见到街上被杀的同伙纷纷叫嚷着找出行凶者报仇,而同时阿福在看到妻儿尸体时,双眼好像恢复了几分神志。 顾磊早听到那群溃兵正向这来,可他要分心照顾阿福,便没管他们,可刚恢复几分神志的阿福,一见到那群溃兵便突然激动暴躁起来,挣扎着要去找他们报仇。 顾磊连忙按住他,下腹却突然一痛,不知何时阿福手中握着一根木刺,顾磊毫无防备,连护体的真气都没反应,被精神错乱的阿福将木刺刺入腹部。 木刺一绞疼得顾磊再抓不住阿福,阿福口中无意识的嘶吼着,拿着顾磊缴获的单刀,冲向了那队溃兵。 阿福双眼赤红,发疯似的冲过去,手中豪无章法的乱挥乱砍。此时阿福冲上去就是送死,顾磊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强忍着站起身,每走一步都痛如刀绞。 阿福冲了一阵,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手中的单刀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茫然中回头一看,满地的溃兵尸体横七竖八的铺满了街道。 顾磊弯腰一手按腹,一手持刀看着他,见他回头,嘴角努力扯出一丝微笑。 下意识中阿福想去扶顾磊一把,可那惨绝人寰的场景不停在他眼前闪现,阿福哪里能够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哀嚎一声拼命向前跑去。 顾磊刚想去追却难动分毫,原来刚才为了保护阿福,他连木刺都来不及处理,此时木刺搅动肠子剧痛无比。 当顾磊拔出木刺包扎了伤口,阿福已经不知去向。这双桥镇中不知有多少乱兵,四处都是火焰,顾不得休息,咬牙再朝阿福离开的方向寻去,双桥镇一条主街道贯穿东西,阿福最可能去的就是客栈。 越靠近客栈越是凄惨,乱兵似乎也知道,最可能打劫到财物的地方就是这里,街道两旁横尸遍地,看穿着应该都是那些打尖歇脚的客商,不过那些乱兵应该遭到了反抗,一些士兵也倒在一起。 顾磊怕阿福也在其中,一路只能慢慢搜索,好在一直没有发现。 快到客栈时却有一群客商打扮的人从里面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就是攻击,奇怪的是其中还不乏武艺精湛的好手,尤其是领头的那个。他们打了顾磊一个猝不及防,一交手双方都同样惊讶,都没想明白怎么会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 “真是不见不知道,江湖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一个小娃娃竟能接我一招。”那领头者惊奇道,悄悄将微微颤抖的手拢进袖子背到身后。 顾磊此刻同样不好受,对方内力深厚,自己全靠蛮力,震动使伤口重新撕裂开,鲜血立刻渗透了衣裳。 那人一看哈哈笑道:“你们先走,我收拾了这小东西再追你们。” “余统领,郭威兵就要打进来了,别节外生枝了。”一个公鸭嗓子的人劝道。 那人一时大意差点在下属面前丢了脸面,若顾磊无恙可能说几句场面话,就会撤走,可现在见顾磊有伤在身,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时机,何况实在无法判断顾磊的来路,若是暴露了刚才那位的来历,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坚持道:“收拾他要不了几招,莫啰嗦赶紧走。” 公鸭嗓子见劝不动,转头就领着人离开,留下那余统领与顾磊对峙。 顾磊心中已猜到这些人大概来历,估计这就是阿福所说的宫内人,只是阿福也没想到这些人就藏在他自己的店里。 因果牵连,双桥镇大难和这些人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顾磊也杀机大起。 “砰!”两人又过一招,对了一掌砍了对方一刀,两人心里同时大骂:“王八蛋。” 顾磊心想这厮内力高深,自己又一副小孩模样,对方定会欺负自己小而用内力强压自己,可对方根本没这么想,轻飘飘的对了一掌,实际杀招是藏在后面的一刀,幸亏护身真气迟滞了一下,自己才能避开。 而那余统领也在想:这小孩真鬼,明明力大无穷却不利用,暗藏杀招用刀捅自己,还好自己出自铁衣帮,铁衣功已经练到七层,早已不惧刀剑,否则必定吃一大亏。 山西铁衣帮的铁衣功,顾磊早有耳闻,大师父在没修炼“独尊功”之前,曾和那个帮派的的某个长老大战一夜未分胜负。 这个帮派中厉害的很少在江湖行走,因为一旦修炼有成,自有哪些达官贵人招揽,作为保镖贴身护卫才是他们的正途。 这个什么余统领,估计在铁衣帮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看来应该是被大汉皇室招揽了。 花招不管用,快速解决战斗是不可能了,两人都收起那份心思,再次出手后都是势大力沉的招式。 “砰”“砰”“砰” 一拳换一掌,打着打着两人都抛弃了兵刃,双手双脚齐上阵,就为能多打对手一拳,多踢对手一脚。 你不是皮糙肉厚么,打不疼你,我震死你! 相较之下顾磊有些吃亏,毕竟腹部伤口一直在流血,可那余统领也不好受,对面这莫不是个披着小孩皮的洪荒巨兽,蛮力也倒罢了,可自己内力攻不进对方体内是什么道理,一入对方体内就化为无形。 也就是顾磊怕吸他内力导致自己长大的目的拖后,而且一旦吸入太多,身体再出点什么毛病就更不好解决了,一交手顾磊就试出他应该还另修了一门内功,内力比之丁大智高出数成,上次是绝地反击,这次再这么干,就算战胜对手,这大火也能要了他的命。 这也不奇怪,像丁大智这种也就在小地方能称王称霸,放到整个江湖就排不上号。 风卷火势,两人穿梭在火海之中,眉毛头发很快便报销了,渐渐衣服也所剩无几,发现顾磊的伤口在哪,余统领攻击都冲着那去,顾磊也不示弱,大师父巫蟒就是以硬功出名的,对付这种对手自有一套,试出对手命门后,同样是麻痹对手的同时暗藏杀招。 “噗!”余统领化掌为爪,抓在顾磊伤口处,裹伤的布条碎裂纷飞,手指顺着伤口捅了进去,只要再深入几分,就能将顾磊的肠子器官一股脑掏出。 “嘿嘿!”余统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能战胜这样对手实在过瘾,只差最后一击,就能结束战斗。 “嗯,不好!”手指擦进皮肉,却再难深入,对方肌肉收紧死死卡住了手指,想收回都没法做到,余统领脸色大变,心知上当了。 顾磊却不再给他机会,双拳猛贯向余统领双耳,危机关头,那余统领双耳竟然向前闭合,完全将耳孔遮的严严实实。 “哈!”“啊!”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顾磊双拳翘起的大拇指穿透余统领双耳,插入耳孔内,余统领惨叫一声,双目突出,血丝顺着七窍流出,身体一下软下来,“噗通”倒在地上,砸起火灰迷了顾磊双眼。 将余统领的手指从伤口中拔出,顺手扔开,揉了揉双眼,顾磊才开始在火堆中寻找自己的包裹,其它东西可能完蛋,但被蛇蜕包起的重要物品应该没事,那玩意水火不侵。 这余统领果然厉害,竟能想到将命门藏在双耳窍内,而且还能如指使臂用耳朵保护,只是耳朵可不好练,强度比起其它地方差远了,想来这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练的,比如说控制耳朵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一边寻找一边将折了的拇指掰直,得赶紧找到然后出去,大火越烧越大,再不出去,烧不死也能将人烤干。 沿路回来很快就从火堆里将蛇蜕扒拉出来,翻开一看,果然都没事,而且那套大的道服也裹在了一起,顾磊索性也不穿,将它先当包裹用,那蛇蜕还是太扎眼。 顾磊回到客栈前,这是整个双桥镇唯一没有燃起大火的地方,也许是那群人一直躲藏在此的原故,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两侧火都已经烧过来了。 顾磊在客栈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阿福的踪影,心中稍安,至少如果真遇上那群人绝无幸免的道理。 刚从客栈出来,就见先前离开的那群人又重新返回,除了人数少了些,个个一脸惊恐仓皇的神色。 第七十五章 随即顾磊也是面色大变,因为那群人身后已经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轰,轰,轰。” 一声鼓点一踏步,气势惊人。 顾磊转身就跑,定是那郭威兵马从两头平推过来,这等军阵可不会管你是谁,眼前挡路的都是他们的敌人。 一拐弯顾磊朝客栈后方跑去,那会逃难时在这里滞留许久,顾磊记得客栈后方就是双桥镇的取水地,那里是镇上仅有的一口水井,黄河水太混浊,镇上人都是在那里打水。 一翻身跳进水井,这里是唯一一个即能避火又能暂时躲兵灾的地方。 好巧不巧,顾磊下水没多久,又有两个人来到水井边。 “胡大人,怎么办?”听声音就是那个公鸭嗓子。 “怎么办!微臣愧对太后的信任,只能以死报国。”另一人答道。 “可咋家不想死啊!就没其它办法了吗?” “有其它办法老夫还用和你啰嗦,一起吧!有老夫陪着,黄泉路上也不寂寞,黄公公,知足吧!”那人死志已坚,说完拉着公鸭嗓子黄公公就跳了下来。 顾磊暗道晦气,猛吸口气一个觅子扎到水里,这两货好死不死和他找了同样的地方,顾磊不想与他们照面,只能躲到更深的地方。 那两入水扑腾了一会,渐渐没了动静。 顾磊刚想上浮,那些兵丁也搜索过来,一个士兵大声报告水井里有人,几支箭就射下来,井水鲜红一片。 顾磊心想这些兵也果然心狠手辣,根本不会在意是否误伤。 一支箭从顾磊身边擦过,早已失了力道,慢慢又往上浮,这时顾磊感觉有什么东西慢慢沉下来,一伸手顾磊将其接在手中,是个木盒子,看来盒子里东西挺重的。 上面的兵丁射了一轮,见下面没有动静,就有人吩咐开始打捞,又折腾了一会,顾磊感觉中那两尸体应该是被捞上去了。 “就是他们,将军。” “搜一搜,看东西在不在他们身上。” “没有,行囊是破的,会不会掉进井底去了。” “派人下去捞,一定要找到。” “是!” “唉!”心底无奈叹息一声,真是哪里都躲不过啊,阴差阳错但凡那两货不死在这,或者盒子不掉出来,估计那些士兵找到那东西,都不会再白费力气。 可这样上去必被围攻,顾磊只能向下看看这井到底多深,以前阿福曾向他吹嘘过,这井是眼活泉深不见底,只要有出路,顾磊绝不会想去与一支杀红眼的军队讲道理。 一会顾磊就潜过常人难及的深度,可却没有丝毫到底的感觉,但水流的流动令他知道再下些应该还有出口,而且到这里开始井壁都是自然的岩石。 果然过了一会,井壁向内凹进去,而且水流正是那个方向。 顾磊暗想真不容易,若不是自己真气悠长,其它人真的无法到达这个深度,而且就算到这也没有余力再探索下去。 既然发现出口,还不小的样子,顾磊不再犹豫,感受着涓涓流向,逆行前进。 就在顾磊都觉得难以坚持时,总算看到一丝光亮。 “哗” 顾磊冒出头大口呼吸着空气。 果然是这里,一路过来顾磊心里一直估算着方位,隐隐感觉自己这是又游回了祠堂方向。 先前就奇怪这祠堂不供牌位不上香,正中大厅空荡荡就一汪泉水,结果现在自己就从这泉水中冒出来。 拧干那道袍水分,顾不得大小先套上身,水里倒是罢了,总不能一直光着。 撕开被褥取其一片将东西重新打包,顾磊不能继续久待,也就这地方偏僻了些,但不可能不被发现,趁乱溜出去再说。 出了祠堂,顾磊一回首便在远处火光印照下,看到那副对联,心头猛地一震:“地出一人定南北。” “哈!”顾磊哑然,自嘲失笑转身离开。 大火逼退了军队,反而使他们一直严密防守着两侧的桥梁,找到了偷偷出宫的人,虽然暂时没找到东西,但大体地方已经找到,一时不会轻易放弃。 从桥那出不去,黄河上也有战舰游弋,但这难不倒顾磊,从水中遁走对他实属平常,可他不想这么干,按时间推算应该不够阿福离开镇子的,可顾磊找遍镇子也没有发现,找不到他顾磊不死心,找不到阿福代表小森的线索又断了。 待大火熄灭,双桥镇已是一片废墟,那些士兵筛了一遍又一遍,什么也没能发现,大部开始缓缓退出,留下的都在想方设法如何排水捞井,顾磊知道那时徒劳,不说东西在他那,就是水他们也排不干,祠堂里也只是一个出水口罢了,这个水脉应该和那边的山脉相连。 这时天色才开始放亮,一些士兵在打扫战场,救治双方伤员,并收拢尸体,顾磊连尸体都悄悄查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 晌午的时候镇子的防守又变严密了,不大会一队铠甲鲜明的军士护卫着几个人进了镇子,当中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是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的。 顾磊怕惊动他们不敢靠近,但太远看不分明。 托这队士兵军纪严明的福,没有一个闲杂人发出声音,顾磊隐约能听见那几个人的对话。 “先生有感应否?”听声音应该是那当中的一位将领。 “没有了,完全没有了。”一个老者似的人答道。 “怎么会这样?老先生不是一直有感应吗?”这群人中竟还有一个女子,应该也穿着铠甲,顾磊一开始都没发现。 “这位夫人,老朽的确一直隐约有感应,可昨夜大概丑时三刻突然就断了。”老者对着一人恭敬说道。 顾磊努力看去,可那铠甲掩盖下实在无法分辨男女。 “先生不用着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先前那将领安抚道。 “将军见谅,我这一支术士技能奇特,全凭天赋,老朽感应不到,其它人就更感应不到。”老者不无自傲道。 那将领听了沉思不语,过了一会还是道:“先生,我有些不解之处。” “将军请说。” “按说发生这种情况,不外乎几种状况:一种是被人夺走,但先生先有感应,这种情况就是那人已经远遁;二是此地是不是有什么特质?能阻碍先生感应,比如这水深不见底;三来先生也想想是不是还有其它情况,我等也好有个追踪的方向。” “嗯。”老者沉吟许久,这问题不好回答,要不是那郭威往日礼贤下士,自己本就不想趟这浑水,都怪自己当年在柴英面前露了这本事,否则也没这麻烦事。如今柴英已死了,而那郭威请自己出山又无法拒绝,这位将军是郭威义子,答不好估计无法善了。 “将军,你说的老朽都有想过,虽然感应的方位不很精确,但在这双桥镇是没错的,感应是突然断掉的,不可能是有人带着远遁。” “此地有些奇特但也没有那种隔绝感应的地方,老朽确定那物不在井中,将军不用再做无用之功。”老者思附着慎重道:“最可那的情况可能是有人用特殊的东西隔绝了感应,否则无法解释那黄公公与胡大人出现在井中,可老朽想不出什么东西能做到。” “先生辛苦了,我派人先送先生回去休息。” “将军,老朽想想你请辞,此间事后面老朽已无能为力,这就准备回去了。” “那我派人送先生回山吧!”那将领和气说道。 “不用了,老朽还想再走动走动,去拜访一下故友。”老者推辞道。 “那好吧,先生一路走好。”那将领没再挽留,毕竟继续留人怕是就要怀疑自己别有用心了。 等那老者走后,剩下几人依然在那井边停留。 “荣哥,没有其它办法吗?”又是那女子声音,顾磊感觉自己听过,但实在想不起何时何地。 “先将镇子再搜查一遍,就算是那最可能的情况,人也不会跑出太远,匡胤还是太过着急了。”那将领略有遗憾说道。 ”匡胤年少缺少经验,是有些操之过急,不过这也是意外。”那女子连忙解释,看来那叫匡胤与她关系不浅。 “我没怪他的意思,匡胤虽有些急躁,可指挥这一战也算可圈可点。” “真的吗?荣哥你仔细说说。”女子拉住将领道。 “咳咳!”那将领不好意思咳了两声。 那女子才反应过来这那是说这些的地方,也就周围士兵训练有素,一个个目不斜视,否则就要闹笑话了。 顾磊赶紧离开,这会被人逮住可就麻烦了,那东西自己拿着又没用,真想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可惜那老者走了,他要是真能望气寻物,让他找到交了完事,省得自己东躲西藏的。 “荣哥,一时不得结果,不如我们也先回营吧!”那女子提议道。跃上旁边战马,催动战马跑起来,那策马奔腾的英姿令人无不侧目。 顾磊也远远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这情形似曾相识,那位赵家小姐当年带着他去找二师父巫蛟求解毒药时,也是这般英姿飒爽。 “我这边没有。”“这边也没有。” 一队队士兵拉网式筛查过来,顾磊回过神来见缝插针,经验老道地躲开他们的搜索。 看来计划不如变化,那一眼顾磊绝不会看错,一定是她!顾磊心里像打鼓一样跳了起来,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在这里又重新见到这位赵家小姐,只是没看清模样,但那声音和身姿是不会错的。 天一黑顾磊便趁着夜色,潜出了镇子,顺着来往的传来兵,找到了军队驻扎的营地。 一路潜行到中军营帐周围,那一圈小些的应该就有那个女子的营帐,只是外表都差不多,顾磊也辨认不出,只能先去中军营帐碰碰运气。 这中军营帐扎得法度森严极有章法,顾磊在暗处观望了许久,竟没发现可以潜入到近前的漏洞,不过顾磊既不是想偷他机密,也不想行刺杀之事,只用确认那女子也在就行,然后跟踪那女子,辨认是不是赵家小姐,所以躲远点偷听就行了。 听了一会,中军营帐都没有大动静,顾磊倒是扑捉到两个人悠长的呼吸声,可是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法辨认。 在一阵书写声停下后,终于那个女子的声音出现了。 “荣哥,先休息一会吧,累了吗?我给你捏会肩。” “不累,你也坐一会,辛苦你一直陪我奔波。”男子的声音也对得上,就是白天那位将领,没猜错的话就是郭威义子郭荣。 “习惯了,能在你身边看着你忙忙碌碌也挺好。”女子还是固执的走到郭荣身后为他捏起了肩。 郭荣拍了拍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道:“我们说会话,你不是想知道我说匡胤双桥镇那一仗打的好吗?” “好啊,上次我父还来信问我,匡胤在这干得如何,他年少时就离家避难,父亲对他战场本领的教导少,在江湖上学的坏毛病却不少,后面那份邮差的工作也干的不长,现在父亲正揪心着呢!生怕误了郭伯父和你的事。” “那里会!你回信赵叔父,父亲和我对匡胤都挺满意的,就拿昨夜那一仗来说,他用弓弩开路步步为营,有效避免了因两军铠甲制服都一样,而误伤自己人都弊端,你要知道,那种情况一旦近战,稍有不慎就可能让对方逃脱,甚至可能翻盘。” “那你还说他心急。”女子娇怪道。 “主要还是经验少,若再多等些时日就好了,也不会令双桥镇毁于一夜之间。”郭荣对这种生灵涂炭的结果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也怪我们接到父亲的密令晚了一些,再早一步赶到就好了。” “荣哥,那些事别太放心上,乱世人命贱如草,我想匡胤也不是故意的,王峻、王殷已经发动攻击,再等那些人就真的走脱了,一旦那物送到刘赟手中,那对监国大人就太不利了。”女子温言劝解道。 “我明白的,没有怪匡胤的意思,当日群臣就密谋直接推举父亲,只是河东、忠武、武宁三镇势大,为了分化麻痹三镇,才声迎刘赟为帝,那玉玺已不在考虑之内,后面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结果连累许多百姓枉死,百年双桥镇毁于一夜,我于心不安!” “荣哥!”女子担忧轻唤。 “没事,后果已经这样,也怪我没有与匡胤说清楚。”男子解释道:“逝者已逝不可复活,但生者必须全力挽救,我已经吩咐人去通知匡胤了,后面补偿的事还是交给他。” “还是荣哥你想的周到。” “将军,属下赵匡胤前来复命。”说曹操曹操到,账外有人大声禀报。 “进来吧。”郭荣重新坐直,那女子也走到一旁站立。 赵匡胤进帐一看,大姐也在这里,还在冲自己使眼色,心里不由有些慌。 “有没有新的发现?”郭荣先开口问道。 “镇子搜遍也未有发现其它线索,属下还亲自下井探过,只是属下本领低微,也没能到底。”赵匡胤详细汇报了情况。 郭荣点点头,这位实质上的妻弟做事条理清晰,还能亲力亲为,实属不错了,问道:“事后是你清理战场的,可有什么幸存者吗?” “有一些,大部都是重伤,勉强问了话,大都不清楚情况,只说那乱兵半夜冲入镇子就开始烧杀劫掠,能逃出来的寥寥无几。”赵匡胤这时已经明白大姐为何要向自己使眼色,郭荣重视民情,自己这次把溃兵逼进了双桥镇一定令他不满了,赶忙补充道:“我已请大夫救治伤者,务必不使再亡一人。” 郭荣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想想后提醒道:“这些人伤好后,估计也会生计苦难,你要给他们找一份活计,具体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 “是。” “我已将这里的情况回报给监国,后日应该就会有新的命令传达,你将现在的事处理完,就与张副将做个交接。”郭荣吩咐道,先敲打敲打他,该罚就罚,至于人情留给他姐来做。 “属下,遵命!”赵匡胤一听有些失落。 “我这没事了,你们姐弟有什么话要说吗?”吩咐完郭荣还是体恤的问道。 女子听后便朝外走,经过赵匡胤身边道:“跟我来。” 赵匡胤赶忙向郭荣行礼后退出,追上女子轻声道:“大姐,一向可好!” “好什么好,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女子瞪了一眼赵匡胤,假意嗔怒道。 出了中军营帐,沿途有士兵把守,在军营中那女子也身着铠甲掩饰,不便再多说什么,领着赵匡胤前往自家营帐。 中军大帐外火把篝火众多,照得四下通明,这本是防止刺客之道,却也让暗处的顾磊将那女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第七十六章 “她就是那赵家小姐。”顾磊恨不得立刻冲过去质问她将小森带去了哪?可又生生按耐住脚步。 这女子与那郭荣关系亲密,此处正是郭荣中军大帐,若是她耍赖不认怎么办?刚才那谈话中郭荣倒是宅心仁厚,可这女子就不好分辨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当年那位古道热肠,宽爱和善的大姐姐吗? 其实这些年许多疑点都无法解释,比如小森打小就聪明,七年过去了,现在怎么也个十一岁的大孩子了,一打听就应该知道自己与那巫山关系不浅,早就应该有信息传来,可至今了无影讯,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顾磊不由看了看那对姐弟,继续藏身黑暗中,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摸清这些人的底细再决定。 刚到自家营帐门口,那女子闪电出手,一把揪住赵匡胤的耳朵,拖进了营帐。 “姐,大姐。”赵匡胤不敢挣脱,不停求饶道:“好歹我已是翊麾副尉,给弟弟留几分颜面。” “给什么颜面,这又没人。”赵婉儿教训起自家弟弟毫不留情:“上次你就闯祸,差点连累全家,要不是监国大人出手相救,你早见不到我们了,现在大了,做七品官了,了不起了,还想闯更大的祸吗?” “不敢,不敢。”赵匡胤嬉皮笑脸道:“我这是哪里又犯错了?姐姐你指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你改!”赵婉儿一见怒气冲冲道:“七年前你一冲动,杀了那留守公子,让赵家全无转圜的余地,若非父亲拜在监国门下,这世间那还有赵家!如今这事荣哥早已写信于你,让你小心行事,为何你又不管不顾将溃兵逼进双桥镇,这么大的伤亡荣哥怎么向监国大人交待?” “大姐,当时情况紧急,若让溃兵四散,我们到哪找那东西去。”赵匡胤辩驳道。 “你这做法若在往日也不算错,可监国和荣哥都是仁厚之人,战场搏杀倒也罢了,可那是百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赵婉儿对这不开眼的二弟真是有些无奈,打架斗狠是一把好手,就是心思不在正路上。 “大姐教训的是。”赵匡胤揉着发红的耳朵,低声接受教训。 他这副皮懒模样落在赵婉儿眼中,气不打一处来,可这弟弟年岁已大,不再是可以任由自己打骂的年纪了。 “你明白就好,这次出来前回过家吗?父亲身体可好?母亲生了四弟,恢复的可好?大哥伤还常犯吗?三弟二妹书读得怎样?四弟可爱吗?”赵婉儿也不接着数落他,只是抛出几个问题。 “这!”赵匡胤哑口无言,在外闯荡惯了,回趟家也就是走马观花,他那记得这些。 “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姐姐已不是赵家人了,没有机会回家看看,你就要担负起责任来。” 赵匡胤脸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但身体站直了,没有了先前那副皮懒样。 沉默了半晌,赵匡胤道:“大姐,他对你好吗?” “呸!这些还用你关心!”赵婉儿啐了一口,佯装要打,心一软又作罢,叹气道:“当年假死脱身,托庇在符彦卿家,挂了个女儿的身份,可去岁李守贞反叛,符家有一女嫁与其子,李守贞战败后,其子杀光了家人,那符家女也遇难了,可郭伯父…就是监国大人与符家商量后瞒下了此事,用我直接顶替那女的身份,还代荣哥向符家提亲,可能监国一旦登上那个位子,就是我和荣哥成亲之日。” “恭喜大姐得偿所愿。”对自家大姐喜欢郭荣这事,赵匡胤也早有所闻。 “算是吧!”赵婉儿有几分喜色,但还是略微遗憾道:“可从此,这世间就再也没有赵婉儿这个人了。” “都是小弟拖累了大姐。”赵匡胤羞愧道。 “就不用为往事挂怀了,今后稳重些,跟着荣哥多学学。”赵婉儿安慰道:“先前荣哥停了你的差使,你不要介意,监国密令一到,你就与我们一起出使一趟南唐。” “南唐。”赵匡胤吃惊道:“密使!” “莫要声张。”赵婉儿眉头又挑了起来,赵匡胤一见赶忙低眉顺眼听命,心道自己这性子是该磨磨了。 “去见识一下南唐风貌,体察一下那里的民情地理。”赵婉儿复述了一遍郭荣告诉她时说的话。 “这是打算要…”赵匡胤心里浮现一个猜测。 “万事皆有可能。”赵婉儿虽拿不准,但鼓舞道:“快些成长,将来能为监国和荣哥独当一面。” “诺!”赵匡胤郑重承诺道。 顾磊听了这么久心焦不已,这两姐弟绕来绕去,就是没有提到过小森,仿佛小森根本就不存在。 “这不可能!”二师父不会骗自己,小森最后是这个赵婉儿带走的,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赵匡胤出来的时候,顾磊悄悄跟上他,既然他负责伤者的救治,那么阿福可能也在那。 这也没有,难道阿福也凭空消失了。 一桩桩事情都有些诡异,千头万绪缠杂,顾磊一时也理不清,看来只能分轻重缓急来处理,赵婉儿这个线索不能丢,南唐就南唐,躲不过就闯一趟。 确认郭荣、赵婉儿、赵匡胤三人真的微服启程后,顾磊也不再一路盯着,索性到前方等他们。 顾磊原路返回,回到和裘规分开的地方,回到那间租住的房屋,处理完一些私事,还给那便宜叔父张老板去了一封信,告诉他交通应该恢复了,商队可以继续运作。 交还了钥匙退了租,顾磊在城门口等着那三人的到来。 三匹马,三个人。 是他们。 没有其它的随从护卫,不过顾磊知道他们有这资本,从他们三人的呼吸动作就可以知道,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尤其是赵婉儿,可能比其它两个男人还要高出一线。 “姐夫,在城中歇息一晚吧,再过去就是南唐境内了。”赵匡胤提议道,他这个小舅子可不敢倨傲,一路打尖探路的活都是他抢着干。 “也好,你姐也累了,修整一晚再出发。”郭荣如善从流。 赵婉儿没说话,曾经与郭荣一起时就这样,装柔弱然后扮猪吃老虎。 顾磊听到不由微微一笑,哪知郭荣便貌似随意的瞟过来。 “荣哥,在看什么?”赵婉儿顺着郭荣视线看过来,只见到顾磊背影。 “一个小道士,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那衣服不合身。”郭荣答道。 “有什么奇怪的吗?”赵匡胤好奇道:“小道士穿了师兄的衣服出门,这是常事。” “可能是我多心了,好久没时间出来走走,有些紧张过度。”郭荣自嘲道。 赵婉儿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了赵匡胤,和郭荣并肩在前面走着,道:“不如逛一逛吧,这样自在的日子以后可难找了。” “遵命,娘子。”郭荣笑着讨好她。 “你就和匡胤学吧,也不学点好,怎么和他一样油嘴滑舌的。”赵婉儿心里开心,嘴上却埋怨着。 说说笑笑边走边逛,三人倒是很享受这轻松时光,一点看不出急着找客栈的样子。 等他们走远,顾磊才从城墙墙角转出来,心里暗暗咋舌,没料到郭荣如此警觉,也就近了些,差点就被看出异样。 他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接近三人,好从旁打听些消息,现在看来完全不可能。 “道爷,给口吃的吧!”一愣神几个乞丐就围上来。 不动声色将真气布满全身,那几个乞丐连衣角都没碰到,就发现刚才那个小道士不见了。 安顿下来的赵婉儿问起白天的事,她并不认为郭荣会无故紧张。 “有些奇怪,那种感觉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反正我说不上来。”郭荣仔细回忆今天莫名其妙的触动。 “熟悉!怎么个熟悉法?” “那种感觉曾经有过。”郭荣闭着眼睛回忆道:“就是父亲在出镇魏州前,有一段时间,母亲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 “师姐…母亲,我记得那段时间我刚好回了趟家,所以不知道你所说的,能给我形容一下吗?”赵婉儿想了想,确实没印象。 “你我的功夫都是母亲传授的,往日母亲大人给你什么感觉?” “高山仰止,深不可测。”赵婉儿一脸仰慕的答道。 “与我感觉差不多,可在段时间内却不是这样。”郭荣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远处慢慢道:“当我看她时,她似不存在,而我不看她,她看我时,哪怕是无意中瞟了一眼,我也如同遇见天敌,浑身汗毛咋起。” 赵婉儿注意到郭荣就算此时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手背汗毛也是立起的,可见当时柴英给他的压力有多大。 “怎么会这样?”赵婉儿百思不得其解。 “我猜母亲大人当时已到一个新的境界,我们无法想象的境界。”郭荣揣测着,可脸上却是疑惑万分,接着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母亲若是真到了,她常说的九阴生阳的境界,可后来为何不但没能护住家人,连她自己也遭了刘承佑的毒手!” 赵婉儿也想不通,便道:“那和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那个小道士在暗中观察我们,有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大人,只是没有那么霸道,很温和,还有几分令人亲近之感。” “这怎么可能?那个小道士才多大,就算打娘胎练起,也就十四、五年的样子。”赵婉儿虽只看到顾磊背影,但还是能估算这时顾磊的大概年龄。 “所以我才以为是自己反应过激,莫非我真是这段时间太紧张所致。”郭荣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应该是,你想监国大人再进一步,就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你为此劳累了许久,大概真看岔了。”反正赵婉儿是不信那小道士是什么世外高人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郭荣又想起一件事,正好今天聊起这话题,想让赵婉儿也帮着分析分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以四脉也无能为力,为表歉意,事后他们详细调查了那天发生的所有情况,有一件事父亲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当天与母亲、青哥儿、意哥儿,几位小妹妹一同遇难的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赵婉儿不由拽紧了衣角。 “是的,我问过父亲,那一段府中没有怀孕的妇女,几位姨娘也从未提及怀孕之事。”郭荣没注意到赵婉儿的状况,自顾自说道:“正因如此,我和父亲才会怀疑是母亲。” 说着郭荣一转身发现赵婉儿紧张的样子,忙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妥?” 赵婉儿苍白脸上挤出笑容道:“我没事,歇一会就好。” “我扶你上榻,运功助你。”郭荣不疑有他,赶忙将赵婉儿扶坐好,就要用内功助她缓解痛苦。 可过了一会,郭荣却发现赵婉儿神思不属,完全没有配合自己内力运功。 “荣哥,你停一会,我有话对你说。”赵婉儿左思右想决定和盘托出。 “我…我和师姐,也就是母亲大人,是不能繁衍子嗣的。”一咬牙,赵婉儿总算说出了口。“所以回去后,你和父亲还是在符家女子中重新选一位做继室。” 说完这番话,赵婉儿泪流满面,眼见心愿就要达成时,又被自己亲手掐灭。 “这是从何说起!”郭荣又好气又好笑,只是赵婉儿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便道:“我与你情投意合,父亲看在眼里,才同意用那李代桃僵之计,若不是你,我娶那符家女做甚!” “可子嗣怎么办?”赵婉儿感动不已,可子嗣问题开不得玩笑,尤其郭威子嗣已绝,继承者除了郭荣还能有谁?但要是郭荣也没有正统子嗣,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又关子嗣什么事?”郭荣将赵婉儿搬正对自己,虎着脸道:“将事情说清楚,否则可不饶你。” “事情是这样的。”赵婉儿一股脑将当初柴英对她说的话重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郭荣感慨道:“母亲早早将我过继到她名下,原来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她一直说不可超过六层,一过六层就将专心向武,所以一直将我们都内力压制在七层以下,说父亲和我都是男儿,好男儿须大展宏图,政务军务繁杂,武功够用就成,说来也是,如今父亲和我那里还有亲自上阵与人搏杀的机会,而且我们那时子嗣兴旺,也就从没往这方面想。” 郭荣一边感慨一边分析,突然道:“这么说那婴儿真是姑母的孩子!” 一激动郭荣对柴英换回了儿时的称呼。 “那…那不是说可以繁衍子嗣吗?”郭荣惊喜,看向赵婉儿。 赵婉儿却不见半分喜色,凄苦道:“我哪有师姐的聪姿,九阴生阳我一辈子也做不到,何况那一步必有大风险,否则师姐怎么连自保都做不到。” 郭荣将赵婉儿揽入怀中安慰道:“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 “可时间不等人,我已越过七层,这些时日我看你离七层也不远了。”赵婉儿突然挣脱郭荣,抓着郭荣急道:“荣哥,我们不去南唐了,我功力高过你,还可助你压制境界,你赶紧找几房女子繁衍子嗣才是,我们与监国大人说明情况,他不会怪你的,出使南唐有的是人选。” “这…”事关国祚,郭荣也难做决定,父亲与自己辛苦为何?只为一展抱负?人皆有私心,若无子嗣继承,打下这天下又有何用!一辈人只能做一辈人的事,哪个不需要子嗣传承自身的志向与事业。 赵婉儿看着郭荣来回踱步,一心想让他回去,却又哀怜自身,真因自己不回去吧,又怕老来结怨恨。 “去!这南唐还非去不可!”郭荣思考良久,终于下了决定。 第七十七章 “关键就在今天那个道士身上。”郭荣做出决定,不等赵婉儿反驳,就说出了答案。 “为何是他?” “因为感觉,就是我先和你说的那种感觉,母亲令我觉得危险,是她还在破境的过程中,而那个婴儿也许是其中关键,我们在武学造诣上尚浅,可天才奇人异士层出不穷,难保没有能解决我们问题的人。若是我没猜错,那个道士比母亲境界还高。”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感觉很温和,没有攻击性,这应该只有达到九层境界,阴阳交媾后统一和谐才可能做到。” “那我们怎么找他,如果他不再出现怎么办?”赵婉儿心急道。 “嗯…”郭荣思索片刻,继续道:“会出现的,从双桥镇到这,他跟着我们来的。” “双桥镇!”赵婉儿很惊讶,她怎么没有感觉。 “你没有经历那种生死一刻的危机感,所以没感觉。双桥镇那次很远,只是一晃神,所以我没在意,这次很近,应该错不了。”郭荣解释道,有些事他没说,当初柴英看他,就像看一颗大补丸,似乎吃了他就能管饱,只能说柴英意志力太强大了,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克制了择人而噬的冲动,还找到破境的途径。 所以顾磊那种能激起他反应,却又没有敌意的触探,给了他破局的希望。 此时希望之光顾磊早已经越过边境,进入了南唐境内。 经过白天那一幕,生怕惊动郭荣三人的他,又只能到前方等人了,郭荣的目的地他是知道的,索性先去江宁府探个情况,他不知道那三人差点就打道回府,更不知道自己成了香饽饽。 次日,过边境时郭荣大发雷霆,要不是赵婉儿在一旁相劝,差点就亮出身份,要斩了靖边军校。 起因是几名僧人竟然大摇大摆,带着大量货物,连过境税都没交,轻松过了边境,两方守军都对其视而不见,还点头哈腰恭送。 郭荣见了那能不怒,国库本就空虚,这些僧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从国库偷钱。 “姐夫,息怒。”赵匡胤劝道:“你砍了这兵卒亦于事无补,世道便是如此,民间疾苦,生无望求于神佛,这些兵卒亦是。” 郭荣按耐住怒气,拍拍赵匡胤胳膊,道:“匡胤提醒的对,年少时我也行过商,也为逃税绞尽脑汁,民之避税是为生计,可你看这些僧人,个个肥头大耳哪有为生计愁的样子?” “父亲那日对我说,国库已然空虚,去岁的可收田亩数又少了一截,长此以往,你我衣食何出?兵丁粮饷甲胄何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曾经归刘氏头疼的事,现在归他郭氏头疼了。 “走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郭荣苦笑,刚才只是一时义愤,冷静下来立刻明白先放下为好。 “荣哥,你有感觉吗?”赵婉儿记起昨夜所谈之事。 “没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了。”郭荣左右看了看道。 “大姐,姐夫,你们在说什么?”赵匡胤好奇道。 “要你管,前方开路。”赵婉儿没好气道。 “得令!”赵匡胤一溜烟跑远,这俩不好侍候的主,自己还是别在跟前碍眼。 一前一后,两路人几日都没有交集,郭荣还看不出,赵婉儿却越来越焦急,赵匡胤看出不对,也不敢上前凑,生怕惹火上身。 “婉妹,前面有个集市,我们去逛逛吧!”郭荣提议道,赵婉儿心态失衡,对修炼无益还会伤及自身。 “嗯。”赵婉儿应了一声,有些提不起兴趣,但她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走走也好就没反对。 挑了几样小玩意,赵婉儿示意赵匡胤结账。 赵匡胤笑嘻嘻一摸腰间脸色大变,道:“不好!姐,我钱袋让人摸了。” “什么时候?谁摸去的?”赵婉儿问道,以赵匡胤的身手,有人能在他不知不觉间摸走他的钱袋,说是神偷不为过。 “好像就是刚才,一个道士撞了我一下。”赵匡胤摸着腰间回忆道。 “道士!在哪?”赵婉儿一听立刻兴奋了,忙四处打量。 “往哪去了?”郭荣问道,但他有些怀疑,因为刚才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边。”赵匡胤指着一个方向道。 “走!追上去看看。”赵婉儿朝着那方向追去,两人连忙跟上。 追出集市都没看到什么道士,可三人不死心,顺着路一直来到城墙根,果然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一个被一群乞丐围着的道士。 赵婉儿远远看到便泄了气,因为这个道士人高马大,与那天看见的背影完全不符。 “不是他。”郭荣也道,那天那个小道士眉清目秀的,而这个道士头发稀疏,鹰鼻深目,尤其是那一对眼睛竟是黄色的,极为醒目,加上一脸络腮胡,先前集市上自己见他穿着道士服,还看了几眼。 “帮主,这鸡腿真好吃!”一个小乞丐边吃边夸赞道。 “是吧!”那道士大咧咧坐在一块石板上,一脸笑眯眯道:“还有更好吃的呢!今天那家伙钱不够,下次掏个有钱的,再请大家伙吃。” “谢谢帮主。”“帮主万岁!” 一群乞丐齐声崇拜道,这便宜帮主来的好啊,天天不愁吃不愁喝,别说叫他帮主,叫他皇帝也行啊。 “道士,还我钱袋来!”赵匡胤大喝一声,朝那道士冲去。 “哎呀,不好!”“苦主来了,大伙快跑!” 众乞丐发声大喊,乱哄哄四散逃跑。 “回来!”那道士倒是不惧,将手在道袍上擦了擦,一脸无所谓的看着赵匡胤,完全没有做贼被抓的样子。 “还我。”赵匡胤手一摊,看样子钱应该花完了,钱财他不在乎,但那钱袋必须拿回来,离开“齐云寨”时就带走了这么一个东西,那是齐蓝亲手缝制,也是个念想。 道士拍拍手,道:“扔了。” “扔哪了?” “茅厕。” “你!”赵匡胤气急,伸手朝道士胸口抓去。 “诶,抓不着。”那道士轻轻一晃,便躲过赵匡胤这一抓,还出言讽刺道:“来呀,来抓我啊!” 赵匡胤大意失了手,还被这道士嘲笑,怒不可遏,连连出招向其身周罩去。 那道士一边口中喃喃自语,一边躲闪,那步法甚是巧妙,赵匡胤的出招都被他躲过。 郭荣和赵婉儿在旁掠阵,见此也是惊奇,赵匡胤的身手他们自是知道的,这道士竟能毫不费力连连躲过。 赵匡胤怒气上头没注意,郭荣赵婉儿却听得分明,那道士貌似是自语,可他声音洪亮,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革转随,无妄跃离火,踏丰归姊,穿兑泽,嗯…后面是跳同人,啊!不对,是大过…” “砰” 那道士刚刚念错步法,身子正正撞向赵匡胤手掌,情急之下胸膛一顶一硬接了这一招,整个倒飞出去,一屁股坐到石板上,“噼啪”石板被坐裂开,道士吸口气凹下去的胸膛竟恢复如初。道士嗤牙咧嘴爬起来,拍拍屁股像个没事人一样,叫道:“不玩了,不玩了,爷爷教的这个一点不好学,我不玩了。” 这时郭荣等三人也看出来了,这道士大概脑子有些问题,可这打不坏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赵匡胤这一掌可不轻,至少用了六成功力,可他受这一掌竟没一点事,若是说练过“铁衣”一类的硬功也不像,那种功法受力卸力的方式完全不同,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道士叫完就想跑,赵匡胤哪里肯干休,叫道:“姐姐姐夫拦住他。”道士见状,啐道:“呸!不要脸,给你吃屁。”说着跃在半空放了个屁,一时臭气弥漫。 郭荣赵婉儿何等人,为这点钱财小事,那好意思以多打少,这时更不肯冲进臭气中阻拦,被他一溜烟跑远。 道士边跑边叫:“臭大个,你等着,我去叫人。” 赵婉儿郭荣笑吟吟看着赵匡胤捏着鼻子走过来,赵婉儿取笑道:“二弟,你不是吹嘘自己是老江湖吗?怎么今天被家雀啄了眼。” “哼!”赵匡胤很是不服气,道:“再见到打他满头包。” 经过这一闹心情都好了几分,三人哈哈一笑,转身离开,对那道士的场面话没放在心上。 回到集市,轮到郭荣掏钱,又买了一堆东西,这才满意回客栈。 刚到客栈前就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守在门前墙角,一见三人便做鸟兽散,分明就是先前那些乞丐中的几个。 见此赵匡胤也不进客栈,转身朝后院马厩去,不一会便听他大喊:“我们的马被喂了巴豆,人没跑远。” 郭荣和赵婉儿一听,轻身跃上屋檐,果然见那道士正在逃窜。 这次两人不再犹豫,轻点屋脊追去,道士一回头,看见两人在房头屋脊飞跃,慌忙窜入人群中,试图借助人流遮挡,躲避两人视线。 可在地上那跑得过屋上郭赵二人,亏得他步法奇妙,在人群中左一扭右一转还能保持速度,而郭赵二人怕伤及无辜引起骚乱,势必惊动南唐官方,所以才任他一路向前,只待人少时出手。 郭赵二人有顾虑,那道士却没有,偏往人多的地方去,这南唐小城并不大,长街尽头直通城门,郭荣怕继续在屋檐上纵跃引起守城士兵注意,便和赵婉儿下到街面上来,那道士回头一看,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出城去了。 郭赵二人相视一笑,两次让这滑头道人跑脱,倒让二人起了兴致,也不回客栈,就在城门处等待。 过了一会,赵匡胤背着几个行囊赶到,道:“真被他跑了!东西我都带来了,咱们追吧!” “二弟咋知道的?”郭荣问道:“马匹怎么处理?” “那道士狡猾的紧,姐姐姐夫有使命在身,久不回去必是被那厮走脱了,看方向和我们一致,定是想立马出城抓他,我便来了。”赵匡胤解释道:“姐夫放心,我找了个邮差事后将马送到江宁,马吃了巴豆使不得了,起码要恢复几天。” 郭荣见他安排得妥当,满意的点头,伸手接过自己的行囊。 赵婉儿更是满心欢喜,自家二弟只要肯动脑子,就能将事情办的漂亮,郭荣在这等待就是有考校的意思,开始赵婉儿还有些担心,此时见郭荣满意,还叫了声“二弟”,这明显是内心正式接纳的意思。 三人也没再买代步坐骑,步行出了城。以三人的脚力,要追上那道士也不难,追人也只是行程中小插曲,借着由头打发些无聊罢了,都没太放心上。 这一路也不讲究按时住宿,错过了或借宿农家,或直接露宿野外。郭荣主动与赵匡胤说起山川地理行军打仗之事,赵匡胤自小耳濡目染到也能对答如流,两人聊的欢畅,郭荣越显满意,兴致高时还会过上几招。 赵婉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这日又错过了宿头,便寻了个背风处安置,刚生起篝火,便听见远处有打斗叫喊之声。 三人起身灭了篝火,拿起兵刃朝打斗的地方摸去,为防万一,赵匡胤从行囊中取出“盘龙棍”三下两下组好。 从火光看人还不少,好像是一群人正在围堵某人。 “他朝东边去了,赶紧通知朱长老。” “又往北边啦!”“各方守好,别乱!” 一阵乱哄哄的叫嚷声中,那被围堵之人却一直没被抓住。 “噤声!听我号令!”这时有一人大声喝道,此人内力深厚,一出声便压住闹哄哄的场面。 “唐长老带人守住南、东南。” “朱长老负责东、东北方向。” “李舵主守正北,周副舵主西北方。” “刑堂鲍左去正西,鲍右去西南。” “听到号令的人速速就位,不得有误!” “其余人等自行补位,封堵缺口,点燃火把,不要让他趁黑走脱。” 此人一条条命令发出,刚才还混乱的居民顿时有了好转,一条条火龙亮起,满山遍野俱是人影。 三人不由咋舌,什么帮派竟如此势大,看这样子恐怕不下千人。 千人对郭荣赵匡胤这样领兵之人来说并不多,可在北地这样的江湖门派也少见,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么多的壮丁被闲置,对郭荣这样的将领而言,就是在打他的脸。 “好像是丐帮。”赵匡胤小声道,在洞庭时有所耳闻,这个帮派人数众多,这些年发展极快,尤其是在南方。 “丐帮!” 前些天那个滑头道士就自称帮主,莫非是那家伙领着人在此,听声音,那发令之人功夫不错,若是被他叫到名号的人有他七八成,都可算是高手,那这丐帮还真是藏龙卧虎,可那被围堵的人又是谁? 第七十八章 包围圈渐渐缩小,四面八方各有高手带队,被围之人游走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郭荣三人摸在包围圈外,贴着包围圈同步推进,所谓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怕被丐帮弟子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被围之人身上,那顾得身后状况。 “哎呀!不好玩,都抓我一个人,不玩了!”一个大嗓门叫道。 三人一听便知是那个道士,怎么被围之人是他!那天他被一群乞丐叫帮主,三人还当他就是丐帮帮主,可现在这些丐帮帮众却在围堵他,难道是丐帮内讧? 在一个林子中的空地上,那道士被人团团围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双腿在地上胡乱踢着,哭道:“都抓我一个,耍赖,躲猫猫不是这么玩的,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要找爷爷。” 围住他的丐帮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出动这么多人抓的人,竟是这么个货色。 “刑堂汪长老来了,都让让。” 随着声音,一个身披九袋麻衣的老者,在几个六、七袋弟子的簇拥下,来到空地中心。 “就是他!”老者问道。 “汪长老,就是他,月前就是他把焦帮主送到分舵。”一个中年汉子上前答道,看他身披八袋,应该是那位李舵主。 “嗯。”老者走到道士身边,道:“这位道长,可否听老夫一言,先别哭了。” 道士哪里会听他的,哇哇哭声更大,老者无奈,看向那李舵主。 李舵主也没办法,哭着脸道:“汪长老,这人便是如此,皮懒无赖,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那日他送焦帮主来时,啥也说不清楚,焦帮主那时就昏迷不醒,各种方法用尽也没起色,当时我忙着救治焦帮主,也就顾不上他,可一转眼就发现帮主身边的信物不见了,而且找遍分舵也没找到,那时他也不见踪影,于是我派弟子们分头去找,有几次找到却抓不住他,可他那身法玄妙,人多对他没用,分舵好手不足,只能飞鸽传书总堂。” “你做的很好,焦帮主现在怎么样?”老者问。李舵主道:“偶尔能清醒片刻,可伤势太重说不了话。” “什么伤如此重?”老者又问。李舵主道:“全身骨头几乎都碎了,像是被什么绞杀的。” “绞杀!以焦帮主的身手,什么人能做到?还有两名护法长老呢?是生是死?”老者再问。 “生死不知,他就送回焦帮主一个人。”李舵主答道。 “看来还得向他问话。”老者也有些头疼,那么大个人怎么就是个傻子呢!坐着都到普通人胸口了,说来这小子功夫了得,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这么多人都差点被他逃了,不知他长辈是何等人物,能将个傻子调教成这样。 老者走回道士身边,突然大喝一声:“别哭了!”,这喝声如洪钟震耳,那道士也被震的一愣,瞪着眼睛看向老者,吼道:“你说别哭就别哭啊?你是我爷爷吗?我爷爷可比你老。” 老者一乐,知道答话就好,大声问道:“你爷爷呢?”道士用更大声道:“丢了。” “丢哪了?”老者又比他声音高一点点,不过他用的是内力和功法,不像这小子全凭吼。 “不知道。”道士答道,可坐着不好发力,声音大不过老者,忽的一下就爬起来补了一句:“不知道。” “去找啊!”“找不着!” “接着找!”“找不着!” “焦帮主你怎么认识的!”“谁是焦帮主啊!” “你送到江宁分舵的那个!”“那个啊!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江宁分舵的!”“他说的啊!” 这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问一答,但就是音量一定要大过对方盖对方一头。 问了半天好像还是没问到什么,可把藏身在后面的三人乐坏了,幸好没把这道士当回事,要是真抓到他,估计就和这丐帮众人一样头疼了。 听了这么久,他们发现这老者应该是出自沧州“狮子门”的高手,“狮子门”有一门音功,声如狮吼震人心魄,乃是不传之秘。可惜当年有门人得罪了李存勖,整个门派覆灭,没想到还有人幸存,还在丐帮当了长老,必是当年得了丐帮庇护,隐藏了身份。 令人惊奇的是那傻道士,全凭肺活量竟能跟上汪长老的节奏,到后来一吸一吐间,胸部就像个气囊般放大缩小,仿佛没有胸骨似的。 “呼。”汪长老吐了口气,真是累死他了,白费了半天功夫,啥也没问明白。 “呼。”道士也吐了口气,挑衅的看着他。 “交出来!”汪长老突然又大喝一声。 “交什么?”道士两手一摊。 “打狗棒!”“没有!” “敢耍赖!”汪长老说着伸手朝道士身后抓去,也就这道士身高体长,帮主信物插在他后背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这道士一呼一吸间,后脖领被一根棍状物高高顶起,早已暴露了藏东西的地方。 “你才耍赖!”道士双脚一蹬,身体朝后倒飞,脸上还做了个鬼脸。 汪长老早料到他会如此,左手一扣抓住了道士一手,内力催动就要往回拉。 这一拉不要紧,就见那手竟像皮条一样被拉长,汪长老被吓了一跳,手一松,那道士已逃脱束缚,人已经窜入丐帮弟子当中。 下意识经过的人都朝他抓去,可他脚下步伐忽左忽右,人人觉得十拿九稳,可就是抓了个空,反倒使包围圈一片混乱。 趁着混乱,那道士嘿嘿怪笑着,就要冲出包围圈。 一道人影从树上跃下,恰好挡在那道士身前,手持一奇怪兵器将道士攻了个手忙脚乱。 这时丐帮众高手才重新围上来,一来防止道士再跑,二来他们也没见过这种怪异兵器,看得咋咋称奇。 “盘龙棍”棍法基础是褚三兴的“掘龙棍”,后来赵匡胤改了兵器形状,棍法也随之变化,在齐云寨时因为齐蓝的关系,学了穿云枪,棍法上又多了诸般变化,再后来做邮差时,与各路英雄交手,掺合了什么“铁枪门”“如意棍”的招式,在路上和郭荣过招后,三人集思广益,精炼删冗,十路大盘龙八路小盘龙,共十八路棍法。 这十八路棍法一舞开,大盘龙远攻小盘龙近身,那道士只有哇哇大叫,毫无反击之力,若非仰仗神奇步法和怪异身体,早已被拿下。 “这位英雄是何人,是分舵那位的友人?”汪长老看得眼放光彩,见赵匡胤帮丐帮挡住道士,还以为是分舵请来到助拳。 分舵众人齐齐摇头,都看着别人。 “都不认识,那他为何要助我们?”汪长老奇怪道:“如此青年才俊,你们都没一个人认识,其它分舵来到呢?” 这次江宁分舵求援,来的都是江南的帮众,而赵匡胤最远也就到过襄州洞庭,时间也不长,对江南武林来说,完全就是新人。 “假以时日,武林又要出一翘楚。”汪长老正发着感慨,身后树上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多谢汪长老夸赞,我替二弟谢过了。” 两道人影从树上跃下,在丐帮众人警惕的眼神中,慢慢走到汪长老身边。 “两位好身手,惭愧惭愧,估计几位到此很久了吧!”汪长老脸色有些不好看,赵匡胤近到身后没被发现也就罢了,那时众人心思都在道士身上,可郭荣赵婉儿两人竟在赵匡胤之后那么久也没被发现就说不过去了。 “属下之错,弟子们疏于训练,回去一定狠狠操练。”李舵主赶忙表态,这里是江宁分舵的地盘,安保自然就是他们的工作。 “长老,各位好汉,我伉俪二人并无恶意。”赵婉儿连忙打个圆场,刚才这番举动确实易让人误会。一拉郭荣向汪长老道:“晚辈赵荣,柴婉见过江前辈和各位丐帮兄弟,那个是我二弟柴匡。” 郭荣赵婉儿报了个假名,这是早就编好的。 汪长老脸色稍稍好看些,心道:“还好你们没有恶意,要是有恶意不是可以无声无息取我等性命。”但见两人男的气宇轩扬,女子温婉慧质,并肩站一起果然一对璧人。照他们说法场中还只是女子二弟,那么这夫妇二人岂不是更出色,只是都未成耳闻,可能都是来自北地,前些日子郭威大败刘承佑之事早已传开,莫非他们也是如当年自己一样不得不背井离乡,想到此汪长老没再过分追究。 “贤伉俪来自哪里?我观令弟棍法大开大合,颇有跃马冲阵的气势。”汪长老出身沧州狮子门,年轻时对北地武功到不陌生,一眼看出赵匡胤棍法出处。 “长老好眼力。”赵婉儿笑吟吟夸赞道。 “老啦!老眼昏花咯。”汪长老刚要客套两句,突然惊呼道:“打狗棒法,他怎么会使…” 原来当郭荣赵婉儿两人自我介绍时,那道士趁赵匡胤略分心时,抽出插在身后的棒子,使出一套棍法,只是这道士的棍法颇为生疏,使得磕磕绊绊,将将能抵挡赵匡胤的攻击。 这时不说汪长老,就是在场其它几位高位弟子也都看出来,这道士使的正是丐帮镇派武功“打狗棒法”。汪长老对这棍法极为熟悉,但这毕竟是丐帮不传之秘,只有历代帮主才可以修习,这么说来这道士和焦帮主的关系非浅,只是这棍法道士使来有些四不像,恐怕还是难敌赵匡胤的盘龙棍。 “少侠手下留情,且让他过来。”汪长老忙道,先只道这道士在焦帮主受伤后才遇到,可现在看来,应该是焦帮主还没重伤前就结识了,否则这道士不可能会“打狗棒法”。 “那要他留情!”那道士见众人都小觑他,气得大叫,棍法却更无章法。 “二弟,小心些。”赵婉儿道,那道士困兽犹斗,必有所持仗,只见他突然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蹬,双手双脚拔长了尺余,原本赵匡胤这等八尺武夫在北地也算高大,那道士比之高一个头,现在生生有又高了一尺,整个人至少身高丈许。 道士如此变化令旁观者赫然,身处其中的赵匡胤更是感受颇深:人一高大,招式也大开大合,因为可以充分利用自身优势,可这道士却如身体无骨一般,“呼”的一下就缠了上来,展开了近身搏斗,好在赵匡胤十八路“盘龙棍法”中八路小盘龙也善于近身,否则真要被他打个措手不及,可即便如此,两人已绞斗在一起,道士反持碧玉竹棍,手臂如长藤,蜿蜒缠绕,竟以手做棍法,使出了“打狗棒法”中的“缠”字诀,死死缠住了盘龙棍,无论赵匡胤使何种方法,那手臂就如附在其上,随其东西南北,就是挣脱不开,就连那竹棍也像长在了道士手臂间,忽出忽收就如毒信,随时会择人而噬,一时间赵匡胤竟也险象环生。 形势变化如此之快,道士奇门异法频出,将旁观之人都惊呆了,赵婉儿不由上前一步,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赵匡胤出什么意外好及时救援,就连郭荣也跟了一步。 “汪长老,这是棍法中的“缠”字诀吗?”有丐帮高手曾见焦帮主使过,可也不如道士这般神鬼莫测,估计就是初代帮主庄义方复生,见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感慨,这“缠”字诀简直就是为道士量身打造一般。 “应该是吧!”汪长老下意识回了一句,可心中疑惑更深,道士的功法如此奇特,不由让他想到“绞杀”二字,这与江宁分舵李舵主的汇报联系起来,一个难以置信的推论冒出来。 踢了身边弟子鲍右一脚,悄声吩咐将包围圈扎紧些,可不能如先前那样阴沟里翻船。 这时场中两人早已无暇分心,赵匡胤见甩不开那如影随形的手臂,索性只以单手持短棍,小盘龙棍法见招拆招,另一手化掌以内力攻敌。 外人只见他险象环生为他担心,其实赵匡胤心里已有定计,别看道士近身搏杀来势汹汹,可无论赵匡胤使多大力,道士反击回来的永远只有八分,所以自己看似危险万分,其实并不危急。 赵匡胤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也知道这绝非偶然。 竹棍“嗖”的一下突出,直奔赵匡胤面门,赵匡胤却不为所动,左手暗劲一抖,铁链带着短棍从腋下飞出,不但恰好挡住竹棍,而且反向利用铁链将竹棍缠住,这一刻赵匡胤面容庄严,右手缓缓一掌推出。 道士见这掌来势缓慢,不以为意,只是右手连同竹棍被缠,便出左手相对,哪知刚一接触就发现不对,这掌看缓实急,看轻实重,而他因为身体特殊,应敌之时大多以借力为主,这一疏忽大意,再想借力已不可能,赵匡胤右掌已推着他的左手直至胸腹。 “砰”的一声,赵匡胤连掌带手重重击在道士身上,那道士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下去,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时,“噗!”打到对手的赵匡胤反而一口鲜血喷出,人随之倒飞出去,刚才还缠在一起的两件兵刃脱手而飞。 几道人影射进场中,当先一个是赵婉儿,半空中接下赵匡胤,郭荣随之而到,将赵匡胤扶住。 另两道人影扑向那道士,将泄了气的道士死死扣在身下。 还有一道人影在丐帮弟子头顶飞过,向着脱手的兵器追去,看身影是分舵李舵主,帮主信物在他分舵丢失,他是责无旁贷必须拿回来。 汪长老看了看被锁拿的道士,走到赵匡胤身边道:“少侠与少林是何关系,为何会使那“般若掌”!几位莫非是少林俗家弟子?” “般若掌。”赵婉儿也郭荣一脸迷惑,没听说过赵匡胤与少林寺有过交集。 赵匡胤脸色苍白,吐了口血人却无大碍,当年“鹿门寺”之事从未与人谈起,正不知说时,李舵主冲去那边突然传来“啊”的一声。 众人吃惊,朝那边看去,就见李舵主愣愣站着,身前一个落叶堆成的草垛里伸出一手,一把握住了那两件兵器。 第七十九章 时入深冬,地上残雪落叶堆子随处可见,虽然这个落叶堆似人形,可谁也想不到里面真的有人,尤其高手心中越是惊赫,他们是一点也没察觉,就算此时里面伸出一手,可在他们的感知里,那里依然只是个落叶堆。 神游外物的顾磊这一刻依然保持物我两忘的状态。 进入南唐他一路没有停留,前几日突有感悟,便找了个地方想小修一阵,谁知这一悟便忘了时日,不知不觉间不仅以前受的伤都好了,而且心境竟然一直在增长。 “晶乳”这种天地灵物一滴难寻,能在那绝谷之下形成那么一汪已是夺天地之造化,顾磊不但鲸吞许多还在里面洗了个澡,变成婴儿就是洗髓易骨的一种表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也早已大成,只是受困于顾磊自身的仇恨、眷念、爱情这样的情感,所以反倒拖累了自己,练成一身先天真气都不能如意调动。 突如其来的顿悟一时让他忘了一切,心境就蹭蹭蹭的往上涨,就在即将达到“万物勿使我动”的时候,飞射而来的两件兵器打断了这种状态,将他打落到“物我两忘”的境界,虽然超然于外物的高人姿态,将在场众人吓住,可也错过了一次超脱的机会。 一片带着残雪飘落在伸出的手背上,冰凉的刺激一激灵,总算将他拉回现实,怅然中带着几分失落,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再看看眼前站着的一堆人,顾磊明白这是有人在这争斗,恰巧飞出的兵器将自己惊醒了,心中无由来的有些愠怒,就在要将怒气发泄出来时,顾磊便看到了那边的郭荣三人,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暗道一声“万幸”,心境的突破是好事,可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办,远谈不上了无牵挂,就算真突破也是给以后留下隐患,刚才那怒气就是明兆,修道即是修心,稍有不慎走火入魔是小,踏入魔道那就是万劫不复。 正思附着,便听到有人叫道:“师兄,救我啊!” 顾磊踮起脚看了看,没看到人,可对面刚才还愣住的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畏惧中满含敌意!看来是有误会。 “谁呀?刚才谁叫我?”行吧,省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与郭荣他们打交道,那样就太刻意了,自己做个顺水人情,假意救人套个近乎再说。 “师兄,我啊!黄睛儿。”那边地上先前声音答道。 黄睛儿,不认识。但可以认识认识。 看了看眼前这些一脸警惕的丐帮帮众,顾磊伸手将两件兵器递给最近的李舵主,道:“各位,山高水远总有几个同道,还请将人带过来我看一眼,不认识的话我立刻就走。” 李舵主见顾磊一脸真诚,战战兢兢接过兵器,连忙退到汪长老身边将碧玉竹棍交给他,另一件盘龙棍放在还在疗伤的赵匡胤身前。 汪长老拿着打狗棒想了想,吩咐将那道士押过去。 顾磊装模作样的看了会,道:“你是那家弟子,为何叫我师兄?” 黄睛儿一脸渴望地望着顾磊,叫道:“爷爷说天下道门是一家,师兄,他们欺负我一个人。” 这个理由还不赖,可惜我这道士也不真,不过顾磊不打算急着否认,心想这道士不知犯了什么事,竟让这么多人合起伙抓他,尤其是其中还有郭荣三人,那三人本事顾磊是大概了解的。便问道:“你犯了什么事?得罪这么多江湖同道!” “呜呜…我不知道啊!”黄睛儿语带哭腔道。 眼看又要夹杂不清的问半天,那汪长老上前和顾磊见过礼后,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也怪不得丐帮上下如此慎重,只是此时顾磊姿态太高,似乎就没将这上千人放在眼里,而丐帮刚才在黄睛儿手里吃了几次瘪,生怕这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道士与黄睛儿有交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磊听完也很好奇,伸手捏了捏黄睛儿的身体,没发现什么异常。 “贵帮帮主现在只是昏迷不醒,你们只是想带他回去问话对吧!” “确是这样,焦帮主昏迷不醒,事情原委一直就没法搞清楚,而这黄睛儿身上疑点太多,我们并没有无辜加害他的意思,顾道长行个方便。”汪长老道。 “汪长老客气了,我的确不认识这黄睛儿,可同为道门中人,不得不为他说几句公道话。”顾磊没有轻易通融,他还想借机和那三搭上话呢,只是这会赵婉儿和郭荣正忙着给赵匡胤疗伤。 “顾道长请讲。”顾磊的要求不算过分,汪长老也不能直接无视。 “若说贵帮焦帮主是这黄睛儿加害的,恐怕这里诸位都不会相信吧!”顾磊见在场丐帮众人都不由点头表示同意后,接着道:“既然如此,就算黄睛儿身上疑点重重,也得等焦帮主清醒之后才能发落他,可要是焦帮主一直不好转呢?一直关押他不放吗?就算今日我不插手,可这黄睛儿看样子也来历不凡,他师门若出面到时该如何处理?” 丐帮上下听了顾磊的分析,也觉得不好办,这种事没外人掺和好做,有外人而且这外人实力还不弱,总有传出去的一天,到时候不得各邀同道斗一场。 “那依顾道长看如何处理好?”汪长老询问道,这位不像无理取闹的人,若有良方和平收场最好。 “我与贵帮正好同路,贫道医术尚可,若不嫌弃,贵帮主伤情说不定能尽上一分心意,还可以为此事做个见证。” “那…求之不得。”汪长老喜出望外,本以为顾磊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结果这位顾道长还愿意帮忙,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们也愿意同去做个见证。”这时郭荣也说道。 “好,好,好。”汪长老连声说好,喜道:“有诸位相助,我丐帮上下感激不尽,同去,同去,正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太好了,长老,不如属下先回一步,做个准备,恭迎各位大驾。”李舵主也高兴道,事情能这样解决最好不过,还能多结识几位未来的武林新贵。 “那这位黄睛儿就先放了吧!”汪长老吩咐道:“有顾道长作保,有什么不放心的。” 鲍左鲍右听令放开黄睛儿。 黄睛儿一脱困,立马冲过来一把抱住顾磊哭诉道:“师兄为我做主啊!” 顾磊哭笑不得,这黄睛儿实属无赖,一把年纪还叫自己师兄,真气一震打算让他吃点苦头。 可真气在黄睛儿身体里转了一圈,又完好无损的还了回来。 黄睛儿瞪着一双黄色大眼睛看着顾磊道:“师兄,刚才那是什么?再给我输点,好舒服啊!” 顾磊也颇为意外,这黄睛儿体质还真有些奇怪,体内空空荡荡,没有丝毫内力,真气没有阻碍,所以丝毫无损,而且刚才攻击他的那些真气回来时还试图攻击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这些真气的本源,这才服服贴贴的回归。 反倒因为因为真气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就像是帮他疏通了身体杂质,所以这家伙不停叫着舒服。 “黄睛儿,我想打你一掌。”顾磊想想还是再实验一次,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师兄,为何要打我?”黄睛儿嘟着嘴道,不过还是点头答应,吸气挺胸。 顾磊也不解释,运力在黄睛儿身上击了一掌,这掌没用真气纯蛮力。 果然,手臂传回的反震就如打了自己一掌,远超击打死物,至少达八成,就像是自己打自己。 顾磊在这实验,其它人都有些好奇,丐帮除了几个主要人物,其余弟子都已离开,郭荣三人也疗伤完毕,纷纷围上来旁观。 “你再用“缠”字诀攻击我。”顾磊对黄睛儿说道。 “不能用,会死人的!”黄睛儿摇头死也不动手,看来先前要不是被赵匡胤逼急了,他也不会使用“缠”字诀打狗棍法。 顾磊见他死也不同意,对汪长老道:“汪长老,我大概找到伤害焦帮主的凶手了。” “哦!”汪长老惊喜道:“是谁?” 顾磊指着黄睛儿,道:“他,也不是他。” 这话说的众人更加迷惑,都望着顾磊,等他揭开谜底。 顾磊没有直接说,反而问赵匡胤:“刚才你最后打他那掌是不是感觉是自己打的?” 赵匡胤思索了片刻,恍然道:“确是如此,我与他交手许久,就发现他反击之力只有我攻击的八成,这才全力击了他一掌,只是没料到他能复刻掌力的特点,所以才受了伤。” “这就是了,可能当初焦帮主也是如此。”顾磊说道,见大伙好像还是没明白,继续解释道:“我想焦帮主应该是见黄睛儿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打算收他为徒,便传了他棍法和心法口诀,可能这黄睛儿在“缠”字诀上极具天赋,所以其它都不咋样,反倒是“缠”字诀出类拔萃,焦帮主应该是在与黄睛儿切磋时,互相缠到了一起,结果因为黄睛儿体质特殊,焦帮主越是想解脱开,用力越大受到的绞杀之力就越大,可能在力气衰落前反将自己骨头绞碎了。” 他这番推论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会是这样吗?那凶手是焦帮主自己还是黄睛儿呢? “道长的推测可能是对的。”赵婉儿突然说道,见大伙又看向她,她拖过自家二弟,道:“他的棍法中也有一路“缠”字诀,所以斗到最后缠到一块去了,要不是最后那一掌恰好将他们震开,恐怕就成了焦帮主的结局。” 赵匡胤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后怕道:“自己杀死自己,还好,还好!” 汪长老见这几人推测的都差不多,虽难以置信,但想想确实有此可能,焦帮主此人这些年一直为传人头疼,见到能将“缠”字诀运用得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人,怎会不欣喜?怎会不亲自上手试试,可若是这样,焦帮主清醒后,不知道他好不好意思说自己受伤的原因。 想到这汪长老又有几分开心,想想能看到老友那张不好意思的老脸,汪长老就觉得应该浮一大白。 “姑且这样,一切待焦帮主醒来再说,但请各位还是与我一起去分舵停留些时日。” “这是自然。”顾磊先前已经答应,现在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那好,请。”汪长老道,可看到黄睛儿又有几分头疼,若这位真是未来的帮主,脑子可真成问题。 汪长老五味杂陈的和丐帮弟子在前面引路,顾磊和郭荣等人跟在后面。 “道长,好手段,片刻便推导出原因。”郭荣靠近恭维道,先前顾磊愠怒起杀机时,他就感觉到了,只是不知顾磊善恶秉性,也不敢上前搭话。 “大侠过奖了。”顾磊客气道:“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赵荣,那是拙荆柴婉,和她兄弟柴匡。”郭荣将他们的假名字报了一遍。 “久仰,贫道姓顾。”顾磊意思了一下,不太热情,貌似性子有些清冷的样子,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 “顾道长身手不凡,可相貌却如此年青,难道真有驻颜术不成?”赵婉儿问道,虽然郭荣已经确认顾磊就是那天的道人,可赵婉儿还是有几分疑虑,用女人最感兴趣的话题试探一二。 “驻颜术有没有我不知道,我今年十七。”顾磊答道。 “十七!”赵婉儿诧异道,这个答案和顾磊样子符合,可如此年青真会如郭荣所猜那样,武功境界会比柴英还高吗?就是从娘胎里练起也不可能吧! 还想问些什么,却见郭荣微微冲她摇了摇头。 顾磊不打算解释,像是想起什么,对黄睛儿喊道:“黄睛儿,过来,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师兄,难道我看着老吗?” 黄睛儿小跑过来,看了看顾磊,好像确认了一下顾磊的年纪,道:“师兄,我今年十岁,你多大了?” “十岁!说你四十还差不多,哈哈哈。”赵匡胤乐道。 “怎么啦?我是十岁啊!爷爷说我长得比较快了些,但十岁是没错的。”黄睛儿不悦强调。 “真的?” 黄睛儿这说辞谁都不信。 “当然,我原来只有这么大的,后来就呼的长大了。”黄睛儿比划着,煞有其事的说道。 “哈哈”众人更乐了。 除了顾磊与郭荣他们互相试探了一番,其余时间众人说说笑笑,一路也不显无聊。 待行至快到过江码头时,忽见前方有一个丐帮弟子跑来。 “长老,不好了,有人把李舵主打伤了。” “什么人打伤的李舵主?”丐帮鲍氏兄弟一听齐声问道,前有帮主焦固授徒的乌龙,现在又有人打伤分舵舵主,尤其是此时外人在场,真是令人面上挂不住,说着就要拉着那人前去讨个公道。 “且慢。”汪长老稳重老成,连忙唤住二人,对那弟子道:“对手是何人,你们先离开,为何盘桓码头不过江?” “李舵主说其中一人是“海河帮”二帮主何不为,另外的不似江湖中人。”那弟子急道:“领头那人估是朝中权贵,身边有“金吾卫”护卫,打伤李舵主的就是其中一个。” “金吾卫!”汪长老惊道:“那是皇家卫士,莫非是有皇室子弟在此,既然识得,为何又起了冲突?” “我们自然是不想与官府作对的,只是那何不为挑衅,说…” “边走边说。”汪长老说着,加快脚步向码头去。 那弟子跟上一边继续汇报:原来李舵主领着手下先行离开,到过江码头时,哪知正好撞上官府封锁码头,每年冬时码头处都会聚集许多流民,因为此处来往客商多,那些流民能在这里找些活计,今冬因为前不久一场地震,四方受灾的难民也朝此聚集,人数竟已近万,丐帮众人穿着与那些流民灾民几乎无二,那些兵丁怎会让他们过江。李舵主也没想到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自然是不甘心的,何况也知要多久,李舵主便想先找到船,等长老等到后可以立刻过江,哪知何不为陪同另一行人在码头等着上船。 两方人马本无交集,可那何不为察言观色,见那贵人看丐帮众人时颇为不喜,立刻上前挑唆,先是说一群叫花子冲撞了贵人,还将我们驱至一旁,这些于我等皆平常事,李舵主没与其计较,可这厮不知从何得知焦帮主重伤,言语中不停讥讽帮主,还说日后帮主不如改叫“焦碎”,李舵主这才忍不住与其动手,可不曾想那“金吾卫”中一人不讲规矩,暴起偷袭打伤了舵主。 “现在如何?怎么不早些前来通报!”汪长老不悦道。 “那些人不许,弟子也是在那大船到了,趁他们上船时混乱,才偷偷跑出的。” “嗯,你赶后来。”汪长老听完经过,脚下加力加速朝码头赶去。虽说民不与官斗,可这些人欺人太甚,而且何不为狗仗人势,若不讨回颜面,以后这“海河帮”就要骑到丐帮头上了。 第八十章 顾磊与郭荣等人眼见汪长老加速离去,连忙也加快脚步,尤其是郭荣,能在此就先窥南唐皇室虚实,倒是个好机会。 只是越接近码头,所见越是令人心情沉重,路边冻饿伏尸渐多,那些搭建的简易窝棚里,挤满了有气无力的灾民,无论男女妇孺老弱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郭荣脸色铁青,脚步加快,竟越过了几人走到最前面。北地虽连连战乱,但朝中如冯道这般老臣,依然勉力维持,还不至于眼见天灾人祸无所作为,总会想尽办法救灾济困。郭荣等人身为武将,过的就是刀头添血的日子,但也不会将人命看得如此低贱。 赶到码头,果然一艘大船正在码头泊位上,来来往往的仆役正从上往面搬运物品,另一群人趾高气扬的在一旁谈笑,丐帮分舵的都被远远赶开,由一些武士看管着。 汪长老一路急奔,自然早早便惊动那些人,可他们毫不在意。汪长老直接朝着丐帮弟子所在而去,那些武士见他过来,连忙拔刀相向,可汪长老那是好相与的,左右手一拨弄,便将两名武士带了一个大跟头,若不是不欲官方交恶,就不是一个跟头这么简单了。 查看了李舵主的伤势,还不太重,汪长老略微放下心,走向那群人所在地,那些武士掠余其威势,纷纷后退。 走到近处,汪长老看到中央被围着的是一个贵公子,大约二十多岁,对于走近的汪长老,眼皮都没抬一下,貌似很镇定,他身旁的人一脸戏蔑的看着汪长老,皆有跃跃欲试一试其身手的样子。 “还敢请教是那位贵人在此?”汪长老朗声问道。 “你是何人?”有人反问道。 “老汉汪铁狮。”汪长老答道,眼睛却盯着何不为,示意他过来答话。 何不为一惊,他知道焦固受了重伤,本想借机在丐帮身上踩一脚,只是没想到丐帮刑堂长老竟也到了江陵。脖子一缩,他可不敢此时出头,赶忙在那贵公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贵公子点点头,身后走出一人,道:“黄天镖特来领教。” “请!”汪铁狮也不废话,对方这是想试试自己斤两,正好自己也要为丐帮挽回颜面,打上一场正合心意。 那人应是“金吾卫”新招募的人手,想在主子面前立功,上来便对汪长老一阵猛攻,正好汪铁狮亦想那他祭旗,两人拳脚如疾风暴雨,你来我往拳拳皆实。汪铁狮内力深厚,几招下来那人就有些招架不住,但汪铁狮没有急于拿下他,想他汪铁狮虽做的是丐帮刑堂长老,对内不对外,可也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名宿,这人敢孤身挑战,必是有所依仗。 果然,那黄天镖接得一招,立足有些不稳,身子一晃从袖口射出一道乌光,直奔汪铁狮面门而来。幸得汪铁狮一直提防,侧头闪过,一掌击在黄天镖腰间,将其打飞。可那乌光却似乎有灵性一般,转头朝着汪铁狮后颈咬去,此时汪铁狮已来不及回头,大声咂喝“呔!”,音波震开,那乌光一缓,身体一软掉落地上,慢慢蠕动向前,汪铁狮猛地一踏,竟未将它踩住,因先那音波并未正面攻击到它,只是晕了一小会,掉在地上便缓了过来,此物行动迅速,快如闪电,“哧溜”一下便想溜走,哪知飞来一石,正中其头,这下头裂肉碎,软塌塌的板动几下不再动弹。 众人一看,竟是一条乌黑的细蛇,鳞片密实,只是头碎了,看不出生前模样,想来必是狰狞奇毒之物,否则那黄天镖也不会用它来暗算他人。 汪铁狮一脚踢飞那毒蛇,顺便将那黄天镖又踢了一跟头,别人不识得,他却知道,这正是“铁线斋”的手法,他年轻时就见过。 “铁线斋”,当年江湖有名的杀手门派,功夫走小巧阴狠路线,讲究一击必杀,只是不知先前对李舵主出手的是不是他,汪铁狮估计不是,如果是这人出手,李舵主估计早已丧命。这“铁线斋”早年间得罪了一豪强,被追杀灭门,黄天镖先前的武功路数完全不同,也不知是从何处得了这使蛇的阴损本事?而这位皇室子弟竟将此等人,招入自家门下,恐怕也是用意不善。 “你是何人,为何掺和我等的比斗?”何不为指着顾磊训斥道,原来是顾磊几人到后,站在一旁观战,陪同的鲍左鲍右混到乞丐堆里就不起眼了,那何不为还当几人是路过看热闹的。偏那乌蛇正好勾起顾磊的记忆,当年小森就是被这种名为“乌翅”的毒蛇所咬,这才和自己失散的,现在那有放过之理,弹出石子将其击杀。 “何不为,何必牵扯旁人,想你‘海河帮’也是江湖有名的帮派,帮主‘海豹子’施冬青也是英雄好汉,偏到了你‘水猴子’何不为这就天天想着拉人下水!”汪铁狮见何不为想要攀咬那位顾道长,生怕令其不快,这位可是此行的关键,连说带讽道。 “哈哈哈。”码头上响起一片笑声,‘水猴子’这个绰号实在是形象,正应何不为这人人品,此人见功上,见过躲,没事还要拉个垫背的,也不知道那施冬青看中此人何处,竟将他任命为副帮主。 “你!”何不为气得指着汪铁狮半天说不出话来,别人可能还会看在‘海河帮’的面子,不会当着他面这样说,可汪铁狮身为丐帮刑堂长老自然是不怕他,往日也就罢了,今日这何不为一再挑衅,岂会一直惯着他。 “好!”这时那贵公子突然鼓掌叫好道:“往日只听丐帮与海河帮齐名,今日一见果然了得。”他本想借海河帮来抬举丐帮,却不知无论江湖地位还是帮派势力,海河帮都与丐帮不可同日而语,反倒引起丐帮上下不满。 “不敢当!还没请教贵人尊号?”王铁狮淡淡问道,虽不愿攀附权贵但也不欲得罪。 “这位是燕王殿下。”旁边有一人接口回答,训斥道:“见到殿下为何不跪?” 王铁狮抱拳鞠了一躬,道:“乡野草民,不知礼数,还请燕王殿下莫怪!” “算啦!汪壮士身手了得,何不投军报效国家?”李弘冀问道,他见汪铁狮打败黄天镖,这黄天镖曾用那招打败过许多好手,便想将其收归己用。 “丐帮之人皆为乞丐,全都是些失国失家之人,恐难堪用,多谢殿下好意。”王铁狮依旧不卑不亢道。 见王铁狮不知好歹,李弘冀没了再劝的兴致,他本就不喜欢临时招募这些江湖人士,这些人难知根底,一时收不了心,用起来不方便,这海河帮的地盘若不是正在他的属地内,打的交道多了,而往常运送军粮物资需用到他们出力,那何不为日日费力巴结,他这次也不会带上。 “那你求见所为何事?” “草民等急于过江,想请殿下放开关防。” “不行,这等军国大事不是儿戏,你说放开就放开!”何不为见机反对道,他在燕王面前失了面子,那会让丐帮如愿,而且他这话确实没法反驳。 若是往常,王铁狮也不会在此时强求过江,只是不知帮主焦固伤势能否拖延,如果这江防封锁一长,恐怕到时就神仙来了,也不顶用了了。 “救人如救火!还请殿下网开一面。”王铁狮没有放弃,身后丐帮众人亦齐声请求。 “聒噪!”何不为跳起道:“成何体统,丐帮莫非想造反不成?” 何不为这话太重,若再一味强求恐真被他扣上个造反的名头,王铁狮躬身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思附间,就听码头上挑夫纷纷扔下肩头货物,嚷道:“不干了,海河帮到我们江上抢买卖,不受他鸟气!” 原来江上到海口一线都是“江排帮”的地盘,那“海河帮”只是在海口和海岸线做生意,后来“海河帮”仗着帮主施冬青武功高强,每每沿江向上抢“江排帮”的地盘,后来丐帮帮主焦固正是因为此事才会参与调停,而那施冬青自视甚高,丝毫不将其它人放在眼里,焦固这才下场与之交手,苦战一日最后才险胜半招,经此一役施冬青就怎么露面,据说常年闭关修炼,以图一雪前耻,“海河帮”也退回原来的地方,这次借着官府的名义,竟将货船沿江而上开到了江陵,这让“江排帮”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眼见何不为又在刁难丐帮,于是暗中煽动控制的挑夫罢工,顿时码头喧闹起来。 何不为一听面如土色,怕什么来什么,生怕手下与“江排帮”发生冲突,若是误了此次军务,他一个小小的“海河帮”副帮主哪里担得起,慌忙中偷看李弘冀,李弘冀也坐不住了,虽然他身为李璟长子,可李璟继位时为了安定国内,将其弟李景遂封为皇太弟,而长子李弘冀则被远远发配到了扬州,此次押送军粮在此停留,为避嫌都只是在北岸停靠,事情闹大了难以善了。 此时随行李弘冀的只是一些亲随护卫,兵丁都在江中的粮船上,要弹压力有不殆,若要“海河帮”出力,可能会演化为两帮械斗,正为难间,身边一人道:“殿下,这军务误不得,然这关防也不可随意放松。”这人头戴儒巾,手摇羽扇,四十多岁,面相儒雅,只是一双眼睛太过清冷,眼神令人后背发凉,导致整个人不仅失了几分风雅,还凭白让人提防。 “哦,莫非先生有解决良策!”李弘冀喜道。 “江湖事江湖了,我看这位丐帮长老便有办法解决,想当年丐帮就能调停两帮纷争,今日应更不在话下。” “这…”李弘冀还有所犹豫,刚刚自己对丐帮爱搭不理,莫非现在转头求他。 “殿下,不如我们与丐帮赌斗一番,输赢都需为我们摆平骚乱,但只要赢了我们自然让他们过江,如何?”那文士道。 李弘冀听了点头想到,这样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问道:“汪长老可愿赌否?” “殿下,怎么个赌法?”王铁狮不敢贸然答应。 李弘冀看向身边文士,那人摇了摇扇,道:“我们与你丐帮各出三人,三战两胜,刚才汪长老已比过一场,就算得一,再胜一场就算丐帮赢,如何?” 这条件一出,丐帮说什么也难以不应,可王铁狮心里却犯嘀咕,实在是条件太好,自己这方好手不多,李舵主已经受伤无法上场,剩下可堪一战的就只剩自己两个弟子鲍左鲍右,可对方开出这等条件莫非暗藏了高手,想到这便向李弘冀身后那几个“金吾卫”看去。 看来看去没有熟悉的,都面生的紧,越是这样,王铁狮越发不敢下决定。 “怎么,此等条件,丐帮也不敢么?”何不为嘲讽道。 “怎会不敢!比…”王铁狮怒气冲冲,脱口道,只是突然转而说道:“比,是要比的,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何不为跳脚道,还没说完便被那文士制止,接着对汪铁狮说道:“但说无妨。” “赌约加上江中一艘船如何?” “不可!”何不为高声反对。江中大船装的都是此次征南楚的军粮,怎么可能拿来做赌,但凡有所差池,他的项上人头难保。 哪知那文士在李弘冀耳边说了几句,李弘冀竟点头答应下来。 “半船,答应就做数。”文士说道。 王铁狮回首看了一眼,转头答应下来。 走回人群,王铁狮不解问道:“几位是何高见?若我丐帮昨日抽调来到好手没有回去,自然可以答应赌一把,可现在实在没有把握。”原来刚才他接连收到顾磊与郭荣的传音,让他应下此事,后又加上那个条件。 “长老莫急,我们已经为你找好出战之人。”郭荣先对顾磊笑笑,才对王铁狮解释道:“我们非丐帮之人,自是不可代为出战,但这里还有一位正儿八经的丐帮弟子呢!”说着郭荣拍了拍黄睛儿宽厚的肩膀。 “是啊!我怎么将这茬忘了。”王铁狮恍然大悟,不过这怪不得他,前不久他还带领弟子捉拿黄睛儿,对黄睛儿的身份一时转换不过来。 “我!”黄睛儿迷迷糊糊问道:“我不善拳脚,打输了怎么办?” “不怕,我等一会教你便是。”顾磊劝道,与郭荣相视一笑,那文士如此托大,两人都有教训他一番的意思,何况郭荣后面加的赌约大有深意,自然是不会让黄睛儿输的。 “那好,师兄让我去我便去。”黄睛儿勒了勒袖子,还没走便被拉住。 “我先让鲍氏兄弟出一人打上一场,看看对方为何如此笃定!”王铁狮道。 “长老果然老成持重,难怪丐帮如此兴旺。”赵匡胤赞道。 “那可不是我的功劳,老天爷不开眼,天下多了许多吃不起饭的,丐帮自然就兴旺!”王铁狮边嘀咕边怨念道:“这一地的灾民能熬过冬,我丐帮又要添丁加口喽!” 鲍左鲍右商量争执了一番,还是兄长鲍左走上了场。 那文士见鲍左站定,认定丐帮在此确无好手,笑眯眯的也走到场中,竟是要亲自下场。 “小生白水炼,请教英雄大名。”这一声阴柔娇媚,众人心中无不恶寒。 “白水炼!”王铁狮脸色突然大变,叫道:“不好!鲍左,回来!” 声音刚落,场中那白水炼已经柔身贴上,双手捏指戳向鲍左裸露在外的肌肉,口中“咯咯”娇笑。鲍左听得师父招唤,已有警惕连连后退,却依然没能防住对手贴近,脑中那怪笑萦绕不去,肌肤每被戳中便开始麻木,转瞬便动作僵硬没了招架之力。 “噗通”一声,鲍左仰面砸倒在地。 鲍右兄弟连心,上前将鲍左抱起接回。“师父,我哥怎么了?” 汪铁狮一掌拍在鲍左后背,从鲍左身体里退出无数细毛飞针。 “哇。”鲍左吐出一口鲜血,汪铁狮看了才脸色稍霁,针上无毒。 “腹里针”汪铁狮看着白水炼怒道:““白风双煞”你们没死!还做了皇家鹰犬!” 那白水炼横了汪铁狮一眼,道:“什么皇家鹰犬?说的这么难听,若不是殿下庇护,我们自是早就死了,殿下有好生之德,你家徒儿这才逃得一命,按照往日脾性…” 汪铁狮知道他说的没错,但凡针上有毒,鲍左小命难保,确实出乎他的预料,莫非这夫妻二人改性了不成。 “白风双煞”是一对夫妻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一场是白水炼,那么下一场定是那风木离。这两人中任一人,自己下场都不一定好对付,若在别处,两人一起自己也得退避三舍,那黄睛儿对上风木离可有把握? 第八十一章 “呵呵呵…”一阵笑声从靠泊的船上传来,一个黑墩子从船帮翻下,大步朝着这边走来,难怪王铁狮没看出来,这风木离一直待在船上。 “还好刚才不是我,那人娘里娘气,浑身起鸡皮疙瘩。”黄睛儿缩了缩脖颈道:“这个黑墩子不错,我喜欢。” “她才是女的。”汪铁狮说道:“白风双煞中白水炼喜欢男扮女装,这次竟然文士打扮,才让我走了眼,这风木离别看黑不溜秋,却实打实的女子,正因为好认,所以才藏在船中不露面。” “长老,这两人是何来路?”顾磊问道,是他推荐黄睛儿比下一场,自然希望能了解些对方的实力。 王铁狮沉思一会道:“那白水炼的“腹里针”一旦入体,不及时驱除,一时半刻便会自行运行到五脏六腑,令人绞痛而亡,此人好男风,常做女装打扮,而风木离却是善使长鞭,据说江湖中有不少是被她绞杀而亡的传闻…” 此言一出,大伙都看向黄睛儿,心想这不正是你的菜么。 哪知黄睛儿却极力反对,死活不肯出战,说是一想到要与那五大三粗的女子绞缠一处,便浑身恶寒无力,到时只能落败无疑。 赵匡胤笑嘻嘻道:“怕甚,怎么都不输。”黄睛儿上次输于他本就不服气,听他还挪喻自己,怒道:“要打你打,你耍棍儿的本事也不差,反正我不和那婆娘打。”“我们都是不是丐帮弟子,怎么去打?要我是你,就要让她明白天下绞杀那家强!”赵匡胤激他道。“哼!”黄睛儿说不过他,却也依旧油盐不进。 “我看这样。”郭荣怕再劝适得其反,阻止了赵匡胤继续撩拨黄睛儿,解释道:“往往新兵上战场都会怯阵,但平日里训练的拳脚刀枪套路,只要不是怯懦之人,生死之间血气上来依然可以杀敌,不如针对对手教黄睛儿些套路,一来防止被对手缠住,二来远据对手。” “能行吗?多了我可学不会。” “我看行,记得昨夜你我是怎么缠到一起的吗?当时你我棍子缠到一起,我便是这样挥出一掌。”说着赵匡胤比划着当时状况。 “可我不会使你那个劲,打的我生疼的那个。”黄睛儿反驳道。“那怕什么,你可以变化其它方式,先不要暴露你手脚能变长的能力,突然暴起擦她眼睛,或者戳耳,颈部动脉,都可以啊!” “这倒可以试试,还有呢?”黄睛儿想想好像能用,昨夜赵匡胤对付他时,对他的缠斗深有体会,此时想到的招正极为合用,不免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几人一看有门,纷纷出谋划策,挑些自己认为可行又简单易用的招式教来,只要配合上黄睛儿的特点都不失为奇招。 “磨磨唧唧干嘛呢?还打不打了?”那风木离到了一会,不见丐帮安排人上场,瓮声瓮气问道。 “黑婆娘催什么催?”黄睛儿满头大汗的回道,才将将粗略学了三招,好多东西都没记住。 “去吧!”顾磊一推他,道:“兵贵精不贵多,奇招在险,不妨先让让她。” “让她!”黄睛儿丈二摸不着头脑,还想磨蹭就被众人拥回了场。 “就他?”风木离指着黄睛儿问道,丐帮最后推了这么个痴傻大个,貌似还临阵磨枪学了几招的家伙,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咋啦!”黄睛儿眼睛一瞪,气鼓鼓道,心想是我不想和女的打,可不是怕你。可多余的话还没出口,就见一个钵大的拳头到了面前。这“白风双煞”不愧为两口子,出手的方式都差不多,能偷袭就偷袭,绝不多废话,风木离下船时还是一副身重体臃的样子,此时出击却是身轻如燕,快如狡兔。 黄睛儿一个不备,便中了一拳,好在两人身高差很多,这一拳打在胸口,就听“铛”的一声,黄睛儿倒飞而退。 一条长鞭“唰”的展开,如蛇般向黄睛儿脖子缠来,鞭子也不知是用什么打制的,在风木离暗劲的抖动下,层层倒刺咋起,这要被缠住,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黄睛儿一把抓住鞭头,另一手顺着鞭头往后撸,想将鞭子拽过来。只是他此时双腿还未着地,除了绷直的长鞭没处受力,没拽两把那风木离已经反应过来,搓动手柄急速旋转,立起的鞭刺险些划破手掌,吓得黄睛儿赶紧松手。 那白水炼的白毛细针没毒,不代表这倒刺也没毒,真要中招,可找不着地方说理。 风木离抽回长鞭,趁着黄睛儿落地未稳,“唰”“唰”唰就是三鞭,封向黄睛儿上中下三路。黄睛儿不敢怠慢,这黑婆娘心狠手辣,鞭子带刺,打自己可比打儿子狠多了,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一旁。 “这道士怎会是丐帮弟子?汪铁狮你莫非想耍赖!”何不为在旁叫嚷,这粗野道士竟在风木离的偷袭下虽有些狼狈,却毫发无损,实在出乎己方预料。 “哈哈。”汪铁狮笑道:“这是我家帮主亲收到弟子,怎么不是丐帮弟子?” “你说是就是,怎么证明?” “还用证明?这不简单!”王铁狮取出打狗棒,抛向黄睛儿。 听风辩声,黄睛儿反手将打狗棒抄在手中,随手舞了个棍花,只是他身材过于高大,四尺长的棍儿在他手中显得太小,不过武器在手,对付风木离那长鞭就不会太吃亏。也没废话,黄睛儿先是一招“夜战群狗”护住周身,接着一招“棒打狗头”朝风木离攻去,人高马大的他几乎不用跃起,手臂一伸打狗棒便够到对方头顶。 风木离不慌反喜,别看她善使长鞭,却最喜欢诱敌近攻,侧身让过这一棍,“啪啪”抖出两鞭封锁黄睛儿移动空间,手下暗劲一吐,那鞭头竟转弯朝黄睛儿身后背脊“悬枢”穴戳去。 这下黄睛儿左右后三路被拦,貌似最好近身与其搏斗,可黄睛儿一来不愿与她近身绞杀,二来记得顾磊提醒,偏不如她意,反手挑开鞭头,与她游斗。 风木离见他跳开,知道自家夫妻两人的特点已被他知晓,一开始没能偷袭拿下,后面必须多费些功夫,不由认定黄睛儿不敢近身,殊不知正入顾磊为黄睛儿量身打造的圈套。 又过得十多招,黄睛儿棍法不熟的弊端显现出来,左支右挡已难防四面鞭影,几处衣裳被倒刺扯烂,后退中,那碧玉棒子抽退不及,一勾一绕反而将长鞭缠住,貌似想以此挽回劣势。 风木离心下暗喜,假意慌张,暗地里却不解离长鞭,任由黄睛儿将自己扯过去,左手扣向其肩膀,双手使力反向交叉,顿时整个人转到黄睛儿身后,借力在他胯部一蹬,双腿顺势盘上黄睛儿的腰部,身子前倾下坠想将他掀翻。反观黄睛儿依旧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似乎对即将而来的危机毫无察觉。 “啪”白水炼羽扇一拍手掌,就要为风木离鼓掌喝彩。哪知就在风木离发力那一刻,前一秒还痴笨像的黄睛儿低头身子一缩一扭,左退从风木离跨下穿过,踢向她的后脑。 风木离听得耳后风声,脸色大变,实在想不通前面上半身被她锁住的人,怎么能靠后勾踢踢到自己后脑,急切想摆脱却发现反被黄睛儿扣死,而且对方头部急速向着自己面部撞来。 最后直觉“咚”的一下,两面夹击中,风木离眼冒金星中昏迷过去。 “你,你…”何不为指着黄睛儿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通身体怎么可以扭曲到如此程度。 黄睛儿抖了抖身体,将还挂在自己身上的风木离抖落,面无表情的走回众人间,差点就要靠缠斗绞杀才能解决对手,实在没什么可以高兴的,不是最后关头,黄睛儿都不想用这手段,所谓不想和女人打亦是如此。 赵匡胤可不管他一把将他搂住,乐道:“怎么样?好用吧!” 其它人教的都是比较正统的招式,偏生赵匡胤喜酒好赌,军营里打架赌斗是常事,见的多了,虽然平时不会用,但危机关头往往有奇效,所以那些戳耳挖眼掏裆的小手段都是他出的,当然风木离这样也绝非这种小手段能取胜的,但以黄睛儿的身体条件使出来,就绝非是一般人能想到并防得住的。 “汪长老,你们胜了,让他们先将东西搬上船,让出泊位好让粮船卸货。”白水炼救醒风木离后,没有毁诺。 汪铁狮看着一切正常的白水炼啧啧称奇,不知这燕王有何能耐,竟能让“白风双煞”服服贴贴,若非先前露出本性,他绝不敢相信眼前两人是凶神恶煞的“白风双煞”。 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守诺,自己也不用再耽搁,汪铁狮抱拳向四周一圈道:“江排帮的是那位朋友在此,今日相助丐帮记下了。”那位一直没露面,汪铁狮也不催他出来,在江上混饭吃的人,与官府照面反而不好处。 人群中远远传来一声“好说。”,话音刚落便有人催促着那些挑夫动起来,没多久岸上的东西便搬运一空。 除了何不为不忿的看了一眼丐帮众人,李弘冀领着手下施施然上了船,好像刚才的比试不过是无聊中的一场玩乐,根本没放在心上。 随着船上旗号,江上一条货船靠过来,卸下半船粮食,紧接着起锚追赶船队去了。 “汪长老,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先前人群中答话的那位不知从哪钻出来问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萧副帮主,那太好了。”汪铁狮喜形于色,指着郭荣他们道:“这些东西是这几位好朋友赢下的,你问他们。” 郭荣看了看汪铁狮,见他暗暗点头,知道这位萧副帮主应该也是极为可靠之人,便道:“烦请萧副帮主将他们熬煮成稀粥,分发给灾民。” “原来你们加上后面的赌约是为此,你们怎么知道船上是粮食?”萧副帮主同样满脸笑容,欢喜道:“这燕王在此停泊只是为了接受当地富豪的孝敬,这些船都是从扬州一路逆水而上,中途我们的人都插不上手,早知道是粮食,我也要出面赌上一把。” 郭荣笑而不语,半船已是极限,到地方各船匀一匀,还可以说得过去,再多估计李弘冀就要反悔了。 萧副帮主见郭荣不解释,也不好多问,道:“几位是要过江吗?我这就安排船送各位过去,这里大可放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有地头蛇相助,丐帮一众很快上了渡船,看着岸上陆陆续续有人挣扎着,从窝棚中出来排队领粥,汪铁狮感慨道:“几位真是菩萨心肠,这些灾民有这些粮食,说不定就能挺过这个冬天。” “长老过奖了,我等不敢居功,出力的都是丐帮各位英雄。”郭荣笑道。 “若非几位出谋划策,丐帮也赢不下来。”汪铁狮亦推却道。 “就不要互相推就了,这等良善之事自是多多益善。”赵婉儿劝道。 “正是,还是赵夫人说的好,算做谁的都一样。”丐帮众人皆附和道,即赢了比试赚了面子,又做得善事,没谁会不高兴。 “怎么!还苦着个脸做什么?”赵匡胤屁股一撅黄睛儿,问道:“打赢了还愁眉苦脸的。” “不是那事。”黄睛儿不悦,回撅他一下。 “那是何事,磨磨唧唧不爽利,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赵匡胤可不惯着他。“我还小嘛!干嘛当那男子汉大丈夫!”黄睛儿回道。 “你还小!说你是我叔都有人信,你小,咋不叫我一声赵大哥?” “凭啥叫你赵大哥,你又打不过我,上次的不算,你耍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来,来,来。”赵匡胤拉开架势,扯着黄睛儿道:“再打过,不打得你服输,我不姓赵。” 黄睛儿摔开他的手,就要重新比过,突然指着赵匡胤道:“好啊,原来你姓赵,不姓柴。” “呵呵。”自己一时嘴快,赵匡胤不好意思道:“管我姓什么?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我不打无名之辈。”黄睛儿头一仰,走到顾磊身边告状:“师兄,他不姓赵,他们是骗子。” “呵…”赵匡胤气笑了,这傻大个竟小瞧自己,说着就要继续动手,就听赵婉儿呵斥道:“匡胤,胡闹什么!” 赵婉儿一出面,赵匡胤也不敢继续闹将下去,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赵婉儿见自家兄弟露了行藏,也不再隐瞒,爽快道:“不好意思,赵是我娘家姓,为了行走方便,尊夫将他的姓和妾身娘家姓换了一下,并非有意欺骗。” “哈哈哈”汪长老笑着说道:“夫人不必道歉,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这等小事就不要再提了,经过刚才的事,我们还能信不过你们都人品吗?” “长老大人大量,在下郭荣,携内人赵婉儿,内弟赵匡胤见过汪长老和各位丐帮兄弟。”郭荣爽朗道。 “说这些做甚?江上风大,不如入船舱喝喝酒水。”汪铁狮把臂相邀,不由分说拉着众人进船舱。 顾磊自是知道郭荣他们真名的,只是没想此时会被黄睛儿闹将出来,这黄睛儿一再说他们只有十岁,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只要不看他相貌,只看他性情言行,倒也差不离,被他叫着师兄,总不至让他和赵匡胤闹太僵了。 “赵兄,黄睛儿不通世事,莫与他一般见识。”没随众人进舱,领着黄睛儿来给赵匡胤赔礼道歉。 “哈!”赵匡胤笑了一声,道:“谁会与他一般见识,只是这人不识好歹,我不想与他说话。” 顾磊见他显然是没消气,便问道:“刚才你们在聊啥呢?怎么会吵起来。” 郭荣和大姐都对顾磊极为尊重,赵匡胤是知道的,不好不答便将刚才事说了一遍,只是说着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顾磊哭笑不得,真是两大小孩。 “你愁啥?” “没啥。”黄睛儿瞪着眼睛无辜道:“就是先前那一招,我想了好几个名字,可是拿不定主意用那一个。” “就这事!” “就这事。” “都是些啥名,说出来听听。”赵匡胤听着就来气,竟为这事和这浑人置气值得吗? “有“蝎子摆尾”,“老虎摆尾”,“狮子摆尾”,…”黄睛儿搬着指头数道。 “怎么都是摆尾?” “你不觉得很形象吗?” “那有什么难选的,那个大气就选那个呗!”赵匡胤无所谓道。 “你觉得那个大气?”黄睛儿问道。 “要说大气嘛!我的“盘龙棍”就大气威武。”赵匡胤得意洋洋,炫耀道。 “那我的就叫“盘龙摆尾”。” “你干嘛和我的起一样的名?不行!”赵匡胤反对道,扯着黄睛儿的衣领让他改。 “怎么不行!我偏叫…”黄睛儿叫嚣着,看见顾磊瞪自己,立刻服软,道:“别扯我衣服,改还不行吗?” “改了我就放。”赵匡胤不依。 “神龙摆尾如何?”不忍见两人胡闹,顾磊出声道:“大气也不重名。” “好!哈哈。”黄睛儿高兴道:“不比你那盘龙差,还不放开。” 赵匡胤不再反对,送开手。 顾磊见两人分开,也懒得再管,悄悄退走。 没走两步就听身后赵匡胤问道:“不是有三招吗?名都想好了。” “还没,没试过,不知管不管用,不管用名再响亮也没用。” “你这浑人倒不迷糊!”赵匡胤赞道。 “你才浑,你才迷糊。”黄睛儿分毫不吃亏,只是想了想,突然道:“来试试呗!” “试什么?” “试试那两招啊!” “不试,谁陪你玩!” “试试嘛,赵大哥,我叫你大哥还不行吗?” 顾磊脚步加快,自己真是闲的,竟为这两货操心。 第八十二章 船舱内顾磊只是略一出手,便为李舵主治疗了伤势,也不是什么外伤,就是被人偷袭打了一掌,偷袭的人用的是“毒砂掌”,被“毒砂掌”打中想治疗,化解掌力所至的於结简单,麻烦就在于修炼此功的人用什么毒,每个练“毒砂掌”都是独门配制,若是在化散於伤之前不能解毒,那毒就会顺着经脉行走,进入五脏六腑。 可这对于顾磊来说就不算难事,长生真气所至,连毒带於一块化解,片刻功夫李舵主就可以行动自如了,丐帮众人看中眼里喜在心里,都对顾磊能救治帮主增添无比信心。 丐帮分舵在江陵城内,可帮主焦固却早已被安排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过了江众人在李舵主的指引下,直奔村子而去。 进了村,顾磊也没二话,直接提出先看焦固伤势汪长老自是求之不得。 毒医不分家,顾磊在用毒上远不如师妹花飘飘,医术也谈不上精通,他敢自荐为焦固疗伤,无非还是仗着自身真气的长生特质。 焦固全身骨头碎裂,只能躺卧在床,全身涂满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药并不差,只是其伤势过重,难见成效,若非焦固自身内功纯厚,这种伤势应该早就一命呜呼了。 黄睛儿跟在顾磊身后看了一眼,心虚的跑开了,无论顾磊对他的揣测对不对,此事和他关系不小,这也是顾磊极力推荐黄睛儿与风木离比斗的原因,不管焦固最后如何,至少也算尽了一份力。 仔细查看过焦固的状况,顾磊不由皱起眉头,汪长老连忙询问道:“顾道长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让焦帮主清醒过来并非难事,只是…” “顾道长尽管示下,只要丐帮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汪长老道。 “至少还需要四到五名内功炉火纯青的高手,在我为焦帮主疗伤的同时,扶正焦帮主的身体、四肢骨骼,否则焦帮主就算清醒也是废人。” “四到五位,丐帮倒是可以凑齐,传功长老齐正海算一个,我可以算一个,周副帮主一个,几位九袋长老中再挑出两位应该可以办到,只是这些人现在天南海北各居一方,想要聚齐就需时日了。”汪长老愁眉道:“不知焦帮主能支撑多久?能否等到人手到齐。” “要快,焦帮主受伤已久,我刚才探查了一番,有些经脉已经断裂固化,若再拖延恐怕就无法疏通了。”顾磊说道。 “这可就难办了,李舵主,分舵这边可有什么故交好友,能解燃眉之急吗?”汪长老问道。 “长老,若是找人助拳,分舵倒是可以邀来人手,可这内力炉火纯青的条件就难了,这都是个人私密,非过命交情难以得知。”李舵主苦着脸答道。 就在丐帮上下都愁眉不展时,郭荣道:“顾道长,汪长老,若是没有人选,我等三人到可一试。” “是啊!怎么将几位忘记了。”汪长老喜道,说着看向顾磊征求他的意见。到不是真的忘记,只是这种事不是过命交情无法相邀,因为一旦开始疗伤,出手的几人不但要全力以赴,还需彼此信任,若有差池不但人救不了,出手的人也可能重伤。以丐帮此时与郭荣他们的交情,还真不好开口。 顾磊倒是知道郭荣三人可用,但这是丐帮之事,丐帮自己能够处理自然是好,不能处理也要他们自己想办法,最多实在不行他可以引导丐帮去求三人,现在他们自己主动开口最好不过。 顾磊点头道:“汪长老,两位贤伉俪加上赵兄,虽只有四位,倒是足够了。” 汪长老见他认可,喜道:“多谢几位相助!还要做什么准备,老朽立刻去安排。” “一间密室,勿使人打扰便可,大量的生筋正骨的药物。”顾磊说道。 “那好,几位先休息片刻,我立刻吩咐下去。”汪长老说完,匆匆准备去了。 事急从权,顾磊几人调息一会,丐帮就准备好一切。 一间屋子内多余物品都已搬空,焦固躺在一张铺在地上的毛毯上,郭荣、赵婉儿、赵匡胤、汪长老分坐四方,顾磊站在一旁叮嘱道:“一会我会疏通焦帮主经脉,各位则负责稳住头部、身体躯干,四肢,随我内力引导逐步扶正骨骼,定要同心协力切勿抵抗。” “明白。”四人齐声答道。 “那好,下面我分配各位的方位,汪长老负责头部,赵荣大侠负责躯干,赵夫人负责双手,柴匡少侠双腿,可都清楚了。” 见四人点头表示后,顾磊提醒了一句:“无论任何事都不可惊慌!” 说完,顾磊轻身一点,倒挂于房梁之上,双手一吸,那焦固身体竟缓缓浮起于半空,焦固昏迷中也疼得哼了一声,四人惊讶顾磊这手凌空御物而出神,顾磊大声喝道:“出手。” 下方四人赶忙出手托住,输入内力护住焦固身体各部位,不使骨骼再发生错位。 顾磊见四人配合还算默契,慢慢将焦固直立,四人齐心同步配合,不敢有任何差错。 调整好位置,顾磊一手扣住焦固头顶,真气缓缓输入。 顾磊真气一入,正在施为的汪长老突然睁眼看向顾磊,因为他发现这绝不是内力,虽然他也不清楚是什么,但自家内力遇之即避,唯恐避之不及。 顾磊将那处骨骼经脉修复完毕,轻声道:“收心,接手。” 汪长老一凛,赶忙接手被顾磊修复过的部位。 从头至下,有了汪长老的示范,其余几人虽然惊讶,可都没出差错,顾磊一步步将焦固全身疏通了一遍。 这时就可看出几人的差距了,汪长老年岁大,内力深厚,此时游刃有余,赵婉儿也不差,郭荣也还坚持得住,赵匡胤就有些吃力了,头顶热气腾腾,已在勉力支撑。 顾磊此刻已经确定,屋中四人,竟有三人所修内功心法与自己有关,郭荣与赵婉儿几乎就是同一心法,赵匡胤有些不同,但心法基础的出处也是“独尊功”,这一发现令顾磊不由想起当年大师父说的那件往事。 可此时不是思考此事的时候。 “注意!”顾磊大喝一声提醒几人,双手连连施为,快速出指点在焦固全身大穴之上,受此一激,焦固闷哼一声,睁开双眼,下意识就要反抗,可这时那能任他乱动,四人齐发力将他固定的死死的,可他清醒了,体内内力也开始抗拒身体内他人的内力,别人还好,赵匡胤本在强弩之末,就有些把控不住,顾磊此时无心他顾,本就是要激发焦固自身的活力,又不能将他点晕。 好在赵婉儿及时出手,伸脚搭在赵匡胤身上,助了他一脚之力。赵匡胤虽不乐意,可对自家大姐也不敢反对。 赵婉儿搭脚相助自家兄弟,不一会便有些起疑,开始时顾磊有言在先,运功时需放开防备,所以赵婉儿的内力在赵匡胤体内走的十分顺畅,可这顺畅也未免过头了,所谓内功心法不同之处,就在于修炼时内力经过的经脉多少和顺序,功法不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运行不畅,比如现在,如果赵匡胤没有修炼的经脉,赵婉儿内力要经过自然就很难,可这一趟走完竟顺畅无比,除了极少几处小脉络以外,几乎没有差别,赵婉儿都不由怀疑是不是同一功法,想当初柴英可交待过,这“独尊功”天下所知之人没几个,其中就还有敌我难辩的,要不是这时正是关键时刻,赵婉儿都想揪住自家兄弟问个清楚。 一套指法下来,焦固也渐渐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正在被人救治,放弃了抗拒开始配合。 “砰砰砰” 一连数十掌拍在焦固身体各处,每拍一掌那处便渗出大量鲜血,拍完后焦固也成一个血人,顾磊这时将焦固重新放躺,开始收功,翻下房梁落在地上。 过了一会,几人调息恢复了片刻,汪长老殷切问道:“顾道长,焦帮主能不能恢复如初?” “基本上算是,我已经将他身体里的碎骨,瘀血都震碎拍出,你让人将药物全身涂抹,每日一换,半月后应该就应该能下地行走了。” 想想顾磊补充道:“只是以后武功会受些影响,功力最多能恢复七八成。” “已是万幸了!”汪长老感慨道:“若无顾道长通天手段,那会有这般结果。” “长老过誉了。”顾磊不愿贪功,道:“若无诸位相助,也无法尽全功。” “那是,那是。”汪长老连忙道:“诸位一定要在此多留几日,好让丐帮尽心感谢。” “汪长老万勿客气,实在是分身乏术,有事在身。”顾磊倒是不急,但他知道郭荣身负密使任务,必不肯久待,索性推辞了丐帮的挽留,果然郭荣也是这个意思。 汪长老挽留了几次拗不过,郭荣他们路上的表现看着眼里,知道他们就不是江湖中人,也只得作罢,而且焦固醒后那表情,汪长老就断定顾磊先前分析不差,强行留客也让帮主面子上不好看,还不好处理黄睛儿。 虽推辞了丐帮的留宿,可一时半刻几人也上不了路,毕竟刚才一番施为耗费不少,调息打坐必不可少。 找了个屋子略做调息,收功后刚走出屋子,就见郭荣夫妇站在院子里,看来他们连调息都没做,专程等在这里,也不知何事这么急。 “顾道长。”郭荣见顾磊出屋,立刻上前打招呼。 “郭兄,郭夫人。”顾磊微笑道:“二位是在等我吗?” 郭荣看了赵婉儿一眼,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郭荣正色道:“正是如此,郭某与拙荆有生死大事和道长谈。” “生死大事。”顾磊一惊,何事关乎生死,刚刚还一切正常,怎么突然发生了变化。 “不如进屋一叙。”顾磊建议道。 重回屋内坐定,郭荣便开口问道:“不知顾道长对码头之事怎么看?” 刚问完郭荣马上明白自己操之过急了,将这当作中军大帐了,这位顾道长是方外之人,应该不会关心那些军国之事。 那料顾磊直接回答道:“莫非是指李弘冀压运粮草一事,南唐即将攻打南楚,或者已经开打了,可这应该无关郭兄生死才是!” “道长亦通军事那就太好了!”郭荣先是一惊,转而豁然,顾磊没有藏着掖着,足见其坦诚,自己将事情和盘托出的决定没错,于是道:“道长那是不知我身份,我乃郭威之子郭荣,家父与我一直想不通,那刘承佑为何如此利令智昏,突然大肆屠杀老臣,我等将士在前线杀敌,他却在后方将我等亲眷屠戮一空,家父亲子,我的两个年幼的兄弟,包括我的三个孩儿、发妻都…” 说到此处郭荣悲伤不已,赵婉儿不由紧张起来,伸手抓住郭荣手臂,好在郭荣很快控制了情绪,继续说道:“刘承佑如此做,难道不怕动摇国本,到时候四方敌国来攻,他能有什么好?” “直到今日看到南唐朝南楚调动粮草,我就觉得奇怪,此时方才想通,应是当时就与刘承佑有密约,两方最大的掣肘没有了,所以才敢放手解决自身的问题。” “而从今天李弘冀轻松的表情看,南唐的行动很顺利,所以我此次南唐之行几无必要了,若进到江陵自报身份,无异于自投罗网。” “既然郭兄知道这般情况,悄悄退走便是,何必再冒危险过江。”顾磊不解,郭荣这等武将杀伐果断,怎会明知死地,偏要往里闯。 “我那两个兄弟早亡,家父膝下已经只有我这么一个义子,如今北有残汉余孽,契丹亦虎视眈眈,若南唐再取得攻楚胜利,将来多面受敌,我郭家父子哪来容身之地?”郭荣解释道:“所以去是必须去的,但是婉儿和匡胤就不必去了。” “不行!荣哥,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匡胤让他回去便是。”赵婉儿急切道。 郭荣拍了拍赵婉儿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对顾磊继续道:“原本有些事可以稍缓,现在却必须挑明了。” “道长应该与我等有些许渊源吧!”郭荣说完,盯着顾磊眼睛一眨不眨。 “是。”顾磊端起茶水浅饮一口,借此稳定了一下心情,他已猜到郭荣可能会挑明此事,但没想好如何面对赵婉儿。 “家师是巫山巫蟒、巫蛟。”顾磊心想还是先试探一下,接着道:“我猜二位是当年朱温墓中四人,其中一位的后人。” 郭荣喜道:“我估计的不错,果然和家母同出一脉,只是你为何这般打扮,巫山在蜀地,听说令师都是“芙蓉堂”的供奉。” 顾磊苦笑,将最近巫山发生的事情略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郭荣恍然点头,突然道:“不对,太巧了,怎么令师与家母的都会先后遇害?” “令慈莫非就是那位师父口中的小姑娘?”顾磊问道:“难道也遇害了,不应该啊!” 郭荣怅然,半晌才道:“家母柴英,应该就是令师口中那位小姑娘,只是家母遇害应另有缘由。” “顾道长,我还是叫你顾兄弟吧!为兄许多事情需要向你求证。”既然顾磊这道士是假的,郭荣也不想道长,道长的叫着。 “看来今日走不了了,不如在此多留一夜。”郭荣提议道:“顾兄弟,婉妹,你们看如何?” “啊!”赵婉儿刚才一听巫山巫蟒巫蛟之名,便想起了当年双桥镇的事,后面他们说什么都没听到,听见郭荣唤自己,方才想起自己失态了,忙道:“好啊,我去和汪长老说说。”说着起身出门,衣角差点带翻茶水。 赵婉儿的慌乱顾磊看在眼里,心中顿感不妙,按理说小森安否?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这位赵姐姐似乎想回避。 赵婉儿逃也似的出了屋,失了魂般走了好一会,才想起找到汪长老道明情况,汪铁狮自然高兴,立刻安排人去准备。 赵婉儿原路返回,到门口踌躇许久不敢进去,转了个弯来到赵匡胤打坐调息的房间。赵匡胤在几人中功力最浅,内力几乎耗尽,这一打坐就是半天,刚刚收功就见大姐进来,问道:“大姐,几时动身?” 赵婉儿找了个地方坐下,愣愣出神,对赵匡胤的问话恍若无闻。 “大姐。”赵匡胤大叫一声。 “啊!”赵婉儿回过神,怒道:“叫什么叫,吓我一跳。” “还怨我,失了魂似的,怎么啦?” “没怎么。”赵婉儿故作平常道:“今天不走了,你姐夫和那位顾道长有事要谈。” “什么事?”赵匡胤好奇道。 “你管那么多。”赵婉儿横了他一眼,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内功心法?” “大姐你问这做什么?”赵匡胤打了个哈哈,不想谈论当年“鹿门寺”之事。 “怎么,问不得?”赵婉儿历声道,伸手便想去揪赵匡胤耳朵。 赵匡胤头一偏躲过,道:“有什么好问的,谁没点隐秘事。” 赵婉儿一听,悻悻然收回手,竟没再继续追问。 赵匡胤虽不知为何大姐今天如此奇怪,不敢再惊动她,悄悄溜出了门。 第八十三章 姐夫会和那小道长聊什么?赵匡胤想着来到了顾磊屋外,恰好屋内两人说到当年朱温墓中之事,赵匡胤发现他们说的和尚很像明明师伯,心道:难怪大姐一直问我内功心法从何学的。 不敢多听,赵匡胤装作刚到的样子直接推门而入,道:“姐夫,顾道长,你们谈什么这么久,今天不进城了?” “匡胤,来。”郭荣见是他,高兴介绍道:“这位顾道长说来和我颇有渊源,算作师弟也不为过,叫道长生分,不如叫顾师弟。” “恭喜姐夫,贺喜姐夫。”赵匡胤恭维着,好奇道:“顾道长怎地如此厉害!难道是打娘胎里开始练功的?” 顾磊亦是一乐,郭荣称他做师弟,虽然有几分玩笑的意思,但看郭荣样子却不似作伪,他这一路观察下来,郭荣这人做事细致谨慎,待人真诚,生性敦厚,码头上不是他加上后面的条件,那些灾民恐怕无法过冬,这等万家生佛之事做的平平常常,不着痕迹,事后又拂衣去,丝毫不贪功,作实令人佩服,所以顾磊也没推就,半应下这个称呼。 一时高兴,借着丐帮为他们准备的吃食酒水,三人扫开桌榻,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吃喝起来,酒过三巡,赵匡胤又重提先前话题,顾磊不愿说,可赵匡胤哪是好蒙混的,杯来盏去,顾磊酒桌上哪是他的对手,推脱不过,便将逃离巫山后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 两人听后齐叹天地造物之神奇,郭荣一时出神,暗道这等奇遇万难复制,自己与婉儿功法隐忧莫非真就没法解决!赵匡胤听到老僧处越发确定,打死也不能交待自己心法的出处,否则不说这位顾道长,就是姐姐姐夫也不会待见自己。 “哈!”赵匡胤脚踏板凳,一手搭在顾磊肩头,一手持壶道:“原来道长是打算偷走南唐储妃,此等妙事,怎能少了我赵匡胤。” 说着将三人杯子倒满,接着豪放道:“姐夫,你也不要赶我走,这江陵城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回。” 被他这么一打岔,郭荣也不再纠结,原本打算从顾磊这里打听解决功法隐忧的方法,既然顾磊解决方法的条件是天设地造,那么自己也毋须强求,此次本就是九死一生,以后事顾忌那么多做甚! “也不知那小蛾姑娘是何等女子,能令我顾师弟这样的神仙人物动了凡心!”郭荣先是打趣,接着道:“匡胤说的好!就将周府大小姐偷回去,一来成全了自家师弟,二来也破了他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局。” “姐夫,说到周府大小姐,那个小小姐也一块得了,养大了将来一块…”赵匡胤这人来疯,顺着话头说道。 “胡闹!”赵婉儿推门而入,嗔怪道:“多大人了,一天天的不着四六,看把顾师弟羞的。”这屋动静早就传到她耳中,平复心情后赵婉儿左思右想还是过来一趟。 说来奇怪,赵匡胤在谁的面前都能放浪形骸,唯独在自家大姐面前不敢,赵婉儿一进来,他立刻悻悻放下酒壶,嘴里嘟囔却不敢大声,擦了擦凳子坐下。 “就算明天要闯龙潭虎穴,今夜也得养足精神。”赵婉儿说着踢了赵匡胤一脚,道:“那么小的孩子你偷来做甚?你会养么?想养孩子和弟妹生去,还不滚回去!” 赵匡胤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拍拍屁股乖乖走了。 郭荣刚端起面前这杯,就见赵婉儿看过来,放下杯子佯装潇洒一笑,道:“顾师弟,早些歇息。” 赵婉儿赶走两人,看着顾磊没有说话,一时屋内静的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郭荣出门后撞见正鬼头鬼脑偷听的赵匡胤,拽着不情愿的他离开。 “赵姐姐,别来无恙。”顾磊终于打破沉默。 “嗯。”赵婉儿走到顾磊身前,上下端详了片刻才道:“世事难料,你活下来了,都当你活不了,才把你交给巫蛟带走。” “赵姐姐和二师父于我都有再造之恩,永世难忘。”顾磊诚恳说道:“我只是想知道…” “还不行。”赵婉儿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还不能告诉你小森的下落。” “为什么?”顾磊有些激动。 “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涉及许多人,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赵婉儿斩钉截铁道。 “你!”顾磊情急之下,伸手抓向赵婉儿咽喉,却在她喉头前停住,赵婉儿毕竟是救命恩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隐瞒小森的下落,但无论如何顾磊没法向她出手。 “赵姐姐你要怎样才会将小森下落告诉我?”顾磊问道。 “现在不可能。”赵婉儿对喉头的手视若无睹,但她也知道,不能给出合理的理由,顾磊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说道:“此行结束后,我再告诉你。” “此行结束?” “你也知道,荣哥要去江陵打探南唐虚实,我也是一定要跟去的,而此行凶险万分,我知道顾道长神通广大,若是能护我们安然返还,到时我自然告知你小森下落。” “…”顾磊没有立时应下,自己本就有其它事,哪能去做他们的保镖,况且一人还行,人数多了自己也护不了他们的周全。 顾磊半晌没有回答,赵婉儿问道:“莫非有什么为难之处?” “人太多了,情况不明。”顾磊解释道,其实若只郭荣一人,顾磊真想护他安全,因为他对郭荣颇有好感。 “若真有不测,你护着荣哥一人便是,不用管我们。”赵婉儿毫不迟疑说道。 “你还是赵兄?”顾磊问道。 “都是,我,你可以不用管,若只能保下一人,那必须是荣哥!”赵婉儿一字一顿道:“那是我们赵家欠他的。” “何至于此?”顾磊不解,若说赵婉儿牺牲自己,成全郭荣,还可以用爱情来解释,但她竟连自己亲兄弟也一并舍弃,就难以理解了。 “我说过了,当年后面发生了许多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你要答应,便与我击掌立誓。”说着,赵婉儿伸出手掌。 顾磊想想,道:“要是你出了事,谁告诉我小森下落?” “死之前我会告诉你的,放心。”赵婉儿扬了扬手。 顾磊看着她的眼睛,没发现一丝异常,伸掌击了一下。 赵婉儿回到自己屋子,见郭荣还未安寝,想必还是在等着自己。 “怎么还不睡?” “等你一块。”郭荣笑道:“怎么那么久?” “和顾兄弟多聊了几句。”赵婉儿平静道,只是两人相识已久,她的异常郭荣那会看不出来,只是没想到她与顾磊早已认识,还当她知道功法隐忧没办法解决,心里放不下。 “婉儿。”郭荣轻轻将赵婉儿搂入怀中,安慰道:“都怪我,还以为从顾兄弟那能找到办法,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嗯。”赵婉儿轻声应着,没有解释。 “不要再想了,已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反对,明日我们一起进江陵。”郭荣将头枕在赵婉儿肩头。“匡胤就不要去了,留在这接应我们。” “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大丈夫上阵杀敌,马革裹尸还,没什么想不通的。”赵婉儿拒绝将赵匡胤留下,她确定赵匡胤修炼的也是“独尊功”,既然如此何不轰轰烈烈搏一把。 “依你。”郭荣没再反对,赵匡胤做为自己的牙兵将领,自己要真回不来,他回去也没法交待。 第二天一早,四人准备齐当,便向汪铁狮辞行。 “几位,丐帮江宁分舵在码头和城内都有盘口,有什么需要只需吩咐。”汪长老将联络切口和暗语一一交待。 “汪长老,各位,留步。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几人和丐帮众人告辞后,离开了村子,牵着丐帮赠送的代步马匹上路。 “师兄,等等我!”就在这时,远远一个人一路快跑,赶了上来。 四人一看,正是那黄睛儿。 黄睛儿跑到近前,一把拉住顾磊的缰绳,不悦道:“师兄,怎可扔下我一个人。” 倒不是顾磊忘了他,只是汪长老说事情已经明了,这黄睛儿确是焦帮主选定的徒儿,希望顾磊能留下他,所以顾磊也不便要求丐帮放人,那料他竟追了出来。 “你不待在丐帮,追我做甚?”顾磊嫌弃道。 “我不,不好玩,他们都说要我做什么帮主,可上次我做过了,结果那些人都要我给他们找吃的,我找了,结果一打架他们都跑了,我不做,我要去找爷爷。”黄睛儿委屈道。 “找爷爷也不用跟着我啊!”顾磊有些无奈,这家伙夹杂不清,带着是个麻烦。 “跟着师兄,那些人不敢来抓我。”黄睛儿舔着脸讨好道:“师兄,我为你牵马。” 牛皮糖,甩不掉。 顾磊无奈苦笑,看了看郭荣,郭荣说道:“一起吧,这位黄兄弟也是个妙人,同路不无聊。” 郭荣他们都不反对,顾磊只好带上他,反正丐帮真要来要人,交出去便是。 江宁,又名石头城,金陵,建业,建康。 “果然有一番气度。”郭荣立马远眺江宁城感慨道。 “姐夫,此城于江南,若无一支强大水军,无法轻取,而水军必须有稳固的后方。”赵匡胤勒马在旁接道。 “先尽取江北之地,压缩唐国空间,再取蜀地,于中上游训练水军,可顺江而下,再取则易之。”顾磊说道。 “顾兄弟所言甚是。”郭荣昨夜已知顾磊通军事,现在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甚感高兴。 “姐夫,我们助顾兄弟抱得美人归后,不如让他也做个将军,总不能继续修道吧!”赵匡胤凑趣道。 “那感情好,就是不知道顾兄弟乐不乐意?” 顾磊微笑着不置可否。 进城后,几人牵马而行,一边饱览城里的繁华。 “八目上树摘扶光,浴火成魔断山梁,愿做小儿失故地,复燃不过三载光,雀儿衔来扶桑枝,不知又为那家忙。” 几人刚逛了一会,就在街角听到小儿正在传唱歌谣。除了黄睛儿,其余几人一听就明白这儿歌意有所指,那句“雀儿衔来扶桑枝”中的雀儿就是说郭威,整段应该是自大唐灭亡后到现在。 几人还想再听,结果那些小儿又开始重复,想来后面是没有了。 赵婉儿去街边买了些糖,分给那些小儿问道:“这歌是谁教你们的?” “没谁教,都在唱。”小儿纷纷答道。 “有多久了,一开始是那天?”赵婉儿又问。 “有几日了,反正这些天都有人唱,我们就学了。” 赵婉儿见这些小儿也不知道更多,不再问返回。 “荣哥,先去驿馆?”赵婉儿问道。 “找个客栈住下,我看这城内气氛诡异,看看再说。”郭荣答道,那儿歌让他心里打鼓,父亲的意图虽已明了,但南唐国都传的这歌谣传这么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叔祖,这歌谣您老怎么看?”周宗看着老人小心翼翼问道。 老人可真是老,白发稀疏,面容层层褶皱,看上去随时可能驾鹤西去,可却坐姿笔直。 “有故友驾到,逼我出面罢了。”老人闭眼答道。 “您,您要出面吗?” “先看看,意图不明显。天下十分,南唐独占四分,除那雀儿,其它不足为倶。”老人慢吞吞说道。 “可宫里那位正等着。”周宗赶忙说道,他知道以叔祖的脾气,你不说清情况的严重,他就能高高挂起。 “小娥回来许久了,别再关着了,进宫走走。”老人依旧闭着眼。 “就怕她不乐意。”周宗头疼道。 “你先劝劝,不行让她来见我。” “是,那孙儿去了。”周宗应道,小心退下。 回到自己书房,周宗一边吩咐将周宪带来,一边思考该如何劝她,这个女儿太让他头疼了,一跑几个月无音讯。 “爹爹万安。”周宪进屋规规矩矩给周宗请了安。 “坐吧。”周宗吩咐道。 “谢爹爹赐坐。”周宪规规矩矩坐下。 见周宪如此乖巧,周宗心中忐忑去了大半,一边书写一边和颜悦色道:“回来这么久,出去走走吧,前些日子皇后还说有些想你,正好这几天日头正好,进趟宫给太后请个安。”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周宗抬头便见周宪规规矩矩的坐着,可大眼无神早已神游天外。 周宗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扔下毛笔,喝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啊!”周宪嘟了嘟嘴,道:“不就是想看看我守宫砂还在吗?让他们派个人来看便是,这么麻烦做什么?” “胡闹!让你去你就去。”周宗怒斥道。 “不去,让人当猴子看,要去你去。”周宪抗争道,一脸不服。 “你。”周宗气极,拿起砚台就要砸到地上,可举到半空生生停住,知道这招对这女儿已经不管用了,自己书房的好东西已经不多了,果然一看周宪,正戏蔑的瞅着自己,压压火,周宗将砚台轻轻放回书桌,故作平淡道:“叔祖要见你,你即不服我管,就让他老人家管你。” “哦!”周宪略带惋惜的应道,似乎为没能毁去那块砚台失望。 “走,走,走。”周宗挥袖赶走女儿,拾起一块手帕擦去手上墨汁,努力平复着心情。自己从小吏做起,至同平章事,几经起复,自身才干是一方面,皇室信任也是关键,而皇室信任的源头却是叔祖的预言,作为“天星派”最后传人的叔祖,因其传承特殊,感应“皇气”尤为准确,在关于南唐皇室的预言上从未落空,只是可惜,“天星派”最为重要的秘宝“天星石”却早已四分五裂,自家先人只得到两块最小的天星石,叔祖虽然在天赋与卦象造诣上并不逊色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袁天罡,李淳风,袁李二人借助完整的天星石推得未来六十象,而近年来叔祖年事已高体力难支,借助这两小块“天星石”,最清晰也只能看到“大珠小珠落玉(yu)盘”的关键信息,依叔祖吩咐,大女儿周宪自出生起便带着那块稍大的“天星石”,这么多年过去,自己都开始怀疑的时候,没想到年过六十的自己竟还能得一个小女儿,莫非这征象真的落在自家两个女儿身上! 只是形势又起波澜,街面上那首儿歌虽只是传唱北地的五朝更替,可却隐含北南之争的寓意,谁对谁错尚不可知,可皇室却已开始关注,让周宪入宫只是试探,真正用意是希望叔祖给出明确的答案,可以叔祖现在的状况,再用“天星石”窥秘,能不能支撑过这一次都难说,叔祖可是周家的根基,叔祖不能有事。 想到此处,周宗大声道:“来人!” 侍候的老仆在外应声。 “传令下去,给我查,一定要查出那歌谣的出处。” 第八十四章 周宪仰着小脑袋,一路穿过自家后院,来到后山前的一座茅屋。 一脚踹开半掩的扉门,周宪气冲冲而入,气鼓鼓坐到老人面前。 老人眼都没抬一下,半闭打坐,许久,周宪脾气要磨完前,老人乐呵呵道:“看到了?” “看到了。”周宪虽有不甘,依然答道。 “那你还不服!”老人得意道。 “服,也不服。”周宪道。 “何为服?何为不服?” “我看到龙了,你猜的很准,这我服。”周宪解释道:“可龙这玩意,那次改朝换代不出现几次,你说那预言一定落在我身上,这我不服!” “哈哈哈。”老人开怀大笑,这一笑脸上褶子更皱了。道:“无赖,我助你逃离家,让你亲眼看到,亲自证明,结果你还耍赖,你让叔祖如何做才能相信!” “不用做了,反正我不信!”周宪说着摘下耳环放到老人手中,道:“还给你。” 老人拿起耳环细细打量,对周宪的反应毫不生气,手一合将耳环揣入怀中。 老人的反应令周宪惊奇,想想中老人的苦劝没有到来,周宪有几分失措,就听老人道:“还没见过你妹妹吧,去看看吧,顺便将那副耳环拿过来。” “你要做什么?”周宪大惊失色。 “年轻人不肯担责任,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只能为家族尽一份力咯!”老人微笑道。 “不行!”周宪一把抱住老人,就要从他怀中抢回耳环,道:“再使用你会死的,我要毁了它。” 老人按住周宪的手,轻声道:“痴儿,莫要挣扎了,该来的总会来。” “不!我偏不!”周宪大哭道。 “不哭,叔祖会为周家找到最好的生路,卜卦一辈子,我自己竟然不信命!”老人自嘲中透着几分落寞。 “不,叔祖不要死,我服还不行吗?”周宪悲伤万分,叔祖的预言虽将自己卷入命运的漩涡,可他也是家里最爱护自己的一个,最不把自己当工具的那个。 “先让叔祖为你最后趟一次吧!我老了,我武叔为早已被命运牵连,如果让你们改姓周还摆脱不了,那就认命吧。”推开周宪,斩钉截铁道:“三天后,我要卜最后一卦。” 在客栈安顿下来的顾磊、郭荣一行人,简单梳洗用膳后各自安寝。 “不知又为那家忙。”郭荣口里念叨着那句歌谣,心中惴惴不安。 “荣哥,还在担心吗?”赵婉儿担忧道:“不如明天就去鸿胪寺,签完密议赶回去,。” “不忙。”郭荣还是不打算这么快与南唐接触见赵婉儿有些不解,郭荣解释道:“我们的首要之敌是残汉刘崇与契丹人,而南唐正盯着南楚那块肥肉,这份密议与其说是我们与南唐的协议,不如说是各自安心放手大干的保障,所以有固然好,没有也还是得那么干,这是我们开始的想法,现在情况变化,南唐可能早就对南楚动手,就看他们后续能否顺利,想比他们,我们压力大多了。” “那我们回去算了,那歌谣听着怪瘆人的,监国大人想必也会犯嘀咕,我们在也能助他安心。”赵婉儿提议道。 “不妥,现在尚不清楚这歌谣是大江南北到处传开了,还是只在这江陵一地,明日你先去联系一下我们的人,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没有。”郭荣分析道。 “嗯。”赵婉儿知道郭荣决定了,没再反对。 “对了,那天匡胤用的“般若掌”是怎么回事?”郭荣问道。 “我问过了,匡胤说当年逃亡途中结识了一位少林大师,学过几招,可惜没学全,这不是能发不能收,被自己给伤了。”赵婉儿解释道。 “那还好,匡胤还是最好不要与少林寺牵扯太深,母亲当年有一个对头就出自少林寺,而母亲之死大有疑点。”郭荣严肃说道。 “我知道,师姐提过。”赵婉儿点头表示明白,她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另一间房内,顾磊正看着黄睛儿无聊的缠绕双手玩,一会左手缠右手,一会两手打结。 “黄睛儿,你的身体打小就这样吗?”顾磊好奇问道。 “没有啊,是那个人教的。”黄睛儿眨巴眼答道。 “那个人是谁?” “一个怪人,他抓了我,还有好多和我一样的小孩子。”黄睛儿脸露恐惧答道:“好多好多,每天都有人死去,好可怕。” 一个怪人?抓小孩做什么?顾磊有心再问,可见黄睛儿都快缩成一坨了,便按下心中的疑问不再多问。 这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赵婉儿便出去了,黄睛儿吃过早饭便嚷嚷着要去找爷爷,顾磊只得答应,遇见无事可做的郭荣赵匡胤,顾磊一邀,没想到二人欣然应和。 在街上闲逛了一圈,黄睛儿倒是见吃要吃,见玩要玩,爷爷没找着,倒是吃了个饱玩了遍。 “黄睛儿,你和你爷爷在那走丢的?”赵匡胤问道。 “我不知道啊,反正好久了,爷爷该着急了。”黄睛儿想想答道。 “在那丢的不知道,丢了多久不知道,你这找法要到何年何月。”赵匡胤不满道。 “反正找啊找,就找着了。”黄睛儿满不在乎的说着,擦了擦满嘴的油。 这时一家酒楼里传出来一阵胡琴声。 “爷爷!”黄睛儿瞪眼大叫,拔腿就往酒楼里闯,顾磊三人见状连忙跟上,害怕他闯祸惹出麻烦。 黄睛儿冲进酒楼,抱住酒楼大厅内一个拉胡琴的瞎眼老头双腿痛苦道:“爷爷,黄睛儿可算找到您了。” 老头充耳不闻,一丝不苟的将整首曲子拉完,收了酬资,方才摸着伏在脚下,黄睛儿的头道:“黄睛儿,下次可不能乱跑了,再丢就找不着爷爷了。” “嗯。”黄睛儿呜咽着认真点头。 酒楼跑堂的伙计刚想驱逐这对爷孙,又见黄睛儿身后站着的三人,个个气宇轩扬,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赵匡胤抛出一锭银子,道:“开个雅间。” 伙计接住银子,连忙去安排。 顾磊见那老头也是一身破烂道袍,才知黄睛儿为何也穿道袍。郭荣这时上前道:“前辈,黄睛儿找您可吃了不少苦,今日重逢,不如一起喝一杯。” “正好,我闻了半天酒味也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老道拎起胡琴,道:“那就多谢三位小友了。” 不想这老道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如此灵敏,酒楼这般吵杂的环境,竟能精准分辨出黄睛儿身后跟着的是三个人。 雅间落座,顾磊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道姓罗,三位皆是人中龙凤,叫我一声罗道人便是。”说着老道罗道人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丝毫看不出他眼睛哪里不方便。 “好!上等金陵春。”罗道人赞道:“听说南唐最好的美酒是宫里的龙脑浆,不知这次能否饮到。” 郭荣顾磊都不是好酒之人,对此一窍不通,倒是赵匡胤喜欢饮酒,忙问道:“前辈,那龙脑浆是何物?难道比这金陵春更嘉,比之秋露白,金酒又如何?” “秋露白!”罗道人一听停下手中杯,突然道“黄睛儿,我们该回去了。”说着就要立刻动身的样子。 这老道突然的变化,令三人不解,不过有本事的人都脾气大,能调教黄睛儿这样的孙子,想必老道本领也不凡。 “前辈,何必急于一时,今日天色渐晚,休息一夜明日再启程吧!”顾磊劝道,关于黄睛儿身上的秘密,他还想向这位罗道人打听打听。 “是啊,顾道长说的有理,前辈且多饮几杯。”赵匡胤也劝道。 “哦,这位顾小友也是修道之人?”罗道人有些意外,接着道:“可惜红尘牵扯太深,恐难脱身了。” 郭荣赵匡胤还有些意外,好奇罗道人为何这样说,可顾磊笑笑没在意,这罗道人能看破没啥好奇怪的,这世间奇人异士那么多,谁知道那位就有特殊的本事,何况也没说错。 “罗道长,对这几日流传的歌谣怎么看?”郭荣见顾磊不辩解,猜测这罗道人估计说中了,便求问道。 “不怎么看,那就是我编的。”罗道人语出惊人。 “什么!”三人齐声惊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罗道人不在乎道:“为了找他,到了这里,想起一个以前坑过我的家伙,便编了个歌谣想激他出来相见,可这老乌龟躲在家里不肯相见,既然如此,人也找到了,自然是打道回府了。” “呵呵。”“原来如此!” 不想挑动金陵多日风波的歌谣,竟不过一时玩笑之作。 郭荣不由自叹是否过于紧张了。 “不知道长的故人是那位?”赵匡胤好奇道。 “一个以前叫武叔为的家伙。”罗道人鄙视道:“那家伙最擅长装神弄鬼,如今做了老祖还是那么猥琐,听说他准备将后辈送去做未来的皇后。” “咔嚓”顾磊手中的酒杯粉碎,他听出罗道人说的应该就是周宪的那位老祖,心情激荡下一时没能控制住。 “我说你身上的红尘气怎么这么重,原来牵扯到她。”罗道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罗道长,这也能看出来?”赵匡胤嘴快,先问出来。 “一般人气太杂,看不出,但这位道友不一般。”罗道人说着,几次想睁开眼皮,却又强行闭住。 “怎么个不一般?”郭荣问道,昨夜听闻了顾磊讲述后,他虽放弃了复制顾磊的想法,但也希望能找到解决自身功法隐患的其它途径,现在见这罗道人竟能通过观人气机知其隐密,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罗道人转过头不再看顾磊,再望向顾磊他都快忍不住睁开眼皮了。 一杯,两杯,三杯。 三杯下肚,罗道人吐了一口酒气,颓然说道:“老道一生就要毁在这张嘴上了,管不住!总想说!” “罢了,罢了!”罗道人叹着气,端起酒杯才发现是空的,旁边赵匡胤连忙将杯满上。 又连干三杯,罗道人这才放下杯子,道:“我也想知道,顾道友这般晶莹剔透的人,为何会在红尘中打转!” “可要看清原因,老道可要豁出老命了,你们不但要答应一件事,而且顾道友也不能遮拦。” “道长尽管说来听听,能做到我们自然全力相助,至于顾师弟…”说着郭荣看向顾磊,毕竟不运功遮拦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可以。”顾磊点头道,对于自身的状态,他自己也很好奇,巫山只是一个武学门派,派中关于修道的经籍不多,顾磊知之就更少了,能借此机会一窥究竟,至少以后修炼的方向好掌握些。 老道听他答应,说出自己的条件:“那武老鬼不想见我,我拿他也没办法,可过几天他必然要开坛问卦,到时候皇室定会层层把守,原本我把握不大,但现在几位能助我到他升坛的地方,我就拼着损耗功力看上一看。” “多久?”这条件不算苛刻,但于此时却是麻烦,郭荣等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顾磊本打算只要周宪同意,就可以带她远走高飞,现在多了保护郭荣的任务,要再去完成老道的约定,真是分身乏术。 “最多三五日,只要他准备升坛,我就会有感应,到时候通知你们。” 郭荣和赵匡胤都看向顾磊,因为无论是查看需要他的配合,还是最后突袭周家叔祖卜卦的地方,都需要他来决定,顾磊可是要拐走周宪的人,但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小姑娘到时候不愿和他走怎么办,比如这罗道人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又不知道根底,他要是别有用心,到时候两头为难的也是顾磊。 “前辈,你一定要找周家叔祖所为何事?”顾磊考虑片刻后问道。 罗道人捏着下颌的稀疏几根胡须顺了几下,道:“老道只想问个结果,当年的,现在的。” “当年的?”老道这话说奇怪,当年的还需要问什么结果? “你们看。”老道说着伸出两指按在自己眼皮上,就见眼皮直接凹了下去,原来老道不止是瞎子,他是直接没有眼珠,只是外人表面看不出来。 “小子,你是不是因为武老鬼那个小姑娘,怕我对他不利!”几人还在震惊之余,老道对顾磊问道,语气颇为不屑:“糊涂!我是去救他,否则这老东西绝对下不了法坛。” “怎会!” “怎么不会,此中隐秘不足为外人道,但你们相信我便是,行不行一句话,磨磨唧唧做甚!若不是为解我心中数十年的疑问,那管你们那多事!”老道有些生气了。 “行!”顾磊脱口而出,关心则乱,一听老道说事关周宪,便顾不得辨别话中真假。 “坐好,放松。”老道说着转头面向顾磊,好像是对其余人道:“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呼失措。” 赵匡胤心中一晒:有啥好大惊小怪的,我们尸山血海什么没见过。 就见老道睁开眼皮,露出黑洞洞的眼窝,没甚出奇,就是有点瘆人而已。 “果然是那小妮子,贫道不知说什么好,庄子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道友好自为之!”老道絮絮叨叨着,脸色慢慢凝重,不知看到了什么,或者什么都看不到。 老道双手食指中指并拢,运功放在双眼上,待手指拿开,那眼窝竟迸放出光华,郭荣与赵匡胤刚看一眼,就觉人魂要被吸走一般,惊赫下慌忙移开目光。 “竟还有一道金粉气,帝后之像比周家小妮子还成型,不对,这是什么?金龙!”老道此时只是喃喃自语,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免揣测老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二,三。”老道不知在数什么,就听他突然惊叫起来:“三条金龙,怎么可能?” 老道茫然中往旁边一扫,“哎呀!”一声,眼窝中流出两道血痕,忙用手指遮住眼窝。 “黄睛儿。”老道大声喊道。 “我在这。”黄睛儿一直在大快朵颐,抬头看见老道眼下两道血痕,忙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老道一把抓住黄睛儿的胳膊,神色方才镇定下来,道:“没事,我们走。” “道长,那我们的约定?”郭荣问道。 “不作数了。”老道一口否定,说完就想走。 赵匡胤不干了,叫道:“总得讲清楚你看到什么吧!” 老道不理他,直接拉着黄睛儿朝外走,赵匡胤正好挡住路,伸手抓向黄睛儿的另一支胳膊,哪知眼前一花,老道拎着黄睛儿闪过他,出现在雅间门口,步伐之诡异远超那夜的黄睛儿,看来黄睛儿的步法就是老道传授。 “前辈。”顾磊唤了一声,并未出手阻止。虽不知老道为何毁约,可自己好像也没啥损失。 老道一顿,头也没回,道:“贫道食言了,此事有干天和,不可说,告辞。” “爷爷,怎么说走就走啊,我才吃个半饱。”黄睛儿叫嚷中,与老道消失在门外。 老道一走,三人只感郁闷,这老道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兀,回头想他的言行都无头无尾,令人莫名其妙。 没了继续吃喝的兴致,三人结账出了酒楼,回客栈的路上,顾磊对一路郁郁寡欢的郭荣道:“郭大哥,本以为能从罗道长那打听到些事情,可惜…” “顾兄弟哪里话,是我奢望找到解决功法隐患的方法,本就需要兄弟相助,不行也怪不到你。”郭荣洒脱一笑,道:“家母在世时,家父与我都不用关心这问题,因为她的功力高过我两许多,可以轻松化解即将过线的内力,现在…” 郭荣说着突然对顾磊郑重道:“顾兄弟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郭大哥尽管讲。” “我现在只担心婉儿,她早已迈过线,而她的天姿差家母甚多,一旦把控不住…”郭荣担忧道:“顾兄弟可否想想办法,助她稳定修为。” 没敢一口应下,顾磊一边向郭荣求证柴英当时的做法一边附思着,他曾经助大师父巫蟒吸取过内力,可那时候有小龙师父作桥梁,后来几次都是对敌,对手都是非死即伤,需要试过后才知道。 赵匡胤跟在两人身后,越听越心惊,那夜他只听到两人谈话的后半程,还不知道这功法竟有缺陷,自己没有发作,只是一来没修炼到高深处,二来后面的心法他确实也不知道,想到当年明明大师突然发狂,他不由一边暗自庆幸,一边默默竖起耳朵。 第八十五章 回到客栈时,正好碰上等待的赵婉儿,赵婉儿走到郭荣身边轻声道:“我去问过,他们也说那歌谣就是这几天出现的,可惜没有线索,后来我又去了丐帮分舵,请他们帮忙,结果得到一个消息,李舵主说他不在的那几天是有人托他们传播这首歌谣,不过那只是一个对他们有恩的大善人,却不知有何目的,后来在我请托下,他们去问过,那善人说有个道士给他看了相,传播歌谣就是酬劳。” 郭荣一脸喜色拉着她说道:“这些不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比现在的安危更重要?赵婉儿看着兴奋的郭荣有些疑惑。 “顾兄弟或许有办法帮到你。”郭荣高兴道:“都怪我太着急了,没搞清楚便下决定,刚才我与顾兄弟说起当年母亲为父亲和我化解多余内力的情况,顾兄弟说他也可以试试,这样一来,你的问题就可以解决,实在是去了我一大心病。” “你莫不是又想赶我走,与顾兄弟合伙蒙骗我吧!”哪知赵婉儿不信。 “我怎敢蒙骗娘子?”郭荣心情好,言语也不似往常那么稳重。 “真的?”赵婉儿狐疑的看着他,发现他好像没说谎,若不是真的,郭荣不会如此高兴,言语也不会如此轻佻,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般亲密的话,要知两人此时并未婚配。 “德行。”赵婉儿剜了郭荣一眼,问道:“那你和监国大人呢?也能解决吗?” “不忙,先解决你的问题。”郭荣拍着她的手,道:“我与父亲都没过六层,况且阴阳两属。” 赵婉儿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当年柴英便一再警告她,不要轻易越过六层,到时候即便柴英也没办法处理,因为功法一过六层,修炼的内力便因性别有了阴阳两种属性,柴英可以化解比她低的阳属性内力,强行将对方修为打低到六层,却不能化解同为阴属性的内力。 顾磊只要有柴英的境界,就能就能将她的修为压低,可她知道顾磊的身份后,就不敢相信顾磊会帮助她,所以对郭荣也没提,此时郭荣反倒先提起这事,她有些意外,不清楚顾磊是何打算,她没将小森的下落告诉顾磊,顾磊会先替她解决问题吗? “顾兄弟要劳累你费心了。”赵婉儿堆出笑容道。 “赵姐姐客气,且先试试,我的状态有些特殊,柴前辈的方法不一定行得通。”顾磊倒是没考虑那么多,真要可行不过只是顺手的事,他没想过拿这要挟赵婉儿。 “先回客栈。”郭荣招呼道,他不知顾磊和赵婉儿之间的恩怨,所以兴致很高。 “荣哥,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有人跟踪,半路被我甩掉了,需要换个地方吗?”事关安全,赵婉儿不能不提。 “换。”郭荣果断道:“不管是什么人,都是不怀好意。” “早些换好地方,让顾兄弟试上一试。”郭荣边走边说,还不忘吩咐赵匡胤。“匡胤在这盯一会,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我们走后再跟上来。” “好的,姐夫。”赵匡胤应着放慢脚步,悄悄藏到角落里。 其余三人回到客栈,收拾了包裹,接过账便离开了这家客栈,转了几条街后才在另一处坊市内找了个住处。 简单梳洗后,四人重新聚到一屋,赵婉儿没有驱赶赵匡胤,这兄弟实在不让她省心,让他见识见识也好,省去自己还要叮嘱他不要修炼过速。 “郭大哥,赵姐姐。”顾磊待几人坐定,先说道:“当日发生那奇妙之事后,我便无法修炼内功了。”话音刚落,其余三人齐现惊讶,但都是心思沉稳之辈,知他还有后话,没有出声询问。 顾磊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原本的内力转化为一种无阴无阳的东西,我暂且称作“真气”,它最显着的特点便是恢复、治疗、甚至是再生。” “想用它化解赵姐姐过盛的阴属内力可能不对症,但我有一吸取内力的法子,只是过程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被吸之人的根本。” 说完顾磊看向郭赵二人,情况已说明,敢不敢冒险就要看他们愿不愿意。细数过往使用的经历,对手都是非死即伤,伤也必须是对方有能力自己摆脱,如郑鹤,花飘飘能保住性命也是自己拼着自残才成功的,而没能力自行脱离的都已是冢中枯骨,如一开始的两个“芙蓉堂”令官,最后的无量剑派掌门丁大智。 “顾兄弟尽管施为,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夫妻同心,郭荣一看赵婉儿便知她不会退缩。 “那好,这便开始吧!”顾磊伸掌抵在赵婉儿后背,最后提醒道:“若我也无法控制,赵大哥定要将我震退,万勿留手,万勿迟疑。” “我明白。”郭荣点头答应。 真气随心意在顾磊手掌与赵婉儿后背间进出,果然赵婉儿的内力基本不反抗,遇之则退,就算赵婉儿控制它们也不上去与顾磊真气交锋,直到退到气海穴,那些内力竟主动抱团聚集,收缩紧密竟有突破她现在七层功力,朝着八层进发。 顾磊赶紧将真气撤回,那些内力这才散开,但赵婉儿估计,就这么一小会,足顶自己修炼一个月。 若是别人,自然是欣喜异常,可对赵婉儿却不是这样,功法越到后面,内力越狂暴,一旦自身境界跟不上,控制不住,就是一个大大的隐患。 看来柴英用的法子,顾磊完全用不上。 “我要换了。”顾磊提醒了一声,郭荣看赵婉儿表情就知道没成功,刚有些失望,闻声一凛,连忙做好准备。 气运“云门”,顾磊收掌改为扣住赵婉儿肩井穴,“少商”变吐为吸,可才刚开始,顾磊和赵婉儿同时脸色大变。 “太快了。”此时不同刚才,先前赵婉儿内力还表现出抗拒,这时却如百鸟投林般宣泄而出,赵婉儿拼命收纳也阻止不了一分,顾磊想松手也做不到。 “嘭!”郭荣哪敢怠慢,一掌击在顾磊肩头,顾磊身子朝后,扣住赵婉儿的手竟没震脱,带着她一起向后,旁边赵匡胤情急一把抓住她的手,刚一接触,自己内力也一同朝赵婉儿涌去。 “快!”顾磊大喝道。 郭荣一掌没有建功,便知要坏,脚下探步,插入两人之间,双掌分别向两人击去。 “嘭”“嘭”一掌击在赵婉儿后背,一掌击在顾磊胸口。 这次总算将两人分开,赵匡胤脚一软和自家大姐滚做一团,而顾磊被击飞重重撞在墙上。 “顾兄弟。”郭荣用尽全力一击,一般人必定丧命,见顾磊撞在墙上就要上前查看,顾磊此时却已缓过来,冲他摆摆手,他这才反身查看赵婉儿的情况。 此时赵婉儿脸色苍白,就如大病一场,在手忙脚乱的赵匡胤帮助下才能坐稳。 “如何?”郭荣急切问道。 赵婉儿轻轻点了点头,开始运功自己疗伤。 郭荣欣喜若狂,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一直待赵婉儿运功一周,脸色才慢慢恢复好看些。 “赵姐姐,我为你运功疗伤吧!”顾磊主动请缨道,他也没想到这次比历往都凶险,赵婉儿经脉受创必然胜过郑鹤,而自己真气疗伤有奇效。 他自己受那掌看似严重,其实伤害不大,他及时引导赵家姐弟两的内力布在胸口,郭荣无异于是与她两过了一招。 “我好多了,多谢顾兄弟。”赵婉儿婉拒了顾磊的好意。 既然赵婉儿不愿意,顾磊也不便强求,其中缘由应该还是与小森有关,她不想领自己太多情。 想了想顾磊朝郭荣告辞,返回了自己屋子。 刚坐下修行,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这一天的事情不时冒出来,周宪,小森,赵婉儿等诸般人物交织出现在脑海,这时顾磊才充分体会老道说的红尘苦海难脱离。 想现在就去周府,见见小蛾,却又怕她不适应已长大的自己,辗转中,夜色消退,天色已放鱼肚白。 习武之人早起,今日却是异常,很晚隔壁的郭荣等人才有动静。顾磊听到方才也洗漱妥当,出来时见到赵婉儿状态依然不好,只是她装作如常的样子。 郭荣不停的向顾磊道谢,顾磊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昨夜是否成功他心里也没底,真正清楚的赵婉儿不知什么心思,好像刻意疏远顾磊的样子。 用过早膳,顾磊提出要出去一会,赵婉儿也没反对,按协议顾磊应该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的,既然她不反对,顾磊没再回房,直接出了客栈。周府位置好打听,只是那处都是达官显贵,好在顾磊一身道袍,而南唐君臣往日喜好结交文士,奇人异士也不少,倒也不那么显眼。 绕着周府走了一圈,趁人不注意,顾磊轻身一纵便翻了进去。 周宗身为南唐内枢使,同平章事,如今晋太傅衔,府邸又岂会小,顾磊小心避开来往之人,跟着几个女仆来到后院。 可惜这些仆妇都不是周宪那院的人,进了内院便分开各自去自家所属院子。 现在正是白天,顾磊一时弄不清方位,走檐窜瓦也不可取,况且周府的看家护院也不是吃素的,当日在无量山周府那位四叔也是高手中高手。 好在他艺高人胆大,耳目聪灵,躲在暗处偷听了一会便找到了目标。 是两个小丫头结伴来为乳娘到内院小厨房,取专门为乳娘做的吃食,顾磊听周宪说过,她的小妹妹出生不久,按时间算现在也还未满周岁,大户人家专门请得有乳娘哺育,同为嫡女想来周宪住所应该不会离太远。 顾磊寻声而去,悄悄跟在两个小丫头身后,经过一个院门时,两个小丫头齐齐绕道远离大门一边,小心翼翼走过,其中一个探头探脑朝里看了一眼道:“大小姐今天好安静。”另一个瞪了她一眼怪道:“少惹事,仔细被张嬷嬷看到。”前面那个回道:“怕什么,大小姐又不会拿下人出气,也就是摔些东西。多好的东西,摔了多可惜。”“呵呵,大小姐多鬼啊,每次摔的都不是她房里的,上次兰姨娘最爱的屏风就是,把老爷气得脸都黑了。”“大小姐可不怕老爷,有叔祖老爷宠着,谁能拿她怎样!”两个小丫头说着朝前面一个院子走去。 顾磊知道了周宪的住处的具体位置,不再跟着那两个小丫头,可也没进那个院子,里面没几个人,而且都是在偏屋里面,看来周宪今天就不在家。 想了想顾磊在院子门边角落摆了三颗石子,周宪只要看到就应该知道自己来过,先给她报个信,有个心理准备。 “陛下,北边的密使到江陵了。” “哦,是何人?”李璟问道。 “郭威义子郭荣。”那人回道:“原是郭威原配柴夫人兄长之子,后来柴夫人无后,便过继了过来。” “郭威亲眷都被刘承佑几乎杀绝了,亲近之人除了这位义子郭荣,就只剩一个外甥,一个女婿,你们看这郭荣有没有机会?”李璟环顾下方几人问道。 下方几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人站出来回答。 李璟等了一会,笑笑没再追问,这些老狐狸都不会在立储的问题上发表意见的,哪怕是别国的。 “周老那有什么确切的推算吗?”李璟看着周宗问道。 “还没有。”周宗硬着头皮答道:“但叔祖说就在这两日,时机就应该成熟了。” “嗯。”李璟貌似不在意的回了一声,毕竟身为皇帝,在这种巫蛊之事上不能表现得太过热心,否则另外几位就要开始直谏了。 “没事就退下吧!”李璟挥了挥手,这帮老家伙有事不明说,天天绕圈子,他实在有些厌了。 “陛下,臣有事要奏。”宋齐丘上前一步道。 “说。”李璟扶额道,每次都来这一套,等到最后他就有事,搞得他最重要似的,烦都烦死了。 “陛下,那郭荣正值壮年,随郭威久经沙场,而且官声极好,不如趁此机会,剪除郭威一翼,就算其日后真全夺了刘氏基业,也后继无人。” 李璟一听颇为心动,身子坐直了些。 “不可。”李景遂情急反驳道:“皇兄,我们已介入南楚,再与北面反目,恐难首尾兼顾!” 李璟有些犹豫,情况确如皇太弟李景遂所言,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但见宋齐丘的神色,好像还有其它话不方便讲的样子,便道:“没事散了吧。” 今日小朝会,几位重臣出了大殿,就见宋齐丘找了个借口往回走,其它人心知肚明也不点破。 “殿下。”见宋齐丘走远,剩下几人追上李景遂劝道:“还请多劝陛下勿要因小失大,国力不足以支撑两面作战。” “诸位放心,我自会找机会劝谏。”李景遂满口答应,心中却想到:你们那会知道我这身份的尴尬,皇兄一方面野望天下,一方面又听信天意玄学,两相左右反复,制定的策略政策不能长久,自己的话也难改变他的心意。 出了宫门,各家马车载着自家主人离开,周宗上了马车却吩咐多等一会,过了一会周宪进来将抱着的礼盒丢在他身上,气呼呼往旁边一坐,喊道:“回府。” 车夫得了命令,立刻催动马车朝家赶。 “都见过了?”周宗拂开身上的东西,不动声色问道。 “见过了。”周宪嘟嘴天,指着那些礼盒一个个道:“咯,太后的,皇后的,贵妃的。” “还有这个,是皇太弟妃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位贵人哪匀过来的。”周宪拿起一个礼盒道。 “怎么这么快,不多待会。”周宗见女儿好像心情不算太差。 “有什么好待的,我撸着袖子走一圈不就行了。”周宪晃了晃盒子,听着声音猜测里面是啥东西。 “胡闹!”周宗呵斥了一声,可见周宪毫不在意,索性闭上眼睛养神。 周宪偷瞄了她爹一眼,知道再闹腾也没用,扔开盒子,学着老头的样子闭上眼。 一路上父女俩没话,进了周府周宪打先蹦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周宗在后面喊道:“东西不拿了?我让人送过去。” “不用了,留你屋吧,你那都没好东西了,摔起来都不开心。”周宪远远回了一句,后面马车下来的仆妇丫头连忙追上她。 周宗一乐,还行!知道心疼老爹,小女孩摔摔东西,发泄一下也无妨,四弟回来时已证实叔祖的预言,而且带回来了证据,尤其是一张蛟蛇化龙的蜕皮,那张蜕皮已有三爪,是江上渔民打捞出来的,周宪也看过,应该是认命了。周宗扶着仆人的手臂下了马车,吩咐下人将东西收拾了。 走到自己单独居住的院子,周宪刚要迈腿进去,一眼瞟见角落顾磊做到记号,心中狂喜的周宪生生按耐住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房间。 一进屋周宪便扎进棉被里狠狠开心了一会,他终于来了,今天宫里的贵人们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住进宫里的意思,自己虽装糊涂搪塞过去,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惜他来的时候自己凑巧不在,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那家伙也不标记个时间,自己好做些准备。 周宪一边盼着能见到顾磊,一边又担心他撞上四叔,也不知道现在的顾磊能不能打得过四叔,四叔在南唐只排在那宋老鬼之下,上次宋齐丘剑刺顾磊的样子总是出现在她梦里,那血肉模糊的场景一次次让她揪心得从梦中惊醒。 第八十六章 离开周府,顾磊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等待的时间过分漫长。他不想回客栈,今天赵婉儿的态度太奇怪了,他还真怕她突然撕毁协议,那样他还真能动手强迫她说不成?其实内心希望南唐动手,到时候自己能替他们解决麻烦,到时赵婉儿看在他出手的份上痛快说出小森的下落。 “师兄。” 顾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黄睛儿。 黄睛儿见是他,先是欣喜,接着一张脸垮了下来,一副要哭的样子。这副表情若是个孩子倒罢了,出现在一个壮汉身上就有些滑稽。 “怎么,找我?”顾磊忙问道,真怕黄睛儿哭出来,大街上那么多人,实在是不好看。 “是!”黄睛儿瘪着嘴道:“师兄,我找你一天了,肚子都饿瘪了。” 这么大个人会把自己饿着,顾磊笑道:“不会自己买些东西吃?” 黄睛儿两手一摊,道:“爷爷不准我拿别人的钱!说要自食其力。” 什么拿别人的钱,那是偷好吗?这黄睛儿长这么大怎么过来的,难道和罗道人一直深居野外不成。 “走,我给你买些吃的,找我何事?”顾磊边走边说,从怀里掏出钱袋。 “是爷爷叫我来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事。”黄睛儿见顾磊掏出钱袋,两眼放光,亦步亦趋跟上。 “这,这个,还有那个,都要一些。”黄睛儿点了一堆食物,眼巴巴的催促顾磊赶紧付钱。 顾磊苦笑着付了账,心道还好当时张同给的银子够多,也不知老道是怎么养活这个大肚汉的。 跟着边吃边走的黄睛儿,一路来到城根下,又七拐八绕的才走进一座小庙,里面传来阵阵胡琴声,看来老道兴致不错,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不过照黄睛儿的情况,老道又没去卖艺,肯定也是饿着肚子。 老道见二人到来,停下了拉曲,将胡琴放在身边。黄睛儿上前伏身在老道身旁,道:“爷爷,你吃。”老道摸了摸他的头,宠溺道:“你吃,爷爷不饿。”黄睛儿转头将食物递给顾磊,道:“师兄,你吃。”。顾磊顺手捏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 “道友已非肉体凡胎,怎还这般在意口舌之欲?”肉刚进口,老道便问道。 顾磊不解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老道恍然道:“原来道友并没有我道家传承,那是如何练成如今的境界的?” 顾磊恭敬一拜,道:“还请前辈教我。”接着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道友这般奇遇可一不可二,说是天造地设不为过,还望道友珍惜。”老道感慨道:“请教不敢当,老道当年也没有道友的境界,不过是修行时间长了些,彼此做个交流吧!” 顾磊不敢接话,他这道士只不过是一身衣服而已,道门知识几乎没有,只有请教的份,便静待老道授教。 所幸老道也不藏私,将自家修行的感悟一一道来,顾磊旦有不解也细细讲解,时间飞快,转眼已华灯初上,月挂树梢。一旁吃饱喝足的黄睛儿,早已在老道脚边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两人都恍然不觉,老道眼瞎不觉天黑,顾磊在这环境中视物也如白昼,直到庙里的道士来点灯,两人这才发现时间过了许久。 “前辈,这黄睛儿是个什么情况?”顾磊今日接收了许多东西,有些能领悟,有些需要慢慢消化,便不再继续请教,问起黄睛儿的情况。 “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所遇非人。”老道伸手轻轻抚摸着黄睛儿的脸庞,回忆道:“贫道能重见天日也因他,和那个怪人。” 怪人!黄睛儿也曾提起,不过当时顾磊没多问,黄睛儿提起他满脸恐惧,这次在罗道人这应该能得到答案。 “想当初老道为报钱镠知遇之恩,所以动了替他逆天改命的心思。”据老道言:他是唐末太和七年生人,年轻时屡试不中,黄巢祸乱避居五华山时,才开始修道,光启三年五十五岁时又重新入世,归依吴越钱镠,以道入仕,力图提炼出一套供天下人使用的“太平匡济术”,可惜吴越地域狭小,虽倍受钱镠信重,亦无法一展抱负,于是老道便动了以道术改气运的想法,可他一人能力不够,就找上曾经在九华山一同隐居修行的好友,那位好友于他而言道术上是亦师亦友,尤其其卜算方面,天下无出其右。两人一起推算了方案,设立了后路,只是在执行到后期时,两人发生了分歧:好友认为吴越气运不足,需使用其它方法补足,否则不能进行最后一步,而老道却认为好友所使补气运方法有伤天和,两人争执不下,最终老道决定继续计划,他认为那一点点缺少的部分可以以身代之,只求好友不要放弃,能助他一起完成心愿,可好友却不肯做无谓的牺牲。 老道深感天不假年,迫于时间依旧进行了计划,前面都很顺利,但到后面吴越本身气运不足的弊端就显现出来,开坛作法时临门一脚,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无法将吴越推入“天下争锋”的漩涡中,逆天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反噬接踵而至,先是老道一身功力消失殆尽,接着是道骨退化伤及道基,进而是血肉,首先便是一对招子消融,化作脓水流出,眼见老道就要身死道消,可老道却丝毫无悔,因为他隐隐感觉吴越气运团正在一点点被推进去,可就在这时,进程戛然而止,一切异象消失,连他自己也不再被天谴吞噬,就像是被天地遗忘,孤零零的一个人,如同游魂野鬼般游荡。 再清醒时,他已在地宫之中。 地宫是原来钱镠陵寝改建,当初两人设立方案时就知道,就算成功施术之人也不为天地所容,就将此地改建成一个可以躲避天机的地方。地宫中机关重重,与外界沟通只留了一会道石门,因是留住活人的地方,那道门只能在里面开,厚重的石门上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以便外界送些清水丹药之类的东西。 外面的钱镠告诉他,当时眼见他全身冒光,其余几位旁观的人都无办法,就在这时,他那位好友赶来,用秘术隔绝天机,才救了他性命,然后将他送进这准备好的地方,就离开了。 老道知道是那好友“天星派”传承的秘术,这正是他一再相邀的原因,就是准备的退身之法。可其它人看不出来,难道好友也看不出来?大事将成,他为何在关键时刻阻断,结果他人不人鬼不鬼,所有付出也付之东流。 此后岁月里,那位好友再未来过,所以老道心中疑问自然无处可解,倒是钱镠每年总会来上几日,和他说说话,钱镠总是一个人来,好像是为了断他俗念,只和他拉家常,从不谈及外界之事。 再后来钱镠也不来了,老道心知应是离世了,许是没有交待后人,那处地宫再无人迹,老道也无所谓,他那般模样也不想见外人,整日不是修炼就是修行,日日专研易经,一解寂寞二解身体因天谴所造成的伤痛。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一日,老道突然感觉外面来了访客,只是有石门阻隔,那人在外面寻摸了许久,最后无奈离开。这事老道也没放在心上,那石门厚重,没有自己打开机关,谁也别想进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过得几年,就在老道自创的“躲天步”大成之际,上次那访客竟又回来了,这次还带了另一个人,应该是个十来岁的童子。 带个小孩来做甚,难道那孩子能够穿过那拳头大小的小洞不成? 结果真是如此,那孩子真就这么穿过了小洞,老道看不见当时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所以完全没有阻拦。 那小孩在洞外之人指点下,搬动了机关,石门在数十年后第一次被打开,而且是由外面闯入。 洞外之人见石门洞开,畅快至极,狂笑着大踏步走进洞内,四下扫视了一遍,又起狐疑之心。 老道此时已经躲了起来,感觉中那人只在地宫外围活动,竟不深入,便知那人应是发现了什么,也许是自己平时活动的痕迹被发现,引起了怀疑。 那人试探许久,见没有异常,这才缓缓探索。可惜这地宫虽是陵寝制式,却无陵寝陪葬品,那人搜索良久却无所获,便盯上了老道平时修炼之处,那里本是老道遮蔽天机之地,如同一座小迷宫,那人破解不了竟要摧毁它,老道无奈现身规劝,可那人一见他竟然欣喜若狂,先是下跪以求仙法,老道告诉他自己不是,只是迫于无奈才独居于此,可那人不信,说什么人那能长时间不吃东西,又说老道可能就是一颗人形仙丹,要把老道给吃了,说着直接扑了上来。老道本就不擅长武功,一交手便知不是对手,所幸老道步法精妙,那人也抓不住他。 两人在地宫中斗智斗勇,那人抓不住老道,老道也无法驱逐他,谁也奈何不了谁。 时间一长那人更是焦躁不安,从外面找来柴火,打算将地宫连同老道焚之一尽。 眼见大火熊熊燃起,地宫大部分地方都被点燃,老道只得先避进修炼的迷宫内,只是这样也躲不了多久,恐怕最终也难逃厄运。 就在这时火场中一个身影突然朝着那人扑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在火场中扑腾,反将火扑灭了不少,老道听的莫名其妙,这地宫何时来了第二波人? 后来的人虽然身材魁梧,力大如牛,却依然不是前面那人对手,被打的口吐鲜血,可挨打多了后,也逐渐变聪明了些,每吃下几次重击,他就借机用一手缠住对手的手,所以不多时两人手就互相缠到了一块,接着前面那人用脚踢,不多时四支脚也缠到一块,再后来两人撕咬起来,吃痛发狂中用头互击,最终双双晕倒。 半天没有动静,老道这才出来扑灭余火,来到两人身边,摸索了两人身高,将那个矮的拖进了迷宫。 第八十七章 不多会那迷宫中的怪人先醒过来,在里面乱撞,只是不得法,就如无头苍蝇般,寻不到出来的路径,气急破口大骂老道,老道听了也丝毫不恼,静待外面的怪人醒来。 这外面的怪人也不知从何而来?地宫也没有其它入口,而且他是从火场中冲出来的,地宫中最多还有个小孩,老道找遍也没找着。 果然后面这个弱了许多,等了半晌才慢慢苏醒,爬起来愣愣看着老道也不说话,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老道问他话也不回答,只是叫嚷饿,老道起身去拿自己服用的辟谷丹,这才发现自己丹药和一些药材都已不知所踪。 返回时发现石门又被打开,那傻乎乎的怪人已经离开,但不过片刻就回来了,还带着打的野味,老道观他处理了猎物,吃饱了倒头就睡,也不扰他,多年独修这些功夫还等得起。 直到傻怪人睡醒,痴痴看着自己双手双脚发愣,老道这才重新发问,可这家伙浑浑噩噩,前言不搭后语,半天才搞清楚:原来这傻怪人正是那个小孩,进了地宫后打开了机关,前面那个怪人欣喜之余顾不上管他,便和老道斗上了,一连几天没有吃喝,就在地宫中瞎寻摸,找到老道的辟谷丹和药物,饿极之下囫囵吞下,结果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生生痛晕了过去,醒来时只见大火一片,看见那个怪人正在四处防火,恶从心底起,便上前扭打在一起,结果救了老道一命,至于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完全不知。 老道猜测估是辟谷丹与药物反应,加上这孩子体质特殊,加速了身体的生长,只是脑子没长反而退步了,痴痴傻傻颠三倒四的。 两人在外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聊着,里面那怪人也不时冲击迷宫,“霹雳哐啷”很是热闹,老道每到那人快要堪破迷宫路径时,就去改变机关,这时就必须重新以易理推算路径,那人气得哇哇大叫,却拿外面的老道无法。 过得几日,里面的那位恶得头昏眼花,冲击迷宫的力度和频次越来越少,开始不停哀求老道放他出去,老道依旧不理,他就大骂老道,骂完又哀求,反反复复。又过几日,那人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老道以为此人已经丧命时,那人竟似恢复正常,用一种平和的语气与老道对话起来。 他说他姓李名子午,是李唐末代正统嫡子,幼年时朱温篡位,他因宫人保护苟活下来。国恨家仇的驱使下,他吃尽苦头打入朱家,一心想报仇雪恨。只是还没等他真正成长起来,朱温的家国便被他人覆灭,可他不甘心,机缘巧合下,与其余三人从朱温墓中盗出一部奇书。 他修炼了上面的神功,结果与之前所学的“小无相功”冲突,身体发生变异,虽然武功大涨,却也烙下病根,时常如万蚁噬骨,痛不欲生,久而久之精神也失常了,心里只剩一个信念,便是找到解决病痛的方法。 因那部奇书是从墓中道得,这李子午认为前人名人将相墓中说不定也会有解决之道,尤其是找到那奇书源头原本。 他少年时曾投于一位风水术士门下,堪金点穴颇为擅长,便四处盗挖大墓,不想最后挖出一位活人,自己却快要死了。 老道听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但也不敢贸然打开迷宫,便问起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当日第一次来时,发现石门可从里面轻松打开,他自己因为身材太大,穿不过那个孔洞,便回去抓了些小孩,先教他们“小无相功”,待有所成再教奇书上功法,结果几乎都失败了,只剩这么一个活下来还行动自如的。 老道问他这孩子是哪里抓的,父母可建在? 那人说自己当时也是癫狂状态,抓的又多早已记不清了。 说完这些,那李子午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了动静,老道为防他使诈,又等了几日,才打开迷宫进去。 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他的尸体,老道唤来那孩子将尸体收敛,可那孩子此时竟恐惧异常,说什么也不敢靠近。老道无奈只能自己动手,本想随便找个房间放着了事,可又怕腐烂气味,这才畏畏缩缩走出地宫,找了块地埋了。 做完老道惊奇发现自己走出地宫,凭借对天机的感应,和那“躲天步”的神机莫测,天道反噬也不严重,估计老天爷快要忘记他了。 老道不知那孩子生世,赶他也不走,便将就在地宫住下来,老道闲时教些功夫,只是这孩子实在太笨,学了后面忘了前面。 有一日这孩子出外打猎,久不见回来,老道等了数日,发现自己凡心跳动,索性也离开了那里。 一路靠着拉琴换路资,边走边打听,这才来到江陵城,沿途的茶坊酒肆,老道听的多了,早将周家叔祖与自己那位好友对上号,这才编了个顺口溜,宣示自己的到来。 顾磊默默听完罗道人的叙述,心想当年四人中三人都有了归处,只余一人不知所踪。 “梆,梆,梆”三声,不知不觉竟已到三更,顾磊这才发现自己今晚有约,连忙向罗道人告辞。 幸亏日间探得道路,顾磊一路直奔周府,夜间打更人毫无察觉,人已远去。 周宪早早支开下人,强撑着眼皮等了一夜,三更已过再也熬不住了,迷迷糊糊间,就听窗户“咯咯”作响,猛的惊醒,下了床鞋也顾不上跑到窗边。 “谁?”周宪小声问道。“我。”窗外低低传来一个声音,正是那夜思梦想之人。 “哼!”听得那个声音,周宪即喜又恼,这时候才来,白白等了大半夜。“我有事耽搁了。”外面那人明白自己来晚了,低声解释道。 听了解释周宪气又消了大半,伸手想打开窗户,刚推开一条缝又赶紧拉上。“怎么了,还生气吗?”窗外人问道。 “没。”周宪手捧胸口,羞涩道:“你,你长大了吗?” “啊?”窗外之人不明所以。 周宪心砰砰乱跳,过去这么多天,他应该是恢复当初初见时的模样了,有些狼狈,被那条大蛇叼在嘴里,晃来荡去的。“当时就该了结他,恢复了变成了登徒子,深更半夜来敲女儿家窗户。”周宪一时胡思乱想着。 “咯咯”又是两声响起,周宪惊醒,外面那人还在等着,只是自己实在鼓不起勇气放他进来。 “你,先别进来。”周宪试着解释道:“太晚了,我…” 她这一说,顾磊才醒悟过来,自己大半夜进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实在有失体统,只是这样说话也太不方便了。 “你等我一会。”顾磊说着离开窗边,悄无声息在周宪院里各屋走了一遍,所有婆子下女都被他点了睡穴,准保她们一觉到天亮。 “好了,她们都睡得死死的,不用再小声说话了。”回到窗边,顾磊开心说道。 原来他是去办事,周宪听他说要离开,还以为是自己不让他进来,他有些不自在,现在明白为了两人能畅快说话,他必是用某种方法,让那些下人都睡死了。周宪吐了吐舌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不由想也学些武功,将来说不定能用的着。 “你的伤全好了么?”周宪担心问道。“好了。”顾磊答道:“再见那老头,我定要还他一剑。” “好啊!好啊!多刺几剑也无妨,可把我担心坏了!”周宪拍着胸口道:“宋老头可坏了,总是和我爹作对。” “嗯。”顾磊点头挥拳道,可想想她也看不到,这样说话还是不爽利,不由脱口而出:“你想和我一起走吗?离开这里,现在我有能力保护你,上次那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好吗?”说着,顾磊没听到屋里人儿的回应,心情忐忑起来。 “现在…”好一会,窗里的人说道:“还不行。”顾磊有些失落,刚想问就见里面人解释道:“叔祖后天要开坛作法,如果我现在就离开,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原来如此,她是不忍心马上抛开家人,不是不愿意,自己几天都等不了吗! “你别伤心,我说不定能护住他,后天在哪里开坛。”顾磊问道,若是她不舍那位叔祖,自己若能保住老人家一条命,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真的吗!”果然,里面的人儿开心欢呼道:“在观星台,你一定要来。” “好,到时候我一定去。”顾磊保证着,两人解决了烦心事,开心聊起来,不知不觉天色已放亮,旁边院子的动静大了起来,两人这才惊觉,依依话别。 费力一番功夫,顾磊才躲开早起的人,出了周府回到客栈。 一进客栈就见郭荣三人正等着自己,赵婉儿似乎还是那模样,赵匡胤则一脸取笑的样子,见面就问道:“顾兄弟,咋没抱得美人归?” 第八十八章 摸了摸鼻子,顾磊没有答他话,这赵二哥人来熟,上次喝过一顿酒后,熟络了许多,顾磊若是接他话,估计问起个没完。 “赵姐姐,郭大哥。”顾磊先和那两位打了个招呼,歉意道:“要出去吗?我陪你们一起。”顾磊一天一夜不见人影,按照他和赵婉儿的约定,他是违约的。 郭荣微笑道:“顾兄弟要不要休息一会,只是可惜没能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连郭荣都开始调笑,看来他们昨日很顺利。 提到有情人,赵婉儿感同身受脸色稍霁,心道顾磊这般年纪,不过当年二弟闯祸时大小,少年人心有所慕,偶尔出个小差,乃人之常情,于是说道:“昨日你不在,我们与南唐方面接洽极为顺利,他们不但全盘接受了条约,而且很痛快的盖上了印鉴。” “那真是太好了!”顾磊高兴道,这样一来,郭荣他们的风险化解,自己也能全心全意办自己的事,而且赵姐姐应该可以将小森的情况说出来吧! 只是郭荣接着说道:“可惜我们开始估计要扯皮的地方很多,准备不足,现在就要将和约送回去盖印,而最终交接也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所以…” 是这样,顾磊猜定是那郭荣想留下,要赵婉儿回去盖上郭威监国金印再送回来,而赵婉儿心里不乐意,而顾磊自己又在办私事,一天一夜找不着人,她担心郭荣的安全不放心。 “呵呵。”顾磊干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自己有些失职,不过昨天那是特殊情况,而且南唐既然答应条件,想来不会对郭荣不利,只是顾磊突然想起一个东西,问道:“签和约需要什么样的印鉴?” “如今是家父监国,一般用监国金印便可,如果有那传国玉玺更好,显得更正式更有分量。”郭荣为顾磊解释了一下,接着又有些惋惜说道:“可惜在双桥镇没有找到,否则可以一劳永逸了。” “郭大哥你等我一会。”顾磊匆匆说着,就朝自己的客房跑去。不一会,顾磊拎着自己的包裹走出来,对三人道:“这人多,我们去郭大哥那屋聊。” 三人不明就里,跟着来到郭荣那屋。 顾磊将包裹放在桌上,道:“郭大哥,请打开一看。” 郭荣不知他搞什么名堂,但见顾磊煞有介事的样子,凑趣般饶有兴致的打开了包裹,露出里面卷着的金色蛇蜕。 是这东西,他们都听顾磊说过,知道这东西是那大蛇化龙前的蜕皮,不避水火刀枪不入,实打实的好宝贝。 赵匡胤拿着边缘运劲一扯,竟纹丝不动丝毫未损,不由“啧啧”称奇,拿起晃了晃,才知里面还有东西。 顾磊笑而不语,伸手让他们打开。赵匡胤外粗里细,抢先上手是以防意外,别看往日称兄道弟,关键时刻依然会小心翼翼,不过这正是他作为牙兵的职责,加上顾磊内心坦荡,不惧他试探,也不会令其不快。 “果然好宝贝!”郭荣赞道,不动声色挤开赵匡胤,解开蛇蜕上的结,层层打开,就见里面还有一个盒子,盒子上放着两本册子,郭荣将册子拿开,一般这样的东西都是个人修行隐秘,就算顾磊让他看,郭荣与不打算看,但下面的盒子却是必须要看,因为一看盒子花纹制式,郭荣心里就冒出一个结论:这就是那双桥镇没找到的东西。 果然打开盒子后,里面静静待着的,正是那无数英雄豪杰向往得到的传国玉玺。 “踏破铁鞋无觅处。”郭荣心情激荡下,手不由微微颤抖,对顾磊道:“顾兄弟是如何得到的?” 顾磊笑着将当时得到此物的经过道来,赵匡胤一听抱屈道:“当时兄弟就在水下,怎不冒泡打个招呼!” 几人听了哈哈大笑,怎么和你打招呼,当时那情况你会把水里冒出的人当朋友? “赵兄见谅。”顾磊抱拳歉意道,他说自己隐在水下,没敢说下面水道的事,因为后面祠堂的事更不好解释。 “哈哈哈。”郭荣高兴地拉着顾磊坐下,道:“兄弟可帮了我大忙,只待盖上这大印,协约就可生效,我等就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了。” “我去找印泥来。”赵婉儿此时也喜笑颜开。 “不急。”郭荣拉住她,解释道:“昨日我们还不能盖印,今天就把印盖上,岂不是说我们把玉玺随身携带,这恐怕会激起南唐贪念,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是,我冒失了。”赵婉儿明白差点闯祸,悻悻坐下。 顾磊将两本册子放入包裹,将其余两件物品推向郭荣,道:“郭大哥,这两件东西你们都用得上,我将他们赠予你们。” 郭荣不想他连那蛇蜕一起送于自己,连忙推脱,可拗不过顾磊一定要送,只听他说道:“此物对我用处不大,郭大哥日后必是要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用这东西做一件马甲,可以不避刀枪。” “极好!极好!”赵匡胤乐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能工巧匠能打造此等奇物。”他看着这东西,极为眼热。 赵婉儿更是无法拒绝,她一直操心郭荣安危,此物正合她心意,不过她也知道顾磊大方将两件东西送出,自然是为了那件事,抬头就见顾磊正殷切看着她,思附再三,隐晦的点了点头。 顾磊见她应许,心情大好,再不顾郭荣反对,将包裹册子的布撘塞入怀中,起身就要走。 “贤弟且慢。”郭荣唤住顾磊,道:“贤弟一番好意,我无法拒绝,但让我郭荣无功接受馈赠,让我如何面对贤弟!郭荣在此起誓:日后贤弟旦有所求,郭荣必将全力相助。” “郭大哥严重了!”顾磊心愿眼看就要满足,那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不过能得到郭荣的承诺,想来也不亏。 “南唐能工巧匠颇多,姐夫,不如趁有闲暇,我们去打听打听哪里可以打造宝甲?”赵匡胤提议道,他满心满念都在那蛇蜕上。 “这等宝物怎能示于众人,还是找个机密可靠的人打听为好。”赵婉儿补充道。 “正是如此。”郭荣一锤定音。“丐帮耳目消息众多,找他们打听最好,不如去寻那汪长老,此人稳重可靠。” 也好,顾磊心道:反正明日才是周家叔祖开坛之日,今天去散散心,打发些时间,观星台建于城外紫金山上,顺路还可以先探一探。 此事议定,几人收拾了自家物品,打算先出城找那汪长老。 刚出客栈,迎面走来一位官吏,他好像认识几人,错身时低声道:“郭公子速走。” 郭荣错愕一愣,恍然想起此人在哪见过,走了几步才记起就在昨日,此人是那皇太弟身边随侍,为何要自己速走,莫非协议有变。 事不宜迟,郭荣赶紧领着几人加快步伐,一直到出了城门才缓下脚步。 但不多时,身后竟传来呼唤,就见后面一骑快速追来,顾磊定睛一看正是先前那人。 “郭节度使。”那人催马赶到,马上一作揖,道:“昨日我主就已经暗示你们赶紧离开南唐,怎么视而不见?” 说着那人扼腕叹道:“我就说北面武夫看不懂暗示,不如明说,我主却不同意,怕被人知道后诟病,幸亏我放心不下,特来寻找!” 他这一番话又快又急,说得郭荣几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先生是?”虽然不解,但听来别人一番好意,貌似是自己没有领会。 那人翻身下马,也不自报身份,只是急速道:“你等不用知道我是谁,以防落人口实,给我家主人带来祸事。” 说着牵马和几人同行,边走边道:“都说北人喜欢直来直往,我还不信,今天看来果然如此。昨日家主爽快答应一切条件就是在暗示,你们却不知其意,也不想想两国相议哪有那般简单!” “家主就是希望你们条件得到满足,高兴之下便会想赶紧签下,急于回去通报盖印,离开这是非之地。” “莫非有人想对郭某不利!”郭荣问道。 “想对你不利的人多了,赶紧些吧!”那人说着,也不管几人的反应,重新上马打马就走,真是来的快,走的也快。 郭荣思附片刻,不得头绪,道:“你们怎么看?” “姐夫,我看不假。”赵匡胤道:“那李璟长子已经成年,早就在风传要将东宫之位归于燕王,李景遂皇太弟的身份尴尬,昨日却一人言定协约,是有些不合常理。” 郭荣点头肯定赵匡胤的说法,取出那协议一看,果然上面是储君大印,都怪昨天太顺利,一高兴没注意到。 “那他为何要派人示警?我们安危与他何干?”郭荣又问道。 “姐夫,我想他只是不想我们出事,现在他依然是皇太弟,若出了大事,到时候李璟拿去他储君位就有理由,反之则言不正名不顺。” “匡胤说的好,南朝人心眼多,一份协议也搞出这么多事。”郭荣感慨问道:“那依你看,我们怎么做?” “速速离去。”赵婉儿急切道。 郭荣没有同意,依然看向赵匡胤。 赵匡胤思考一会,才道:“我们已经出城,想来那些对我们不利的人没来得及发动,或者说南唐朝廷还没统一意见,只要我们不主动暴露,暂时还没有太大危险。”说着赵匡胤朝顾磊挤眉弄眼。 郭荣一见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道:“你言甚合我心意,只要不是江陵城内哪样的绝地,想对付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何况大丈夫怎能言而无信,我说过要助顾兄弟抱得美人归的,怎能现在就灰溜溜退走!” 第八十九章 在一个丐帮弟子的引领下,几人来到村子里的一座屋前,里面“叮叮当当”传来打铁的声音,几人相视一笑,没想到这位汪长老还是一位铸造高手,锤击节奏与他的呼吸完美结合,竟有一种莫名的韵律。 几人没有贸然进去,就在屋外等待汪长老完工。过了一会,锤声刚停那汪长老就赤着膀子出来,高声道歉道:“几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打扰贵帮,实属不该,长老何须道歉。” “哈哈哈,老汉一时手痒,重操旧业。”汪长老一边将手中刀具递给跟在身后的弟子,一边接过衣服穿上。 郭荣这时却盯着弟子手中的刀两眼放光,道:“长老,这刀可否借我一观?” 那弟子知道这几位都是丐帮贵客,赶紧江刀双手递上。 郭荣接过一看,果然是自己心中所想,连连称赞道:“好刀,波浪纹,以前军中有一批刀具便是这纹理,制作精良人人争抢持有,可惜多年征战,已不多见,但也不及这把做工精湛。” “郭大侠时行家,还有好没污了您的眼。”汪长老不无得意的说道:“各位有所不知,当年“狮子门”不仅是个江湖门派,也是一个铸造门派。” 接过郭荣递还的刀具,汪长老感慨道:“想当年门主在上面喝喊,下面数十炉弟子整齐铸造,那场面才壮观。” “哦,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讲究?”赵匡胤好奇问道。 “赵少侠有所不知,“狮子门”的铸造方法特殊,只要是出师的弟子都会一种同心锤法,尤其是在有大批量制造的时候,门主用“狮吼功”喝号,门人听号运锤,一套“浪击”一百八十锤下来,不仅出货快速,而且成品质量有保证,这波浪纹理便是标志。” 这时几人心里都明白了,这汪长老不仅出身“狮子门”,而且是当时门主的亲传弟子,否则他也不会那“狮吼功”。 谈话间众人来到前几日居住的地方,正好各人还是原来的住处,喝过茶水,顾磊去看了一下焦固恢复的情况,便提出离开一会。 “长老,能否将那刀借我使使。”心想一会要去观星台打探,也不知会遇上什么情况,先弄把兵刃傍身也不错,以防不时之需。 “顾道长尽管拿去用。”汪长老大方将刀送给顾磊,贴心吩咐弟子做好刀鞘。 郭荣等人自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只是说有需要尽管回来招呼。 顾磊也没客气,点头应下。 出了村子一路朝西,所见寺院林立,许多香客正开始归家,寒风涩涩,贫富老幼皆一脸虔诚,倒是少见精壮。 到得地点小心隐藏了行迹,在山峰高处都未见搭建法坛,倒是有不少功夫好手出没,但他们发现不了潜行的顾磊,走遍三峰,皆是如此,不由疑惑周家叔祖法坛选择在何处? 下得山峰,回首望去,三峰并列如椅背,略成弧度,内凹向南,顾磊心中有感,心道应该是那处汇山势中心处,前行寻找,果在那里发现大批人手正在赶工搭建。 没有惊动他们,顾磊悄悄绕行了一圈,看过地形后飘然退走。 本想通知罗道人一声,但想到那老道这方面本领大过自己许多,要找到此处毫不费力,而现在看防守也不严密,老道和黄睛儿要闯入并不困难。 回到村子,郭荣见面就说道:“顾兄弟,你那宝物交给汪长老了,他有一位好友擅长制作宝甲,只是封山已久,但汪长老保证,他那老友见到此等材料定会出手。”东西是顾磊的,虽然送给了郭荣,但东西下落还是要告知的。 “那太好了,就是不知要多久。”顾磊心想要是时间短还可以等,时间长就只能下次再回来取了。 “想来要费不少功夫,说不定那周家小姐回门省亲,顾兄弟来取便是,大哥不急,哈哈哈。”不知怎的,这郭荣拿这事开顾磊玩笑上瘾了。 “郭大哥又说笑。”顾磊不与他急眼,转身欲走。 郭荣拉住他道:“我看兄弟善使刀,此番回去定为你寻一口宝刀。”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磊笑着答应。 “顾兄弟,不如露两手。”赵匡胤一旁起哄,他那日被黄睛儿震伤,没看到顾磊出场那一幕。 顾磊不想展示,可郭荣也说:“是啊,兄弟露两手,也好让郭大哥知道,什么样的宝刀能配得上兄弟。” “那好吧,两位兄长请小心,此招我并不熟练,可能会伤到人。”顾磊有言在先,三剑合一的刀法新招威力大,他的掌控并不如意。 “兄弟放心!尽管施为,我和匡胤联手莫非还挡不住不成?”郭荣豪气干云道,柴英当年独斗与他和郭威联手,也需十数招方可制服二人,如今赵匡胤虽不如郭威,但想来顾磊真实实力比柴英差上少许,数十招之内不至于落败。 “呛”顾磊反手从背后拔刀,挥刀斜指,整个人突然就从一个,谦逊温润的少年郎,变得凌厉起来,浑身的杀气四溢,郭荣赵匡胤二人直面这扑面而来的杀机,顿时不由将功力提到最高。 顾磊缓缓转动刀柄,刀面那波浪般的纹理反射出水韵般的光华,美丽而炫目。而对面两人越发不敢放松,暗暗提防。 “皓月挂枝”“明光万丈” 这都是无量剑法里的招式,顾磊化剑法为刀法,两招分别攻向二人。“来的好!”郭赵二人心里齐喝,相比刚才的气势,顾磊的攻击反而没有那般凌厉,杀意有迹可循,防守轻松许多。 “铛铛铛”兵器交击声不断,三人兔起狐跃,身形交错闪现,眨眼过去了七八招。顾磊对二人的身手大致有了了解,心道自己控制好力度,三剑合一的刀法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便不再留手,提醒道:“两位兄长,我要出招了。” “放马过来!”赵匡胤大喝道,接下顾磊几次攻击后,正是血性大发信心爆棚的时候,盘龙棍搅动翻飞,索性先发动进攻。 旁边郭荣亦不落人后,人剑合一,长剑直刺顾磊眉心,逼人寒光让顾磊不得不先退避。 “痛快!”郭赵的豪勇激起顾磊的好胜心,许久没有这么尽情的打过,前几次不是自己太弱对手太强,就是一群用庸手,发挥不出几分本事,现在郭赵二人刚好,恰恰可以试试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少能耐。 守下两人一轮进攻,顾磊长啸一声,道:“接我一刀!” “力巨倒山”这招势大力沉,正合此时顾磊的状态,三件兵器刚一接触,郭赵就觉手中兵刃几欲脱手而飞,两人不约而同想到,这顾兄弟非人也,纯粹的力量也能强到这般地步! 撤剑出掌,郭荣拍向顾磊臂膀,打蛇打七寸,硬刚不过自然攻其发力之处。赵匡胤退了一步,腰马泄力,棍头一抖,铁链带着小棍缠向单刀,与黄睛儿一战后,盘龙棍的“缠”字诀越发灵动,逼得顾磊不得不变招。 顾磊暗赞,若论内功郭荣自是比赵匡胤强上些许,可要说练武天分上,赵匡胤却比郭荣通透,假以时日,功力上来了,郭荣绝非他的敌手。 伸掌一对,郭荣便只能知难而退,赵匡胤孤掌难鸣,顿时压力山大,漫天刀光倾泄而下,将他团团罩住,左支右挡方才化解,可顾磊力大无穷,每一击都震得他手足发麻,这么多击接下,兵器几乎拿不住了,好在这时郭荣及时赶到,才让他缓了口气。 倒持盘龙棍跃到外围,郭荣接替他近身绕敌游斗,赵匡胤见缝插针远远攻击,两人配合下来倒不失为一个办法,顾磊一时也难以拿下。 好!两位对手实在了得,此时不出全力更待何时!相比郭荣,远处不时出招的赵匡胤威胁更大,卖了个破绽,让过郭荣一剑,顾磊脚尖点地,双手提刀一马绝尘,直扑赵匡胤。 赵匡胤大恐,眼前一花,顾磊已到近处,那刀在眼前似缓实急,刚想提棍遮挡,就觉喉头一刺,有什么东西划过,定睛一看,对面人已换成郭荣。 郭荣归剑入鞘,道:“顾兄弟,我俩输了。” 赵匡胤伸手一抹喉头,指尖有一点血迹,想必是最后顾磊收手,刀气还是伤到了肌肤。 “果然快!!”赵匡胤不由赞道,只是声音像刮砂一样难听,他自己都不由愣住。 顾磊在他身后伸掌拍在他后颈,输入一股真气为他治疗声带的损伤。 “刚才那招叫什么?”郭荣问道,实在太快了,自己还没反应,赵匡胤就几乎被枭首了。 “还未有名。”顾磊答道,这招也是无量剑法得来,按手札上说为纪念斩华雄,名叫“插标卖首”,只是现在说出来就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 “我看叫…”郭荣想给起个名,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名称,支吾半天只能作罢。 赵匡胤经过治疗,嗓子感觉好了许多,俺说自己亲身试招,也想试试起名,才发现也和郭荣一样毫无灵感,道:“到了这南唐地界,越发才疏学浅,要是我家三弟在就好了,他是个好学的,比我强多了。” “哈哈,是吗?那天带来见见。”郭荣笑道,两人都是武将,平时确实没时间风花雪月,今日有了兴致却失了感觉。 第九十章 “怎么没见赵姐姐?”顾磊问道,三人打了这么久,按说赵婉儿早该来制止了。 赵匡胤还有些心有余悸的不时摸摸喉咙。“大姐听汪长老有位密友能制作宝甲后,就催着长老去请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真痛快!”郭荣擦着汗,从屋里拿了一壶茶“咕咚”喝着。 “姐夫,大姐回来可不兴和她说。”赵匡胤哀求道,被赵婉儿知道今天这幕不得唠叨个几天。 “看吧,不问就不说。”郭荣模棱两可。赵婉儿对父亲兄弟战场生死看的很淡,却对平时玩闹中的过度管的严,不过这正是如今女子的常态,男子战场拼杀是他们的责任,女子只能在家为他们祈福,毕竟战场生死有命,但是你要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因玩闹出了事,就是对她们管家的不尊重,这方面赵婉儿因性格强势,尤其严重些,就连郭荣也不好替赵匡胤隐瞒。 “赵姐姐问起,你就推说是我失手。”顾磊歉意道,比试中动用杀招,确是过了,虽说是赵匡胤邀起的。 “顾兄弟毋须担心,匡胤往日在军营里也是时时找人比试,就是担心他不知轻重伤到人,婉儿才央求我将他从来家父那调过来,今天见识过顾兄弟的武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邀人比斗。”这个不挂名的小舅子天不怕地不怕,否则当年也不会错手杀死洛阳留守之子,他是知道顾磊身手的,对付赵匡胤不存在把握不住的情况,要不也不会同意。 “呵呵!”赵匡胤干笑道:“姐夫,这你就错了,和顾兄弟比过后,其它人还用放眼里吗,不邀他们比斗,我的酒钱哪里来,大姐把我的粮饷都提前支走了。” 顾磊哪敢自认天下无敌,忙道:“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赵二哥切不可大意。” “知道,知道。”赵匡胤一把勾搭上来,嬉笑道:“顾兄弟你不知道,军营里那帮兵痞,你不和他们打上几架,他们不认你,打不赢更不会服你,所以不用较真,以后你去就知道了,今天二哥教你的绝对管用。” 顾磊听了好奇,我去军营做什么?那天说的将军什么只当是玩笑话。 赵匡胤见他神情便知他还没反应过来,郭荣想收服顾磊的心思早写在脸上了,就差没说出口了!姐夫有忧,他这小舅子怎能不赶紧效劳。 “你可知道?要不是我和姐夫,他一句我一句,大姐可不会急着去做那宝甲,我和姐夫都商量好了,这次我们三人就组一个抢亲小队,一定将那周家小姐给你抢回来。”要想拉拢顾磊离开南唐去北方,自然必须拐带上周宪,有赵婉儿在自不会同意他俩冒险。 “咳咳,自己胡闹不要带上我。”郭荣见他说的太露骨,干咳了两声。 “哈哈!”赵匡胤毫不在意,拉着顾磊就玩屋里走,边走边说:“我知道兄弟是去探路了,想必地形都已记熟,姐夫说你是个知兵的,画图应该不成问题,且先画下来,我们三商量下该怎么办!” 顾磊心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一起去算什么?想挣脱赵匡胤的拉扯,可又想到多两人帮手也不错,明日南唐显贵也许都会去,到时候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就不便拒绝他的热情,迷迷糊糊被拽着进了屋。 郭荣一看乐了,顾磊这等人才,就算没有那份渊源,他也不想放过,只是难知顾磊心意,怕话出口被拒绝反倒不好相处,赵匡胤这番操作正合他意,心道:若论拉关系交朋友,匡胤的本事绝对靠谱。 待顾磊将地形草图画下,郭荣赵匡胤两脑袋凑在一起,一番排兵布阵,三人从哪破进,得手后从哪撤退,有阻拦谁负责突击,有追兵谁负责阻击,哪分散哪汇合,林林总总做了几套方案,把顾磊整得晕晕乎乎悠哉悠哉,只听他两的高论,便可当已大功告成了。 待到丐帮弟子前来问,是非将晚膳端进来时,才发现天色已暗,于是满意散场,至少那俩很满意,因为后面的方案,让顾磊的心随着他们的计划时上时下,原则必须历经千难万苦,方得偿所愿。 第二天,三人准备齐整,开心出发。赵婉儿一夜未归,看来汪长老那位密友离此地不近。郭荣赵匡胤脚步松快,像是压抑许久后的放风。 数着过去的车马,郭荣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也没料到,南唐朝廷竟会如此重视这次的占卜,几乎整个朝廷重臣都已到场。 郭荣皱眉不是因为抢亲难度增大,而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抢走一国储妃,南唐势必不肯干休,后面想安全离开恐怕不那么容易。 “姐夫,这场面有点大啊!”赵匡胤小声嘀咕道。 “嗯!”郭荣点点头,慎重道:“一会跟紧我,别给顾兄弟添麻烦。” “噗嗤!”顾磊差点笑出声,这郭大哥咋这么逗呢? 郭荣拍拍顾磊肩膀,轻松道:“按昨天我们定的方案来,别着急,大哥准保你心想事成。” 顾磊一点头,有些感动,郭荣这是担心他焦虑敌情变化,导致冲动乱了阵脚。 又一队仪仗经过,前面旗号上书一个“宋”字,看样子是宋齐丘来了,马车经过时,风将车帘卷起了一道缝,顾磊眼尖,看到车里有两人,一个是宋齐丘,另一个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郑鹤! 顾磊眼神一凛,两大仇敌竟然汇聚于此,看来今天能一刀了断这俩仇雠。 郭荣知道宋齐丘与顾磊的恩怨,但没看到郑鹤,他感受到顾磊身上迸发的杀机,灵机一动道:“昨日观兄弟的武学颇有古武之风,不知是何人传承?” “汉寿亭侯。”顾磊收敛了杀意,说了说刀法来历。 “原来是这样。”郭荣心道这顾兄弟奇遇真多。 “那我昨日岂不是那颜良文丑之流,顾兄弟真不够意思,把我和那些插标卖首之类相比较。”赵匡胤一听怨声载道。 顾磊没说话只是对他歉意的笑了笑,郭荣提起这事,应该还有话没说。 果然郭荣接着说道:“家母曾与我等说过古武与今下武学的区别,顾兄弟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郭大哥请说。” “家母说古武重势,今武重招,其因都在于功法和所修功法之人的境遇。” “古武盛行时,所修之人不是当世英雄,就是一方豪强,都是久居人上的人物,就如汉寿亭侯这样的,刀势霸道,傲睨一切,势成则天下无敌手。” “但古武传到现在则因功法失传,或者修炼者如今境遇不济,或心境达不到要求,难以达到往日之威,反倒是一些不太出奇的功法,因修炼之人别出心裁的将功法与特定招式配合,无其它特定条件,代代传承有序,却反而在江湖中名声响亮。” 顾磊赵匡胤均颔首思附。 顾磊心道自己功法修炼到圆满实属巧合,整个一个囫囵吞枣,果然不如柴前辈那样,一步步修炼上来的感悟深刻。刀法也因少了半本手札,总感觉缺了什么,或许也如郭荣所说,是因为心境的原因,体会不到原主的意境,难道真要接受其邀,去沙场驰骋? 赵匡胤则思附道:难怪我练明证师父原来的武功就轻松,正因明证亦是武将出身,而那些少林功夫就不顺利,“般若掌”还好,自己体会那似有似无之意,勉强能用,而其它连门都没摸到。 唉!看来自己天生不是和尚的命。赵匡胤一时胡思乱想道,突然想起那门功法,这几天才知全名叫“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若按姐夫的说法,莫非真要唯我独尊才可大成,顾兄弟练成靠运气,我靠什么?难道要放弃不成? 两人正想着,就听郭荣接着说道:“我说这个,是因为想起一件旧事,和刚才过去的那位有关。” “宋齐丘!” “正是。”郭荣道:“当年江湖中突然出现一男一女,分别在南北两地声名鹊起,人称“北女南宋”,只是时间很短,后入渐渐将他们遗忘了。” “那“南宋”的宋就是指宋齐丘,此人的“太白剑法”正是那古武,据传出自诗仙李白所创。那宋齐丘自持才学过人,专门寻来修炼,练成后江南之地无人是起对手,于是他想北上挑战江北武林,便放出风声,但是接下来却未成行。” “是不是碰上了“北女”,莫非那“北女”是…” “正是家母。”郭荣直接回答了二人心中疑问,唏嘘道:“当年家母修炼“独尊功”到顶层,突破只差一线却迟迟不到,于是便想用武林中人试试手,江北武林皆传有一蒙面女子武艺高强,无人能在她手下走过十招,却不知面貌姓甚名谁,所以只能用“北女”代指她。” “宋齐丘那时已在南唐身处高位,南唐也为他北上之行大造声势,而江北武林却是群龙无首,武林泰斗少林派也处于半封山状态,长期不见弟子外出走动,就连一些江湖名宿的报信也是石沉大海。” “南唐的造势轰轰烈烈,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江北武林以为会大失脸面的时候,那南唐突然就悄无声息了,也不见宋齐丘真的北上,说是朝廷有重用,脱不开身。” “当时自然是众说纷纭,可当事人不出来说话,大家也只能猜是“北女”出手与他斗了一场。” “那…”赵匡胤问道,只是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好在他急智想到:“那亲家母大人有和宋齐丘交手吗?谁赢谁输?” “半招,家母说只赢宋齐丘半招。” “半招!”顾磊不由道,他被宋齐丘刺了一剑的时候,是背对宋齐丘,而且被丁大智纠缠着动弹不得,看不到宋齐丘的剑势,但凭生死之间那刻的感觉,好像与郭荣说的差入有些大。 “不过,家母也说,过些年就是她没有突破,宋齐丘也不足为倶。” “那是为何?”赵匡胤问道。 “当时我也不懂,不过这次恶补了些南唐重臣的资料,才明白过来。”郭荣说道:“宋齐丘为人自视甚高,刚愎自用还嫉贤妒能,他要是不学古武倒也罢了,可他偏偏要以古武入道,诗仙李太白何许飘逸潇洒,那是他宋齐丘学得来的,所以说照猫画虎,越画越不像。” 这就是了,顾磊心道:虽不知当时宋齐丘为何对自己动了杀机,可那等背后偷袭的下作方式,“太白剑法”想来十成只能发挥三成,现在要是对上,自然不可大意。 郭荣看顾磊表情便知他听进去了,便继续盯着道路观察。 待到皇室车队也过去后,军队开始封锁道路,远远一个人跑过来,被兵士拦住,任他如何说就是不让他过去。 三人一见相视一笑,总算等到人了,既然来干坏事,自然还需要专业的人来指导。 第九十一章 黄睛儿骂骂咧咧朝离开关卡,眼神闪烁看向道路两旁的荒地。 两侧土地原来应该是粮田,冬季里进行了放荒,一眼看到头,想绕过去都有些麻烦,肯定会被站岗的士兵发现。 “啪嗒”一声,没看前路的黄睛儿撞到一个人。 “怎么走路的?让你去做个法事,怎么往回走?”被撞的人喝骂道。 黄睛儿一看,是个穿着铠甲的小校,被黄睛儿撞了一下,还没倒也没退,下盘不是一般的扎实。 “你…”黄睛儿刚想开口,就被后背上的老道一把捂住了嘴,老道眼瞎耳聪,听过的声音绝不会忘记,没记错是那个姓赵的。 “还不给老子往前走,愣着干什么?”赵匡胤骂骂咧咧的驱赶着黄睛儿,他身后的顾磊也一再使眼色,总算让这傻蛋明白过来,乖乖掉转身。 “快走,快走,误了咱们将军的事,砍了你们的头!”一身小兵装束的顾磊也咋咋呼呼道。 “诶,老道明白,绝不会误了军爷们的事。”老道拍拍黄睛儿的肩膀,一边似模似样的答着话。 这三人不知从何处弄了三套“金吾卫”的衣服,小校的一致决定归赵匡胤,都认为他交际能力强,发生什么突然状况由他来对付。 来到关卡一亮腰牌,守卫的士兵立刻放行。 走出一段路,三人立马和老道打了招呼:“前辈,又见面了。” “嗯。”老道含糊的应了一声,上次他啥也没说就溜了,现在又接受他们的帮助,有些不好意思,可谁让这傻孙子不管用呢? “前辈,我们有事找您帮忙!”顾磊和老道有几分交情,上前说明来意。 “说来听听。”老道说道,不是他拿捏,而是真不想太掺和这几位的事情。 “前辈,和您上次相比,这次南唐大张旗鼓做这事有什么区别吗?”顾磊听过老道讲述的往事,所以那天看过地形后,心中有猜测,但以他造诣难下判断。 “你是说武老鬼想行我当年旧事!”老道惊讶道,他原以为再怎么样,周家叔祖也不会想布自己后尘。 “前辈,吴越王钱镠宣布您是吴越天宝三年(910)仙逝的,对吗?”郭荣问道。 “是。”老道肯定道。 “吴越天宝三年,是后梁开平四年,那年徐知诰从升州防遏使兼楼船副使升任升州副使,那时周宗便已是其侍从,徐知诰此后稳步晋升,直至南吴天祚三年建齐国,三年后徐知诰恢复李姓,改名为昪,自称是唐宪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孙,又改国号为唐。”郭荣说的这些老道没听过,这些都只有国家力量建档才可能知道,吴越钱镠可能知道一些,但他没和那时在地宫中老道谈起,走出地宫后,这一路所听也只是些许只言片语,像这么系统的老道也是第一次听说,对他在地宫后面的事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你们都意思是说起身他不是在救我,而是截取了气运转嫁给了他选定的人,那个徐知诰!”老道盘算了片刻,综合刚才的信息得出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可老道自己都难以确定老友会这么做,难道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也许钱镠看出了些什么,所以从不和自己谈起外界的事情,可自己和他数十年的交情,那些在五华山隐修的岁月,对,五华山时他总提起气运什么的,所以自己才会特别关注这方面的道术,骗子,不,一切都不确定,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老道不停揣测,心里一时否定,又一时肯定,脸色数变。顾磊郭荣一左一右都没再说话,有些事情还需老道自己去判断,外人是无法替他决定的。 赵匡胤在前方开道,郭荣顾磊在后方,一左一右就像是押送一样,五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法坛所在地。 气运这东西捉摸不定,就像老道虽不想和他们三人纠缠太深,可又不得不借助三人的气运,如果单靠他自己这个,时时还有天谴之危的人,想平安到地方可能千难万难,如今却顺顺利利,所以说不得不承认气运往往主宰着些什么。 顾磊轻声在老道耳边说着法坛的形制,还有法坛所在地形与布局。 老道脸色铁青,恨恨道:“老匹夫敢而!”说着就要催促黄睛儿闯上法坛。 “前辈莫要冲动。”顾磊连忙拉住黄睛儿,一边安抚老道:“还未开始,前辈此时闯入也没法弄清情况。” “李璟没来。”郭荣突然说道:“来的是皇太弟李景遂。”按照车马的形制基本就是这两人之一,可现在看来分列法坛两侧的位置,皇家驻地地位并不比宋齐丘这样的老臣高多少。 “顾道友,昨日我有件事没和你说清楚,这也是你搞不清问题的缘由。”老道突然主动说道:“在上次我助吴越钱镠的时候,那武叔为,也就是周家叔祖周星兴,曾提议用人祭的方法补足缺少的气运,被我否了,这次看来他想故技重施。” “前辈的意思是!”顾客惊道:“难道这些南唐臣子是祭品?” 这推论太匪夷所思,顾磊这话一出口,其余人听了都是心惊肉跳。 “那倒不会是全部,但其中一部分应该可能,比如那位皇太弟殿下。”老道一边回忆一边推算,片刻后接着道:“武老鬼曾提到一个养运转运的法子,就是先养足一个人的气运,再将其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到时候两人气运叠加,足以保国运长久。” “那前面那个被养的会怎么样?”赵匡胤问道。 老道没有回答,但答案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当年其实我也想用这个法子。”老道看不到几人的表情,但知道他们一定很震惊,可他丝毫没犹豫的说了出来。 “相比于用大量的黎民百姓,或者足矣导致朝廷运转失灵的臣子,这个方法损失最小,而且不伤天和!毁一人能安定天下,这其中道理没人会犹豫。” “可惜我当年没有时间去培养这么一个,有不忍心采用那些有伤天和的手段,只能以自身做饵料喂天道,只是没想到…” 一人与天下众生殊轻殐重,没人会不清楚,但应该没人会愿意为人做嫁衣,用自己去成全别人,尤其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顾磊倒是挺佩服老道的,能忍住诱惑以身殉道。 礼乐响起,皇太弟李景遂着绛纱单衣,白裙襦,革带,金钩暐,白袜,乌皮履,一步一顿缓缓等上法坛,祭拜天地,祈求上苍降下福祉,保佑南唐百姓。 法坛上曾经的武叔为,现在的周星兴思绪纷来,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上次自己隐在幕后,现在却是身在局中,家族命运也压上了,不知道值与不值。 李景遂神情肃穆,举手投足庄严稳重,一举一动间仿佛有神明昭示。 前日还在猜疑皇兄是想扶李弘冀上位,昨日突然接到让自己代为祭天,李景遂猜不透皇兄心里做何打算,但丝毫不敢怠慢,台下众臣看着,自己若有差池,更会留下口实。 突然隐约间礼乐声中掺有杂音,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响起,这声音细不可闻,若非李景遂靠的太近,根本注意不到是从武叔为身后发出的。 是她!周宗的嫡长女,刚才上来时没注意武叔为身后的童男童女,这时才看清楚。她是武叔为的侄孙女,在这没问题,但那个童男好像很眼熟,是谁啊? 李景遂视线有些模糊,那童男好像对他施了一礼,道:“皇叔,该上朝了。” 叫我皇叔,这是…对了,这是从嘉啊,皇兄的第六子,他怎么也在这,还做了个小童子呢? 上朝!上什么朝?我正在祭拜天地,真是胡闹! 李景遂思绪混乱了,忽然觉得自己变高变大了,比法坛还要高,俯视中那武叔为手握两件耳饰,正在神游,旁边跪坐一对童子,右边的童女怀抱一琵琶,左边童子是他侄儿李从嘉,手捧笔墨纸砚,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样子,视线越变越高,渐渐的他可以俯瞰大地,俯瞰着南唐的万里江山,和这土地上的黎民百姓。 这天地好宽好大!感慨间李景遂只觉天地与自己一体,天地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天地。 顾磊在肩膀上轻轻一拍,琵琶声戛然而止,周宪回头看到是他,俏脸上惊起一片腮红,张口欲叫,却见顾磊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会意默默站起,扯着他就要让他先离开,仪式还没结束,这会私奔不是找死么。 这才看见顾磊背着个小老头,年纪很大估摸和叔祖有的一拼,蜷缩在顾磊背上,扭着脑袋侧耳倾听着什么。 顾磊给了她一个笑容,让她稍安勿躁。 老道拍拍顾磊肩膀,让他放下自己,从背后上法坛他办不到,现在上来了就不需要别人一直照顾了。 只见老道脚踏方步,鬼魅般绕着平台走了一圈,突然在一个地方站定,静静等待时机。 郭荣三人已经被他分成三个方位派了出去,估算应该差不多了,另外两个他不担心,就怕自己那个傻孙子完不成交待的任务,要不是黄睛儿没办法从法坛背面偷摸上来,本来是顾磊去的。 第九十二章 随着两下细微的震动,老道心知已有两人得手了,可第三声迟迟不见到来,心里暗叹:命里没有莫强求,看来黄睛儿还是没能找对地方。 但已经足够破坏仪式的进行,武叔为想借山形地势的助力,他罗道人又怎会不知其弱点在哪里,只需派人分别破坏即可,而且执行者还有能分润到好处,可惜傻孙子自己不顶用,白捡的便宜都拿不到。 “有刺客!”“快保护皇太弟殿下。” 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响起,那细微的震动虽小,可只要是五感敏锐的人都会发现异常,高处放哨的卫士终于发现法坛上闯入了外人,连声高呼示警。 顾磊一手推开周宪,一手握刀,面对台阶站立,将老道护在身后。 李景遂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奇迹般捡回一条命。 仪式中断,立受反噬的武叔为也好不到哪去,喷出一口老血将白色的素衣染的血迹斑斑,身体摇摇欲坠,周宪惊叫着跑过去扶住他。过了好一会,这周家叔祖才睁开眼睛,缓缓打量四周,看到老道时,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抹去唇边血迹,武叔为推开周宪,振作精神努力坐正身体,道:“取笔墨来。” 周宪闻言看向李从嘉,发现这家伙依旧迷迷糊糊的,还没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于是上前将他捧着的托盘端了过来。 将宣纸为自家叔祖铺开,放好毛笔,开始磨墨。 武叔为定了定神,看着身边一丝不苟做着准备工作的周宪,提起毛笔半天没有落下。 从袁天罡李淳风的推背图开始,“天星派”的传统便是观未来,留下谶语,只因功力高低不同,或图或只言片语。 武叔为借皇太弟李景遂的运势,时间虽然很难短,但看到的运势走向与往常卜算相比,却异常清晰,作为“天星派”传人如果能留下如祖师那样的图、卦、谶、颂俱全的预言,足以为后世弟子传颂,可这一相离此时太近,事关家族命运,武叔为又有些犹豫,担心若被人看出真相恐怕周家大祸临头。 只是时间不等人,武叔为为了此次卜算已是油尽灯枯,再拖下去恐怕连后事都交代不了。 笔落于纸上,几笔就勾勒出一颗枯萎后被伐倒的大树树干,一把斧子扔在一旁,一个童子靠在树干上左顾右盼,背后枯木上又新生一树,郁郁葱葱。 颂曰:走之复返,木生华盖,林木森森,童子一千。 谶曰: “做何解?” 武叔为刚停笔,听见有人问,抬头见是罗道人,嘿嘿一笑,道:“恭喜道友搬回一局。” “何喜之有?”罗道人丝毫不见喜色,淡淡道:“斗来斗去,皆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武叔为闻言一哽,暗然无言。 半晌,武叔为才涩声道:“老友求你件事!” 待顾磊杀溃第一批冲上法坛的士兵,就见郭荣和赵匡胤一左一右,扯着黄睛儿的一只胳膊也从背面上到法坛上。 几人一汇合,下面的士兵耿不敢上冲。顾磊有些奇怪南唐的高手都不见动静,宋齐丘也只是远远指挥,毫无靠近的意思。 黄睛儿焉头巴脑的不敢去见老道,三人安排他看住台阶通道,便朝那对老友走去,也不知他们谈成了个什么情况。 走进一瞧都被案上那张画和谶颂吸引了目光,不由思索起其中的含义,可惜武叔为故弄玄虚,三人一时也猜不透。 突然赵匡胤一把抓住顾磊肩膀,就要瘫倒。顾磊伸手一捞,才没让他摔到地上。 这边刚扶稳,那边郭荣竟也软软要倒,顾磊连忙放下赵匡胤,扶住郭荣。 “不对!”郭荣有气无力道:“有人下毒。” “下毒?”顾磊愕然。自己一直在这,怎么没有中毒?他们是在别处中毒的,到这才发作? 顾磊扭头看向黄睛儿,却见黄睛儿好好的,三人一块去的,不可能两个精明的中毒了,憨儿却安然无恙! 这时老道也无力坐直,伏倒在武叔为身前的书案上。 “遭了!”武叔为这时才发现情况不对,对周宪叫道:“快去将香灭了!” 周宪刚起身,顾磊已一个闪身,将祭拜天地的香炉中的几支香悉数拔出,倒插入香灰中。 “这是怎么回事?”顾磊问道。 “他们确实是中毒了。”武叔为解释道:“毒是在点燃的香中,这不是对付你们的,可能你们只知道南唐第一剑客是宋齐丘,却不知道第一高手是那位皇太弟吧?” “为了防止这位第一高手突然失去控制,所以在香中下了一种专门针对内力的毒。” “逍遥散。”老道接口道:“没想到你真的研制出来了!” “我也没想到老友你何时也修炼武学,还有了内功的,这毒对普通人都没伤害,只针对那些有内力的武人,中毒之人内力会慢慢消失。”武叔为诧异道。 “无心之得。”老道感慨道:“也算是拜你所赐。” “两位前辈,就别聊天了!”顾磊急忙道:“这毒怎么解?” “无解!”不料俩老头齐声回道。 老道哈哈大笑道:“你这老东西从不做无用之事,解毒这事你是不会做的。” “还是老友懂我。”武叔为乐呵呵道,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师兄!”黄睛儿大叫一声,喊道:“他们准备上来了!” 黄睛儿在哪走来走去,只能迷惑对方一时,这家伙也是没有内力的,而对方不清楚这一点,以为上面的人没事,但这事瞒不了多久,高处的警哨就会发现香其实灭了。 自从知道黄睛儿的真实年龄后,顾磊就明白这家伙胆子其实极小,下面这么大阵仗,他心里估计慌得不行,被下面敌人发现了问题,尤其那里面有宋齐丘这样的精滑老鬼。 “我们走!”不能留在这死地,顾磊当机立断道:“黄睛儿回来!背上你爷爷。” “唉!”黄睛儿应了一声,拔腿跑了回来。 还有三个人怎么带走?顾磊犯难了,自己还需对敌。 “走好。”武叔为对老道做了告别,转头看向顾磊,欲言又止,再看看周宪,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黄睛儿背起老道,一手一个提起郭荣赵匡胤,这俩如今软手软脚,一声不吭的对视一眼,暗自感叹自己为何如此倒霉。 周宪拜别了叔祖,顾磊屈膝蹲下,周宪跳到他的背上,轻声道:“带上从嘉。” 顾磊一愣,从嘉?就见周宪在背后伸手指了指武叔为身后的童子。 “他是陛下第六子,带着能有个保障。”周宪解释道。 “甚好!”顾磊心道:若是自己一人,杀出去自不必要什么人质,可现在不仅两大助力变成累赘,一大票人冲击早有准备的军阵,还是老弱病残都有,那么就得加个保险,至少让敌人不敢乱射箭。 李从嘉刚从幻境中清醒,就见一人走近,挥手在自己后颈一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顾磊拎起李从嘉,对着郭荣问道:“郭大哥,你们现在感觉如何?” “略好了些,内力掉得没那么快了。”郭荣答道,先前顾磊扶住他们时,给他们一人输入了一股真气。 “这里太空旷了,我没法分身为你们驱毒,只能先杀出去,你们再忍一会。”顾磊打气道。 “兄弟尽管去做,不用担心我们。”郭荣自然知道此时不是能让顾磊分心的时候。 “带…带我一起…走…” 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众人一看是趴在地上的李景遂。说来郭荣等人还欠他一份人情,留他在这说不过去,他这药渣事后一定会被自己人处理掉的,可现在需要照顾的人太多,哪里还有人手。 “师兄,我带不下了。”黄睛儿拎了拎手上两人,表示要带你带。 顾磊就更不行了,至少要空出一只手应付突发情况吧。 “没有我,你们…走不出去。”李景遂说道:“你们觉得李璟会在乎一个儿子吗?” 这倒也是,亲兄弟都能拿来做蛊,何况只是儿子中的一个,反正又不缺那一个。 “而我不同,下面还有…还有许多是我的亲信,他们不会允许宋齐丘行险的。”李景遂说出他的筹码。 顾磊看向郭荣赵匡胤,得到了他们肯定的眼神,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这位小道长。”李景遂也看出来了,现在能做主的只有顾磊,于是恳求道:“请道长给我也治疗一会,只要我能行动,就能保你们先离开。” 他竟然看出顾磊的真气可以克制那“逍遥散”的毒性,果然这南唐皇太弟也不是什么善茬,要不然也成不了南唐第一高手,使得对手千方百计的设计他。 顾磊略一思考,同意了他的提议,上前将他拉起,手贴后背输入一股真气。 不一会,李景遂便主动拒绝了顾磊继续驱毒,解释道:“多谢道长!我中毒久,全身功力十之七八已经被毒消解,能保住命自己行动就可以了,以后也只能苟延残喘,有些东西多了惹人忌惮。” “呵!”老道哂笑一声道:“你倒是活得通透。” 原本武功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作为皇太弟又是武功第一的高手,两者相辅相成,但以后可能就是催命毒药,没有了反而好,只需做个名义上的,没有威胁的继承人。 李景遂自己站起身,整理了衣着仪态,缓缓朝着台阶走去。 顾磊看他表面平静,内心只怕已是怒火滔天,只是形势比人强,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 第九十三章 众人跟在李景遂身后,一步步走下法坛。 李景遂一露面,他的那些手下立马冲到台阶下迎接,另一部分人马立刻横在了军阵前面,这下南唐自己的两方军队形成了对峙。 可过了一段时间,外面包围的军队既不撤退也不让路,李景遂的亲信人人羞怒起来,一国储君难道都不足以让李璟妥协,难道真的连脸面都不顾了? “各位,看来我有些过于自信了。”李景遂苦涩笑道。 “殿下不必过责,这么大的事,估计没有李璟的命令,谁也不敢做主。”郭荣劝解道,刚才这一会,顾磊忙里偷闲的给他们治疗了一下,总算和李景遂一样能自己下地行走了。 “姐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谁也不知李璟最后是什么心思。”赵匡胤提醒道。 “郭少将军,你们怎么还在这,难道没收到我的示警吗?”郭荣和赵匡胤身着金吾卫服装,先前没认出来,这会一说话就被李景遂识破了,不过他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谋划道:“时间拖久了对我们不利,不如我命令下属朝前推,想来那宋齐丘不敢过分阻拦,找一个利于防守的地方,让这位给你们驱毒疗伤,一旦你们行动自如,想来逃脱就多了几分把握。” “好主意!”郭荣赞同道:“殿下可知附近有什么地方方便利用?” “不远处有一片是寺庙,寺庙里有塔,易守难攻,不如去那里。” “如此甚好,就按殿下说的办,顾兄弟,你看呢?”郭荣觉得可行,同时征求了顾磊的意见。 顾磊点头答应,这里自己人只有他和黄睛儿还有一战之力,自己还要分心替他们驱毒,实在分身乏术,有一个安全点的地方腾出手来,恢复郭荣和赵匡胤的战力,那么可回旋的余地就大多了。 李景遂一招手,旁边一个下属靠上前来听他吩咐,这些人也不知自家主人与顾磊他们是什么关系,先前不敢太刺激他们,也只是不远不近的围着。 “将外围的军队朝外挤压,控制点方向,朝寺庙那片去,不要太刻意被他们看出来。”李景遂吩咐了几点,他判断一时宋齐丘还不会与自己撕破脸。 “诺!”手下领命而去,内围的军队整齐划一,开始朝一个方向直挺挺前进,对面的士兵没有接到上面阻止的命令,而且这些人刚才还是自己的同袍,转眼变成了敌人,心里上都没有准备,只能步步后退。 宋齐丘背手站在远处,看着李景遂的人步步为营,朝外挤压,眉头略皱。 他已经快马加鞭让人去宫中汇报了,现在这种情况超出了宫里那位的预判,直接与李景遂的手下火拼,对南唐伤害太大了,这个决定他不敢下。按理说李景遂应该一命呜呼才对,现在却是活碰乱跳行动自如的,他也不确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周家那位叔祖也没出现,那种针对内力的毒香难道没起作用?李景遂身后的那些又是什么人? 犹豫不决中,他也没下令阻止对方的前进,让那些人离法坛远些,他好派人上去查看,必须问问当事人,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转头他发现身边的郑鹤正直勾勾盯着李景遂身后一人看,于是问道:“郑总令认识那人?” 郑鹤惊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点头道:“认识,是个故人,没想到能在此见到。”他是亲眼看着顾磊调入怒江中的,虽说后来沿江搜索无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顾磊,对巫山秘传已无望的心又活了过来。 宋齐丘笑了笑,没有揭穿郑鹤的掩饰,绝不止故人那么简单,但他也无暇顾及,管他们有什么关系,郑鹤如今只是他拉来助拳的,影响不了任何事,只是奇怪自己也感觉那人好像在哪见过!但这只是一种感觉,忽然而来的灵光一现,自己也抓不住出自哪里。 远远看见登上法坛的手下发来正常的信号,宋齐丘这才匆匆往那去,那毒香的威力他也畏惧,生怕自己也沾染上,一再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登上法坛。 首先看到的就是四分五裂的香炉,那毒香与炉灰早已被风吹散,不知是不是李景遂反应过来击碎还是后面人做的,反正宋齐丘想捡点残余毒香回去研究的心思破灭了。 再看那周家叔祖武叔为出气多进气少,什么情况也问不到,宋齐丘怒拂衣袖,将几片香炉碎片远远击飞,这才按下怒火,轻轻卷起那张宣纸,传令道:“将此物送入宫中,途中一刻也不能停,不许其它人经手,直到…” “传令:封锁这片区域,不许太子卫队继续前进,若不听劝阻,直接进攻!”说完宋齐丘匆匆下了法坛,骑上快马亲自朝皇宫奔去,这东西必须自己送,但凡中途有个闪失自己就说不清。 随着命令的下达,李景遂的卫队压力顿时变大,前进方向一再退让的对手突然开始就地布防,其余地方也开始反向施压,一头大汗的卫队长向李景遂汇报时,李景遂微微一笑,道:“差不多了,反正我也没想就这样离开,先随便找家寺庙躲一躲,皇兄总不会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不给吧!” “跟他们说,就说皇太弟殿下要去静居寺烧香,让他们远远跟着,不要打扰,否则老子真的要发飙了!”李景遂对卫队长吩咐道。 “殿下威武,一手虚虚实实,让对方摸不着头脑。”郭荣赞道。 “少将军谬赞,你我且同游静居寺。”说着李景遂竟拉着郭荣把臂同行,好似对刚才自己的遭遇忘的一干二净,心智之坚强非同一般。 “刚才没时间细说,孤,我以为你们早离开了这里,现在看来你们这段应该没接到贵国线报,令尊再过半月就要登基了,少将军却还盘桓不回,此刻就算快马加鞭也难赶上,少将军何其不智,难道…”李景遂边走边道,说出的消息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半月后应该是正月初五,丁卯日,诸事皆宜,好日子。”老道掐指一算便道出日子。 赵匡胤心里盘算着路径,果然如李景遂所说,一路快马加鞭也只能堪堪够,但凡中途发生点事故,时间可能就不够,何况现在这情况,安全脱身都难。 “家父那是众望所归!我当为此尽一份力,在不在大典上看天意吧!”郭荣只是一愣,很快便调节了过来。 “哈哈哈…黄天果然不负伤心人,虽说刘承佑断绝了郭威将军的亲嗣,但膝下依然有少将军这样的英才,真是佩服那位柴夫人,可惜…”李景遂感慨道。 “殿下认得家母?”郭荣好奇问道。 “当年宋齐丘北上挑战,我是皇室见证人,与令堂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何等的风采!虽说令堂没露真面目,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对我们这样背后有国家力量的势力。”李景遂解释道,但似乎话里有话。 “殿下能否告知是从何处得到的信息?”郭荣急切道,因为柴英遇害是横在他心里都一道梗,如果不是专门针对,怎会挑得如此恰当的时机,刚好是柴英最虚弱的时候,而且可以保护她的人还被特意调开。 “皇室的专门渠道,不在我手上。”李景遂摊手说道。 郭荣没再追问,今日李景遂特意透露这些信息已是难得,可能是因为内部与其皇兄李璟的斗争已经水火难容,想与自己结交找份外援,二来自己若真的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也能替他分担压力。 郭荣朝李景遂点头致谢,伸手与其一握,结盟之意已达,彼此心照不宣。 “铛铛铛” 敲开寺门,今天军队来回调动,寺庙早早关门拒客,可如今上门的是当朝皇太弟,知客僧也不敢阻拦,只是一个劲的强调佛门乃是清净地。 “贵寺药师佛塔乃名胜古迹,今日我有贵客想登高一观,想请方丈行个方便。”李景遂客气的对赶来的方丈说道,脚下却没有片刻停留。 “阿弥陀佛。”方丈口占佛号,看着这群人男男女女,有俗有道,哪里像是来礼佛观光的,倒像是专门上门挑场子的。 “殿下到来令本寺蓬荜生辉,只是…” 李景遂不等他说完便道:“本王自小便有向佛之心,必不敢善擅加刀兵于佛门圣地,今日借宝地暂避,想我佛必有好生之德,方丈不必推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方丈那还敢反对,只能道:“快去取佛塔钥匙,清扫塔室迎接殿下。” “甚好,甚好!”李景遂笑道:“本王随意惯了,一切礼仪减免,方丈自便吧。”说完抬脚迈上台阶,朝着山巅的佛塔走去。 第九十四章 刚到山顶还未进塔,便见山下涌来大量士兵,将寺庙团团围住。 战战兢兢的老方丈再次去与领兵之人接洽,只是这次好像不太顺利,领头的将领吩咐士兵直接在山脚布阵,一副马上要攻打的样子。 “少将军,看来我也拖不了多久,你们要快!”李景遂望着山下的状况提醒道。 “劳烦殿下了。”众人不敢再耽搁,从正南壶门进入塔内,佛塔底层供奉着一座药师佛像,塔壁各面皆辟有佛龛,佛龛里供着一座小石佛,石佛形态各异,但皆是庄严肃穆的神情,一如愿解众生疾苦的佛愿。 “黄睛儿,你留在下面,别让人上来。”顾磊吩咐道,外面的李景遂卫队阻挡一般士兵可以,但对付那些武功高手就力有不逮,而塔内空间不大不小正适合黄睛儿发挥。 “哎,师兄,你可要快点!”黄睛儿也知道此时只有他还能出战,鼓足勇气应下。 看着顾磊带领其余人上了第二层,黄睛儿撸了撸袖子,坐到壶门的门槛上。 上到二层,再往上到楼梯已经腐朽损坏了,抬头望去塔顶也好像因年久失修,处处露光。 众人直接在二层清理出一块地方,供顾磊为中毒的几人疗伤。 开始郭荣和赵匡胤还推让先治老道,可老道说自己这一身内力本就是白来的,可有可无,不愿耽搁他们两个需要武功的人的时间。 “匡胤先来。”郭荣决定道:“我正好接近冲击七层心法,消融一点并无害处,匡胤却无此担忧,先治他。” 顾磊觉得并无不可,先急后缓,郭荣既然这么说了,而且很在理,自然就先为赵匡胤治疗。 赵匡胤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抢在郭荣前面,郭荣训道:“莫分心了,早好早去助黄睛儿,李景遂最多挡一时半刻,敌人高手很快便来。” 赵匡胤这才老实了,收心平息接受治疗。 李景遂的卫队虽说精锐善战,还依险而守,但奈何对方人数太多,当大规模攻击开始后,轻装简随的卫队顿时只能节节后退,军方一员大将冲杀在前,勇猛凶狠,卫队卫士几无一合之敌。李景遂认得此人,姓柴名克宏,乃是前朝南吴德胜节度使柴再用之子,与自己那大侄子李弘冀来往甚密,估是觉得今日是最好的机会,想趁机解决自己。 柴克宏的队伍最先到达,即刻开始进攻,利用卫队立足未稳,打了卫队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因为李景遂本人第一高手的身份,为了避嫌也不便招募武功高手,卫队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很快被对手攻上了山巅。 柴克宏一眼就看到了李景遂,心里有些打鼓,毕竟将要面对的是南唐第一高手,虽然他接到密报说李景遂一身功夫已被废,可虎倒不散架,余威尚存。 远远看去李景遂随意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持一把钢刀剃着一根木棍,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到来。 吞了口唾沫,柴克宏大喝一声“杀啊!”,领头冲向李景遂。 “哐嘡”一声,李景遂扔掉了手中钢刀,高声道:“柴将军,本王投降。” 柴克宏一愣,怎么就投降了,自己敢挑战李景遂一是那密报,二是身后那几个士兵打扮的武林高手,混战中取了李景遂性命,事后再找个替死鬼,给各方一个交代就行,可现在对方束手就擒,难道自己还能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故杀死当朝皇太弟不成? 心里念头急转,柴克宏横刀拦住那几个不知轻重的武林高手。 “殿下,那你让他们都放下兵器,接受朝廷的惩罚。”柴克宏喊道。 “放下兵器。”李景遂吩咐道,身边手下纷纷扔掉武器。 “还有他!”柴克宏一指正大马金刀坐在门槛上的黄睛儿。 “他不归本王管,他们是绑匪,先前本王也是被他们胁迫,才与朝廷兵马发生冲突的。”李景遂轻飘飘几句话就将先前的罪责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柴克宏被这话梗得说不出话来,一来没有正式的圣旨下来,李景遂还是皇太弟,尤其他还是兵马大元帅,若再理论,说不得李景遂要剥夺他的指挥权了。 “护送殿下回东宫。”既然没法现在除掉这位,就必须赶紧送走这瘟神,省得碍事。 李景遂晃晃悠悠走到柴克宏身边,微笑道:“绑匪挟持了皇六子从嘉,还有周家嫡长女,将军要慎重啊!” 柴克宏眉头紧皱,李景遂脚步虚浮,看来那密报不假,只是可惜这厮太奸滑,轻易化解了自己的杀招,但这不算什么,以后再找机会,怕就怕这次暴露了意图,会被李景遂记恨上,但只要不牵连到大皇子,自己倒霉就倒霉吧。 “将军,咱们冲进去,几个毛贼那经得住大军的冲锋!”手下按耐不住提议道,实在是黄睛儿那厮太气人,这么久了他就拖着腮帮坐在那里看戏,简直就视他们于无物。 “不得冲动。”柴克宏驳回了提议,今天的事到这一步就必须低调处理了,万一死个皇子或者是重臣嫡女,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经理之人都得吃瓜唠。 黄睛儿自认是一本正经的坐着,心道自己一定要来多撑一会,给师兄多拖延些时间,那些小兵好说,那大将好威猛,自己打不打得过?所以得绷着,让自己也显得强壮些。 殊不知差点起了反作用,让那些骄兵悍将以为他这是在藐视他们,若不是柴克宏谨慎,就要一窝蜂的冲过来了。 “将军,此人恐怕不好对付。”柴克宏正犹豫间,一人突然说道,一看是大皇子李弘冀派来到几个武功高手之一。 “莫非先生认识。”柴克宏问道,这人是大皇子派来的人中领头的,只是这人身上的阴柔极令他这种领兵将领不喜,所以先前安排他去了另一面,防止李景遂逃走。但柴克宏见李弘冀貌似还挺尊重他的,一直“先生先生”的叫着,柴克宏也跟着这么叫。 “贱内曾输给这家伙。”白水炼也没隐瞒,解释道:“这家伙是个莽汉,力大无比到也不足惧,我怕的是他身后之人,想来他在这看门,那些人也在塔里。” 白水炼清楚记得正是郭荣等人的指点,黄睛儿才打败风木离的,若只是黄睛儿一个人,他夫妻二人那还用等这会功夫,早联手上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 “大皇子的密报我们都看了,既然那位殿下中招,说不定那些人也没逃过,所以现在情况不明,不妨用这莽汉试一试。”白水炼说出他的想法,心道若那些人没事,就会出现干预,但要真的和李景遂一样中毒,正好一并除去。 柴克宏点头应允,心想物尽其用,这些江湖人士来历不明桀骜不驯,大皇子招募这些也就是为了对方李景遂,如今李景遂已废,这些人再留在大皇子身边,恐惹非议,还不如趁此机会消耗掉,就算闯出什么祸事,也可以用他们来背锅。 “那便先交于先生处理。”柴克宏痛快道:“不过要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圣旨到了,就不好办了。” “谢将军信任。”白水炼高兴领命,心道还是这位将军懂事,知道自己是替大皇子办事,大开方便之门,那里面有一位皇子,日后说不定就是竞争者,自己若能帮大皇子将之除去,那会不得重用? 计议停当,白水炼走到一人身边,道:“道长,此人便是打败贱内之人,不如由你邀他切磋一场。” “哼。”那人鼻孔里喷了一气,倨傲道:“白煞,你那心思道爷会不知道吗?定是又想坑你道爷。” “道长哪里话,我怎会坑你?”白水炼微微笑道:“道长投效的时间不长,大皇子就是想重用道长,也怕别人说闲话,这正是道长建功的好机会,此人打败了贱内,你若再打败他,事后谁还敢不服!” “嘿嘿。”那人乐了,嘲讽道:“这么浅显的激将法也敢往我身上用,白煞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哪敢!哪敢。”白水炼对他的嘲笑丝毫不在意,继续道:“这不是知道道长手头紧,想给道长找个活,你也知道,大皇子一向是以功分酬,道长若不出力,我就是想给道长多分点也不行啊。” “这倒是…”那人沉吟,白水炼的话正中其弱点,此人生性好赌,可赌技又差,常常被人一洗而干,建功他不感兴趣,赚钱却是他急需的,此人绰号“穷道人”,号如其人,没那天身上能存住半个子的。 白水炼一看他神情,便知他已被说动,这“穷道人”身手极好,夫妻二人单独都不是他对手,全凭夫妻一体才在李弘冀面前压过其一头,若不想个法子让他丢次脸面,日后必成对手。 郭荣从对方攻打山头便一直依窗观察,只从柴克宏分兵布阵便看出此人是能征善战之辈,而且时机把握得非常好,导致李景遂的卫队几乎没发挥作用,可不知为何在南唐寂寂无名,黄睛儿能唬住一时实属不易,何况就算黄睛儿能守住入口,塔基一层这两丈多的高度,无论对那些功夫好手还是大军都不是难度,必须为顾兄弟争取更多的时间,将他们拖在下面,想到此郭荣看了一眼二层的老弱病残,离开窗子延梯走下二层。 第九十五章 全靠顾磊的真气护住丹田,那香毒才没能攻陷最重要的阵地,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看出端倪,郭荣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表面风轻云淡,其实腹痛如绞。 拍了拍黄睛儿肩膀,郭荣也在门槛上坐下。白水炼见他出来,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指点这莽汉的人也在,只是暂时看不出是不是中了毒。但是没关系,只要穷道人能将那莽汉逼入绝境就可以看出究竟。 白水炼一抱拳道:“两位又见面了,兄弟我如今吃的是官家饭,还请行个方便,放了皇六子和周家嫡长女。” “恕难办到。”郭荣直接拒绝。 “那我们就只能强攻了,你们一路过来,手提肩抗的,想来中毒不浅,就算有人质也坚持不了多久。”白水炼果然不亏为李弘冀的谋士,早已看穿郭荣的虚张声势,可他也不敢断定郭荣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还手之力,比如这莽汉就没任何中毒症状,加之李弘冀说的毒也语焉不详,因为那东西对练武之人杀伤力太大了,若是流入江湖恐怕会掀起惊涛骇浪,哪怕就是传言有这东西,南唐皇室也会成为江湖共敌,所以这里除了白水炼略知一二以为,其它人根本不知道这事。 “请便。”郭荣不与他争论,从怀中掏出半截残香,对着白水炼晃了晃,白水炼看见果然瞳孔收缩,很是忌惮的样子,郭荣心知他猜的没错,知情人不多,这白水炼算是一个,这样就好办了,对方必怕自己在塔内点燃,不敢依仗人数强攻,只能和黄睛儿打擂台。于是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将一支脚搭到门槛上,顺便踹了一脚黄睛儿,示意他上场准备,别人都打算动手,这傻子还装深沉,偏偏一个大男人双手托腮做小孩状,有毛病! 黄睛儿一下蹦起来,拍了拍屁股,拎着做棍子的门栓,朝穷道人招招手道:“你用什么兵器?” 穷道人鼻孔朝天双手抱胸对他不理不睬,黄睛儿也不生气,大度道:“你不用我也不用。”说完扔下门栓,蹬腿跨步就是一拳。 穷道人貌似小瞧黄睛儿,其实心里早有防范,风木离的身手他清楚,能打败风木离的人能差到哪里去,再不济也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为了显示风范,他才故作高深,暗中准备一交手就用上杀招,快速拿下对手。 这穷道人有一门绝技,因他来自极南之地,日夜与海潮为伴,练就一门名为“海潮掌”的武学,起式为虚,与之交手的人就会误以为不过如此,却不知这掌力一浪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还能层层叠加,对手只要大意必吃大亏。 他故意拿大就是想让黄睛儿轻敌,好一举制敌,在同僚面前立威,顺便打压一下“白风双煞”的嚣张气焰。眼见黄睛儿一拳击来,心中暗喜,轻飘飘的一掌回击,看似无力实则凶险。 拳掌相交,两人竟齐声闷哼,分别相后仰倒。穷道人心怀叵测不假,却不知黄睛儿那日在渡船上与赵匡胤讨论招式,两人切磋时,因被赵匡胤知起弱点,反弹的攻击总被轻易化解,冥思苦想下感受到水波的震荡,竟巧妙将船体传来的震荡运用到招式上,再次与赵匡胤打了个平手,今天在这山巅没法借到水波的震荡,黄睛儿只能另辟蹊径,大力蹬踏地面,用地面的反震力来叠加攻击,而穷道人的“海潮掌”对他而言,不是伤害更像是助益,只是这叠加的频次和力量超过了他肌肉筋骨的接受度,才受了不小的伤。 穷道人嗤牙咧嘴爬起来,左手抖成鸡爪,恨恨看着黄睛儿,心里骂道:怪物!竟能将自己打出的海潮内力悉数返还,自己差点把自己打死,这么怪的攻击方式,难怪风木离那个婆娘有吃了大亏,但这两口子事后一点口风都没露,摆明了就是想让自己出丑,偏生自己还真的上当了。 黄睛儿也一骨碌爬起,自己一掰将折了的手复位,活动了几下,感觉影响不大,这种肉体上的伤势对他司空见惯,只是穷道人的掌力确是有几分门道,内腑受不了那一浪浪的掌力冲击,口角那丝血迹就是明证。 郭荣被两人吓了一跳,心中暗骂道:傻蛋,上来就拼命,还指望你拖延时间,真是指望瞎子点灯白费劲,还好这厮抗揍,但这样下去,对方若用车轮战法,迟早要露馅。 穷道人见黄睛儿跃跃欲试,连忙挥手叫道:“等…等等”,没占到便宜反吃了个大亏,穷道人也不装了,独门掌力对付不了黄睛儿,那便用兵器吧,一撩衣袍,从下面将兵器取出,来的时候为了隐藏身份,他们这些人都换上了南唐士兵衣服,若是有独门兵器的,都需要做个伪装。 一抖包裹的布料,露出一柄鬼头大刀,穷道人人穷兵器不穷,只见这刀上镶着五色宝石,兵器挥动闪闪发亮。 “且慢!”两人正要交手,忽听郭荣一声大喝,这一声用上了内力,护住丹田的真气松动,香毒趁虚而入攻入丹田,可郭荣面不改色,谈笑风生道:“既然我们有人质,你们也不要伤到我这位小兄弟,如果能擒下他,就可以换回一个人质,如果能赢两次,两个都救回去了。” “此话当真?”白水炼喜道,这倒是也好,只要对方没有人质,困也困死他们。 “自然是真。”郭荣伸出两根指头,示意他们赢下两次就可以赎回人质,心想到时候顾兄弟为他们解了毒,要走要留那轮到你们来决定。 “那便一言为定!”白水炼对穷道人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开始,时间拖久了夜长梦多。 李景遂被押送着,刚出静居寺就见自家马车就挺在外面,那个给郭荣他们示警的亲信站在马车旁,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 “齐王也来了。”那人附耳道。 “哦,四弟也来了!”李景遂颇为意外,自己这位四弟行事刚直,最得先帝喜爱,若不是不想行废长立幼,估计皇位轮不到现在那位,所以在先帝灵柩前,李璟立誓兄弟世世继立,可现在却私下出黑招,也威胁到其它人的底线了。 一位兵马大元帅,一位兵马副元帅,这份量估计就是宫中那位,也要仔细考虑清楚才敢下决定。 李景遂踏着马登想登上马车,往常轻松事突然力不从心,脚下一软差点向后跌倒,幸亏亲随在身后扶了一把。 “殿下!” 堂堂南唐第一高手如今却是如此境地,众亲随无不愤怒异常。 “回东宫。”李景遂挥挥手让手下退开,吩咐道。 不远处齐王李景达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南楚前线已经发动,自家人后方却闹起了内乱,大哥这次做的也太过了,就算想为大侄子李弘冀铺路,也不用对三哥下黑手,那位子真那么好坐吗? 南唐皇宫内,李璟端详打量着那张写着谶言的宣纸,左思右想猜不透究竟是什么意思。 宋齐丘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为怕意外他亲自送来,可也生怕陛下会问他,谶言这玩意本来就模棱两可,一旦解释错了,轻则贻笑大方,重则身家不保。 殿内还有几位南唐重臣同样如此,个个屏息静气状若老僧,就连周宗也是这样,好像丝毫不在意他家叔祖死活,也不在意自家闺女的下落。 “众位爱卿,也过来看看。”看了半天李璟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吩咐殿上臣子过来集思广益。 众人无奈走上前,装模作样看着,个个好似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半天却没一个发言。 “孙晟你先说说。”没人开口,李璟只能点将,孙晟是李弘冀的坚定支持者,费这么大劲却搞成现在的局面,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管对不对,让孙晟定给定个基调也好,其它人都不合适。 “大大…大吉!”孙晟道。 “何解?说详细些。”李璟佯怒道。 “请陛下…恕…恕臣,言之无罪。”孙晟不紧不慢的请求。 “恕你无罪。”李璟有些无奈,这老东西口吃的毛病一辈子改不了,听着费劲,但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臣认…认为。”孙晟定了定神,开始说道,他这口吃的毛病有个特点,只要定下神聊开了,口吃的毛病就会消失。 “这…这颗枯树就如太祖李渊建立的唐朝,而这新生的小叔则是烈祖所建立的今朝,这不是大吉是什么?” “嗯!”李璟抚须笑道:“卿所言甚是!” “只是这斧子,小童呢?” “臣未想好。”孙晟直接道,一副惜言如金的模样,倒不是他真没想好,而是必须形成共识,自己说完了其它人怎么办?其它人有其它注解怎么办?难道要争论一番?这东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多错多,不如藏拙。 “宋爱卿,你一路劳顿,但想必也已有成见,你说说吧!”李璟也不强迫孙晟继续,转头问宋齐丘。 “吉中有凶。”宋齐丘见躲不过,说了自己的看法,道:“斧子预示着刀兵,小童是说我们还很弱小,凡事需谨慎。” “嗯。”李璟点了点头,明白宋齐丘的意思,事若不协该收手时就收手。 接下来其余几人说的大同小异,不过是做了个补充,但李璟很满意,这说明众臣依然看好南唐,愿意团结在他李璟周围,淡化本次皇太弟事件,美中不足就是卦象中谶言解释总是那么模棱两可。 李璟幻视一周,发现这里对谶言最有权威的周宗竟然没有发言,于是道:“周爱卿,依你对你叔父的了解,对此卦有何高见?” 周宗见李璟点名自己,麻木的摇头道:“臣忧心叔父生死,和小女的安全,心乱如麻,臣无解。” “既然如此,诸位散了吧!”李璟从善如流倒未强迫,只是好像想到什么,道:“从嘉也被绑走,一对小儿女都陷入匪手,周宗你留一下,我俩聊一聊,宽慰宽慰彼此吧。” “陛下万安。”众臣请安后依次退出。 臣子一走,李璟看向周宗,发现他竟还是沉默,再看殿中太监宫女,明白周宗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竟只能对自己一人说,于是吩咐其余人全部退出殿外。 “恭喜陛下!”周宗见殿中只余自己与李璟,跪下激动说道。 “何喜之有?”李璟听了也有些激动。 “陛下看这童子像谁?”周宗说道。 “你是说…”李璟拿着宣纸的手不由也有些颤抖。 “正是陛下所想。”周宗斩钉截铁道:“陛下还记得微臣叔父曾做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预言吗?以微臣对叔父的了解,若不是得到确切的信息,是不会做如此指向明确的谶言的。” 李璟越看越觉得周宗说的在理,兴奋地走下御座,来到周宗身边,将宣纸展开,道:“爱卿详细说说。” “陛下请看,这童子身边有斧子,预示着身处危险之中,而且他左右张望,不正是说他心中不安吗,臣不知法坛上发生了什么,但臣确认叔父当时为留下信息,又不会被匪徒销毁,必是费了一番心思。” “爱卿言之有理。”李璟边听边在殿上来回踱步,突然高声传旨道:“来人,传令必须保证六皇子与周家嫡长女的安全,如若有必要,可以放劫匪离开。” “陛下。”周宗提醒道:“劫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现在朝中高手应数宋大人。” 李璟这才想到,那位第一高手刚刚被自己搞废了,而宋齐丘自持身份,早已不太出手,要他出手还必须特地给他下旨才行。 “朕省得。”李璟点头道:“爱卿且归,若是令叔父苏醒,有确切消息速来回报。” “臣领旨。”周宗跪安,退出殿外,一路急行朝家赶,如今叔父昏迷,以后大概率是难以维护周家了,那么女儿周宪就是周家最后的凭仗,刚才自己若不是强调皇六子李从嘉的重要性,李璟估计都不会太在意这个儿子的死活,朝会这么久都没见他提上一句,全在关注其它东西,毕竟此时的李从嘉还小,能不能成年都说不定,比起李弘冀来说,差的不是一点,真要那样救回周宪的可能性也不大,李璟能漠视一个儿子,他周宪可不能缺了这个女儿。 周宗在皇宫内急行如风,惊得宫人纷纷散避,在他身后议论纷纷。 “今日周大人可没有老臣风范。” “听说是嫡女被贼人掳走了。” “真的吗?” 这些私语自是没能逃脱周宗的耳朵,但他却更显慌张,只希望这幕被越多人知道才好,自己与李璟殿内的对话,已是触及大位传承,尤其威胁到了皇长子李弘冀,现在自己只是想救女儿,还不想与李弘冀反目,关注自己此时的慌乱,就会忽略自己与李璟的私下谈话。 第九十六章 “无耻之徒。” 穷道人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这下在白风双煞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了,这无赖小子实在可恨,利用自己想擒下他的心理,动不动就喊停,而自己设的破绽他也不上当,把自己当成了他练功的陪练,这不没打几招,这小子跑回去了,说是望了招式,先找人问明白再来打。 “郭大叔,你看我刚才那几招使的对不对?” 郭荣瘪了瘪嘴,这傻子叫顾磊做师兄,现在竟叫自己大叔,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只能对他的问题进行解答:“式老则死,你不要太拘泥招式,我们教的可能只适合自己,你更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将我们教的变为自己的。” “郭大叔你知道的,我脑子笨,想不了那么多,先学会学扎实了再说。”黄睛儿一脸憨态道。 “谁说你笨才是真笨!”郭荣还没说话,赵匡胤从楼梯上走下说道,能随机应变利用水流震荡的方法,这武学天赋已经高到吓人了,只是平常样子有些傻罢了! 顾磊一直没谈过黄睛儿的真实年龄,郭荣和赵匡胤都不会想到黄睛儿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有十岁余。 “姐夫,这里有我,你先上去吧!”赵匡胤劝道。 “小心些。”郭荣叮嘱了一句,便起身上楼,自从周围兵马越多,他反倒越安心,人多眼杂,白水炼越不敢玩什么花招,因为一旦伤到六皇子和周宪,他也没办法交代,尤其当风木离也出现在其中之后,郭荣更确定这一点。 唯一担心的便是刚才赵匡胤拍他的时候,力量有些虚弱,看来就算化解了香毒,想恢复内力也需要时间。 “我爷爷呢?”黄睛儿问道。 “你还小吗?一天天的找爷爷。”赵匡胤心道这不明知故问吗?我要说在疗伤不是暴露了己方实力虚弱吗?赵匡胤也黄睛儿不打不相识,彼此熟悉后,说话就没那么讲究。 “赵大哥你不知道,昨天我缠着爷爷为上次你们教我的招式都起了名字,刚才郭大叔又教了几招,我想着爷爷定能也起几个好名字。”黄睛儿没在意赵匡胤训斥自己,解释了原因。 “真的,说来听听。”赵匡胤听完也挺高兴,那日在船上两人抓破脑壳除了那招“神龙摆尾”比较满意,也没想几个好名字。 “哈哈哈,赵大哥你等着,我与那家伙打给你看。”黄睛儿说着朝穷道人走去,就像一个小孩一心展示他心爱的玩具。 “踏踏踏”黄睛儿连踩几步,一掌拍向穷道人,一往无前气势惊人。穷道人早已不耐烦,见他主动进攻,心道来的好,不如就用“海潮掌”与他大斗一场,管他是不是被克制,怎么也要轰轰烈烈的,否则真没法见人了。 穷道人暗自提气,右手倒挽宝刀,左手化掌迎上去,两掌相触。 想象中的巨震没有到来,穷道人一脸迷惑,只觉自己打在空气中,对面黄睛儿笑嘻嘻的收掌后退,炫耀的说道:“赵大哥,这掌就叫“亢龙有悔”,看着气势汹汹,实则就如郭大叔说的那样,招式不可用老,突然撤力,让敌人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样?” “好!招式好,名字更好!”赵匡胤大声叫好。 “只是全无杀伤力,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赞完赵匡胤又叹息道。 “怎么会,看好了。”黄睛儿又冲着穷道人而去,气势依旧无两。穷道人气极,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做态,还想骗我一次不成? “铛”的一声巨响,琼道人连连后退,刚才这一掌貌似击实,就连声响都是巨大,可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又谈不上,自己也只是被吓了一跳,防止对方趁机进攻才后撤防备,哪知黄睛儿不追不赶,站那笑道:“这叫“声震百里”,把假道士吓得后撤百里。” “是的,妙极。”赵匡胤凑趣道:“百里不止,估计要五百里才能缓过劲来。” 两人一唱一和,穷道人面上更是挂不住,索性扯下外面士兵衣服,反正刚才道袍已经露了出来。他这边刚收拾利索,黄睛儿又是一掌攻来,穷道人已不敢拿大,挥刀剁向黄睛儿手掌,黄睛儿收掌侧身避过。穷道人一跨步转到黄睛儿身后,冲着黄睛儿的后颈劈去,刀锋凌厉,此刻穷道人已顾不得擒拿对方换人质的想法,杀机激得黄睛儿汗毛竖起。 黄睛儿却不慌不忙弯腰低头,身体成弓形,右掌从腋下穿过,如同后脑长眼一般,正中穷道人胸口。 穷道人吃此一掌,胸中一股闷气淤堵,一口鲜血就要喷出,只是他强忍恶心,硬生生将血咽下,不可思议的看着黄睛儿,实在想不通黄睛儿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从那个部位打出一掌的? “神龙摆尾!”这次赵匡胤不待黄睛儿说话提起叫破招式名称。 除了赵匡胤认得,场外风木离也是眼角直跳,上次她便是被这招打败,再看一次还是难以想象人可以以那样的姿势发力。 穷道人脸白了红,红了又白,想上前再斗过,又知自己确不是黄睛儿对手,再打只能更丢脸,几次三番终下决定,大叫一声,不管不顾捂面朝着山下去。 黄睛儿被他这番作为弄的不知所措,他可没想到穷道人的反应这么大,不就是比斗么,输便输了,用的着这么生气? 不过心里高兴到是真的,穷道人说来也是对方的高手,自己能打败他,说明自己以后也能算得上是高手了,只是没打多久,对手就跑了,黄睛儿有些不过瘾,瞟见躲在人群中的风木离,于是嚣张叫道:“那个黑墩子,上来打过啊!” 风木离躲闪着黄睛儿的眼神,知道自己单独一人非他之敌,装作听不到,任他叫嚣。 白水炼扶额头疼,对方最弱的一个也如此厉害,而且传旨说必须保证六皇子与周家嫡女的安全,强攻更无把握,先前那人取出的残香也令人投鼠忌器,一时间完全没了办法。 黄睛儿嚣张了一会,见没人再出面,甚是无趣走回来,和赵匡胤并排坐在门槛上聊起来。 “赵大哥,你再想几招,现在总共才二十八招,你再想个两招,凑足三十招可好?” “怎么就有二十八招了?”赵匡胤好奇道。 “这还多亏赵大哥!”黄睛儿谢道:“那日在船上这么一比划,你们教我的就都记下来了,我自己也总结了一些,刚才郭大叔又教了几招,东凑西凑就有啦!” “兵在精不在多,贪多嚼不烂。”赵匡胤口头忽悠着,心道教会徒弟打死师父,这小子看着憨学武倒是快,凭他那特殊的身体条件,朴实无华的招式也能出其不意,化腐朽为神奇,就像那招“神龙摆尾”,几乎无法判断出他出招的方位,令人防不胜防。 “嗯。”黄睛儿重重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深以为然。这些日受几人指点,他的功夫突飞猛进,自然将赵匡胤的话引为金科玉律。 赵匡胤见他不再缠着自己教,吐了口气,倒不是他真不愿教,只是有些江郎才尽的感觉,除了一些不能外传的,黄睛儿基本已经将他榨干了。 “你再盯着些,我抓紧时间调息。”赵匡胤叮嘱了一句,默默打坐恢复功力,敌人只是一时投鼠忌器,并非无力发起进攻,自身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突围的把握。 黄睛儿闻言不动声色,假意和赵匡胤聊着,不时还起身去撩拨一下对方的人,就这样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顾磊郭荣等人逃脱的把握也越来越大。 “打又不打,甚是无趣。”黄睛儿嘟囔着返回,屁股还没落座,便被赵匡胤一把拉到门后,数只箭射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 好险!慢上一分就躲不开,全靠赵匡胤警觉,总维持着一定心神在对面,这才及时发现敌人的动向。 “多谢赵大哥。”黄睛儿看着地上颤抖的箭羽,心有余悸,自己还是太嫩,别敌人的假装麻痹了。 “别谢了,自己小心…”赵匡胤话音未落,几道身影已经扑了进来。 当先两人缠上赵匡胤,正是那“白风双煞”,另外三人其中一个挡住黄睛儿,另外的向着楼梯冲去。 与此同时,二层上面竟也传来打斗声音,看来对方不止是从前门强攻,竟还有其它人从别处直接破入二层的窗户,可此时二楼几无战力,顾磊正忙着给老道或者姐夫疗伤,与敌人打斗的是何人? 赵匡胤拼尽全力逼退白风双煞,朝着楼梯处冲去,必须阻止他们支援楼上,在上去两个恐怕上面就无力支撑了,姐夫要出点什么事,怎么向大姐交代。 可若是赵匡胤功力完好倒也罢了,此时刚逼退不远的白风双煞又缠上来,风木离的长鞭一抖困住了赵匡胤右腿,白水炼铁扇一挥,点点汗毛细针悄无声息刺向赵匡胤后背,赵匡胤没法摆脱长鞭,只得一个懒驴打滚躲过暗器,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个家伙冲上楼梯。 第九十七章 眨眼功夫那两人已经冲上二层,上面的打斗声更激烈起来,赵匡胤气急,借着打滚的力量,一把捞住长鞭,运劲朝身边拉扯,风木离不愿撤鞭又拉不过他,被他带着酿酿跄跄朝赵匡胤靠近,白水炼几次想再发暗器却被自家婆娘挡住,无奈放弃自身所长,伸手扣住长鞭合力与赵匡胤拉扯,这才与内力未复的赵匡胤堪堪打平。 另一边黄睛儿被那个家伙缠住了,几招便摸清了路数,而且那人明显不如白风双煞和穷道人,此时只是死命缠斗才将将阻止了黄睛儿,但落败是迟早的事。 二层打的激烈,结束的也快,转眼便没了声响,赵匡胤心一沉,怒气冲冲猛的发力,白风双煞竟无法抵抗,长鞭一寸寸失去平衡,可这对上面二层的战局毫无益处,过了一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下面一层的几人不由自主都朝楼梯看去。 “踏踏踏”脚步一声声传来,先是一双军靴,紧接着是下半身的战裙,毫无疑问正是南唐款式。 白风双煞和缠斗黄睛儿的家伙欣喜不已,他们被李弘冀派来时便换上了军队制服,看来上面最终是他们的人胜了。 反之赵匡胤和黄睛儿的心情低落到极点,黄睛儿已不顾那人的纠缠,身体朝着楼梯扑去。 就在这时,楼梯上那人终于露出了头部,两方人同时愣住,这竟是一个蒙面人,与双方都没有关系。 “啪”的一掌,黄睛儿急停中又是一招“神龙摆尾”将紧跟而来的家伙打飞,这次角度更是刁钻,竟是穿胯一掌。 “噗通”那家伙倒飞砸在塔外地面上,白水炼风木离夫妻二人,相视一眼当机立断撤手朝外奔去,不管来着何人,只要不是己方的人,他们再留在这就是找死。 “关门!”楼梯上来人大喝一声,赵匡胤与黄睛儿听了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汪铁狮的声音,振奋的同时齐齐一左一右朝壶门奔去,阻挡白风双煞逃离。 汪铁狮出声提醒赵匡胤黄睛儿二人关门打狗后,身子从楼梯上跃下,直扑风木离后背,刚才白风双煞同心同意撤手后退,可那长鞭毕竟是风木离的兵器,心中有一丝不舍,可就这一丝不舍,所以慢了半拍,左右两侧赵匡胤黄睛儿见来不及阻止白水炼,也同时朝着她攻来。 白水炼脚步不由一顿,两人多年夫妻,虽然同样怪癖重重,却丝毫未影响彼此的感情,放弃风木离独自逃生绝非他所愿,咬牙就要转身相助,哪知风木离一掌推在他后背上,自己留在原地缠住合围上来的赵黄二人。 被推出塔外的白水炼一个打滚化去冲击力,爬起转头一看,风木离已经没了出来的希望,这时包围的士兵阵中有人大喝一声“放箭!”,早有准备的士兵松开弓弦,如雨般的箭支射入塔内,白水炼气急败坏,大叫“住手”冲到士兵阵中,只见柴克宏正冷冷看着他,白水炼猛地一愣,明白再干涉估计这位就要以军法斩了自己,到时候别说救不回风木离,自身也将难保。 无差别攻击的箭矢让塔内几人忙于招架,倒是一时解了风木离被围攻的危机,可她毕竟以一敌三占去大部精力,一个疏忽身上便中了几件,赵匡胤黄睛儿一边闪避一边将壶门关上,再度对风木离形成夹击之势。 “嘭”的一声,汪铁狮一拳打在风木离肩头,被赵黄纠缠住的风木离毫无抵抗力,身子一软被轻松擒拿。 “汪铁狮,你丐帮也打算和朝廷为敌,不怕大军剿灭你等反贼吗?”白水炼不能拿柴克宏怎么样,只能返回塔前朝着里面叫嚣道。 赵匡胤透过门缝朝外一看,只见白水炼身后士兵抱着干柴茅草,明白对方这是见强攻无望,打算用火逼他们出去,急忙说道:“堵上门,我们先上去,他们打算火攻!” 黄睛儿连忙将门栓上好,左右一看却无其它可用之物,除了那尊药师佛像。 赵匡胤一拉他,道:“别管了,快走!”心道这小子就是个混不吝,主意打到佛像身上,实在大不敬。 一边上楼一边问道:“长老怎么来了?” 汪铁狮摘下面巾,笑而不答,提着被擒的风木离跟在两人身后。 赵匡胤心里惴惴,知道汪铁狮来了,那么大姐赵婉儿也来了,只是一直在二层没下来,估计这会正想着怎么招呼自己。 上到二层,顾磊此时正忙着给郭荣取毒,赵婉儿也坐在旁边一脸关切,老道正闭目打坐,周宪与那个六皇子蜷缩在一角,好奇的打量着塔里的人,周围明显有打斗的痕迹,但众人都安好说明赵婉儿与汪铁狮快速解决了敌人,只是不见敌人尸体。 汪铁狮拉着两人走到一角,指了指头顶,低声道:“顾道长怕吓着小姑娘,都弄上面去了。” 赵匡胤眼珠一转,基本复原了经过,因是大姐与汪铁狮混在敌人中,一起从二层窗户进了塔内,在敌人身后突然发难,干净利落的解决了突入之敌。 黄睛儿看见周宪身边有一把宝刀,走过去拿起一看,果然就是穷道人那口,啧啧称赞道:“宝刀啊!那臭牛鼻子道士在哪?竟敢诓骗我!”没想到那穷道人羞愧逃走竟是有意为之,要不是长老他们及时赶到,自己又要误了大事。 身边“噗嗤”笑声响起,黄睛儿转头一看是周宪与那六皇子。 两个小孩,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敢笑话自己,黄睛儿恶声恶气道:“有什么好笑的?” 周宪早见他叫顾磊师兄那会怕他,只是现在不能在李从嘉面前表现出来,转过头假装害怕不答。 李从嘉开始也很恐惧,他醒过来时正好是穷道人偷袭的时候,眼见这帮劫匪三下五除二就将来营救自己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怎得一个心惊胆寒!只是毕竟身为天潢贵胃,知道自己现在是人质,性命倒是无忧的,鼓足勇气道:“你自家便是道士,却问牛鼻子道士,还不…好…”只是说到一半见黄睛儿眼睛都竖了起来,气势渐弱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李从嘉心里打鼓,越来越心虚时,就听那恶人身后有人道:“你吓唬他做甚!”黄睛儿一听哪里顾得上他,立马跳了起来跑过去,献宝一样将手中宝刀递了过去,道:“师兄,你看看,这刀可合用?” 顾磊接过挽了几个刀花,道:“将就,太花哨了。”也不知刀主人是何用意,在刀身上镶嵌宝石,虽说这刀刀身厚实,但只要有一丝破坏刀的整体结构,就属于本末倒置了。 “倒也不差。”郭荣在旁边接口说道,他这属于无话找话,顾磊最后替他驱毒,因为赵婉儿他们的到来,安全上有保障,索性多用了些时间还助他恢复了功力,但一见赵婉儿那寒霜俏脸,也不得不找个话头活跃下气氛。 “姐夫,别聊了,赶紧走吧!”赵匡胤同样不敢直视赵婉儿那剜人的眼神,催促道:“敌人打算火烧烟熏逼我们出去。” 郭荣几步走到窗边,看了看如善从流,道:“我打头阵,顾兄弟在后,其余人在中间。” “你刚好,还是由我打头阵。”赵婉儿见郭荣吩咐下来,也没空再找这两人麻烦,只是不放心刚刚恢复的郭荣。 郭荣冲她朝周宪使了使眼色,她便明白过来,理解郭荣这番安排的用意。 大伙一块突围,必须要有人带上周宪与李从嘉,周宪一个千金小姐再由顾磊背负,大庭广众之下有损名声,先前可以说是不得已,现在就需要顾忌一二。 “有劳赵姐姐了。”顾磊低声道。 “放心。”赵婉儿笑道,若不是还有李从嘉,风木离这两个眼线,说不得就要调笑几句。 主意定下,众人也不再拖延,真让下面兵士放起火来,到时候会武的还好说,不会武功的就要吃苦头了。 黄睛儿背着老道,赵婉儿走到周宪身边轻轻一拎,将她拎到背上,汪铁狮提拎着风木离,剩下的李从嘉自然归赵匡胤负责。 “小子,刀剑无眼莫要乱动。”赵匡胤吓唬道,说着一把将李从嘉夹在腋下,李从嘉支吾着没吭声,一会冲入军阵确如这人所说,谁还认得他是六皇子。 顾磊闪身到一扇窗后,观察着下面的动静,一群兵士已经架好柴堆,这面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就要凑到柴堆上。 顾磊一把撕下一扇窗,手里捏碎一块塔砖,点点碎砖飞射士兵手腕,吃痛中火把跌落,郭荣趁机破窗而出,从佛塔二层一跃而下,长剑挑起身边的柴火,四射周围的士兵,士兵一阵慌乱中,郭荣已经杀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赵匡胤一面大叫“莫伤到六皇子”,一面将畏手畏脚的士兵打倒在地。后面的赵婉儿黄睛儿一个个跳下,沿着前面杀出的道路往前冲。 白水炼在柴克宏那没讨得好,自知没趣正好巡到郭荣他们突围之处,可他却没有及时上前阻拦,盯着郭荣破开的窗户,直到汪铁狮拎着风木离出现才长舒口气,只要对方将风木离当人质,就说明她还活着,这一刻什么皇长子的赏识都比不过风木离的性命重要。 第九十八章 汪铁狮冲入军阵前,看了一眼没有动手意思的白水炼,心道这白风双煞彼此竟如此恩爱,实在出乎意料。 没了白水炼这等高手,郭荣顾磊等人对上普通南唐士兵,便如砍瓜切菜,半刻功夫就已杀到半山腰。无论柴克宏怎么调兵遣将都不能阻挡对方突破的速度,就如他先前突破李景遂的卫队一样,武力远超对手时,人数反而成了劣势。眼前郭荣便是如此,他并不是将士卒赶尽杀绝,而是驱赶着溃兵冲击自家的阵营,左右赵匡胤黄睛儿有样学样,不停将跑错方向的士兵赶回来,逐渐汇聚的溃兵队伍越来越大,直泄而下转眼便冲垮了山脚布阵的军阵。 阻挡追兵的顾磊回归时正好惊走了试图救援风木离的白水炼,这家伙在老婆被擒后,就一直出工不出力,突然对汪铁狮发难倒是令这位丐帮长老措手不及,还好顾磊来的及时,白水炼见事不可为含恨退走。 汪铁狮手中的风木离开始就中了箭伤,男女有别又不好替她包扎,刚才汪铁狮自顾不暇,一番折腾下来,风木离满身是血,她倒是硬气一声不吭,顾磊于心不忍替她逼出了箭头,点穴止住了流血。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汪铁狮说道,他江湖经历已老,倒不是心软,只是感慨白风双煞这对夫妻奇怪的感情。 顾磊没说什么,这风木离白水炼若是对阵之时,杀了也便杀了,但既然俘虏了倒不好太过虐待。 “多亏长老来的及时。”顾磊致谢道,先前若不是汪铁狮他们及时赶到,解决了穷道人的偷袭,就算顾磊有办法收拾,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那是郭夫人的功劳,老汉可不敢贪功。”汪铁狮哈哈笑道:“郭夫人与我回到村子,一看你们都不在,就催促着我派人寻找,打探到你们可能来了这里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你们怎么会吃这么大亏?”汪铁狮好奇问道,他的印象中顾磊郭荣赵匡胤的组合,三人的功夫高强,联手之下怎么也不可能成那副局面。 顾磊苦笑着将法坛上的事说了。 “世间还有这等毒药!”听了顾磊讲述,汪铁狮不由心中恶寒,练武之人谁能不怕,辛苦一辈子的功力竟能被悄无声息的消解,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天下武林人人自危。 “那东西不会在现世了。”赵婉儿背上的周宪说道,顾磊与汪铁狮说话间,脚下不停早已追上了他们。 “那毒需要的东西世间难寻,皇室两代人与叔祖数十年的收集才制成了一根香,而且最关键的材料恐怕再也找不着了。”周宪继续解释道,说着还看了看顾磊。 顾磊一见明白其中还有“晶乳”的功劳,虽说不知道她何时偷偷取走了一些,但份量绝不会多,否则自己看不出来,当时小龙师父也不会允许,那么她说的应该没问题,因为剩下的都进了自己肚子,所以自己完全不受那毒影响。 “那配方谁还知道?”赵婉儿突然问道。 “只有我叔祖。”周宪肯定答道:“他老人家这会可能…”说着小姑娘黯然泪下。 其它人这时就算有些疑问,但看在顾磊的面子上,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这我倒是可以保证,那老东西只要是涉及家族传承的问题,都会慎之又慎,估计那配方已经被他带进棺材了。”老道说道,以他对武叔为的了解,这老东西不是自知必死,是绝不会把东西拿出来的。 大伙一想也是,这等恶毒之物,搞不好就会殃及全族,不将其毁得干干净净,谁都不会放心,周家叔祖自己将其带进棺材这样才能不让其它人窥视。 只是人心难测,估计今后围绕周家的风雨不会少,想到此处的人不由向后看去,只见顾磊坚定的看着周宪,眼神中护持之心一览无遗。 赵匡胤不自觉摸了摸喉头,暗道:日后想针对周家的人,遇上那把刀,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跟上,莫要走散了,真要走散了,到村子汇合。”前方郭荣大声提醒道:“不要与敌人纠缠。” 众人齐声应和,加快脚步,此时南唐士兵溃兵散乱,正好借机冲出去。 出了寺庙,黄睛儿回头望去,高处的药师佛塔似乎正在目送他们离开。 赵匡胤经过他时,拍了他一掌,道:“傻子,还不快走,想些啥呢?” 黄睛儿回过神来,追上赵匡胤并肩跑着,问道:“赵大哥,从今起我黄睛儿也算是高手了吧!” 他这问题让众人都乐了,同声答道:“算!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黄睛儿手舞足蹈乐道:“你们一直叫我黄睛儿,是因为我没有大名,眼珠是黄色才这么叫的,今后我也是江湖中有一号的人物了,不起个大名说不过去。” “这是正理。”汪铁狮赞道,虽说焦帮主教徒弟出了个乌龙,但选徒弟的眼光是不差的,以黄睛儿的身手过不了几年,就会令丐帮声望大震,现在就是不知那老道愿不愿意让自家孙子当丐帮接班人。 “爷爷,你说起什么名好?”黄睛儿转头问老道。 “我看现在的名就挺好!”老道摸着黄睛儿头笑道。 黄睛儿一闷头突然叫道:“哈,我想好了,为了纪念佛塔一战,就叫黄药师好了…哎呀!” 黄睛儿刚说完便被老道敲了一记,被训斥道:“你一道士叫这名,不妥!” “哦。”黄睛儿低声应着,闷闷不乐的埋头赶路。 “黄睛儿。”顾磊赶上来说道:“还是原来的名叫起亲切,何况你这特征,谁见了不认识,何须改名呢?” “对呀!还是师兄说的在理。”黄睛儿听顾磊一番开解,郁气烟消云散。 顾磊见他开心了,展颜一笑,心道这黄睛儿毕竟是小孩,心情如六月天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追到郭荣身边,顾磊道:“郭大哥,还是我打头阵吧!” 郭荣没有拒绝,点头同意道:“小心些,敌人反应过来必会派出高手。”郭荣先前提醒自己人不要与敌人纠缠,同时敌方也不想用普通士卒来阻挡他们,就是怕他们利用溃兵造成更大的混乱,用高手来对阵就是必然,而那时他再做前进的箭头恐怕力有不逮。 “郭大哥放心。”顾磊信心十足道:“真有强敌一时拿不下,郭大哥带大伙自去,毋须等我。” “大哥懂得,真无法一击既破,兄弟纠缠片刻足矣,莫争胜负。”郭荣离开时又叮嘱了一句。 武人六感敏锐,前方敌人设置的拦截很近了,顾磊挪到队伍前方预示着什么大家都明白。 赵匡胤用力一夹,腋下李从嘉吭都没吭就晕了过去,下面的敌人用他可唬不住了,扭来扭去是个麻烦。 没过多久,就见前方的小亭里两人对坐而饮,其中一人高冠华服,举杯邀道:“且饮一杯,预祝郑总令旗开得胜!” 对面郑鹤捧着杯,道:“今我亦是客将,愿效仿当年汉寿亭侯关云长,待我阵斩敌将再来与宋大人共饮。” “好!”宋齐丘喝彩道:“郑总令豪气干云,宋某佩服。”说完将杯放下,看向远处正过来的顾磊等人。 先前他刚离开皇宫,就接到了李璟的旨意,只得前来营救六皇子加上周家嫡长女,别人可能还猜不清其中意义,可他立马想到了李璟留下周宗后,必是周宗的建议影响了李璟的决定,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想透,拉上郑鹤是为了试探一下对手实力,能冲破大军包围的劫匪可不简单,所以略施激将,没想到郑鹤顺坡下驴接下了,看来这郑鹤与那人恩怨不小。 随着来人接近,郑鹤面色越发严肃,起身站到亭旁的路中间,可没过一会,宋齐丘也神情凝重起来,前方杀气冲霄而来,杀气中隐隐暗含刀意,暗道这郑鹤提谁不好,偏要提汉寿亭侯,对方来势迅猛,恐怕谁是关云长谁是颜良说不定了。 顾磊一步步提势,他早看清路中间站着的是郑鹤,酝酿的刀意中自带滔天的怒气,赵匡胤黄睛儿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离他远点,顾磊周身的杀意凌厉,刺得人汗毛根根咋起,就算不是他的敌人也内心胆寒。 郑鹤郑铁爪,南邵拼杀一辈子,什么猛人没见过,巫山首徒顾磊他也不是不认识,但这凌冽的刀意从何而来?莫非真有那士别三日,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奇才! 这念头刚起,扑面而来的刀意已经到了近前,郑鹤一运劲,袖中机关启动,一对精铁打制的铁爪包裹五指,可还不等他抬手,身后一股剑意同步升腾。 “宋齐丘的“太白剑意”!他认为我挡不住那小子一刀?”郑鹤意识中有些羞愤。 “嘡”刀剑相触,一截刀头飞出,果然如顾磊所料,镶嵌的宝石破坏了刀体,平时还好真要高手相博就强度不够了。 第九十九章 郑鹤惊惑的看着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绕过他离去,想上前阻止却无能为力。 一道血线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不深,所以只有零星血珠渗出,可郑鹤拼尽全力却无法动上分毫,顾磊那一刀被宋齐丘及时架住,虽没有令他人首分离,可刀气却已透过肌肤切断了经脉。 顾磊此时已经完全忽略了郑鹤,眼里全是宋齐丘,“太白剑法”名不虚传,挡住了自己取郑鹤性命的一刀,虽说一半是因为刀有问题,但此老能后发先至,剑之一道可以说已经趋于化境。 可即使是这样,宋齐丘对这个年轻人依旧不敢怠慢,西蜀“芙蓉堂”近年来声望越来越盛,做为其总令的郑鹤可谓功不可没,要说武学虽未触及顶峰,可也是江湖有数的高手,可其毕竟还是小觑了古武学对势的运用,刚才要不是自己出手打断这年轻人必杀一击,估计这会自己都得退避三舍,古武一道现在人了解不深,但他宋齐丘却是身体力行者,那会不知其中门道。当年汉寿亭侯过五关斩六将,气势意念攀至顶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曹操也只能无奈放其离开,究其原因也是因为麾下无人可掠其锋,若强行留人,为其一人葬送半数高手实在得不偿失。 反之吕布在虎牢关前大杀四方时,被刘备三兄弟拼死破坏了一直攀升的气势,后来就连孙坚都追着砍,就是这种养势方法也有弊端,一旦被破势就会进入一个低谷期,功夫实力不足往日三成。所以他绝不敢让顾磊养势成功,必须保下郑鹤性命,可结果也出乎他的预料,被破坏了刀势的顾磊并没有太明显的衰落,整个人依旧那么凌厉,那把断刀如同高悬头顶,随时可能斩下,导致宋齐丘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明显感觉顾磊身周有一层护体罡气,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像这种真罡都需古武练到高深才可产生一缕,此子何以奢侈到用来护体? 得到“太白剑法”时,宋齐丘也引为至宝,练至高深处时才发现,“太白剑法”的飘逸灵动,率性真如与本性不合,所以这十多年可以说再无寸进,除了当初横扫南方武林时养出的几缕真罡外,这些年一无所获。刚才看似他一气呵成破解了顾磊杀招,从十里亭中飞出到退回亭中不过一瞬,举重若轻飘逸潇洒如同仙人再世,可其实他动用了“白虹挂瀑”“千里日还”才挡住了顾磊一招,只不过电光火石间别人看不出罢了。 两人屏息对立,天地间几无余物可干扰到他们。郭荣等人绕过两人的战场继续前进,十里亭外那一片桃林中冲出一群人截住他们,捉对厮杀起来。 当先一人正是周宪四叔,直奔背着周宪的赵婉儿,郭荣那会允许他接近,长剑一挑拦住他,但刚一交手不便显不支,周四叔同样使剑,不论剑法还是内力都高出郭荣一头,赵婉儿轻松打发了一个找上她的对手,过来换下郭荣。 拦住郭荣他们的人都是各家精挑细选的高手,其它人应付起来都挺困难,郭荣一个在四下支援,才堪堪支撑,除了赵婉儿这一处。周宪四叔起初颇有些看不起赵婉儿这女流,但一招过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赵婉儿背着周宪却是挥洒自如,反把周四叔逼的连连后退,把郭荣赵匡胤看得一愣,这才几天功夫,为何赵婉儿这么生猛了。 “哇。”周四叔勉力接了赵婉儿一掌,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可胸口那股血气却压不住了。 “四叔,别打了,回去守着叔祖。”周宪在赵婉儿背上叫道,她一看四叔便知叔祖尚在人世,否则以四叔对叔祖的忠心,怎么也不会不带孝,但让他来救自己应该是父亲的主意,可现在真正危险的不是自己,而是周家的那个家。 周家四叔周堂听了周宪的话,心中衡量了片刻,突然转身便走,这一幕令其它人目瞪口呆,却不知周堂曾经问过周家叔祖,要是他不在了听谁的,当时周家叔祖回答说:“小事听你大哥的,大事听你侄女的。”,所以周堂想来想去,现在周家这情形,原来支撑的大树将倒,应该是大事无疑,那么就得听周宪的。 周堂这一走,这群聚合起来的各家高手人人无心再斗,纷纷撇开对手撤走。 他们这边战斗一结束,顾磊和宋齐丘的对峙也结束了,顾磊也没有逞能一分高下,护送郭荣他们离开才是正事。宋齐丘深情款款目送顾磊离开,回到石桌前提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刚要送入口中,对面郑鹤先前那杯酒“哐啷”碎裂,酒水洒了一桌。 “婉儿,刚才是怎么回事?”郭荣凑到赵婉儿身边低声问道。 “没怎么,就是有些压制不住。”赵婉儿装作无所谓回道。 “怎么会?难道顾兄弟没能化解…”郭荣疑惑道,按理说那次顾磊确实提赵婉儿吸走了超出的内力,可怎么会反弹得如此快。 “不关顾兄弟的问题。”赵婉儿解释道:“是功法的原因,过了那个界限,内力的本质发生了变化,顾兄弟将我的内力总理压到六层之下,可改变不了内力属性已经向着极阴转化。” “是这样。”郭荣面色凝重,如果顾磊的方法都不管用,那么凭赵婉儿的资质能闯过这关吗? “郭大哥,赵姐姐,在聊什么?”顾磊赶上来问道,眼睛却一直看着周宪。 “我们老夫老妻了能聊什么?你郭大哥担心我背不动周家小妹妹,来关心一下而已,要不你自己背着吧!”赵婉儿打趣顾磊道,不想再谈刚才的话题。 “呵呵。”顾磊傻笑着,毫无刚才对阵宋齐丘的风范,他倒是想可也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与周宪亲亲我我,只得逃也似的说了句:“我去前面探路。”,便飞快朝队伍前方跑去。 周宪看着顾磊离开,悄悄在赵婉儿耳边说道:“赵姐姐,你莫要欺负他。” 赵婉儿莞尔一笑,道:“我哪敢欺负他!这么快就护上了,可…” “可什么?”周宪急问道。 赵婉儿闷头赶路没有急于回答,过一会才幽幽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更可贵在长相厮守。” “姐姐是在担心先前你们说的那事吗?我不懂武功,但小石头懂啊!我让他多想办法,肯定能解决的。”周宪兰心蕙质,立马猜到了问题出在哪。 “妹妹真聪明!”赵婉儿由心赞道:“姐姐谢谢你,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办法姐姐早想好了,只是没下决心,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小石头帮忙。” “嗯,小石头听我的!”周宪甜甜答道。 说话间,众人甩开追兵,安全回到那个小村子。 “汪长老,这次真是要连累贵帮了。” “郭大侠何出此言?”汪铁狮豪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责任,何况诸位是我丐帮恩人。” “可这次长老露了行藏,得罪的是南唐朝廷,以后想必会被针对,长老何不早做打算,与我等一起离开。”郭荣劝道,汪铁狮祖籍沧州,正是自己治下,若是他们过去,自己还可以照拂一二。 “这…”汪铁狮迟疑不决,这事必须和帮主焦固商量,他一人可做不了主。 “既然郭大侠相邀,那去便是!”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 众人一看是你个丐帮弟子抬着的一顶软榻,上面半卧着丐帮帮主焦固。 经过顾磊几人的联手救治,焦固到今天下来已经能够勉强下地,这不一听汪铁狮带着恩人归来,连忙吩咐弟子抬着自己出来相见。 “我已经听弟子们说了,长老不要犹豫了,我们丐帮向来都是吃四方的,这些瓶瓶罐罐有什么舍不得的。” “帮主言之有理,是我着相了,我这就吩咐弟子准备,帮主您替我招待诸位好朋友。”丐帮这几年在南方发展得不错,汪铁狮确实有些不舍,可帮主都决定了,自己也不想反对,何况现在得罪了南方朝廷,帮主焦固也有伤在身,应付起来会很麻烦,自己只是不想回沧州那伤心地,不管怎样先离开再说。汪铁狮想着在焦固耳边说了老道和黄睛儿的关系,这焦帮主稀里糊涂收了黄睛儿做亲传弟子,可这弟子家里人找来了,总要有个交代吧。 焦固看向老道,准备挑明却不知怎么说好,心想这一路还要同行,另找机会再说吧! 众人决定的事行动起来也快,稍做休息便准备重新上路。 赵匡胤左右看看好像所有人都有事干,心道还是按先前安排,自己负责那六皇子好了,于是朝李从嘉走去,哪知那小子见他走过来,脸吓得撒白连连后退,跟见了鬼一样。 说来李从嘉这一路晕了醒,醒了晕,是晕是醒全看赵匡胤心情,早在李从嘉心中成了恶魔般存在,这不刚消停了片刻,眼见赵匡胤又走来,心里惧怕得无以复加。 “这位壮士,你可不可以对我弟弟好些?”周宪一旁怯生生道。 “我怎样要你管?”赵匡胤恶狠狠道:“我家大姐稀罕你,我可不稀罕。” 路上几人已经商量好了,周宪和顾磊私奔了,周家人毕竟还在南唐李家治下,而这所谓六皇子过了江到了个安全地方就会放了,所以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其中内情为好,所以还不得不在他面前演戏一番。 第一百章 。“你就不能好脾气些。”赵婉儿作势训斥赵匡胤,一边安慰两个人质:“你们只要听话,我们安全了就放了你们。” “嗯。”周宪乖巧的应答,示意李从嘉安心,从年纪来说,周宪比李从嘉还略大些,往日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最多就是在皇宫中偶尔碰到,李从嘉也从侍从口中知道这位未来的储妃,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上面还有好几位兄长,尤其大皇子早已成年封王,而且据说不日就要封为燕王了,想来周宪就是以后的皇嫂,自己无论从哪方面都必须保持恭敬。 “多…多谢…”李从嘉哆哆嗦嗦谢过周宪的安慰。看着那位美妇将周宪背负起来,心里慌乱稍定,不由有些羡慕周宪,但与周宪交换的想法说不出口,自己身为皇族,怎么也不能将周宪这么一个弱女子交由赵匡胤那样的粗人,那是对皇室的侮辱,不过这些匪徒偏巧让那美妇负责周宪,倒也都是些知礼的人,李从嘉不由好奇起这些人的身份。 刚想探头看看其它人,就觉后脖子衣领被人提起,整个人一下子到了那壮汉后背上。 这次赵匡胤没有再随意将他夹在腋下,好歹给了几分体面。 待到集中时才发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堆人,丐帮在此经营许久,不少人娶妻生子,已经差不多定居下来。不得已只能将那些在此地有亲戚的分流出去,无家无口的老幼也遣散,剩下依旧有数十人,准备停当后,汪铁狮这才指挥人护着焦固的软榻上路。 “汪长老。”郭荣过来问道:“我们恐怕不能从官渡过江,您还有什么其它办法吗?” “我与“江排帮”交情不错,汪长老你派人与他们问问。”软榻上焦固提议道。 “我已让人去了。”汪铁狮说着叫来鲍左鲍右,吩咐他们去接应派出去的人。 众人离开村子不久,就见后面一路烟尘直奔村子而去,看来官府也打听到了丐帮的落脚处,不知道城内的联络点撤了没有,这次对方下手很快。 又走了一阵,前方去接应的鲍氏兄弟折返了回来。 “师父,前面的道路被封锁了,我找了个江排帮弟子打听了一下,说是今日所有船只都必须开到对岸停靠。” “这如何是好?”没有船只就无法过江,焦固与汪铁狮虽说地头熟悉,此时也有些着急,吩咐道:“加快些速度,鲍左你们换下抬榻的弟子。” 鲍氏兄弟带回的坏消息立刻使队伍开始慌乱,那些老幼一时手足无措,本来井然有序的队形立马有些散乱。 “赵匡胤,顾磊。”郭荣突然大声叫二人名字。 “在!”两人同时应道。 “你二人前出突破封锁,杀散敌人后护卫队伍两翼。”郭荣吩咐道。 “遵命!”二人领命,赵匡胤将李从嘉从背上拎下,丢给丐帮弟子看管。 郭荣看着队伍接着道:“长老,我俩一前一后,与队伍同行。” “是。”汪铁狮二话不说立刻朝队尾跑去,那里的老弱最多,而且自己是丐帮长老,他们听从自己的安排,比郭荣合适。 郭荣看了看赵婉儿,没再说什么,赵婉儿的能力带着周宪完全无忧,在队伍中央,还可以有余力护住重要人物。 郭荣安排完毕,不一会队伍恢复的正常,速度也快了几分。 很快前方就传来了厮杀的声音,赵匡胤顾磊二人如同猛虎下山,冲入敌人队伍中,一顿猛砍杀得那些士兵四下逃散,偶有个别高手也经不住两人的重点照顾,转眼便被打落马下。 两人夺了对方的战马,赵匡胤手持“盘龙棍”,顾磊挥舞大刀,策马奔驰不停将缺口扩大。 郭荣带头穿过缺口,挥手让身后的人跟上,整支队伍有条不紊毫无伤亡的安全通过,经此一战,丐帮的老弱也都开始人人信服。 再冲了几场后,又收集了几匹战马,赵婉儿也缴了一支铁枪,骑着战马在队伍前后策奔支应。 马蹄踏雪,冬裘外的披风招展,英姿飒爽着实让周宪眼热。 这会周宪李从嘉都被安排在队伍里的一辆牛车上,李从嘉见她眼都不咋一下的盯着来回奔走的赵婉儿,眼神满是艳羡,怨怨不平道:“女匪有啥好羡慕的?” 周宪抬手就给了他一记,道:“我要有那大姐姐的本事,用的着和你困在这牛车上吗?” 李从嘉被她怼的哑口无言,他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擅长诗词,武功实为其短板,只能垂头丧气坐回去。 周宪看他样子,明白自己刚才的话重了。李从嘉生来眼有重瞳,所以一直被李弘冀猜忌,以前有李景遂这个叔父做靶子还好,若是这次被搞下去,李从嘉未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而且这次他的无妄之灾也是因为自己,连忙道歉:“从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 “没关系。”李从嘉平淡说道:“其实我小时候也向往着当一个大英雄来着,可后来想法变了。” “为什么会变?”周宪问道。 李从嘉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你看三叔不就知道了,本事越大越被猜忌。” “原来你都知道!”周宪叫道,没想到李从嘉早已看透李景遂的危机,莫非这小子一直在装傻。 “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生在皇室,该知道的知道,该不知道就不能知道。”李从嘉答道,模样竟有几分看透世事的味道。 周宪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看不出来,你还不傻。” 李从嘉挥手打开她的手,歪头嘟囔:“傻子也活不到今天。” 周宪倒不太在意他的态度,他们这样的家庭出身,没几分本事活着都不容易,无论是展现自己的价值还是装傻,总之得占一样。转头寻找顾磊的身影,就见顾磊突然拨马转向一个山头,登上山头后,看了一会朝郭荣喊道:“郭大哥,你们上来一趟。” 郭荣等人听到顾磊的呼唤,见此处没有敌兵,各自朝着山头而去。 上到山头,远远已经可以看到江面,无数大小船只在岸上的军队驱赶下,都朝着北岸开去。 这都在众人预料之中,可南岸一线许多的火光烟雾却令大家眉头齐皱。 “好绝的手段!”敌人这是见拦不住他们,将无法立刻开动的船只都点燃了,力图一块木板都不给他们留。 “荣哥,我先行一步,你们跟上!”赵婉儿大急,打马就要冲下山坡,朝码头赶去。 “婉妹且慢!”郭荣突然叫住她。大伙不知他为何阻止,顾磊几人也不由看向郭荣。 郭荣却看向汪铁狮等人道:“各位丐帮英雄,先前劝你们离开是因为我等牵累,怕引起南唐朝廷报复,现在看来没有错,可继续下去就没有必要了,前方是一个死地,我等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可各位大可朝其它方向,有我等吸引,想必危险不多。” 顾磊等均点头表示同意郭荣的意见,敌人这是知道了他们的底细,重点关照了北面的防线,今日不同往日,郭荣急着赶回去参加郭威的登基大典,否则哪里会必须往北走?而其它人则不需要为此冒险,完全可以找安全的路线撤离。 “郭大侠言之有理。”焦固亦点头赞同,一本正经还当他接受了,可转眼便笑呵呵道:“但我可以不听。”这话说的众人一愣,只有汪铁狮一脸无奈,知道自己这帮主老毛病犯了。焦固为人行侠仗义,可就是有点大大咧咧,还特爱开玩笑,这段时间一直卧床修养,导致郭荣等人与他接触少不了解。 “郭大侠,你们救我性命,如今又牵累我丐帮,所以这就扯平了。”焦固说完一脸严肃都看着郭荣等人,见他们点头同意,这才继续道:“既然郭大侠看不起丐帮,大家各走各的,谁也管不着!” 这话说的有些不大客气,汪铁狮也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急忙想打个圆,可焦固一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焦帮主说的是,郭某并无干涉贵帮事物的意思,只是想避免无益的伤亡。”郭荣对焦固的无理并未动气,依旧诚恳解释道。 “哈哈哈。”焦固放声大笑道:“都说郭监国雄才大略,其子郭荣也是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这些天汪长老总在我耳边谈起各位。”焦固先对着郭荣顾磊他们抱拳作揖致歉,掏了掏耳朵道:“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哈哈哈。”众人听了一乐。 焦固继续道:“可我身为一帮之主,不能不考虑帮派的将来,所以刚才不得不试,郭留守的气度不凡,足令焦某佩服。” “焦帮主客气了。”郭荣见他称呼自己的官职,明显的主客易位之势,下面的话才是重点,只客气了一句。 “刚才郭留守的话没错,有你们吸引官兵,我们这几十号人是安全了,可我丐帮毕竟是恶了南唐朝廷,日后其余弟子怎么办?所以我焦固今日向郭留守讨一个准话,若是我丐帮弟子都到您的治下讨生活,大人能否关照一二。” 郭荣听焦固的意思是以后丐帮会将总坛设在自己的管辖地内,心中惊喜,丐帮虽说良莠不齐,老弱病残一堆,可也不乏精壮,何况这么多人口只要安养生息一段时间,那么治下的人口数就会有一个良性增长,这对他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可让焦固下决心搬迁总坛到北方,也是需要条件的,就看他郭荣能否满足。想到这郭荣唤过赵婉儿道:“婉儿你安排大伙到路边休息片刻。” 按理说此时自然加紧赶路重要,可大伙已经走了许久,对郭荣他们自是无碍,可那些老幼却有些吃力,不如将养些体力,这样待会闯关卡时也有力气保持队形。 焦固此时出奇的耐心看着郭荣安排一切,等他回转才继续说道:“我焦某是个粗人,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焦帮主尽管说,能做到的郭谋绝不推辞。”郭荣也不含糊,知道与江湖人士打交道不如干脆些,就算不成日后也好相与。 “留守大人也看到了,我丐帮弟子虽说居无定所,可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亲戚家属也不老少,而且大多都是老弱,需要解决他们的衣食住行不是件轻松事。” 郭荣眉头微皱点了点头,沧州北面常年处于战事,经常有契丹人越界“打草谷”,将精壮组织起来倒是可以抵御,东面邻渤海,受那海潮侵袭,适合安置的地方并不多,一次多出这么多人的确是个问题,但并非不能解决。 “两位请放心,只要是贵帮愿意搬迁,郭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妥善安置。” “好啊!哈哈。”焦固笑着看向汪铁狮,道:“那么就这么说定了!长老,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总不能真让留守大人砸锅卖铁吧。” “帮主,那事只有一点头绪,说出来若是做不到,岂不是贻笑大方。”汪铁狮比焦固稳重多了,没谱的事不想说。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一群叫花子,本就没什么家底,可这次事太大,总要带点见面礼,哪怕只是口头上说说。”焦固毫不在意,没脸没皮道。 “嘿!”汪铁狮焦固的话架了上去,但也没法反对,这次可是关乎数万人的生计,送不出大礼画个饼也好啊。 “郭大侠可记得我说过我出自沧州?”汪铁狮问道。 “记得,我对汪长老的“狮吼功”印象深刻着。” “说来惭愧,出来太久已经忘了乡音咯!”汪铁狮感慨着道:“我狮子门当年之祸,就是因为打铁手艺太好,那李存勖命令我们打造一批兵器铠甲,精铁数量之大达到数十万斤,结果老门主不知何故临时起意,不仅没有交货,反而将精铁全数私藏了起来,导致后来李存勖大发雷霆,灭了狮子门上下满门。” “原来为此,我只在卷宗上见过有这么回事,却不知缘由。”郭荣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莫非长老说的大礼与这精铁有关?” “正是。”汪铁狮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只有一半的隐藏地图,还有一半在另一位师弟手中,可我们走散数十年,恐怕难以再相聚。” “这可是个好消息,那么多的精铁,令师也不可能转运远处,应该还在沧州境内才对,长老有半张藏图,寻找不难。”郭荣高兴道:“先谢过长老大礼了。” “不谢,找到再谢不迟。”汪铁狮客气道,他已有些头绪,近年传出那里又多了一门“狮子吼”的绝技,听着就很熟悉,难道自己那位师弟勘破红尘入了空门? “爷爷,丐帮定居下来有田又产,可就不是叫花子了,这下我可以加入了吧!”跟着爬上山头的黄睛儿听了他们的对话,和背上的老道说道。 “还好先前没有开口问。”焦固心道,黄睛儿的爷爷在村子对丐帮等人都是爱搭不理的,他就猜到老道估计是反对自家孙子加入丐帮的,现在先听听老道回答,再想办法劝劝,反正他是铁了心要收黄睛儿为徒的,路上他也看到了黄睛儿所使掌法,神出鬼没的可谓一门奇功,让他做自己之后的帮主,何愁丐帮将来不强盛。 “有田有产又怎样,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下纷扰已久,兴,百姓安居乐业,丐帮衰;亡,百姓流离失所,丐帮盛,天下兴亡与丐帮盛衰是反着来的,天道轮回分久必合,我看这丐帮兴盛不了多久。”前面话一出口老道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到死这嘴快爱怼人都毛病都没改,差点就将天机泄露了,还好把话给圆过来了。 “多谢老前辈吉言!”焦固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的说道:“老前辈有所不知,自我丐帮第一代帮主庄义方立帮之始,就是为了天下无居无所者互帮互助,有余力则救济老幼,若真如老前辈所言天下将太平,实在是求之不得!” 老道听了抚须颔首道:“若贵帮派秉承此等宗旨,到不失为良善之举。” 汪铁狮一听觉得有门,赶紧趁热打铁说道:“老前辈放心,丐帮不乏像我这样从别派转投的,自会尊重其原有门派的规矩,我想在您的教导下,黄睛儿自身也不会违背道门戒律。” “莫非是命数使然!”老道心想道:自己若回地宫,要让黄睛儿这孩子一起回去,陪着自己这个孤老头子,对他实在太残忍了,可将他交给顾磊又不太放心,顾磊与郭荣赵匡胤交集太深,日后必然卷进天下大势之争,倒不如让他跟着丐帮,平衡一下运数,也应了自己刚才那番论断。 想通了老道也不再矫情,摸着黄睛儿的头道:“若你想加入丐帮,爷爷不再阻止。” 黄睛儿高兴道:“真的!那爷爷你也和我一起吗?” “傻孩子,爷爷自有去处,那要你担心。” “可…”黄睛儿见老道不与他一起,明白爷爷是想回那地宫,情绪有些低落。老道安慰道:“痴儿,放心!爷爷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 “就是你让爷爷给你那掌法想个好名字,爷爷刚才突然想到了。” “爷爷你快说。”黄睛儿急不可耐催促。 “记得爷爷刚才的话吗?不管这天下归于谁家,那真龙天子也需有人节制,天子有德则做一顺民,天子失德此技便有了用武之地,兴亡盛衰如覆掌,所以我将其称之为“降龙掌”。” “降龙掌!”黄睛儿复述着,乐道:“我现在有二十八掌,就叫“降龙二十八掌”好了。” “好名字!”旁边几人都赞道,就连郭荣赵匡胤也只觉这名字霸气威风又好记,再合适不过了,却不知老道听了黄睛儿讲述,得知这掌法都来源于他们,才起了那个名,取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所谓节制云云不过换了个说法而已。 “多谢老前辈成全!”焦固汪铁狮对罗老道谢道。 老道没有什么表示,许是因为将要分别有些伤感,只是又摸了摸黄睛儿的头,吩咐道:“那个周家的小姑娘呢?带我去见她,完成老友的嘱托后,就此各奔东西吧!” 老道倒也洒脱,对着周围一抱拳,催促黄睛儿下山去了。 赵婉儿与两人擦身而过,她是来催促郭荣他们赶路的,她有些放心不下,就算南岸此时已无寸板,也该想方设法过江才是,所以对郭荣决定在这里耽搁这么久时间极不理解,难道郭荣已经放弃了不成? “都安排好了吗?”郭荣见她急匆匆上来,估计她自己都没歇上片刻。 “好了,荣哥…”赵婉儿答道,还想劝郭荣赶紧离开,刚张口便被制止。 “婉妹,你还没看明白吗?”郭荣反问道:“可能是有人不希望我赶回去,他们一步步算好了,就算此时能过江,恐怕后面一路也不会顺利。” “那监国大人…”赵婉儿惊道。 “父亲不会有事,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急于登基,但我相信他有这么做的苦衷。”郭荣毫不犹豫说道:“可就算赶不上父亲大典,我依然是沧州留守,处理好沧州事物是我的本职。” 听了郭荣的解释,赵婉儿恍然大悟,郭荣这是在为后面可能到来的诘难做准备,不管怎么说,只要处理好本职工作,无形中的对手就拿捏不到他们的错处。 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人,自己竟是最后一个明白的人,而且还是在郭荣的提示下,焦固汪铁狮这样的大帮派首领能想到不出奇,顾磊和赵匡胤也能想通透,偏偏自己这个亲密枕边人想不明白,赵婉儿不由有些羞涩,最可恨就自家兄弟也不知道提醒提醒,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些云淡风轻的家伙面前丢丑,看来自己以后也得多了解一些政务的处理,否则有突发情况自己就帮不上忙。 “船!”正在赵婉儿暗暗给自己打气时,顾磊大叫起来,驱马快速向山下奔去,远远传来一句“我先去叫船,你们跟上!”。 船?江面倒是有许多,可离南岸都很远,山头几人纷纷张望一会,没看出那艘船是可以叫过来的。 可出于对顾磊的信任,大家也不敢多做耽搁,匆忙下了山头,组织休息的众人重新上路。 “收好,你叔祖希望我能照拂你们,可我已是老朽不堪,只能将这能保命的东西给你,你学起来应该不难,说不定日后能有逢凶化吉的时候。”老道将记载着“躲天步”的绸缎交给周宪,摸索着跳下牛车。 “爷爷,和我们一起走吧!”黄睛儿依旧不肯放弃希望,劝着老道。 “走吧!”老道挥手驱赶着他,道:“我老了,只想落叶归根。” 可黄睛儿一直拽着他的衣袖,老道听到车马都已经走出老远,这孩子却还苦苦纠缠,佯装生气道:“快走!一会爷爷反悔了。” “爷爷!”黄睛儿“噗通”跪下,给老道磕了三个响头,眼泪汪汪一步一回头。 老道铁青着脸换了个方向,蹒跚而去,没再回头,直到身后再无声响,这才驻足。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老道吟唱道,突如其来的船只,无疑使郭荣争嫡的希望重新降临,可前路漫漫,一切扑朔迷离。 顾磊打马狂奔,离江边越来越近,先前江面乱糟糟的,他一时没看出来,可后面随着大部分船只有序朝北岸驶离后,有一艘船磨磨蹭蹭,在被几艘南唐水师船只合围押送时,他才突然发现那船的走位如此熟悉,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齐云寨的那艘,定是麻杆在船上,否则走位不会如此风骚,自己只要能通知到他,他就能想办法甩脱身边的水师战舰,靠过来接应大伙。 快马冲到江边,顾磊腾身而起,脚步在水面上踏波而行,身后的战马刹不住脚步,也一头扎进水里。 感觉出不多了,顾磊胸腹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尽情宣泄而出,大吼一声“麻杆…”。 这一声如同旱雷炸裂,声波沿着江面直冲前面的几艘船去。 麻杆此时正站在船头,齐蓝在他的指挥下掌着舵。上次在他的帮助下销了赃,齐云寨凭借那些钱财补足了大部分物资,终于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便想着将剩余东西也换成钱粮,可那些东西一个地方不好销,这才走远些,一路放船到了江陵,可还没靠岸便被要求驶离,齐云寨众人不甘心离开也没办法,稍显磨蹭那些水师战舰就打算靠近查船,船上的东西哪经得起查!不得已才展露本事,不动声色与水师战舰保持着距离,这才被顾磊认了出来。 忽如其来的一声炸响,麻杆浑身一震,朝后望去,可江面除了周围的水师战舰,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哪里知道顾磊吼出那声,提着的真气一泄,就整个人掉进了水里,不过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在水面也不一定能看清。 “麻杆叔,刚才那声好像是叫你。”船舱里跑出的齐紫叫道。 “龟儿子的,邪性!”麻杆嘟囔着骂道:“平天一声雷,老天爷这是要喊我做啥子?” 骂了句麻杆朝桅杆上的人喊道:“看到什么么有?” “丁叔,什么都没有。”桅杆上的武秀勋回答道。 “废物!”麻杆骂骂咧咧自己几下爬上桅杆,远远望去。 江面上确实没看到什么,可江岸上好像有一群人朝着这方向跑来,还冲着这边挥舞着手势,可实在太远,看不清也听不见。 就在这时,一个黑点从江中跃出,又是一声“麻杆”传来。 这回听的真切,果然是在叫自己,声音还有些熟悉,麻杆心里打转想不出是何人,忽然心头一震,朝下面叫道:“六小姐,转舵,甩开那些江夏龟儿子。” “好嘞!丁叔,早看他们不顺眼了!”齐蓝应声着转动手中船舵,同时向外传令道:“加速,下浆!” “加速,下浆!”船上众水手齐声传令,船身两侧八支大浆伸入水中,在号子声中伦开划动。 “齐蓝号”这一提速,顿时将水师船甩开一截,水师船不明所以,于是也提速追上,就见“齐蓝号”一个大拐角转了过来,慌乱中被擦着船船首错身而过。 第一百零二章 顾磊再次从水中跃出时,“齐蓝号”正在加速离开,见此情景顾磊没有再发声,没反应倒罢了,有反应说明麻杆已经行动了。 岸上赶来的郭荣等人一开始还以为那船根本没打算回来,待见到船只掉头才齐声欢呼起来,看来顾磊没辜负大家的期待,果然与那船上人交情不浅,竟让其冒着被水师追杀的危险来搭载他们。 赵匡胤杀散岸边的官兵,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船,上面那面“齐”字寨旗也越来越清晰,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这么巧吧!船上没有熟人才好,否则大姐那不好交代,大姐与贺贞自小就是手帕交。 “齐蓝号”调过头,顺势一拍杆扫断了一艘水师战船的一侧水浆,导致那艘战船失去平衡差点侧翻,横在江中不敢动弹,后面追过来的战船生怕撞到它,不得不减速。 这下“齐蓝号”没了掣肘,两侧十六支大浆奋力划动,快速朝着岸边前进。 “哗啦” 顾磊冲水中跃而起,脚尖在船身上借力一点,身体节节拔高,眨眼就超过了桅杆顶端,身子一翻头下脚上从桅杆顶俯冲而下。桅杆上张望的麻杆与武秀勋还当是敌人的水鬼,刚摆出防御姿势,武秀勋就被来人点了穴位,一脚踹了下去。 麻杆打了一个激灵,敌人一上手就解决了武秀勋,功夫恐怕比自己都高出一截,可这是在船上,自己若是挡不住,这人杀到船上,还有谁是他敌手? 左脚脚尖勾住一根缆绳,右脚在桅杆上一蹬,麻杆身子荡起,闪过来人,伸出双手朝对方双腿抱去,来人是顶尖高手,凭武功定是不如的,只能先带着对方下水,以自己的水下功夫才可与之一斗。 麻杆这一搂抱,完全放弃了下半身的防守,打的就是两败俱伤的主意,可没想到竟抱了个空,心里暗道要遭,想法刚冒出来,就觉身后多出一人,来不及多想,一手变前搂为后肘,另一手抓住缆绳硬生生将自己向上提起,对方在下落过程中已经变了一次向,没有借力点绝不可能再次朝上,两相交错刚好可以化解对方的杀招。 “漂亮!”顾磊心里暗赞,若论武功自己比麻杆高出许多,可要是在水里船上相斗,麻杆的战力立马就能强上许多,真要是武功相当,恐怕就要吃亏了。 刚才这短短一瞬,麻杆的机变与应对都是无可挑剔,可惜他对上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处于巅峰状态的顾磊,依旧难有招架之力。别人或许在这样的情形下无法变招,可他只要提起的那口真气不绝,就可以做到,下坠中的顾磊仿佛凭空踩在地上,整个人在空中一顿,刚好扣住麻杆的后腰。 先前被顾磊点了穴,有意扔到麻袋堆上的武秀勋正好棉朝上看到了这一幕,虽然口不能言,双眼却瞪的老大,如同见了鬼一样。 “丁叔,是我。”顾磊一边传音入密,一边让麻杆动弹不得,只能随着他翻滚向桅杆,就像两人还在交手一般。 麻杆听他叫自己丁叔,还在想对方是何人,便听到顾磊交代,不要与人说起自己身份等等,随之而来一股熟悉的真气输入,身体离开恢复了自由,麻杆还在迷糊时,便听到顾磊道:“打我一掌。” 来不及多想,麻杆刚一伸手,顾磊便是一掌迎上来,刚一接触就见顾磊朝后跌去。 一个后空翻,顾磊倒飞着停在船舱之上,大叫道:“丁叔,自己人!我是ez“鑫隆行”的小顾,月前你见过我的。” 顾磊这般做为,正是因为船上都见过他还小未恢复的样子,若是麻杆叫出他身份,恐怕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不好解释他为何月前还是个小孩,现在突然就变大了。 “是你这混小…怎么突然冒出来,吓你丁叔一跳!”麻杆就算打掩护,也不敢对他不敬,只是这段时间训练齐云寨的水手,口头禅说惯了,差点就秃噜嘴。 “事出突然,小侄先谢过丁叔搭救之恩。”顾磊抱拳谢道。 麻杆跳下桅杆,顺便给武秀勋解了穴,一招手走向船头,指着岸上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值得你冒这么大的危险呼救!” “都是小侄的朋友。”顾磊赶紧跟过来解释道,两人一唱一和就将刚才的事给掩饰过去。 “码头已经烧毁,只能给你半刻时间,再多就不好脱离水师追扑。”麻杆又看了看身后的状况,确定南唐水师船没有立刻追上来。 对麻杆水面战斗的技艺,顾磊是无比信任,半刻钟决不能多,要把数十老弱从岸上弄上船,郭荣加上赵家姐弟,汪铁狮加上自己总共也只有五人可用,就算一次带上两人也要来回数趟,自己可以不考虑回气,可其它人不行,时间很紧。 “小侄先去安排。”说着顾磊腾空而起,如箭般踏波冲上岸。 “丁叔…”武秀勋畏畏缩缩上前问了一声,他有些吓着了,顾磊看着与他年纪相仿,可自己竟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而且空中那一幕到现在也没想通。 “麻杆叔,刚才那人是谁啊?”齐紫这丫头是船上唯一一个叫“麻杆叔”的人,其它人以示尊敬都是叫“丁叔”,只有她口无遮拦的这样叫。 “我的一个外姓侄儿。”麻杆回了一句。 “好帅呀!”齐紫盯着顾磊背影花痴道,根本没想到月前还与顾磊同船一路。 “人中龙凤!”将船舵交给其它人掌的齐蓝此时走出来赞道,可无意中看到岸上那个横戈跃马的人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们看该如何做?”顾磊将情况讲了一遍,他提前上岸就是希望众人能集思广益,想一个好办法快速将人转移到船上。 一时间众人都沉吟不语,衡量自己的实力能否带人上船。 “我可以一趟带两人,但要像顾兄弟那样踏波做不到,需要途中有落脚点。”赵婉儿首先说道。 郭荣也点点头,道:“若有几个换气的落脚点,我也可以。” 汪铁狮等人也纷纷报上自己能带的人数,半天就没听见赵匡胤说话。 “匡胤,你呢?”郭荣转过头问道。 “杵在哪干嘛!”赵婉儿也急道,时间得抓紧,眼看船就要倒最靠近岸边的地方,因为没有码头再近就要搁浅了。 “我。”赵匡胤回过神来赶紧跳下马,掩饰道:“一个…两个的话最后一截最好有人接应。” “那就这样。”顾磊一锤定音道。 说完顾磊冲鲍氏兄弟道:“两位哥哥水性如何?” “还行…”鲍左答道。 话音刚落,就见顾磊一手一个,道一声“得罪”,抓起他俩朝水中扔去。 不等他们落水,顾磊再次抓起两人老弱,腾空而起,估摸着赵婉儿他们的实力,下坠时正好落脚在鲍右冒出水的脑袋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再次腾起。 “保持住,他们会重一些。”顾磊在空中留下一句话,人已朝鲍左冒出的地方落去。他其实不需要落点,但必须让鲍氏兄弟先有所准备。 岸上郭荣等人看了都明白过来,纷纷抓起身边人,有样学样一个个朝着船飞奔过去。 “先带行动不便的,能走的,大家跟着朝下游慢跑,保持和船一条线。”赵匡胤这时也恢复正常,连忙查遗补缺的补充道。 这时就体现各人轻功的好坏,不仅是带人的多少,就是一样的人数,在鲍氏兄弟身上就变成多呛一口水和少呛一口水的区别。 第一百零三章 有惊无险,在南唐水师战船赶来合围前,众人齐心合力将所有人都转移到船上,待顾磊将鲍氏兄弟重新捞回来,“齐蓝号”在麻杆的指挥下全速逃离。 在众人欢呼声中,赵匡胤低着头躲避着那炙热的眼神,有些许怨愤,更多的却是思念和重逢的喜悦。 齐紫现在拉着武秀勋加入欢乐的人群,路过赵匡胤的身边,促狭坏笑着在他身后一推,赵匡胤顺势踉跄了一下,走到齐蓝身边,歉意道:“六娘,我…” “我什么我!”齐蓝嗔怪道:“离开那么久也不知道托人带个信。”口气就像等候男人归家的女主人。 “这是我的船,就叫“齐蓝号”,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会有一条自己的战船。”齐蓝向赵匡胤炫耀着自己的船,骄傲的样子勾起了赵匡胤的回忆。 “不过也多亏你,我每次想你的时候就拿一件东西卖掉,钱够了才造了这艘船,那时我就想,是不是我把东西都卖完了,就会忘了你。” “这一次我下定决心将东西都卖掉,可你又出现了。”齐蓝幽怨道。 “六娘,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早有家室。”赵匡胤坦诚说道。 “可那有什么?我就是喜欢你,江湖儿女有今天没明天,就像今天要不是我的船,你们可都被堵在南岸了。” “那倒也是。”赵匡胤答道,又觉不妥,解释道:“我是说还好遇到你。” “咯咯咯,那有什么区别!”齐蓝笑得花枝乱颤,男人口是心非,明明心里也有自己就是死鸭子嘴硬。 “六小姐,过来一下。” 听到麻杆在船头唤她,这才停止了笑声,可一脸喜悦怎么也藏不住。 “丁叔,怎么了。”齐蓝笑意漾然的问道。 “船超重了,速度提不起来。”麻杆看着不远处并不急于扑上来合围的水师战船说道:“我本想利用时间差,再他们扑过来的时候,抢到内线,适机送小顾他们过江,可对面也是个水战老手,抢占了内线,防止我们登陆。” “那现在该怎么做?”齐蓝问道。 “需要将我们已经购置的东西抛掉,可这些毕竟是六小姐的私房钱,所以…” “那就抛掉好了。”齐蓝斩钉截铁道:“丁叔你做决定,不用通知我。” 齐蓝的豪爽令赵婉儿都不由侧目,心道还是私下教训一下自家兄弟吧,给他留几分面子。 随着水手将船舱中的货物抛入江中,“齐蓝号”速度立马快起来,将原本在内线齐头并进的水师战船甩开一大截。 可试了几次,只要“齐蓝号”想切入内线,对方就会同样内切,这样一来即使能顺利靠岸,也没有时间下船。 “对方这是吃定了我们要靠岸啊!”后面就连赵婉儿这样不懂水战的人都看出来了。 “短时间内可能不行,只能顺江而下另寻机会。”麻杆说着问道:“小顾你们急吗?不急我们先甩开这些水师战船再说。” 顾磊给众人做了一番介绍,又交代了必须尽快在北岸上岸上理由。 “原来如此!”麻杆偷瞄了一眼顾磊,心道令主选择的人选莫非就在其中,否则怎么的也不用少主来护送。 虽然他猜中了一部分,却不知顾磊根本没见到他那位父亲。 “如果要是赶时间,而且刚才你们也说过对岸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你们,我倒是有另外一个提议。” “丁叔,你说。”顾磊请求道。 “我们可以先到扬州,走运河北上,但现在看对方肯定会想到,可能早已封堵了道路,所以不如一路放船入海,沿海岸线前进,这样即可以避开敌人暗中的布置,又可以抢回不少时间。” “可行吗?”郭荣等人一听惊喜异常。 “当然可行,只是我们这是内河船,勉强可以贴着海岸线行进,否则走东海航线速度更快。”麻杆倨傲说道,说到行舟操船他可不会服谁。 “那就这么办!”齐蓝一锤定音,刚和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家伙重逢,若是将他们送到北岸就得分离,远不如一路沿海岸线北上,那样至少可以多相处十来天。 顾磊自然是信任麻杆的能力,于是点头对郭荣道:“郭大哥,我看可行。” 有了顾磊作保,郭荣等人哪有不同意的,就连汪铁狮也哈哈笑道:“早年间我在沧州也出过海,只是没有跑太远,海上风光别有景致,大家不要错失机会。” “好啊!”众人都欢喜起来,尤其是那些老弱,若是陆地行进,说不得就必须分开了,而且风餐露宿那比得上一路坐船。 计议已定,将那些老弱安排进船舱休息,麻杆亲自操船,发号施令。 很快那些在内线行船的水师战船就跟不上在江中心全速前进的“齐蓝号”,待到天黑下来,身后已经看不到水师战船的身影。 麻杆这时候将船舵交给其它人把持,走到船头的顾磊身边,问道:“少主,不是你那内功,麻杆绝不敢认。” “这次多亏你们,否则麻烦不小,你就叫我小顾好了,少主什么的太生分。” “是,少主,不,小顾。”麻杆说着自己都笑了,那与少主保持良好关系,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有一件事我忘了提。”麻杆想到什么突然说道。 “什么事?重要吗?”顾磊问道,现在开始可不能出差错。 “必须找个地方停靠,补充淡水,走海路可不比内河行舟,缺了淡水可不行,往常这船可不会准备这些。”麻杆解释道。 “是这样。”顾磊思索后道:“在出海口做一次停留可以吗?将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 说着顾磊朝船舱走去,最好征求一下丐帮的建议,他们地头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齐蓝号”的船舱也不大,每个老弱能分到一小块地方休息,顾磊看了一眼周宪,见她气色还不错,没去打扰,直接找到丐帮众人将刚才麻杆所述说了一遍。 “出海口那一段有个小渔村,我当年在那停留过,出海的船都在那做最后的补给,如何我们只是淡水和一点必要物品,完全没问题。”焦固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通知丁叔,你们歇着。” 果不其然,运河口岸都有重兵把守,“齐蓝号”只能混在船队中继续顺江而下。 可没走多久,前方竟然也淤堵起来,长长的船只都按序排队等待通行。 顾磊纵身一跃,上到桅杆搭眉望去,远远一条铁索横惯江上,赶紧朝下方喊道:“丁叔,有拦江索。” “龟儿子的不给活路啥!掉头望回走。”麻杆骂骂咧咧下令。 “丁叔,不试试能不能冲卡吗?”顾磊跳下来问道。 “就是啊,丁叔,冲一次试试呗。”武秀勋也怂恿道,他对顾磊的武力及其佩服,就像当年崇拜赵匡胤那般。 “瞎胡闹!是你砍得断拦江索,还是我砍的断?”麻杆对着武秀勋就是一顿训斥。 “我们从运河往下开,来的时候我看了,重兵把守的是北岸,而南岸防守就很松懈,只要进了运河,到杭州再出海。”训完武秀勋,麻杆赶紧做了解释。 “我的爷爷诶,要是你和我们一起走,就不用辛苦走回杭州了。”黄睛儿听了立马喊道,众人一想可不是吗,老道不是中途离开,就可以搭上顺风船了,可见世事难料,往往人算不如天算! 第一百零四章 难得有这憨憨引得大伙莞尔一笑,略做放松。事态太紧张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正罩向众人,比如说现在找个地方北面上岸,说不定就是自投罗网,如今只有另辟蹊径才能打破对方步步先机的布局,但此时在船上除了麻杆,其它人有力也使不上劲,所幸麻杆经验老道,一步步几乎没有差错,就算是偶有失算,也有办法补救。 就连郭荣都有几分动心,有如此精于水战的老手,日后自己组建一只水军,由其率领,荡平南方水域岂不是轻而易举。 相比于对手严密防守的北岸,南岸就要松懈许多,“齐蓝号”偃旗息鼓,稍做伪装混在一堆漕运船中通过了闸门,进入了运河水道。 此中丐帮发挥了同样大的作用,有他们引荐,以“江排帮”的名义,才得以轻松通过。 再行驶了一段后,大伙这才放下心来,果然对手也不是强大到毫无漏洞,他们的力量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只能利用郭荣急于赶回去的心理做文章,而现在自己这方很快就能跳出对手布的圈子,很快就将进入吴越境内,而吴越一直认中原势力正统,就算是现在有什么人想对付郭荣,吴越也不敢掺合。 进入吴越境内,众人悬着的心才敢放下,立刻抓紧机会靠岸补充淡水食物,因为路线拉长,也不敢过多停留,补充完毕立刻又起航,走浙东运河线出海。 “丁叔以前在海上打拼过。”郭荣跟着顾磊叫麻杆,也是麻杆自己凭本事折服了郭荣,有了收纳之心,所以挑个话头,加深些了解。 “自小就在海上混饭吃,后来混不下去,只能逃往内地。”麻杆倒是坦白,也不隐藏自己的根脚,也没法隐瞒,不在海上讨过生活,怎么可能知道东海的航线,怎么有信心将他们送达沧州,沿海岸线北上只是个直白的说法,不利用航线上的洋流,仅凭水手划桨,划到死也最多走一半路。 “这江船能适应海上的风浪吗?”赵婉儿也担忧问道。 “大姐放心,我的船选的都是最好的木料,坚固着呢!”齐蓝适时查话道,至赵婉儿上船,她们都没机会交流,齐蓝知道赵婉儿虽没说,但心里肯定是有意见的,所以搭个话,至少彼此之间不会显得冷淡。 “嗯,这次多谢妹妹了。”赵婉儿谢道,虽然语气平淡,但怎么也算表明了态度。 “不用谢,能帮上姐姐姐夫的忙,齐蓝三生有幸!” 赵婉儿没再回话,郭荣不得不接过话头,道:“姑娘太客气,如果贵寨真能开辟航线,与我沧州交通有无,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郭荣的话明显是一个保证,日后“齐云寨”若真能办到,在沧州必能获得巨大利益,不过有点远就是了。 “那齐蓝就先谢过姐夫了。”齐蓝爽答应道,她知道赵婉儿心里有疙瘩,能说上一句已经不错了,没必要死缠烂打惹人烦,这姐夫到不错,能拉进关系,还怕以后没机会软化赵婉儿。 “好说,好说。”郭荣应付了一句,不敢深聊,毕竟赵婉儿态度不明确。 谈完话郭荣等人都返回船舱,因为不能打扰到水手们操作,所有搭船人都只能分时段到甲板上透透气,就连几个人质也是如此,所以必须以身作则遵守规矩,尤其此时还没出海,多给那些老弱一些机会,否则到了海上风浪大了,估计到时候能走动的就不多了。 出海口处,“齐蓝号”突然漂移出船队,直接朝着大海驶去。 这突兀的举动看得同行的船只纷纷侧目,奇怪这船上的人怎么想不开,用江船走海路,是嫌弃命太长了! 可“齐蓝号”上众人顾不上身后异样目光,坚定的挂满帆,直济沧海。 一时间波澜壮阔海面扑面而来,引得这会放风透气的人连连喝彩,恰好人质三人也在其中,风木离也不是第一次下海,可此时却精神一震,连日来失手被擒做了人质的屈辱也被荡之一空,就连对自家那死鬼没有及时解救自己的怨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茫茫然,无法形容。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个稚嫩的童音吟唱道,到有几分应景。 “切!”两声耻笑同时响起,正是此时负责看守人质的哼哈二将赵匡胤黄睛儿,除了这俩谁会和李从嘉过不去。 赵匡胤倒不是觉得李从嘉这小子说的哪里不对,就是自己正挖空心思找词来应景的时候被别人给抢先了,往日在家做这事的是自家三弟,那还好毕竟是自家人嘛!可这小子怎么也这么讨嫌。 黄睛儿则是一直从药师佛塔就与李从嘉不对付,见不得他出风头。 李从嘉本想以此诗为引,做几句自己想的诗词,生生被这两个恶人打断了思路,就如鲠在喉,好不难受,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宪将目光从手中的锦帛上抬起,看了看那三,微微一笑,继续揣摩锦帛上的内容。只见锦帛上写着“躲天步”三字,下面密密麻麻画着脚印,旁边注写着小字,都是各种卦名方位,一步接一步,以箭头连贯,先简后繁,密密麻麻不下千数。 周宪自幼受其叔祖教导,卦象这些轻易便已明了,只是步数太多,一时难以全部记清。便依照锦缎所绘开始练习,她记得罗道人交给她时说的那句话:“大难时或可躲过一劫。” 她自罗道人手中接过后,一直在学习,已经记熟百余步,缺乏实际练习,再往下记忆越发困难的,只是船舱狭小人又多,没法实际练习,放风时反倒相对空旷些,所以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后,按耐不住在船上走了起来,就看着她左一步右一步,前窜后跳的,船上空间再次算大,也有边际,她又不如罗道人那般随心所欲可以改变步法,只能死记硬背走锦帛上的路数,所以有时还会跨到船帮上,旁人都有些担心,尤其是顾磊,眼睛不转的盯着,生怕她有个闪失。 周宪走了十几步,眉头一皱,停下展开精锻又看了一会,确认没错后继续,这一次步数更多,后面几步竟踏着一路桅杆向上,旁观者正感叹这步法玄妙时,忽听周宪“啊”的一声,直接往下坠。 顾磊身体一晃在半空早早接住她,缓缓落在甲板上。 被顾磊搂在怀里的周宪羞红了脸,可身体僵住的她只能转着眼睛,示意他放下自己。 顾磊也有些慌乱,刚刚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就冲出去了,这时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慌忙将周宪放下,可周宪站立不住,又扑倒在他身上,好在这时听到惊呼以为敌袭冲出来的赵婉儿在一边接过周宪,运掌在周宪后背,助她划解了体内的於结。 “怎么回事?先不是好好的吗?”顾磊连忙问道。 “好像是丹田内力淤堵。”赵婉儿答道。“她哪来的内力?”顾磊奇道。 “可能是这步法。”周宪这时已能动弹,扶着赵婉儿站好,想了想接着说道:“先前走那十几步,我就感觉丹田好像一热,只是很微弱,所以又看了看,确实没走错,这才连上后面的,可刚才踏到桅杆上又是丹田一热,结果这次身体就僵住了,什么都动不了。” 步法有问题?顾磊接过锦缎一看,他在这方面比之周宪差很远,看不个所以然,但想来应该不会是步法的问题,一来众人都见罗道人用过,就是那黄睛儿也是,半吊子的步法除了走错时会被对手抓住机会反击外,从未见他会因为什么内力…不对! 顾磊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黄睛儿体内从来就没有什么内力,而且黄睛儿体质特殊,这么点问题对他不是事,可对周宪就不一定了。 “你再走一遍,我在你身后跟着。”顾磊说着将手贴在周宪后背,周宪俏脸一红,微微缩了缩背。 顾磊这才发现自己又急了,忙对赵婉儿道:“还是由大嫂帮你吧!大嫂你按照她的步子走,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好,三弟有命,大嫂哪里敢不帮!”赵婉儿一边打趣着顾磊,一边照做。 有赵婉儿相助,两女同进同退,亦步亦趋,宛若一体,在船上左右翻飞,而且这次没出问题,竟将周宪记下的数百步一趟走了下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又是李从嘉先开口赞叹道。 “有几分本事!”这次连赵匡胤都没法嘲笑他。李从嘉“哼”了一声,懒的理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周宪与赵婉儿飘飘若仙的练习那“躲天步”。黄睛儿就更没空,想不通自己用来如同个大蛤蟆,别人使来救飘飘若仙。 “三弟,你猜的不错,这步法每走十二步会产生一小股内力,到六十岁会有爆发。”赵婉儿携周宪缓缓停下。 “周家小妹妹没有任何基础,根本控制不住这股爆发的内力,才会身体僵直差点走火入魔,但这步法没问题。”赵婉儿进一步解释道:“不如教些功夫打底,再练这步法就不会有事了。” 顾磊明白赵婉儿的意思,可他比较犹豫,这天下还有什么功法比“独尊功”更精进快速,但这功法的缺点也很明显,自己不过是运气使然,若无自己在旁扶持,他怕周宪独自一人修炼会出事。 “三弟,你我几人都是此功法,大嫂不知道你是如何阴阳交和的,但要到六层也非一日之功,何况有你护法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赵婉儿劝道。 “我再考虑考虑,步法先不要练了,你个人质东跑西窜是怎么个事。”顾磊还是担忧隐患,做势还训斥了一下周宪,不要太不像个人质,到时候那俩也不好处理。 “哦!”周宪背过旁人,吐着舌头应了一声,她又不是不知好歹,明白顾磊是为她考虑,于是走到李从嘉面前问道:“六弟,你刚才吟诵的可是曹子建的“洛神赋”?” “正是。”李从嘉恭敬答道,周宪称他做六弟,明显一副皇嫂的派头,他哪敢不郑重应对。 “都说你是皇室子弟中文采最好的!依你看我刚才那步法取个什么名字为好?” “小弟才疏学浅,不敢当。”李从嘉推辞道。 “有什么不敢当的,我说你是你就是,从嘉啊!那日我还当你活明白了,可现在看来你还糊涂着呢!”周宪板着脸老气横秋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皇…”李从嘉的皇嫂称呼还没出口就被周宪的“哼”声打断,赶紧换了个叫法:“周家姐姐,还请教我。” 这下周宪才脸色缓和下来道:“你能看到你三叔的危局,说明你也不傻,只是太书生气要是你一味的退让,什么也不展示,在陛下心目中一点地位都没有,到时候你大哥想对付你难度不会多过黏死一只蚂蚁,所以你还是该适当展示你自己的优点,简在帝心,懂吗?” “可坊间都盛传大哥是…”李从嘉不安道,许是长期的习惯,要他突然转变态度还是有些困难。 “你大哥李弘冀成年了,所以才对你三叔李景遂形成威胁,所以得到了陛下的大力支持,可当陛下如愿将你三叔逼退位后,是不是真的还属意你大哥就说不定了。”周宪这番话不像个清纯少女,而是个勾动他人心魔的魔女。 就见李从嘉眼神闪动,明显有些心动。周宪见状继续问道:“你知李弘冀最忌讳你什么吗?” “什么?”李从嘉脱口而出问道,他这是隐瞒不住,心底反抗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生而重瞳!”周宪重重说道。 “那是我天生的,怎么该?”李从嘉喃喃自语道。 周宪没有回答他,也知道不用回答,最终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两人的谈话其实没有避开旁人,风木离自然句句在耳,虽然往日“白风双煞”中由白水炼拿主意,可她风木离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可今天周宪这话着实把她给惊到,因为就算白水炼也只当辅助李弘冀扳倒皇太弟李璟遂后,就是从龙大功一件,哪里会想到后面还有许多风波曲折,而且情况可能真如周宪所说,皇长子可能就是皇帝扔出来与威胁自己的弟弟打擂台的,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帝竟然让他们互相厮杀,可见其心有多硬,所以就算李弘冀成功了,在皇帝陛下心中,那点功劳又算得了什么呢?自然他们这些辅佐之人,更是什么都不是,随时可也弃之,那时俩夫妻该如何是好?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这时李从嘉突然继续背诵了一段,对周宪说道:“周家姐姐用这段描述你刚才的步法可恰当?” “恰当!精妙之极。”周宪赞道。 “那取其中一词“凌波微步”来做名字,如何?”李从嘉征询道。 ““凌波微步”,“凌波微步”!”周宪欢喜道:“恰如其分,好听又好记。” “从嘉,你可真是棒!”周宪不忘夸赞一下李从嘉,否则先前的话都白说了,她早已打定主意,自己要写信给父亲,明面上低调些,让他暗中扶植李从嘉,慢慢积蓄力量,这样周家就算失去叔祖的庇护,也不会就因此坍塌。 这时她还不知道,周宗此时已经下注在李从嘉身上,也因此差点给几名人质招来大祸。 放风的时间一到,这批人就必须回船舱了,周宪心满意足的往里走,“凌波微步”!说不定练好了就能想那个家伙一样在水面上行走,到时候和他比试比试,速度可能比不上,但姿势肯定更优美。 比翼双飞,浪迹天涯。到时候就不需要他一个人来护持了,自己也有自保之力,不像上次那样凡事都要他一个人出头。 不能练习就死记硬背吧!这还能难倒我周娥皇吗? 周宪为自己鼓着气回去了,顾磊才悄悄收回关注的目光,将感触放到周围的海面上。 大海航行日子一长,就比较无聊了,除了黄睛儿一直兴致很高的四下找人比试之外,其它人分班值守,都无心打闹。 “齐蓝号”从钱塘江出海口北上,就怕敌人其它地方找不到他们,会在黄浦江那处海面搜索他们,所以必须过了那一处才能真正安全了。 晚霞铺满海面,按理说风平浪静的,到甲板上欣赏风光的人却不多,主要是那些丐帮老幼体质太虚,许多早已开始晕船,上吐下泻的,根本无心出来走动,反倒是人质三人屁事没有,几乎没要求进仓就时时待在甲板上。 主要是船舱内空气早已污秽不堪,顾磊舍不得周宪受苦,连带那俩也沾光。 麻杆已经通知几人,过了今晚才算安全,所以大伙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关注着海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磊首先在前方海面发现了半拍帆影,他没有声张,海上偶遇一艘两艘船也不是奇怪的事,可当其后三五张船帆也出现后,他立刻向众人发出预警。 “减速,掉头。”麻杆张望了一阵下令,天气太好了,敌人很快也会发现他们,而且他们的内河船出现在海上,就像和尚头上的虱子,太明显了,必须拉开距离,所幸距离天黑已经要不了太久,到时借着夜幕就可以穿插过去。 跟着麻杆的这一个月,齐蓝号的水手日渐精锐,命令下达立刻行动起来,降帆的降帆,舵手也同步操持口令,船只缓缓转向,直到齐蓝号调转船头,顾磊视线中的那些船帆都没有提速,看来对方还没有发现己方船只。 “右舵十五,下浆,全力前进。”麻杆没有下令升帆,既然敌人没有发现己船,先悄悄的抢出些距离,而且朝外海开也可以避开敌人搜索的视线。 为了保持船速,几名高手也轮番下仓划浆,他们内力深厚气息悠长,将双方距离有效保持在半截桅杆的视距。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就连顾磊也看不到后,这才升帆全速直接朝外海切出一道弧线,从对面驶来的船队身边悄悄摸过去,灯火全灭的齐蓝号静静看着挑着风灯的敌船从身旁擦过去,甲板上的人都屏息静气,心中暗叹麻杆操作精准,晚一刻都会迎面撞上。 “有没有发现?”“没有!”最近一艘敌船上隐约传来头目问询和水手回报的声音。 挑着气死风灯划拉了一圈,桅杆上的水手终于放弃,天色太黑了,整个海面黑洞洞的,别看先前晚霞满天,可到了夜里一点星光也没有,凭一盏风灯的照耀,看不了几丈远,正因如此,所以两船行驶的波纹交汇没被看见。 这些都是“海河帮”的船。别人视线下降,顾磊却清晰看见敌人船队中央那艘大船上的旗号,“海河”两个大字清晰可见,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海河帮”的旗舰,帮主施冬青肯定在船上,看来敌人已经倾巢而出,在海上拉了一张大网。 天下英雄都不可小觑,麻杆叔的应对几乎完美,可对方依旧凭借蛛丝马迹判断出“齐蓝号”的动向,看来传言不虚,“海河帮”帮主施冬青雄才大略,短短十数年就将一个二流帮派,发展成江湖有数的大帮派,而且力压有百年历史的“江排帮”,如今声望已与丐帮并驾齐驱,一陆一海各领风骚。 海面起风了,船只摇晃的非常厉害,不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有些不适应,就连郭荣赵匡胤也自觉实力虚弱了几成。按耐住直接突袭敌方旗舰的心思,众人只能听从麻杆的建议,尽量隐忍,不与搜索的敌船发生冲突,等待风浪更大后,寻找漏洞突围。 一夜过后,天色在短暂的翻过一次鱼肚白后,天空立刻被乌云填满,狂风大作,水手们拼命做着加固工作,风帆半降,麻杆利用经验做最后的努力,尽量与敌人拉开些距离。 “咔嚓”闪电与暴雨同步而至,“齐蓝号”在暴风雨中忽高忽低,往日那些生龙活虎的家伙此刻都七晕八倒,就连训练有素的“齐云寨”水手也无法适应此时的风浪,人人将自己与船只绑在一起,面如土色的祈祷风浪赶快过去。 唯一还能撒欢的只剩黄睛儿,他那独特的身体特质,可以让他轻松将身体吸附在船体上,不惧被风浪卷走。 “叔,绑好了。”“叔,侧帆收好了。” “好小子!”麻杆大声赞道:“跟着我跑几年船,你就是未来四海之王。” “握有师父了。”黄睛儿聪桅杆上“呲溜”下来答道。 “那做我儿子!”麻杆哈哈大笑道。 “呸!”黄睛儿啐了一口,一脚踢在正在掌舵麻杆的屁股,占别人便宜的家伙烂屁股。 黄睛儿使都劲不大,可也不小,平常人肯定得一跟头,可麻杆双腿如同生根在船上,丝毫不动,脚踢不动,风吹不动,浪更打不动。 第一百零六章 风浪渐渐小了,满舱的老弱东倒西歪,顾磊不得不化身大夫,逢人便输入一点真气,帮助他们恢复生气。 周宪将身体朝前挪了挪,离开顾磊贴背的手掌,刚才身体里强烈的不适已经缓解,舱板间已有光线透入,看来外面的乌云也消散了。 “哐嘡”一声,木板炸裂,飞射的碎屑在舱室狭小的空间内激射,顾磊拂袖一卷,将迎面而来的一支箭弩缠住,这是一支床子弩,撕裂船体后力道已经减弱。 “敌袭!”外面甲板上传来黄睛儿的叫喊。 还能动弹的人纷纷爬起,提起兵刃跑上甲板。 不远处几艘敌船射出的床子弩,弩后链接的铁链将“齐蓝号”扯住,一个人影嚣张的站在那艘“海河”旗舰船头,畅狂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时麻杆的脸涨的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对方瓮中捉鳖! “哈哈哈,想不通我是怎么抓到你们的吧?”施冬青大笑道,声音宏亮如海潮,只看内力,此人如今已经超过焦固。 “焦固,听说你已经废了,没想到我施冬青闭关多年,出关第一站竟无敌手。”施冬青背手负立,出言打击着自己当年最大的敌人,语气说不出的痛快。 “放屁!”焦固此时也来到甲板上,士可杀不可辱!只是座船被锁拿而已,又没有真正交手,就算此时他的实力已经下滑,也不能容许对方继续羞辱自己。 “死鸭子嘴硬,你的事早已经传开了,现在动手,老夫十招内就能拿下你!”施冬青瘪了下嘴,对焦固暴跳毫不在意。 “那你来呀,看看是不是真的十招拿下我。” “那就不必了,此次可不是因你而来。”施冬青不受激,丝毫没有过来动手的意思,看来他知道“齐蓝号”上众人的底细,不敢孤身深入冒险。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方位的,最好不要说什么碰巧!”麻杆终于聪打击中回过神来,大声问道。 “你就是那位操舵的家伙吧!”施冬青没有直接回答,卖着关子,可还是上下打量着麻杆,记忆中实在想不起行海经验如此老练的人物。 说来“齐蓝号”能突破“海河帮”铺开的包围网,也出乎施冬青的预料,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让他忽然有了灵感,既然对手熟悉航线,而且还能在风暴中来去自如,那么对方也是和自己是同类人。闯海的人中有极少的人在生死之间会生出一种直觉,总能在狂风巨浪中找到生路,像这样的人最终都会成为船队的首领,想当初施冬青也是因此被前任帮主赏识,得以被传授高深武学,所以当今天问题出现时,自己也只需要凭借直觉同样操作便是,只要都是采用最优的处理方式,风暴最终会将自己带到该到的地方。 凭借这灵光一现,施冬青将“齐蓝号”堵了个正着,偷袭利用带铁链的床子弩将迎面齐蓝号五花大绑,他深知对手操船水平,不限制对手的机动性,可能会令对手再次逃离。 海上作战失去船只必败,现在只需反向拉扯,齐蓝号将四分五裂。 “交出人质,我可以绕你们不死!”施冬青发出最终威胁,“海河帮”如今帮大皇子做事,首要便是为主服劳,替李弘冀固宠。“海河帮”不同于丐帮这样的江湖帮派,不依附于朝廷势力是发展不起来的。 “不要试图斩断铁链或者强袭我们的船!”施冬青见齐蓝号上有人跃跃欲试,冷笑着说道:“你们的船体已经受损严重,下一轮我就瞄准水线以下了,而你们如果打算抢我们的船那更不可能,我已经吩咐下去,你们抢船我就凿沉自己的船,包括我这艘,我知道你们高手众多,可你们没有机会利用武力达到目的。” 说着施冬青手一挥,桅杆上的手下发出信号,几个不同方向的铁链拉动,“齐蓝号”船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给你们一刻钟考虑。” 这就是施冬青最后的通告,时间一到“齐蓝号”势必被撕碎,可能顾磊郭荣这些身手好的人能一时幸免,可那些老弱就难逃厄运了。 “咔嚓”一块木板被赵匡胤拍碎,没想到被人拿捏住痛处,众人投鼠忌器,空有高过对方的武力,竟束手无策。 “姐夫,我们搏一把,我就不信如果我们分头杀过去,抢不下一艘船,抢不到船抢到一艘小艇也行,这里离陆地不会太远,是不是?麻杆老兄!” “我们被风暴吹的早已偏离航道,抢到小艇只怕已是九死一生。”麻杆答道。 “那怎么办,难道同意那海狗子的要求?”赵匡胤气急怒道。 “匡胤,先别急。”郭荣一时有没有好办法,只能先安抚赵匡胤。 “顾兄弟,你看呢?”郭荣问道,这个主意还是要顾磊来决定,因为问题的关键在周宪,其它人质不重要。 正当顾磊也左右为难时,就听见周宪唤他。 “小石头。”被赵婉儿搀扶着的周宪来到正合议的几人身边,说道:“答应他们的要求吧,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让大伙命丧当场。” 顾磊没有答话,紧闭双唇万分不舍,千辛万苦将周宪带出了南唐,不想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其它几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得看顾磊的态度,人质中间只有周宪一个是他们想带走的,另外的李从嘉,风木离不是没有机会,早就放了,所以能劝顾磊的也只有周宪,大家默契走到一边等待结果。 “,这次失败了,你会放弃么?”周宪看着顾磊问道。 “不会!”顾磊斩钉截铁道。 “那就是了,还会有机会的,说不定下次我们目标小,更容易,何苦非要两败俱伤呢?”周宪劝道,虽然她也不愿就此分开,可为众人考虑,她也不能太自私。 “我怕一旦我离开,中间出什么岔子。”顾磊说出他的顾虑,要知道周宪能如此受南唐皇室重视,早就立为了储妃,如果这次李景遂被李弘冀顶下太子位,皇室真的马上迎娶周宪,到时他无法就出心上人,就悔之晚矣。 “噗嗤”周宪笑出声,顾磊的心思令她心里突然甜出蜜。 “我现在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了,只要学好那“凌波微步”,说不定我都是不需要你来救。”周宪宽慰道。 “就你点内力,等到练好步法起码需要数年之功。”顾磊轻松戳破她的谎言。 “那有什么?你以为皇室想迎娶我,我周家就必须嫁么,就算同意,何况叔祖不在了,我也必须服孝,你担心什么?时间来得及的,小石头,这次你先离开,有机会再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顾磊说道,虽说没同意但态度已不如先前坚决。 “你就是看不起我!哼!”周宪假装不悦道:“赵姐姐说的没错,你们男人都以为没有你们,我们女人就活不好。” “赵姐姐,你不是有话要对他说吗?”周宪扭头唤道。 “顾兄弟,姐姐有个提议,想听听你的意见。”赵婉儿过来说道:“假如我能让周家妹妹短时间内变成一流高手,你能不能答应姐姐一个条件。” “短时间造就一个一流高手!”顾磊心中一动,自己怎么没想到,真是关心则乱,若是教周宪学会吸人内力也可达到目的,只是危险性大了些,先听赵婉儿的方法再说。 “大姐将自己这一身功力传给周家小妹如何?”赵婉儿一脸关切的盯着顾磊说道,似乎只等他点头,就会毫不犹豫的成全周宪。 “赵姐姐为何做这样的决定?功力修里不易,姐姐将之放弃难道不可惜吗?” “顾兄弟,你不懂,若是在以前,这身功力对我而言是安身立命都保障,可如今早已变成拖累了,上次兄弟为我施功吸走多出的内力,可没过多久就又完全恢复了,你也知道姐姐资质不高,未来的修行之路势必艰难,而且荣哥是要做太子的人,如果他的太子妃无后,想必满朝文武都会有别样心思,对他的地位不利,所以姐姐才决定放弃这一身功夫,索性做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 “大姐。”赵匡胤也是第一听到自家大姐的打算,一时间不知该什么好,按理说赵婉儿这番安排不可谓不妥当,已郭荣此时地位,赵婉儿未来自然不可能再打打杀杀,可让一个武功高手突然放弃功夫,变成一个普通人,也需要莫大的勇气,赵婉儿如果不是对郭荣用情至深,绝对不会做这方面的考虑。 赵婉儿淡淡一笑,神情无比坚决,想来这不是突然间的想法,而且与郭荣也商量过。 “以前这个方案一来找不到合适的受让人,二来传功方式还有一定的危险,但后来见识了顾兄弟真气的神奇之处,这个方案就在姐姐心头萦绕不去,今天正遇上此事,说明这一切都是天意,所以,顾兄弟觉得如何?” 顾磊想了想觉得可行,但赵婉儿的条件一定事关小森,点头道:“那姐姐的条件是?” 赵婉儿见他点头,拉着他走到船尾下风处,轻声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小森的下落,只要顾兄弟答应以后不认他即可。” “这是为何?,既然小森安好,我为什么不能认他?”顾磊奇道。 “因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赵婉儿满脸歉意的看着顾磊,哀求道:“我当时那样做也是为了小森好,可现在如果让你将他认回去,就会伤害到很多其它无辜的人,姐姐求你不要多问,就答应好吗?” 顾磊也知当年赵婉儿回去后遭遇劫难,能护着小森安全成长已属不易,那时要不是赵婉儿出手相助,此人不论是自己还是小森,恐怕斗早已不在人世,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在意是否认回呢! “好吧!”顾磊终于点头,赵婉儿差点喜极而泣,拉着顾磊不住道谢。 远处赵匡胤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大姐满脸愧意说着什么,暗想自家大姐难道还和顾磊有别的交情不成,可见郭荣即不阻止赵婉儿传功,也不甚在意赵婉儿拉着顾磊说什么,想来姐夫心里有数,再好奇也不敢深究。 第一百零七章 一间避静舱室内,赵婉儿微笑道:“顾兄弟你先将周家小妹体内的内力化去。” 周宪也就这几日练习“凌波微步”有少许内力,顾磊轻松便将其化得一干二净。 “这传功的法子我寻得有些时日了,只是于最后有诸多危险,当我将内力都传给他人后,经脉收缩油尽灯枯会危及性命,但现在有兄弟你的真气护持,我已无后顾之忧。”赵婉儿说完,伸手拔下头上发簪,长发顺肩披下,接着接开周宪的发髻,将她长发理顺,笑道:“妹妹可真是美人胚子。” 周宪脸上一羞,刚想低头,被赵婉儿抬住下巴,笑道:“就这样,别动。” 话音刚落,赵婉儿腾空而起,在舱室顶一蹬,头下脚上,天灵盖正正对准周宪头顶。 周宪只觉浑身发麻,头顶一股暖流透入,片达全身,紧张的心神恍惚间就听身后顾磊轻喝道:“收敛心神,莫怕!” 周宪听得顾磊声音,心情一松,明白有他在自己绝无危险,连忙紧收心神,将一切不适抛之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周宪再次睁开眼睛,就见赵婉儿已经盘坐一旁,顾磊正双手抵在她的背后,将真气绵绵输入。 赵婉儿此时脸色苍白皮肤无光,眼角鬓间竟爬上皱纹,这么一会功夫,人就苍老了许多。 知道他们此时都无暇关注自己,周宪试着打坐调息,刚一内视就觉体内一股强大的内力在丹田升起,顺着她的心意直达四肢百骸,全身暖烘烘的好舒服。 可惜除了因修习“凌波微步”产生内力的运功路线,周宪对其它修行功法一无所知,也不敢胡乱运行内力,略做调息便赶紧将内力收回丹田。 再此睁开眼,发现赵婉儿气色好了些,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皮肤的皱纹淡了,看来顾磊的真气正在恢复赵婉儿的身体,赵婉儿以后将无法再习武,但做一个健康正常人应该无忧。 “多谢顾兄弟了。”赵婉儿虚弱说道。 “赵姐姐客气了,这次全仰仗你的牺牲才能破局,该说谢的是我们。”顾磊说道。 “是啊!”周宪赶紧上前扶住赵婉儿,感激道:“姐姐于我有再造之恩,小蛾无以为报。” “说这些做甚!”赵婉儿推拒道:“这是姐姐自己的选择,是为了解决自身隐患,如今还能成全妹妹与顾兄弟双宿双飞的愿望,那是天意如此。” “笃笃” 舱门被敲响,顾磊过去打开门,门外郭荣赵匡胤一脸关切的看过来。 “赵姐姐只是有些虚弱,其它无大碍。”顾磊说着,让过他们进来。 郭荣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赵婉儿身边,抓住赵婉儿双手,半晌无语。 “傻子,伤心什么?”赵婉儿微笑道:“除了以后不能再和你一起上阵之外,没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的。”郭荣答道,赵婉儿做这个决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柴英的前车之鉴,作为正室却无后,于大户人家就是祸乱端源,更何况郭家如今的地位,一旦郭威登基,子嗣事关国统传承,处理不好更添祸端。 “师兄,他们准备动手了。”舱外忽听黄睛儿叫道。 “我去看看。”顾磊说完领着周宪先出来,将舱室留给郭荣赵匡胤三人。 顾磊周宪一上甲板,众人都围拢上来,他们都知道了将交还人质,以保证老弱的安全。 “顾少侠,和他们拼了,不用管我们这些老骨头。”一位老者激动叫道,虽然他走路斗颤颤巍巍,可血性不减。 “为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不值当!”其余人纷纷附和,乱世人命贱如草,这些老弱也没想到郭荣他们竟会将他们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就算丐帮首脑与其交情不差,但许多上位者一般不会这么考虑问题。 “各位,稍安勿躁,待我与对方谈过。”顾磊抱拳道,分开人群,脚下轻点了落到一根铁链上。 “施帮主,可否中间一会?”顾磊冲着对面“海河帮”大船叫道。 “有什么可谈的?”施冬青回道,话是这么说,可人也是腾身到铁链上朝着这边过来。 两人分两头朝铁链中间前进,脚下铁链传来对方的反震之力,力道方位各异,若是落脚时不能化解对方的力道,自然也就站不稳,势必掉入海中。 两人见招拆招,皆平稳到达。施冬青见对面过来的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郎,心中暗暗咋舌,这么年轻内力便不在自己之下,幸好自己先前没有托大,否则一旦上了他们的船,肯定捞不着好。 “条件不可能更改。”施冬青直接说道,己方能利用船只优势拿捏住对方已属不易,自然不想再谈条件。 “那你们要是在我们交还人质后反悔,毁去我们的船,那我们不是没有制衡的能力,所以必须讲好如何交还人质,还能保证我方安全。”顾磊提出自己的疑虑。 “你认为当如何做?”施冬青问道。 “我们可以将人质放在小艇上,留人看押,等你们放我们的船离开一定距离后,再将人质交还与你。” “留人看押,莫非是你留下,你们的船离开后你如何归还?”施冬青好奇道。 “那就不劳阁下操心了。”顾磊没有回答他。 “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何苦做这死士,不如投我海河帮。”施冬青突起爱才之心,想拉拢顾磊。 顾磊微笑不答,施冬青也就随便一试,自知拉拢无望,道:“既然都不想鱼死网破,那就这样吧!” 顾磊见他答应,返回齐蓝号,等待对方派小艇来接人,齐蓝号是一艘内河船,没有救生艇这样的设施。 不多久,接连两艘小艇被放下,朝着齐蓝号划过来。 顾磊一手一个,带着周宪与李从嘉跳到小艇上,将他们两人放好后,风木离也被人从齐蓝号上扔下,顾磊在她快要落到小艇上时,伸手在其腰间一托,风木离也轻轻落在小艇上,小艇掉头朝着原路返回。 随着“海河帮”旗舰的旗号,紧绷的铁链被放松,齐蓝号上众人抢上前,纷纷出手斩断铁链,很快齐蓝号就脱离了对方的控制,调整了方向远离。 望着齐蓝号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背刀负手而立的顾磊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几名人质。 李从嘉低着头面无表情,看不出为自己获救是喜是忧,周宪倒是悄悄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一条绳梯从大船上垂下的同时,施冬青亲自到了小艇上,躬身见礼后,带着周宪和李从嘉上了大船,受伤的风木离也被几个水手抬了上去,待海河帮人都离开,顾磊持浆一摆,小艇脱离大船,朝着齐蓝号离开的方向驶去。 整个过程双方都很顺利,各自达到目的后,都没有再挑事的想法。 顾磊强忍挥手告别的冲动,周宪的身影上到大船后就没再出现,应该是直接进了船舱,她现在不会暴露已经深藏的武功,自然会听从救援之人的安排,希望她此行回去顺利。 “两位贵人,请跟我来。”施冬青在前引路,领着周宪和李从嘉来到一间装潢精致的舱室。 李从嘉还茫然不觉,可如今身负高深武学的周宪却早已听到内间传来的丝竹声,看来船上还有一位大人物。 当珠帘被侍女掀起,里面正中位置上坐着的李弘冀出现在周宪与李从嘉面前。 “大哥!”李从嘉惊呼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时应该在南楚战场上的大哥,怎么会出现在海上,虽然这里距离大哥的封地很近,可是无诏大哥怎么敢私自离开战场。 第一百零八章 李弘冀冷冷看了一眼李从嘉,李从嘉那清秀童子模样令他眼前一亮,南唐君臣好文士,李弘冀亦不例外,只是迫于三叔李景遂的压力,自小专研兵法,但对名流文士那些依旧向往,所以对李从嘉难起恶感,可江东这地邪性,想当初孙策英明神武,却死于非命,最终是文弱孙权执掌东吴,孙权和李从嘉一样都是重瞳,如今自己偏武,而李从嘉不仅文采好,也生而重瞳,怎能不令其起疑。 加之父皇李璟下旨宁可放走劫匪,也要保证李从嘉与周宪的平安,更是让他的危险感大增,所以才私自返回封地,并出海追扑匪徒,就是要看看这个自己当年离开时还在襁褓中的六弟长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对自己真有威胁。 今天一见,颇有些心头发堵,因为父皇在宗庙发誓与几个兄弟共治,三叔李景遂封为兵马大元帅,四叔李景达为副元帅,为避嫌当年自己还没六弟这么大就被发配到了封地扬州,弃文从武专研兵事,这次主导攻伐南楚,一路势如破竹,只要能全胜班师,就能顶替三叔李景遂的位置,可那知半路杀出个六弟,突然就被父皇重视,所以他才无诏返回,想将这威胁扼杀在襁褓中。 李弘冀心头盘算着,海河帮是自己心腹,此刻在海上没有外人,若是自己悄无声息除去李从嘉,报个落海失踪,几乎没人能够知晓,唯一需要搞定的就只有这位周家嫡女。 计议刚定,李弘冀抬头看向周宪,只见这位小女子明眸皓齿,俏立娉婷,相较身边侍女,气质出众,如同一捧杂草中的幽兰,令狭小的舱室都多了几分光彩。 海上游荡多日,又遇到风暴,李弘冀那些侍女不过普通人,早已憔悴失色,反之周宪突多出一身内力,眼神精光外溢,怎是那些胭脂俗粉可比,李弘冀只觉食指大动,暗道就算没有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谶言,能得此女也不枉此生,若是自己提前染指,以父皇对预言一惯的态度,说不定就能真将自己立为太子,那么自己也不用祸起萧墙惹人非议,因为无论做的再怎么干净利落,自己永远嫌疑最大。 “六弟,受此磨难,可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李弘冀念头一转,忽然对李从嘉和颜悦色道。 李从嘉愕然,刚刚大哥还冷着一张脸,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会突然嘘寒问暖,实在令他丈二摸不着头脑,浑不知自己在鬼门关打了个转。 “多谢大哥关心,我一切都好。”李从嘉恭敬答道。 “好什么好,瞧你脸色白的,去隔壁休息,我们这就返航了,还需一路奔波返回江陵,你这小身板抗得住?”李弘冀起身亲自将李从嘉送了出去。 “小娥妹妹,还记得我吗?”转头李弘冀对周宪说道:“那时你还在学走路,我还抱过你来着。” 周宪退后一步,轻巧避过李弘冀轻浮的动作,福了一福,道:“见过大皇子。” “哈哈哈。”李弘冀调笑道:“一晃十多年,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说着用手指想挑起周宪的下巴。 周宪再退一步,冷冷道:“殿下请自重!” 李弘冀呵呵一笑,心道这丫头性子还挺烈,小腹那一股邪火越发炙热,伸手便向周宪抓去。 可却抓了一个空,抬眼一看,周宪竟躲过他的魔爪,李弘冀心中恼怒,张开双臂直接扑了过去,依旧扑了个空,欲火羞恼交织,李弘冀不管不顾,和周宪在船舱中追逐起来,好几次险些抓到她,却又差那么一点。 经过暴风雨的摧残,李弘冀此时体力也不充沛,这一番折腾立马气喘吁吁,怒喝道:“给我拦着她。” 舱中两名侍女赶紧上前合围,这下周宪左右腾挪的空间小了,即使步法微妙,为了隐藏身手,慢慢也被逼到角落,正当周宪忍无可忍时,突然一反刚才娇滴滴柔弱的样子,展颜一笑,一时间把李弘冀迷得五迷三道,眼见周宪缩在角落已无逃避的可能,直接一个饿虎扑食,想将其压到身下。 “哗啦”一声响,随着周宪向旁边一闪,身后那面舱室木板如豆腐般碎裂,一支手掌从掉落的木屑中伸出来,拍在恶狗扑食的李弘冀小腹上,李弘冀倒飞而出,撞到另一面舱壁,打了个滚一动不动。 那两个帮忙的侍女突见变故,一脸茫然,待见李弘冀生死不明,面如土色,惊声尖叫着逃了出去。 那支手掌反手拍在舱壁上,整面舱室木板被震得粉碎,顾磊从弥漫的木屑中走出,眼射寒光,朝着李弘冀走去。 还好自己脱离对方视线后,便悄悄下水潜了回来,若让周宪出了意外,岂不悔恨终生。 用脚尖一踢,将李弘冀翻了过来,此时李弘冀昏迷不醒,刚才那一掌顾磊怕震碎的木块伤及周宪,使用的力道不大,而且是柔力,否则那一掌便会要了李弘冀性命。 顾客举起手掌,正待一掌了结李弘冀的性命,忽听身后周宪惊呼道:“不要!” 顾磊一愣,反应过来,此时要了李弘冀性命,南唐皇室势必追查真相,不利周宪隐藏,还会牵连到周家一族老小。 就在这时,先前侍女逃走的舱门处一人飞扑进来,一拳击向顾磊。 顾磊心道做戏做全套,提起的手重重劈下,那人见顾磊不顾及自身,依旧要取李弘冀性命,慌忙沉身托住顾磊一掌,脚下一勾将李弘冀推远,口中大喝道:“小贼,我不阻你逃命,你却反身刺杀殿下,找死!” 来人正是施冬青,他一听到侍女呼救,就往李弘冀这赶,正巧看见顾磊欲取李弘冀性命,只当顾磊是来刺杀,哪里知道前面发生的事。 两人一交手,都是心中一沉,顾磊那一掌势大力沉,施冬青险些没挡住,只是顾磊并无内力功伐,纯粹的力量还伤不到施冬青这样的内力高手。 顾磊一掌没有建功已在预料之中,但一探施冬青内力深厚到远超丐帮几大高手,看来此人在败给焦固后,闭关修炼有成,如今要是再遇上,恐怕焦固就算没受伤也非其对手,而且现在不能被他给纠缠住,任谁都没想到李弘冀在此,船上还不知有多少其它高手,到时齐齐攻来,脱身就困难了。 顾磊假意刺杀不成,虚晃一招,抽身后退,撞破先前来时舱壁,原路撤退。 可施冬青揉身而上,施展小巧功夫一路缠斗,试图不令顾磊逃脱,一边大声喝令下属包抄。 “噗嗤”,一颗蛇头被顾磊踩爆,驱蛇的人却不见踪影,只敢躲在暗处突施冷箭。 过道拐角,一蓬牛毛细针遇到顾磊用真气鼓荡的衣服,劳而无功只能挂在衣服表层,白水炼一击即退,退回他刚才出来的舱室,顾磊经过时瞟了一眼,风木离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浑身包裹得像个粽子。 风木离看着从舱门外飘过的顾磊,眼神闪烁中,丝毫没有起身迎敌阻止的意思。 又经过几个舱室,有人出来阻拦,只不过来的快退的也快,顾磊见招拆招,拳来掌挡,出手必尽全力,所以交手之人无不飞速震回,几无一合之敌。 施冬青一路尾追,越倒后面越吃惊,眼见前面阻敌之人纷纷一触即溃,哪里还不明白对手只是无心恋战,自己这才看似占得上风。 施冬青心头一转,依旧大呼小喝,引得李弘冀手下赶来助功,自己却不再全力拖延顾磊退后的速度。 两人一追一逃,竟似施冬青压着顾磊打,而那些试图上前助拳的金吾卫,却连近身都做不到,人人心头巨震,震吓于交手两人武功,以前颇有些看不起“海河帮”这样江湖帮派的家伙,如今对施冬青的武功不得不刮目相看。 说时迟那时快,片刻功夫打斗便到了甲板之上,沿途受到教训的旁人纷纷侧让,无人再敢介入顾磊与施冬青的交手。 顾磊卖了一个破绽,摆脱施冬青纠缠,飞退到船头尖翘之上,施冬青也趁机收手,没有继续追击。 顾磊淡淡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施帮主,你看怎么办?”围着的人赶忙上前询问施冬青意见,以前这些人只是略敬施冬青是地主,如今一对比才知,对方武功远在众人之上,不得不保持尊重。 “穷寇莫追!先去救治殿下要紧!”施冬青说完就往回走,余者纷纷跟上,隐隐皆以其为首。 且不说施冬青如何驾驭李弘冀的人,顾磊入海后一个迷子扎出老远,冒出头已离“海河帮”船队很远,辨别了方向朝着自己先前弃艇的地方游去,只是海上没有参照物,换了几次方位才重新找到在海面飘荡的救生小船。 小艇上空无一人,顾磊跃上小艇,拖去衣物只余一条短裤,搬正船躲划动双桨,朝“齐蓝号”离开的方向划去。 第一百零九章 风卷残云,碧波翻涌,孤舟只影。 顾磊划动小艇,也不辩时间,日升月落,月落日升,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这夜无月连星光也暗淡,但眼尖的顾磊晃眼间隐隐看到远处一线黑影,兴奋得连夜朝着黑影方向赶路,待到天光放亮,万道金蛇洒满海面,果然陆地已经在望。 随着越来越接近,在一片滩涂乱石中看到一艘搁浅的船只,极似齐蓝号。激动间,顾磊放声长啸,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与前面的人在同一片登陆地点,那么只要找到他们离开的踪迹,很快就能追上。 啸声在海面激荡,海风扑面,孤舟孤人在海里游荡,几天不见人影,顾磊不由有些想念同伴,急切期盼重逢,划浆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只是不一会,海风中竟隐约传来啸声回应,声音方位离海岸也不太远。 “难道郭大哥他们才登陆不久吗?”顾磊心中想道,以齐蓝号的速度和顾磊自己摸回“海河帮”耽搁的时间,几乎是不可能的,按理说他们登陆后就应该朝开封急行,才有可能赶上郭威的登基,怎么会在此耽误时间。 不多时顾磊看见乱石后跑出几人,向着自己挥手,其中长啸呼应自己的不是郭荣是谁! 眼见离海岸已不远,顾磊索性丢开船桨,踏波前行,转眼便与郭荣几人汇合。 “郭大哥,你们怎么还在此处?”顾磊急切问道。 “这里是海州。”郭荣苦笑答道。 “海州!”顾磊惊道:“怎么会偏离这么远!” 海州是武宁节度使的地盘,顾磊在双桥镇遇到郭荣时,那会郭荣剿灭的正是被引蛇出洞的武宁节度使刘赟的兵马,虽说刘赟已灭,可短时间内地方难以平定,郭荣他们不敢暴露身份,也就无法利用沿途军事驿站,想在郭威登基前赶到开封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如今又耽搁了两三天,可以说完全没法做到了。 “齐蓝号受创太重,难御风浪,加之偏离来航线,只能择近登陆,都是我没用,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麻杆在一旁解释,不停的埋怨自己。原本计划利用洋流绕过登州半岛,在郭荣任职的沧州登陆,那么一路快马加鞭,是有很大机会赶上的。 “丁大侠毋须自责,若不是你临机应变,我们连安全上岸斗做不到。”郭荣制止了麻杆的自怨,接着道:“还有顾兄弟,孤身断后,我等才可摆脱敌人,好在兄弟安全归来,且不说那些扫兴之事,先回营地,还好我们吃食不缺,先欢聚一场再论后事。” “好啊!先前营地里人人愁眉,师兄一到,郭大哥都开颜了,要我说不如派人卖些酒水,大醉一场,明天醒来直接去沧州,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何必在乎那什么大典!” “黄睛儿说的好,是我着相了,走!先回去。”郭荣笑道,一手一个拉着顾磊与黄睛儿,前往现在的临时营地。 郭荣虽笑的欢畅,可多日相处,顾磊也看出他内心应是还有隐忧,郭威登基这么大的事,身为唯一子嗣的郭荣不能到场,自会对其未来的地位造成影响,尤其郭威为何明知郭荣赶不上,依旧那么急迫的举行仪式,其中定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身为人子的郭荣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走着突然顾磊身体一顿,带得郭荣黄睛儿也不由停下脚步。 “怎么?顾兄弟还有什么忘在小艇上了不成!”郭荣开玩笑问道。 麻杆听了连忙说道:“那你们先回,我跑一趟便是。” “不是。”顾磊指着远处答道:“你们看,赵姐姐也来了。” 几人一看,两道人影正朝这边来,果然是赵婉儿和赵匡胤。赵婉儿将功力传给周宪后,如今与普通人无异,全靠赵匡胤相携,才能在这会赶过来,想来与郭荣他们一同出的营地,只是变成普通人后,追不上前面的人,而且在乱石滩涂中走的踉踉跄跄,若不是赵匡胤扶持,恐怕这会都还到不了。 可正如此,却让顾磊心中一动,问道:“郭大哥,今日可是初四。” “是。”郭荣答道,明日便是父亲郭威登基之日,可惜自己却无法亲自到场了。 “即刻动身,还来得及!”顾磊大声说道。 “现在?”郭荣嘴唇发颤疑惑道,从海州出发不眠不休,沿途换快马,快马加鞭也需两日两夜,如今只有有一日一夜,怎么可能赶得及? 顾磊也不卖关子,将当日助关瑞芳的情况说了一遍,郭荣恍然大悟。 “顾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此时赵婉儿也赶到,激动问道。 “自然不假,若只我只带郭大哥一人,许是还可快些。”顾磊微笑说道,想起当日为关瑞芳复仇时,自己只需为她提供真气,就可以助她提速,而此时自己完全可以一边提供真气辅助,还能带上一人,比如说赵婉儿,这样一来儿子儿媳都不会缺席郭威的登基大典,背后使坏的势力也就无法挑刺,郭荣与赵婉儿的地位才会稳固。 “你是说…”赵婉儿惊喜异常,生怕自己理解有误。 “自然是赵姐姐你一起。”顾磊直接抖出答案。 赵婉儿此时已说不出话,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动身,先前只当已无希望,没想到顾兄弟一到,竟能绝处逢生。 “兄弟可需休息些时间?”郭荣关心问道,顾磊独自一人在海上飘荡了几日,想来也已疲累,就算不休息,总要补充些食水。 “事不宜迟,郭大哥不用担心。”顾磊自觉一日一夜完全可以坚持下来,不想再耽搁时间。 “兄弟,郭某无以为报,在此立誓:今生与兄弟贫贵相依,生死与共,若违此誓,便似此石。”说着一掌拍在身边一块大石上,大石“轰隆”一声,碎成几块。 “我与郭大哥情谊何须立誓!当不起,当不起。”顾磊见郭荣发下誓言,慌忙说道,他只是想到在海河帮船上差点双拳难敌四手,被众多高手围攻,而要想将周宪与其全族平安带出南唐,就必须借助郭荣的势力,急于立下新功,可没想到郭荣竟如此看重,立下如此重誓。 “哪里当不起?,要不是怕兄弟嫌弃哥哥拖累你清修,我还想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呢!”郭荣说道,眼睛却盯着顾磊反应,似乎只要顾磊点头,就要促成此事。 “师兄,这是好事,你就答应吧!”顾磊还没说话,就听黄睛儿叫道:“反正你也是个假道士!” 顾磊转头一瞪黄睛儿,黄睛儿却梗着脖子继续道:“我可没乱说,道门规矩你还不如我知道的多,我早看出来了。” 顾磊这假道士身份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众人敬他武功高强,无人提及,却被黄睛儿在此时叫破,顾磊都不好反驳,心道若是自己太矫情,恐怕会伤了郭荣亲近之心,微微点了点头。 郭荣见状大喜,急忙催促着回营地摆下香案。 赵婉儿知道郭荣一心收服顾磊,这是高兴过度,忘了要事,可也不好阻拦,忽然心生急智提议道:“古有桃源三结义,不如今日就效仿古人,面对大海结义如何?” “郭夫人此言大善!”王铁狮称赞道,话锋一转又道:“古人桃源三结义,今天沧海二结义,二结义缺了些气势,不如加上我家少帮主如何?沧海三结义。” “汪长老这提议甚合我心,我已发出动员令,号令大江南北丐帮弟子朝沧州集结。”焦固如今虽未完全恢复,行动却已经自如,补充说道,意思我丐帮尽全力支持郭荣,虽不求将来官方认可,但在私人情谊方面总该有所保证。 这道理郭荣自是明白的,何况那黄睛儿为人天真,性情爽朗,郭荣对其也是极其喜欢,正待点头答应,就见赵婉儿朝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弟弟赵匡胤。 赵匡胤扑闪着眼睛,热切的望着郭荣,那“加上我”的意思一览无遗。 郭荣看他那贱样,哑然失笑,心道赵婉儿明面上早就是符家女,日后与自己成亲后,一切荣耀都只能算做符家,心中还向着赵家这是自然,现在将自己二弟推出来,也是这个道理,希望能加重赵家在自己势力中的地位。 “匡胤还愣着做什么?今日就算效仿古人,也不必拾古人牙慧,沧海四结义岂不更佳!”郭荣招呼道。 “好嘞,姐夫。”赵匡胤欢喜万分,三步迈做两步,走到郭荣身边。 几人报过生辰,郭荣自是大哥,赵匡胤老二,顾磊为三弟,黄睛儿一脸老成,却是最小一个,真实年龄刚过十岁,自然只能是老幺。 郭荣挥袖扫开一片乱石,四人面朝大海齐排跪下。 郭荣高声念道:“我郭荣,今日愿与赵匡胤、顾磊、黄睛儿,结为异姓兄弟,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赵匡胤、顾磊、黄睛儿三人亦齐声念道:“我赵匡胤(顾磊)(黄睛儿)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此时虽无香案火烛三牲礼品,可天地浩然,海面波涛汹涌,四人誓词于海浪声中激荡隆隆作响,竟出奇肃穆庄严,焦固汪铁狮心潮澎湃连连点头,赵婉儿也眼含热泪,暗暗期盼二弟能争气些,往后不仅能辅佐郭荣夺嫡,还能支撑起赵家未来。 礼成。 郭荣扶起三位兄弟,四人双手相连,放声大笑,均感日后不再孤独,有兄弟相助,万事无忧。 笑罢,眼见赵婉儿直使眼色,郭荣明白时间拖延不起,便下令道:“二弟,四弟,你俩率领其余人等昼伏夜行,小心绕过此地关隘,前往沧州。”说着从怀中掏出沧州节度使大印交于赵匡胤。 赵匡胤双手接过,与黄睛儿齐声接令道:“遵命。” 郭荣一点头,对顾磊道:“辛苦三弟护我与你大嫂前往京师开封。” “是。”顾磊一抱拳,应下。脸上却是挤眉弄眼的朝着赵匡胤和黄睛儿说了声“得罪。” 双手一抓,那两人腰带被扯过,打个结,一头缠上赵婉儿,轻轻一抖,赵婉儿便被带到背上,一手按在郭荣后腰,叫道:“大哥,速走。” 赵匡胤、黄睛儿一时不防,被顾磊偷袭得手,气得“哇哇”大叫,可只能看着顾磊三人一溜烟跑出许远。 两人也无意追赶,远送他们离开。这一番打闹,刚结义的四人均生出亲近之意,赵匡胤将衣服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对黄睛儿道:“四弟,我们回去吧!招呼众人生火造饭,准备远行。” “全凭二哥吩咐,我又不懂这些。”黄睛儿大大咧咧的说道。 “不懂怎行?你以后怎么也要管理一个大帮派,先和二哥学着,到沧州后,大哥回来就跟着大哥学。”赵匡胤摆起当哥哥的派头,苦口婆心道。 “哦!”黄睛儿默默头,苦着脸答应,他只当结拜是件好玩的事情,那知多了三个哥哥,恐怕日后要多多辛苦了。 焦固与王铁狮对看一看,均觉欣慰,黄睛儿武学天姿异常不凡,可在有些事情上又愚钝不堪,两人都对教导他无处下手,总害怕将这块璞玉雕坏,正头疼的时候,上苍保佑!给他找了三位兄长,日后就让他的这些兄长操心吧! 第一百一十章 后腰一股暖流,郭荣只觉自身内力无穷无尽,往常还需省着用的功力竟无须顾忌,就像一个穷鬼得到了一座金山,随便怎么花都花不完。 脚步连点间,两旁景色飞退,身后三弟顾磊如影随形,轻飘飘的就如自己身上的一个挂件,不是后腰暖流不停的输入,郭荣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郭荣内心暗暗咋舌,要不了多少时日,三弟应该就会超过母亲柴英当年的巅峰状态,到时候世间恐无敌手,幸亏自己最终感化了他,与其结为异姓兄弟,若是敌对,自己恐怕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大哥,朝中还有与你地位相当之人吗?”顾磊突然问道,此前顾磊就有此疑惑,但那时与郭荣不如此刻亲近,好些话不好问,现在两人是兄弟关系,许多事就可以直接当面问个清楚。 半晌郭荣没有回答,不知是早有答案还是心中纷乱没有目标。 “若…论…亲疏,监国…大人…还有一个…外甥,一个…女婿。”这时顾磊身背的赵婉儿替郭荣答道,只是这会赵婉儿内功已失,高速运动中被风吹得几乎开不了口,只能埋首在顾磊背后,声音传来断断续续。 “表哥李重进为人敦厚,性子不强,若是他,我到京都恐怕他还没下定决心;妹夫张永德精明能干,但知进退,而且对父亲极为忠心,如今大局初定,不会对我做出不利之举,尤其此举结果是不利于父亲。”郭荣埋头边跑边解释道。 接连两个最可疑的目标都被郭荣否定,顾磊也不便再问,此后三人沉默赶路,遇山越山,遇水涉水,只是避着一些沿途的关隘守军,真要避无可避,直接闯关而过,偶有高手驻扎的地方,对于顾磊而言亦不过土鸡瓦狗,等到守军反应过来,三人早已一路烟尘走远。 ——————— 开封监国府,忙碌一天的监国大人回府了,此时已接近三更天,许多人早已进入梦乡。 护卫兵马的火把将街道照得通亮,今夜监国大人的马车在大门前停留的时间有点久,一户还没睡下的看门人从小门中探头出来,明日监国就要当皇帝了,这监国府不知还会这么热闹吗?可“吱呀”开门声在静默的深夜里动静太大,刚探出头,迎接他的是士兵冰冷的眼神,尤其马车旁下马站立的那个武将,眼中杀机四溢,吓得看门人慌忙缩回头,“哐嘡”将门关上。 “永德,何事?”马车内郭威问道,声音略显疲惫,但威严无比。 “无事,只是一个好事之徒。”张永德答道,监国如今的府邸,周边也都是朝中重臣,那一户也不例外,只是主人对下人管教不严,行事有些出格了,但罪不至死,尤其这关键时刻,监国应该也不会因此迁怒,所以一句话带过。 “嗯!”马车内郭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但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张永德俯身一抱拳,转身面朝外继续站立,整个车队包括兵马,齐齐如同人衔枚马摘铃,鸦雀无声,只剩千余火把在寒风瑟瑟中“呼啦”作响。 殊不知周围人家门后都有人,正扒着门缝观察,只是不像先前那户的愣头青莽撞而已,其中不乏那些人家的主人。 郭威自从黄旗加身,打败刘承佑占领开封,升任监国后,白天在哇哦芒于公务,晚上是必回这监国府的,虽然他很快就会取代刘氏大汗,建立大周,可他依然再礼节上谨守本分,没有在登基之前住进皇宫。 只是最近时日有些奇怪,每夜郭威回来,马车都会在府前停留,郭威本人也不下车,不知道是在怀念被曲杀的家人,还是有别的的原因。 如此反常都举动自然会牵动有心人的视线,尤其在变天的前一夜。 “咳。” 轻轻一声,张永德立刻转身来到早已放好小凳的马车门前,将车帘卷起,悄悄看了一眼。 郭威面色如常,无喜无悲,无忧无怒,点了点头,轻提官袍下摆,迈步走下马车。 两旁锐士持盾护住两翼,步步紧随,直到进入监国府。其余护卫一部随同涌入,余者在各级军校指挥下分守四处,这正是关键时刻,任谁也不敢大意! 张永德跟在郭威身后,亦步亦趋,眼睛紧紧盯着郭威后背,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扶剑之手看似紧握剑柄,挥刺可能的来犯只敌,其实手心满是汗,几欲弃剑。 聪大门到书房这一段路,在张永德心中过的好漫长,直到郭威进到书房,挥退其余护卫,关上书房门,张永德才长出一口气,赶紧上前扶住郭威,将钢牙咬碎快要倾倒的他搀扶到椅子上。 缓了半天,郭威脸色才慢慢好看些,端起面前的凉茶浅饮了一口。 “岳丈大人,我给你换些热的。”张永德恭敬道。 “不用,太晚了,你也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大事要忙。”郭威说道,放下茶盏。 “那我先服侍岳丈歇下。” “我想多坐会,去吧。” 张永德不敢违背,无奈行礼后缓缓退出,刚到门口转身,却最终回头忍不住道:“岳丈大人,真的不通知荣哥吗?” 郭威没有回答他,张永德只见岳丈有些出神,不知是陷入回忆还是在考虑问题。不敢再问,张永德悄悄出了书房,掩上房门,唤来下属搬了一把椅子,张永德着甲持刃坐下。 过了一会张永德就觉寒意刺骨,连日贴身护卫郭威,他也早已疲累不堪,但此时不便做剧烈活动,怕甲胄声影响到岳丈休息。 现在的监国府因遭刘承佑屠戮一恐,如今就连新进的下人也没几个,而且那些下人不得信任,没有召唤也不敢随便来这书房要地。 张永德强忍着在走廊转了一圈,身体稍稍暖和些便重新坐回椅子。又过了一会,撑不住的张永德闭眼咪了会,不知多久,他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按理说应该不会睡多久,可身体的暖意让他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竟发现脚边一圈摆着几个个火盆,盆里的炭火烧的通红。 “不好!” 张永德猛地站起,自己绝对睡了不止一刻。“来人。”一边暗恼,一边轻喝唤人。 “将军。”暗处一名小校应道。 “这是怎么回事?”张永德压低声音问道,说着走到小校面前。 “这是府里下人送来的。”小校汇报道。 “什么人?什么时候?”张永德厉声喝问道:“为何不唤醒我!”紧握剑柄,但凡这小校回答不妥,就要斩之立规。 小校被吓了一哆嗦,但知军法森严,赶紧抱拳低头答道:“将军刚睡下不久,府里下人在一名阉人的带领下送来了几个火盆,职下拦住了他们,想先请示将军,这时监国大人却推门而出,吩咐小的们不要惊动将军。” 张永德听了这才脸色稍霁,道:“接着说。” “监国大人只让小的抬了一只火盆进屋,说是火盆多了“炭气”大,倒是将军这廊道通风,多摆几只才暖和。” 张永德点了点头,岳丈戎马一生,果然是通晓这些的,心中略安后,他回到书房门前静静听了一会,听到里面郭威呼吸平稳,放下心来,这才又走到小校面前继续问道:“还有其它事吗?” “…”小校想了想道:“监国大人怜惜小的,也吩咐那些下人多抬了些火盆,放在避风处,还让小的们多走动,不要冻着了。” “对了!监国大人对那些下人的记机灵很满意,下令重赏了他们,尤其是那个领头的,还和他说了几句话,问了他的出处,那人回答说原是赵指挥府的。” “那个赵指挥?”张永德问道,如今监国府的下人,都是郭威好友心腹从自己家下人中挑选出来送过来的,一来补充府里的人手,二来为了以后到宫中后可以有一批可信任的人使用。 “职下以前的下属赵匡胤之父,原来做过洛阳护圣都指挥使的赵弘殷。”小校答道。张永德没想到这小校如此精干,看他年龄三十出头,比自己大了几岁,可能认为自己对京都汴梁人事不太清楚,将那人来历交代得明明白白。 “嗯。”张永德点点头,满意的拍了拍小校的肩膀。张永德自娶了郭威之女后,便一直统领郭威的牙兵,赵匡胤他记得,曾是牙兵中一员,后来被荣哥儿要了过去。于是微笑道:“事关监国大人的安全,我问的细了些。” “将军职责所在,卑职明白。”小校毕恭毕敬答道。 张永德满意颔首,突然问道:“那领头的是个阉人?” “是,他穿着内务府的衣服,卑职看他行动还有些不便,应该净身不久。” 这赵家好机变的心思,想早早就在岳丈身边安排上通消息的人,明日,不!已经是今日了,岳丈只要入主皇宫,宫里肯定是要大清理一番的,到时候赵家提前送来的阉人自然能到一个实权位置,这真比赵某本人在朝中争一个好职位来得实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让人撤了火盆,张永德返回书房门前驻剑而立,五更前就要动身前往皇宫,幸好刚才熟睡了那么一会,加上大事将成的兴奋,精神好了许多,一时毫无睡意,反而因为亢奋脑子急速转了起来。 不同于外人还在揣测郭威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张永德这些心腹身边人早有了答案,郭威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妥,但情况说严重也不严重,应该是练功出了岔子,加上登基前事物繁多,有些劳累,所以总要调息一会才不影响行动。虽然在张永德心中郭威一直都是龙精虎猛,两个自己都不是对手。可天有不测风云,岳丈近来所作所为确实有些反常,不说每次调息的时间越来越长,走路时有几次都差点摔倒,就说岳丈在发病后,反将养子郭荣派去了南唐,直到决定登基日期都没有通知其回来,这种举动不得不让其余人想入非非。 如今与郭威最为亲近的人里,李重进一直卫戍宫中,自己则随侍郭威身边,偶尔两人碰面时,也无法猜透郭威的想法,为何郭威会突然疏远唯一的养子郭荣,但这也给了两人无限的遐想,无疑自己的机会大了许多。 不过两人也都各自在心中衡量了自己在郭威那的份量,自觉郭威百真有不测,无论李重进还是他张永德都无法顺利继承郭威的基业。 李重进虽然三人中最为年长,在血缘中最近,可是个人能力不足,而且在岳丈身边这么久也没有独自历练过,应该在岳丈心中对李重进的优柔寡断不满,没有将其放出培养。不像郭荣如今身为沧州节度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军事政治一把抓,早早被具备了独立处理政务的能力。 自己更是缺乏这些,能力比李重进有余,差郭荣些许,而且到郭威身边最晚,许多事情都摸不到边,就像先前那个小校还要提醒自己,才知道原本自己属下赵匡胤之父赵弘殷,竟与岳丈交情深厚,看来郭荣将赵匡胤要至麾下,还有这番深意! 张永德胡思乱想着,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打开,郭威竟穿戴齐整,从书房中龙骧虎步走出。 张永德猛地一震,赶紧上前跟随,但见郭威一转身,道:“永德,你看这是谁回来了?” “谁回来了?”张永德顺着郭威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书房门后站着两人,前面那人一脸重逢的欣喜,目光炯炯看着他。 “荣哥儿。”张永德先是一喜,后是一惊,俯身下跪请罪道:“监国大人,卑职万死。”负责郭威安全的他,竟让人无声无息进到书房之内,他却一无所知,若是追究,恐怕官职难保。 郭威伸手一抄,便将他挽起,安抚道:“你操劳多日,偶有失误怪不得你,何况这位顾道长乃神人也!幸甚,幸甚,幸得有他!哈哈哈…” 郭威大笑着向张永德介绍郭荣身后的顾磊。 “神人!”张永德闻言看去,只见郭荣身后那人年岁不大,十七八的样子,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军中将领身边常见此类人物,先前他还当是郭荣亲卫,没太注意,但此时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岳丈所说那样,是什么神人!有什么神奇之处,除了面貌清秀俊朗些,唯一出奇的就是那对眼睛,初看清澈见底,细看深如潭,恍惚间仿佛整个人将被拉进去。 “永德,辛苦你了。”郭荣一拍张永德肩膀,将其惊醒,张永德顾不得继续关注顾磊,与郭荣拥抱在一起。 “荣哥儿,你终于回来了,我…” “不妨事,父亲都与我说了。”郭荣打断张永德的道歉,道:“走的匆忙,且为我,我三弟准备两套甲胄,护送父亲进宫。” 这道士是郭荣的结义兄弟,那二弟是谁?张永德怀揣着疑问,吩咐属下去准备。 待两人穿戴齐整,张永德发现那道士竟是身高体健,四肢修长虎背熊腰,看来先前因为道袍宽松的原因,此时顶盔戴甲后,无人能将刚才那个清秀小道士与眼前威风凛凛的战将认作一人。 “怎么样,我这三弟比二弟赵匡胤还英武吧!”郭荣笑赞道。 原来二弟是赵匡胤,看来南唐这一路发生了许多事情,对赵匡胤的印象,还停留在好勇斗狠,吃酒耍牌上的张永德暗暗想着,不知道其中真实关系的他,哪里会想到如今与郭荣有婚约的符家女是赵匡胤的亲姐姐,郭家与赵家真正的关系,当世知道也不超十指之数。 准备停当,时辰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郭威当先,郭荣张永德一左一右随后护卫,顾磊与那队牙兵亲卫同行。 从书房开始,许多守卫的将士见到郭荣,纷纷露出惊喜之色,只是此刻职责在身,不敢上前见礼,但挤眉弄眼之举难免。 当府门打开,提前列队的前后两营士兵齐呼三声“恭迎监国大人。” 随着三声落停,心领神会的各家府门纷纷打开,早已等候多时的文武百官均已准备好,只待监国大人出发便可立即跟上。 郭威迈步出了府门,此刻天还未亮,从黄旗加身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强忍着回头的欲望,那会昭显自己的软弱,虽然很想再看看自己与夫人柴英生活了大辈子地方,自己的儿女在这里成长,也是在这里蒙难,郭威心中五味杂陈,一股无名怒火升腾而起,挥手让部下将自己战马牵来。 “父亲。”“岳丈。”郭荣张永德同时试图劝谏郭威最好还是坐马车。 可郭威推开两人,执意翻身上了马。 “藏在暗处的妩媚魍魉们,时间不多了,机会也不多了,最后见个真章吧!”郭威恨恨想道:“不止是刺客,最好宫里那位李太后能有些反抗之举,否则自己怎么对得起枉死的一家老小。” 劝不住郭威,郭荣张永德两人赶忙上马,驱马到两旁护卫,尽量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郭威。 “出发!” 一声令下,队伍滚滚向前。沿途不停有各级官员队伍汇入跟随,队伍所到之处,两旁百姓纷纷跪伏,有无知好事者刚想高呼“万岁”,立刻有兵士弹压。 郭威紧抿嘴唇,神色肃穆,暗道:“此刻还不行,不能落人口舌,很快,很快便是了。夫人,青哥儿,意哥儿且慢些转生,看我郭雀儿如何一飞冲天!” 皇宫在望,宫门大开,早已守候在此的李重进翻身下马,跪迎自己的舅父。 郭威没有停留,策马越过李重进,心中带着遗憾,领队直入禁中。 李重进看着从身边滚滚而过的队伍,心中感慨万分,却只化为一句话: 此去是监国,在见为天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殿之上,李太后端坐垂帘之后,看着郭威一步一步走到台阶跟前,身后虎狼之士簇拥,满含杀机,宫娥太监俱是战战兢兢,若不是日子早已定下,心理上有准备,恐怕都已做鸟兽散。 李太后桌案下紧攥的双拳发白,猛烈的羞辱感冲击着她的内心,上次郭威攻陷汴梁,并未带兵入宫,那是因为迫于当时刘氏三镇的压力,所以承诺不篡国,仍立刘氏宗亲为帝,结果自己被其蒙蔽,写下诏书立武宁节度使刘赟为帝,结果郭威半途击之,连破忠武、武宁两镇,剩下的河东一镇已不构成威胁,如今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强忍悲愤,李太后问道:“监国,所来为何?” 我来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郭威看着垂帘后貌似强硬实则虚弱,身体僵硬呆坐的李太后,心中满是快意,只欲挥手令兵士杀将上去,一洗内心仇恨,但好在这冲动的欲望没有击垮理智,郭威即不行礼,也不称臣,冷冷道:“我来归还监国大印。” 说着从身后捧着大印的属下手中,将大印拎起,平举至身前。 这一刻,李太后看到的仿佛郭威拎的不是大印,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头颅:刘承佑、刘信、刘赟,许多的刘氏宗亲脸在那个头颅上浮现,渐渐那些头颅变成血浪将她包围,血腥味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呕!”李太后差点干呕起来。 郭威眉角一挑,心道这妇人太不经吓,随手将大印抛给了张永德。 张永德接住大印,大步迈上台阶,直冲龙案,将大印一把拍在案上。 “嘭”的一声,将李太后吓了一跳,刚一抬头就看见张永德眼露凶光,眼神在自己脖子上寻摸,似乎只待郭威令下,就会将她枭首。 李太后这才记起几日来,那些管事太监宫女不停在自己耳边叨叨的事情,明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不可为时再死命强项,只会是血流成河的结局,而且自家最后那点体面叶难保。 哆哆嗦嗦打开早已在身前桌案上准备好的诏书,李太后生硬的一字字念道:“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隐帝承佑,愚昧无道,屈杀重臣,皇天震怒,…” 李太后念着念着泪流满面,因声音哽咽无法继续,旁边一太监害怕连累自己,赶快夺过诏书接着宣读。 “今隐帝伏诛,天不可一日无主,刘氏宗族皆无可承其气运之人,唯从重臣中择其忧者,监国郭威,上承天意,下体民心,…” 太监尖锐的嗓音在大殿内回荡,顾磊早已无心再听下去,这种威逼妇孺的戏码令他有些不快,而且护卫郭威进宫的责任已尽到了,见满殿众人都在全神聆听,悄悄朝殿门挪去,将外放的真气略微束紧,甲片便乖乖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出了殿门,在外守卫的士兵见他身着将领盔甲,也不敢查问。 顾磊正想沿路返回,就见一小队人马正朝大殿跑来,当先一人是宫门前见过的李重进,顾磊不想与他照面,转头朝偏门走去。 来到一处偏门,本以为可以轻松出去的顾磊又被堵住了,两条交汇的人流将那处偏门挤得严严实实。 一条人流就是那些经过挑选,查过根底的下人,补充到宫中,这样就不至于在宫里没有可用之人;另一条人流自然就是那些被替代的家伙,加上一些实在年纪太大的,这些家伙身无一技之长,被赶出来早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士搜刮干净,若是没有亲人接纳,在外就只有等死一途,所以一到宫门处便死活不肯再走,而那些选进宫的频频回首,与亲属友人告别,两相交织,进的进不来,出的不出去,最要命的是宫门开启是有时间的,过了时辰都要受罚。 负责那处宫门的小校急得只跳,恨不得自己去一个个拉扯开,今天什么日子,但凡出点事都不是小事。他原是郭威麾下战将,哪里想到这么一个任务如此麻烦,鞭子不管用,刀枪不能用,一通吆喝训斥没能疏通,场面反倒更乱了,只能将本就不多的人手紧守岗位,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顾磊皱了皱眉,心想此处不通不如找个僻静地方翻墙出去,刚寻摸地方,就听有人唤道:“三弟,且等会。” 顾磊回头就见郭荣追来,忙迎上问道:“大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郭荣笑着挪喻道:“我就知道你不习惯那种场合,所以诏书一完便向父亲讨了个差事。” “你不在场,是不是不太合适!”顾磊歉意道,郭荣为了照顾他的情绪,竟不顾这么重要的场合,跑来寻他。 “没关系,我只需露个面即可,后面不过是些过场,父亲不会在意的。”郭荣无所谓的说道。 “哪里是怎么回事?”郭荣突然看着偏门闹哄哄的人群问道。 顾磊便将他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个薛老三,做事还是这么糙!”郭荣嘟囔着朝偏门走去,看来那小校他很熟。 “小将军,你来了可就太好了,我听兄弟们说,你回来了,大伙可高兴了。”正急得满头大汗的薛老三一见郭荣,高兴得手舞足蹈。 郭荣给了他一拳,训道:“乱糟糟的,没个章法。” “小将军你知道的,我薛老三是个粗人,却被拉来做守卫宫门的细活,不如你把我也要去吧,好久不见匡胤那小子,怪想他的。”薛老三毫不见外,受了郭荣一拳,笑嘻嘻的说道。 “看你表现。”郭荣不置可否,指着眼前局面出了个考题。 “这…”薛老三立被难住,心想:我要是有办法不早做了,何苦成这局面,小将军变得不厚道了,拿我薛老三开涮,转身朝着门楼上走。 郭荣知他没办法,朝身后一招手,喊道:“三弟,你来分开他们。”军中自有规矩,尤重战功,郭荣想重用顾磊光靠关系可不成,可一时间哪里给他找战功去?那么至少得显露个人能力,以顾磊那性子,让他无事瞎显摆肯定是不干的,所以此时正好,让顾磊露上一手,借薛老三这个大嘴巴宣扬宣扬,就算没法用来升职,也可服众人心,免得以后有不开眼的家伙惹到顾磊,被教训了后坏了同僚关系。 顾磊只当郭荣想考校他,走过郭荣就听他轻声说道:“有些事单打独斗解决不了问题,不妨换个角度,千军万马迎佳人也是一个办法。” 顾磊立刻会意,郭荣这是在提醒他别转牛角尖,武学讲势,做人做事同样如此,郭威若不是势大,李太后也不会甘心交出这天下权柄。自己就算想出能妥善办法,周宪一族会心甘情愿放弃荣华富贵,和他一个穷小子离开南唐吗?摸摸鼻子,走到人堆外围,深吸口气,将手搭到一个人身上。 薛老三一边朝上走,一边盯着顾磊,这年轻人是小将军三弟,想来是个有本事的,但见他那架势以为是用音功啥的,好心提醒道:“小兄弟,这帮人魔怔了,喊不醒的。” 顾磊听了一笑,明白薛老三说的没错,人堆中间的只怕已被挤得无法自主,人压人的就是清醒也无能为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层层扒拉,可要是人多哪显得出他的本事。 这段时间来,真气外放已被顾磊逐渐掌握,运用的越发熟练,手一搭,真气如臂使指,顺着那人身体延伸到其接触的其它几人身上,就这样一边延伸一边分叉,很快外围一层被覆盖。 真气一抖,那些人如同陀螺般被控制着朝外打旋,一层接一层像鸡蛋剥皮一样,被层层支解。 说时迟那时快,从薛老三话音刚落,到顾磊出手,转瞬间那些拥堵的人堆就被分解开,那些打着旋散落一边人茫然的摸着自己身体,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自己不受控制的转了出来。 薛老三嘴巴张得老大,从他的角度看,那堆人就像一朵瞬间盛开的鲜花一样,太震撼了! 薛老三一跃从黄墙步梯上跳下,跑到顾磊跟前热情道:“我叫薛老三,小兄弟你是小将军的三弟,我俩都带个三字,以后可要多亲近,多提携提携我薛老三,下职我请客,给兄弟接风,汴梁城里哪里好玩我门清。” 这可是有大本事的人,薛老三这话再献媚也没人敢笑话,战场上稍微搭把手就能让多一条命的人谁不想巴结,那些兵士一来身份低,二来不敢离开岗位,否则怎么也得上前混个脸,就算搭不上话,也好和同袍吹牛。 “好你个薛老三,怎么从不见你这么巴结我。”郭荣笑骂道。 “小将军哪里话,我这不是没有机会吗?小将军将我要过去,我日日夜夜孝敬您。”薛老三嘻嘻哈哈回着郭荣,他如今是李重进直属,玩笑可以开,但不能当真。 “我还不知道你,天天灯红酒绿的,哪有功夫。”郭荣一边应付着薛老三,一边拉着顾磊从分开的通道中走出宫门。 薛老三送两人到宫外,便停下脚步道:“小将军,兄弟,职责在身,只能送到这,两位慢走。” “留步。”“回吧。” 顾磊与郭荣翻身上了借来代步的战马,嘚嘚嘚,催马离去。 薛老三看着他们离去,转身返回,心中暗道:“今日一过,一切都不同了,不知还有多少能人异士轮番登场。” 走着就撞到一人,那人也盯着郭顾二人离去的方向发愣,被薛老三撞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薛老三提起鞭子就给了他一鞭,立刻在那人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旁边管事的太监赶紧过来解释道:“将军莫怪,他也是新进的,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就赶紧教。”薛老三发了一通火,驱散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无心再找茬,挥手让那管事太监领人离开。 “你太没眼力见了,宫里不比外面,一步都不能做错,错了就会有杀身大祸。”这管事太监人还不错,拉着那人离开,还一边教导着。 那人却是依旧魂不思属,浑浑噩噩对管事太监的话没有反应。 管事太监也不在意,也许在这种日子里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继续絮叨道:“本来你年岁大还能过了那一关,比起那些不晓事的小子好多了,相貌也不赖,现在宫里缺人手,只要根底清白,很快就能顶替一个好位置,可惜挨了这鞭子,那些贵人身边的差事就不要想了。” 两人一说一似听非听,慢慢朝那深宫中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冯公公面沉似水的看着下面喜不自禁的人群,做为宫里的老人,经历过几次这样事情的他,对那些家伙的表现有些失望。 不过这一次更换的人确实有些太多了,人骤得高位心态失衡也可以理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然宫里的奴才也会因新皇上位换一批,只是这次太特殊了,换上来的人不但多,还各出其门,以后还有的乱,这里的家伙不知道会留下几个? 不过纷乱人群中一个身影引起冯公公的注意,看他站的位置应该得到的职位不低,可他却不似其它人,从头到尾显得异常的安静。 像这样经过了历练荣辱不惊的,才能在宫中活得长久,而且此人相貌平平,却很讨喜,嘴角微微上翘,啥时候都是一副笑模样,冯公公暗自点头,心道:这样好!相貌出众遭人妒,长的讨喜不惹人烦,天生一张笑脸… 怎么回事?脸上那道血痕就大煞风景了!而且这血痕明显是新的。 冯公公招式唤来先前那个管事太监,一问才知道在宫门口有这么一档子事,暗叹可惜,原本给那人安排的差使是某位美人,因为如今圣上没有任何妃子,宫里如今新进的一批美人都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受宠,到时候奴凭主贵,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而且据冯公公所知那位美人极为出色。 如今不但机会没了,而且现在的差使都保不住了,他可不敢给各位美人安排这么一位破相的奴才,谁知道美人忱边风一吹,自己会不会倒霉! 可现在职务已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挪动谁都会得罪人。 “他是那家安排的?”冯公公问道。 “洛阳,赵。”管事太监不假思索答道,这些安排进来的人在他心里都有一本帐,谁是谁他都清清楚楚,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宫里不倒翁冯公公的干儿子,可见每一份善意都不是白来的。 冯公公眉头一皱,活的长的人知道的就多,洛阳赵弘殷职位不算显贵,可能让宫外那位真正不倒翁托关系的绝对不多。 不好安排啊!平调没位置,那就只能上不能下,现在各宫管事是不可能安排给这些新进之人的,冯公公左右为难。 突然,冯公公想到一个地方,道:“让他去“静安宫”做主事。” “静安宫!”管事太监惊呼道,“静安宫”听来是一宫,可指的是后宫西面的一片宫舍,据说原来那里有一座名叫“静庵”的居士修行庵堂,前朝李存勖时不知是某日那庵堂突然起火,蔓延到周边,虽然火被扑灭了,那一片基本荒废了。 所以这所谓一宫主事,只能是个虚职,但比之前管事高上一级,倒是可以先安抚住赵家,以后有机会再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不过要是没人记起,那就倒霉到家了,一辈子只能守那冷宫。好在这位冯公公是宫里不倒翁,轻易不可能倒台,还有自己这位过目不忘的干儿子,倒不虞那最坏的结局。 管事太监将那人拉倒一边,说了他的新职务,只见那人听了只是微微皱眉,便接受了安排。 “兄弟贵姓?”这下管事太监都不由佩服起来。 “姬,姬福。”那人接受了新职务后,反倒是像放下了什么,人重新振作起来,眼也亮了,人也挺拔了。 “咱家姓赵,走,咱家带你过去。”赵管事亲热拉起姬福的手,这一刻真有了结交的心思。 “多谢赵管事。”姬福拱手谢道。 “姬主事比我职务高,那用客气,私下叫我一声赵兄即可,” “那我就谢过赵兄提携了。”姬福一旦回过神来,人也通透了,明白赵管事只是客气,他是那位大太监眼前的红人,哪怕职务再低也比自己这个冷宫主事身贵,既然肯亲近自己,哪有推远之理。 “莫客气,同去!”赵管事与姬福把臂一起与那些兴高采烈的人分开,朝那处冷宫走去。 ————————— “泽平,你来看看,这画如何?”冯道将笔放下,唤一直在案前侍候的年轻官员到案前来。 赵普赵泽平低眉顺眼的一边轻声答是,一边小心翼翼绕到书案前。 赵普尊杜夫子之命转投冯道门下后,改名换姓一直在吏员上打转,职位换了很多,却从未获得升迁,直到这次才被调回京,也正因赵普忙于实务,疏于研究这些风花雪月的雅事,慎重欣赏了一会赵普为难道:“恩师,泽平才疏学浅,无以品鉴。” “哈哈哈…”冯道坐下开怀大笑道:“泽平太谦虚了,随便捧上几句哄哄我这老头子也好啊!”说着一指前面的椅子让赵普坐。 “恩师春秋正盛。” 赵普正襟危坐好,就见冯道上下细细打量着他,额头不由出现细密汗珠,心态略有些失衡,不过这也不奇怪,在这马上论功夫的年代,文官系统都不好混,尤其他还只是个吏员,过的就更不如意了。这次新皇登基,会有许多官职放出,一个文人从吏到官就是飞越,由不得他不紧张,不过他很快稳定住情绪,静待恩师的指示。 “当年师兄说你可接我衣钵,我应下了,你可知为何?”冯道突然发问道。 “学生不知。”赵普赶忙起身规矩答道。 “不用这么拘谨嘛!往日没有机会,今天我们师徒俩随便聊聊。” “是。”赵普回到座位上,依旧不敢坐实。 “四脉中“识”“扶”相近,说来都是文人,只因当时一为寒门子弟,一为门阀余荫,理念上不同才分拆开,各执一务。” “但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天下却依旧纷争不断,师兄与我深感无力,所以决定在选择传人的事情上,不再局限于出身,所以…” “所以夫子选择了那位赵家小师弟,恩师同意收下我。”赵普此时方明白夫子当年为何那样安排,不由脱口而出。 冯道颔首,微笑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因为你足够优秀,师兄推荐时说你老成持重,我观察下来发现确实如此,这几年的吏务你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赵普听冯道称赞,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脸色一红。 冯道虽老眼不花,心里一乐,暗道这小子还是年轻,口头却是鼓励道:“年轻有上进之心是好事,总不能像我这老头一样,只能混混日子。” “不过,这次你也得去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喽!” 赵普听冯道这么说,知道意有所指,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意见,何况冯道刚才的话里已经点出他将拥有“扶”字脉传人的资格,后面的安排应该无比重要。 冯道也没有继续卖关子,将原因和安排一一道来。 “两脉所出,所求不同,所以你们所学亦是不同,我把你安排在吏员职位上四处轮替,就是为了让你快速了解官场的运作,你做的很好,我也很满意,本该将你调任一地先积累资历,可局势风云变幻,前朝隐帝这一胡闹,把我们设想的局面完全改变了,你也就没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了,老夫我已近古稀,就算将来你接我衣钵,即无资历又无人脉,下面的人恐怕也不会服你。” 看了看赵普变得凝重的神色,冯道自己自己的话他应该是听了进去,那么后面自己的安排就比较好接受了。 “可天下有什么功劳比得上从龙之功!”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普心中炸响,恩师这话是何意思,今日新皇刚登基,难道四脉有了新的人选?不应该啊!以恩师冯道的一惯以民为本的作为,他不会同意再度改朝换代的。 只听冯道接着说道:“当年选定如今圣上,你也算亲历之人,想来对那位柴夫人,不对!如今应该称“故圣穆皇后”,对她有所了解。” “她是夫子的记名弟子,论传序我可叫一声她“师姐”。”赵普答道。 “嗯,可惜了!”冯道遗憾道:“若是她依然建在,我等自可高枕无忧,我四脉推出的“骄子”人选,自然多多少少和我们自己有些关系,其身旁必然要一个有深度影响力的人,一是保证我们将来的利益,更是为了防止新皇“卸磨杀驴”,“定”字一脉的惨剧历历在目,不可重蹈!” “恩师所言甚是!”赵普后脖子冷汗直流,心道自己怎会如此糊涂,竟会忽视了这么重要的问题,以为新皇登基万事大吉,放松了警惕还一心为自己谋前程,却不知杀机已经四伏。还好杜夫子与冯道等老一辈深谋远虑,自己与他们比起来还是太嫩了。 “你也不用忧虑过甚,圣上虽是马上得天下,可比起前面几位要豁达宽仁许多,而且新朝刚立,四面皆敌,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付我们这些有功之人的,何况…” “何况什么?”赵普此时已经心服口服,只愿能从恩师这多听多学,连忙问道。 “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冯道慢悠悠说道:“泽平追随夫子时,可曾学会识人相面之术?” 赵普愕然,年少时立志救民于水火,对夫子闲暇时谈及的一些小术都没放在心上,从未追问求学过,不想今日冯道会提及。 冯道看他样子更乐,指着他笑道:“泽平为人太方正了,显学应精研,那些旁门隐学也需了解些,说不定哪天便用得上呢!” 赵普被笑得有些无奈,低声嘟囔道:“学生愚笨,一部论语刚精通半部,实难腾出精力学其它。” “好吧,老夫今日实在高兴,也不再逗你,说与你听便是。”说着,冯道摆手让赵普安坐。 赵普知道这是老人讲古前的做派,当年在夫子座下时亦是如此,索性安下心听冯道讲故事。 冯道见他放松下来,便将这些时日的发现娓娓道来。 “老夫旬日前上朝时无意间发现,那时的监国如今的圣上,脸上隐约有一道暗影,以相书上言,这是人生机耗尽的征状,开始老夫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但连续几日都是如此,而且那道暗影有放大的表现,就由不得老夫不信了。” “那前几日京中各家谣言起于老师吗?” “那倒不是,老夫可没有那么无聊,到处传人闲话,这京中懂这些人可不少,但圣上精通武功内力深厚伪装的好,就算有人看出,也难以确定真是那么回事!” “加上“藏”字脉传来消息说,南北交通消息都受到了隔绝,老夫便知不妙,所以就连你的升迁调令都扣了下来。” “圣上明知命不久矣,却强行改朝换代,而唯一能继承圣穆皇后遗产的郭荣却又被隔绝在外,这般操作老夫想了许久都没想通,一度以为郭威是想将我四脉连根拔起,可过了几天不见动静,直到今日,老夫再观圣上面相,发现那道死气暗影又消失了。” “消失了!莫非…”赵普猜到一个可能,惊呼出口。 “也许有人已入蛊中,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冯道直接补充道:“反正我等危机倒是解除了,那郭荣今日也出现大典上,老夫观其父子皆无异样。” “那我们该做何安排?”赵普还是有些担忧问道。 “泽平,老夫这次阻了你的仕途,可有其它想法?老夫尽可以满足你。”冯道没有回答,反而对赵普问道。 “全凭恩师运筹。”赵普恭敬答道。 “那好!”冯道观他态度诚恳,道:“既然你认可我的安排,那我就替你做主了。” “夫子前些日子来信,说人老体衰,教学越发有心无力了,想让老夫择一优才辅助,老夫想来想去,还是你合适,不如去洛阳待一段时间。” “学生愿往。” ———————————— 三日后,十里长亭。 此时大局已定,几个小国常驻使节已上书,言明自家国主派的朝贡团已上路,其余几个国家态度不明,但也没声明反对,唯有北面刘崇据河东十二州称帝,仍沿用隐帝刘承佑的乾佑年号,并准备发兵攻打郭威所立周朝。 那些临时进京参加大典的文臣武将纷纷返回,十里亭外临别之人处处可见。 其中两处格外引人注目,一处是多朝元老冯道正在送别老友,一处是澶州(今河南py)刺史、镇宁军节度使、检校太保,封太原郡侯郭荣今日返回驻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弟,替我照顾好婉儿。”郭荣临行前叮嘱道。 “大哥放心,佳期一到我就请假亲自护送大嫂去澶州与大哥完婚。”顾磊乐呵呵的答道。郭荣自那夜将顾磊推荐给郭威后,本以为可以为顾磊在军中谋一职位,最好是在自己身边。那知最后圣旨下达时,顾磊被任命为司天监判官,以顾磊一白身到正五品官员,这任职不可谓不重视,可与两人预期差距极大。 如今郭荣不得不先行返回澶州整兵防御北汉,顾磊身为京官却不得无故离京,只能做为送别人群中的一员。符家与皇室联姻,但选定的日期未到,所以今天赵婉儿连面都不敢露,将马车停在路边远远看上一眼,郭荣感觉到她的目光,所以才再次叮嘱。 郭荣生为皇子,来送行的人自然很多,郭荣说完这句,也顾不上再与顾磊说什么,匆匆饮下送行酒,便打马上路。 顾磊目送郭荣离开,收回视线不由看了不远处冯道那里,郭荣是因为军情紧急,而且也不便与京中其它人过多交往,所以才会匆匆离开,而那处送别酒会正酣,文人墨客无不想显露一番,看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顾磊刚想转身往赵婉儿的马车走去,忽然看见冯道身后一背着行囊的汉子好像在哪见过,只是记不清楚是在何处。 走了几步,顾磊猛地回头,他想起在哪见过了,因为那时经历的每一个人都无数次在脑海回忆过——双桥镇。 那时这人还很年轻,是行脚商中的一员,此时不仅年长了些,还蓄起了须,一副文人打扮,让本对其记不分明的顾磊有些恍惚,可人应该错不了。 就见那人在冯道身后耳语了几句,冯道听后微微点头,那人慢慢退出,竟是打算就此远行。 顾磊立刻就想跟上去,这时身后传来赵婉儿声音:“三弟,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顾磊转头就见马车门帘早已卷起,赵婉儿端坐在内望着他,放在盘腿上的双手已经绞成了麻花,眼神闪烁似看非看。 顾磊一愣,转念想起在“齐蓝号”曾答应过赵婉儿,只要她能保证小森活得很好,自己就不再追问其下落。 看来刚才自己没有看错,那人当时也在双桥镇出现过,如今看来混得还不错,那冯道可谓四朝元老,能近其身,估计也是亲信心腹。 顾磊曾旁敲侧击的问过郭荣,怎么和赵婉儿走到一起的,郭荣就粗略说了当年赵家逢难化祥的事,顾磊算了时间,才知道自己被巫蛟带离,赵婉儿返回家乡还有这事,那时她自身难保,也许将小森托付给了其它人,而且求得了援助,比如郭荣他们一家能到洛阳,就是有心人特意安排。 那时就有那么大的能量的,细思来此地就有一位,顾磊不由再次看向冯道,此老交友甚广,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小森若真是与此老有关,赵婉儿就算想要回来,可能也真的是有心无力。 即不想当着赵婉儿的面毁诺,也不想打草惊蛇,失了日后追寻的方向,顾磊走到马车边,跃上驾驶位,道:“小弟这就送大嫂回府。” 赵婉儿听他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她也看到了赵普,一想到顾磊应是发现了什么,才不得已出声唤住他。 一路无话,顾磊驾车将赵婉儿送回符府,自己便去司天监应卯,虽不知郭威将自己留在京城是何用意,但无心之间让顾磊找到小森的线索,所以暂时顾磊对这职务并不反感。 司天监属内府,设提点,监正,少监各一名,下便是判官,教授若干。如今新朝初立,提点是一老臣,虽未站错队但与郭威并不亲近,原监正随刘承佑出京作战,一同殒命,少监空缺,整个官衙主政官皆无,算来顾磊竟是最高长官,当他一到,职部下属前来迎接,将其引入正厅,奉上官服印信。 顾磊四下浏览了一圈,并未在此办公,问明了情况,提溜了自己的东西离开。 郭荣从任命书下来,就将其中门道交代得清清楚楚,顾磊自然明白其中窍门,此刻不过是新旧交替的时间,下面人心不稳,见顾磊是改朝后第一个被任命的,就将他捧的高高的,但他自己可不能这么做,低职配高衙。 回到自己的签押房,吩咐职属无事不要打扰,司天监本就是清水衙门,无大事向来清闲,天文历法自有一套运作规则,且历年早有备案,左右无事,顾磊自顾自打坐修炼,一天下来竟是年来最清闲的。 出定时离下班还有一时间,顾磊打开门见门外放着一个食盒,应是午休时下属打来的饭食,估计是不知道长官的脾气,敲门不见应答就放在了门外。 在门口站了一会,往来人员皆行注目礼,顾磊亦点头回视,那些下属见这这位上官不难相处,而且懂官场规矩,想来不是那等嚣张跋扈之人,不由放下些心,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不出一会,整个司天监的紧张气氛缓解了许多,尤其那些挽着发髻的,见顾磊还是一身道袍,平生出亲近之感,司天监掌管天文历法,历朝少监本该由精通算学的道门人士担任,刘知远出身沙陀族,自有信仰,对佛道二教都不喜,虽不打压亦不亲近,因此少监之位常年空缺,如今顾磊虽只是判官之职,可见当今圣上重新重视道门的意图表露无疑。 这些人心中的认为顾磊猜不到,可要说郭威重视道门也说不上,因为以顾磊当天与其接触来看,这不过是酬功而已,而且郭威似乎并不不希望自己与郭荣更加亲密,这才有意将二人分开。 那夜当顾磊郭荣赵婉儿三人赶到汴京时,已过午夜。翻过城墙步困难,困难的是悄无声息接近郭威,可当时郭府周围不仅重兵把守,而且全城的视线都投射于此,外围不知道有多少分不清来路的高手隐藏,那时赵婉儿功力已无,顾磊要想带着两人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先一步将赵婉儿送到了她如今安身的符家,待郭荣顾磊再次赶到郭威府上,潜入时正好遇到许多下人运送火盆,借着那阵忙乱,顾磊运用刚学会的“凌波微步”,带着郭荣没有惊动任何人,在郭威返回书房前就潜了进去。 当郭威返回书房,顾磊便看出不对,制止了想立刻上前请安的郭荣。 郭威返回书房,没有继续休息,开始打坐修炼,这时候就连郭荣也发现,父亲郭威的状态的确不对劲,从郭威修炼行气的表征看,声势浩大气壮如牛,可内里却虚浮,仿若毫无根基。 “怎么会这样?”郭荣问道,自小与郭威同练一种功法的他怎么也想不通,根基扎实远在自己之上的父亲怎么会是现在的样子! 顾磊没法回答他,这种情况闻所未闻,但猜测与生机有关,简单说就是郭威此时命不久矣,就像一颗大树,树冠繁茂树干却细小,随时有折断的危险。按理说郭威此时应该散功,而不是继续修炼,越是修炼,越是危险。 以郭威的见识不应如此不智,只是他有难言之隐,不得不行险一搏。 郭荣情急之下冲开被顾磊封住的穴位,可到了郭威身前又愣住,他俩功法相同,属性相同,这会若是上前帮忙,就如同该救火时热火烹油,火势不会变小,只会越烧越旺。 顾磊走过去,先安抚郭荣冷静下来,郭威这时候就如同一个火药桶,稍有外力就会爆炸,那时可能救人不成,就连施救者也难保。思索一阵,顾磊朝郭荣点头示意由他一试。 郭荣满脸紧张,紧盯着父亲郭威的动静,生怕郭威修炼时会无意识的自动抵抗,那时三弟顾磊不仅不好施为,反倒被拖入泥泽之中,可惜自己无能为力,否则怎么也不该连累三弟。 就见顾磊揉身跳到郭威身后,伸手贴向其后腰“命门”。练武之人何时何地都会留一份心神防御,何况是这“命门”大穴,不是亲近信任的人,别说攻击就是触碰都会引起反应。 手还未触及,郭威便已感应危机,功力朝后背急速运行,衣裳后摆无风鼓动。 内力外放!内劲透过布料迎上顾磊的手掌。 想象中的震响没有发生,顾磊风轻云淡的完全接受了这一击,仿佛他整个人根本不存在。 郭威从入定中惊醒:有人偷袭!又好像不是,刚才那一击如击在空气里,没有一丝一毫力量反弹。 猛地睁开眼,只见身前一人“噗通”跪下。 “父亲!” 郭威定睛一看,床前跪着的人竟是自己儿子郭荣,他不是在南唐未归吗?谁私下通知他回来的! “混账!”郭威怒道:“谁让你回来的?” 郭荣抬头直面道:“没有谁!是儿子自己想回来。”刚才父亲郭威先喜后怒他都看在眼里,先喜是说明父子之间未有嫌隙,从郭威后面的反应就可看出,他完全没有因怀疑有人偷袭就认为是眼前的自己,而后面发怒,可能自己这次私自偷着回来真的违背其意愿。 “你…”郭威刚想痛骂其一顿,可刚张口就觉不对,身后真的有人!自己的感觉不真切,可实实在在却有人将手贴到了自己腰上,一股带些熟悉,却又异样的暖流从“命门”穴涌入,环行一周后归入“丹田”,先前身体那种空伐感竟消失不见,好些天来遍布身周,不听使唤的内力也安分的随同一起回归。 从外人的角度看,这些天郭威功力可谓突飞猛进,外放的内劲让其它人非亲信不敢靠近,可实际上他自己知道,他遇上了此生没法靠自己度过的坎:那时他就像一个空心大火球,外表熊熊燃烧,内里却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而且随时可能引爆,只差一个引子就可以将自己与身旁人炸的尸骨无存,就比如刚才那一下,如遇抵抗,可能自己也无法控制不将全身内力猛轰过去。 可奇怪的是那一击竟被轻松化解了,随着源源不断的暖流,那时时刻刻萦绕心头的毁灭危机慢慢消失了,身体的充实感又回来了,那是生的力量,从灭亡到新生的转变,令郭威无比欣喜又有些恍惚。 “荣哥儿跪在身前,那身后之人是何人?”郭威心想道,此人功夫莫非比夫人当年还要厉害,世间何时出了此等人物?而且从荣哥儿的态度看,此人他极其信任! 这可不是好事。 生死之间的转换令郭威万千念头纷至沓来,不知何时内心的恐惧令他对顾磊起了防范之心。 眼见父亲郭威面色舒缓,郭荣放下心来,三弟果然不负所望,解决了当务之急,不由向顾磊投去感激都目光。 这一幕恰巧落入郭威眼中,只是他不露声色,自觉恢复差不多了,调动功力将后腰上的手掌震开。 这次倒不曾波折,身后那人识趣没有再化解,顺势收手离开。 “父亲,这是我新结拜的义弟。”郭荣欢喜的拉着顾磊就要拜见郭威。 “先生高才,今日朕为你所搭救,但凡先生有任何要求,郭某都一定做到。”哪知郭威却不接郭荣的话茬,客客气气对顾磊说道。 一时间郭荣涨红了脸,不知所措。还好顾磊很快便反应过来,明白了郭威的态度,答道:“陛下万安,小子无所求,只愿为大哥尽一份孝心。” 郭威点了点头,心道此子年少,倒不似那心机深沉之徒。只是郭威这样尸山血海过来的,心智早已坚硬如铁,一旦产生印象便不会改变,既然摸不清顾磊的想法,也就不忙深究。 “道长大义,且容我思虑清楚,定不负所望。”看顾磊穿着,郭威猜他或许是道门弟子,心想你自己无所求,那你师门呢?倒不妨将报答应在此处,全了荣哥儿与自己的心意。 顾磊也不清楚郭威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鞠了一躬,走到一边给他们父子留下谈话的空间。 “你可知错在哪里?”待顾磊走开,郭威脸一板对郭荣问道。 郭荣一直跪着,腰挺得笔直,见父亲问话,回道:“孩儿知错,但思念父亲深恩,不得不回。” “哼!”郭威一听有些生气,可见郭荣那倔强模样,像极了柴英当年梗着脖子非要嫁给自己时的样子,心中一软,多余的训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眼发酸,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滑下。 郭荣惶恐跪行至郭威身边,抱住郭威双腿失声痛哭道:“父亲保重身体,勿要悲伤,孩儿再不敢了。” 郭威一时间再无法克制,哽咽道:“为父将你派去南唐,就是不愿你我父子同入火坑,郭家就剩你一根独苗,若是你也无法保住,我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母亲。” 半晌,两人才止住悲伤,郭威将郭荣扶起,轻声半训半教导道:“黄旗加身只是为父仓促之举,待到发现身体出现问题时,已无法挽回,只能将计就计令你出使南唐,这样你就可以远离漩涡,而且就算我事有不协,你在南唐也是奇货可居,你母亲给你留下的东西也能继承下来,“四脉”看在你母亲的面上才会助你一臂之力,以后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你却偏偏赶回来自寻死路,唉!” “父亲所谋皆因自觉大行将至,可如今危机接触还需如此么?”郭荣好奇问道。 “危机只不过暂时…”郭威闻言一愣,发现竟是自己钻了牛角尖,片刻之前,自己还道活不了几天,此时看来再坚持个几年不成问题,那些急迫的问题都可以腾出手来解决,荣哥儿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想到此不由老脸一红,郭荣芒乘热打铁道:“父亲,我三弟…” 郭威抬手制止郭荣继续说下去,刚才两人抱头痛哭,这么大的动静却不见外面有任何反应,这时才发现顾磊一手扶在门上,一层内力竟附着于上,声音竟无法传出,郭威自己已达内力外放之境,但要像顾磊这般运用,没个数十年难建其功,此子莫非是个不显老的老怪物,接近荣哥儿所谋何事? 郭荣哪里能猜到自己三十好几,父亲还将其以小儿看待,因此而怀疑顾磊用意,刚想替三弟说几句好话,就见郭威笑道:“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且为为父更衣,我们父子今日共同完成你母亲的心愿!” “是!”郭荣只觉一股热血冲头,来不及多想,为郭威取来官服绶带,让顾磊捧着,他自己动手为郭威更衣。 郭威嘴角含笑,高抬双手,乐呵呵看着郭荣围着自己忙碌,心道这等亲密之事,荣哥儿也要拉上顾磊,看来在荣哥儿心中其份量不小,看来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先慢慢打探清楚起来历再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人。” 没多久时间就到了,顾磊正想离开,一个老衙役匆匆赶来。 “什么事?” “大人,王兰台在正衙等候多时了,先前小的不敢打扰,现在想请大人前去一会。”捞衙役一边观察着顾磊的反应,一边汇报道。 “王兰台,我不认识,散值时间已到,明日吧!”顾磊可不想再待,回去还有事,如今郭府由郭荣继承,可郭荣已经去澶州上任,顾磊一个人就不大方便,虽然郭府现在冷冷清清比较适合清修,可每日进出他一个人太过显眼,而且郭威疏远之意他能感觉到,准备回去另找个住处。 “哈哈哈,是王某心太急,只是初闻司天监新任一位主官,就心急火燎的赶来了,却没想到…呵呵,顾判官年少多金,散值之后自该美酒佳人,那能和我等一般枯守经史典籍,,失礼了!王某明日再来,明日再来。”几位主官办公的房间离得不远,顾磊的话那王兰台正好听见了。不过这王兰台到也洒脱,自嘲一番起身离去了,也没让顾磊难做。 顾磊看他年近半百,白面长须,穿着六品官服,自己确实不认识,也就没放在心上。一路回到郭府,收拾了些自己的东西,顾磊与管家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哪里。 出门时又见到那位王兰台,他正背着一个行囊往里街走,这条街大多都是朝中重臣府邸,顾磊猜他可能是去那位重臣家借住,两人相视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再多接触。 出了那处朝臣群聚的坊市,顾磊沿街向南走,南面因漕运的关系,商贾比较多,市面相比更繁荣,也更热闹。顾磊倒不是贪图热闹,只是囊中羞涩,自己的银子早就花的差不多了,京城居大不易,虽说郭威登基各级官员发了一份仪钱,可要长租一个清静的居所也不容易,反正他也不在乎环境好坏,能住就行,而且当初九江联络人张同交代的开封联络点也在那个方向,可以先去踩个点,联不联络的以后再说。 此时天空开始飘雪,路人脚下匆匆,顾磊却喜欢这样的天气,缓步当车,一边浏览市井风貌,一边搜寻着招租的“赁贴”,可雪越下越大,不大会便纷纷扬扬遮避视线,行人越发稀少,商贩们匆忙收摊,街面上除了几个懵童小儿在雪中嬉戏,转眼就不见人影。 想租房又要的急的,还可以去寻一牙人,只要出价合适,快速找个容身之所也不麻烦,但顾磊倒是不急,反正晚上还有其它事,正好连住店都免了,于是找了一家路边小食馆,先填饱肚子待天黑后行动。 点了几个小菜,离天黑尚早,又要半壶温酒,似斟似饮装个样子,免得太惹人注意。 刚吃了几口菜,门帘被再一次掀开,一个人大步走进来,几个被寒风一激的食客,刚想开口破骂,又慌不迭的闭口。原来此人一身官服,气宇轩扬,冷面长须,那是他们那等市井小民惹得起的。 顾磊有些意外,来的人竟是那王兰台,一天之内三次碰面,不得不说是缘分。 那人扫视了一圈,看见顾磊也颇为意外,而后一喜,大踏步走过来,作揖道:“顾,道长,又见面了。” “王大人,快请坐。”顾磊起身刚迎了一下,就见他不见外的坐下,忙吩咐小二再上一副碗筷。 这位王大人等不及碗筷上来,伸手端过顾磊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舒了口气,脸色才缓过来,有了几分红润。等小二将碗筷上齐,夹了一筷子菜,大口嚼着咽下。 顾磊见他还是先前那身官服,里面衣物也单薄,好奇问道:“王大人没有投宿师长故旧吗?” “多谢道长款待。”王大人老脸一红,放下筷子微涩道:“物是人非了。” 原来这位王大人去年才中的进士,当时依附于枢密使杨邠,做了个秘书郎,然刘承佑与权臣交恶至朝局动荡,他见事不可为,于是东归故乡,这才躲过一劫得已幸免,直到当今圣上占领汴京,他得知消息返回,紧赶慢赶也没赶上圣上登基大典,就连那份仪钱也没领到,加之路上花费甚大,如今囊中空空,本想去老东家打个秋风,哪知如今杨邠后人已无大志,如惊弓之鸟般将他赶来出来,他冒雪想寻个住处,被冻得浑身僵直,实在没办法了,咬牙舍了读书人都面皮,随便找了家食馆,想吃个霸王餐,却不想又恰好遇到顾磊,这才全了他的脸面。 顾磊听着不由唏嘘,刘承佑擅杀重臣,就连大哥郭荣一家都没有逃过,这王大人倒是见机得快,竟能逃出生天,如果不是运气,想来必是机敏果决能谋善断的大才,现在只是时运不济,只要得一伯乐,将来王侯将相尚未可知。 想到此,顾磊连忙劝道:“兰台兄不用气馁,圣上锐意进取,以兄台之才,还怕不得重用!” 王大人一愣,他先前见顾磊从郭府出来,官家也一路恭敬相送,知道顾磊必是郭家的亲近之人,若是能得他引荐,倒也不失为一幸事,只是这位对自己的称呼,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道长,你刚才称我为?” “兰台兄啊!有什么不妥吗?”顾磊答道,下午那衙役有位王兰台大人等候自己,那么自己见他年长,称他一声兰台兄,有什么不妥。 “哈哈哈”王大人笑道:“误会了,我姓王名朴,字文伯,官职为秘书郎,负责掌管图书经籍。” 见顾磊还是不明所以,王朴继续解释道:“这官职在唐代一度改名为“兰台郎”,那衙役称呼我为王兰台,只是向你交代我的官职,顾道长不嫌弃叫我一声王兄,或文伯兄都行。” “原来如此。”顾磊不好意思道:“多谢文伯兄解释,要不然以后众人面前闹了笑话。” “不妨事,一看便知道长淡泊名利,这些凡尘俗事不占也罢!”王朴提壶想将两人杯满上,却发现已经空了。 “小二,再来一壶酒,多上几个酒菜。”顾磊与之交谈甚欢,忙吩咐道。 “那王某便不客气了。”王朴也不矫情,没酒连下筷子,先将桌上小菜一扫而光。 顾磊喜他爽快,连连催促小二,待酒菜上齐,两人边谈边饮,直至深夜,食馆打烊时,王朴已经酩酊大醉。 顾磊摇头苦笑,这读书人身子骨弱,怎么安排还真成问题!刚才两人谈兴正浓,将所剩不多的银子花的一干二净,现在连住店都不成了。 抗起王朴出来,顾磊无奈朝着郭府走去,实在不好将其扔下不管,自己此时又只找得到这么一个可以安置他的住处,当下只能厚着脸皮回去了。 管家见他回来喜出望外,丝毫不介意他还带回来一个人,赶忙新开一间客房安置王朴,又将顾磊迎回原来的房间。 一阵忙乱后,郭府重新归于平静,顾磊躺在床上静静等了一会,直到整个郭府上下只余深沉的呼吸声,这才翻身坐起,收拾了一下,打开窗子悄悄穿了出去。 他早已打探清楚,冯道的府邸也在这条街上,而且是最里面的那一座,此老喜静,而且长居高位不倒,所以没人敢和他争,虽然以此老脾性,你要是想要,他十有八九会乐呵呵的相让。 越过几座相邻的府邸,顾磊在冯道府邸边缘停下,没有贸然进入。 越是这般不起眼,越是可能有惊喜。此老能屹立朝堂不倒,必有不为人所知的地方,顾磊不信这么多年来,就从未有人想过暗中下黑手? 果然,许久之后,在纷乱嘈杂的声音中一丝细不可闻的呼吸与心跳响起。 就是他了!果然有高手护持。 顾磊辨别了一下方位,那声传来的地方应该就是冯道呆的地方,巡声而去还省了找人的麻烦,也就是顾磊艺高人胆大,不虞那高手能发现他,其它要么不知道那人存在,知道也不敢惊动那人。 当那声心跳再次响起时,顾磊脚下一点越起飘过府墙,朝着远处缓缓落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嘣” 顾磊又一跃,再缓缓朝远处飘。 就这样那人每一次心跳,顾磊悄无声息飘一段,心跳完全掩盖了顾磊那借力一点的声音,整个冯府似乎除了那位藏身暗处的顶尖高手,其它没有太多防御。 大约再来两次,顾磊就可以接近冯道所在,应该就是前方的八角小阁楼。 “嘣” 心跳再次响起,顾磊却没有动作,这次响起的时间快了那么一点,难道对方察觉有人潜入了吗!前面每一次心跳前都是那一丝悠长呼吸结束后,这次心跳接得快了些。 小心为上,顾磊不是刺客,今夜并不想与其发生冲突,自然越隐秘越好,否则这个距离一击必杀,然后远遁已完全可以做到。 捻息屏气收拾行藏,顾磊仿佛与这一方天地融合,一段意念扫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又收了回去。 阁楼之内,冯道放下笔,闭目养神。 “你的心乱了。” 声音出自冯道口中,向是对着空气所说,并不希望得到回应。来过冯府这座小阁楼的不多,但也不少,无人知道阁楼顶部蒙着一层轻纱的上面,盘坐着一个人,八根细线从八角引出在中心交汇,那人便是盘坐在中心交汇处,一动不动轻若无物。 “嗯。”那人轻声回答,从下面是看不到他的,可他与冯道之间总有若有若无的感应,自己心乱瞒不过他。 冯道惊讶的睁开眼睛,多年来没有几次自己的话能得到回应,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竟然这么爽快回答。 记得上次他出声还是因为柴英,那时柴英还是个姑娘,一路突破他的监听,接近小阁楼的时候,今夜又是为什么?难道江湖又出了一个绝世高手? 冯道抬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忽而哑然失笑,重新靠到椅背上。真有这样的高手,自己紧张也没用,他的功夫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 “她,死了。”这时,那个声音突然主动出声问道。 冯道这次虽然吃惊,可也明悟他为何心乱了,这也说明并没有未知敌人潜入。 柴英那时虽然手持“识”字令牌,可要说服其余两脉支持也不容易,他冯道给出的条件便是:帮助这位一直守护自己的高手突破现有的境界——枯荣境。 可如今柴英竟陨于一次普通的动乱,是他冯道没想到的,这位高手更是没想到,从不抱希望到突破有望,结果命运做弄希望破灭,所以心境出现了动摇可以理解。 “为什么?不帮?” 为什么不帮?冯道陷入沉思,自己那次坐看两方相斗,一来是长久以来的处世之道,二来心底确有不能明言的心思。 “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不怕影响心境了吗?”冯道微笑问道。 上方一片沉默,冯道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妥,要是他自己能突破早就突破了,就是不行才需要柴英相助,可如今柴英死了,突破的希望没了,稳定的心境还重要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人突然继续问道。 “我帮不了。”冯道有些生硬的回答,二十年两人加起来都没说上几句话,还没今天的对话字加起来多。 “怎么会帮不了,以你的远见与阅历,提前通知一声也做不到?四脉同气连枝,你是想撕毁当初的协议吧!”那人的话越来越流利,这句质问令冯道一时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冯道才苦涩道:“事关兄长能否破境的大事,我怎么会那样做!” “不用拿我这个兄长说事,当初你答应的就很勉强,她的提议与你的理念不合,你以为设置一个完成不了的条件就能阻挡她,可你没想到,十年后她找到了方法,所以你后悔了,当你发现可以不用插手就解决问题的时候,你…” “住口!”冯道怒喝道,或许是那人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往日的养气功夫也没压住,失态不仅他自己大吃一惊,就连刚才质问他的人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沉默一会,冯道自己辩解道:“天道自然,非人力可抗衡,我之理念兄长早知,为何今日才质问我。” “我以为…” “你以为随着时间推移,身体衰败我会改变看法,是吗?”冯道不客气的反问,道:“人力有时穷,顺势尽力而为一直就是我的理念,到死都不会变的。” “或许…”那人道:“作为“扶”字令主,你比我做的好,可我依旧不会认同你的理念,“扶”的意思应该是扶上马还要送一程,只做过旁观者不会太无趣了吗?” “不会,我要为“扶”字一脉所有人考虑,下注的风险太大!说到底四脉之中“识”字脉是闲云野鹤,可以远遁江湖;“藏”如杂草,野火烧不尽;“扶”“定”两脉是与“骄子”纠葛最深的,也是最危险的,当初“定”字一脉就是脱身太晚,所以几乎灭绝了,要不是老师处置得当,“扶”字脉也是同样的下场,呢还觉得我的做法错吗?” “按你那么说,老师一开始就应该将令主之位传给你才对,可老师却选择了我,是不是说他也有些后悔当初没出手相助。”那人反驳道。 “兄长是在为自己不务正业开脱吗?”冯道此时已冷静下来,词锋也越发锐利,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当年兄长身为“扶”字令主却行“定”字一道,修炼奇门功法,兵行险招,结果将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那个柴英也是,拿着“识”字令牌,却想以武力证道,四脉同气连枝,却也该各行其事!如今之结果也是她不安守本分导致的。” ““定”字一脉消失很久了,你让她怎么办?就算她有错,份属应该!可你为何在这一切定局后,阻止“藏”字脉通消息给她后代呢?难道郭荣不该继承她的遗产么?”那人有些激动道,细线已不能承载其重,轻轻晃动起来。 “她自己失败了,但郭威登基之日四脉便完成了承诺,四脉就应该与其做切割,只不过是早几天而已。”冯道微笑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罢了,我这已死之人,现在连四脉中人都算不上,你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只能尽一个家人的义务。”那人留下这句话便不再言语。 冯道也不再咄咄逼人,向上鞠了一躬道:“多谢兄长二十年来的守护。” 说完,冯道转身离开了阁楼。 黑暗里,阁楼顶传来一声叹息,周围一片沉默。 寂静中,顾磊看着阁楼顶那位与冯道一模一样的老者陷入沉思。 这位的状态实在特殊,胸腔腹部代表生,两头却是死气沉沉,整体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都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顾磊心底响起,传音入密而且是腹语。 “你发现我了。”顾磊问道,从他进入冯府一直没有被发现的迹象,可这人却好似知道他的到来,刚才还特意与冯道争论了一番,表明自己的态度立场。 “没有。”那人答道:“我只是关注着郭府,等待郭荣的回归,在他身边发现一个我听不到却又存在的人。” “原来如此。”顾磊恍然大悟,自己并未露出行藏,只是一回到郭府这人便从仆人的反应查觉到了,然后静待自己上门,而且靠近后以他的功力有了提防怎么都能略有感应。 “前辈的意思是?”这人让他亲耳听到此中隐秘,想来是有所求的。 “我与冯道同路不同道,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希望,所以便下注了,你能做到吗?” “前辈怎么确定我能帮到你?”顾磊有些好奇,自己没有显露功法,他是凭什么判断的。 “感觉而已。”那人自嘲道:“我这把年纪了,不搏一搏难道真的等死吗?” “嗯。”顾磊思索道:此人所求不过助他突破现有境界,自己倒是可以应下,可仅凭今夜所闻还无法确定敌友,还是要和大哥说说,看看他的意思。 “前辈,大约七年前府上有没有人送过来一个孩子?三岁左右的男孩。”顾磊问道,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七年前。”这人回忆了一会,答道:“没有,冯府很久都没有小孩子了。” “没有吗!”顾磊有些失望,按理说没人能知道他的目的,此人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有意欺骗他,何况这事并不是很难查。 顾磊拱手道:“前辈的条件我需要考虑,既如此,晚辈先行告辞。” 似乎料到顾磊会有所斟酌,此人没有出言挽留。顾磊离开前回头问道:“前辈如何称呼?” “名不名的无所谓了,想好了来通知一声便是。”那人没有通报姓名。 这座八角小楼就是冯府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冯府,顾磊只是扫了一遍,就将其尽收眼底,此时这里更安静了,尽显一片祥和。 小森没有来过这里,那么冯道和那汉子是什么关系? 顾磊若有所思中退了出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汴京城的水很深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文伯兄醒了。”王朴刚酒醒,还在为陌生的环境彷徨张望时,便听到有人在门外相问。 “醒了,醒了。”王朴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昨夜醉酒前的事情,忙道:“顾兄弟稍等,容我收拾片刻。” “哈哈哈…”顾磊大笑安慰:“文伯兄不要急,我已替你向秘书监请了假。” 不多时王朴匆忙打开房门,将顾磊让进房间。“顾贤弟,这可是圣上原居!罪过,罪过!王某宿醉于此,要是被御史知道,参我一本可吃不消。” “文伯兄不用担心,这府邸现在归我大哥郭荣所有,何况是我带你回来的,那御史参你做甚?要参也是参我,正好我这司天监判官无趣的很。”顾磊无所谓的说道。 王朴昨夜一时放浪形骸,为前途忧虑,都是他自斟自饮,将自己灌醉,都没怎么了解顾磊,此时听到他唤郭荣为大哥,才知顾磊与郭荣关系不一般,放心下来,对随之而来仆人送来的热毛巾,糕点食物的侍候坦然接受,安之若素丝毫不见外。 吃过早点又捧上侍女递来的暖壶,王朴这才长吁舒服,整个人像是瘫在了椅子上。 顾磊端坐一旁,等他一切妥当,开口道:“文伯兄,我有一事相求。” “顾贤弟,我有一事相求。”那料王朴也同时出言相求,两人一愣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王朴一骨碌爬起,正正式式对顾磊行了一礼,道:“昨夜若不是顾贤弟收留,王朴只能宿醉街头,这会估计该魂归故里了,无以回报,你先说。” 顾磊见他颇为认真,还了一礼,道:“文伯兄,我要是想在开封城内找一个七年前的三岁左右孩子,该从何处下手?” “什么样的孩子?男孩?女孩?”王朴问道,没料到顾磊提的竟是如此问题,推算顾磊七年前也不过十二三岁,想来应该是他亲人,难道是走散了? “男孩,应该是富贵子弟。”顾磊答道,赵婉儿曾言小森一切安好,将来也会富贵一生云云,那么现在甚至当时就是以富贵人家子弟身份生活的。 “那好办,开封府应该有户籍存档。”王朴一开始还当是普通人家或者流离失散的孩子,那就不好查,若是富贵子弟,就都会自动申领户籍。 开封府吗!顾磊踱步皱眉想道:开封城常驻丁户数十万,就算其中富贵人家只是一小部分,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要想从中找出符合条件的目标,再一个个探查,绝非数日之功,恐怕需要一个长久的过程。 姑且先放下慢慢来,顾磊转头问道:“文伯兄想问我何事?” 王朴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脱口说好办,现在细想实在是夸口了,个人想从浩如烟海的户籍中找人,人力物力都要耗费不菲,自己官小言轻,完全帮不上忙,说到底自己只是指了一个方向,真正实施还需顾磊自己出力。 “呐…”王朴想想自己确实出不上力,不是不尽心,而自己这事必须顾磊帮忙才行,犹豫半天说道:“我想借司天监历年来收纳整理的天象图一观。” 顾磊还当是什么事,不过就是借自己管理的属衙收藏的东西来看,无所谓道:“那是什么?文伯兄的秘书监没有吗?明日上值兄台去找我便是,我让下属给你取出就好了,那还须提前相求!” 王朴看他那样子就知道顾磊不了解其重要性,忙劝道:“贤弟莫先答应,待我详细解释之后再做决定。” “莫非其中还有门道?”顾磊苦笑,看来自己不是做官的料。 “秘书监负责收藏天下经史典籍,就为此,愚兄这秘书郎曾经也读书人最向往的官职,还有个雅号兰台郎,取兰花幽静之意,又有进身之阶的意思,可我等可观天下之书,却看不了天象历法的书籍,按理说司天监隶属秘书监,但天象历法类都由司天监单独保管收藏,无帝令其余人等无权借阅。” “那是为何?”顾磊奇道。 “皇权天授。”王朴郑重说道:“历任帝王皆言自己为天子,就是天之骄子之意,而天意便是天象,天象无常或许不如凡间帝王心意,所以司天监主官非其心腹不可担任,像刘知远因信仰原因,一直不信任道门,司天监少监之位便常年出缺。” 说到这王朴看了一眼顾磊,见其依旧懵懂,摇摇头继续解释道:“为防有心人利用天象打击君王的统治,除了司天监几位主官,私下都不可调阅历年的天象图。” “这么回事!”了解了原委,顾磊点了点头,忽而叫道:“那王兄昨日来找我,莫非是欺我年少不知事,想浑水摸鱼吧!” “惭愧!”王朴歉意道:“王某实在无法,只想一试,并无欺瞒顾贤弟的意思。” “少来!”顾磊佯怒道:“我虽刚认识你王朴,但看你行事就知道你是个不守规矩的,而且这些就算我不懂,那些职数不会不懂,竟然会为你通报,你必是使了钱,说说,花了多少?” 王朴与顾磊不熟,开始还被他吓到,但听他话里并无责怪的意思,于是嘻嘻笑道:“贤弟莫气,愚兄掏空了口袋,才让那衙役替我通传,若非如此,昨夜也碰不到贤弟,再谢贤弟救命之恩。” 说着王朴深鞠一躬,顾磊只是吓唬他,不至于真的怪他,见他识趣,一笔带过道:“且罢,你要答应绑我日后想法子到开封府查,此事就此揭过。” “那是自然。”王朴一口答应,道:“只要贤弟不操之过急,朴定能想到办法。” “那行!”顾磊见他答的干脆,心想官场行事,还是需要他这种深谙其道的人才能想到办法,自己只能卖死力气,还事倍功半。 “既然如此,我这小小司天判官可不是主官之一,我都看不到,王兄求我何用?况且那玩意你看来做什么?” 王朴叹了口气,悲愤道:“王某并非为一己之私,是为天下计,为我大周计。” 顾磊看他真情流露,不似做伪,问道:“看一下天象图有那么重要?” “怎么不重要!”王朴怒道,可一看顾磊,左右无法发作,道:“府上可有堪舆地图,我为你演示。” 郭府两任主人皆是武将,府上怎会没有?顾磊唤来管家,让他去取来。 地图一拿上来,王朴便扯着顾磊走到地图边,指着图中南楚方向道:“王某回京途中,听闻南唐已经借南楚内乱之际,兵发南楚,试图一口吞掉南楚,而我大周刚刚立国,根基未稳,而且还需防范北汉与契丹人,毫无余力干涉,可若是被南唐轻取,日后我大周四面皆敌,则危矣!” 顾磊沉思不语,这南唐处兵之事他早已知道,更知大周如今的处境是没有余力的,而且南唐越发强盛,对他而言绝不是好事。 “那文伯兄有何良策?” “良策或许有,只是无法确定,必须…” “必须看过天象图才能确定?”顾磊盯着王朴问道。 王朴重重点头,道:“必须!此策成则不费我大周一兵一卒!” “你先说来听听。”顾磊也不敢立马答应帮他想办法,但如果真有道理,通过大哥郭荣也不是没办法可想。 “你来看。”王朴手指向长江一线,道:“南唐用兵须依托水路,貌似还占尽天时,出兵时是冬季枯水季,军械粮草都可用纤夫拉船延水路向上,而南楚内乱之中,若是其中有南唐内应,想来此战必是摧枯拉朽,进展神速。” 顾磊点头同意他的看法,这和他所知情况相合,否则那李景遂也不敢擅离职守。 “今天是正月初九了,以历法算已入春时,那时候如果有一次大的…” “春潮!”顾磊突然惊呼,想通了王朴的用意。“文伯兄想用春潮断绝南唐的粮草,可南唐会上当吗?” “或许说南楚要有人能施行,所以必须有人能勾通南楚抵抗力量,而且两个前提必不可少。” “文伯兄请细述。”顾磊客气道。 “必须通过历年天象图对应记载的长江流域水文资料,确定真有这么一次大的春潮,普通的小潮可对付不了南唐经验丰富的水军,第二个就是得将南唐军队引入南楚境内深处,所以必须有得力干将前往,此中时间配合必须精确,否则功亏一篑。”王朴侃侃而谈,却不觉顾磊一把将他抓住,整个人就如腾云驾雾般飞起,转眼已出了郭府,一路飞檐走壁,又越过城墙,朝澶州方向而去。 听了王朴的分析,顾磊哪里还明了,必须尽快取得司天监查阅天象图的权利,但这必须郭荣出面与郭威沟通,而王朴此等大才,顾磊一刻都不会让他在眼前消失,带着他不费力,让他亲自向郭荣讲述更好。 几日后,郭威命郭荣为镇宁军节度使,王朴被授为节度掌书记,自此成为柴荣的幕僚。 司天监判官顾磊因多日不来应卯,撤职降为白身。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么说这位顾判官只是个野道人。”郭威一边翻看着面前的奏章,一边说道。“他随你们归来只是为了寻找当年失散的弟弟?” “陛下,的确如此。”赵婉儿低头回道。 “朕若是帮他找到亲人,他会不会归心于朕。”郭威似无意间问道。郭荣的密报上推荐到南楚实施计划的人竟是顾磊,虽然郭荣给出的原因是事急从权,从朝中调派来不及,而顾磊身具奇功,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可以轻松赶到南楚,但郭威还是有些疑虑。 赵婉儿心中一紧,不敢答话,她刚才的回答已经隐去了当年之事,她也没料到今日宫里来人接她,是郭威想了解顾磊。 郭威见她紧张,还以为她不习惯如今皇宫的规矩,笑着说道:“没几天了,就和荣儿一样叫我父皇吧,反正这也没外人。” “嗯。”赵婉儿轻轻应下,却不敢真这么称呼,今时不同往日,皇家自有规矩,行差踏错一步都是无尽的麻烦。 “拿荣儿叫他三弟是为了那般?那么大个人了,和些不明不白的人结拜,好才也不是这么个好法。”涉及国家间战事,个人能力再高,未免也有些儿戏,郭荣一力举荐,还说若有失由他承担,郭威看了很不高兴。 “陛下还不知道荣哥儿吗?合他脾性的就是好,奴家劝不了,也不好劝。”赵婉儿如今散了功力,说话声细细的,已无往日的英气,但温温细语一下化去了郭威的火气。 “嗯。”郭威点点头,道:“这次那个王朴就不错,荣儿以后要多和这样的栋梁之材相处,行事需堂堂正正,方显我大周气度。” “是,奴家日后定以陛下今日之言多加相劝。” “那就这样吧!”郭威登基后,私下用度习惯一如往常,今天招赵婉儿进宫,一是为了打听下顾磊的事情,二是赵婉儿最肖柴英,想拉拉家常,可一见之下已大变样,虽说她是为了郭荣才如此,可如今这副循规蹈矩的样子也让郭威感叹,那个敢待他一如既往的人早已不在了,想到此郭威索然无味,挥手让赵婉儿离去。 ————————— “麻杆叔,什么时候能走到啊!”齐紫娇哼道:“光凭这两条腿,啥时候能到云梦泽?啥时候能回“齐云寨”?” 在海州分开后,赵匡胤领着一批人去了沧州,齐云寨众人等忍痛抛弃了“齐蓝号”,从陆路返回“齐云寨”,坐惯了船只,如今光凭脚走路都不习惯,但大家都没说出口,除了齐紫这个丫头。 “就你话多,专心走路每天能多赶出十里路。”齐蓝训道,她也不习惯步行,也心疼自家妹妹,可怕齐紫乱了军心,同行还有这么多水手,船上讲究同甘共苦,上了陆地也得一视同仁。 “七妹,大伙都一样,你忍一忍,过了这一段,才好购买代步的牲口,要不我背你一程。”武秀勋小声劝道。 “呸!要你管。”齐紫羞红了脸啐道。道理她自然懂,可往日乘船一日千里,如今考腿步行,一船人带着舍弃不了的东西,几天了还没出海州,实在是难以接受。 武秀勋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走到麻杆身边。 麻杆乐呵呵的看着他,满眼都是打趣的意思,要说和其它人比起来,他是最不乐意走路的,当年老周要他爬巫山见见少主他都死活不上岸,但做为老江湖,现在表现得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臭小子,有那精力不如多练几遍棍法。” “丁叔,你也笑话我。”武秀勋闷闷不乐的嘟囔,就是怕其它人取笑才跑到麻杆身边的,那知他也为老不尊,刚想闷头离开就听一声“小心!”在耳边炸响。 一抬头就见一道人影飞奔而来,眨眼功夫就到了身前,麻杆大喝中双拳出击,那人抛出一物,道:“丁叔,是我。” 麻杆闻声收手,接住那飞来的物体,拿到手中一看,竟是四脉令牌,麻杆心道:少主怎么把令主牌也拿出来了,难道樊令主出了意外! 可当他将令牌翻转过来一看,当即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听出是顾磊的声音,众人心中咋舌,能这么快从海州到开封,又从开封赶回来,这速度是人能办到的吗?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去一来,顾磊花在路上的时间,不过两天一夜罢了。 确定来人真是那位顾道长,大伙放下防备,想上前打招呼又踌躇不前,在船上的时候交集都不多,除了麻杆,可麻杆此时浑然不知外物,那里顾得上为两方沟通交流。 齐紫用肩膀靠了靠武秀勋,道:“你要是像他那样,我早该到家了。” 武秀勋上次在顾磊手上一招就吃了瘪,闻言很是郁闷又不便发作,扭头不理她。 “傻子。”齐紫嘟着嘴道:“啥也不懂。” “齐紫姑娘说的是,姑娘家可不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背着跑的,那也要姑娘心有所属才行。”顾磊乐呵呵说道,齐紫再小声也被他听到。其实他也挺尴尬,那块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令牌,将麻杆弄的神魂颠倒,结果这些人不知咋地,没个人打招呼不说,个个看自己像看鬼一样。 其实也怪齐蓝,她是领头的,除了麻杆就应该是她上前与顾磊打招呼的,可她和赵匡胤在船上时你侬我侬的,关系瞒不了人,如今顾磊与郭荣四人结拜后,按说也可以叫她一声“二嫂”,可她又真怕顾磊这样叫,反倒踌躇不前。 “唉!你怎么偷听人说话。”齐紫像个小辣鸡似的炸刺起来,指着顾磊:“你,你…讨厌!” 那副明知对方惹不起又不甘心的样子令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齐蓝此时也不得不出面,先安抚了自家七妹,对顾磊拱手道:“道长好快的脚力,大哥大嫂可安好?” “都安好。”顾磊回礼道:“见过六姐与诸位。” 齐蓝暗吁口气,还好顾磊没当面揭破她与赵匡胤的关系。 这时众人一片“顾道长好”“古少侠好”的招呼声中,麻杆总算回过神来。 顾磊看到,道:“六姐,我需与丁叔借一步说话。” “行,你们聊,我们正好歇一脚。”齐蓝答应着招呼众人放下东西,到路旁休息。 顾磊将麻杆待到远处,避开众人目光,才道:“苏丁,呢可认得这令牌?” “我…苏丁认得。”麻杆脸色几变,最后吐出这句话,说完就应该跪下,哪知刚动却怎么样拜不下去。 就听见顾磊说道:“丁叔,先听我说完再决定不迟。” 麻杆这才放弃。 “我就知道丁叔与老周他们都不是江湖中人,上次老周攻打水寨,丁叔指挥战船的能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原来丁叔,周叔与我同是“定”字一脉。” 麻杆听完脸现悲伤,却没有更多的表示,顾磊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些年“定”字一脉的后入都被人追杀,过的都不容易,所以没打算将你们重新召回,今天来只是向求丁叔一件事。” “少主有令,麻杆自当领命,何来求字!” 这声“少主”的称呼,顾磊心道:那人说的果然没错,托庇于“藏”字一脉的原“定”字后裔都不想回归,就连自己与麻杆几次出生入死都不足以改变他的想法,何况其它人! “我马上要去南楚,想请丁叔帮忙说服“齐云寨”在春潮过后,出洞庭直下江左一带。”顾磊斟酌着说道。 ““齐云寨”正与“泼风寨”争夺洞庭十八水寨总寨斗的不可开交,恐怕没有余力兵出洞庭。”麻杆想了想说道:“何况他们看中的是我指挥水战的能力,要令他们抛家舍业与南唐水军作战,我麻杆还没这份量。” 顾磊沉默,看来是自己过于乐观了,以为可以通过齐蓝与二哥赵匡胤的关系达成想法,可现在连麻杆这关都没法过。 “麻杆多次受樊令主大恩,少主孤身一人入南楚,必有用人之处,不如带上我,至少我还可为少主召集一些人手。”麻杆虽不能替齐云寨做主,但豁出自己这条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让我再想想。”顾磊没有同意,如果不能出奇兵,想对南唐水师给予打击,必不能伤其筋骨。 “先过去吧!也不能耽误大伙赶路。”事不可为,顾磊决定辞别后立刻离开,此次不行,下次再另行想办法。 一回来齐蓝便发现两人谈的并不愉快,而且顾磊提出告辞,就将麻杆拉到一边询问,麻杆也不隐瞒,将顾磊的想法合盘托出。 一时齐蓝也陷入沉思,左思右想找不到好办法,自己也许可以为了赵匡胤,全一份兄弟情义,但拖上全寨上下一起,却万难做到。 “要是“泼风寨”那些混蛋不拖着我们就好了!”偷听的齐紫忍不住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当离去的顾磊转头问道:“若是对方将领失去战斗力,“齐云寨”可否快速一统洞庭水域?” “泼风寨寨主管豪一把大刀,武力过人,战力不是一般人…”齐蓝不假思索说道,可想到以顾磊的手段,自己等难以仰望的对手在他手下,估计也如土鸡瓦狗。 看着几人越来越亮的眼睛,顾磊知道此法可行,只是他们返回还需时间,于是道:“我还需前往南楚前线准备,约定个时日,我去洞庭助贵寨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三弟了。”齐蓝喜道,若能借顾磊之手,除去最大的敌人,齐云寨统领十八水寨指日可待,也顾不上隐瞒与赵匡胤的关系,只盼双方越亲密越好,这样顾磊能更尽心,那泼风寨身后有人支持,这一年来齐云寨已承败象,再不想办法改变态势,离落败就不远了,她本想求赵匡胤帮助,可远水解不了近火,而且大周也没有善于水战的军队。 “那我就先告辞了,旬日后再会。”计议停当,顾磊不敢久留,军情如火,南唐军队势如破竹,南楚节节抵抗也几乎失去了大半领土,自己不能止住南楚的颓势,一切都是奢望。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么说这位顾判官只是个野道人。”郭威一边翻看着面前的奏章,一边说道。“他随你们归来只是为了寻找当年失散的弟弟?” “陛下,的确如此。”赵婉儿低头回道。 “如果派他去南楚合不合适?朕若是帮他找到亲人,他会不会归心于朕?”郭威似无意间问道。郭荣的密报令郭威也注意到南楚的局势,可现在大周实在是有心无力,而且任用非人的话反倒不美,顾磊的武力他不担心,就是怕他军事方面的能力不足,原先以为顾磊代表道门,所以暂时安排在司天监,现在看不妥,这样一个出入京城如无人之境的高手,留在汴京总令郭威不安,尤其他还看不出顾磊功力的深浅。 赵婉儿心中一紧默默思索,她刚才的回答已经隐去了当年之事,她也没料到今日宫里来人接她,是郭威想了解顾磊,但刚才郭威提议令她心中一动:顾磊留在汴京,早晚有一天会查清楚当年之事,只是这样的念头刚起,她又羞愧难当。 郭威见她局促,还以为她不习惯如今皇宫的规矩,笑着说道:“没几天了,就和荣儿一样叫我父皇吧,反正这也没外人。” “嗯。”赵婉儿轻轻应下,却不敢真这么称呼,今时不同往日,皇家自有规矩,行差踏错一步都是无尽的麻烦。 “那荣儿叫他三弟是为了那般?那么大个人了,和些不明不白的人结拜,好才也不是这么个好法。”涉及国家间战事,个人能力再高,未免也有些儿戏,顾磊算得上是郭威的救命恩人,可一旦与国事比起来,那点小恩小惠就不值一提,尤其郭氏氏族凋零,只剩几个小辈,朝中几乎没人可以帮衬,顾磊这样个体武力强大,却又无法节制,长留身边绝非良策。 “陛下还不知道荣哥儿吗?合他脾性的就是好,奴家劝不了,也不好劝。”赵婉儿如今散了功力,说话声细细的,已无往日的英气,但温温细语一下化去了郭威的火气。 “嗯。”郭威点点头,道:“这次那个王朴就不错,荣儿以后要多和这样的栋梁之材相处,行事需堂堂正正,方显我大周气度。” “是,奴家日后定以陛下今日之言多加相劝。” “那就这样吧!”郭威登基后,私下用度习惯一如往常,今天招赵婉儿进宫,一是为了打听下顾磊的事情,二是赵婉儿最肖柴英,想拉拉家常,可一见之下已大变样,虽说她是为了郭荣才如此,可如今这副循规蹈矩的样子也让郭威感叹,那个敢待他一如既往的人早已不在了,想到此郭威索然无味,挥手让赵婉儿离去。 顾磊,就让他去南楚吧!尽人事听天命,算做一招散手。 郭威计定,心中稍安,大周初立,千头万绪的政务需要处理,此事就算放下一边,待以后再观成效。 ————————— “麻杆叔,什么时候能走到啊!”齐紫娇哼道:“光凭这两条腿,啥时候能到云梦泽?啥时候能回“齐云寨”?” 在海州分开后,赵匡胤领着一批人去了沧州,齐云寨众人等忍痛抛弃了“齐蓝号”,从陆路返回“齐云寨”,坐惯了船只,如今光凭脚走路都不习惯,但大家都没说出口,除了齐紫这个丫头。 “就你话多,专心走路每天能多赶出十里路。”齐蓝训道,她也不习惯步行,也心疼自家妹妹,可怕齐紫乱了军心,同行还有这么多水手,船上讲究同甘共苦,上了陆地也得一视同仁。 “七妹,大伙都一样,你忍一忍,过了这一段,才好购买代步的牲口,要不我背你一程。”武秀勋小声劝道。 “呸!要你管。”齐紫羞红了脸啐道。道理她自然懂,可往日乘船一日千里,如今考腿步行,一船人带着舍弃不了的东西,几天了还没出海州,实在是难以接受。 武秀勋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走到麻杆身边。 麻杆乐呵呵的看着他,满眼都是打趣的意思,要说和其它人比起来,他是最不乐意走路的,当年老周要他爬巫山见见少主他都死活不上岸,但做为老江湖,现在表现得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臭小子,有那精力不如多练几遍棍法。” “丁叔,你也笑话我。”武秀勋闷闷不乐的嘟囔,就是怕其它人取笑才跑到麻杆身边的,那知他也为老不尊,刚想闷头离开就听一声“小心!”在耳边炸响。 一抬头就见一道人影飞奔而来,眨眼功夫就到了身前,麻杆大喝中双拳出击,那人抛出一物,道:“丁叔,是我。” 麻杆闻声收手,接住那飞来的物体,拿到手中一看,竟是四脉令牌,麻杆心道:少主怎么把令主牌也拿出来了,难道樊令主出了意外! 可当他将令牌翻转过来一看,当即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听出是顾磊的声音,众人心中咋舌,能这么快从海州到开封,又从开封赶回来,这速度是人能办到的吗?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去一来,顾磊花在路上的时间,不过两天一夜罢了。 确定来人真是那位顾道长,大伙放下防备,想上前打招呼又踌躇不前,在船上的时候交集都不多,除了麻杆,可麻杆此时浑然不知外物,那里顾得上为两方沟通交流。 齐紫用肩膀靠了靠武秀勋,道:“你要是像他那样,我早该到家了。” 武秀勋上次在顾磊手上一招就吃了瘪,闻言很是郁闷又不便发作,扭头不理她。 “傻子。”齐紫嘟着嘴道:“啥也不懂。” “齐紫姑娘说的是,姑娘家可不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背着跑的,那也要姑娘心有所属才行。”顾磊乐呵呵说道,齐紫再小声也被他听到。其实他也挺尴尬,那块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令牌,将麻杆弄的神魂颠倒,结果这些人不知咋地,没个人打招呼不说,个个看自己像看鬼一样。 其实也怪齐蓝,她是领头的,除了麻杆就应该是她上前与顾磊打招呼的,可她和赵匡胤在船上时你侬我侬的,关系瞒不了人,如今顾磊与郭荣四人结拜后,按说也可以叫她一声“二嫂”,可她又真怕顾磊这样叫,反倒踌躇不前。 “唉!你怎么偷听人说话。”齐紫像个小辣鸡似的炸刺起来,指着顾磊:“你,你…讨厌!” 那副明知对方惹不起又不甘心的样子令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齐蓝此时也不得不出面,先安抚了自家七妹,对顾磊拱手道:“道长好快的脚力,大哥大嫂可安好?” “都安好。”顾磊回礼道:“见过六姐与诸位。” 齐蓝暗吁口气,还好顾磊没当面揭破她与赵匡胤的关系。 这时众人一片“顾道长好”“古少侠好”的招呼声中,麻杆总算回过神来。 顾磊看到,道:“六姐,我需与丁叔借一步说话。” “行,你们聊,我们正好歇一脚。”齐蓝答应着招呼众人放下东西,到路旁休息。 顾磊将麻杆待到远处,避开众人目光,才道:“苏丁,呢可认得这令牌?” “我…苏丁认得。”麻杆脸色几变,最后吐出这句话,说完就应该跪下,哪知刚动却怎么样拜不下去。 就听见顾磊说道:“丁叔,先听我说完再决定不迟。” 麻杆这才放弃。 “我就知道丁叔与老周他们都不是江湖中人,上次老周攻打水寨,丁叔指挥战船的能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原来丁叔,周叔与我同是“定”字一脉。” 麻杆听完脸现悲伤,却没有更多的表示,顾磊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些年“定”字一脉的后入都被人追杀,过的都不容易,所以没打算将你们重新召回,今天来只是向求丁叔一件事。” “少主有令,麻杆自当领命,何来求字!” 这声“少主”的称呼,顾磊心道:那人说的果然没错,托庇于“藏”字一脉的原“定”字后裔都不想回归,就连自己与麻杆几次出生入死都不足以改变他的想法,何况其它人! “我马上要去南楚,想请丁叔帮忙说服“齐云寨”在春潮过后,出洞庭直下江左一带。”顾磊斟酌着说道。 ““齐云寨”正与“泼风寨”争夺洞庭十八水寨总寨斗的不可开交,恐怕没有余力兵出洞庭。”麻杆想了想说道:“何况他们看中的是我指挥水战的能力,要令他们抛家舍业与南唐水军作战,我麻杆还没这份量。” 顾磊沉默,看来是自己过于乐观了,以为可以通过齐蓝与二哥赵匡胤的关系达成想法,可现在连麻杆这关都没法过。 “麻杆多次受樊令主大恩,少主孤身一人入南楚,必有用人之处,不如带上我,至少我还可为少主召集一些人手。”麻杆虽不能替齐云寨做主,但豁出自己这条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让我再想想。”顾磊没有同意,如果不能出奇兵,想对南唐水师给予打击,必不能伤其筋骨。 “先过去吧!也不能耽误大伙赶路。”事不可为,顾磊决定辞别后立刻离开,此次不行,下次再另行想办法。 一回来齐蓝便发现两人谈的并不愉快,而且顾磊提出告辞,就将麻杆拉到一边询问,麻杆也不隐瞒,将顾磊的想法合盘托出。 一时齐蓝也陷入沉思,左思右想找不到好办法,自己也许可以为了赵匡胤,全一份兄弟情义,但拖上全寨上下一起,却万难做到。 “要是“泼风寨”那些混蛋不拖着我们就好了!”偷听的齐紫忍不住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当离去的顾磊转头问道:“若是对方将领失去战斗力,“齐云寨”可否快速一统洞庭水域?” “泼风寨寨主管豪一把大刀,武力过人,战力不是一般人…”齐蓝不假思索说道,可想到以顾磊的手段,自己等难以仰望的对手在他手下,估计也如土鸡瓦狗。 看着几人越来越亮的眼睛,顾磊知道此法可行,只是他们返回还需时间,于是道:“我还需前往南楚前线准备,约定个时日,我去洞庭助贵寨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三弟了。”齐蓝喜道,若能借顾磊之手,除去最大的敌人,齐云寨统领十八水寨指日可待,也顾不上隐瞒与赵匡胤的关系,只盼双方越亲密越好,这样顾磊能更尽心,那泼风寨身后有人支持,这一年来齐云寨已承败象,再不想办法改变态势,离落败就不远了,她本想求赵匡胤帮助,可远水解不了近火,而且大周也没有善于水战的军队。 “那我就先告辞了,旬日后再会。”计议停当,顾磊不敢久留,军情如火,自己不能稳住南楚的局势,一切都是奢望,虽说接到郭威旨意时,郭荣曾一度想替他推掉任命,就算王朴与他讨论许久,也没真正找到阻止南唐吞并南楚的方法,或许能凭春潮拖延一时,但想扭转整个南方的局势,凭个人一己之力绝不可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郭荣不想顾磊接下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顾磊却毅然接下,倒不是他想逞能,而是他在郭荣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难道自己要和二哥赵匡胤争那牙兵统领的位置?而且他也一直放不下周宪,南北相隔山高水远,他就算脚程再快,总有照应不及的时候,南楚离的近,有情况自己也可尽快赶过去。 最重要的是顾磊记得:郭荣与赵匡胤曾在金陵城外指点江山,他们看那江山的眼神历历在目,黄睛儿当时也在场,或许从那一刻,四人的命运就交织在一起,大哥二哥是有大志向的人,黄睛儿傻人有傻福,自家儿女情长但也不可虚度光阴,何况南楚之事对兄弟几人都有利,为何不去努力一把。顾磊摩挲着手上这块失而复得的令牌,思绪百转千回。 当初在双桥镇时还不知这令牌代表着什么,那时年幼,二叔危机关头只来得及将令牌挂在自己脖子上,什么也没交代。 昨夜出城时,刚巧被人堵住,那人就像知道他要从此过,早早的等在了哪里。 那人脸上带着面巾,身披斗篷,但看他身上鼓鼓囊囊的,顾磊猜测应该是穿着铠甲一类的东西,莫非是个军中人士?顾磊见他没有敌意,正在思索所为何事时,那人就将这块令牌抛了过来。 顾磊接到手中一瞧,竟是当年自己戴在脖子上那块牌子,昏迷中被杜夫子取下,难道此人与小森下落有关,这一刻顾磊不由认真起来。 “别激动,令牌是受人所托还给你的,不过,呢最想知道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那人感受到顾磊锐利的目光,却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弟弟小森在哪里?”顾磊不客气问道。 “他很好。” 顾磊一听火大,这句他已经听腻了,赵婉儿说倒也罢了,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这句话来打发他。 “别动手!”那人急忙叫道,顾磊眼神已经可以杀人,再不安抚住他,估计自己就要交待在这了。 “我打不过你。”那人手一摊,道:“可那对你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毕竟儿子把老子打了,传出去不好听,呵呵。”那人说着,伸手取下自己的面巾,将整张脸暴露在顾磊眼中。 顾磊不由愣住,那容貌依稀记得,却又模糊得很。父亲离开时自己也不到十岁,小森就是在他走后出生的,时间带走了许多东西,记忆也是,可以这副与二叔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应该错不了。 一时间顾磊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问道:“小森,在你那吗?” “他很好,呃~”那人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小森很好,他不在我身边,但他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我保证。” “呵~”顾磊输了口气,从村子里逃难出来,一开始的想法不就是将弟弟安全交到他手里么! “你不打算认我么?”那人问道。 认他,叫他父亲?顾磊犹豫着,想想还是叫不出口。 “那就好。”那人好像生怕顾磊认他做父一样。 顾磊有些想动手,就算那样不光彩:不是你当初抛家弃子离开的么!如今怎么还没相认,又想将自己往外推。 “你我相认反而不好办了。”那人完全没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如今是“藏”字脉令主,你我如果相认,那你也就无法继承“定”字一脉了。” 都是些什么?这“四脉”“定”字“藏”字的,这些天听到过几次了,顾磊不由摩挲起手里那块令牌,一面的“定”字清晰可辨。 “你还不懂,看来你二叔没有将其来历告诉你。”那人指着顾磊的手中令牌道。 接着那人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顾磊这才明白,为什么出生的那个村子和别的不一样,为什么二叔对他从小要求那么严厉。 “你决定了吗?”顾磊听完他的讲述,正在回忆中那人问道:“总要有个选择吧!时间不能拖的太久,虽说我在军中有几分薄面,但时间长了了可能不太方便。” 顾磊这才惊觉,两人在城墙上谈话,这么久都不见过往巡逻的兵士,原来是他将他们支开了,自己现在才发现,应该是心神被这些隐秘冲击,乱了阵脚,尤其是两人间的父子关系。 顾磊回过神了,握紧手中令牌,心道:自己的血脉也许是来自他,可更是与这块令牌,与那个小村子,还有无数为之献身的人连在一起的。 “收好!”那人见他主意已定,又抛过来一卷东西,只听他说道:“这是“定”字一脉仅存的人员名单,他们有些还未暴露,有一些暴露了但存活下来,改头换面的家伙都记在上面。” “看过记熟后便毁去,这东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若不是你与郭荣结拜,已经卷入这场纷争,我今天不会来见你,也不会将这些东西给你,“定”字一脉本该消散了,所以,你不要对这上面的人有过多期待,数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心早就变了,没有万全把握,不要和他们接触。” 想到这顾磊感慨,自家老子看的真准,麻杆与自己几次出生入死,尚且对回归“定”字一脉极为抗拒,自己身为“定”字令主,他却只以“藏”字少主待之,看来其它人也差不离。 看来此行绝非易事。郭荣王朴对此颇为热切,两人一见便是将遇良才,计议了许久,要不是分身乏术,都恨不得亲自操刀行事,可无奈都没有顾磊这般快来快去的本事,于是将之托付于顾磊,可现在看来计划不如变化快,要想成事还需缓图,寻一长久之计,好在最后郭威看的通透,对顾磊的交代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顾磊脚程不停,不日便到了浔阳城,在城中寻到丐帮联络点,报名身份被迎进去。 “顾道长,我已接到帮主飞鸽传信,他不日就南下,您是帮主义兄,我们都听您的。”丐帮九江分舵的章舵主起身开门见山道。 帮主义兄,自己什么时候成焦固的义兄了,黄睛儿还差不多,可他还是少帮主,这章舵主是不是搞错了。 或许是知道顾磊还不清楚最新情况,章帮主接着道:“老帮主焦固焦老帮主已将帮主之位传给了现任黄帮主,道长是帮主义兄之事绝对没错。” 这么快!自己与他们分开没几天,这怎么就新老交班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海州分别后,赵匡胤领着丐帮一众前往沧州,因“召集令”早已发出,沿途不断有丐帮各路好手加入队伍。焦固大体恢复后,一路上就打算教导黄睛儿掌握“打狗棒法”的其它几路棒法,可黄睛儿依旧冥顽不灵,除了“缠”字诀,其它一概学不会。焦固的脾气就是,徒弟学不会就上手教,可黄睛儿这个憨憨,也不知让着他点,好几次令焦固下不来台,结果他一气留书一封,大意是自己老了,黄睛儿很好,完全可以接任新帮主,让丐帮上下以后听从黄睛儿的号令,不用管他,他此去云游四方,日后江湖再会云云。 这局面令赶到的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合计丐帮不可一日无主,尤其刚刚决定迁移总坛,这时候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政令,非乱套不可,于是决定遵从老帮主焦固的意愿,让黄睛儿接任了帮主之位,仪式待新总坛建好后再办。 “四弟年少,能做好一帮之主么?”别看黄睛儿人高马大一脸老成,可实际年龄刚刚十岁,正是喜欢胡闹的岁数,顾磊对他做丐帮帮主实在没底。 “道长放心,有各位长老在,丐帮一切正常,何况黄帮主天赋异禀,兄弟们对他服气的很。”章舵主略带苦涩笑道。据说那位黄帮主武艺高强,又喜欢找人比试,好些分舵舵主在他手里吃了苦头,只能庆幸自己原本也该北上的,只是临时接到传信返回,免去当众丢脸的厄运。而且这位顾道长是帮主义兄,章舵主不好在其中面前说黄睛儿坏话,便挑些好话来说。 顾磊呵呵一笑,揭过此事不提,免得大家尴尬。 “那接下来…”顾磊问道。 “道长吩咐便是,汪长老传令:凡南平,南楚境内分舵分堂弟子皆服从总坛刑罚判官顾磊指令。” 说着章舵主将一封密信递交给顾磊,顾磊打开一看,是汪铁狮的亲笔信,信中说道:为方便顾磊指挥,给了他一个丐帮总坛刑罚判官的名头,随信奉上委任书一封,令牌一块。 顾磊心道自己刚辞去大周司天监判官的官职,结果在丐帮这又弄了个刑罚判官的职位,难不成这判官名称跟上自己了不成?不过只要利于行事,顾磊也无须推脱。 “那麻烦章舵主介绍一下南楚现在最新的情况吧!”前线战场瞬息万变,顾磊路上有些事了解,但肯定不如章舵主这样的地头蛇全面。 “南楚马氏兄弟祸起萧墙,彼此内斗给了南唐很大的机会,马希蕚不满早先刘汉政策,已向南唐称臣被李璟封为楚王,如今大周恐怕无力改变其立场,南唐虽未明面上大举攻楚,可军资粮草的援助却源源不绝运往长沙,可以说南楚长沙政权已基本被李璟控制。” 第一百二十章 顾磊和章舵主一番计议,不想局势竟如此危急!南唐征楚已是不可避免,虽然王朴信誓旦旦今年春季潮水来得快且猛,但没有料到南唐早有准备,已经运往边境的军粮就足够发动一场攻势。 一边听着章舵主的汇报,顾磊的手指在郭荣那复制过来的地图上划动。 “道长,属下有话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章程汇报完吞吞吐吐道。顾磊早已发现这章舵主对他的问题有问必答,军事方面也极为精通,大概也曾是某国某派的失落人,他的眼睛一直随着顾磊手指移动,眼神闪烁。 “章舵主直说无妨。” “如今这局势,大周不能出兵大力辅助,道长此行恐怕劳而无!而且属下也将此间利弊详细汇报给了各位长老。” 顾磊抬头看向章程,章程也坦然接受顾磊的目光,毫无回避隐瞒。 “章舵主的话不无道理,不过事在人为,顾某虽有私心,但并无利用丐帮的意思。”顾磊倒是挺欣赏章程的坦然,他这是怕顾磊使用丐帮的人力物力来达到目的,成功倒是好,可现在看来希望不大。 “那道长打算如何做?”章程此前没有和顾磊打过交道,刚才说完那番话便有些后悔,虽说自己是为丐帮考虑,可是顾磊有帮主义兄的身份,就连刑堂长老汪铁狮也一力支持,自己一个小小的分舵舵主人微言轻,将利害关系上报就可以了,何必要直言明说与顾磊发生冲突呢? “各地丐帮弟子继续打探消息,密切注意军队的动向,尤其是南唐与南楚交界的地方,各地消息由你汇总,每半旬向我汇报一次,我不在先压着,将分舵的飞鸽分我一半。”章程既通军务,顾磊倒是不会任他清闲,正好这样自己有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 “道长这是要离开?要去哪里?属下这就召集人手护送。”章程没料到顾磊的要求如此简单,自己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去荆州一趟,十天半月救回,护送就不必了,人手倒是要准备,我回来后有大用。”顾磊吩咐完,起身便走。 章程一直送到分舵外,目送顾磊离去,心道这位顾判官倒是不难相处,为人也正直心善,可惜就是不知道焦老帮主和长老们的决定是否正确,天下大统虽然已经明显就是南北之争,这时候全面倒向北面政权会不会早了点。 无怪乎章程会这样想,天下大势在如今世人眼中逐渐分明,南平,吴越这样的就不消说了,早就只等着大势一定就俯首称臣,而后蜀,南汉等也耗尽气数,只能偏安一隅,南楚这样的本可归入此类,结果马氏子孙众驹争槽,眼看着就要被南唐吞并了,刚建立的北汉若无契丹人的支持,对郭威的周朝而言也只是疥癣之疾,北方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心腹之患的契丹,所以南北两方若从局势上看,南唐似乎还占着明显的优势。 ——————— 云蒸霞烤,九曲回肠,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淼。 洞庭湖如今弯弯绕绕,上百家水寨分布其中,“洞庭十八水寨”只是其中相对大的寨子的统称,“齐云寨”领导着北面靠近荆州的几个寨子,而“泼风寨”在南面靠近岳阳的方向。 架着一叶扁舟,顾磊一连找到几家都不是“泼风寨”,向寨子里面都人打听,结果人人三缄其口,似乎这些水上人家都形成了默契,来我们欢迎,打听事没门,尤其是其他家寨子方位这种。 顾磊长相俊秀又是道士打扮,还算时好的,寨民们没有直接哄人,但明显态度冷淡下来,就连围着顾磊看稀奇的小孩都被大人赶开。 打听不到情况,顾磊只得架舟离开,一个心善的老阿婆见顾磊朝向洞庭深处,舟里什么都没有,朝他扔了一个布包,包里装着几个干莲蓬。 顾磊微笑着回了一辑。 这些小水寨都是躲避战乱的乡民自发结成的,早已形成一套自有的规矩,星罗密布的寨子分的并不是那么清晰,每一家寨子都会接收因各种原因而破灭的寨子的寨民,所以不会有人将其它家寨子的方位告诉外人,因为那是他们可能的后路,也是他们亲戚朋友居住的地方。 在湖里乱窜了三天,顾磊一无所获,要不是估摸着麻杆齐蓝他们应该还没回到“齐云寨”,顾磊都打算先行离开,直接去找他们,让他们带着自己重新再来。 “走开,快走开!” 远远一艘蒙冲斗舰气势汹汹朝着顾磊的小舟冲来,身后跟着几条渔船,船上的人冲着顾磊大声叫喊。 顾磊早就发现了他们,对他们的喊声置若罔闻,因为在这艘蒙冲的后面,还有几条大船,那些大船成合围之势,似乎在围捕什么东西。 以这支船队的规模,怎么地也和泼风寨挨边了,正愁找不着他们的顾磊怎会离开。 那斗舰上的人见顾磊无动于衷,来势更猛,架船直冲小舟。 眼看就要撞上,小舟必是舟毁人亡的下场,却见那小舟如同活过来一般,舟首翘起,轻飘飘拐了个弯,斗舰擦着冲了过去。 后面渔船都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有渔民叫道:“是个道爷,莫非是吕仙爷爷现身啦!” “是的撒,岳阳楼上还有吕仙爷爷题的诗,怎么讲来着?” “我家小子会背,什么岳阳人不认识,神仙…爷爷飞过洞庭湖,这下子我可认识了,原来神仙长这样!” “是的说!你们看他仙风道骨,听说仙人都不老。” 渔民们的窃窃私语都被顾磊尽收耳中,此番前来只为对付“泼风寨”,这些纯朴的渔民本就不是他的目标,可不用强又问不出泼风寨所在,这些渔民对那什么吕神仙如此敬畏,顾磊心道自己倒不妨假扮一番。 暗道一声:前辈,得罪!顾磊背负双手,一副高人状。 “什么道爷?我们是在替佛爷办事,误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这时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响起,是那冲过头的斗舰又掉头转了回来,一个年轻人指着顾磊狠狠道:“这方圆数百里,都是我“泼风寨”的地盘,一个臭道士也敢在我们面前装神弄鬼!给我拿下他!” 说完那汉子一边重新指挥斗舰向顾磊撞过来,一边对着顾磊哇哇大叫。 来的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愁找不到你们,你倒是送上门来了,正好用你来立给威! 抽回一手在水面划过,几滴湖水被顾磊招入手中,脚下一扭,小舟如臂使指再次让过那斗舰的冲撞。 再次无功,那年轻人气的冲到舷侧,对着顾磊吐了一口浓痰。 这小儿般做法,令顾磊气急而笑,江湖下三滥招数很多,这吐口水也很常见,只是他却很少遇到,往日交手者不是生死大敌,就是江湖高手,早已不屑使用这般无赖招数。 那年轻人吐完还待口颤莲花,就见那浓痰比吐出去更快的速度飞回,情急之下赶紧闭口,只觉口中一物顺着喉咙咽下了肚。 不好!那年轻人身子探出船外,扣着喉咙就想将东西吐出来,那知腹中突然绞痛起来,片刻功夫便痛得在甲板上直打滚,惨叫声如杀猪一样。 旁边渔船听了纷纷摆渡开,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传给自己。 过了一会,一个老渔夫探出头来,恭敬的哀求:“道长…道爷,手下留情,放过我家少寨主吧!” 少寨主?运气一下这么好了,顾磊真气运转到脚掌,人凭空飘起轻轻落到那艘斗舰上,周围渔民又是一阵惊呼,这些渔民常年与武林中人混在一起,对轻功应该不少见,但像顾磊这样腿上不见使劲,扁舟不起丝毫涟漪的却平生未见,和传说中的仙家手段一般。 那位老渔民打扮的老者更是见多识广,明白自家少主人这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恭恭敬敬迎上来,一鞠到底,道:“仙长见谅,小主人少不更事,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管寿代全寨上下谢过仙长大德。” 姓管,那就没错了。顾磊手一挥,散去湖水中附着的真气,那年轻人立刻不疼了,摸着肚子不知所措,好一会才回过劲来,畏畏缩缩看着顾磊这边,却又不敢上前。 “仙长这是重游故地,还是…”那老渔民试着打探道。 顾磊没有回答,心想我还没问,你倒先打探起我来,若是说故地重游岂不是要认领那位吕仙人的名汇,可他也是个高傲的人,就算那位前辈再神通广大,别人误会是别人的事,他自己是不会主动假冒的。 “前方是怎么回事?”顾磊一指远方大船处。 “仙长,这…”老渔民欲言又止。 顾磊猜那管豪就在那里,否则身为少寨主的年轻人不会奉命在外围警戒。 正主就在眼前,顾磊那会放过。 “带我过去,贫道也想见识见识同道中人怎么施法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渔民还在磨磨蹭蹭,那年轻人却凑上前来,欢喜道:“仙长,我带你去,整日在外围跑腿,什么古怪都看不着!” “少寨主,那是寨主的大事,可不是什么古怪。”老渔民赶忙阻止。 “什么大事?不就是要抓只大龙来祭祀,我早就偷听到了,可惜父亲不准我跟着。”年轻却嘴快,将泼风寨现在正在做的事抖落了出来。 旁边渔民一听自家寨子是要抓龙,回想起刚才自己还在那里撒网打鱼,个个瑟瑟发抖,反倒是那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跃跃欲试吩咐水手开船。 龙?这泼风寨好大的口气,竟要抓龙来祭祀!顾磊带着几分怀疑,任由那年轻人施为。 斗冲很快就返回那大船处,年轻人指挥着径直靠到一艘最大的旁边。 顾磊默不作声,跟着他跃到大船上。 甲板中间一个中年汉子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转头看着船头几个僧人指挥着水手朝水中抛活畜,似乎这场抓捕到了关键时刻,就连顾磊这个生面孔也没令他在意。 “再抛!” “它就要出现了!” 几个僧人看着水面,不停的指挥水手将关着牲畜的木笼子推下水,那些木笼子里还装着石头,一入水便快速下沉,牲畜都被刀子割了一口子放血,开始沉下去时还只是小股血水,但过了一会股股血水冒出来,看来水下真的有只庞然大物在咬破木笼子后,吞食那些活物。 “退后!退后。” “要出来了,快退!”大股的泥浆从湖水中翻腾而出,那东西本在冬眠中,先前船队拖网早已惊动它,只是时令不对没有剧烈反应,但在吃了些抛入水中的牲畜,那东西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气,想冒出来活动活动。 见状船上众人都兴奋不已,纷纷架高船头的床子弩,将弩矢对准湖水翻腾处,一条船上的弩手耐不住性子,还没看到目标,便冲着那处发射了一发弩矢,可惜没射中任何东西,管豪见状命令船只一起朝水下射击,可过了一阵,没有新的血水冒出,就连那翻腾的泥浆都又小了,湖水重新变得平静。 管豪此刻也飞奔船头,将一根连着爪勾的铁链绑在一头大牲畜腿上,一掌就将笼子打落水中。 那头牲畜也和先前的一样,“咕咚”“咕咚”的沉下去,可好一会不见血水涌出。 众人都在猜测那东西是不是没上钩,管豪一手提着大刀,一手扶着船舷延路查看。 顾磊感觉中水底确实是有东西一直蛰伏着,先前那一阵翻腾也是它想出来的征兆,可后来那些牲畜扑腾,竟被它隐匿了踪迹。 管豪不敢放松警惕,顾磊同样将感应朝水中散开。 “散开!”管豪大喝。 “铛”,大刀劈在一条巨大的尾巴上,竟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反震力量将管豪震的双手发麻,虎口生疼。 管豪心头沉重,这畜生如此大的力气,其皮甲似金石,自己刀法在快不在重,完全无法不能力敌,需想其它方法,否则丢脸事小,自己带出来的这几条船恐怕都回不去了。 “铛”,又是一声,那东西从船另一边钻出,尾巴一扫拍向船舷,这次出手阻挡它的人是少寨主管水,他的功力比起他老爹差了许多,不仅大刀脱手而飞,身体也被震得倒退,重重撞在桅杆上。 管水一个鱼跃打挺,擦去嘴角血迹,又去拾起自己的刀,脸上一片惊恐。他见自家老爹挡得轻松,真交上手才发现差老爹远矣! 顾磊凭借刚才那物跃空一击,终于看出这所谓的“龙”原来就是书中所载的猪婆龙,只是这条极为巨大,身长达十丈,以其体型轻松掀翻一条渔船不成问题,还好“泼风寨”的大船不小,但邪门的很,湖面起风了,那家伙要是兴风作浪,麻烦同样不小。 几名僧人已经退到甲板中央,领头的那个已经垂垂老矣,口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顾磊耳尖,听他不停的说:“孽障,拿命来!”貌似这老僧竟与水下之物有莫大的仇恨。 这时湖面竟似起了风,水面荡漾的渐渐大了起来,激荡得船只都开始摇晃。 几条大船不得不散开防止碰撞,其中两条船重新拉起网,可是过了两趟都没见网中有什么大物,只是些小鱼小虾。 “大师,你不是说那东西冬眠后力量减弱,怎的还是这般生猛?”管豪一把抓起那老和尚,历声问道。 “管寨主,老衲也不清楚,照往年来看,这畜生冬眠后都会力量减弱,这从它掀翻渔船大小就可以判断出来,但那些往年记载都是在开春之后,这次我们提前动手,或许时间不对。”老和尚倒是不惧管豪的威势,说话有条有理。 “老和尚,莫要诓我!”管豪一听,怒道:“分明是你利用我,想借我之手除去这一害。” “那又怎样?”老和尚慢吞吞说道:“施主想称霸洞庭,若是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功绩,怎么让其它水寨从服?” “这…”管豪一时语塞,老和尚无疑说中了他的心事,只怪他自己轻敌,没料到这猪婆龙如此巨大,所以差点阴沟里翻船。 管豪气闷,随手一扔,将老和尚丢开,那东西此刻在船底游荡,伺机撞破船底,自己必须指挥船队离开,否则就将打雁不成,反被雁啄了眼。 老和尚被扔出几米远,正好落向顾磊,顾磊脚下一垫,将他轻轻放置甲板上。 老和尚爬起坐着,还在奇怪自己丝毫没有受伤,就听顾磊问道:“方丈,水中那物有何由来?可否告知一二。” 老和尚这才知道是身边这道士救了自己,也不客气的拽着顾磊衣服站起来,道:“多谢道友相救,老衲是湖边“定波寺”的住持,法号云平。” 两人见礼后,老和尚细细道来:定波寺原本是一座龙王庙,老和尚的师傅就是庙祝,四时向湖中龙王进贡三牲,可在一次在向龙王爷祈求风调雨顺的时候被那猪婆龙掀翻船不知所踪,龙王庙也没了香火逐渐败落,老和尚一气之下将龙王庙改成了定波寺,平日里还干着祈风求雨的活计,暗地里却记载着每一次猪婆龙作孽的时间和地点,试图找出规律,年复一年,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搞清了这猪婆龙的习性,并找到了其巢穴。 可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加上几个略通拳脚的徒弟,如何有办法除去如此大个的东西,但他打听道“泼风寨”寨主正因洞庭十八水寨总寨主的位置,和北面的“齐云寨”争的不可开交,双方互有损伤,起先这管豪有马希蕚支持,还占得上风,如今马希蕚夺了长沙后,就不大看得起“泼风寨”这样的小势力了,支援减少,管豪一家要出资与“齐云寨”斗渐渐吃力,而且想要现在归顺他的几个寨子同心同力,光凭武力也是长久之计,所以老和尚毛遂自荐,上门给管豪出了个主意,要他除去这洞庭一害,待声威大涨时,携威北上,一举降伏“齐云寨”。 只是他也没料到这猪婆龙实在太凶猛,威震南洞庭的断水刀管豪也不是对手。 此时管豪已萌生退意,打出撤退都旗号,命令不可谓不决断,可哪知那猪婆龙却纠缠不休,不想放过这些打扰到它冬眠的东西。 “咚”的一声,跟在后面的一条船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发生了侧斜,船上头目朝着管豪大叫:“寨主,有东西在水下袭击我们。” 话音刚落,旁边的船也接二连三的遭袭,有的被撞去了船舵,有的受创稍轻,但可见船体也受损,湖面一时漂满木板碎屑。 所幸没有人员伤亡,那些小渔船早就见势不妙远远逃开,而那猪婆龙似乎记恨上了这几艘大船,没去袭扰他们。 突然船体一阵剧烈摇晃,顾磊一把抓住毫无防备的老和尚,令他不至于摔倒,心想看来要出手了,若真被那猪婆龙弄沉条船,死伤必定惨重,虽说自己是来找管豪麻烦的,可不见得要让这些无辜水手搭上性命。 刚想到这,那猪婆龙背脊划过船底,从一侧钻出,又是一尾朝船扫来,那侧数名水手齐力拖动拍杆挡了一下,只见杆断人飞,管豪此时已换了一把铁枪,枪尖一捅,也没能扎破外皮,只是那龙尾力竭,被枪推了出去,没对船造成更大伤害,但这却激发了猪婆龙的凶性,身子一摆扭头朝管豪咬来。 管豪那敢正掠其锋,连连后退,那东西前爪搭到船舷,血盆大口撕扯张合间,无物不碎。 一时间,众人四下逃散,那猪婆龙追杀管豪,将船上建筑几乎全部摧毁,管豪仗着轻身功夫左躲右闪,直到退无可退,眼看那大鄂已经近在眼前,最后在倾倒的桅杆上借力高高飞起,方才躲过那猪婆龙猛地一扑,巨鳄从船另一侧重重砸入水中。 管豪铁青着脸落在断裂桅杆的碴口上,惊魂未定,扫了一眼下方一片狼藉的甲板,满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泄。 刚才顾磊护着几个和尚毫发无损的躲过了那巨鳄攻击,这年轻道士难断深浅,他也没有把握,在不交恶顾磊的情况下再找那老和尚的麻烦。 “少寨主,少寨主呢?”这时一清点人数,先前跟在管水身后的老渔民惊呼起来。 “刚才好像掉水里了。”一个水手回想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好!” 管豪脚下急蹬,“嗖”的一下朝船尾的方向奔去。 后方的湖面上,“泼风寨”少寨主管水正奋力朝船游来,可他身后的的湖里一片巨大的阴影正朝他而去,隐隐可以看见那猪婆龙的起伏间露出水面的脊背。 管豪越过船尾,一口气在湖面行走数十丈,渐渐力不从心,眼看就要接到自家儿子,可腹中已全是浊气,脸憋得通红,可丹田那口气就是再也提不上来,身子已经下坠,小半截腿没入水中。 “回去。” 耳边突然有人说道,一个身影超过管豪,一脚朝他蹬来,慌忙间管豪只能横枪胸前,那脚蹬在枪杆上,管豪借力倒飞,在空中换了口气,这才免了掉入湖中的囧境,管豪方有暇看向刚才相助之人,原来是那道士。 顾磊送回了管豪,离落水的管水已经不远,可管水身后的猪婆龙更近,似乎感到自己的猎物将被抢走,那猪婆龙巨吻一张一吸,湖水连同管水朝后倒灌。 “好孽畜!竟有这般本事!” 果然是物老成精,听那老和尚所说,这猪婆龙从他师父那算起,就已经在这洞庭湖中为祸数十年,算起来已超过百年,难怪身躯如此巨大,这般倒是不稀奇,可顾磊没料到它还有这古怪本事,能倒吸湖水,眼看那管水无论如何使劲划,就是不能游动半分,只要那猪婆龙大嘴一合,恐怕就是神仙来也没救了。 “我的儿…”管豪哀呼一声。 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就要命丧鳄口,还在半空中的管豪又不由怨恨刚才相助他的顾磊,若不是他的半路杀出,自己怎么也能同儿子一起面对那猪婆龙,却不想想自己就算赶到管水身边又如何,难道还有余力带着儿子返回战船不成,船上尚且不敌,水中更是那猪婆龙的主场。 顾磊顾不上管豪怎么想,他连那些水手都不想牵连,又怎会放任管水去死? 右手一掌推出,掌力正中猪婆龙张口的大嘴,那猪婆龙受此一击,闷吼一声合拢大嘴,对管水的吸力立刻消失。左手划爪,一股吸力凭空将管水提出水面,抓到身前,往后一抛,还在愤懑的管豪只见一个黑影朝自己撞来,定睛一看是自家儿子,慌忙中抛下横梗的长枪,一把抱住,两人倒退的身形更速。 顾磊救出管水,身子如蜻蜓点水般立在湖面上,查看着水中猪婆龙动向,看来这家伙不死心,在水中往赴游曵绕圈,侍机破水而出发动攻击,刚才它吃了个暗亏,知道此时水面那人不好惹。 也罢!既然不知死活,就除去此物,也算为湖边百姓造福,还了那日老阿婆送食之恩,虽然他并不需要。 顾磊本不打算费那力气,何况这东西长这么大不容易,他又不是除魔卫道的的真道士,但这猪婆龙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他了。 脚下水面突然炸裂开,水花四溅。 那猪婆龙从水中窜出,张嘴朝顾磊咬去,可怎么样够不着。 原来顾磊脚尖正好点在它的上颚顶端,整个人岿然不动,任凭猪婆龙如何折腾,都伤不到他分毫。 一击无功,“哗啦”一声,猪婆龙重新跌回水中,顾磊轻飘飘落于水面。 除了湖水拍打船面的声音,四周鸦雀无声,散落周边的几条大船上,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那一幕,包括回到自家船上的管氏父子。 “这道士真是吕仙在世不成?” 此念刚起,众人就见那猪婆龙再次从水中跃出,从道士前方正面扑来,血盆大口张的老大。“咔嚓”咬合间巨大的身躯翻转,湖水被其搅动,漫天水花中已不见道士身影。 “嘭。”的一声巨响,半截身子跃出水面的巨兽被直接捶飞出水,整个身躯完全暴露出来,十数丈的体长堪比一艘小型战船。 众人还没从巨响中回过神,又一声巨响炸起,一个身影从水中窜出,高高跃起,又是一拳重重砸在猪婆龙上颚,刚刚海再朝上飞的猪婆龙又被砸的朝下,此次那道士没等它落水,一连数拳,拳拳到肉,声声震耳。 “啪!”“哗啦。” 水花四溅中,猪婆龙砸入水中。 “死啦…” “这孽畜终于死啦!”老和尚第一个激动叫道。 众人欢呼一片。 立于水面的顾磊却面色凝重,半天不见尸体漂浮,那巨物皮糙肉厚外皮就如一层厚厚的甲胄,何况年老成精,其习性本能早已改变,就像小龙师父化龙一样,绝不会受现在看到的形体约束,自己的重击对其有多大杀伤力,自己也难以判断。 果不其然,脚下突然出现一个漩涡,越转越速,立足难稳,顾磊只得脚面互点,节节拔高。 就在这时,一条巨尾横扫而来,还未近身就已腥风扑面,顾磊暗道:好个畜生!在这等着自己。双掌运力,平推迎击。 “嘭” 巨力震荡之下,水面炸起数丈水柱,顾磊被直直震退,身体倒飞。 自从身体里内力变为真气后,在力量上还从未遇到对手的顾磊,今日首次吃了个亏,双臂发麻发颤,用真气走了一遍方消去不适。 “姑姑噜” 一招得势的猪婆龙在湖里打着滚,发出威吓的声音。 顾磊引颈长啸回应,脚下一蹬,身子如箭射出,团团炸裂的水柱在身后引爆,好久没能痛快打一场的他也来了兴致,全力以赴用纯力量搏杀。 两强相遇,碰撞声不绝于耳,只见一时道士倒拖龙尾,轮圆了砸在水面上,又过一会被那巨兽追杀的上窜下跳,接着两者绞在一起沉入湖底,搅动得湖水生气一片气雾,遮挡了旁边人都视线,瞪大眼珠也看不出战况究竟如何? 这一战打的天昏地暗,冬季日短,眼看天色都已经暗淡下来,却还未见胜负,船队中的人都开始焦急起来。 管豪早已后怕不已,自己怎么会想到来撩此怪兽的!万幸这不知名的道士突然冒出来,接过这劫,否则今天只怕整个“泼风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此时想走又不甘心,若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恐怕就再无一统洞庭的机会了,只盼两… “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船边水里窜出,落在船头。 没想到竟纠缠如此久,若非自己真气护体,气力绵长,还真不是此物对手,顾磊暗自想道。 船上众人没敢急于欢呼,只能愣愣看着顾磊,希望从他表情中窥得结果,可惜顾磊面无表情,目光只是盯着人群中的管豪,正思量该如何处理这厮。 好在管水先前和顾磊打过交道,知道这位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冷酷,否则也不会出手救下自己,连忙上前笑脸相问:“仙长,可是胜了!” 顾磊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管水高兴道:“那太好了,只是那东西的尸体呢?怎么不见浮出水面?”他一高兴,还想着用猪婆龙尸体震慑其它水寨的事情。 “混账东西,瞎问什么?”管豪见儿子和顾磊搭上话,也走过来,见儿子这话问的不着四六,训斥道:“道长为我洞庭百姓除此大害,功德无限,战利品自然归道长。”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想近处看看那东西,想来威风得紧。”管水嘟囔着回答。 顾磊莞尔一笑,这少寨主倒是少年心性,无啥城府,便解释道:“尸体卡在湖底礁石间,今日已天黑,明日再派人打捞上来便是。” “道长,不妨借一步说话。”管豪此时哪里还看不出,这道士是冲自己来的,只是不知其来意。 只是这艘船上层建筑早已经被那猪婆龙毁得不成样子了,管豪连忙吩咐人招呼其它船靠过来。 顾磊一副客随主便的模样,他也想探探这泼风寨寨主的意思,若是这人知道好歹,也免去自己动手的麻烦。 换过船后,两人在船舱内一番交流,不久,管豪便下令就地下锚安营,派船将那些四散的渔船召回并通知南十寨的其余水寨来此聚会商讨。 第二日,几名勇士自告奋勇下水,将那猪婆龙尸体从湖底捞出,巨大的身躯浮在水面上,众人看着不由啧啧称奇,那管水站在尸身上,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大声欢呼。 “孽子!”管豪咒骂一声,朝顾磊不好意思道:“犬子不懂事,还望道长见谅。” “无妨。”顾磊答道:“少寨主天性率真,况且方外之人也不在意那些。” “那道长为何?”管豪好奇道。 顾磊明白管豪这是问他为何要介入南北水寨之争,昨夜顾磊一道明来意,这管豪便表态自己与泼风全寨都受顾磊大恩,愿以顾磊马首是瞻。 “我自有用意,管寨主只需配合便是。”顾磊不想与他交代太多。 “是。”管豪恭敬道:“今日是上元佳节,我去吩咐备上好酒好菜,大家乐呵乐呵!” 今天是上元节么!顾磊这才想起日子,自己来回奔波,倒忘了时日。 蜀地崇尚五斗米教,上元正是天官赐福的日子,以前每到这时候,花飘飘就会缠着自己给她做花灯,然后师兄妹们去各家各寨游玩,可惜转眼间物是人非,也不知道师妹如今身在何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后蜀成都府,孟昶循例开放宫室,与民同乐。 这一日,朝臣宿老都会进宫,众人欢聚一堂,欣赏歌舞与民间技艺。 孟昶频频举杯,席下众臣也应和共饮。 这时候四下突然静下来,只余一个伶人咿咿呀呀的清唱,声音悲切,与此时气氛全然不同。 这异常吸引孟昶望去,问道:“众爱卿,此人所唱为何曲,可有人为孤解惑?” 群臣皆不答,孟昶只得一一点名,可点到名者依旧闭口不答,孟昶也不怪罪,待到徐光溥时,孟昶问道:“徐尚书学识渊博,主礼部多年,可为孤解惑否?” 徐光溥亦不想答,但见孟昶竟双手捧杯高举,无奈道:“伶人所唱之曲为《南老子》,意思是一个叫南老子的老人哭述他老无所依,没有儿子。” 孟昶微笑颔首,举杯不饮。 徐光溥心中悲呼,知道自家大限已到,举杯一饮而尽,离席跪地祈求道:“今日上元佳节,本该家人团聚,老臣祈见慧妃一面。” 孟昶微笑不答,直勾勾盯着跪伏的徐光溥,半晌,引杯浅酌,道:“准。” 徐光溥叩首,离场而去,自去后宫寻淑妃见面。 孟昶哈哈大笑,场面回归欢乐。 后宫之中,花飘飘正安坐椅上,翻看着面前的账目。 随着她的纤纤细指捻起下一张,战战兢兢站立下方的木娘子的心刚稍安,见她又有停下的意思,不由将心一下又提了回来。 花飘飘手一顿,思量片刻,终是翻过那一篇。 时间一分一秒,木娘子却站立不安,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丝毫武功都不会,她却没有一丝敢小觑的心思,这些日子见多了花飘飘的手段,当日受命监视花飘飘的那种高高在上心态早已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孟昶体胖怕热,夏日几乎不让美人近身,可自从见过花飘飘后,竟然喜欢睡卧于花飘飘怀中赏景畅饮!无他?木娘子眼见到花飘飘将自己弄来的各种药物调配服下,身体就变得清凉无比,所以没过多久,花飘飘就被封为才人慧妃,本来以孟昶对徐光溥防范之心,花飘飘就算封妃也难得恩宠,可偏偏自此孟昶竟离不开她了。 而且从那时开始,木娘子就日防夜防,生怕中了花飘飘的道,可依旧没防住,每天子午疼痛不已,木娘子仗着徐光溥的势,直接向花飘飘讨了解药,解药无误疼痛消失,木娘子自以为无碍了,那知过了几日,疼痛变成了奇痒无比,木娘子又讨解药,当面服下奇痒立消,这次木娘子有些怕了,没事都远远躲着花飘飘,可就算这样,没多久再次中招,子午两个时辰人事不省,外人看来浑身僵直,可木娘子自己却是清醒无比,就是不能控制身体分毫。 几次下来,木娘子早已没了心气,每次与花飘飘单独相处都是心惊胆颤,度日如年,可她又不敢上报徐光溥,怕自己的无能导致主家放弃自己,又担心自己这样实质上的背叛会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花飘飘提出要查看历年由木娘子经手的账目,拖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交了出来,但她还是有所保留的,她怕这位知道了真相,不会再饶恕自己。 “去岁五月,从军中转交了一批军械给“芙蓉堂”,亏了无千两,这是怎么回事?”合上账本,花飘飘喝来口茶,闭目沉思的她突然问道。 木娘子咯噔一下,保持镇定道:“是军中一些年久失修的东西,处理不了,想转卖出去,可惜实在太破了,老爷接手后一直堆在仓库里,“芙蓉堂”压价得厉害,老爷怕砸在手里便低价卖了。” “呵。”花飘飘轻笑,道:“什么时候诸葛连弩,床子弩都成破烂了?” 木娘子噗通跪下,叩首讨饶道:“娘娘饶命啊!奴婢也是听命行事,其中缘由并不清楚。” “起来吧!”花飘飘眼皮都没睁开,轻描淡写的放过了木娘子:“别磕花了脸,被他人看出破绽。” 破绽?满腹疑问的木娘子战战兢兢的爬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 花飘飘手指叩着椅子扶手,轻轻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其实在郑鹤背后支持他的,一直都是徐光溥。” “陛下心宽体胖,哪有那闲功夫练什么武功,一直窥视巫山秘法的也是他,对了!我大师父轮战先帝帐下高手的时候,陛下也还好小,这些陈年往事也只有现在还在的当事人知道吧!” “所以他以配药的名义接近大师父,暗地里打探消息,再联合郑鹤,郑鹤一心想报仇却被不愿轻启战端的陛下压制,而他这“睡相”要想不引人注意,必须要有外部压力来分担,所以两人一拍即合,两人一内一外联手蒙骗陛下,以陛下的名义灭了巫山,可惜天不遂人愿,郑鹤在大理边境碰了个钉子,南唐国师宋齐丘也恰巧出使大理,朝堂上下都认为南唐与大理结盟,所以任由他巧舌如簧也没法打动陛下不轻启战事的心,没办法,郑鹤只好私下去南唐询问对方的意思,结果被人斩断了经脉,成了一个废人。” 说到这,花飘飘咯咯咯大笑起来,问道:“木娘子,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木娘子此时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花飘飘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她也不清楚,但听了花飘飘的话才明白老爷为何如此急迫行事,可花飘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刚到府上的时候她还对政事一无所知,短短数月就像变了一个人。 “娘娘,奴婢目光短浅…” “得了,你听着就好了,整理下妆容,小心被他看出破绽。”花飘飘说道。 又是破绽,他?难道老爷会进宫,陛下会准许吗? 木娘子一脑袋浆糊,浑浑噩噩的重新梳理,内心挣扎不休。 这时有人在外通禀到:“娘娘,礼部尚书徐光溥徐大人求见。” “哐嘡”,木娘子手一哆嗦,梳子掉落。 “让他们等一会。”花飘飘说道,似乎对此了然于胸,示意木娘子赶快收拾。 徐光溥一进内殿,扫了一眼花飘飘身后的木娘子,见她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心中大定。 自己真是所托非人!郑鹤这个蠢货,接二连三的坏自己大事:一开始没拿到巫山秘法暂且不论,边境挑衅遇到宋齐丘,如今成了个废人,手下也控制不住了,否则今日自己怎会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什么“南老子”?不就是要老夫去死,否则死的就是老夫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吗! 真以为老夫会在乎!南老子会哭,我徐老子可不会!徐光溥恨恨想道:“只是势比人强,席间即无人给自己报信,也没人为自己说话,就证明昔日盟友下属都已经反水了,自己不死都不行了!” 幸好老夫还有后手!徐光溥想着上前几步跪倒,道:“臣徐光溥叩见慧妃娘娘。” 按理说做为慧妃的父亲,礼节上此时应该象征性的叩见,就被慧妃免礼,可徐光溥一个头叩下去也不见慧妃表示,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爬在地上徐光溥悄悄抬头望去,却见慧妃正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再看其身后,木娘子眼神瞟向自己身后,徐光溥明白这是有外人在。 “徐大人,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奴才还得回去给陛下复命。”身后领自己来的那个太监催促道。 “父亲请起吧!” 这声“父亲”又让徐光溥安定下来,装做老态龙钟的缓缓起身,四下观察一番,果然发现殿内比平日相见多了许多宫女太监。 孟昶变精明了,但是无妨,这也不过是自己一招拖手,想见胜负还早呢! “娘娘,老臣自感时日无多,今求得圣恩,与娘娘相见最后一面,还请娘娘对老臣身后事照拂一二。”徐光溥直言道,眼睛紧紧盯着花飘飘的表情。 花飘飘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既不表示夜不说话。令徐光溥不由怀疑她是否想反悔:“这小娘皮莫非以为自己以后制不住她了!” “娘娘,老臣那几个不肖子老臣自己也见只生厌,娘娘以后要是不想见他们就不见,但是娘娘若是想家了,不想回老宅就去百花坊的那处宅子吧!老臣将那处留给你做个念想。” 百花坊的宅子正是花飘飘当日到成都关押的地方,果然徐光溥一说,花飘飘动容,眼圈一红哽咽道:“父亲!女儿明白。” 徐光溥见她服软,深鞠一躬就待离开。 “且慢!”就听花飘飘一边叫道,一边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她这一动,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围拢过来,就连徐光溥身后那大太监也惊叫道:“娘娘不可!” “有什么不可?”花飘飘大步向前,先走到那大太监身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怒道:“混账!本妃要送别父亲,你敢阻拦?” 此举别说那些宫女太监没想到,就连徐光溥也没想到,心中暗赞:这才是老夫选中之人应该的样子,可惜时日太短,否则都不需要行险假死了。 花飘飘震住殿内其它人,缓缓走到徐光溥身前,为其整理衣服仪容,轻声道:“父亲,珍重。” 徐光溥坦然受之,转身殿门,在那大太监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偏房,房内案几上摆这一段白绫,一杯毒酒。 那太监抚着刚才被慧妃掌扇的地方,阴阴道:“徐大人,选一样吧!” 徐光溥先拿起白绫,打量片刻又放下,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是夜,徐光溥回到家中,卒。 同时,慧妃娘娘手指捻着一颗药丸,在灯前细细观看。 跳动的灯火照得她那张小脸忽明忽暗。 “娘娘…” 身后传来木娘子颤微微的声音。 “说。”花飘飘笑盈盈的说道:“有什么想说尽管说来,这宫里冷清,今后我们可要相依为命啊!” “是…”木娘子努力稳定心神,才继续说道:“老爷…那位徐大人,是不是活不过来了?” “你说呢?”花飘飘捏着药丸转过身,道:“我配不出大师父所制的假死药,可要仿造一颗外表一样的却不难。”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就是这厮!”黎家寨的寨主黎川阳恨恨说道:“这厮六七月间便会从堤破处入江,为害沿岸百姓,枯水季才会回湖里潜藏,不是它,我黎家寨也不会南迁。”说着一剑捅在猪婆龙腹部,剑尖擦入半寸便再也无力,这巨兽现在已死,要是活着估计只能擦破点皮。 此时那猪婆龙已被拖到湖中一座小岛中央,赶来的南十寨船只也齐齐按照要求,停靠在小岛南面。 各家寨主看过猪婆龙尸体,就大概猜出这不是管豪手笔,管豪的断水刀法没办法做到在不毁坏尸躯的情况下,杀死这头巨兽,所以都在等待管豪自己揭开谜底。 尤其泼风寨要求留出小岛的北面泊位,心思灵动的已经在猜测真正的主谋,大多猜的都是马希蕚,因为整个北面小岛都留着,有虚位以待的意思,但又有几分不像,因为管豪划分泊位的时候南北恰好一半,又有几分分庭抗礼的意思,所以这些人也只是心中猜测,没人问出来。 其它人不问,管豪也只管装傻,反正顾磊不在,他可以借机先借势统一这些人思想,那样“齐云寨”到的时候才有实力接着斗上几个来回。 那日顾磊吃过上元节的酒宴便离开了,虽然相处时间不长,管豪还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到顾磊与“齐云寨”也并不亲近,既然如此,他泼风寨也不是没有机会,反正无论投靠马吸蕚的南楚还是投靠北周没有区别,只要能压过齐破空就行。 日子很快,这天湖面黑压压的出现了一片帆影,从北面而来,声势浩大,一早惊动了等待的众人。 各家登高一望,看见打头的船上悬挂“齐”字期,这才明白管豪那奇怪的安排。 这几年南北水寨打得不可开交,但真正出力的还主要是齐云寨和泼风寨两家,这次要不是事出突然,估计有的寨子都能收到对面的消息。 “管寨主,许久未见,近来可好?”齐破空走下踏板,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 对于齐蓝带回来的消息,他开始是不敢信的,正在犹豫间,顾磊就亲自找上门了,还说与泼风寨谈好了,只需过去会盟即可。 这他自然不肯信,麻杆一再做保也说不动,齐蓝齐紫轮番劝说下才将信将疑的同意,可又担心管豪搞鬼,于是尽集北八寨船只一起,浩浩荡荡前往会盟地点。 齐破空这番作态,管豪却心中一喜,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这齐破空如此不给顾磊面子,看来是不知道这位道爷的能耐,如此一来,管豪也不回应齐破空,领着南十寨众人晋见顾磊,众星拱月般将顾磊迎上岛,好不恭敬。 这也怪不得齐破空,一来因齐蓝的“二嫂”身份,顾磊自然对其师父的齐破空有几分尊重,二来顾磊低调惯了,与几个小辈弟子同辈相交,尤其齐紫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因为先前的事,还敢给顾磊甩脸子,齐破空看着眼里,误会顾磊只是那家道门弟子,没太当回事。 这下见管豪他们对顾磊恭敬无比,心中自然惊诧,可毕竟是老江湖,面上不动声色,倒要看看这南十寨搞什么鬼。 直到走到小岛中心,看见被悬吊着的巨大猪婆龙,又听得南十寨各家寨主对顾磊的吹捧,才明白自己犯了错,竟冷落了正主。 恨恨蹬了一眼挤到最前面看稀奇的齐紫,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日后有得苦头吃,齐破空朗声道:“古有周处除三害,今道长为我洞庭百姓除了这恶龙,齐某代洞庭百姓谢过道长大恩。” 见众人目光聚过来,齐破空话锋一转接着说道:“马希蕚此人乖戾,为夺兄长之位,强启战端,横征暴敛鱼肉乡里,某些人为虎作伥也算一害,不知道长为何手下留情,放过此恶?” “好你个齐破锣,我待你是客,你却挑拨我等南十寨与道长的关系!”管豪一听破口大骂,说着就要和齐破空动手。齐破空人身姿挺拔风流倜傥,可惜却是一副破锣嗓子,所以有个“齐破锣”的外号。 “哼!什么客啊主的。”齐破空激怒管豪,却对管豪的做势视若无物,拱手对顾磊道:“我这是怕道长被某些人蒙蔽,三心二意坏了道长大事。” 顾磊轻轻将管豪抽刀的手按了回去,道:“管寨主,齐前辈一句玩笑话而已,我自知寨主心意,洞庭十八水寨本就一家,分什么南北!大伙先坐下叙叙旧。” “哼!”管豪也冷哼一声,借坡下驴不与齐破空计较,将顾磊软磨硬推请上主位,这才与齐破空两方人马对面而坐。 众人坐下,除了齐破空与管豪还相互冷着个脸,其它都明白今日反正打不起来了,相熟的敬酒吃菜,不大会就气氛热烈起来。 顾磊给两位大寨主各敬了杯酒,也再懒得管他俩的置气,去各桌劝酒。计划有变,原本要降伏“泼风寨”,就算顾磊不愿多造杀孽,至少也会吸去管豪内力,其它不服的同样处理,这样来自然是“齐云寨”一家独大,但现在管豪见识得快,全须全尾的降了过来,两家互不相让,就要分个胜负,虽然不能像以往那样血斗,但按江湖规矩,总是要走了一着的,至于是什么方式,顾磊懒得管。 管豪齐破空虽然互相瞪着个斗鸡眼,其实心思都在顾磊身上,看到顾磊向齐蓝敬酒时,颇为礼貌,齐破空自是高兴万分,可管豪不免起嘀咕,还当顾磊大约仰慕齐蓝,生怕顾磊后面行动时,会因此偏向“齐云寨”一方。 酒过三巡,管豪左想右想不保险,问道:“我等皆愿以道长马首是瞻,可这许多的人马分属各家,道长打算如何统一号令?” “管寨主问得好!”顾磊笑道,此事他早已成竹在胸,指着麻杆不慌不忙回答道:“那是我丁叔,擅长水战,我任命他为十八寨总教习,训练众人水战之术,待大家熟悉了旗号鼓金,那时便可打出我洞庭水军的旗帜,自立山头推翻马希蕚的暴政,还洞庭百姓一片清明之地。” 顾磊说完,齐破空不由点了点头,麻杆的实力他清楚,短短时日,他“齐云寨”的水战实力就上了一个台阶,尤其是“齐蓝号”上的水手,士气都比其它船只的高昂。 管豪见齐破空同意,自然不会反对,尤其顾磊还点明了麻杆是他的人,这次北八寨来的时候,船队阵势森严,比起以往那种乱哄哄一窝蜂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自己开始还以为是齐破空长进了,原来是这位,看来这麻杆似的中年人定是在水战上有两把刷子。 “各家寨主自领本寨,皆做水军统领,其中齐管两位另领三寨为左右水军大统领,余下几寨充做中军,由我统管。”顾磊不想打散各家人马,主要时间不够,南北两方的矛盾不是短时间能化解的,自己只能暂且将他们集中在一起行动。 管豪齐破空心中同时一松,两人都拉不下脸服从对方,顾磊这样的安排正好。心道:这样最好,找上三家相熟水寨并寨独成一军,那些墙头草就交给顾磊处理。 只要这俩刺头不找事,洞庭十八水寨其它人没人再找不自在,看过那头猪婆龙尸体,谁都知道这位看似温和的小道士其实是一个人形巨兽,能赤手空拳打死巨硕猪婆龙,这里的人全部上只怕也不够对方一支手打的。 暂且将十八水寨由捏合到一起,而且麻杆也在随后的训练中迅速赢得了众人的信服,顾磊再交代了齐管两个一些事,便启程离开。 南楚局面已危如悬卵,顾磊四处奔波也只是创造了那么一丝机会,真要有所作为,还需最重要一步。 此时南唐都城金陵城的城门外,周十三正焦急的等待着,不时朝远处眺望,眼看就要关闭城门了,道路上依旧没看到自己等的人,周十三内心更加焦急。 天色渐暗,城门小尉已经来催促了几次,周十三也焦躁起来,城门关闭时间错不得丝毫,出了事这小尉与自己的头都不够砍的。 “牟校尉,多谢关照,我就不回城了。”无奈中周十三决定先在城外住下。 “周大管家请自便,牟某职责在身,就不多留了。”那小尉客气说道,转身就要招呼兵士关闭城门。 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隐有马蹄声,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声呼叫着:“莫要关门!” 此时时辰已到,那牟姓校尉哪敢耽搁,挥手就要命手下关门,哪知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转头一看拽住自己手的正是那周府管家周十三。 “周大管家快放手,误了时间是要被砍头的。”牟校尉急了,拼命想挣脱,可被周十三死死拽住,一时半刻脱不了身。 “牟校尉,得罪!”周十三一边道歉,一边将一锭金子塞入牟校尉怀中,道:“出了事都由周家担着。” “周家担得起么?”牟校尉还想喝声让周十三放开自己,就觉腰间已被顶上了一把刀子,耳边周十三挂着笑冷冷道:“担不担得起我不知道,反正这门暂时不能关。” 两人这一纠缠,远处那骑士已到跟前,看见周十三,翻身下马,接替了周十三,道:“大管家,小姐就在后面了,半路马车车轮坏了,耽搁了一些时间。” “别废话,看好他。”周十三说着,朝城门处走去,边走边高声笑道:“牟校尉何须急于一时,樊楼我请不起,那勾栏听曲还不简单,下值去便是。” 城门处兵士听了哈哈大笑,又无长官下令,一时竟忘了推动城门,周十三适时抛了几锭银子,引得兵士纷纷争抢,城门处一阵骚动,一时半刻是无法再关门了。 不大会,城外远处一辆马车急速驶来,经过牟校尉身边,眼看就将趁乱进了城。 牟姓校尉此时却趁骑士不注意,挣脱看管朝城门跑去,大声呼叫:“快!快关…” 只是刚张口,“关城门”这几个字没出口,那马车之中一道寒光射出,正中他哑穴,后面的话再也叫不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噗”一节钗头掉落泥土中。 周宪将掰去钗头的发钗插回发中,在颠簸中重新坐好。承接了赵婉儿一身内力后,虽然顾磊只给她短暂的教导,但以她的聪慧,又有躲天步来悄悄练习,已经逐步掌控了身体里新的力量。 李弘冀被打伤后,再也没来骚扰过她,船队一靠岸便向金陵发出了报捷的战报,周家得到信息立刻派人将她接回来,周家老祖吊着一口气就是不咽,家里人揣测是要等她回来见最后一面。 马车飞驰中穿过城门,朝着周家而去。混乱的士兵这才发现似乎误了关闭城门的时间,纷纷朝呆立在城外的城门尉看去。 周十三走到那牟校尉身边,勾肩搭背的说道:“这次多有得罪,周家会铭记在心的,城外有一个庄子,我周十三可以代为做主,送于校尉,这里的事周家自会上下打点,校尉不用放在心上。”说着在牟校尉背上拍了一记,他不知道牟校尉只是被点了穴,还当他为误了公事担心。 不过也凑巧,他这一下正好解了牟校尉的穴,周宪毕竟对武功理解尚浅,而且牟校尉当职,身上铠甲穿备齐当,那半截钗头射在铠甲上,内力不足以渗透过多,这会穴一解,牟校尉“啊”的一声叫出来。 周十三一把捂住他的嘴,道:“莫声张,真想被砍头不成?” 那牟校尉想想事已至此,恨恨瞪了周十三一眼,点了点头。 马车还未停稳,周宪已跳了下来,踉踉跄跄的朝后堂跑去。 沿途的之人散做两旁垂手而立,老祖期盼的人终于赶回来了,人人心中送了口气,又有些压抑,稳如磐石的周家因老祖的即将离世,可见的飘摇起来,不知这位被赋予厚望的大小姐能不能撑得住大厦。 周宪来到后堂门口,一位面目娇好的妇人抱着一个襁褓中婴儿等在门口,见周宪到来,迎上前来,道:“老爷吩咐的,你带上妹妹一起进去。” 周宪认得这是给她添了一个妹妹的姨娘,那么襁褓中就是自己还未见过的妹妹了。 若是往常,周宪可能眼都不会带一眼的,今天却不知怎的,心一软伸手接过那个襁褓,怀抱着抬腿进了后堂。 后堂内除了一个常年侍候老祖的老仆,就只有几个医者模样的人,周宪移步到老祖床前,那个老仆一挥手将那几个也赶了出去,这才在老祖耳边轻声唤道:“老祖宗,孙小姐回来了。” 第一遍老祖还没有反应,到第二遍时,老祖眼皮微微颤动,那老仆提高音量又唤了一遍。 老祖缓缓睁开眼睛,先茫然的望了一下,收束焦距看清床前真的是周宪后,眼光不由亮了几分,接着老祖目光看向那个老仆,老仆一点头,从老祖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倒出瓷瓶里的一颗药丸,剥去封蜡,喂入老祖口中。 周家老祖此时全身已不能动上分毫,哪有能力咽下药丸,那老仆手掌运劲,先在老祖喉间一摸,老祖喉头打开,自动“咕咚”一下将药丸咽了下去,那老仆手不停,一路顺着食道点按,直到停在胃部上方。 周宪以前不懂,如今早已看出这个老仆原来也是个高手,至少内力修为不会在她们周家第一高手周徳之下。 老仆帮助老祖运化了丹药,老祖眼见气色好了起来,过了不大会,老祖示意老仆将他扶了起来,靠在枕被上。 老仆做完这些,远远走到门口垂手站立。 周宪乖巧的走进了一些,老祖伸手拍了拍床,她听话的乖乖坐下。 老祖的目光在她和襁褓上来回。 “老夫错了。”老祖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周宪以为自己听错了,讶异问道。 “唉…”老祖长叹口气,道:“学艺不精,错的有些离谱。” 见周宪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老祖没再管她,自顾自的说着:“不过大道五十,天演四九,遁去的一,老夫还是有机会的。” “又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周宪不由瘪了瘪嘴,老祖见到嘿嘿笑道:“知道你不感兴趣,我不说了,就交代几件事吧!” “离那个小子远点,那小子就是个灾星。” “啊!”正规规矩矩聆听老祖吩咐的周宪哪里会料到老祖突然提到顾磊,在老祖那看透一切都目光中倔强低下头。 “罢了!”老祖叹气道:“你不听我也没法,不过老祖我得求你一件事。” 也不管周宪是否答应,老祖接着说道:“我走之后,你那父亲一个人是撑不起那么大的家业的,所以老祖我求你不要那么早离开家,好么!” 周宪咬着牙点了点头,她知道老祖说的意思,是要她利用她最厌恶的那个身份,再护佑周家一段时间。 见周宪答应,老祖轻拍着襁褓,道:“去吧,讲你父亲叫进来。” 周宪抬头看见老祖似乎这么一小会,精神又开始萎靡起来,不敢耽搁,抱着妹妹赶紧走向门外,经过那个老仆,老仆对她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 周宪看见老仆将从先前瓷瓶中又倒出一颗药丸,捏碎封蜡,正当周宪以为他要再喂给老祖时,他一把塞入自己口中,一言不发的找了个地方跪坐下来。 “小娥,老祖还好吗?” 周宪刚出来,赶到的周宗急忙问道。 “父亲赶快进去吧!老祖支持不了多久了。”周宪回答道,看来那药丸只能激发人体潜能很断的时间,还是剧毒之物,从老仆服下时周宪就已明白。 周宗一提衣服,跨过门槛就往里走,老祖的安排他不敢反对,坚持这时候才服用“回魂丸”就是为了见周宪,在老祖心中,自己这个周家家主不如自己的女儿,他早已习惯了。 周宪冷冷看着堂下一堆周家人,心中纠结无比,护佑周家,也就是护佑这些人,他们和自己是血亲,可自己该冒着付出一生幸福的风险来保障他们吗?自己答应了老祖,要是他来时请求自己与他离开,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啊…咿呀。”一阵咦咦啊啊的声音在周宪怀中响起,周宪这才发现怀里的小妹妹不知什么时候拽住了自己挂在胸前的那对耳环,小东西一直不哭不闹,周宪都没顾及到将她交还给那个姨娘。 “你喜欢啊!”周宪一根手指挑逗着自家妹妹,轻轻笑道:“那你快些长大啊!都送给你好不好?” “老祖…”一声悲呼在堂内响起,堂前的周家人纷纷骚动起来,有人哭丧着坐倒在地,有的从周宪身边朝堂内跑去。 周宪一时也愣住,老祖在的时候如擎天之柱,将周家所有人庇佑在他的羽翼之下,现在这柱子垮塌了。 自己能扛起这副重担吗?周宪扪心自问,望着稍上明月愣愣出神,脚下却不由自主的使出凌波微步,让开那些冲过来的家人奴仆。 这一幕恰巧落在那位忠心殉主的老仆眼里,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神不由一亮,转瞬又暗淡下去,周家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一个会高深武学的女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哎呀。”周宪轻呼一声,吃痛中佯做发怒看着使劲拽挂绳的小妹妹,小东西需是饿了,想把耳环塞到口中。 “这你都可吃不得。”周宪伸手将耳环扯出来,环顾四周寻找小东西的奶娘,这时府里一片慌乱中,哪里找得到人。 突然周宪想起什么,转身向着伙房走去。 先熬个鱼汤顶一下吧!那家伙这么大时吃的可香了。这么想着周宪心一下定了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周家这么大,能护多少算多少。 周家老祖仙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金陵城,东宫太子府的一座小山上,李景遂与手下文士正在赏月。 “殿下,周家那老狗死了,父债子偿,不能放过周宗那家伙。”文士恨恨说道。 李景遂愣愣望着天空,没有回答。 “殿下?”文士犹疑的叫道。 “啊。”李景遂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文士又重复了一遍。李景遂深思起来,半晌说道:“不可,本王今非昔比,不能轻举妄动。” “陛下驳回了殿下的请辞太子位,说明他还没有把握将我等连根拔起,若不能杀鸡儆猴,我怕其它人会起二心。”文士劝谏道。 “他的心思都在扶持弘冀与我打擂台,暂时不会亲自下场的,父皇所传基业他还不敢乱来。”李景遂否决道。 “那…”文士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李景遂问道。 文士一拱手,道:“群臣在私下传那老狗留书的谶言,都有了好几个版本的猜测。” “都怎么说?” “卑职整理了一下,发现不论那种推演,都离不开前面那“双珠落玉盘”的说法。”文士说着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听说那李弘冀在救回周家女后,曾一度想用强,后来被匪徒打伤才没有得逞,殿下不妨考虑一下…” “住口。”文士还未说完,便被李景遂喝住,只听李景遂训道:“仔细被王妃听到,这些无稽之谈听听便罢。” “是。”文士一阵沉默,劝道:“殿下,天太凉,还是先回去吧!” “你先去,我再待一会。”李景遂挥了挥手,自言自语道:“该来了呀,怎么还没来呢?” 文士狐疑的看了看李景遂,可又不好再劝,三步一回头的离去。 自从在祭天台上,李景遂中了周家老祖的招,一身强盛内功被化了个一干二净,事后,太子府幕僚想尽办法也无法恢复,说来奇怪,别人都在担忧,偏生李景遂不甚在意,仿佛一切都已看透的样子,令他们这些忠心手下都有些想不通,后来从王妃那传来消息说,当时殿下灵魂出窍,见识得许多神奇,至于是什么,殿下不说,所以其它人也不知道,但是文士最近就亲眼见殿下无意中将毒酒泼入池塘,轻松化解了一次暗杀。 “殿下,好雅兴!”一个声音突然在李景遂身后说道。 李景遂猛的一回头,看见来人,赶忙喝退惊乱前来护驾的卫士。 “你怎么才来?”李景遂推开左右护卫走上前道:“我还以为郭荣没看懂我给的暗示。” “有事耽搁了。”顾磊回道,大哥郭荣确实没看懂,只是后来船上时几兄弟讨论到李景遂时,赵匡胤评论李景遂的话提醒了顾磊,所以他才会专门跑一趟金陵,想从这打探些消息。 赵匡胤的原话是:李景遂此生只怕只能坏南唐之事了,南唐越兴盛死的越快,比如这次攻伐南楚,若是顺,李璟早晚拿掉他的太子位,若是不顺,才可以继续做个背黑锅的东宫太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当时郭荣也对赵匡胤一针见血的分析击节赞叹,所以顾磊印象深刻,所以才悄悄潜入,偷听了李景遂主属二人的谈话,确定了他的立场这才现身与他见面。 “是你!我家殿下与你们两清了,为何还上门打扰?”惊慌返回的文士认出顾磊,不等李景遂说话,急急问道,生怕主上再惹出乱子,与敌国私通可是大罪。 “放肆!”李景遂喝斥一声道:“道长是我多年故交,特意来为我疗伤治病的。” 转头装模作样对顾磊拱手到:“一别多年道长竟还是这般样子,世间仙法真令人羡慕!” 李景遂这么说主要是怕手下人传出去,至少他有个交代。 “道长,是我孟浪了,见谅。”那文士反应过来,也补救道。 “不知者不罪。”顾磊也随口掩饰道:“殿下风采依旧,何须羡慕我这闲云野鹤!” “伸手。”顾磊说道:“我先替殿下把把过脉,有言在先,若是贫道无能为力,殿下勿怪!” “道长请。”李景遂伸出左手,那文士见状挥退护卫,给两人谈话留出空间。 接下来顾磊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番,两人小声交流了情报,李景遂不知他能屏蔽声音,顾磊也没显露能力。 原本南唐皇帝李璟已决定除去这位皇太弟,那么自然不会将后续的南楚攻略让他知晓,但身为兵马大元帅的李景遂对情况也不会一无所知,因为李璟为不让他起疑心,不会明着防他。 从兵马粮草的调动,李景遂就能判断出许多东西,所以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李景遂才将他知道的情况说完。 顾磊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表示他知道了,摇头是他如今对李景遂失去的功力也毫无办法。 李景遂眼里失望一闪而逝,他亲眼见过顾磊救治郭荣和赵匡胤的情形,如果别人没办法还不用绝望的话,但顾磊也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罢了!”李景遂自嘲一笑,道:“没了那东西,皇兄对我至少放心些吧!” 顾磊无心关心他们皇室兄弟间的龌蹉,略安慰了几句便欲离去,却被李景遂叫住,道:“周家那位老祖仙去了,周家小姑娘也赶回来了,听说见了自家老祖最后一面,你不去看看吗?” 他是从那天情况判断顾磊和周宪之间有关系的,今夜突然问出让顾磊不由一愣。 “周宪回来了!”顾磊的判断中,他出手打伤了李弘冀,周宪就会很安全,若非如此,十个李弘冀在施冬青赶来前也被他杀了。而周宪要回到杭州海岸,再赶回金陵还需几日,没料到今日便回来了,所以根本没打算夜探周府,一时不由踌躇起来,见到她说什么?自己真的害怕控制不住再次将她强行掳走,她刚失去亲人,会心甘情愿和自己走吗? “道长不妨多留一日,明日我去拜祭周家老祖时一起。”李景遂见此已经确信自己的判断。 “殿下,这有些不妥。”那文士反对道。 “有什么不妥的,我如此低姿态,皇兄陛下有什么不满意的?”李景遂戏蔑道。一般以李景遂皇太弟的身份要等朝堂各位拜祭过才会去,毕竟身份地位在哪摆着的,但李景遂偏偏提前去,就是想将事情挑明,让李璟给他一个交代,给过去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个结论,祭坛上发生的事情如今只是在百官中私下流传,而且人云亦云,具体如何都只能猜测,如今谋害自己的执行者周家老祖也死了,真相眼看就要被埋葬了,自己受的苦可以忍,但不能白受,李璟想悄无声息的冷处理,他可不答应,如果说以前这皇太弟的位置是为了平衡朝堂,现在这位置成了自家的保命符,自己可以假意推辞,却万万不能让李璟真的顺水推舟的给拿掉了。 第二天,一早就到周家祭拜的皇太弟殿下,着实让所有人吃了一惊,灵堂内匆忙出来回礼的周家重要人物恭恭敬敬将皇太弟殿下送出府。混在太子府仆从中的顾磊一脸失望,因为他没有在周家人中看到周宪,那个穿戴孝衣的女子是个身形肖似的冒牌货。 只是这时他无法从人群中脱身出来,否则他真想就此在周府打探一番。 追随李景遂从周府出来,李景遂看着一脸不悦的顾磊问道:“怎么?那丫头不搭理你吗?” 顾磊摇摇头,没有说话,大街上也不好解释,先随他们回府,自己再找机会来查探。 就在这时,侧面一颗石子破空射来,顾磊轻松抄在手中,朝着石子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街边人群中一个俏影正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不是周宪是谁! 千言万语汇成一眼,心灵相通会心一笑,周宪一个闪身隐入人群中。 “道长,在看什么?”李景遂好奇问道,虽然失去了功力,但曾是武力顶峰的他感应和敏锐还在,刚刚还有些惆怅的顾磊一下如同换了个人,所以他也顺着顾磊视线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未见异常。 “殿下,就此别过吧!”顾磊心愿已了,不想久待,对李景遂拱手说道。也不等李景遂回应,催马离开队伍,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李景遂忙道:“我送你出城。” 顾磊头也不回高声答道:“留步。” 李景遂目送马儿载着顾磊在街角消失,心里有些失败,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自比郭荣不差半点,还打着收服这少年人的算盘,否则也不会提议今日来祭拜周家老祖,就是想用周宪将顾磊羁绊在此处,方便他行事,可顾磊却好不留念的离去,令他一番心思全都作废。 “殿下。” 文士担忧唤道,这段时间东宫受的打击太多了,而且一大堆人堵在街道中央实在过于醒目。 “回吧。”李景遂意兴阑珊道,复而振作精神策马前行,吩咐道:“回去再上几道请辞折子。” 文士先是一愣,明白过来高兴应道:“是。” ———— 周宪回到周府,没进灵堂先唤过老妈子问道:“刚才替我的是谁?” “是三老爷如夫人的丫环,老奴看她与大小姐身量相似,太子祭拜主家不可缺,便做主让她代替大小姐。” “嗯,做的很好,一会记得替我赏她。”周宪淡淡说道。三房的那个丫头她依稀记得见过,身才与自己肖似,尤其是从背后看,但脸型还是有些差异。 “可惜。”周宪暗叹,不过就算那丫头再像也不会能用,先前自己灵光一闪的想法要实现必须慎之又慎,所选之人必须和身边人毫无关系,自己一直被皇室盯着,一举一动都不能行差踏错。 摸了摸手臂那颗“守宫砂”的地方,周宪默默盘算着。 自己被匪徒绑走,后面又出了李弘冀这么档子事,相信宫里哪位不可能不知道,急急来查看可以理解,周宪只是没想到哪位对老祖的谶言信任如厮,老祖在时还好,如今老祖走了,哪位可能逼迫更甚,看来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脱离宫里的视线,必须想个法子才行。 先前就是为了接待宫里来人的查看,所以才错过了太子李景遂的拜祭,若不是自己反应快,想到事出反常必有妖,差点都不能与他见上一面了。 “唉!”周宪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道顾磊会不会听话,尽早离开,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也不能抛下家族一走了之,周家现在就是个漩涡,留下必然会被拖累,可他真的离开,周宪又有些难过,那一眼能慰相思,却不能解心愁,想想这以后难熬的日子,周宪不由看向那个代替自己跪着向那些小官小吏回礼的丫头,心中暗下定决心。 ————————— 离开金陵城,顾磊顺道去了趟九江,与那位章舵主交换了情报,这才返回洞庭。 刚踏上小岛,就见原本吊着猪婆龙的地方起了一座擂台,擂台上此时正有两人在比试。 一个是武秀勋,他的对手是“泼风寨”的少寨主管水,一支长枪与一口快刀正斗得火热,顾磊看他俩交手正酣,便在一旁观看。 没一会,管豪与齐破空都凑了过来。 “军师,你看他俩谁可以获胜?”管豪问道。顾磊不愿意抢那总寨主的头衔,于是众人以军师称之。 顾磊看武秀勋枪法里有几分二哥赵匡胤盘龙棍的影子,还有几招貌似出自麻杆老丁,另外的可能就是他家传枪法,可惜都不成系统,都是厉害的招式,却没能糅合在一起,开始还能让管水难以招架,但时间一久恐怕无以为继。 反观“泼风寨”这位少寨主一手家传泼风刀,不急不躁紧守门户,在慢慢摸透对手枪法后,已经开始有守有攻了。 “秀勋这孩子爹死的早,跟着我又不能学我齐云枪,枪法有些杂乱,后力不足是自然,管老鬼你在军师面前显摆个莫子!”齐破空没好气的说道。明显他也看出武秀勋问题,没等顾磊回答先说出了答案。 “怎么想起摆上擂台了?” “军师你不知道,这么多年轻人聚在一起,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找我俩处理又埋怨我俩护短处理不公,索性齐大善人出了这么个主意,让他们自己解决,又可以消耗些精力。”管豪乐呵呵说道,眼见自家儿子就要取得胜利,眼都要笑眯起。 “那他俩是为何打起来的?”顾磊指着台上两人问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孩儿们争着当第一锋将,这不谁也不服谁,只能擂台上见个真章!”管豪答道。 “这样啊!”顾磊觉得挺好,年轻人朝气蓬勃,比武争胜定大小不失为一个办法,于是道:“几位老前辈盯着点,尽量点到为止,不要落下伤赶不及接下来的行动。” 管齐二人一听,同声道:“这么快就要有行动了?” “嗯。”顾磊转身朝大帐走去,边走边说道:“两位正好都在,一起去合计合计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两人连忙跟上,管豪回头扯了一嗓子:“都停,别打了!” 擂台上的管水听到自家老爹叫喊,收了招式一个后跳,贱兮兮的冲武秀勋做了鬼脸,跳下擂台一溜烟不知哪去了。 武秀勋此时败像将露未露,心头郁闷恨恨蹬了他一眼,左手枪身一抖,右手拎住枪头,双手捏得青筋直冒却也没有办法。 来到大帐中,正巧麻杆也在,顾磊问道:“丁叔,士卒训练得如何了?” “基本识得了旗号金鼓,洞庭风小浪平,各寨水兵都已习惯这种环境,在洞庭还好,若是进入江河,不加训练难与各国水军抗衡。”麻杆侃侃而谈道:“北寨我接手训练过一段时间还好,南寨的才刚开始,差了许多。” 顾磊不由皱了下眉头,如此一来不堪大用,不过自己一个来回也没几天,倒是不出意料,好在这次行动不需要太多人手。 “呵呵,管大寨主号称曾经岳阳一战打败过南楚正规水军,这会怎么不行了!”齐破空这会找到机会耻笑道。 管豪老脸一红,有心争辩几句,可惜手下儿郎不争气,见几人都看着自己,摸着鼻子讪笑道:“你我争霸不许我扯虎皮的么!但那次也是运气,原本我等土着跟在马希蕚之后,就想打个秋风,见机不对就扯呼,那日两军一交锋马希蕚的军队就败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对方射过来的火箭被一阵强风倒卷,反而把自家船烧着了,我们反身杀回去,稀里糊涂的就胜了。” 管豪没说的是,为壮声势,马希蕚才允许南十寨的土着跟随,结果前锋迎面撞上来剿灭他们的马希广麾下大将刘彦瑫,仓促接敌的马希蕚一方正处下风口,联军一下就乱了,那日就因为他们这些后部土着撤退时没有章法,慌乱中堵塞了河道,所以前面被打败的马希蕚的部队没办法逃离,这才不得不鼓足勇气反身杀敌,否则那阵怪风也不会导致马希广的水军战败。 “丁叔辛苦,我要抽调一些精锐,其中有那些能马上可用的?”顾磊也知道无论南北水寨都不过就是洞庭渔民的居水集寨,而且各寨实力良莠不齐,如“齐云”“泼风”这样的一家有三五艘大船,实力差的也就一艘,其它都是些打鱼的渔船,不加训练不可能仓促上阵,可现在有一个良机,若不出动实在太可惜了。 “六姐儿那批水手跟着我最久,可惜上次船搁浅了,水手还在适应新船,但少主要用可以使得上,其余各寨我将水性好的挑出来,应该能出动一两艘。”麻杆想了想回答道。 只有这么点人,就不能使用强攻的方式了,他还在思索,就听管豪大咧咧问道:“军师想打哪里?有用得上管某的尽管说来!管某绝不含糊。” “我看你是不想整日被操练,想找个借口出去闹腾吧!”齐破空接口就戳穿了他。 “你若不想可以不去。”管豪没好气道。 “你…”齐破空一时哑然,知趣的闭嘴。 顾磊莞尔一笑,这些个大寨主平时都是在自家水寨吆五喝六的主,如今却要听从麻杆的号令,肯定不会自在。 取过地图摊在桌上,顾磊指着图上一处地点道:“此处囤积着大量军资粮草,我想趁着南唐军队还未大规模出动的机会,毁去这处的东西,至少可以拖延对方行动时间。” 顾磊指的地方已经在湘江内河道,水文条件与洞庭不同,而且地处南楚中心,突袭成功还好,一旦遇上南楚水军,恐怕只能有去无回。 管豪齐破空等人不由皱起了眉头,望着地图一言不发。 顾磊见他们不说话,便道:“突袭毁去东西不难,只需我带上数十好手,在几个地方同时起火便是。”几人一听不由点头,两军作战,难的就是打听对方的情报,顾磊带回的消息已经将周边防御都标的清清楚楚,何况此时还是冬季,正是借风引火的时候。接着有听见顾磊叹道:“内部情况我也已打探清楚,只是可惜这么多粮草锱。” “军师,怎么说?”齐破空不解问道。 “我原本想的是带人搬空其中江边的堆场,解决我们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可惜没想出撤退的线路。”顾磊答道。 “是啊!这么多的东西只能一把火烧了。”齐破空两眼放光,却只能无奈说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南北水寨汇聚一起,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人吃马嚼,各家带来那点东西转眼就空了,就算各家不停从本寨输送,可这时间各家都不宽裕,何况训练本就是吃苦的事,再吃不饱军心肯定不稳。 “呵呵呵…”正在大伙都愁眉不展的时候,管豪却盯着地图傻乐呵。 “你傻笑什么?”齐破空不悦道:“以前只觉得你那儿子是个傻小子,原来根在这。” “你这什么话!”管豪怒道:“我儿子再傻总比你那几个破徒弟强!你这老绝户。” “你…”齐破空一撸袖子就从身后抽枪。 眼看这两人几句话不对付,又要打起来,顾磊连忙起身按住两人,两人开始还想挣扎,那知却无法移动半分,只觉按住自己那手气力源源不绝,自家运劲相抗却如牛入泥海,转瞬消失无踪。 管豪亲眼见过顾磊发威,早早撤下反抗力道,齐破空却是不信邪,可越是抵抗越是无力,最后憋红了一张脸也没能挣脱眼前这少年道士的控制,这才知道自己这点本事在别人面前不值一提,收了功力发现对面管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知上了这家伙的当。这几天管豪总在各家寨主面前高谈阔论顾磊赤手空拳打死巨鳄的事,作为老对手的齐破空一来拉不下面子亲口求证,二来也不屑在一旁偷听,但总有传言入耳,所以才想借机试探,这一试之下才知传言非虚,如今南北争霸已不可能了,自己不能恶了这位军师心中的印象。不过被管豪这粗中有细的家伙引入坑里还是很让他不爽,好在齐破空很快调整心态,在顾磊放开他后立刻起身抱拳道:“军师见谅!我俩孟浪了。” “无妨。”顾磊回礼道:“不过我看管大寨主好像有主意了,倒不妨说出来大伙听听。” 管豪明白这是顾磊给的台阶,自己要不能给个解释不行了,摸着脑袋笑道:“说来不怕大家笑话,上次打败马希广的水军绝非我等之功,而且我们这群土老冒还差点全军覆没,要不那阵怪风,今天大伙估计见不到我了。” “要说你打仗不行我信,但是输了你跑不掉我可不信。”齐破空接口道,两人斗了数年,他还不知道这位并泼风寨寨主的德行。 “嘿嘿。”管豪苦笑一声,对齐破空拱了拱手,才接着说道:“老齐你确是知我,要说看见事不可为,抽身扯呼我自是不会落于人后,但那次马希蕚招揽的人手也不止我一家,还有辰州梅山一带的蛮兵,那些家伙一见不对,就拿刀架着使船的兵丁掉头,反应比我还快,结果一下把河道给堵了,马希蕚本部中军前锋进退不得,只能反身杀了回去,恰好那阵怪风卷着易燃物烧着对方战船,结果马希蕚因此大胜,事后马希蕚找了借口将我等与蛮兵先后赶回,说好的酬劳一分没给,否则我那会打那巨鳄的主意!” 管豪说完,众人这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尤其是齐破空一直就没想明白:得了马希蕚资助又大胜的南十寨为何会一直按兵不动,不携胜来挑衅自己。 “那管大寨主的意思是?”顾磊心中一动,问道。 “这次我们不妨大举出动,大张旗鼓的前往长沙城。”管豪大声说道:“而且还拉着那些蛮兵一块。” “好计谋!”齐破空怕手赞道:“我听说马希蕚为人气量狭小,一定不会痛快付账,到时候我们暗地里煽动蛮兵做乱,东西是抢还是烧,都可以由得我们了。” “那些蛮兵会听我们使唤么?”麻杆不放心道。 “总教习放心,那些蛮子有好处不会落人后的,军师允许,我这就出发去联系。”管豪拍着胸脯道。 “那好,辛苦管统领跑一趟。”顾磊如善从流决定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好,我这动身。”管豪喜滋滋的起身就欲离开。 “同去。”齐破空突然道:“我也去,我得看着他,不能让他独自一人去,以免他泄漏我们的计划。” “你…”管豪指着齐破空刚要发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老鬼,想溜号就明说,同去可以,但我有一条件。” “说。”齐破空板着脸道。 “你齐破空在洞庭也是一号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俩同时出现必引人注意,你得改头换面才行。”管豪捏着胡须对着齐破空一阵打量,挑剔道:“背后这枪得收起来,腰也别挺这么直,诶…对!” “丁叔,我们去看看训练情况。”顾磊一拉看热闹的麻杆,出了大账,这俩大寨主就由着他们吧!溜号偷懒不过是个借口,这是将他们将手下全盘托付自己,自己也必须上心,打起仗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船上水手平时都是一群拖家带口的渔民百姓,说起来南北水寨斗了十数年,估计就也就是王对王将对将的强度,最多双方显摆下家底,在双方渔民们的面前以精干好手斗上一场,整体上离正规水军差了很远,所以战前训练必须重视起来。所谓慈不掌兵,一将功成万骨枯,顾磊总不能带着他们去送死,就如接下来的行动,要说摧毁南唐的物资,在掌握全盘情况又有内应,几个高手就可以办到的事,顾磊非要回来找两位大寨主商量,也就是为这些黎民百姓生存考虑,两大寨主在知道顾磊的心意后,也很干脆将族人附民托付于顾磊,否则联系蛮兵这样派个手下就能办到的事,何须两人联袂出行! 彼时洞庭水域宽广,辰州梅山可以通过资江勾连汇通,管豪与齐破空约法三章后,驾上一艘小船便出发了。 “齐账房,把账本拿来。”管豪迎风站在船头,朝身后喊道。不得不说齐破空收起长枪,穿上长衫后还真有那么几分文人墨客的味道,所以管豪给他安排了一个账房的身份。 “账本没有,有你看得懂吗?”齐破空拎着两壶酒走到管豪身边,将其中一壶塞给他,另一壶仰头喝了一口。 “痛快!”管豪也灌了一大''口,吐出口酒气大喝一声。 天上细雨绵绵,两人迎着船风和扑面雨丝,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半晌无话。 “嗨。”突然管豪用肩膀碰了碰齐破空,说道:“听说你那六姑娘和那位有交情,说来听听。” “有什么交情?”齐破空眼都没抬一下。 “没有交情你会走的这么干脆?” “那你呢?又为何走的这么干脆?就不怕那人将你的手下吞个干净。”齐破空问道。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管豪大气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难道还让孩儿们和我们一样窝在这小水塘子里?何况军师人不坏。” 这话说的让齐破空对他好一阵打量,多年老对手突然令他看不清了,怎么就转性了! “老管,我不如你。”半会齐破空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了就。”管豪十分好奇,以他的了解,齐破空很不对头,斗了半辈子的对手居然肯低头了。 “你说的没错,我家六儿和那位军师是有些交情。”齐破空看了管豪一眼,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接着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次无意听见军师叫六姐儿为“二嫂”,后来我找机会问过六儿,可这孩子脾气倔,就是不松口,没办法我只好逼问小七,结果没想到女娃子似乎都一个样,几句话差点没把老夫气死!” “哈哈哈。”管豪一阵狂笑,道:“你这家伙看着孤傲,其实心太软,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 这戳到了齐破空痛处,他恼怒道:“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不讲了。” “听,听,后来咋样?”管豪赶紧认错道。 “哼!”齐破空气的不想理他,可心头忧愁无人可述说,到头来只有这老对手可以一述。“后来我把武秀勋那小子修理了一顿才弄清楚。” “呵呵,这小子和他爹一样是个软骨头。” “插什么话,这些陈年旧芝麻烂谷子的事提他做什么?”齐破空瞪了一眼。但见管豪别过脸去,索性不再管他,继续自顾说道:“大概七八年前,就是老总寨主去世那年,我“齐云寨”招揽来的那批助拳好手里,有个叫赵二的少年郎,六儿那时便喜欢上了,后面这些年不论我给她找啥样的她都不乐意。” “我想起来了,赵二,是不是使一件古怪兵器的小子,年纪估摸和现在的军师一般大。”管豪一边回忆一边叫道:“那小子不赖啊,连败我这方三人,要不是年纪小,内力不足,后面上场的郝老三估计拿不下他。” “是啊!”齐破空叹道:“少年人太优秀了,我齐云寨留不下他,我记得他在我寨子里待了不到半年就离开了,这次六儿出门办事,恰好遇见才又联系上了。” “何家儿郎?” “据说是洛阳指挥使赵弘殷的二公子,叫做赵匡胤,如今在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郭荣帐下听用。”齐破空语气虽平淡,但听得出他有些纠结。 “不用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管豪安慰了一句,既然那赵匡胤是官宦子弟,自然早早娶妻生子,齐蓝这江湖女子估计很难入那门。 “唉。”齐破空又叹了口气,他拗不过膝下小儿女,还能怎么办。 “说了半天,有二哥就有大哥,大哥是谁?”管豪问道。 “正是那郭荣。” “吓!”管豪倒吸口气,道:“好你个齐破空,你这是攀上了皇亲,还纠结个啥?” “我担心六儿将来进了门不受待见。” “这倒也是,像我等这样的布衣平民自是高攀不起那高门大户,不过眼下却也是我等的机会。” “怎么说?” “我看军师对你家六儿尊敬得很,而军师本事大的很,想来以后的地位不会差于那赵家,只要有军师支持,谁家也不敢亏待六儿。”管豪大声道。 “是极,是极!”齐破空喜道:“是我想岔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差事可不能办砸了。”管豪正色道。 “管兄所言极是。”齐破空赞同道,可转念又有些担忧:“你有几分把握能将那些蛮子诓出山?” “几分!”管豪豪气干云道:“为了儿女的将来,必须十分!” 说完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晃了晃酒壶,仍觉不尽兴,对齐破空道:“没了,再拿一壶来。” 齐破空挥手一指,“后面自己去拿,还真当我是你家账房。”说着拎着手中酒壶大口大口喝着,面上一扫往日阴霾。 管豪也不以为意,将空酒壶一扔,转身进到船舱去取酒。 就在这时,突听齐破空叫道:“有船。” 管豪转身望去,就见前方江面拐角处,有一个船头冒了出来,看样子船体高大,不像是普通民船。 资江水道并不宽广,一般行不了大船,尤其还未开春,江水本就不充裕,大船怎么会冒险进入这里! “靠边。”管豪朝后喊了一句,走到船头和齐破空并肩观望。 随着对面船只行进,整条船露出真容,管齐二人不由心头咯噔一下,暗呼不好。 因为那船明显就是一艘战船,从行制上看,正是南楚正规水军所使用的。 待到那战船船头摆正过来,船上桅杆大旗上书一个“马”字。 管齐二人一脸冷郁看着大船从水道中央开过。马家的船,他们到梅山做什么?自己不会来晚一步吧! 这时对面船舷冒出一个人头,对着管豪嘎嘎怪笑道:“嘎嘎嘎,我道是谁?原来是管大寨主,不知是那阵风将你给刮过来的。” 管豪一看,满脸堆笑,拱手道:“申大头领,管某正要上门拜访,不想在此遇见,真是幸事!” “哦!”申大头领好奇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管大寨主莫非有好买卖。” “正是如此。” “那好,上来吧!”那申头领收回身子,大声道:“做买卖怎能不货比三家!” 货比三家,管豪与齐破空对视一眼,心中暗道:“还好,只晚了半步。” 管豪吩咐将自家小船靠过去,借着战船上的软绳梯,一个健步跃了上去。齐破空则老老实实一步步爬上大船。 到了甲板上一看,船头甲板上摆着一条长桌,两方人马正各据一方,见到两人到来,齐齐将目光看了过来。 其中一方正是先前探出头那人所率,穿着打扮都比较狂野,所带兵刃都是蛮刀锤子一类,另一方则是汉人打扮,中间一人着长衫,腰悬长剑,白白净净,四十出头的样子,身后许是其弟子,人人带剑,男男女女不下数十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管豪哈哈大笑,大步走到长桌中间,笑道:“什么买卖需要货比三家,申大头领怎知我与这位做的是一样的买卖?” 此话一出,明显那帮汉人脸色稍有缓和,这才明白差点上了一群蛮子的挑拨离间之计。 “呸!”那蛮子头领啐了一口浓痰,道:“我还不知道你吗?要不是你南十寨揭不开锅了,你会上门来找我。” 管豪却不与他理论,笑呵呵又是一个罗圈揖,对着那中年人道:“这位好朋友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中年人也不好太倨傲,板着脸回了个礼,道:“长乐府卓超群。” 长乐府,管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会才想起这是闽国旧称,而闽国在五六年已经被南唐兼灭。 “久仰,久仰。”管豪尬笑着道。 倒是那中年人平静道:“亡国之人,管寨主想不起亦属平常,现于左司马,节度副使希崇大人麾下行走。” “当年闽王身侧曾有一位用剑高手,名叫卓超凡,出自一字慧剑门,不知与尊驾是和关系?”管豪问道,他见此人使剑,而用剑之人修心,卓超群喜怒不形于色,坦承自己为亡国之人,便有了几分猜测。传闻卓超凡在闽王归付南唐后仍不肯降,力战而亡,一字慧剑门估计在闽地待不下去,不知何时投奔了马家,但此人只说希崇麾下行走,未说官职,想来亦不得志。 “那是家兄。”中年眼神中短暂闪过一丝苦涩,随即恢复平静。 “令兄宁死报国,世人敬仰。”管豪深情赞道。 “多谢。” 管豪的话令那些一字慧剑门弟子齐齐动容,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蛮子头领一边端着酒碗嘬着酒,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管豪将一场冲突化为无形,眼神玩味。 “嘎嘎嘎。”又是一阵怪笑,蛮子头领指着管豪笑骂道:“你们汉人心眼真多,这样都打不起来,说吧,你管大寨主找我做什么?” “申豹兄弟,自然是做买卖拉,还能做什么?何况我们汉人做买卖讲究的就是大家都要赚!”管豪依旧客气的说道:“这位卓门主,你说是不是这样?” “正是。”有了先前对话,卓超群也附声道。“管寨主请坐。”说着吩咐弟子给管豪端来一把椅子。 管豪将椅子放在长桌中央,大马金刀的坐下来,齐破空默默站在他身后,身子挺得笔直,两个人气势丝毫不落两侧的许多人。 坐下来后,管豪也不再说话,借着端酒的功夫心里默默盘算着,虽还是不知道申豹口中与卓超群的是什么买卖,但通过交谈,他已经大概有了猜测,上次与蛮兵联合作战,因为出了堵塞航道的那档子事,南十寨将人送到地方后便打道回府,后来辰州蛮兵跟着马希蕚一路打到长沙,而梅山蛮兵却没去,在管豪回来后不久也返回了,管豪估摸他们是没的着什么好处,否则不会半道而归。至于卓超群这边,马希崇是马希蕚的弟弟,因为在马希蕚与马希广的战争中偏向马希蕚,所以马希蕚获胜后,很是看重这个弟弟,将许多军国大事都一并交付于他。 令管豪不解的是如今马希蕚已经占领了长沙,按理说应该没什么战事了,这卓超群跑到这来干什么?不过自己的感觉应该没错,卓超群没介绍他的官职,估计就还是个白身,这样他开的价码应该不是太高,否则申豹这蛮子不会让自己上船与他打擂台,替马希崇办事,开着官船却又行踪诡秘,着实令人好奇。 管豪打定主意,接下来少说话,先弄清这两家的意图再说。 小口小口的嘬着酒,管豪一句话都不说,场面一下就冷清下来。 申豹看看蒙着头的管豪,又看看老神在在的卓超群,想说什么又怕露怯,干脆也端着酒碗喝起来。 三人这一番较劲,可苦了手下人,江面风大又才刚入春,天寒地冻的,齐破空内力深厚还不觉得,其它人可没有烈酒暖身,不大会功夫就被江风吹的身体发木,一字慧剑门弟子没有师傅发话不敢乱动,申豹手下则早已控制不住跺脚的跺脚,搓手的搓手。 “已经要开春了,还有什么买卖好做,误了春时,你让我家孩儿们以后吃啥?”蛮子头领申豹不悦嘀咕着,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手下,将酒碗一摔,道:“马上就要出我的地界了,就送到这,各回各家吧!” 说着就要拂袖而去。 “请留步。” 终究是卓超群没沉住气,先于管豪开口挽留。 “申豹兄弟急什么,哪有刚见面就分手的道理,这不是伤哥哥的心吗?”管豪也顺势起身,将申豹按回椅子,重新拿了个酒碗将酒倒上。说着乐呵呵的看向卓超群。 卓超群脸上泛起一丝苦涩,流亡之人没有太多的选择,有机会就必须把握住,自家练剑修心,竟没沉住气败给这位管寨主。 败既败了,卓超群也不再端着,待管豪入座后,开口道:“两位先后返回,对后来的局势大概不太了解,先容我介绍一二。” “请讲。”管豪客气道。 “那马希蕚…楚王自得胜后,便志得意满,纵酒荒淫,将军政大事都托付于主上,但又把持着钱粮,对有功之士不赏,军心已经不稳,主上不知何人可以信任,反倒是与其它势力没有纠葛的辰州兵像是一股清流,如今辰州兵头领已是主上座上宾,只是在各方势力中实力略显不足,所以那位葛头领指点我来找申头领商量,申头领放心,主上答应事后必有重谢,在原有基础上加三成。” 说着卓超群又对管豪抱拳道:“管寨主也是我此行目的之一,可洞庭水域烟波浩淼,我怕擅入失了方位,耽搁时间才没敢进入。” 原来这买卖本就有自己一份,管豪暗自想到,不过这下恰如其会,省得到时候别人找上门,自己却摸不清头脑。 管豪转头看向申豹,这情况他应该早已知晓,为何要自己插一脚,难道未谈拢。 申豹翻着白眼,道:“葛飞虹那婆娘会这么好心?” 辰州梅山蛮子本就不是那么和睦,现在辰州的头领葛飞虹是个寡妇,丈夫就是死于两家械斗,虽说不是申豹之手,但他觉不敢相信那女人会轻易放下仇恨。 原来是这么回事,管豪听完心中有了谱,道:“申豹兄弟担心不无道理,长沙局势不明,葛头领势单力薄,想找个人报团可以理解,但我们此时介入恐怕是祸非福。”管豪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申豹一方,此刻他们同为卖方,自然要针对买方的卓超群,不仅是为了提高价格,更是为了获得申豹好感,后面许多事还需要这蛮子配合,虽说他的目的也诓申豹出山。 “管兄是个明白人。”申豹也投桃报李的赞道。 卓超群面上一僵,他没料到管豪转眼翻脸,先还和他配合压迫梅山蛮子,这会就和蛮子站一块去了,难怪这差使没人接,大概马希崇的幕僚都知道这俩的德性,只是欺负他这外人不了解情况。 “五成。”无奈中卓超群只能提高报酬。 申豹与管豪碰了下酒碗,仿佛没听到。 “七成。”卓超群咬着牙,一掌拍在桌上道。 管豪饮尽碗中酒,将酒碗倒扣在桌上,表示自己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剩下申豹依旧不肯答应,阴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申头领,这个价已经是我能出的极限了,莫要太贪心!”卓超群貌似也失去耐心,大动肝火,身后弟子也人人愤怒的看向对面那帮蛮子,蛮子们也毫不客气的怒目回视,双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答应个锤子!”申豹斜着眼睛,不屑道:“这群水耗子走趟船便加七成,我们提着脑袋干事也七成,你当我傻。” “呵呵。”管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卓门主,谈好的价格不带反悔的。”说着拉着椅子远远躲开两伙人。 卓超群一愣,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套,被一身土财主打扮的管豪给蒙了,确实没考虑清楚其中的不同之处,只是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如今价被抬高,降价是不可能了,不但得罪管豪,梅山蛮兵更是不会答应出山了,但若是这么灰溜溜回去,不仅同僚耻笑,估计马希崇也会轻看他。 一字慧剑门众人看着这会置身事外的水寨两人,目光极其不善。反观管齐二人却是毫不在意,管豪依旧一副人畜无害,乐呵呵的样子,就连身后那个账房也没把对方威慑放在心上,如一杆笔挺的长枪似的稳稳当当。 卓超群那还顾得上心境,气得咬牙切齿,目光在水寨和蛮子两方人上来回寻摸,此刻船上他门下弟子人数占优,自负一人对付申豹和管豪联手也不在话下,只是不知管豪身后那人来历,要也是高手就麻烦了。 任务完成不了倒也罢了,江湖人若失了面子,以后还怎么混!福州回不去了,干脆在此打下一块地盘,卓超群心一横,眼神示意,座下三名弟子朝着管豪方向扑去。 想吃多大的饭就得看有多大的本事,这“泼风寨”多坑了他七成利,那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吃下去。 另一边的几个蛮兵刚想迎上前,却被申豹拦住,三方勾心斗角,管豪身后那人他也看不透,他实在想不起南十寨中有这般人,让一字慧剑门的人试试也好。 第一百三十章 三名一字慧剑弟子取了个三才阵,在甲板上连蹬急踏,几个箭步便到了管豪面前。 管豪嘴角微微上扬,眼都没眨一下,正盯着这边的卓超群心道自己猜的没错,那站着的家伙定是高手,但他认为三名弟子就算不敌那人,应该也可交战片刻,令他看出这人来路。 眨眼间,三剑直刺而来,管豪没有动静,齐破空横跨一步,左脚重重踏在一块甲板上,恰好中间那名一字慧剑门弟子也正落在同一块甲板,甲板反震令其比两位同伴慢了一拍,顿时剑阵出现缺口,说时迟那时快,齐破空揉身闯入其中,一式“野马分鬃”,双掌拍在两旁的剑脊上,接着又是一个跨步,一膝顶在那还立足未稳的弟子手腕处,那弟子“哎呀”一声,长剑掉落,齐破空反手将剑抄在手中,另一手扣住失去兵刃的一字慧剑门弟子,就给仍回了卓超群方向。 转身面对慌忙中调整过来的另两名一字慧剑弟子,手中长剑一拨一挑,便将其中一名弟子手中剑挑飞,剩下那个心中更慌,面对齐破空连连刺来的长剑不停后退,她这急不择路却忘了身后坐着的管豪,一屁股直接坐到管豪怀中,引来蛮兵哈哈大笑,那女弟子羞愤不已,提剑掩面奔回自家阵营。 女弟子经过齐破空时,他嘴角不由一抖,挺不好意思的,他只是不忿管豪装大爷,所以才想借这名女弟子激他起来,哪知这老不羞竟抱个满怀。 “佩服。”卓超群缓缓起身,拔出自己的佩剑,走上前,道:“尊驾是何人?怎么从未听说南十寨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齐破空拱了拱手,却没答话,主要他怕自己暴露口音,这卓超群听不出,但这里还有一群蛮子土着。 卓超群却当他是看不起自己,怒道:“请赐教!”说完挺剑直刺,却被一刀架住,原来是管豪。 管豪见卓超群上前,看他步履稳健,出剑极速、准、狠,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齐破空惯用的兵器却不在身边,怕他吃亏,赶忙出手接过卓超群的攻击。 “嘡,嘡,嘡。”一阵乱响,两人兵器一息之间便碰撞了数次,一字慧剑门剑法讲究一个快,管豪的家传泼风刀也不慢,转眼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 齐破空见管豪接下对方,刚想退后,刀光剑影中突然一剑向自己攻来,只能持剑招架,竟然也被圈进了战斗。原来卓超群见弟子先失一场,就算自己打败管豪也显不出威风,竟想一人独斗两人。 三人顿时在甲板上打成一团,数个回合后,依旧是个平手的局面,这倒令管齐二人吃了一惊。只因一字慧剑门的剑法看似平淡无奇,都是直来直去,但却是内藏虚招,不知何时那直剑变慧剑,一剑斩断万般愁丝。 反观齐破空毕竟不是惯用的兵器,而且所使招式还不能露出痕迹,一时有些畏手畏脚,不时还需管豪相助才能抵挡卓超群的进攻。 打了一阵这两大寨主都有些郁闷,没料到一时大意被人夺了面子。渐渐齐破空有些失了耐心,变守为攻,剑尖一抖,化做三朵剑花,运剑如枪,向着卓超群挑去,管豪亦一刀快似一刀,刀刀冲着卓超群要害。 他俩想找回面子,卓超群偏不如他们意,左支右挡一阵,卖了个破绽,跳出战圈,抱拳一礼,潇洒朝后退着道:“受教了,哈哈哈。” 管齐二人互视无奈一笑,无意再战,闷闷返回原处,两人此番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群蛮子,有卓超群这么个金主愿意出钱,已是天大的幸事,讲价不过是做戏做全套,还能真得罪他不成。 卓超群在眼光巡视一圈,见对面两方都闷头不说话,知道自己总算是将局面搬回来了,不过这些年颠沛流离,的确疏忽了对弟子的培养,看来是真的需要稳定下来,否则一字慧剑门的传承就要断了。 “几位,价我已经出了,做不做你们自己商量。”卓超群傲然道,价既然降不下来,自己也不能得罪这些土着过狠,那么让他们内部消化吧!说不定自己都将在这里混碗饭吃。 申豹哼了一声,扭头看天,一番不加价绝不成交的模样。 管豪心知自己得让步了,不能让局面僵持下去,便对申豹道:“申老弟,借一步说话。 “就你事多。”申豹叽叽歪歪的鼓捣了一会,跟随管豪来到船舷一侧。 “老弟,听哥哥一句劝,见好就收。” “呸!”申豹扭头就要走,被管豪一把拉住,就听管豪低声道:“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说,你要不说个子丑寅卯来,信不信我让你下不了船。”申豹恶狠狠地赌咒。 “信,信,信。”管豪一脸无所谓的笑着,说道:“你猜哥哥我这次来是找你做什么买卖?” “不是就是找个地方打个秋风么,切!你还能有什么好买卖。”申豹有些不屑道。 “呵呵呵。”管豪奸笑道:“兄弟猜的没错,不过这次这个地方可肥着呢,要不是哥哥我一个人吃不下,呵呵。” “还以为这好地方?”申豹瞪着眼睛,根本不信管豪的鬼话。 “怎么没有!”管豪朝身后指了指。 “你是说…” “对啊!”管豪贼兮兮的拉着申豹朝船尾走了几步,才小声说道:“本来哥哥打算自己上路,后面想想这好事不能少了兄弟你,才来通知一声,没想到碰到个出路费的冤大头。” “你就不怕你南十寨那点人,丢进去出不来?”申豹疑惑问道。 “怕!”管豪正色道:“可那年这时候不死人,不是饿死便是死于非命,我带着拼一把好过窝囊死。” “嘶。”申豹倒吸了口气,默默没说话。 管豪知他已经心动,接着道:“我将两成让给你。” “当真?” “自然。” “那就干了!”申豹咬牙应道:“到了长沙,那葛寡妇要是找我麻烦,你可要站在我这边。” “哈哈,那还用说。”管豪乐得搂着申豹肩膀,一道回走。 见他们二人回来,卓超群问道:“你们考虑好没有,给个痛快话,” “我已说服申大头领,三日后出发。”管豪大声说道。 “那好。立誓为证!”卓超群竖起一掌,管豪申豹分别与他击掌立誓。 “好!”“喔嚯嚯嚯”旁边的蛮兵与一字慧剑门弟子均大声呼喝起来。 “既然如此,管某先行一步,三日后船队来此接上众位。”管豪见事已谈妥,开口告辞。 “请便,管大寨主一路顺风。”卓超群事情办成,心情也很高兴,作势相送。 “留步,留步。”管豪一面推辞,一面与齐破空朝船尾走去。 “且慢!” 突然申豹大喝一声,拎起身边一个蛮兵的狼牙棒甩过来。 管豪与齐破空正朝后走,哪里防备他会突起发难,而且齐破空在管豪身后,听见声音一回头,那狼牙棒已到身前腰间。 此刻齐破空赤手空拳,长剑先前也交还一字慧剑门弟子,若是跃起,身后便是管豪,自己这一让,只怕他来不及反应,何况自己遮挡了他的视线。 危机关头,齐破空单腿一划,身体朝后仰去,狼牙棒贴着齐破空身体擦过,在即将飞过面部时,伸手一扒拉手柄,狼牙棒改变方向,“哐”的一声砸在船舷上。 管豪这时也反应过来,拔刀怒道:“申豹,你搞什么鬼!” “呵呵。”申豹拍了拍手,道:“我说怎么这么扎眼,原来是北八寨的齐大寨主,好一招“铁马回风枪”。” “藏头露尾的一定没好事!”申豹也拔出腰刀,指着齐管二人喝道:“没个解释你们下不了船,我一直没想通,你南十寨为何敢倾巢而出,就不怕被人掏了老窝,原来你已经和北八寨和解,是不是想坑我们?” 说完,身边蛮兵纷纷操持起兵器,就连一字慧剑门弟子听他这么说,也缓缓将管豪齐破空围了起来。 “误会!误会!”管豪一拉已经捏紧拳头准备开干的齐破空,将他扯到身后,上前笑着摆手道:“纯属误会。” “哼。”申豹吊着眼睛看向管豪,梅山与洞庭北八寨交往不多,但也知道“铁马回风”正是齐云寨寨主齐破空的成名绝技,他有心一试,果然试出齐破空的破绽。 “申老弟…”管豪刚想走前两步,就被前方兵刃给逼了回来,摇摇头苦这脸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卓门主,你说是不是?” 卓超群也被眼前变化给弄的摸不着头脑,他不熟悉南北水寨的恩怨,不便开口,但若是蛮兵与水寨闹翻,自家事肯定是不成了,闻言答道:“申头领,好歹给管寨主一个解释的机会。” “就是。”管豪笑嘻嘻看向申豹,申豹想了想,点了点头,围着的蛮兵立刻将兵刃收了收。 “兄弟们应该都知道,马家兄弟间不消停,战乱不断,百姓也无心种田,大伙最近的日子都不好过,粮价比起前几年已经翻了一番,南十寨已经活不下去了,我南十寨活不下去了,那北八寨也差不离,所以齐寨主找到我,化干戈为玉帛,我思来想去这没什么不好,大伙肚子都填不饱,还打来打去,岂不是死的更快,所以就同意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周围蛮兵纷纷点头,事实明摆着,洞庭渔民还可以扑鱼做吃食,蛮兵所在地本就山多地少,耕种根本无法满足需要,就是出去打劫也日渐抢不到什么东西。 唯有申豹不信他的鬼话,质疑道:“就这么简单?”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是一公一母。你俩想合伙蒙我,是不是看上我辰州梅山地盘了,我说你管跛脚这么好心,还拿自家两成利让我。”申豹一脸聪明地说道,管豪年青时伤了脚,平时看不出,只有走平道时才会显露出来。 “吓!”管豪打了个哈哈,没在意申豹叫他的绰号,而是反问道:“辰州梅山倒是一公一母,难道你和那老寡妇还勾搭上了?” “我呸!”申豹一听就炸了起来,反倒是身边那些手下一个个表情怪异,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莫非…”管豪一见似乎猜到什么,拉长声音道:“真如我料!” “放屁!”申豹急了,脱口而出:“拜了个干娘。” “噗嗤!”管齐二人不由笑出声。 这下那些蛮兵再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笑。笑你个鬼。”申豹逮着一个笑的最欢的手下一顿爆捶,一边发着牢骚:“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小崽子,汉人那么精,没人看家怎么行!我说我去她守家,她说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就算折在长沙也不亏,要我日后公平对待两家的人,她领着老弱去吃官粮。”申豹一边打一边发泄着。“那婆娘…干娘怕我说话不算数,硬是逼着我认下才同意。” “还笑,你们这帮蠢货。” 眼看那手下被打得连连惨叫,蛮兵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再则听到申豹述说的原委,个个羞愧中带着敬仰。管豪他们也收住笑声,劝道:“申头领,别打了,葛寡妇大你一轮多,真按你们苗家辈分也长你一辈,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何况这年月做首领的不为下面人多想想,早被人吃干抹净了,老哥哥失礼了,向你赔礼道歉。” “哼!算你知趣。”申豹这才收手,那手下一骨碌爬起来,低着头走回人群,看样子申豹下手极有分寸。 突然那手下又折返回来,跪下给申豹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头领,先前我还怨头领早不带我们去喝香的吃辣的,现在我知道错了,日后头领指东我郝二娃绝不打西,但这次可不能把精壮也折了,否则对不起葛干娘!” “去你妈的,滚回去!”申豹踹了他一脚,骂道:“你知道个屁,干娘敢叫人带话,就说明没啥危险,怎么不去,不去你们这帮小崽子吃啥喝啥?何况现在有汉人开路费!” 蛮兵们这边闹腾,那面一字慧剑门的卓超群脸却越来越黑了,感情自己就是个传话人,而且还是出路费的冤大头。 这时管豪心中一动,此时只需打消蛮子们对自家的疑虑就成了,于是拉着齐破空走上前,大声说道:“这位就是我的亲家公,“齐云寨”大当家齐破空。” 管豪的话令蛮子们一阵哗然,自家头领刚刚说认了辰州头领葛寡妇做干娘,这边洞庭南北十八水寨也接了亲家,这世界变的太快,好像前一刻还在打生打死,后一刻就把酒言欢了。 “操!”申豹不由爆了句粗口,作为邻居,辰州梅山的蛮子们和南十寨一直是合作者也是竞争者的关系,他的后备计划是只要辰州兵马这次损失不大,就可以先把南十寨吃掉,有了船队机动,到时候整个洞庭,他不是想打哪就打哪,现在恐怕算盘要落空了。 “恭喜恭喜!”申豹带头向管齐二人道贺。 “同喜同喜。”管齐二人也不停朝周围道贺的人回礼,大船一片喜气洋洋,看得一字慧剑门众人愣神,这些人变化也太快了吧,一字慧剑门起于闽国小朝廷,当年招收的弟子出身不差还带着几分傲气,这些剑门弟子这几年虽说流落江湖,但和江湖人打交道的时间还是太少。 管豪急中生智用结亲家的方式打消了蛮子们的疑虑,又闲聊了一会,再次作别。 发出信号后,跟在大船后的小船立刻靠过来。 “留步,留步。”两人先后跳回小船,挥手向大船上的人告别。 齐破空伸手要过艄公的竹竿,挽了个枪花,杆子在大船船身上一点,小船便如脱矢之箭朝前驶去。 眼见两船又一段距离,齐破空大声朝大船上喊道:“申头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大船上站在人群中央的申豹好奇齐破空所言何事,问道:“什么事?” 齐破空拍了拍身边的管豪,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吧,这位管豪寨主年轻时候和葛寡妇可好过一段,要不是你们寨子规矩不许于外人通婚,现在你对他就要改个称呼啦!” 申豹一愣,半天才回过味来,这齐破空是在调戏他,大概是报复自己先前的偷袭,脸涨的通红,大声喝令追上去,可惜大船吃水深,速度不及前面的小船,何况小船上是南北两大水寨首领,只能恨恨看着小船越跑越远。 “老齐,这你可不厚道,这些陈年破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拿出来说。”管豪见齐破空依旧得意洋洋,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这不是事实?” “是事实,可你拿出来说,只怕那申豹记恨。” “我怕他!”齐破空一脸无所谓。 “你自不用怕他,只是申豹气量狭小,日后必找麻烦。”管豪担忧道:“先前结亲家我只是这么一说,他若疑心打探,恐露破绽,若是认定我们骗他…” “让他们自来找我便是。”齐破空依然嘴硬。 “找你有什么用?坏了军师和大伙的事,看你有什么颜面见众人!” “哼!”齐破空重重哼了一声,不过心里却也忐忑起来,东一杆西一杆乱了章法。 管豪见状便知,讥讽道:“你呀!就是这嘴不饶人,否则莲妹子不会跟着那人跑了,我也不会与你斗了这么多年。” 齐破空大怒,撑杆做枪,就朝管豪刺来,管豪也不慌,冷冷一笑,船浆做刀,两人便在这小船上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约莫打了十多个回合,不见胜负,齐破空将撑杆往水里一插,道:“和你打没劲,在这等一会,我与申豹掰扯掰扯。” 管豪见他牛脾气上来,道:“就兴你揭我伤疤,不许我掀你老底?” 见他气还没顺,忙道:“好了,我错还不行吗?快走,莫非你还真想在这等那申豹。” 齐破空想想确实好像是自己旧事重提在先,闷头提起撑杆。 拎了两壶酒,管豪来到齐破空身边,递了一壶给他,道:“前几天我发现你家小七好像和那姓武的小子关系好像不一般。” “孩子间的事,我管那么多!”齐破空接过酒壶,晃了晃插在腰间。 “上次我看那个小子用的还是他家棍法,便知你还没放下,既然你不收他为徒教他功夫,让他离开便是,可你又留他在身边,还允许自家徒儿与他那般亲密,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这是不打算将他父母的事告诉他!” “他,他毕竟也是莲妹子的孩子,我等恩怨何需他知!” “我就知道你嘴硬心软,要是我根本不会将他养大。”管豪愤愤不平道。 “呸!”齐破空啐了一口,“还说我嘴硬,你也差不多!莲妹子是你家的师妹,你真忍心把她的孩子弃之荒野?” “得了,这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别给自己找不痛快。”齐破空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还不忘叮嘱道。 “我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是我看那小子至今不知生世,想来你这些年也花了不少功夫,我也原当这孩子早被你送走了,这些年只在阵上交锋,没空关注这些,唉!知道当年那事的人不少,尤其是我南十寨的那些老家伙。”管豪苦着脸说道。 齐破空闻言一愣,自己也把这茬给忘了,若是那孩子在其它人哪里得知这些真相,只怕会想不开。 ————————— 随着武秀勋“哈”的一声,一个石块被手中的甩棍击的粉碎。 自从那日擂台于管水打过后,他便开始了偷偷加练,可一直没找到要领,棍法总是感觉差那么一点,练了几趟进步不大,自家棍法与赵二哥传的棍法总融不到一块去,自己曾请教过齐叔,齐叔说融汇自然贯通,是自己资质太差还是未领悟到精髓。 管他呢!闭门造车不如去找管水再打一场,上次没分出胜负,那小子便跑了,还在蓝妹面前说什么故意相让,气死个人。 想到这武秀勋收起兵刃,朝管水常混的地方走去。 这几天擂台上没了比斗,年轻人被麻杆操练的精疲力尽,哪还有精力上擂台,就剩几个交了兵权的老东西在下面吹牛聊天。 武秀勋远远看见管水也在那,围着各位叔伯逗乐。就听一位寨主问道:“水伢子,你爹去哪了?好几天没见人了。” “是啊!我家大寨主也不见了,两位大寨主都不在。”这是北八寨寨主中的一位。 “是不是找地方私下比试去了,两人真不地道,也不是带我们看个热闹。” “就是,岛上就剩我们几个老东西闲着,太无聊了。” “是啊!伢儿们被训的都不打架了,戏也没得看。” 一时间闹哄哄的,有好事者已准备开个赌局,堵两个大寨主谁输谁赢。 管水一见不好,连忙道:“不可能!我爷老子和齐叔已经和好了,怎么会私下比斗?” “那你说你爷老子和齐大寨主去哪了?” “这,这我不能说。” “不知道就不知道,装什么装,滚滚滚,一小伢子和我们这些老东西混,臊不臊!” 一帮老货哄堂大笑,把管水羞的脸通红,可他一个小辈,拿这些老东西毫无办法,只能闷声不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武秀勋刚想上前喊管水打擂,就见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走到管水身边安慰道:“水伢子,你爷就你一个独苗,出门怎么也会和说一声,你就真的啥都不晓得?” 管水见这老者,连忙解释:“曲伯,我真不知道,那天我从擂台上下来,就去岛边歇了一会,倒是见着我爷老子来着,我问他去哪?他开始不说,后来我一路跟着,央求他带上我,他才说…” 说到这管水突然又停住了,急得老者催问:“说啥了?” 管水涨红脸憋了半天才道:“我爷老子说:“滚!我去给你找一后妈,你要不要跟着。”” 哈哈哈…众人闻言大笑。 那知老者抚须乐道:“那就是了,大寨主估计是去辰州了。” “曲老哥,这怎么说?”旁边人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问道。 老者开始不说,众人又是一阵吹捧,将老者哄高兴了,老者于是将管豪与葛寡妇年轻时的事给抖了出来。 众人边听便是笑,又是将管水一阵嘲笑,弄的这小子既不好意思,又想听,死赖着不走。 武秀勋躲在后面听了一回八卦,也是开心的很,见管水越是窘迫心头越是暗爽。 “好了好了!大家伙别笑了,被大寨主知道肯定没我们的好。”那老者见众人乐的不成样子了,忙招呼一声,毕竟这事出了他们这几个老家伙要是没人知道,若传开了,管豪要是找起人来,一找一个准。 “对了,水伢子,上次和你打擂台那个小子是谁?我瞧着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老者叉开话题,突然问道。 “那个啊!是北八寨的,姓武,叫什么来着?”管水边想边道。 “哼!”那老者突然怒道:“真的姓武?” “是,是啊!”管水不明白曲伯为何突然发怒,喃喃答道。 “定是那厮孽种,我说怎么瞧着那么像,只是他那兵器改了,老子没想起来。”老者自言自语道。 “谁啊?”老者身边有人问道,也有几个北八寨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老者突然一把揪住一个北八寨的寨主,厉声问道:“于八鳅,你说,是不是那厮的孽障?” 于八鳅闭口不答,去掰老者的手,却被老者死死拽住,众人一看不好,纷纷上来相劝。 “曲老哥,不是我们不说,是我家大寨主严令不许提当年那件事。”有北八寨知道内情的人说道。 “你家大寨主又不是我家大寨主,你们不说我自去寻,把那小子捉来一问便知。”自有南十寨的人反驳道,说着就要离开去找人。 “不可!秀勋自幼在“齐云寨”长大,他自己并不知其父母之事。”于八鳅这时大声喝道:“拦住他们!”北八寨的几个寨主连忙横身挡在前面。 这边两伙头领们的争执引得周围的手下纷纷看过来,一些精神紧张的家伙手已经摸向兵刃。 武秀勋手足失措的听着那些人突然说起自己,而且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孽种,自己的身世并不是齐叔所说的那样,茫然中一股恨意在他心中升腾,捏着武器的双手青筋爆起,就要冲过去问个明白,为何要污蔑他!污蔑他的父母! 正在这时,一位红衣女子大喝道:“住手!” 拨开人群,红衣女子走到中央,对两方对峙的人说道:“我师父和管大寨主都不在,但这里还有军师和总教习,你们这是要私下械斗吗?”众人闻言神情稍有缓和,可顾磊和麻杆接任未久,威严还未建立,部分人依旧不太信服。红衣女子走到老者身边和气劝道:“曲伯,两家好不容易冰释前嫌,您是长辈,给大伙带个头,坐下来谈,什么矛盾化解不了?”她不知道两边怎么发生的冲突,只能暂时做个和事佬,安抚两边的情绪。 就要挤进人群的武秀勋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齐紫,正拽着自己眼泪巴巴的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过去,可武秀勋正在气头上,甩开齐紫就要往里闯,忽然后脑被人敲了一记,眼一黑晕到在后面那人怀中。 “带他离开这里。”顾磊将人塞到齐紫手里,转身朝冲突处走去,他在帐中早听到这边发生了矛盾,又发现了躲在暗处的武秀勋,这时候让他过去无疑是激化矛盾,齐破空和管豪在还好,两人都不在自己也不便处理这庒陈年旧怨。 人群自动朝两边分开,顾磊已将护身真气外放,此时不拿出本事镇不住,顾磊想先将事态压住,管齐二人回来后由他们处理。 随着他前进的脚步,两边分开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一片人仰马翻,最后一股威压笼罩在两方相持的人身上,所有人转头一看,就见顾磊步步接近,那威压越来越重,不由自主放开身旁的人,转而对抗那股压力。 因为与顾磊接触不多,隔着管豪和齐破空,这些寨主吗只觉得顾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眉清目秀还很和善,此时才发现自己错得多离谱!天下武功各门各派皆有不同,运功起劲均由心法引导,可这些寨主突然发现无论自己何家门派,气机皆被那威压锁定,刚猜测是不是自家心法泄漏时,却发现身边人人脸色难看,总不能是这位道长知晓天下武功吧?只能说对方功夫太邪门,明明是针对所有人,可就是让你感觉他只是对付你一个人!功力深厚意志坚韧之辈尚可抵御一二,其它人只能早早放弃抵抗。 “军师…”齐红艰难吐出这两个字,后背寒意直上头梢,再也无法抵抗下去,随着散去运功,那压力竟也自动消散。 “哼!”顾磊冷哼一声,随之收去外运的真气,那些还在拼命抵抗的家伙突然发现对抗的压力不见,功力无法收放自如的齐齐突了一口鲜血,撒白的脸色变成惨白,跌坐在地上。 “齐三姐的提议很好,大伙坐下来谈。”环顾一周,顾磊淡淡说道。 半晌无人敢应话,还是齐红开口求情:“军师,这事太久远,还是等家师与管大寨主回来再做处理吧!” 顾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点头道:“也好,那就这样。” 朝外走了两步,顾磊回头道:“军纪不可乱,今日参与者皆要受罚,而且以后操练都要参加,无人可免,否则军法从事。” 此话一出,那些寨主人人变成苦瓜脸,见此齐红赶紧躬身应是,其它人明白过来连忙齐声答应。 解决了一场矛盾,顾磊缓步回到自家营帐,就见齐紫鬼头鬼脑正朝这边观望。 “你怎么跑这来了?”顾磊问道。 齐紫瘪着嘴小声委屈道:“到处都是人,我只好把他弄到你帐篷里。” 顾磊闻言恍然,暗道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小岛上现如今有独立营帐的就只有自己,想让武秀勋不被人发现,还真只有自家这一个地方。 点点头,顾磊掀开帘子走进营帐,见武秀勋躺在自己榻上,还昏迷未醒。 齐紫畏手畏脚的跟在后面,轻轻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可不能被那些人找到!” “放心,他们不敢来这的。”顾磊转身看着齐紫问道:“当年他父母的事,你可知道些什么?” “我,我那会知道?”齐紫摇头道:“或许师兄师姐知道些。” “嗯。”顾磊颔首思索,齐破空七名弟子中除了老四齐绿是男的,其它都是女弟子,前面两个早已嫁入其它地方,所以这次主要由三徒弟齐红领队,老四,老五守家,刚才齐蓝没露面,应该是跟在麻杆身边,没来得及赶过来。 但这种陈年旧事要理清根源必须找年长的,顾磊扶额一叹,道:“好了,你先去吧!省得其它人起疑,他还要一会才会醒。” “那,那我先走了。”齐紫小心翼翼看了看顾磊,恳求道:“你可要把他留住了,师父没回来之前别让他离开。” “放心。”顾磊挥了挥手,将她赶走。 伸手拂过武秀勋的地方睡穴,顾磊在地上盘坐下继续修行,这小子要是醒过来,他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不妨留给那两位,也是保全了两个大寨主的面子。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朝这边走来,听声音就是两个大寨主和管水齐红齐蓝几个。 等他们快到时,顾磊缓缓起身,来到帐门处,掀起帘子将他们迎进来。 齐破空看着昏睡的武秀勋沉默无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军师,这次去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我向你汇报汇报。”管豪说道。 “好!去大账说。”顾磊通情达理的选择将此处留给齐破空,转身和管豪一同朝着大账走去。 “你们也去帐外等候。”齐破空赶走几名徒儿,这才给武秀勋解穴。 武秀勋昏头昏脑睁开眼,看见身边站着一个身影,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去取兵刃却拿了个空,连忙翻身跳下榻,再看面前人竟是齐破空,本想唤声“齐叔”,可却怎么了叫不出。 第一百三十三章 齐破空像是没有看到武秀勋的反应一样,静立了片刻后便开始讲述往事:“我与你父亲武文鼎是同门师兄弟,我使枪,他使棍,艺成下山后便各奔东西,我回了洞庭继承家业,那时候洞庭大大小小散落着数十家水寨,都是周边渔民乡户自发结寨自保组成的,主要是为了对抗地方官府反复的征税与流匪。” “我因为使得一手好枪,在江湖中有几分薄名,所以也被推举为了头领。一般这样的寨子对付流匪,只要寨中武力足够,都没有问题,可是与官府作对就不行了,所以慢慢的一些寨子开始结盟,因为在力量足够大时,就可以和官府谈判,以较少的税收换得安定。渐渐的这个趋势席卷了南北洞庭,大家终于决定合并在一起,以洞庭水寨的名义共同行动。就在这时,你父亲领着一支商队到了我家寨子里。” “久别重逢,我自然很是高兴,设宴招待了他,席间问起他的近况,为何突然做起了买卖!曾经在学艺时说起过他家是大家族旁支,他父亲官不大,但在地方上也算一号。” “他说时局动荡,家道中落了,为了养活家人不得已拿着最后的本钱做起了买卖。” “师兄弟一场,能帮则帮,我不仅收下了他全部货物,还答应带他结识更多的寨子,于是想着借结盟前的机会,和周边寨子交流一下,带着他一起上路了,半路上碰到了管豪,那家伙也正打算以挑战北洞庭的名义四处找人比试,我俩看不惯他那嚣张模样,悄悄跟在他身后,在没人处蒙面联手揍了他一顿,便扬长而去。”说道此处齐破空嘴角不由挂起几分笑意,回味深长。 “后来有一次又遇上,没想到这小子从我们使用的武器上瞧破了我们的身份,但这小子那时还真有几分豪气,也不追究前面的事情,只是要求我俩与他单打独斗。比试下来竟与我们平分秋色,三人彼此心心相惜,此后便结伴而行,那时候真过的释意潇洒,还闯出了一个名头,叫做“洞庭三…”。” 齐破空说着停了下来,摸了摸鼻头,大概那名头也不大好听,看了眼正求知欲极强的武秀勋,略笑扯开话题道:“都是年轻时胡闹的事,就不与你细说了。” “游荡了一段时间,管豪因为要回去准备结盟事宜,就提出告辞,临行前对我俩说:“他有一个师妹,长的国色天香,是世间一等一的美人,到时候介绍我们认识。”我俩根本不信,如果真有他说的那么好,那会给我们机会!他却说他早有意中人了,而且师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只当她是亲妹妹一般。” “起初我俩都不在意,直到在结盟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她。”齐破空慢慢述说着,说到这声音中有一丝苦涩,武秀勋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就见透过门帘,一缕清晨阳光穿射进来,那个平日里风光无限的齐叔,身影朦胧却满是落寞。 “她…她那么突然出现,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木莲花一样,和她的名字一样,一下住进了我的心里。”齐破空的话响彻在武秀勋耳中,一个身影就在脑海中浮现,与他曾经幻想过的模样渐渐重合,那是一个孤儿对母亲形象的塑造,虽从未见过,但一直有。 “曲家寨。”不由自主武秀勋口中吐出几个字,问道:“我母亲是不是叫曲木莲?” “你以前还听谁说起过?”齐破空奇怪道。 “没有,只是偶尔听人说“曲家寨”以前叫“木莲寨”,所以才联想到的。”武秀勋见齐破空貌似确定了他的猜测,突然一把抓住齐破空哭泣道:“按理说我母亲与那曲伯是同姓同宗,那曲伯为何见我像是见仇人一样?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破空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重新坐好,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慢慢说道:“我会将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的,是非对错由你自家评判。” “那时我和你父亲同时喜欢上了你母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一下也知道了彼此的心思,于是约定公平竞争。那段时间我们这些个年轻人总在一块厮混,感情升温的很快,可我却发现你父亲总有些心不在焉,时常是借故不在,有一次我看见他与一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于是问他,他说是以前生意上的伙伴,我当时心想他还有家业需要复兴,就没太在意。由于相处多了,我和木莲彼此都有了一些好感。” 洞庭湖受江水影响,时断时续,南北水寨其实早已各有统属,所以这次合并声势浩大,三山五岳的朋友来了不少,都想看看由谁夺得总寨主的位置。 当时南北各推选了一位候选人,由最终每个水寨主事人投票选出获胜者。南洞庭的候选人就是你的外公曲正扬,北洞庭的是上一任总寨主汪全茗。 你外公曲正扬为人正派公允,就连汪前辈私下也称赞不已,还曾特意安排,到投票的时候走个过场,由我投曲正扬,他只需不那么难看便好。 可不知怎的,转天就有流言,说曲正扬沽名钓誉,表面正义凛然,暗地里让女儿勾引北洞庭青年才俊,好让他在投票中胜出。 这则流言直指我和木莲,有鼻子有眼,许多细节非旁人所能编纂,我当时非常生气,发疯似的在街上寻找传播谣言的人,结果事越闹越大,尤其木莲知道后,开始避嫌不见我。正在我为自己的鲁莽懊恼的时候,你父亲出主意让我组织一场出游,这样既可以避开旁人视线,又可以在其余伙伴的掩护下,找机会和木莲解释清楚。 我一听大喜,激动的对他好一阵感谢,还以为是他见我俩两情相悦,主动放弃了竞争,殊不知正落入他蛊中。 其实他根本没通知其它人,等我和木莲离开,会盟营地里更是谣言四起,有说我俩私奔的,也有说果不其然曲正扬道貌岸然,其实是伪君子,指引女儿勾引对手部下。 而在我和木莲这边,我俩刚碰面就被一伙人围攻,寡不敌众之下,我被一剑刺心昏死过去,木莲也被那伙人劫走了。 齐破空说着解开衣襟,露出胸口和后背的伤疤,武秀勋愣愣看着,想不通这样的伤势,齐叔是怎么活下来的。齐破空将衣服穿好,继续说道:“由于我俩都一直没有露面,谣言越传越盛,人心浮动,两位前辈也压制不住,南北两方从言语攻击到发生打斗,将好好的一个会盟,闹得乌烟瘴气。” “好在这时我被一位路过的女子送了回来,我的伤也是她救治的,后来曲汪两位前辈都说我命大,若不是那位女子刚好路过,而且她医术通神,我绝对活不下来。” “那位女子是谁?”武秀勋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据见过她的人说,她一直戴着面纱,而且身手不凡!”齐破空摇摇头,那位救命恩人于他只是惊鸿一现,后来再也没遇到。 “据两位前辈所说:那女子极为年青,也就二十多岁,可功夫却深不可测,当她送我回来时,有人挑拨说她也可能是凶手,向她动手,结果没出一招,动手的数人都被她放倒,就连两位前辈都没来得及阻止。” “那女子说她不想伤人,那些对她出手的人她只是略施惩戒,临行前对众人说,这些人都是打算搅黄会盟的人,她先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若是不信可以将那些人绑了拷问,说完她便走了,当时在她身边的汪前辈听到她嘀咕:说什么还以为有比武之类的热闹可看,结果却是投票选举,还说我们这些江湖人何时变得文邹邹的了?” “那女子岂非和军师一般天资,否则怎会有如此武功!”不知什么时候,在帐外第一次偷听到这故事的几个弟子挤到了帐内,齐红还不由自主揣测出声。 “嗯。大概…”齐破空没有亲眼见过那女子出手,所以想了想无法比较,他横了一眼几个徒弟,没有赶她们走,他这个师父不算严父,板着脸却硬不下心。 “师父你快说,后来咋样了?”齐紫这丫头见师父停下不说了,催促道。 齐破空差点扶额苦笑,这丫头大大咧咧的不知个好歹,让你们留在这是希望你们那安慰一下武秀勋,她结果还真当是来听故事的了。 还是缺历练!齐破空心下决定,必须给他们一些磨砺。 “当时情况危急,便由曲前辈前往我被围攻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贼人逃跑的方向,力图营救木莲;汪前辈则负责拷问那些捣乱的家伙。” “结果很快就有人招供,他们都是几家地方官府派来的,就是为了破坏合盟,我们之中有他们的内奸,但由于今天主事人不在,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内奸是何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据此推断那个主事人应该就是率人伏击我和木莲去了,于是汪前辈排查了那天离开的所有人,其中嫌疑比较大的就有武文鼎,管豪,葛禾禾等人,因为他们都是与我走的比较近,有可能知道我行踪的,所以当他们回来的时候立刻受到了盘问。” “他怎么还敢回来?”齐红气愤问道。 “应该是以为你师父我活不下来,没人能揭穿他的真面目。”齐破空黯然道。 “可惜那时候我一直昏迷,所以还真没有人能知道就是他,结果因为这,揭破了管豪与葛禾禾的恋情,辰州蛮族本就封闭,加之觉得是我们这些汉人在故意找事,所以闹将起来,当天葛禾禾就被她父兄强行带离了,而且不许她与管豪再见面。” “为此,你们管叔一直未娶,直到后来听说禾禾嫁给了别人,而他又是家中独子,才在家里安排下娶了一门亲,三十多岁才有了管水。” “几日后,曲前辈他们也无功而返,在我与木莲受伏击的地方没有发现后,他们一直找出了百里,也没有发现贼人的踪迹。” “曲前辈回来后便神思不属,木莲是他爱女,为此就连水寨也是用爱女名字起的,如今爱女失踪,他也无心再当什么总寨主,草草交代了一番,便要带人离开此地,打算回去发动更多的人手寻找。” “眼看这次百年难遇的会盟机会就要失去,凶手就要逍遥法外的时候,我突然醒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我短时间内无法清醒,他们没想到救我那女子内力之神奇,可以肉白骨活死人,加之她留下的伤药也绝非凡品,不但使我续接了心脉,而且在大伙都对内奸毫无头绪的时候及时醒了过来。” “师父,是你指认了小武的父亲吗?”齐紫诺诺小心问道。 “没有,毕竟当时有些事情我也是推断的,并没有证据。”齐破空看了看面前的几人,他们眼中都满是担忧,毕竟武秀勋与她们一起长大,也担心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只是让照顾我的人悄悄通知了两位前辈,说我醒了但不能说话,然后给他创造了一个单独看望我的机会。” “果不其然,他害怕我再恢复后能说出话来,就想趁着我还虚弱的时候下手,结果被两位前辈抓了个正着。”齐破空说着看向武秀勋,果然这孩子听了眼神黯然,想来先前他还一直抱有希望,其实齐破空也有些于心不忍,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他,只是这埋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今天不得不说出来,他不希望这个他养大的孩子将来怨恨他。 “就算是被抓了现行,师兄竟不知悔改,他直接交代说木莲在他手上,威胁大伙不要伤他分毫,否则鱼死网破。” “真是无耻!”齐紫脱口而出,转而发现自己指责的是小武的父亲,惴惴不安的看了看他,见他似乎没有在意,才放心下来。 “不得不说,师兄他这招确实打在我们的软肋上,尤其是曲前辈,他就这么一位子女,从小宠爱有加,他甚至打算放弃竞选总寨主之位,来换取众人同意放走贼人以换回木莲。” “以曲前辈的威望,他这么说了,众人那还能反对,于是师兄便被放走了。” “师父,这样做,不怕他不守信用吗?”一直默默听着的齐蓝也疑惑问道。 “怎会不怕!”齐破空叹道:“不过这也是曲前辈和我商量后做出的无奈选择,至少我知道师兄对木莲爱慕不假,放他回去至少能保证木莲的人身安全,而且我被伏击时就发现那些人都是生面孔,出手狠辣,绝对的亡命之徒。” “那后来是不是…” “没错!师兄这一去就不见踪影,木莲也没有被放回来,至此会盟其实已经失败了,虽然汪前辈在曲前辈的推荐下做了总寨主,可南北水寨的心却没有连在一块,后来曲前辈思女过甚,没两年便仙去了,而我侥幸捡回一条命,一直在寨中养伤。”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木莲闯进寨中,放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转身就要离开,好在我及时赶到将她拦下。” “她当时只是求我看在往日情分上替她照顾一下这个婴儿,其它的什么都不肯说。” “我看那孩子才刚出生不久,而且她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远的路,说什么不敢让她就这么离开。” “她气急之下朝我动手,可那些我已伤势痊愈,而她长途劳顿,没几招便输了,无奈下才说她只是想借一条船赶回木莲寨,怕孩子跟着她受不了苦。” “我问她有什么急事,不如在我寨子里休息几日。她回答说,她想去向她父亲求援,帮她救人。” “我当时想也没想就说曲前辈已经去世了,她一激动竟晕死过去。” “她苏醒之后,我们才好好就谈了一次,原来她那日被掳走时,看见我被当胸贯穿一剑,就以为我已经死了,后来我师兄出现在她面前,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一开始她也恨他,可当师兄用功劳保下她的性命时,她才明白师兄也是身不由己,由于她被我师兄监管,带离了洞庭远去北方,而且经常被迫服下一种手足酸软的药,她一直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后来两人日久生情,木莲便嫁给了我师兄,还怀了孕,渐渐的师兄对她防备不那么严密,因为怕药物会对妻子独子里的孩子不利,就连那种令人失去内力的药也不再使用,所以木莲慢慢通过观察发现了许多影藏的事情。原来师兄所说的家道中落确有其事,只是他为了复兴家业,就加入了一个隐秘组织,那个组织行事诡秘,利用药物和严格的监视制度控制成员,像师兄这样的精干成员也每月必须从特定的上级哪里领取解药,否则毒发的时候生不如死。” “生下孩子后,由于久不服药,木莲很快便恢复了,有次特意跟踪我师兄,偷听到了他们打算再次针对洞庭水寨的阴谋,还预谋刺杀现在的总寨主。” “木莲一听大急,她不知道自己父亲已逝去,还以为现任总寨主是自己父亲,急忙赶回家中,抱上孩子便逃离了哪里。” “哪知她刚离开家,就被负责监视的人发觉,一路被追杀。由于产后不久,加上服药这两年荒废了武艺,木莲渐渐难以招架杀手的轮番攻击,就在这时师兄及时赶到,在木莲惊诧的目光中将一众杀手斩杀干净,木莲当时还以为他这是迷途知返,要与她一起逃离时,他又突然制住了木莲,痛哭流涕的劝木莲与他一起回去,还说只要立下大功,他的上级不会怪罪木莲私自逃离。” “木莲当场就痛斥他是个软骨头,竟甘愿给那些人当狗,可他却说自己无法反叛组织,因为胆敢反叛组织的人都不得好死,只要木莲和他回去,他可以向上级求情,尤其马上要开始的行动,如果木莲愿意相助的话,必定事半功陪,还说后面马上有人也将赶到,希望木莲早做决定。”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师兄突然毒性发作。原来木莲跟踪他的那次,也正是他去领解药的时间,结果因为木莲的出逃而打断,给木莲创造了生机。” “就在木莲抱着孩子不知该不该毅然决然离开时,师兄突然忍着剧痛大吼让她快些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木莲心知自己无力将他一同带离,不得已狠心将他留在了原地,一路南下,当赶到洞庭边上时,孩子又不堪风雨生病,这才想到我的齐云寨,想将孩子先托付给某个熟人,只是没想到我竟然还活着。” “我猜木莲姨当时是不愿见师父你的,所以才想放下孩子就走。”同为女人,齐蓝很快就明白了木莲当时的想法。 “也许吧!”齐破空苦笑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一为木莲活着欣喜,也为她与师兄的关系震惊,三则救人如救火,我立刻安排人去总寨报信,自己则率人赶到木莲所说的地方。” “果然哪里早已人去楼空,搜寻许久都没有线索,看来当时后面的追兵很快赶到,不仅带走了师兄,而且将现场的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 “虽说没有找到敌人的踪迹,不过至少说明敌人及时赶到,师兄的毒应该能得到解治,对木莲而言算是不坏的消息。” “也许是计划泄漏的原因,那个针对汪总寨主的刺杀在后来似乎没有被执行,但我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就这样过了一年,有一次我和管豪外出时发现了那个组织活动的迹象,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当我俩杀进去后,在一间密室里找到一个被他们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虽然那人已不成人形,可我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师兄他本人。” “估是已经被折磨得失了神志,师兄一见我俩进来,便磕头乞饶,乞求我们给他解药,只是当我叫出他的名字才短暂恢复了那么一刻的神志,任凭我俩如何劝说,他都一直不肯随我们离开那间密室,想是在这一年中,他的上级留他一命就是为了折磨他,如今他已完全失去了一个人的自尊,就像没了灵魂的躯壳。” “这时候敌人增援赶到,我俩打昏了师兄背着他一起逃出了密室,可还没出据点他便醒了,还极度不配合,拼了命想要回去,而这时敌人围了上来,师兄一把抱住了管豪,大声呼喝他抓住了敌人,要戴罪立功,眼看不仅救不了人,我和管豪也将折在此地,所以我…” “所以怎样?”一直沉默不语的武秀勋脱口问道。 齐破空转头看向武秀勋,一字一顿道:“所以我给了他一个痛快!”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个答案让听故事的几人齐吸一口凉气,武秀勋更是猛的站起,握拳愤怒道:“你可以丢下他,为何要亲手杀他,杀父之仇…” “怎的?”齐破空就像没看到他的怒火一样,淡淡的问道:“你要找我报仇,自可来便是!我齐破空敢做敢当,就如我当年亲口告诉你母亲那般。” “嘿!”武秀勋面对亲手将他养大的齐破空,再看那一脸无愧的神情,怎么也无法将“不共戴天”几个字说出口,懊恼的双手抱头蹲下。 几姐妹连忙上前劝慰,可这时他哪里听得进,只是在反反复复想着齐破空刚才说的话,心中纠缠数次,才喃喃问道:“那我母亲呢?” “你母亲…”齐破空停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道:“她知道后病了,不再见外人,包括我和管豪,不久就走了,她的后事是管豪与曲家人办的,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又是一阵沉默,帐内几人突然都不知该说什么,齐红三姐妹也面面相觑,齐破空看了看闷头不做声的武秀勋,转身朝外走去。 “小紫,你和我来一下。” 听到师父吩咐,齐紫担忧的看了一眼武秀勋,在两位师姐放心的眼神中,乖乖的跟着师父走出了帐篷。 —————————— “太好了!”顾磊听完管豪汇报也很高兴,不仅仅是敌人内部不稳,敌人内乱只是降低了行动难度,基本可以保证运粮百姓的安全。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那么多的粮草锱重付之一炬,太可惜了!能将那些取之于南唐民众,用之于南楚民众方是附行天道,近日顾磊隐约中感觉自己修练有了阻碍,而阻碍他的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唯一知道那绝对不是功法的原因,功法已经被他修炼到了极致,将他阻隔的似乎是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 现在行动障碍基本扫清,只是他对如何打消申豹的疑虑也没有好办法。 就在这时,大账的帘子被掀开,齐破空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愁眉苦脸的齐紫。 “我决定了,过会就宣布小七与管水定了亲事。”齐破空大声宣布道。 “这样合适吗?”管豪吃惊道,就连先前跟着他混进来的管水也目瞪口呆,怎么转眼自己就多了个媳妇。 “怎么不合适?”齐破空道:“时间上差上几天,只要基本是事实,那些蛮子以后再打听,众人也不会露了口风,只会以为我们开始没宣布。” “那她,和…”管豪朝齐紫指了指。 “我和他们都谈好了,反正都是假的,只是在人前演戏。”齐破空说着瞪了管豪一眼,道:“这你要和你家那小子说清楚,私下里真敢欺负我家小七,我打断他的腿。” 管水吓的缩了缩脖子,管豪呵呵笑道:“有你这句话,他哪里敢,我只是怕秀勋那孩子一再受…” 齐破空闻言一顿,但依旧坚定道:“事情原委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男人就应该心胸宽广些,只要事情办成,我自会还他们都清白。” “那好,我去找几个老成的先打个埋伏,然后我俩一起召集大伙宣布。”管豪说着转头问顾磊:“军师你看如何?” 顾磊想想好像没太大问题,唯一有些受伤也只有武秀勋一个人,便点点头道:“依二位意思半吧!” 当日管齐二人一道向岛上下属宣布了联姻事宜,并吩咐手下将新人居所装点起来,搞得喜气一些。 三日一到,负责去接梅山蛮兵的船只按时回来,那申豹一下船就嚷嚷着要给新人贺喜。 两位新人给这位申头领见了礼,那申豹还是犹疑不定的盯着两人上下打量,好在管豪深知这厮疑心重,各方面都准备得妥当,就连齐紫脸上的胎毛都弄的干干净净,才没被瞧出端倪。 但这厮还是借口舟车劳顿,要在岛上多歇一晚,还要借借新人的喜气,先犒劳一下部众。 天色一黑,篝火漫岛,在一群蛮族女人的簇拥下又进行了一场异族婚礼,直到新人再次进入洞房,申豹这才放声笑道:“两位老哥,各位兄弟好朋友,不是我申豹疑心重,实在是全族身家性命都押上来了,由不得我不小心!来,我们共饮一杯。” 管齐二人举杯应和,暗道这次蛮族们来的的确有些多,都几乎是拖儿带口,申豹这种倾巢而出的举动是有些反常。 “兄弟那里话!小心谨慎为上,但老哥也实在好奇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管豪指了指那些蛮族老幼。 申豹脸一红,道:“不瞒老哥,这些都是干娘吩咐的。” 管豪听他话里有话,放下酒杯道:“吩咐你什么?” “嘿嘿。”申豹一乐,凑过来低声解释:“我干娘说:“反正要找你用船送人,如果你还和齐大寨主纠缠不清,就让你们二位彼此斗下去,这一辈子就不用迈出这洞庭了,因为心眼小的人看不清形势!就你和小空空的那点破事早就该化解了,但要是两位能化干戈为玉帛,我就可以实话实说。”” “那婆娘还说什么?实话实说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这都是逗着我们玩呢?”管豪被葛寡妇一通数落,早不得劲了,眼神有些不善。 就连被叫“小空空”的齐破空也一脸玩味的盯着申豹,大有和管豪一起动手的意思。 “两位老哥别动气啊!我这都是照着干娘的话说的。”申豹此时一口一个干娘,还无比尊敬,哪里还有当时在船上扭扭捏捏的样子,而且对几人年青时的事情了解很多。 申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道:“你们自己看,干娘交待的事一件件很清楚。” 管豪一把夺过书信,打开看了一眼,转身交给了齐破空,齐破空拿了看了会,便将书信重新仍了回来。 两人都看不懂,书信是用苗文书写的,难怪葛寡妇放心卓超群送。 “小子,别耍滑头,你要不交代清楚,我可跟你没完。”管豪抓着申豹胳膊恶狠狠说道。 “我说,我说。”申豹一脸讨好的告饶道:“我一五一十都交代,两位老哥附耳过来。” 管豪与齐破空见他不似玩笑,将脑袋凑了过来。 申豹低声将葛二娘葛寡妇的话一一转述。 大账外不远处一个醉醺醺的小兵伸了个懒腰,踉踉跄跄的起身找地方方便。 只见他左一拐右一转,渐渐消失在周围人的视线中。这样的人今夜有很多,有了欢庆的理由,又在两州蛮族拿出积赞多年的美酒之下,不放怀痛饮的人很少,除了个别伤心人。 经过新人帐篷的时候,顾磊看见阴影里站着的武秀勋。 为了不引起蛮兵们的怀疑,顾磊没有露面,而且只要换上渔民的衣服,他这样一个少年几乎不起眼,藏在暗处是防备蛮兵有不轨的企图。刚才在大账外偷听到申豹与管齐二人的对话,知道了蛮族举族迁移的打算后,他这才放心离开。 武秀勋没有发现这会还有人注意到自己,在营帐外来回的徘徊,脸上满是纠结。 顾磊没有惊动他,就像齐破空所说的那样:“男人心胸需要开阔些。”能不能走出来还是要看他自己,顾磊打算只是在武秀勋惊动其它人的时候拦住他便可以了。 几经踌躇,武秀勋最终一咬牙转身离开了这里,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武秀勋走的很坚决,解开一条无人的小船,就要划桨离开。 “你要去哪?不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走吗?”武秀勋突然听到身后岸边有人问道,转头看见一个人,微弱的月光下,依稀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仔细辨认下才发现好像是顾磊。 “是…军师。”武秀勋放下船桨,摊手道:“要捉我回去吗?”他知道不是顾磊的对手,完全放弃了反抗。 “离开这里,你想去哪?” 似乎完全没料到顾磊会这样问,武秀勋愣了一会才茫然道:“我…我想去我母亲的寨子看看,去看看她当年生活的地方,然后…也许会去他的坟头拜祭一下。” “可你就这样走了,有人会很伤心。”顾磊劝诫道,语气像是个过来人,他知道有些事当事人之间如果不能解释清楚,疑惑会令彼此面目不堪。 “算了,我待在这只会令人憎恨,知道吗!今天给我送饭的那个人对我说,他恨不得给我送毒药。” 顾磊一听明白疏忽了,前面几天都是齐紫在给他送饭,今天这场假婚礼,齐紫根本脱不开身,可能是那个寨子的人自作主张趁机干的。 “你应该知道婚礼是假的,我刚刚才得知,那位申头领也是别有用心,只要过几天,真婚礼假婚礼对他们并不重要,到时候管齐两位大寨主就会公布真相…”顾磊还是想劝武秀勋留下,虽说强行动手毫不费力,可他不想那么做。 “不用说了,军师,你动手吧!”武秀勋梗着脖子道:“我去意已决,你劝不了我。” 顾磊看了看他,没有动手,反而笑道:“我劝不了你,就由别人来劝好了。” 说着顾磊转身离开,不一会一个身影出现在码头上,笔直的身影在夜雾中透着落寞。 武秀勋一看来人,“哐嘡”一下将船桨掉在船板上。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武秀勋,两人一个在码头上,一个在船头,就这么对视着,似乎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独自一人返回的齐破空抬头看见黑暗中等待着自己的两人,诧异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申豹那可就没人照应了。” 管豪嘿嘿一笑,道:“那小子早把自己灌醉了,看来他说的不假,这帮蛮子真心想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看也是,今天这么多的酒应该是两个寨子多年的存货,被那小子全拿出来造了,显然是一副不打算过日子的样子。”齐破空赞同道。 “我倒是想起禾禾以前好像说过,她有个大哥年轻时候就离家出走了,那时候我俩正好着,她家里人不同意,她就说如果大哥在肯定能支持她,因为她大哥就是因为喜欢一个汉人女子,她父亲不同意,所以才出外闯荡的。”管豪回忆道。 “呵呵,这禾禾叫的这么亲密,我看这次你俩能旧情复燃。”齐破空乐道。 “少拿我取乐!”管豪挥手打断齐破空的玩笑话,闷声问道:“你就这么让那小子走了,不怕他以后找你报仇?想当初我可是亲眼看见武文鼎是自己往你刀口上撞的,他那意思你不明白?他就是要让你成为他们的杀夫杀父的仇人,这样你和木莲就永远走不到一块去,可你呢!当年就傻到和木莲说真话,你大可将事情推到我的身上,木莲还能怪我这个师兄不成!就算怨我又如何?说不定那样木莲也不会早早离世。现在那家伙的儿子长大成人了,你又告诉他真相,但凡他继承了那人一分的歹毒心思,你这十多年算是白养了。” “那还能怎样?”齐破空苦涩道:“把他抓回来圈禁着还是杀了,我下不去手,要去你去!” “我就看不惯你那迂腐样,看我去把他拎回来。”管豪说着就要去追,陪着申豹他已经喝得有些上头,想起当年这些令两人反目的旧事,越想越激动,怎么也不愿旧日好友再遇这糟心事。 “管寨主且慢!”管豪刚想动身,就被顾磊拦住,闪身到他面前,微微一笑,道:“我看秀勋本心不坏,料想做不出这恩将仇报的事,既然齐寨主已经放他离开,索性成全他,说不定他出去走走,散散心,那天就能想明白。” “呃。”管豪打了个酒嗝,感觉身后的齐破空貌似也是这意思,悻悻道:“军师都这么说了,老管听军师的且放那小子一马。” 顾磊连忙岔开话题道:“两位既然都觉得申豹所说不假,不如就不要将婚约进行下去了。”他怕时间长了,对齐紫这个丫头的声誉造成影响,人口相传总是添油加醋,真相公布也难免流言蜚语。 “那不行!”不料管齐二人都异口同声反对。 “军师你不了解这些蛮子。”还是管豪出言解释道:“现在这情形,那申豹会认为大局在握,若是说婚约是假的,势必告诉他真相,就怕他到了长沙也不会真心配合,还是等到地方我与葛禾禾见过面再说为好!” “我也认为还是稳妥一些为好,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葛禾禾那位大哥到底是如何安排的?要是一到长沙,这些蛮子就与我们分道扬镳,借我们掩护他们南下去“百黎王”的地盘,那就把我们晾在当场,恐怕我们再有所动作,会被马家兄弟盯死。” “两位所言甚是!”顾磊自愧道:“是我考虑不周,我也不便露面,那接下来便由两位前辈指挥。” 见顾磊从善如流,两人抱拳道:“军师放心,绝不会出了差错。” “那好!你们在明,我在暗,此番行动定能成功!” “哈哈哈,借军师吉言!” 三人同笑,返回营帐休息。 依先前申豹透露,原来葛寡妇去长沙助马希蕚早有预谋,她当年出走的大哥葛大苗如今为百黎王手下大将,南楚众驹争槽的时候,周边的国家也虎视眈眈,不仅是南唐想借机将其吞并,就连南边的南汉也打起了主意,南汉刘晟遣大将吴怀恩屯兵边境,想从南楚身上撕下一块肉,不过南楚南汉的中间地带,是众多民族的杂居区域,他们共推一位“百黎王”管理,吴怀恩与这位百黎王私交不错,得到了其支持,只待时机一到,南汉军队一旦过境,南楚边境上的几个州县便会倒戈。 葛大苗心系自己家人,在与自己妹妹取得联系后,便将情况告知,而近年来辰州梅山两地的族人生存越发艰难,葛氏兄妹一合计,索性就想带领着族人南下,到时候无论是退入南汉受兄长庇护,还是在边境另打一块地盘,都好过如今的境遇。 但举族迁移可不是一件简单事,放在往常不说各地官府放不放行,就是各地流匪就够吃一壶的。 谁知天遂人愿,马希蕚竟然在与兄弟争斗中胜出,葛禾禾率精壮前锋顺利到了长沙,再往南面运动就容易多了,而且一旦时局更乱些的时候,谁还管这些蛮子往哪跑! 所以摆在葛禾禾面前就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将族中老幼一起带着,结果这时马希崇的门客卓超群主动送上门来,那岂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所以立功心切的卓超群傻乎乎的做了一回信使,还即将将一群别有用心的人引入家里。 次日过午,昨夜醉过头的蛮兵们才渐渐清醒,管齐二人与申豹商议又多歇一日,这才扯帆起航,去与卓超群汇合,有这家伙的天策府路引,一路畅通无阻。 这一路无话,顾磊隐在船队中,做了一个小水手,被麻杆安排在桅杆顶端的观察哨上,只需时不时观察一下水道是否通畅,到也轻松惬意。 湘江比不得长江的宽广,但也多奇峰绝壑,风光旖旎,桅杆上的视野极好,加上顾磊那恐怖的目力,没有什么动静能逃脱他的视线。 马氏兄弟内争,南楚国内动乱不休,两岸沿途处处可见流民,船队每到一处码头,都有无数难民蜂拥而上乞讨。 船上众人心有戚戚却又有心无力,只能望之长叹。顾磊想起当时过金陵码头时,大哥郭荣巧计赚了李从嘉一船粮食,分给了难民,可自己此时却想不出好办法能接济一下这沿途百姓,甚是懊恼,只能将此事记在心底,暗道回程时必须沿途分发一些粮食,否则对不起自己幼年是逃难的经历。 就在这时,心中突然潮动,一阵感应瞬间萦绕心头,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磊细细体查,貌似刚才自己只是想起带着幼弟小森逃难时的样子,那么这心潮应与小森有关。 自从答应赵婉儿的条件后,顾磊虽说不再从她那问询小森下落,但自己私下却未停止调查,虽然时常会思念起小森的模样,但也从未遇见过今天这样的情况,难道小森遇到了什么大事?可他一个十来岁的童子怎能遇到扰动自己心神的大事? 顾磊苦苦思索不得其法,线索太少了,而且隐隐可以确定不是生死之事,倒有些像罗道人所说的风云悸动气运加身,看来赵婉儿没有骗自己,收留小森的家庭不差,但到底是什么来头,可他不在开封会在那呢?不过今日这心潮倒是给自己以后的寻找提供了一个方向。 ———————————— 洛阳夹马营赵家老宅,自从赵家经历那场劫难后,一直顺风顺水,所以不久便又搬回内城居所,如今这里住着一位老夫子,据说是给赵家三公子请的蒙师。这位赵三公子不似父兄,酷爱文墨胜过弓马,左邻右舍遥想当年,赵家几位公子小姐公子骑马弄枪的场景还似在眼前,现在三公子却是文文静静,活脱脱一个读书种子的模样。 赵普一路风尘仆仆,前几日总算是赶到了这里,直到今天见到杜夫子这位关门弟子,因为夫子身体大不如前,只是每旬有两日教授课业,大部分时间都是让赵匡义自修。 杜夫子半卧在床榻上,眯眼听着赵匡义大声背诵课业。赵普跪坐在一旁,隔着房门的那道竹帘观察着,正一板一眼背书的稚童,这可是夫子的关门弟子,是可以继承夫子衣钵的人,想想七年前这孩子与兄长失散,又遭失忆时的样子,真是命运无常! 赵匡义此时也好奇夫子房内还有外人,但想到夫子的严厉,忙收敛心神继续背诵。但总是忍不住抬头偷瞄,隐约觉得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可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 “好了,就背到这吧!!”夫子这时也看出赵匡义心不在焉,也没有深究,反倒吩咐赵普将帘子卷起来。 “这位也是我的学生,姓赵是你的本家。”夫子给赵匡义略微介绍了赵普,继续道:“今后就由你赵师兄代我讲课,至于其它的我想好后再另行安排。” “是。”赵匡义点头应下,又好奇看向赵普,夫子来到洛阳的时候,身边也还有几个学生侍候,可从未让其它人教授自己任何东西,今天竟将自己学业托付给这位赵师兄,看来这位赵师兄在夫子心中远超其它学生,只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在哪见过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见夫子继续吩咐道:“今日就到这里,早些回去与与母亲说明,从明日起便要常住此处,准备些换洗衣物,其它的我这都有,倒不必操心。” “明天开始吗?” “是的,你的学业因老夫的病已经耽搁,须加紧补上!”夫子说完,挥手示意赵匡义可以走了。 赵匡义规规矩矩行完礼,这才转身离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目送赵匡义离开,几名先前服侍夫子的弟子赶忙上前,将老人家从躺椅上抬进卧房,赵普打来热水为夫子净面,擦拭手足,一通忙活,这才夫子安顿好。 待那几个弟子退出去后,赵普眼见夫子气色还比较稳定,这才开口问道:“我明天教些什么?” “就是平常的经史子集,你再讲一遍,那孩子性子还是有些急躁,这方面由你来最合适不过了。”夫子微笑道,眼前这个弟子是他曾经最优秀的学生,虽说现在已经转换门庭,但不妨碍自己对他的喜欢,所以小小的打趣了一下这个越发老成的家伙。 赵普只是笑了笑,浑然不在意,端过已经凉好的药,盛满一勺递到夫子嘴边。 “不喝,太苦!”夫子将头转开,嘟囔道。 “药是要喝的,师弟还小,夫子莫非舍得“识”字一脉断了传承?”赵普不客气的劝道。 “嗨!”夫子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转过头将药喝下,气呼呼道:“也就你,一点也不肯让着点我!你其余几个师弟怎么也要拿蜜饯哄哄我。” 赵普莞尔一笑,知道夫子这是老小孩犯了,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样好的快,小师弟那般聪明,要不了多久我就没法教了,到时候还不得您老出马。” “那倒是!”夫子颔首傲娇道:“你小师弟传我衣钵没问题,只是还需等两年,孩子太小心性未定,学那些东西不好,否则也不需要你来磨他的性子。” “是是是。”赵普一连点头应是,道:“夫子也知要等上几年,那就更药好好喝药啦!”说着又舀起一勺,喂到夫子嘴边。 夫子闭着嘴,摆了摆手,指指药碗。 赵普会意将碗递了过去,夫子一手扶着碗一饮而尽。 “呸呸呸!” 夫子吐着口中的药渣,不悦道:“休的废话,要不是你不肯学我这旁门左道,我一把年纪怎么还需操心这些事!”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夫子这是胡乱发脾气。赵普嘿嘿一笑,没太在意夫子的唠叨,倒是想起冯道那日之言,说自己要是和夫子学些杂术,仕途可能会顺畅些,今天倒是个机会,便顺杆道:“夫子,改日教小师弟时,学生可不可以旁听?” “怎么?忘记当初的豪言壮语啦!说什么“学生只需熟读经史子集,牢记圣人之言便可。”今日这是怎么了,主动想学我这旁门左道的知识?”夫子没好气的说道,想想这小子当时那副样子就来气。 赵普脸一红,没敢再吭气。 “呵呵!”夫子瞧他那样自己倒是乐了,道:““识”字一脉先人其实也只是袁天师的仆人,跟在天师身边久了,所以学得一些识人断事的本领,也不算什么密术,你要想学可以,但你之后不可再传!” 赵普一听大喜,点头答应道:“多谢夫子,学生记下了。” 第二天,赵普早早打开大门,就见外面停着几辆马车,中间那辆旁边还站着几个丫环老妈子。 赵普没想到这么早会有人上门拜访,可自己也没听到叫门的声音,开始只当是拜访其它人家,转念一想又不对,看这个排场,周边可没有其它大户。 那丫环婆子看见门开了,有一个转身朝马车说了句什么,就见那辆马车的帘子掀起,一个中年美妇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朝着自己走过来。 赵普赶忙迎前一步,问道:“这位夫人,可是来找夫子?” 那美妇上下略看了一眼赵普,觉其面生,笑着问道:“你可是京师新来的教习?” 赵普刚要开口,就见另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童子,正是自家小师弟赵匡义,立马明白这位美妇是谁,连忙恭敬答道:“赵主母好,晚生赵普,亦是杜夫子的学生,前日刚到,没能先到府上拜访,实在失礼!” 赵普侧身恭让,他知道现在这宅子的主人便是眼前的这位美妇,只是暂时借给夫子暂住,主人家回自己的宅子,怕打扰到夫子竟等在外面,此等气度实在令人赞叹,当年他以为赵婉儿那般出色的风采是随其父,现在看来至少有一半是赵母的功劳。 “夫子起了吗?身体可有好转?”赵母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和颜问道。 “许是…”赵普也不太清楚夫子是否起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答,这时赵匡义走上前来,先对赵普行礼,才对母亲说道:“母亲,孩儿先去给夫子问安。” “去吧!”赵母吩咐道:“夫子若未起,多等会。” “嗯。”赵匡义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内走去。 赵母在门外等候,赵普与只能在旁随侍,他就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于是静静站在一旁也没多余的话。 赵母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他来,不说其他,就这沉稳便令杜氏十分满意,于是笑道:“昨日小儿回来便说夫子给他找了一个师兄做教习,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不知这位赵师兄是何方人士?” 赵普平静答道:“夫人叫我则平即可,晚生祖籍幽州蓟县,家父早年已迁居洛阳。” “那我们可算是老乡,又与我家赵官人是本家,说不定还可能是亲戚!”杜氏高兴说道:“看你岁数与我家大郎相仿,可有婚配,若未婚配,我可认识许多人家的好女子,给你说上一门如何?” 赵普那料杜氏如此热情,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应对。 恰在这时,先前杜氏下来的那辆马车上伸出一个小脑袋,对着杜氏呼唤道:“母亲,四弟醒了,闹呢!” 杜氏对赵普歉意一笑,赶忙转身返回马车。 好一会才重新下来,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童,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幼女。 来到门前,杜氏逗着怀中幼子向赵普道:“这是我家四郎匡美,那是二女淑儿,来,快见过这位本家兄长。” 两个小孩听话的同时稚声稚气的叫道:“兄长好。” 赵普甚少与孩子打交道,手足有些无措,只能连声应道:“好好好!” 正慌乱间,赵匡义从门内走出,道:“母亲,夫子已收拾妥当,请母亲堂上说话。” 杜氏一听,将手中幼子交给身边的婆子,整理了衣襟,这才领着众人进门,朝中堂走去。 在中堂内,见过夫子又唠了一阵嗑,杜氏这才说明来意:一是给夫子送上一些师礼,二是想见见赵普这位新来的教习,三就是想看夫子这边忙不忙得过来,若是有闲,想请夫子的学生顺便为幼子幼女启蒙。 杜氏这番操作也不是临时起意,她早收到长女赵婉儿的来信,道明了赵普的身份,想想当朝重臣冯道的弟子,光这一个身份就够了,还不得好好安排妥当,尤其又是老乡又是本家,杜氏心底一盘算,连找那家闺女都想好了。 又扯了会闲,杜氏这才带着家人离去,包括三子赵匡义,这是因为杜氏知道赵普父亲赵迥也在洛阳安家,又没有回过家时,就向夫子建议再晚上几天授课,也好让赵普回家安顿安顿,夫子亦觉甚妥,遂决定五日后再开始。 至此,赵普在洛阳安定下来,一边教授三个孩子,一边还替杜氏打理产业,因他做事沉稳细致,杜氏很是省心,不仅亲为其说媒,为与家仆管家区分,还常亲切称之为“赵书记”。 广顺末年(953年),赵弘殷升任为铁骑第一军都指挥使,准备举家迁往开封,显德元年(954年)正月,郭威驾崩,其子郭荣继位,七月,刘词改任永兴军节度使兼侍中,行京兆尹,征辟赵普为从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哈哈哈…” 管齐二人相视狂笑,这一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船队已经满载返航,远处的长沙城只剩一丝影子。 对于计划周详的洞庭水寨而言,马氏兄弟的争权夺利,其手下个个心怀叵测,为计划的完成创造了实在有利得过分的条件。 就算最后因为蛮子们的私心有那么一点点差错,也被藏在暗处的顾磊化解于无形。 不出所料,当管豪向葛禾禾全盘透露他们的计划后,这毒寡妇不顾旧情,拿足粮草后,甩开水寨就领着族人南下了,临走还派人给马希崇送信,说明了水寨想造反,打的就是一个利用水寨做掩护的主意。不过这些哪瞒得过顾磊耳目,送信之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看在这女人还算有点良心,送信同时还通知了管豪一声,所以顾磊没有阻拦他们离开。 好在这都是几人商议中的事,管豪透露时,堆场粮仓里东西早已经被里应外合运出了大半,让管豪通知那婆娘也就是全一份旧情,既然她无情,管豪也没所顾忌,走了好!有缘江湖再见便是。 “是不是装得太满了,吃水太深速度提不起来!”麻杆有些皱眉的看着水线发闹骚,他只顾着负责指挥船队行进的安全,其它事关心的少。 “军师说沿途卸下些就好了。”齐破空回答道。 “少主上船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总教习放心,军师说让我们先走,他随时能跟上。” “嗯。”麻杆应着,还是担心的转身朝船后看去。 “不管少主和你们怎么考虑,到了前面码头,先卸我这船上的,必须留下一两艘船保证机动性。”想了想麻杆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 管豪与齐破空同时猛点头,光顾着高兴,差点忘了这岔,还好麻杆坚持,否则遇到拦截,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那好,总教习在此压阵,我去打头的那艘探路,老齐去中间。”管豪冷静下来连忙提议道。 齐破空也觉得有理,管豪为人圆滑,而且本土本地人,在前面开路最合适,麻杆老丁操船技艺最好,有他压阵万无一失,而自己居中调节,就算军师不在,遇到强手也能处理,不虞被人突袭。 三人计议一定,分头行动,小舟载着管齐二人朝前面赶去。 麻杆再次走到船尾,朝后方望去,此时江面除了他们,少有来往船只,顾磊要追上他们,基本只有靠陆路,也不知几时能追上来,虽说顾磊武艺高强,但孤身一人陷于敌营,麻杆还是十分担心,要是少主出了意外,他可没脸再去见令主。 长沙城天策上将府灯火通明,马希蕚入主后就无心政事,日日饮酒作乐,事务都交给其第马希崇负责,而马希崇也有了异心,此番拉拢蛮兵也是为自己在乱局中集聚力量,只是没料到大厦将倾,底下人早没了和他马家共亡的心思。 顾磊就藏在府外暗处,盯着府里的一举一动,像蛮兵举族南下,水寨也北上返回的事情,就算马家管理下的长沙府衙再混乱,也会很快有人上报的,何况那些个被搬空的粮仓,也很快会被发现,因为事情一完,顾磊就安排城中的丐帮弟子护送着内应管事逃走了。 看着几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骑士一路连滚带爬的闯进府邸,很快这个天策上将府便乱了起来。 顾磊没有心思去截杀信使,何况几个方向他也管不过来,事情早晚都要暴露的,他料定马希蕚马希崇兄弟俩只要还有半分理智,就不会调动城内兵马去追,在这会人人惊惧的时候,大批兵马出动必然会导致连锁反应,谁也不敢保证兵马不是来对付我的!而且军粮被盗这个事还不能传出去,否则军心动摇,一切休矣。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派出快马,去沿岸传信,利用地方驻扎的军队在船队前方截击,或者让水军出动,洞庭水寨的船载货走不快,出动及时还有追上的可能,刻那是马希崇手中唯一比较忠心的队伍,而且关系到退路的问题,不知道他敢不敢将其派出去。 至于那些蛮族,走就走了,现在十万火急,马家兄弟根本不会顾及他们。 好一阵慌乱后,天策府里总算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零零散散有人从府内出来,快马加鞭离开,到最后一波从里面出来,顾磊一眼认出竟是熟人卓超群带领的“一字慧剑门”。 这群人个个灰头土脸,无精打采,就像是被人轰了出来似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哐嘡”一声关闭,卓超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闷声扭头领着弟子离去。 不大会,府内竟又响起丝竹管弦之音。 暗道这马氏兄弟还不算太傻,此时就算维持表面的歌舞升平,也好过慌乱无措。顾磊见再无后续,这才离开此处,追着前面的信骑而去。出城不过数十里,便赶上前面信使,一一敲晕丢致路边。 解决了这些信使,估计洞庭船队再无阻拦,顾磊返回了城中。有了这批粮草,加上辰州梅山蛮族退出,如今要机动有机动,要地盘有地盘,在南楚这场乱局中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以这几日观察,现在马希蕚虽靠向南唐,可下面的将领却未必愿意接受南唐人的统治,接下来倒是可以考察一下这些手握兵权的家伙,挑几个有野心的出来。 “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突然一个声音在街面拐角响起,声音不大,却没有逃过顾磊的耳朵。 出城打了个转,没想到一回来又碰到卓超群他们,来长沙的时候一直负责监视他们,顾磊对“一字慧剑门”的所有人声音都熟悉,而且这时候处于宵禁,街面上几乎没啥人。 闪到一边藏好,卓超群一伙人就转过街角走来。卓超群阴着脸没有回应弟子的问题,先前被马希崇劈头盖脸一通丑骂,半分脸面没留。 也不能怪马希崇不给面子,实在是他这次的差事办得太烂,引来的两方援兵都是别有用心之徒,蛮族跑路倒还不伤元气,像洞庭水寨几乎挖了马家兄弟的根,要不是马氏兄弟现在几无可用之人,今天整个门派都走不出那个所谓的天策上将府。 走着走着卓超群突然身体一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弟子们望着师父也不敢乱动,外围的几个立刻面朝外做出警戒。 “我们去码头!”卓超群咬牙切齿的说道。 “码头?”一个弟子不解道。 “对!”卓超群扶剑四顾,满眼都是不甘。身边都是忠心跟随的弟子,想当初刚逃出福建还有一百多号,如今却只剩这三四十个,什么时候才能重建剑门,他卓超群也不知道,但他刚才突然想通了,再跟着马氏兄弟,那永远都不可能了。 “马希崇还没有收走上次的手令,所以我们还有机会,从水军营寨里调出上次那艘战船。”卓超群看着弟子将心中渐渐成型的想法慢慢说出。 可惜手下弟子没能明白他的想法,一个个茫然不解,其中一名弟子猜测道:“我们这点人就算追上那帮水匪,也不可能将粮草抢回来。” “呵呵。”卓超群被这傻弟子气笑了,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不是抢!而是要帮!” “帮!怎么帮?” “上次的手令没被收缴,那上面可是写着“一字慧剑门门主卓超群便宜行事。”,这样一来,我们追上去后,利用这手令可以帮助洞庭水寨轻松过那些关卡。” “师父,我们这样做,那这边…”还是有弟子不安问道。 “怕什么,都不跟马氏兄弟混了,何须顾忌。”卓超群斩钉截铁的说道,手一挥,“走!” 一帮弟子簇拥着他,迈开脚步朝着码头方向去了。 等他们都离开后,黑暗里顾磊慢慢走了出来,望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无心之得,没想到马氏下属都已经离心离德了,自己的谋划基本可行。 数日后长沙城中流言四起,说军粮被盗,兵卒先前未得封赏,现在吃的又出了问题,人人不满,徐威等将领借机发动兵变,拥护马希崇为武安留后,将马希萼送至衡山县囚禁。而马希蕚到达衡山县后,被廖偃、廖匡凝、彭师暠等拥护为衡山王,可此时力量已极其衰弱,为继续向南唐求援,亦需解释为何援助的粮草被洗劫一空,马希蕚带上仅剩的财宝与家人,去金陵述职。 李璟一边安抚他,封其为楚王,一边令大将边镐进入南楚境内,兵锋所至,摧枯拉朽,很快几乎就要占领南楚全境,眼见马希蕚几无用处,李璟于是扣留其于金陵城中。 “小姐,我们在找什么啊?天天这么在城里瞎逛!”马车里,周宪身边的小丫环无聊的问道。也不怪她无聊,周宪自从老祖下葬后,就将她从三房要了过来,还每天悄悄带着她出门,一开始她还挺兴奋的,一个小丫环能够不被憋屈在府里,可时间一长她却受不了了。 周宪每日逛的不是那些贵妇小姐喜欢去的地方,而是码头,市场这样吵杂混乱的地方,她一个小丫头每次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被拍花子的拐了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那边怎么这么热闹?”周宪侧着身子,透过车窗帘看见下方码头右侧突然人员聚集,出声问道。 马车此刻停的地方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下方的码头一览无余,包括左边的货物堆场与右边的牛马市场。 “哪里?哪里?”小丫环张望着问道。 “那!”周宪手指向那处。“你看不到吗?以后夜里不许做女红了,小小年纪就快眼瞎了。” “唉!真是诶。”小丫环在周宪指点下也找到那个热闹的地方,只是听了主子后面话,诉苦道:“那可不行,管事婆子会骂的,小姐,你眼睛真好!那么远也看得清。小姐,你替我说说情,让管事婆子少给我摊派点任务呗!” “嗯。”周宪看着外面,无意义的应了一声。像周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府里的丫环都是必须学习女红的,一来出色的可以替女主人打下手,二来就算年老出府找不着人家,也可以轻松养活自己。周宪可不会去给她说情,说情反而是害她,何况刚才那话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身怀顶级武学功法,身体了出现异于常人的变化。 “去,叫车夫将马车赶过去。”周宪吩咐道。 小丫环看着周宪畏畏缩缩道:“小姐,那里太乱,还是别去了。” “怕什么?你看我们身后不是跟着两辆马车么,有什么事情他们会出面的。”周宪瞪了着小丫环,催促她去通知车夫。 小丫环无奈,磨磨蹭蹭的下车,叫来在不远处避嫌休息的车夫。 当马车缓缓驶向山下的时候,后面两辆普通的马车先后跟了上来。虽然以周宪身份,周家和皇室都不能将其禁锢在家里,可依旧派出人手时时监控着她的动向,周宪也从未做过甩掉他们的动作,所以双方很默契的默认彼此的行为。 来到那处骡马市场,周宪吩咐车夫去打探消息。车夫没多久回来上报说:“前些日子楚王马希蕚回京述职后,提出回封地的奏章没有得到陛下的允许,还被指定了府邸居住,可能是觉得回去无望,那马希蕚这次带来贿赂王公大臣的财物奴仆也没人敢收,所以这厮想将这些东西发卖,现在围在这都是些商贾,都是些贪便宜不知死活的东西。” 周宪顿时明白马希蕚此举不过是临死挣扎罢了,想在民间造舆论,逼迫南唐放其回归,可这不过是无用功,既然李璟将他扣下,而且此时边镐已经大举进攻无比顺利,哪里还需要他这个蠢货,留他一命已是天大的恩德。 “去通知后面的家伙,让他们调一队巡检官兵来,驱散这里的人,堂堂楚王不能失了体统。” “是。”车夫接下命令立马走向后面马车传达指令。 没过多久,一队官兵赶到,将那些看热闹和贪便宜的贱民商贾赶走。 此时发卖的木台上,刚刚还口若悬河的牙人与被发卖的奴仆都些不知所措,慌乱中不知何处射来的一颗石子打倒了看守,看守身边的那个将被贱卖的小姑娘见机滚下了台子,趁着混乱四处躲藏。 “我们回府。”周宪命令着,轻轻在小丫环脖子上一按,小丫环歪头晕过去。 她随机趁着外面的混乱,从马车车窗闪身到了车外,在没人发现下追着先前那个小姑娘而去。 白白出来这么多趟,总算找到合心的对象,周宪可不想让她给跑了,出手放倒看守,只是想看看那个小姑娘有没有胆子逃跑,没令她失望,无论这姑娘的胆子还是身形相貌,都非常符合自己的期望,尤其是那对眼睛,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 很快周宪就追踪上了目标的踪迹,但她不想那么快出手,还需确定自己选择之人的能力,没有能力将来没法独立替自己处理那些复杂局面。 看着那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东躲西藏的越跑越远,途中小姑娘打乱发髻,还用土灰涂抹脸颊,周宪暗暗点头,心道此女应该预谋已久,逃跑绝非临时起意,看她不经意的举止不似低贱下人,不知道和那马希蕚是何关系? 世道险恶,虽然那小姑娘小心谨慎,但她孤身一人,刚出市场便被几个地痞流氓给盯上了,尾随着图谋不轨。 小姑娘很快发现了不对,加快了脚步,可她一个小女子那能与几个壮汉比体力,慌不择路下片刻后被追上,那些地痞口中叫着要给她帮忙,却动手动脚。小姑娘情急之下大声喝斥,哪知那些地痞听到她楚地口音,反倒变本加厉将她拉扯到偏僻处。 “小娘子,急匆匆的去哪里?赔哥哥们玩会!”一个地痞笑嘻嘻调戏道。 “走开!再不走我叫人了。”小姑娘故张声势叫道。 “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会理你,何况你一楚人,我看你是先前发卖那家的逃奴吧!”其中一人胡乱猜测道,哪知却误打误撞猜中,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一手拔下发簪,抵在自己脖子上,厉声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自尽!” “好辣的小娘子!” “我就好这一口,死的活的今天你都跑不了。” 几个地痞淫笑着围拢,步步紧逼。 “你…你们…”小姑娘花容失色,颤抖着后退,直到背抵到一面墙上,心头一横,闭着眼手中发簪朝脖子戳去。 就在发簪即将戳到皮肤之时,小姑娘手一麻,发簪脱手掉落,小姑娘不管不顾,转身就头朝身后墙撞去。 想象中的撞击疼痛、晕厥都没有出现,只感觉自己头撞在一面软软的东西上。 小姑娘半晌才回过神,萎缩着睁开一丝眼缝,只见身边倒了一地,正是先前那些地痞,不知生死,自己则完好无损,连一处磕伤都没有。 抬头往上看,面前那道墙前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身披大麾,脸上带着面巾,眼里倒是满是善意,莫名使她安心了不少。 不等她说话,那人便一把拉起她,替她蒙上面巾,低声嘱咐:“跟着我来。” 小姑娘听话跟在周宪身后,与其左一拐右一绕的来到一座独门小院前。 周宪上前敲了敲暗号,一个中年男子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将两人让进院子。 “三夫人。”中年男子恭敬道。 “只有你一人吗?”周宪问道。 “是的。”男子拱手道:“上次三夫人来此后,我便将妻女也一并送到乡下去了。”此处是丐帮一处暗桩,上次周宪拿着总坛令牌,令他清理闲人,于是他一一照办了。 周宪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你给这位姑娘准备一个房间,守护她到子时,便可以离开,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是。”男子应着就要去忙活,又听周宪道:“她是个哑巴,你不要和她说话,也不要偷看她容貌。” “三夫人放心,小的一定照办。” 看着男子进屋准备,周宪才走到那姑娘身边悄悄道:“不要和他说话,装哑巴,省得被他听出你楚人口音。” 那姑娘也是乖巧,静不做声的听着,细微的点了点头。 待男子收拾完屋子,周宪两女走了进去,四下看了看,一切还算过得去。 没再多耽搁,周宪比划了个手势,貌似交待了些什么,便离开了屋子,对站在外面的男子道:“我还有事,看好她,今夜我再过来。” 说着转身离去,那男子将刚才那屋房门关上,还在外面上了一把锁,这才回自己那屋守候。 自从这位三夫人拿着总坛刑堂令牌来找他,他就与家人分离,一晃快小半年了,如今再过半日就可以和家人团聚,心中不由有些激动,但他努力将心情平复,知道最后这一刻可疏忽不得,暗自警惕,只是可怜那新来的姑娘,一直到半夜都没有吃食,因为他不会冒险与她接触,索性将屋子锁了。 周宪出了院子,立马展开身形,飞奔去追自家马车,必须在马车回到自家马厩前追上,她身边一直没有放心可用的人手,就连先前那个小丫环小虫子也是这段时间才开始慢慢培养的,可惜还不足用,所以周宪先前点晕了她,就怕她人小口风不严。 总算有惊无险的回到马车上,唤醒小虫子,在她迷茫的眼神中,呼呼喝喝大张旗鼓的进了家门。 周家还是那样,虽说老祖过世了,可周宪那段经历反倒验证了谶言的可信,尤其南唐军队在南楚境内势如破竹,几乎预示着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国正在兴盛,所以周家恩宠丝毫未见少,全家人都不敢拘了她,她想上哪也没人拦,只要不脱离保护者的视线。 就连老祖生前住的地方如今也只有她才能去,留下的家奴,除了几个主动殉葬的,剩下也都属于她。 其实她不缺人手,缺的只是只忠于她的人手,所以接下来的计划必须交叉进行,让两方面的人都知之不多,这样才能保证隐秘,不被其它人抓住跟脚。 第一百四十章 “奴家叫马兕儿,是先天策上将军,楚王马希广之女。” 午夜后,当周宪再次出现在那姑娘面前时,那姑娘谢过周宪救命之恩后,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马兕儿,这个名字倒是挺少见的。”周宪好奇道。 “这是我伯父马希范取的,当年他是最先一位被后晋加封为天策上将军,开府设置官属,而伯父无女,见被父母带进府贺喜的我讨喜可爱,前大唐太宗之女晋阳公主乳名就叫兕子,于是给我取了这个小名,待我及笄,家父却又命丧马希蕚这个恶贼之手,所以…” “那马希蕚是你叔叔,为何将你发卖?”周宪问道。 姑娘一脸愤恨,啐道:“休要提那马希蕚,当时若不是家父几次三番心慈手软,不忍伤他性命,他怎能谋逆成功!” “这次他将我带到南唐,只为巴结某位皇子,想将我嫁入南唐皇室,以做他脱身之阶,只是那些皇子根本不敢接纳。” “那是为何?妹妹这般美人,我不信那些皇子会拒之门外!”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里如姐姐说的那般好!比起那位传言中的“大珠”差之甚远,皇子们的主妻之位都是虚位以待,生怕会失去最终的机会,谁敢要我这蒲柳之姿。” “噗呲!”周宪哑然失笑,没想到会转到自己这来。 “马希蕚如今已无立身之锥,所以他恼羞成怒,本想侵犯辱我,我拼死反抗,挠伤了他。” “畜牲!”周宪啐道,不敢相信这南楚王马希蕚如此下作,竟对自己亲侄女下手。 “姐姐,我看你也是高门贵女吧!”姑娘看着周宪道,虽说周宪一直没被她瞧见真容,但从气度言行上,不难看出周宪出身贵胄。 周宪点头,问道:“那你以后有何打算?”那姑娘凄惨苦笑道:“我们这些所谓贵女,一朝逢难,比起普通女子更是凄惨无数,弱女子身逢乱世,只能随风飘零罢了,何况我等!” 周宪笑了笑,没有点破,这姑娘从寻机出逃,到被围毅然求死,都果敢决绝,很难相信她会认命。 “你想不想报仇?”周宪问道。 “报仇!”马兕儿眼里闪过一丝厉光,低首喃喃道:“我一弱女子那敢谈报仇?” “怎么不行!” 一根纤纤玉指挑起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越看越是满意。 “姐姐是想让我以色侍人?”马兕儿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闪烁中下定决心,“噗通”跪下,泣声乞求道:“姐姐若是能助我报仇,兕儿来生愿衔草以报姐姐大恩!” “嘻嘻,真是个美人儿,我见犹怜!我可不舍得将你送人。” “那姐姐是何用意?”脸庞的主人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想逃脱那手指的掌控,就听眼前那人轻声道:“别动,一会花了就不好看了。” 说着周宪从包袱里取出画笔,胭脂水粉等东西,又仔细端详了片刻,拿起那些东西在马兕儿的脸上装扮起来。 “好了!”笔一扔,那人又拿过一面铜镜,摆在马兕儿面前,镜中立刻出现了一个小美人,镜中丽人是马兕儿,却又有些不同,大概七八分相似,眼神间顾盼生辉,艳丽四射,几令烛火无光。 背后周宪双手搭在马兕儿肩上,俯下身将头靠在脸旁,将面上面巾取下,顿时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出现在镜子里。 “啊!”马兕儿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旁边的脸庞嘻嘻笑着,将脸靠得更近,呷促的贴了贴,道:“好一朵并蒂花。” “姐姐,你这是要干嘛?”马兕儿懦懦问道。 “妹妹,你猜!”周宪戏笑道。 “姐姐,你是想让我装作你!”马兕儿看着镜中一模一样的脸恍然大悟。 “聪明!”周宪夸道,只是眉头一皱,道:“就是说话声音不对。” 一个吴侬软语,一个楚音清脆。所以虽在装扮下很像,可因性格与习惯不同,神采略有不同,太过熟悉的人还是可以分辨,这种差异必须通过训练来消除,达到一致。 “日后你学着我说话,先将口音改过来。” “嗯。”马兕儿应着,不由对周宪的身份更加好奇。 “别着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周宪手上动作不停,将马兕儿脸上的妆容擦去。“从今天起就要学着我刚才所画,能快速变成我的模样。” “来,你先自己试试。”周宪说着将化妆的东西一股脑塞进马兕儿怀里。 “过些日子我会派些丫环婆子来,你不要让他们知道今天的事。”像周宪这样的身份,嫁人后都是主妻的地位,有一个固宠的贴身人是平常事,往往这样的事都是由父母准备安排,只是周宪情况特殊,生母已经过世,父亲周宗作为南唐重臣,也管不上这些琐事,府里其它人有心也不敢操持,现在周宪自己能考虑到,那些下人绝不会多嘴。 美人多肖似,不化妆两人还是可以区分的,何况平常还可反向化妆令差异大一些,其它人就更难往那方面猜测了,只会认为自家主子未雨绸缪考虑周到。 不久后,随着周府下人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与马兕儿年纪相仿的丫头,个个也是千姿百媚,这样不化妆的马兕儿在其中也不起眼了,周宪偶尔会在深夜来访,那时其它人都会陷入深深沉睡,只余两人相互模仿。 时光荏苒,广顺三年(公元953年),南唐皇室郊游,楚王马希蕚亦受邀,安营扎寨后,马希蕚远远见一侍女极似自己那逃走的侄女马兕儿,上前一看确认就是马兕儿,便一路尾随,可那侍女身形飘忽,不知不觉中竟闯进后妃营帐,惊扰了正在沐浴的官眷,一降王犯下如此大错,为息众怒,是夜,马希蕚卒。 此时南楚境内,南唐方面还未站稳脚跟,不仅不能以新收疆土反哺,反而拖累了南唐国力,马殷旧将刘言起兵击败了南唐军,继续据有湖南。 顾磊接到大哥郭荣手书催促,安排好了洞庭群豪,返回开封。 此时郭荣已经接任了开封府尹,王朴随任开封府推官,掌推勾狱讼之事。 “大哥!”顾磊直入府尹官邸内堂,就见郭荣眉头紧锁,正在堂内来回踱步,出声唤道。 “三弟,你赶回来就太好了!”郭荣喜色颜开,上前抱住顾磊,上下好一阵打量。 “大哥怎么这么急切招我回来,南楚局势并不稳定,那刘言尚未完全掌控军队,我…” 郭荣摆手打断顾磊的叙述,道:“三弟,那些且放放,我着急叫你回来是因为…”说着郭荣转身出来,命令左右守卫退后。 顾磊一看大哥这架势,才发现开封城内也许真有大事要发生,立马放开感知,将整个府邸扫了一遍。 没有发现异常,才对着郭荣点点头。 郭荣眼含赞许,三弟还是这么敏锐,自己一个动作,他立刻明白过来。 “父皇身体旧疾复发了。” “旧疾!”郭荣说的隐晦,但顾磊立刻明白郭威上次那样的身体僵直又出现了,虽然经过自己的治疗有了还转,但郭威主要属于生机缺失,郭荣姑姑柴皇后在突破中以阴阳采补的方法,过多摄取了郭威的精气,原本这种情况只要在柴皇后成功突破后可以反哺回来,可刘承佑突然发难正好在柴英突破后的虚弱期,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导致郭府上下,连襁褓中的婴儿都被屠戮。 而顾磊的长生真气对郭威现在的症状,只能治标无法治本,必须找到“晶乳”那样的天地灵物,可那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顾磊曾与郭荣说过,但看他现在这样子,应该是没有收获。 “三弟,先稍事休息,下值我再带你入宫。”郭荣让顾磊坐下,转身高声吩咐:“去将王推官请来。” 不多时,王朴抱着一摞档籍走进来,先与郭荣见礼,接着满脸笑容对顾磊道:“顾兄弟,一别三年,风采竟丝毫未变!” “王兄。”顾磊笑答:“王兄如今才是神采照人。” 遥想近三年前,两人刚认识时,那个落魄书生已不复还,两人相视一笑。 王朴将档籍放在郭荣案头,道:“主上,这是先晋天福八年前后共三年的户籍档案,我已初步筛查,符合顾兄弟小弟的男童还有七十八户。” 顾磊一听快步上前,在那摞档籍中翻看。王朴微微一笑,从怀中讨出一份手札,塞到顾磊手中,道:“我已将这七十八户誊抄,顾兄弟可以慢慢打探。” 顾磊手握手札,喜不自禁。 “三弟,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我接手开封府时日尚短,待理顺府衙我便加派人手好好排查一番再打探不迟。”此事郭荣也有些窘迫,还是在王朴口中得知,而且事关自己夫人赵婉儿,他几次拐弯抹角的提及,赵婉儿就是不接茬,他也不好多问,赵婉儿为了子嗣自废武功,尤其赵婉儿已经怀有身孕,近日开始显怀了。 “大哥,我明白的。”顾磊口中说着,却将手札收入袖中,显然打算有空闲就会去寻找。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二哥在吗?”左右都不见赵匡胤,顾磊问道。 “今日二弟亲翁升任铁骑第一军指挥使,一家从洛阳搬迁到开封,请了假接家人去了。”郭荣答道。 “哦。”难怪身为郭荣牙兵副将的赵匡胤竟然不在郭荣身边,顾磊也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多想,四兄弟间只有老二赵匡胤一大家子人,其余几个几乎都是孤家寡人,对这家族之事不甚上心。 一支车队来到开封城外,领头一骑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城墙,回身打马向车队中间跑去。 因为短暂的驻足,听到车夫护卫的议论,马车里的贵人们纷纷探出头张望着大城。 先前那骑士策马到一辆马车跟前,俯身对马车内的贵妇道:“夫人,前面就是开封了,小侄如今是刘指挥使属官,无诏令不可回京,只能送到这里了。” “赵书记辛苦了。”贵妇杜氏微笑道:“此番回去路途更远,一路小心。” “是。” “若是路过洛阳,不妨再看看夫子,如果夫子病有所好转,就给我来封信,我好派人去接夫子来京。”杜氏又说道,这次赵家举家搬迁,恰遇杜夫子病重,没能随同返京,就连赵三公子也要侍候夫子没能随行。 “夫人放心,夫子早过天命之年,对后事已安排妥当。”赵普平静答道。 “总是个念想,希望夫子能挺过这个冬天,说不定延年百年也说不定呢!”杜氏此时倒是一副妇人心态,双手合十道。 “借您吉言!”赵普弯腰一礼,道:“前面就是十里亭,我想二公子应该早在哪守候,就不耽搁大伙都行程了。” “好吧!”杜氏笑道:“还想让你见见我家老二,不过为防人非议,就下次再找机会。” “一路珍重。”赵普淡淡微笑着挥手告辞,路过第二辆马车,又冲正勉强坐起道别的大公子赵匡济抱拳致意,接着催马快跑起来。 将赵家人送到此处,赵普已经圆满完成了夫子的嘱托,从他被征辟为刘词从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再不赶去上任,只怕那位新的东翁会有意见了,而从开封到长安路途遥远,虽说自己怀里揣着赵家写的书信,能稍释刘词的不快,但快马加鞭赶路免不了。 车队在赵普离开后,再次朝着开封前进,不多时就看见十里亭,远远一骑也看到车队,快速朝着车队赶来,还不到杜氏车前,那骑士便飞身下马,跪倒车边,高声泣道:“母亲,孩儿赵匡胤未能亲往洛阳迎接,还请母亲大人恕罪。” 此时杜氏也是泪目涟涟,自己儿子犯事离家时才十七岁,母子一别十年,如今孩子已长大成人,颌下已然蓄须,一副大人样了。 “我的儿,快过来!让为娘看看你。” 赵匡胤膝行到马车前,手扶车辕泣声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杜氏也来到车门,一把搂住赵匡胤的脑袋,抚摸着脸庞左右打量又哭又笑。 两母子搂着哭述一阵,好容易才停下来,这时在市里亭等候的人也渐渐迎上来,中间是赵匡胤妻子贺氏,牵着赵家长孙德芳,怀里抱着二子德昭。 “母亲万福。”贺氏盈盈一福。 杜氏在赵匡胤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逗弄了一会两个孙儿,眼神却朝贺氏身后瞟去。 “母亲,父亲大人刚接手铁骑第一军,军务繁忙。”赵匡胤连忙解释道。 “嗯。”杜氏口中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老夫老妻了,她还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性吗! 赵匡胤见母亲有些不悦,悻悻笑道:“我去后面看看大哥。”说着忙不迭走开。 赵匡胤没想明白,贺氏倒是明白婆婆的心思,凑到杜氏耳边轻声道:“大姐也来了,只是不便下车,就在亭子边的车上。” 杜氏这才脸色稍缓,重新挂上笑容,在众人都搀扶下朝前慢慢走去,就见十里亭旁那辆马车车帘掀开,赵婉儿殷切地望着母亲一行人,早已泪眼婆娑。 杜氏还想上前,却被儿媳贺氏拉住,母女俩只能隔的远远的,用眼神互诉衷肠。 后周定都开封,郭威令郭荣任职开封府尹,基本上郭威就已经决定由郭荣继任皇位,所以作为事实上的皇太子,其夫人的赵婉儿不说自己的身份是符家女,就是真能以原本身份也不好在此时与掌控铁骑第一军的赵弘殷一家过多接触,尤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大妹吃了太多苦,二弟你在…你在他麾下当差,要忠心用事,多帮衬着点你大姐,别让大妹难做。”坚持下车走走的赵匡济赵匡胤两兄弟也来到此处,赵匡济想起当年赵婉儿一人横枪立马在府前对抗洛阳留守那伙人的场景,不由对自家这个久未见面的弟弟教导道。 “大哥,我省得。”赵匡胤满口答应,却没太放在心上,心想已郭荣对赵婉儿的宠爱,那里用自己操心,何况大姐已经怀孕,若是生下的是男孩,妥妥的未来嫡长子。 “母亲,我们回去吧!听说如今的府邸就是大妹亲自挑选的。”先前自己媳妇和二弟媳妇劝了几次,杜氏都死死看着赵婉儿的方向不肯离去,无奈赵匡济才自己亲自去劝。 看着这个因为家族受伤,一直重病赋闲在家的长子,杜氏这才狠下心别过头,在几人的劝慰下重新上车,不舍中缓缓离去。 赵婉儿擦去泪水,又补了一番妆容,这才向车外汇报的下属说道:“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下属毕恭毕敬道:“赵家这次没带什么家仆,除了几个这几年买断的小丫环,原先的老人都在洛阳就地遣散了。” “还有就是赵家三公子因为要照顾重病的蒙师,留在了洛阳,没有与家人一起,赵家老夫人留下了一个叫小荷包的大丫环照顾他。” “一路上无事,很顺利。”下属仔细汇报着。 “嗯,很好,回去向管家领赏,赵家二公子不仅是老爷亲随将领,还是老爷的结义兄弟,照顾好他的家人是老爷的一番心意。”赵婉儿说着,也将她到此的来意掩饰了一番。 “将军恩义我等永世不忘!”这名下属亦是郭荣亲兵出身,只是受了重伤伤残,伤好后不能归队,便被郭荣收入府中,平时看守府宅,算是养老,赵婉儿看他做事仔细忠心耿耿,便派他去洛阳一路护着家人来京。 这几日郭荣一直叨叨“三弟就该回来了。”,赵婉儿才知道顾磊也将回到开封,对于赵匡义与顾磊见面会发生什么,她实在没底,所以现在听到赵匡义没来,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哎呦!”赵婉儿惊呼一声。 “怎么了?夫人。”车外守护的丫环婆子连忙上车查看。 “好像动了胎气。”一个专门侍候的稳婆看过后说道。 “赶紧回府,车赶慢些。”一个女官看着强忍痛楚的赵婉儿吩咐道。 那名下属上马急奔城内医馆,去请医师先行准备,一面去通报郭荣。 没等马车到城门,郭荣与顾磊便已赶到,没顾上礼数,顾磊便运功为赵婉儿稳定了胎位。 顾磊一从马车上下来,郭荣就焦急问道:“三弟,你大嫂情况如何?” 顾磊表情有些琢磨不定,道:“大嫂身体已无恙,孩子也很健康,只是…” “只是什么?”郭荣急道。 “我有些拿不定,可能是好事!” “好事?”郭荣诧异道,不知顾磊所言何意,自从赵婉儿自废武功,身体大不如前,本该细细调理身体,却又一意孤行孕育子嗣,其行为不可谓不凶险,搞不好便是一尸两命,这次就算父皇郭威无恙,郭荣也会将顾磊招回来,就是为了护得妻儿万全。 “大嫂的状况大概有些像柴前辈所说的阴极生阳,虽然大嫂当时未到九层大成之境,可长时间修炼功法早已改造了身体,原本“独尊功”只可勇猛精进,但大嫂散功时有我长生真气护持,如今身体孕育新生命,竟将残余的真气吸收,我料想不差的话,会…”顾磊将赵婉儿状况娓娓道来。 “会怎样?”郭荣关心则乱,脱口问道。 “大概会反老还童。” “怎么会这样!”这等情况是郭荣始料未及的,完全预料不到此况会有什么影响,毕竟见过赵婉儿年轻时相貌的人不少,若是赵婉儿相貌恢复年轻,恐怕有人会重提旧事,若他不处于现今这地位倒也无妨,就怕有心人往其它方向引导。 “大哥放心,依我看若不是大嫂与我修炼同一功法,也不可能吸收当时护体的真气,但就算能吸收也不会太多,所以返老还童也不会过于惊世骇俗,大概就是比现在年轻一些罢了。”顾磊见郭荣皱眉,连忙宽慰道。 “还要恭喜大哥!大嫂必是怀的是麒麟儿。”说着顾磊朝郭荣恭贺道。 “呵…哈哈哈。”郭荣闻言也放开心绪,开心大笑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待顾磊收功,郭威也下榻行走,竟健步如飞,丝毫不见刚才的孱弱。 面对郭荣的询问,顾磊微微摇了摇头,意思他的真气也只是治标,无力制本。 郭威心情大好的绕殿内走了一圈,笑道:“轻快了许多。” “父皇…” 郭荣还想趁机进谏,就被郭威摆手打断,道:“勿须多言了,何必劳民伤财找那些虚无缥缈之物,为父已知天命,能偷天几年已知足了。” “小顾回来就不要去了,留下辅佐你大哥,这天下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想在荣儿衙署还是其它位置,朕都可以应允。” 郭威看来心情真不错,就连以前对顾磊的防范都忘记了。 “多谢陛下,贫…小侄闲散惯了,不想做官。”顾磊推却道。 “不想做实务,那便安排个闲职吧!以前那个司天监判官如何?”郭威想了想提议道,他对顾磊的观感早已改善,这两年多,没费大周一兵一卒,就将局势稳定并向着有利大周的方向转变,而且没有丝毫私心,洞庭水寨是二哥赵匡胤的名义,其余配合的丐帮也是老四黄睛儿的帮众,而他顾磊只是居中调派,没有任何发展自己势力的打算。 “多谢陛下。”顾磊没再推辞,一来帝王情面不好驳辞,二来那个职位确实就是个闲职,如果现在少监在任,那更是清闲。 “那今天就这样吧!”郭威自感身体大好,也不歇息,走到书案后坐下,就开始翻看奏章。 郭荣顾磊于是施礼退出,就在殿门处就听郭威叫道:“荣儿且慢。” 郭荣无奈挤眼对着顾磊笑笑,让他先自己出宫,自己也不知道父皇叫他何事,还需要待多久。 “这里有一份保义军节度使韩通请谏的折子,来了你也见一见。”郭荣回到案前就听父皇说道。 “韩通。” “婉儿亲父赵弘殷任职铁骑第一军指挥使,加上你亲任开封府尹,都城无忧。” “下面统兵将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符彦卿一来名义上是你岳父,他也无甚野心,大可放心。” “再则就是韩通,虽然我有些看不透他,不过你母后说过“可以完全放心。”,我就也这般认为。”郭威说着不由想起亡妻,有些伤感。 “父皇母后之言自不会错。”郭荣躬身道。 “嗯,你见一见,自己看。”郭威洒脱一笑,笑中略带着几分指点,几分放任。 殿中俩父子又对着奏章聊了些公事,一边等待去传召的太监领人来。 顾磊从寝宫出来,正遇上一位大将进谏,两人擦身而过,顾磊颔首点头示意,那大将习惯性一蹬眼,但马上收敛面容,小心入殿。 顾磊微微一笑,从偏门出了宫,回到柴荣府前,过门不入,又朝前走了几家,来到一座高门大院外,看着府门的上的牌匾。 “韩府” 好你个“韩瞠眼”!装的倒是像那么回事,可终究逃不过我的眼睛。 时间还早,寻了一家清静的茶楼,二楼靠窗的雅座正好可以看见韩府的大门,顾磊点了一壶茶慢慢品鉴。 直到过了晌午,一队士兵才护送着韩通回府。 韩通挥退下人和护卫,才推开书房门,进到里间,就见一个人正把玩着他书桌上的摆件。 “你还是找来了。”韩通丝毫不奇怪自家书房出现一个生人,平静说道。 “橐驼儿与小森年岁对不上。”顾磊自顾自说道。 橐驼儿是韩通之子,年纪比小森还大上个三四岁,顾磊不敢相信,父亲当年还没离家时便与其它女子生下孩子。 “村子里成年男子在外都有其它身份。”韩通对这一点没有隐瞒,只是对顾磊说出了他不知道的真相。“你二叔也有,不过那些都是为了脱身之用,橐驼儿是我在战场上救下的孤儿,我背着他逃命时被敌人兵器拍在脊椎上,一直没治好。” “嗯。”顾磊不置可否,不由有些生气,刚见面还没聊开,你话里话外帮你现在的儿子聊伤,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这本事的。 “呵呵。”韩通突然笑道:“心急了,大儿子刚回家,水都没喝上一口,说这些是不太合适,来日方长,先坐,我让人上茶。” “不用了。”顾磊制止了韩通作势叫下人的动作。板着脸道:“你知道我所来何事的。不用假惺惺招待我,不怕暴露你的身份吗!” “也是。”韩通竟顺势坐下,嬉笑着看着顾磊,道:“我这身份来之不易,可是你爹我拼了老命才搞到手,花费了无数心血,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哼!”顾磊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话不感冒,但也没隐瞒:“我夜能视物。” “难怪!还是大意了。”韩通想到那天夜里在城头拦住顾磊的情形,虽然蒙面可是没有太注意表情,没想到这个儿子眼力惊人夜能视物,可能是自己那个标准性的习惯瞪眼出卖了他,于是懊恼道:“你不知道,想当初为了伪造这个身份,我带着村里的几个青壮投入军队,没多久就当上了小校,后来有一次一场战斗太激烈,熟睡中差点错过点卯,当我匆匆赶到大账,却发现帐外的守卫瞪着我看,我这才发现自己伪装的人皮面具因为熟睡发生错位,可能是那个小子发现了什么,可是却因为不敢确定,所以还没大声呼叫,急中生智我便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看向他,那小子一胆怯便不敢再看我,被我给搪塞过去放我过去,在进帐前我悄悄将面容收拾好,没有被人发现。后来我出来时见那小子偷偷观察我,所以我索性继续恶狠狠瞪他,一直瞪到他心虚,按理说那小子后来不久便死在一次战斗中,可伴随着我地位高升,不知怎的这事传开,大家都说我瞪眼凶狠无比,得了个“韩瞪眼”的绰号。” “那你现在这相貌也应该不是真的。”顾磊听完问道。 “自然。”韩通抚须乐呵呵道:“如今易容之术早已熟能生巧,妻儿亦难辨!所以大意失荆州,竟被你这小子识破。” “那我怎么知道你上次让我看到的面目是真的?长话短说,我对你的这些经历不感兴趣,小森在哪?”顾磊不耐烦的问道。 “不知道!”韩通不以为意的回答。 “咔嚓。”一声,顾磊手上那个摆件化为粉碎。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顾磊面目渐显狰狞。“你说小森一切都好!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小森与周宪应是顾磊心中唯二的执念,就算眼前这个叫韩通的是他亲生父亲,也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期满他。 “你要问我小森在哪?我只能这么回答你。”韩通大马金刀的坐着,对顾磊的暴怒无动于衷。 眼见顾磊的怒气几乎无法控制,书房中的一些小东西都开始不停颤动,而且这动静越来越大,除了那根身下的座椅,其它东西都摇摆起来。 “大人。”有护卫听到动静在外唤道。 “无事。”韩通喝道,令护卫后退。 这时顾磊才渐渐冷静,所有东西刹那间恢复平静。 韩通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仿佛从头到尾知道顾磊不会发作,道:“有那个父亲不会在意孩子的安危,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他就行了!如果小森跟着你我,就永远是四脉中人,逃脱不了四脉的命运,如今有机会摆脱这份桎梏,我怎会让你毁去,你忘了他!” “小森是我弟弟!”顾磊冷声道:“我怎会害他!” “你是四脉“定”字令主,我现为“藏”字令主,此生是无法脱离这个身份,万一新皇鸟尽弓藏,我们都不能生活在阳光下,而小森却可以,所以我也算骗了你,在知道他的落处后,为了斩断与他的联系,我便撤掉了对他的监控,不像你,老周每月都会给我发回报告,所以你问我,我也只能回答“不知道”。” “老周!”顾磊想起那个义无反顾,带着几个伙计强攻后蜀水寨的中年胖子,默然无语,暗道韩通应该所言非虚,能安排如此多的死士保护自己,若不是真为小森好,也做不出这种安排。 “大哥不会这样做的。”顾磊反驳道,他相信以郭荣仁义,应该做不出那等鸟尽弓藏之事,但似乎认可韩通对小森的安排,不那么执着小森在哪? “那谁说的清,要能说的清,四脉也不需要“藏”字脉了。”韩通冷笑道:“各行其事吧!各脉都有自己的职责。” “你我以后少见面,私下也是。”想想韩通补充道。 “嗯。”顾磊应道,话音刚落,韩通只觉眼前一花,刚刚还坐在书案后的顾磊消失不见。 韩通磋着牙花,暗自道:“儿子太有本事也不是好事,至少自己这个父亲一点权威都没有,而且顾磊对自己现在这个家一点好感都没有,想让他出手为橐驼儿治疗可要费一番心思。”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封自五代后梁朱温始,立为都城,除后唐外,其余后晋,后汉,后周都以其为都,历年来陆续迁入富户,王朴所记的七十八户并不算多,这还是天灾人祸后,余下符合条件的。 接下来一段日子,郭威病情还算稳定,顾磊除了偶尔需要与郭荣一同进宫,其余时间都很闲,所以顾磊索性依手札上的记录,一家一家去对照。 当年无论赵婉儿将小森托人照顾还是送人了,顾磊都能接受,可是想不通为什么她与韩通都要瞒着自己,不告诉他小森现在在哪! 难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可他们又信誓旦旦的说小森现在很好。 这日,与郭荣进宫后,郭威又将郭荣留下宿寝,顾磊便独自一人先出宫,通知二哥赵匡胤带着卫队先回去,明日一早再来接人。 这次见到二哥赵匡胤,顾磊才发现二哥的武功突飞猛进,短短两年多时间,就超过了当年赵婉儿的境界,而且隐隐有摸到“独尊功”九层的趋势。 要知道在南唐时,赵匡胤武功还略逊郭荣一筹,如此急速突破应该是另有奇遇,顾磊担心二哥进展过速会留下隐伤,还悄悄用真气查探,发现二哥一切正常,也没有赵婉儿郭荣所说那些状况,因他是用“晶乳”机缘巧合到如今境界的,那些中间过程都被省略,所以也不太明白为何会这样,所以只能将赵匡胤这种情况理解为体质异常,或许二哥真的很适合这门功法。 “三弟,去二哥家坐坐。”将郭荣卫队安置好后,赵匡胤招呼顾磊和他回家。 “二哥,我还有些事没办完,今日便不去了。”顾磊没有同意,只余十多户没有查找了,今日一夜应该就可完成,他实在没心情。 赵匡胤又邀了一会,见顾磊实在是没空,也没再强求,他自己父亲赵弘殷一家刚搬到汴梁城,千头万绪的杂事一堆,赵弘殷刚接手铁骑第一军比他还忙,大哥赵匡济身体抱恙,加上长途劳顿犯了病,新家许多事还必须男丁出面,所以他也着急回去处理,他也知道顾磊一直找当年失散的小弟,只是自己也忙不过来,帮不上。 第二日天色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剩下那十多户顾磊也全查过了一遍,还是没有对的上的男童。小森屁股上有一个很小的月牙胎记,顾磊记得很清楚,上次毒蛇也正好咬在那个地方,顾磊为他吸毒的时候清晰记得,毒蛇的牙印与胎记几乎重回。 而现在这七十八户的男童没有一个有这样的胎记,就连相似的没有。 心情有些低落的顾磊赶回府衙,与赵匡胤率领卫队出发,赶去宫门外接郭荣。 “三弟,过几日我便忙完了,与你一起寻找,大哥现在是开封府尹,多派人手总能找到线索。”赵匡胤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 “嗯。”顾磊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回绝他的好意,但也没抱太大希望,大海捞针不如盯住自己那不近人情的父亲韩通,但这事只能自己做,不能假他人之手。 “三弟,二哥求你件事。”赵匡胤见他情绪依旧不高,岔开话题道。 “二哥,你我兄弟,什么事要求!你尽管说,我一定办到。”顾磊心下主要已定,整理情绪笑道。 “我家大哥当年受了很重的伤,毁了根基,听家里说,那次先圣穆皇后出手治过一次,有了些好转,只是无缘再次治疗,如今先圣穆皇后已故去,只能请三弟去看看。” “先圣穆皇后,那是大哥郭荣的姑母柴英。”顾磊心想既然柴英的治疗管用,那么自己的长生真气应该更有效,连忙同意道:“行,今日下值便与二哥同去。” 赵匡胤大喜,道:“那先谢过三弟了。” “别客气,二哥。”顾磊道:“四弟这次怎么没跟过来?” “黄睛儿啊!”赵匡胤乐道:“自从前任焦固帮主出走逍遥去了后,汪长老负责教导他,把他看管的可严了,既要学习整套“打狗棒法”,又要学习处理帮务,见到大哥和我便是叫苦,上次还让我帮他逃走来着。” 顾磊听了也是一乐,恶人自有恶人磨,黄睛儿那皮懒的性子幸亏有汪铁狮那样稳重的长老辅佐,不然丐帮这样的百年大帮早出乱子了,不过顾磊估计黄睛儿也只是嘴上叫苦,心里还是明白事情轻重的,否则汪铁狮还真看不住他,加上黄睛儿心地善良,尊老爱幼,依着罗道人的感情,所以才会对一副长者模样的汪铁狮迁就。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赶到宫门外,不多会宫门打开,郭荣从里面出来,两人连忙迎上去,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射向郭荣面门。 郭荣跨出宫门,见到两位弟弟赶来迎接,正会心一笑,听到暗箭呼啸声时,箭支已到眼前。 郭荣心中大惊,左右已躲闪不开,暗道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一缕指凤弹在箭头上,箭头应声而落,箭杆却方位未变,撞在郭荣额头眉心,好在箭尖被折,速度大减只留下一个红点,郭荣仰面后倒,这时顾磊已经一个箭步赶到,伸手将其抄住。 刚才他弹出指风击落箭头,身旁赵匡胤也及时反应,大叫:“三弟护住大哥,我去追那刺客。”说着转身朝那箭支射来方向扑去。 顾磊扶住郭荣缓了一会,卫队与宫门宿卫便已层层将两人围了起来,防止有人再放冷箭。 过了一会,赵匡胤提着一把劲弩回来,朝顾磊微微摇了摇头,刺客应是逃了。 此时宫里的郭威也被刺杀事件惊动,传召郭荣重新入宫,以防刺客一方还有后手。 郭荣已无大碍,带着赵匡胤顾磊入宫,两人在郭威寝宫外守候,郭荣自己进去,刺客选在宫门处动手,说明宫内还是安全的,否则在昨夜就可以完成刺杀。 “孩儿并无大碍。”郭荣面对郭威捧面查看,宽慰道。 郭威眼含关切,依旧细细看过郭荣的伤势,才转身回到榻上,转身那一刻目露杀光,只是转瞬即逝。 “刺客抓到没有?” “没有,只找到一部军中劲弩,并无标识,恐查不出来源。” 听到没有抓到刺客,郭威反而略微松了口气。 面对郭荣不解的眼神,郭威循循教导道:“现在不是追究刺客是何人的时候,人心惶惶不利于政权的交替,皇朝需要稳定。” “若是为父还能撑过这个冬天,索性就将这帮地老鼠都揪出来,可惜…” “父皇保重身体,自然一切安康,何须担忧这些。”郭荣叩首道。 “为父自知时日无多,所以不得不考虑身后事,我大周北据中原是为正统,本该大有可为,只是北面刘汉与契丹都是生死大敌,这三年来虽休养生息,却依旧不能支持大动兵戈,我若不在,刘崇必然来攻,到时候内部不稳,你如何应对?” “孩儿…”郭荣一想到那种状况,顿时心中如乱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还请父皇教我。” “呵呵,为父教不了你。”郭威微笑道:“各人有各人的脾性,我的手段未必合适你。” 郭荣低首默想,苦思片刻依旧没有好的办法,正待放弃时,抬头看到郭威眼神意含考校,明白这应该是对自己的一次大考,心中忽有灵光闪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件件处理便是,孩儿不信真有什么闯不过的关卡。” “嗯。”郭威不置可否,道:“你有这个自信就好。” 兵进无退,郭荣的答案虽未得到赞许,依旧坚定说道:“孩儿坚信如此,有三位义弟的帮助,还有重进和承德辅佐,大周基业坚如磐石。” 郭威闻言再次省视他,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这笑声令郭荣有些不知所措,正疑惑间,就听郭威笑道:“不枉朕选择你!荣哥儿,要知我郭家如今人丁不旺,市井小民尚知“一个好汉三个帮”,你那三位义弟,朕都已经详细考察过,且不说赵匡胤是赵弘殷的儿子,是婉儿的亲弟弟,就算个人能力最差的那个黄睛儿,也是一个大帮的帮主,有广大的人力可以助你,尤其这个小顾道长,个人武力天下无双,依我看,就算是当年的李存孝复生,估计也难分伯仲,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还怕什么刺杀,这也是朕不打算深究此次刺杀的一个原因,以后你外出,不论去哪都将他带上,可记得!” “孩儿遵命。” 郭威见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很是满意,接着道:“为父少年从军,征战一生,无论多困难皆未自晦,尸山血海一步一个脚印,你也是年少便跟着我在军中搏杀,胸中这口不服输的气,品质难能可贵,但为父能走到今天这步,多少次靠你母亲的点拨劝导,所以事不可一味进取,还需多思多听多看。” “孩儿…明白。” 郭威的耳提面命令郭荣感慨良多,既担忧父皇身体吃不消,又觉父皇的话字字珠玑,皆是其一生感悟,自己多听一句或在未来就从容一分,暗暗祈祷,期盼能长伴长听。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正月初一,后周改年号显德,大赦天下。但天命不可违,此时郭威病情就是顾磊也束手无策了,已近弥留状态,偶尔清醒便招郭荣近前交代后事,反复叮嘱丧事不可铺张,必须节俭。 郭荣含泪领命。 显德正月二十二日(公元954年2月22日),郭威大行,享年五十一岁,谥号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庙号太祖,葬于嵩陵,嵩陵只取附近三十户平民,减免徭役专司守陵,不设守陵宫人,不竖石人、马、羊、虎,只于陵前刻石,题“周天子平生好俭约,遗令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 二月,北汉刘崇趁后周国丧,自率三万精兵,邀引契丹杨兖领铁骑一万,并六部奚仆从兵五六万,共犯后周边境。 因时值冬日,不利大军出征,后周昭义节度使(治潞州)李筠轻敌,以为北汉只是普通的叩边,派大将穆令均率三千兵迎战,被北汉前锋张元徽设伏,轻松击败周军,阵斩穆令均,李筠逃回潞州固守,急忙派轻骑向开封报信。 敌兵势大,闻讯刚登基的郭荣当即下令: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歩军都指挥使何徽率领军队作为先锋,快速抵达泽州前线抵御敌军,以缓解潞州面临的军事压力; 命天雄节度使符彦卿、镇宁节度使郭崇率军从磁州(今河北武安)出发,包抄敌军右路; 河中节度使王彦超、保义节度使韩通率领军队从晋州(今山西临汾)出发,包抄敌军左路; 只是在中军的问题上,郭荣与满朝文武意见不合,郭荣意欲亲征,而朝臣一则认为刘崇不会亲征,那么相应大周也不该由黄帝亲征,而且就算刘崇亲自来了,郭荣年轻资历不足,也不该重蹈隐帝刘承佑的错误,与沙场老将刘崇对决,其中以老臣冯道最为坚决。 为驳斥反对者时,郭荣自比唐太宗,而冯道毫不留情面地反驳说:“你是你,唐太宗是唐太宗!你龙椅都没坐热,还是先把小命保住再来说大话吧!” 郭荣心中虽怒却按下不表,眼见大部分朝臣皆反对自己亲征,也事实上说明大部分人都不看好自己,所以此时必须证明自己,亲征势必达成。 于是郭荣独断专行,决定亲率禁军主力从汴梁出发,另外再调河阳节度使刘词率部随后增援。 升王朴为比部郎中,留守开封,将反对最坚决的冯道担任太祖皇帝山陵使,主持太祖丧事,调离朝廷中枢。 此举虽压下了反对声音,可也埋下了不小的隐忧,相当于孤注一掷,一旦战败,再无翻身机会。 大军调集也不是短时间可以成行的,是夜,思虑再三,郭荣带着顾磊也访冯道府上,一是为了缓和双方的矛盾,二是想看看是否探知冯道的真实心意,要知道冯道身为“十朝元老”,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反对过当权者,今日白天的举动,不仅大出郭荣的意料,就连那些文武重臣也大感意外。 两人悄悄出宫,为防他人耳目,自然没走冯府正门。 冯府后院小山的那座八角小楼,面对皇帝的突然到访,冯道这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吃惊,气的是今天才刚打发自己去修先帝陵寝,晚上就没羞没燥的跑到自己府上,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方式,太失体统;笑的是皇帝自降身份,折节下访不可谓不是对自己的尊重,只是小皇帝这不拘小节太令人惊讶,白衣夜行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吃惊是因为头顶的兄长竟没有提醒他,是大意还是因为郭荣身边那位小道士。 作为老臣,冯道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依旧风轻云淡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仿佛面前的不是皇帝陛下,而是一个普通的访客。 “冯老,冒昧造访,实在失礼,还请冯老见谅!”郭荣以晚辈之礼面见冯道,也表明今夜来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故人子弟。 “快请坐!”冯道这才起身迎向郭荣,将其请到客位上。 “冯老,今日朝堂之上,晚辈多有得罪…”出乎冯道的意料,郭荣此来态度出奇的好,不仅以晚辈自称,还承认自己太过年轻,对老臣太苛刻,若是冯道愿意,根本不用去上任,只需呆在京师汴梁,待他得胜归朝,就会取消对其的任命,重新官复原职。 “请恕老夫不能接受。” “什么!”郭荣如此低姿态,不料冯道的回答却是依旧不依不饶,不仅郭顾意外,就连藏身阁楼顶上的冯名也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位胞弟了。 就在其它人还在诧异的时候,冯道起身来到下位,对郭荣躬身道:“请恕老臣不能接受。” 同样的话只是改了一个字,身份便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先前还是熟人叙话的话,现在便已是君臣对话,就算郭荣想糊弄过去也不可能了。 郭荣身子一挺,威严气度立刻拔高,恢复了后周皇帝的仪态,就连身后站立的顾磊也不由将气机锁定到了整个阁楼。 身负护卫郭荣安全的重任,顾磊清晰记得那位阁楼顶上的,与冯道长的一模一样的绝顶高手,虽然上次两人没有真正的交手,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交手即是分生死,所以不得不提前防御。 阁楼顶上的冯名暗道不好:他的“枯荣神功”擅长防御,年复一年的在此坐定,他的气机早就自然的布满了整个阁楼空间,所以往常对冯道的刺杀无一能成功,此时“枯荣神功”本能的对顾磊展开的气机发动反击,两相交锋之下,隐有风云激荡。 只是冯名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迭,别人不知道,他却体会颇深,从未见过能将内力劲收放如此自如的对手,触而不发,每处皆如此,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看似势均力敌,可他却知道,实则自己处于下风,只是顾磊的攻击蓄而未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冯名额角出汗,身下的八根丝线开始轻微颤动。 “臣请陛下放弃亲征!”冯道突然双膝跪下,大声进谏道。郭荣闻言脸色大变,俯身赶忙强行将冯道搀扶起来,两人倔强对视,好长一会,郭荣才说道:“我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意思是朝堂上那些说过的,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再讲了。 “陛下请上坐!”冯道恭请郭荣坐到主位,调整情绪缓缓道:“先帝是马上皇帝,开国之君,那么亲征是其本分,而陛下已是二代君王,就应该做好守成的责任,万万不可轻行险招。” “守成之君?”郭荣不悦道:“自大唐灭亡后,天下四分五裂,我大周才多大的地方,照你那说法,这天下不要了,何时才能四方统一?何时才能收回燕云之地?何时才能重现盛唐威仪?” “陛下所问亦是老臣想说的。” “冯老,坐下细说。”郭荣脸色稍缓。 冯道依言寻了个位子坐下,道:“陛下,自后梁朱温始,到先帝立国,不过五十年间,梁、唐、晋、汗,有那一朝是能平稳过度三代的?所以二代之责在于治理,绝非展一时之武力。刘崇刚犯潞州,初胜而已,几路大军就可将其锁在边疆,北汉国小力薄,不能持久,根本无力动摇我大周国本,陛下大可放心,只需善用国政,收世民归心,立万世之基业。” 郭荣默然,大唐后期藩镇林立,各军头手握兵权,听调不听宣常有,朱温、李克用、石敬瑭、刘知远都是这样起家的,甚至先帝也是如此,若无当年平定三镇的兵权,最后恐成待宰羔羊。冯道的话不无道理,可他郭荣新皇登基,根基尚浅,并无心腹可用,又怎敢将兵权交付他人呢? 随着两人的对话,阁楼里刚才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端坐顶端的冯名丝线重复稳定,只是一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那层轻纱上,浸湿一片。 郭荣思索良久,默默起身就要离开。 “陛下三思!”冯道跪伏道,声音苍老而微带颤抖,于他看来依旧没能说服郭荣,做着最后的努力。 郭荣身形一顿,但没有回答,只是一个纵跃与顾磊消失在夜色中。 冯道愣愣看着门外的夜色,许久。 “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冯道耳边传来兄长的声音。 “说清楚什么?”冯道身形未动,仿佛对着空气说道。 “我是你一母双胞胎的兄长,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话里藏着话!只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就算一母同胞又如何,冯名依旧不明白冯道的心思。 “兄长记得冲天魔王黄巢吗?”冯道面无表情的问道。 “黄巢!那个杀人魔王,提他做甚?”冯道冯名两兄弟出生时已是黄巢生命的末期,所以关于黄巢的认知都来源于父辈,但依旧能听出这个名字是冯名童年的梦魇。这也不奇怪,几乎那个时代父母都是这样教育淘气孩子的:“再闹,冲天魔王就会来将你抓走!”“天黑了,外面有冲天魔王。”云云种种不胜列举。 “七十余年了,三代人,该来的终该来的。”冯道没头没脑的说道。 “什么意思?” “没意思。”冯道说着就要迈步离开,而阁楼的大门却无风自动,“哐嘡”一声紧紧关闭。 “不说清楚别想走。”冯名的声音在冯道耳边暴叫道。 看着紧闭的大门,冯道无声苦笑。 在这座阁楼里,或许真正的主人是顶上的冯名,而不是他冯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僵持不是良策,冯名能在阁楼顶上坐定三十年,而他冯道一天不出这阁楼,可能都会出大乱子。 “兄长认为我们这“扶”字一脉还是以前的“扶”字一脉吗?”没有办法的冯道只能将心中所藏慢慢托出。 “令主是你,我怎么知道!”冯名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知道,自己的胞弟真的遇到了大麻烦,否则绝不会自己刚一作势,便与自己交代,但也正说明他也犹豫不决,有事难以判断,所以才会与自己这个最亲的人说说,否则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冯道也绝不会将心中想法付之他人知。 “四脉之中也许只有必须“避世”的是“定”字一脉是最纯粹的,其余三脉都和世俗交织,尤其我们“扶”字一脉,为了官职、家族利益,那些家伙什么交易都敢做,内外早已无法泾渭分明了!”冯道语气有些意兴阑珊,自己培养的几个后辈都太令自己失望了,倒不是能力不行,而是他们几乎放弃了“扶”字一脉设立当初的训诫与信仰。 “你不是从“识”字脉引进了新人么?上次来这的那个小子好像还是杜夫子的弟子来着。”冯名想起顾磊上次来这之前见过的赵普。 “不好说。”冯道沉思着摇了摇头,时间太短很难看透一个人,这次赵普被刘词征辟,恰好同时被征辟的有他明确知道有问题的人,可以试试赵普的立场是否坚定。 时间啊!过的太快了! 杜夫子已经不行了,而他冯道似乎也快了,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来自己去,今年再过些时日自己也将满七十三了,留给他们这代老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难道自己就没有希望,看到天下一统的机会吗? “不对!”这时冯名突然惊叫道。 “什么不对?” “你说的不对。”冯名恍然又疑惑道:“以你冯道对朝堂的掌控力,不该为几个不肖的后辈难成这样,应该还有其它原因。” “黄巢,七十年,三代人…”冯名喃喃自语道:“让我想想,你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的。” 冯名在思索,冯道盯着大门出神,阁楼里安静的只剩偶尔“噼啪”的烛火声。 冯名猜不猜的到,他冯道不在乎,就算猜到了,也只不过多一个人分担他的痛苦,于事无补。 “门阀…”不知多久,冯名惊呼一声,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对,我怎么把他们忘了,对!应该是他们复活了…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经过门阀统治的人不会明白,那些底层氏族的痛苦与无奈。就像冯氏兄弟二人这七十老翁,也没有经历过,但不代表他们不了解,如果不是黄巢冲天一怒,什么四脉,什么梁唐晋汉周,都不可能存在。 “他们难道已经出手了?”冯名难以置信的问道。 “前年王峻驱逐回京的郭荣,就是他们的一次试探。”冯道答道:“先帝深谋远虑一直隐忍,最后才联手老夫将王峻罢逐,如今小皇帝却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大的敌人在内不在外,不稳定后方,什么宏图大业都是镜花水月。” “这么说你不是担心小皇帝打不赢,而是怕那些家伙趁其在外做乱。”冯名总算明白自家胞弟为何反常了。 “可我看着小皇帝不错,那些家伙不会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吧!” “等?等郭荣成为下一个冲天魔王?”冯道冷冷道:“他们不敢冒险的,一个是私盐贩子,一个是私茶贩子,这会令他们有不好的联想,更不敢将好不容易刚重新建立起来权势与财富拿来冒险。” “你该和小皇帝说清楚的。”冯名嘟囔道:“他还太年轻,年轻人总是冲劲有余,考虑不了这么周到。” “说清楚?说什么?怎么说?”冯道抬头望向房顶,怒斥道:“我是“十朝元老”,这天下还有谁比我冯家更像新门阀的吗?”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令冯名心情激荡,只听“啪”的一声,冯名身下丝线竟断去四根,身体摇摇欲坠,好在他很快稳定身形,断去的丝线竟然开始重新连接。 若有人凑近仔细观察,或许能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丝线,而是实质化的内力,也是一种向真气转化过程中的内劲。 这时冯道冷哼一声,轻松将房门拉开,拂袖而去。 郭荣在顾磊的护送下回到皇宫,刚进寝宫就见昏暗中一个人影面朝自己站立着,身后顾磊早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退出去了。 “我也要去。”黑暗中人影出声道。 “婉儿,你怎么还没睡!”郭荣微笑道:“来人,掌灯。” “不用,我让宫人们都去休息了。”赵婉儿倔强的站在那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带不带我去。” 郭荣苦笑着牵起妻子的手,在昏暗中摸到卧榻前,扶着她躺下后掖好被才温柔的说道:“乖,先睡觉,你现在是皇后了,要母仪天下的。” “不!”赵婉儿推开郭荣为她拢头发的手,嘟着嘴,道:“你不带上我,休想我听话。” 郭荣无奈坐在床边,拉起赵婉儿一只手,轻声细语的劝道:“我是去打仗,风餐露宿的,而且你还怀有身孕,出了问题怎么办?” “正是如此,我更要去!”赵婉儿一把拉过郭荣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道:“不是我耍性子,我们相识十年了,那一次危机不是共同度过的,这次更是如此,你要亲征我不拦着,可你要知道,让我在后方等待你的消息,那会要了我的命!现在我虽然没了武功,可依然比那些普通女子强很多,有三弟在,孩子不会有事的。” “婉儿…” “你不要劝我,先前父亲来看过我,他为我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朝堂上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相信我的丈夫,支持他做的一切决定,但要能最快知道他胜利的消息,所以我会跟在大军后方,不给你添麻烦。”赵婉儿语气坚定的说道。 郭荣看着她那在昏暗中依旧明亮的双眸,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俯下身子,将头贴到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是他郭荣的儿子,是他要为之奋斗的力量源泉,无论那些朝臣说的多么有理,但他不想放弃自身的抱负,如果不能由他在此生一统天下,难道要让自己的后代继续马上征战吗? 局势波诡云谲,前方困难重重,哪又有何足道哉?我郭荣无所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二日,沙场点兵,郭荣亲统中路禁军马步兵万余,从京师汴梁出发驰援潞州,从将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侯李重进,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牙兵副将赵匡胤,监天司判官顾磊随行;以郑仁诲为东京留守,而铁骑第一军指挥使赵弘殷,比部郎中王朴辅佐之。 天寒地冻,越往北走天越冷。因有皇帝亲征,后周军队士气倒是高昂,经怀州(今沁阳)北上,而此时北汉刘崇吸取了上次攻打后周,久攻潞州城不下的失败教训,用六部奚族士兵看住潞州城,自己则率北汉兵卒,并辽国大将杨兖的一万精骑,还有一部分六部奚士兵,绕过潞州城南下。 此时刘崇尚不知郭荣亲征,直至前锋与后周军队交锋,闻听郭荣亲至,刘崇大喜,认为郭荣年少,可欺之,便命前锋假意不敌后撤,自己则在后方巴公原列阵以待。 郭荣率军北上就是为了与刘崇决战,欲毕其功于一役。敌人前锋一触即溃,他怕刘崇撤走,连忙令各军前进,追着敌军前锋,看到了远远列阵的北汉主力。 此时郭荣中路加前锋共两万余人,而对面北汉与契丹联军长长一线列阵,初步估计便不下五万,足有己方兵力的两倍多。 诸将皆言敌人势大,郭荣却命从中路禁军分出两千兵力,绕到敌人后方埋伏,自己则率大军压上,不紧不慢的在敌人对面布阵。 郭荣笑对左右道:“别看对方人数远胜于我,却也不敢于此时进攻。” 左右好奇道:“为何?” 郭荣一指对面,道:“此时还为冬季,他们列阵已久,北风早将士卒身体冻僵,不像我们追着敌方前锋而来,士卒身体活动开了,若现在北汉就攻击我们,必败。刘崇自大,以为诓我入局,不料正中我下怀,待后路刘词赶到,推杀过去,胜之。” 果如郭荣所料,就算此时风向有利于北汉军队,刘崇也没有趁着后周列阵未稳的机会冲击后周军阵,反而一再等待。 北汉一字长蛇阵,刘崇自己居于中央,先锋张元徽居左,契丹杨兖居右。 对应之郭荣下令:仍由樊爱能、何徽率领,对阵北汉先锋张元徽;由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侯李重进领衔,对阵契丹杨兖;中路分为前后两部,宣徽使向训、郑州防御使史彦超率骑兵精锐居前,而周世宗本人则率近卫军在后面压阵,殿前司都指挥使张永德、牙将赵匡胤,判官顾磊随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众将依令而行,后周迅速摆出了一个凹字型的战阵,缓缓朝着北汉军阵推过去,在三箭开外的地方扎住了阵脚。 北风扑面,号角连连,人影崇崇,步伐隆隆,人数远少于北汉的后周军队,气势上丝毫不落对手。第一次上战场的顾磊心潮也不由澎湃起来,他策马紧跟在郭荣身侧,另一边赵匡胤也拨马跟上,竟将殿前都虞候张永德挤到了远离郭荣的一侧,张永德早在郭威篡汉前便知道这三人是结义兄弟,所以默默没有做声,转而执行指挥之责,可是周围的近卫军士卒却是人人诧异。 郭荣左右一扫会心一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当年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与几位兄弟义结金兰,有兄弟有心腹,我郭荣绝不会是孤家寡人! 朝堂上的那群老货,欺我郭家人丁稀少,想将我锁死在那个皇位上,做一个提线木偶,休想! 待我击败刘崇,再回京找你们好好算账。 思附间,风向突变,由刚才的北风改成了南风,一下子风向由不利改成了有利,后周军队一阵欢呼,对面也开始慢慢骚动起来,右路的杨兖策马朝着中军急速而去,一见刘崇,杨兖便道:“郭荣这小皇帝不可小觑,而且现在风向不利,不如先后撤再寻战机,我契丹精骑愿为后撤压住阵脚。” 刘崇心中也有些动摇,只是他绕路远征,后路随时有可能被后周左右两路大军截断,而且六步奚那些胡兵一旦看不住潞州城内的后周军,到时候恐怕会被团团包围,还不如趁着后周军队没有到齐,先行击溃小皇帝郭荣的中路军。 而且契丹骑兵侧向移动看住敌军,自家就算再次寻到战机,打败了后周军队,那么契丹骑兵的功劳远胜己方,根据之前的协议,那么战后分到了战利品更多,不符合己方的利益。 这时副枢密使王延嗣密语司天监李义,李义进言:“风向虽未变,但风力已减弱,可以进攻。” 刘崇心想自家军队数量远超后周,而且对面就是后周小皇帝,自己则是北汉皇帝,若是后撤那还不被世人耻笑。 杨兖还要再劝,刘崇已经不耐烦,道:“现在正是歼灭周军的好时机,杨兖将军若是胆怯,就站在一旁瞧好吧!” 杨兖一听气的七窍生烟,心想好言不劝要死的鬼,自己本就是客军,有便宜就捡,没便宜也犯不着拼命。 于是杨兖拨马回了本阵。 刘崇见杨兖离开,心道这讨厌的家伙总算走了,呱噪个不停,于是命令自家左路的先锋大将张元徽出战。 张元徽所率是北汉唯一的一支重装骑兵,人马皆披甲。当他们缓缓出阵列队,对面的樊爱能、何徽便面现惧色,一则张元徽名声在外,前不久才刚刚阵斩了后周大将穆令均,士气正盛,若论武力穆令均尚在樊爱能、何徽之上,如今碰上怎能不让二人胆寒,而且明明风向于己方有利,二人也没料到北汉会先行进攻,准备不足,交手不到几个回合,二人便撇下步卒,率马军后撤。 从张元徽一出阵,顾磊便杀意莫名汹涌,他研习关氏先祖的手札和那两路剑法已久,尤其是那份手札,记录的大多都是发生在汉寿亭侯身上的奇闻异事,顾磊一见张元徽头顶的那道血气,立刻明白这敌将也是位古武传承者,而且聚势已久,再让他破阵斩将,待到势成恐怕此地无人能制。 他虽然勉力压制杀意,不便离开郭荣身边,坐下战马却受激,不由自主的朝着战场前方行进,引得郭荣坐骑跟随,一步步靠近前线。 郭荣好奇,加上他本就打算培养两位义弟,问道:“三弟,张元徽是北汉第一猛将,若是想一显身手?想去便去,这有匡胤足矣!” 顾磊见大哥郭荣在重兵保护之中,也不矫情,抱拳领命,道:“大哥稍待,我去杀他。” 说着策马朝着右翼赶去,哪知才一会功夫,被抛弃的千余步卒在包围圈中弃甲投降,并大呼“北汉万岁”,后周军队闻声震动,后周整个右路迅速崩溃。 郭荣也没料到樊爱能、何徽如此无能,恨得牙痒痒,可惜就算此时斩了二人也于事无补,关键是必须稳住战局。 他朝右翼看了一眼,三弟顾磊已经混进人潮中难以辨认,他到不担心顾磊的安危,只是顾磊一个人也难以阻止右翼崩溃的局面,而且右翼乱局若牵连全阵,则此战败矣。 危急关头,郭荣见北汉一字长蛇阵平齐,阵型中间刘崇的麾盖离自己其实不太远,大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君随我杀敌。” 语音刚落,便策马扬鞭朝着刘崇杀去,身旁近卫纷纷紧随,前军受压与北汉全线接战。 对面刘崇见郭荣的皇帝麾盖朝着自己移动,一面下令张元徽回中军护主,一面调集弓箭手向着郭荣的大黄麾盖齐射。 一轮齐射过后,郭荣被身边近卫拼死用盾牌护住,持麾的力士却身重数箭倒下,眼见皇帝麾盖有将随之倾倒,一个人影快速上前扶住麾盖,挥舞着麾盖将接下来的弓箭悉数挡下。 原来顾磊在乱军中找了半天没看到张元徽,望气却见那股血色朝着北汉本阵运动,回头却见郭荣杀进了战场,不敢继续追杀敌将,赶忙回来,正好将郭荣救下,否则皇帝麾盖一倒,敌人再趁机造谣后周皇帝死了,恐怕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赵匡胤也被一通弓箭射的火冒三丈,明明风向由南向北,有利于己方,自家弓箭却没有发挥作用。 抬头望见顶头上司张永德,一边挥舞着兵器格挡依旧射来的箭矢,一边朝那边移动。 因为北汉弓箭的目标主要是郭荣的麾盖,越往外走箭矢越稀疏,可许多后周士兵依旧害怕不敢直立冲锋,赵匡胤一面将他们拉起来,一面鼓舞他们的士气,道:“皇帝陛下都在前面浴血奋战,你们还有什么理由畏战?”“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活捉刘崇重奖!” 随着他的鼓舞,士兵恢复了士气,发现果然那些迎面而来的箭矢并没有那么可怕,稀稀疏疏的没有什么准头和杀伤力。 找到张永德,赵匡胤指着前方道:“左侧有个小坡,那里可以用弓箭居高射击,将军领人占据那里,我则率骑兵掩护,将军射哪里,我便冲击哪里,如何?” 张永德一听有理,还以为他是来传郭荣命令的,于是将手下骑兵分与他,自己则领着弓弩手朝小山坡赶去。 待张永德在山坡站稳脚跟,对着北汉军队一阵猛射,立刻将密集的北汉军射的稀稀拉拉,随之赵匡胤骑兵杀将过来,局部以多打少,砍瓜切菜一般迅速击溃敌人,又冲向另一处被张永德弓矢扫荡过的地方。 如此这般几个来回,将后周军队前方杀空了好大一片,原本北汉军队数量倍于后周,后周士兵再勇猛也难以打开局面,加上开局不利,士兵有些畏惧,此时却见己方弓箭一射,敌人纷纷栽倒,士气大振,后面弓箭一过,已不需要赵匡胤追杀,周边后周的士兵自发上前围剿。 郭荣见之大喜,将身边近卫派出,形成更大的局部优势,最后身边只余五十骑护卫。 随着双方战线的拉扯,在郭荣和刘崇之间,竟形成了一条可见的通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郭荣那顾得上身边近卫太少,豪气冲天道:“三弟,随我杀过去!” 一举手中麾盖,顾磊应声道:“愿随大哥前往。” 郭荣哈哈大笑,提枪拍马便开始了冲锋。 顾磊高举麾盖,步行追随在郭荣身后,不时挥舞麾盖替郭荣遮挡箭矢,速度竟不落一分。 那五十骑近卫无不奋勇向前,追随着皇帝陛下的身影,挡者披靡。 刘崇见状大惊,他哪里能料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急令张元徽再次出击,可重骑兵冲击需要时间布阵,需要冲锋的空间,虽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元徽本人更是战意高昂,可麾下重骑却准备不足,马力与马速都不能达到最佳状态。 那么明显的一道血气,张元徽还没跑起来,顾磊便远远盯上了他。 “大哥!我去去就来。”顾磊说着将手中麾盖交于他人,也不骑马,几个纵跃便赶了过去。 此时张元徽正迎面而来,马速正在逐步提升,忽然身前战场上一具尸体猛的跃起,一个打滚,挥刀朝着马腿削来,战马避无可避,四条马腿齐齐被削断。 张元徽暗道不好,但也不是特别惊讶,战场上马失前蹄的事常有,他早有应对之策,何况他张元徽也不是普通人,身子在马背上一沉,双脚便从马镫中脱离,左手顺势在马背一按,整个人便与马匹分开,看好地面的落点,只需卸去重力边可平稳落地。 可就在这时,张元徽就觉一支手按在了自己的盔甲上,一股内力透甲而入,锁住了自己的身体,原本可以轻松自如调整的姿势,现在却无法僵硬无比,整个人面朝下“啪”的重重砸在地面上。 这一摔,张元徽七晕八昏的还来不及爬起来,一把尖刀顺着头盔的缝隙探了进来,在脖子上一绕,一颗大好的首级便被人拿在了手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若是先前在右翼碰上,顾磊也不想如此以暗杀的方式取其性命,不说别的,好歹张元徽也是古武传承者,好歹他姓张,好歹这厮拿着一柄长矛。 若非战场形势不等人,顾磊好歹会与其公平比上一场,试试自己的刀法,虽说关家的刀对姓张的矛有些搞笑。 只是…天意弄人… 顾磊站在战场中央,高举张元徽的人头,那些先前见自家将军摔倒,便已大惊失色的骑兵纷纷勒马闪避。 重骑兵没了速度就是待宰羔羊,郭荣与五十骑拍马杀到,将一个个原地打转的重骑兵放倒。 还没赶到的北汉士兵调头就跑,后周士兵顺势掩杀,左翼契丹骑兵更是一见不对,在杨兖的带领下朝侧翼退去。 刘崇见此阵已败,且战且退,还妄想收拾残局,就在这时,几声号角,南面一支部队出现,那是河阳节度使刘词的增援到了。 这下北汉军队再无战意,纷纷丢盔弃甲,拼命北逃。 顾磊提着人头返回郭荣身边,将人头挂在马鞍上,与郭荣并马北望,此时无数士甲从两人身边经过,追击溃逃的北汉败兵,眼中皆是饱含尊崇,他们有一位身先士卒带头冲锋的皇帝,还有一位举世无双的无敌战将。 郭荣看了看顾磊手中那口满是缺口的破刀,笑道:“三弟,我在吴越国主的贡品单上看见一样东西,应该很适合你,回去我令人找出来。” “多谢大哥赏赐!”顾磊笑嘻嘻的接受下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口宝刀,难为他万事繁忙,还一直记得当初的承诺。 经此一役,北汉刘崇只带百骑逃回了晋阳(太原),郭荣在几路大军汇合后,在潞州修整,自己率禁军先回汴梁,其余几路进攻北汉,于五月围困晋阳城,月余后引粮草不寄班师回朝。 至此,北汉再无余力进犯后周,不久侯刘崇病死,其子刘承钧继位,奉契丹皇帝为叔皇帝。 回到汴梁开封,郭荣立刻着手改革此战中的弊端,虽然樊爱能、何徽等七十多畏战、怯战的将校早已经被斩首,震慑了长期盘踞军中的骄兵悍将,整肃了军纪,可各军头的孤立思想依旧,有鉴于此,郭荣先从禁军入手,裁汰老弱病残,发诏“选取优者为殿前诸班”,召募天下豪杰,精选骁勇,将藩镇军队中的善战之士,选入禁军,提拔年轻将领,重赏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顾磊等一批有功之士。 四月,一切从简的先帝陵寝完工,后周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郭威入葬嵩陵,还没来得及袝祭太庙,冯道便在十七日病逝,终年七十三岁。郭荣听闻,废朝三日,册赠尚书令,追封瀛王,赐谥文懿。 “前辈,今后打算去哪里?”安排好冯道的后事,顾磊陪着郭荣又去拜访了八角小楼里的那位,或许是胞弟故去的打击,或许是在小楼里待的太久,冯名提了一个要求,请顾磊为他打通经脉,恢复行动的能力。 虽然顾磊明确告知其实力还不够在打通经脉的同时,保存他这一甲子的功力,冯名依旧不愿再枯守这失去生机的地方,想要离开这个枯寂的小楼。 所以最终虽然经脉打通了,这老头却也失去了以往的功力,如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唯一好处便是在处理枯荣两股内力的时候,顾磊拼尽全力为其多保留了一分荣的内力,而这一分荣的内力反哺身体,总算令其身体没有苍老,看上去不过五十来岁。 两人此时站在那座八角小楼的顶端,环顾着下方的冯府。刚才这老头说想最后看看冯府,所以顾磊带他登上了这整个府邸最高处。 “四处走走,三十年没挪窝,这天下大变样了吧!”冯名好像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没有武功的状态,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边回答顾磊。 “天下还未安定,前辈还须小心。”顾磊不确定郭荣是否愿意让其离开,实在是其与冯道一母同胞,太像了,而且两兄弟间几乎没有秘密,如果有心人利用这一点,强迫其假扮冯道,估计整个后周都会头疼。 “刚才我与陛下的谈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冯名微笑道:“陛下已经答应了。” “是吗?”顾磊奇道:“我怎么没听到?” “他写在纸上,故而小兄弟听不到,哈哈哈…”冯名欢快笑着,似乎对能捉弄到顾磊畅快无比,只是笑声中有些悲凉。 笑了一会意兴阑珊,冯名淡淡道:“小兄弟送我下去吧!” 回到阁楼内,郭荣已在人护卫下离开了这里,冯道的儿孙辈都在正屋等待皇帝的接见与慰问,顾磊没有跟过去,整个冯府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没有人能在禁卫排查后,在他眼皮底下刺杀自己的义兄。 而且冯名的事还没处理完,此老不为世人所知,就连冯道的儿孙辈也不知道,既然郭荣同意他离开,自己得悄悄将其送走,但今天可能不行将义兄护送徽皇宫再说。 “这是陛下写下的,你来看看。”冯名指着桌上一张宣纸道。 顾磊过去一看,纸上写着八个大字:“旦行前路,不计生死。” 顾磊先前刚为冯名打通经脉,又配合近卫排查冯府的安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谈话上,不知道大哥郭荣为何会留下这几个字。 冯名会意一笑,道:“陛下雄才伟略,若是早二十年出世,胞弟也许会高兴得跳起来,可惜陛下出现的时候,他已老了,就连处理几个逆徒都力不从心了。” “世人都以为胞弟是因为反对陛下亲征,受到冷落,结果陛下大胜而归,想不开才故去的,可我与他一世兄弟,几乎就没有分开过,他的心意我再明白不过了。” “只能说造化弄人,唉!”冯名叹气道:“反对陛下亲征有两层用意,一是试探陛下的态度,因为一个性格软弱的皇帝是无法实现他的抱负的,尤其是在他日见衰老的情况下;二是朝堂上确实有不少的势力反对,他顺着他们的意思也是为了麻痹他们。先帝陵寝简陋,陛下发配他去修陵,其实要不了多少时间,陛下得胜消息传来,他便给我来信说很快他也可以回家,只是没想到,就差了这么几天时间。” “你是说那天夜里义兄与冯道老大人便已达成了默契?”顾磊茫然回想道,他可一点没看出来。 “哈哈,小兄弟性子纯朴,这些朝堂政争的门道不明白也罢,懂了反而坏了真性情,坏了道心。”冯名劝着顾磊,其实他自己也是后面想明白的,修炼“枯荣神功”后,他在这方面也迟钝了许多,不过也许正因为当年自己不够纯粹,所以没能成功破境。 冯名不由看了眼顾磊,心想这小子是怎么修炼的,小小年纪便功趋化境。 顾磊摇摇头,他对那些手段确实不上心,小心将大哥留下的墨宝收起来。 “我将胞弟留下的心得与设想都交给陛下了,也将他的规劝告知了陛下,陛下没说什么,只是留下了这几个字表达心意。”冯名见顾磊将宣纸揣入怀中,解释因顾磊分心没听到的郭荣留墨原因。 “陛下勇猛精进,喜欢兵行险地,所以小兄弟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离开陛下身边!我的武功只能护住这个屋子,而你不一样,莫要将来如我这样后悔!”冯名郑重叮嘱道。 “多谢前辈训导。”顾磊诚恳感谢道,知道了郭荣留字的原因,就明白郭荣因是感觉到了危险,但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妥协的,可见日后无论朝堂还是私底下,都会有疾风暴雨的斗争。 “谢就不用了,再帮老夫一个忙。”冯名指着头顶的长发道:“请小兄弟将我这烦恼丝尽数除去,再派人去取一套僧袍来,家里开了水陆道场,方便我一会拜祭了胞弟,就随你离去。” “好。”顾磊双手抚过冯名头顶,根根发丝齐根断去,转眼一个光头便剃成了。 穿上僧袍,戴上僧帽,混在冯家请来做水陆道场的近百僧道中,冯名祭奠过胞弟的在天之灵,悄悄随着皇帝仪仗离开了冯府。 几日后,顾磊将冯名送到开封城外。 冯名还是那一身僧袍僧帽,慈眉善目到真有几分高僧样子。 “前辈稍等。”顾磊说着朝路边树林里招了招手。 不一会,一个年轻人从树林里转了出来,二十来岁,背着一根齐眉长棍。 “秀勋,来见过前辈,以后你便跟着前辈,前辈想去哪就去哪,路上照顾好前辈。”顾磊招呼拿年轻人道。 来人是当年从水寨出走的武秀勋,几年不见人成熟许多。武秀勋从水寨出来闯荡,吃了不少苦也学到不少经验,这次郭荣发榜招募猛士,他就想来试试,只是没想到郭荣竟是亲自面试那些受召者,立刻被顾磊认了出来,正好冯名这事必须要可信的人去办,顾磊便将他派了过来。 别看顾磊说的就像是给冯名找个仆人似的,其实都是为了照顾武秀勋,若是把冯名照顾高兴了,以冯名的经验,随便指点两招就够了这小子受用一辈子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是。”武秀勋抱拳领命,没有丝毫不悦,规规矩矩的,看来江湖比齐破空会教育人。 “前辈,路上道路不靖,我安排了他负责安全,待前辈想安顿下来了,让他回来给我报个信。”顾磊对冯名解释道,冯名也是武功全失,一个人乱闯,郭荣和他都不放心,但也不能将其拘禁起来,最好便是这样派人跟着。 “行。”冯名对顾磊的安排很满意,仿佛武秀勋真就是个伴,很随意的对顾磊道:“我走了,你回吧!” “那好,我就先回了。”顾磊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干脆的走了。 “前辈,我替你拿。”武秀勋伸手想替冯名背包袱,哪知却抓了一个空。 顾磊不是说这老头没有武功吗?怎么却能躲过我这一招,武秀勋茫然不解,很想再试试。 冯名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呵呵笑道:“小伙子,老夫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前辈,那刚才…”被瞧出了心思,武秀勋也不再藏着,直接问出了所想,一边比划着刚才的动作。 “那是预判,知道吗?功夫可不仅仅是招式内力,还有手、眼和心。”老头随口聊着,辨别了一个方向迈步就走。 “手、眼我知道,心是什么?”武秀勋连忙跟上,他听顾磊说这老头是个坐禅三十年的居士,不会武功,负责安全陪着瞎逛,以为这活简单是简单,就是有些无聊,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忙不耻问道。离开“齐云寨”三年了,见识了很多,碰过不少壁挨过不少打,好在没有缺胳膊少腿,功夫却没多大长进,家传棍法来来去去还是那么几招,威力貌似不进反退了,不知道是学杂了还是学废了,这次在殿前诸班的考核中也不算优秀的,所以顾磊派了他一个任务,一来是因为他是熟人,知根知底,二来答应只要他陪着冯名游历一段时间,回去后就为他补齐家传棍法。 “哦,那你先说说什么是手?什么是眼?” “记得齐叔教我时曾说过,手眼配合,眼到手到,不知道是不是前辈口中所说的眼和手。”武秀勋左想右想,依稀只能记起齐破空教导他时说的话,便将其复述出来。 “啊,大概是吧!”冯名不置可否,道:“老朽不会武功,但想来两者较力就是博弈,博弈嘛无非就那么几种:手指的是手段,利用一切可用的资源创造有利于己身的环境;眼是眼力,判断敌我实力,不做无谓之争,不打必败之战;至于心嘛!” “心是什么?” “老朽暂时不能告诉你,知道了也对你无益。” 武秀勋瘪了下嘴角,心道:不说便不说,果然不是什么武学之见。而且这老头看其步伐还算矫健,但确实是没有功夫在身的样子,索性也就不再追问。 “前辈,我们这是去哪?”回过神来武秀勋才发现,现在走的好像方向错了,刚才被老者的话语吸引,忘了观察方位。 “去西边。”冯名回答道。 “西边?”武秀勋奇怪道,这老者不是坐禅三十年吗?静极思动,出来走走,不去繁华的南方,朝西方去做什么? “对呀!往西走,有热闹看。”冯名乐呵呵解释。 “西边有什么热闹?”武秀勋觉得这老者神神秘秘的。 冯名停下脚步,伸展了一下身体,别说这么多年没动,走上这么一段路还真有点吃力。 “小伙子,这也是预判,你不信,那我俩打个赌。”闲着也是闲着,冯名找武秀勋逗起了乐子。 “赌什么?”武秀勋不甘示弱的回击。 冯名扶须笑道:“让我想想。” “这样吧!如果我输了,就让你彻底摆脱身后这根烧火棍,如何!” “前辈不要开这种玩笑,此乃家传之物。”武秀勋不悦说道,他背的长棍是其父亲曾经使用过的,而以前学赵匡胤改动的那根已经被他抛弃,所以这三年棍法不进反退,可他无怨无悔,就是希望能复原棍法,复兴家业,这样才能有脸回洞庭。 “一个提议随便说说。”冯名耸耸肩摊手道,对武秀勋的反应并不在意。 “前辈,我们租个车吧!”武秀勋提议道,这样慢腾腾的走,何年马月才能到地方,何况他一个不想和这老头多聊,不通武功还喜欢指手画脚。 “呵呵,小伙子很急吗?这样可不行,成大事者需稳重。” “前辈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打杂的小人物,成什么大事?”武秀勋自嘲一笑。 “那可不一定,能让那位小顾道长关照的,怎么也不会是无名之辈。”冯名打量着他说道。 “顾军师是顾军师,我是我。”武秀勋反驳道,不小心带上了在洞庭的称呼。 “你叫他顾军师,和他很熟吗?和我说说。”冯名探询道。 武秀勋无奈,便和他聊起了以前的事情,两人边走边说,也算略解旅途的无聊。 顾磊回到皇宫的时候,郭荣正召集了一干心腹论事。 “文伯,务必将冯老的遗稿整理出来。”郭荣对王朴说道。 “是,陛下。”王朴答道:“可惜臣未能在冯老在世时与之深交,否则臣一刻也等不及上门求见。” “是啊!”郭荣感慨道:“恨未能在那夜深谈,引以为憾!” “陛下。”王朴站起身,拱手朝郭荣谏道:“这么看来,朝中老臣应也是多有见述,只是这数十年来,武功强于文论,这些老臣不敢发言,陛下若想打破这一局面,臣倒是有一计。” “快快说来。”郭荣喜道。 “陛下发一诏令,让朝臣畅所欲言。” “只怕…”王朴话未说完,就见郭荣面显为难之色。 “陛下是怕朝臣不敢?”王朴问道。 郭荣点头道:“那些老臣多年来深通明哲保身之道,怎么会畅所欲言暴露心中想法。” “臣也是这么认为,所以…”王朴说到此一顿,见将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接着道:“所以我们需拿出一份成熟的策论,抛砖引玉。” “成熟的策论。”郭荣颔首沉吟,目光不由扫到案几上的冯道遗稿。 “陛下,冯老的这些策论是因时而论,却不乏借鉴的地方,比如这篇当年先帝应对刘崇的,还有这几篇论述南唐的,只是可惜都比较散乱,并不系统,所以微臣想…是不是群策群力?” “怎么个群策群力?”郭荣好奇问道。 “陛下请看。”王朴指着堪舆图说道:“如今北汉已无力再攻大周,所以北面只余契丹辽国这一个主要敌人,而契丹之主耶律述律酗酒荒政,且因高平之战与北汉发生矛盾,如今燕云十六州中忻、代二州叛变北汉,想来短时间内两者不可能合力,所以我们是不是先搁置北面,考虑如何应对其它几个方向。” 王朴一番话,令其余几人纷纷将视线投到图上,在后周边域几个地方寻摸起来。 如今与后周接壤的国家,排除北汉与大辽,东面临海,南部与南唐交界,只是南唐势大,虽然在吞并南楚的战争中有所损耗,却不是后周可以轻取的;西北角的党项与吐蕃还算安定,其内部部落间争斗不断,对后周几乎没有威胁;反倒是西面后蜀,曾利用后周代后汉的时机,篡夺了秦、风、阶、成四州,若要立威,不妨拿此四州开刀,一则有借口师出有名,二则可以安抚其它四邻,不会导致他们的紧张不安。 “陛下,我看可以,先于西面动兵,将后蜀锁进两川之内,无论我们以后朝那方面动手,都不用再担心此面的威胁。”赵匡胤朗声道。 郭荣颔首点头,又看向其它人,看看有没有其他意见,尤其是宰相王溥,王溥是当时唯一支持郭荣亲征的重臣,所以今日会出现在此,而且如今的郭荣心腹中,真正了解后周真实情况的重要人物。 “陛下。”宰相王溥见郭荣看向自己,不得不起来应对,道:“围困晋阳一战,就是因为粮草不济,短时间内不应动刀兵。” 王溥的反对也在其余人的意料之中,作为老臣主打就是稳重,支持亲征是一回事,再动兵戈是另一回事。 “不过就是先行讨论讨论。”郭荣随口安抚道,转脸看见门外一个小黄门探头探脑,问道:“何事?” 小黄门跪倒禀报:“皇后娘娘可能要临盆了。” 郭荣喜道:“差点忘了,今日就这样。”说着慌忙朝后宫走去,赵匡胤顾磊连忙跟上,其余人皆是喜色颜开,只是不好跟随,只能回家去等消息,皇后若是诞下皇子,大周后嗣有望,国朝基业更稳固,皇女也无妨,皇上春秋鼎盛,皇后也风华正茂,有的是机会诞下嫡皇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诞下嫡皇长子,赵婉儿可谓劳苦功高,坐稳了皇后的位置。 郭荣拜皇后名义上的父亲符彦卿为太傅,改封魏王1。 皇长子周岁,皇后摆驾“大相国寺”祈福,大相国寺闭寺三日。 在第一天的法事做完后,皇后便从寺院侧门离开,方丈述苦前方引路,这些贵人总是会利用机会避人耳目,对此述苦早已见怪不怪。 但行至角门处,皇后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一处院墙愣愣发呆。 不光是述苦,就是赵婉儿身后的赵匡胤与顾磊也不明白,她为何会精神恍惚。 过了一会,赵婉儿回归神来,正好前方带路的述苦正回头观望,那一刻赵婉儿突然眼露凶光,饶是述苦担任方丈已多年,不由也被看得汗毛倒竖,背脊发凉,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好像在哪见过,只是述苦那敢多看,连忙低头避开目光。 硬着头皮强装镇定,述苦问道:“皇后殿下,需不需要歇息一会,旁边就有客房,贫僧立刻安排。” 赵婉儿闭目又沉思了一会,摇头道:“不用了。”刚才她经过这里,不由想起当时和赵普来此寺看到的一幕:一个小沙弥报着的骨灰坛子被打破,骨灰四散的场景,心中鼓跳如雷,一丝明悟了然心头。 “方丈大师。”恢复了平静的赵婉儿问道:“不知这院墙外是不是大相国寺的范围?” “禀皇后殿下,墙外就不属于本寺了,是信徒小贩摆摊求生活的地方,只因我佛慈悲,信徒小贩都服从我寺管理,并未靠的很近。” “这样啊!”赵婉儿点头道:“大相国寺宝相庄严,佛门清净之地,与商贩杂处极为不妥,本宫回去可以求皇上下旨,将此…将左右百丈划归大相国寺如何!” “我佛慈悲!”述苦喜道:“谢过陛下与娘娘的恩典。” 赵婉儿淡淡道:“平身吧!本宫只有一个要求。” “娘娘请说,贫僧一定做到。”别说一个要求,十个百个也能做到,述苦保证道。 “本宫看此处安静,希望扩充后多种树木…如果能多安排些佛塔就更好。”赵婉儿想到那漫天散落的骨灰便心如刀绞,如此安排就算当时无论骨灰散于何处,总算都是在大相国寺内了吧! “遵旨。” 一个小插曲,旁边人虽有疑惑,也未放在心上。而且这事也不是马上能办成的,大相国寺在城内,周边居民产业颇多,想扩充百丈可 不容易,后来韩通受郭荣之令修缮开封城,好不容易才规划了出来,最终外扩九十丈。2 赵婉儿这次祈福是表面的,主要是借此机会回娘家省亲,儿子都一岁了,还没有机会抱给父母看看,而且赵家搬到开封后,赵婉儿也没找到机会去看过。 来到赵弘殷府上,赵婉儿自去与父母团聚,顾磊则被赵匡胤领着去了其大哥赵匡济处。 赵匡济这种积年病症,顾磊也没有太多好办法,也只是为其梳理经脉,这种事情其实以赵匡胤此时的功力也可以做到,长生真气也最多令其看上去状态更好些罢了,改变不了其内部根基,顾磊不明白二哥赵匡胤为何自己不做,非要请他来。 从赵匡济处出来,顾磊将心中疑问问出。 “三弟。”赵匡胤脸色大变,拉着顾磊来到一个僻静处,恳求道:“其实是二哥有事求你。” “二哥有事直说便是,我们兄弟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 赵匡胤支支吾吾,半天方道出实情:原来那日顾磊带着郭荣和赵婉儿离开队伍,由于走的太急,将那传国玉玺给落下了,赵匡胤领着剩下众人从海州北上,走到半道才发现这事,左思右想这东西必须马上送去,多留一天都有可能出意外。于是给汪长老他们指名方向后,推说自己有要事,赵匡胤也启程往开封赶。 哪知走到宋州的时候,他的酒瘾犯了,心想开封已经不远了,于是买了吃食沽了酒水,边走边吃喝。 结果半道遇到了几个不开眼的截道毛贼,这时赵匡胤已经喝醉了,几个毛贼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打斗中装玉玺的盒子被打破了。 浑浑噩噩中,赵匡胤将玉玺揣进怀里,继续赶路。走到一处破庙时坚持不住,就在破庙里休息了一晚。 酒醒后,他想先打坐修炼一会,再一鼓作气赶到开封,哪知这一修炼不得了,那玉玺不知为何与其功法联动,待他收功后一看,整块玉玺变成了一堆粉末和一块金角。 这时候他彻底慌了,传国玉玺事关国运,他赵匡胤一个小兵拉子,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毁去了,若是被人知道,十颗头也不够砍的。 思索了一天,他也没继续去开封,而是悄悄去了那处自己的藏宝之地,在里面找了一块和玉玺相似的宝玉,花重金重新仿制了一块传国玉玺。 后来他又返回沧州,不动声色的将玉玺交给自家姐姐赵婉儿,赵婉儿又交给郭荣,他们都没有想到玉玺已不是原来那块,只当是真的敬献给了郭威。 本来他也以为这事能就这么隐瞒过去,只是后来郭荣一直惦记着给郭威寻找天地灵物,也曾建议试试这传国玉玺,只是郭威不置可否,而传国玉玺事关国本,郭荣也就没有坚持。 但现在郭荣是皇帝了,如果再有什么至亲之人需要用玉玺去救,郭荣可不是郭威,他绝对会动用玉玺救人的,那时一试就会露馅了。 “二哥,这事可不好办。”顾磊听完他的讲述,也愁眉苦脸起来。传国玉玺的不凡之处他也知道,否则当年那个术士就不可能凭望气来寻找了,就是他自己也能隐隐看到玉玺中那丝皇气,否则他一个没必要用小龙师父的蛇蜕包裹遮掩了。 “三弟,一定要帮帮二哥。”赵匡胤又是作揖又是恳求。他知道东窗事发的时候,姐姐赵婉儿是没法替他说话的,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能说动郭荣,就只有眼前的三弟顾磊了。 顾磊确实为难,要是不知道这事还好,知道就不可能瞒着大哥郭荣,但告诉了大哥,二哥怎么办? 这时一阵脚步声朝这边来,来人见到他们乐呵呵道:“你俩在这做什么?刚才母亲还派人来问,你们是不是还在我那,结果你俩躲在这里。” 来人是赵匡胤亲大哥赵匡济,在长生真气的治疗下立竿见影,可以下地走路了。 “赵大哥。”顾磊隐蔽冲着挤眉弄眼的赵匡胤的点了点头,与赵匡济打着招呼,一人一边搀扶着他往主屋走。 “赵大哥可以多活动,但不能太过剧烈。”顾磊边走边叮嘱道。 “多谢顾兄弟妙手,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赵匡济一脸喜色的满意说道,常年卧床的他,一朝能自由行动,自是欣喜万分。 顾磊本想再多叮嘱些,比如一些自我修炼的法子,让其身体自我恢复,只是刚才二哥赵匡胤的事情令他心神不定,便默默走着。 三人慢慢走到赵府主院,赵父赵母都已经等待很久了。 “父亲,母亲。”赵匡胤介绍道:“这便是我结义三弟顾磊。” “顾…道长快来坐。”赵母杜氏连忙招呼道。顾磊只要不当值,就是一身道袍,杜氏想来半天觉得还是称呼道长的合适。 “赵家翁,赵家母。”顾磊见礼道:“二老不用客气,叫我小顾就好了。” “哈哈哈,那老夫便托大了。”赵弘殷笑道:“我听匡胤说了小顾将军阵斩张元徽的事情,恨不能亲见,我家匡胤要是有将军一半能耐,我死也瞑目了。” “什么死啊生的!不吉利!”杜氏抬手揪了赵弘殷胳膊一把。 “老将军客气,二哥实力不在我之下。”顾磊客气了一句,但心里却想到,二哥赵匡胤现在真实的实力已非同一般,绝对可以正面抗衡张元徽,如果赵家翁知道的话,可能会惊掉下巴。 顾磊隐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问道:“大嫂呢?” “婉儿在后面领着弟弟妹妹玩耍,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姐姐,天见可怜的。”杜氏回答道,说到伤心处抹起了眼泪。 赵婉儿假死换姓,这事不可对外人言,但在顾磊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顾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冷场间,赵婉儿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从后面走进来。 “是婉儿让二老操心了。”赵婉儿安慰着父母。 “操什么心?你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都是你母亲,一家团聚的时候说这些,还哭哭啼啼的。”赵弘殷假意埋怨着老婆,看着女儿欣慰道。 “什么一家团聚,不是还有老三匡义吗?”杜氏有些不乐意的反驳道。 说到赵匡义,赵婉儿心里咯噔一下,一边用自己的手绢为母亲擦泪,一边强装镇定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二弟这次做为特使去秦风四洲,回来的时候顺路就将三弟和三弟媳妇都接过来便是了,听说三弟媳妇也怀孕了,说不得那时候又给母亲添个大孙子。” “嗯。”杜氏被女儿一通安慰也破涕为笑。 刚才顾磊听到赵匡胤还有个弟弟也有些紧张,如果那个赵匡义也正好是十五六岁,他真的可能会怀疑赵婉儿将小森养在了自己家里,只是听到那个叫赵匡义的赵家老三竟然就结婚,还要马上生子的情况下,又放弃了这个怀疑。因为按这情况推算,赵家在赵匡胤有了子嗣的情况下,不会让自家儿子十三四岁就着急忙慌结婚的,他们这样的人家不会不懂,那种年纪成家其实对男女双方都不好。 可惜他却没有想到,那时候因为杜夫子处于弥留之际,赵匡义这个关门弟子为了给恩师冲喜,才在几位师兄的撮合下,与滁州刺史尹廷勋之女早早成婚。4 第一百五十章 有大相国寺的祈福做掩护,赵婉儿决定在家里过夜,赵匡胤自然也留在那,有他护卫顾磊直接返回了皇宫。 巡视了一遍皇宫内的防护工作,才来到郭荣居住的地方。 两名殿外站岗的龙牙卫见到顾磊连忙目视行礼,见到顾磊打出今日的手势,才放心将目光移开。禁军中勇武者择优入殿前诸班直,诸班直择优忠心者方能入龙牙卫。 夜已深,寝宫内依旧灯火通明,顾磊没有打扰正伏案批阅奏章的郭荣,静静守在一边,直到郭荣伏笔,顾磊才轻声劝道:“大哥,早些休息。” “啊呵…”郭荣不顾形象大大伸了个懒腰,道:“三弟回来了,来,帮我将内甲脱掉。” 刚才伸懒腰的时候,衣下就有甲片“哗啦”的声音,这是因为往常郭荣总有顾磊或者赵匡胤其中一人,而今日两人都离开了,尽管皇宫内很安全,赵婉儿还是逼着他在外衣下多穿了一层甲。 除去外衣,又脱下内甲,郭荣活动着身体,舒畅道:“舒服多了,往日穿全甲奔波一天也不累,总待在这皇宫里,我身体都快懈怠了。” “大哥想出宫走走,择日小弟陪大哥去打猎如何?”顾磊看郭荣一脸倦意,却强撑着处理政务,也怕他熬坏了身子,忙劝谏道。 郭荣眼中向往一闪而过,摇头道:“出去走走可以,打猎就不必了,前方战事遇阻,我哪有那心情。” “三弟,你说。”郭荣重新坐回案前,道:“向训在高平之战中表现不错,怎么这次刚开始就吃了亏!朝臣们不想我亲征,好吧,朕成全他们,可现在看来不亲征行吗?我在这干坐着,啥情况也不清楚。” 顾磊暗乐,大哥真不是个安份的皇帝,刚在宫里没待多久,这就想着要亲征了。“大哥,这不是派了二哥做特使么,情况很快会搞清楚的。” “一来一去多耽误事!”郭荣不满的发着牢骚:“如果你能去多好!往返最多几日。” 顾磊谦虚道:“弟不通军务,真去了恐要坏大哥的事。” “哪里不通了,当年我们几兄弟在金陵城下论天下局势,你不是说的挺好吗!何况人都是练出来,多学多看总能会的,何况你是“定”字一脉的传承,沙场驰聘就是本分。” “弟想留在大哥身边。”顾磊听郭荣说到此表态道。 “唉!”郭荣无奈叹气道:“我是皇帝也是你的大哥,明白你的苦衷,既然你不想掌兵,那么大哥也不想将来坏了咱们兄弟情义。” “对了!”郭荣突然站起道:“吴越礼单上那件东西终于到了,我领你去看,希望能合适你用。” “怎么找回来的?”顾磊高兴问道,按理说吴越给郭荣登基的进贡早该到了,可是半路被人给截了,所以后面重新补了一份,而郭荣顾磊说的那件东西却是孤品,重新补的贡品可能价值还要高于前面的,可那件东西却不可能再有了,所以顾磊听到东西被找回来了,也很高兴。 “多亏丐帮出面,黄睛儿带人一路追查,将那伙贼人找了出来,只是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让他们将东西交了出来。”郭荣拉着顾磊边走边解释。 “黄睛儿,四弟也出息了。”顾磊感慨道。 “是啊!汪长老随物附信说,说四弟如今也今非昔比,懂事了许多,这次追查脏物就是他指挥的,而且无比上心。”郭荣也高兴说道。 “大哥的东西丢了,他上心找是应该的。”顾磊接道,说实话几年不见,四兄弟间恐怕只有黄睛儿与他们要生疏些,顾磊不着痕迹的替黄睛儿美言了一句,如今丐帮想要做大,离不开郭荣的扶持。 “嗯。”郭荣点头满意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四兄弟就能再次团聚了。” “是吗?四弟能来!”顾磊也很惊喜。 “本来是和那批找回的贡物一起的,只是中途汪长老遇到了熟人,受邀去了嵩山少林。”郭荣答道,心想你都知道替四弟拉进感情,汪长老这样的老江湖又怎能不明白,先前约束黄睛儿只是为了好生调教,这次的事黄睛儿处理的不错,时间也过去那么久了,再不联系联系感情,真的就要生分了。 “少林!” 往事浮现,顾磊不由双拳紧握。郭荣连忙安慰道:“应该不是敌对的关系,还记得汪长老曾说过,他失散一位师弟好像托庇于少林派了吗?” “嗯,大哥说的应该是“狮吼功”吧!” “对!汪长老师门绝学,与少林派的“狮子吼”极为相似,所以长老一直有怀疑,这次路上碰到的一个僧人被他认出,正是他多年前失散的师弟,如今已是“明”字辈的高僧了。” “可有冲突?”顾磊问道,当年追杀他的那位老僧,顾磊怀疑也是少林派的,当年若不是老僧守诺退走,他估计逃不出来,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怕,就算现在功夫大成,要是再遇上那个老僧,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少林高手无数,自己又被拖在其它事上,所以顾磊才一直没有上少林寻仇,否则怎么也要找到那老僧问个清楚,当年究竟是为何要联合郑鹤灭了巫山满门。 “没有,汪长老和他师弟谈的主要是那些藏铁的事,只是他师弟出家后,这些东西的处理权归了寺内,所以才与他们一同返回。” 郭荣拍了拍顾磊臂膀,道:“三弟且安心,当年的事大哥心里有数,来,先看看东西。”说着郭荣从一堆贡品中找出一个长盒子递给了顾磊,顾磊接过盒子捧在手里。 郭荣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边带鞘宝刀,刀型古雅,似剑非剑。 “铮”的一声,宝刀拔出一半。 只见此刀刀身细长,光芒含蓄而内敛,随着郭荣慢慢将整把刀一分分拔出,整刀展现在了顾磊面前。 刀乃兵中之霸,而此刀却是秀丽狭长,毫无王霸之感,就连流转的光晕都透着几分慵懒。 “来,你试试。”郭荣看着顾磊不解的表情,微微一笑挽了个刀花,倒转刀柄。 顾磊接过刀,仔细打量,这才发现一面刀根处刻着鸟纹,另一面刻着“百辟”二字。 “百辟刀!” “正是!”郭荣笑道:“魏丞相曹操下令督制了五柄,分别是龙、虎、熊、鸟、雀,准备分给不善武力,而善文学的诸子,前面三柄赐与了曹丕、曹植、曹林,后面两柄自持,这是其中“鸟”字那柄。” “别看此刀不起眼,却绝对的百炼宝刀,因是给身体文弱的子嗣打造的,曹操一开始就没准备让刀太粗犷,所以也不知道三弟喜不喜欢?”刀虽珍贵,可郭荣也是才知道,这刀对武将来说有些太秀气了。 “咦!”顾磊却不由惊讶出声,刚才将真气输入刀身中,却是有意外的发现。 “大哥,我先找把兵器试试。”顾磊转身,示意身后的龙牙卫将佩刀抽出来卡,挥刀一劈。 只听“咔嚓”,佩刀断成两截,而百辟丝毫无损。 “好刀!”顾磊大声喝彩,倒不是为百辟刀削铁如泥的锋利,而是真气在刀身内运行无阻,完全不像以前使用的那些兵刃,别看长生真气平时温顺,可只要施展那关氏刀法,真气就会暴躁不好控制,所以屡屡一招过后,就承受不住!断成两截都算是好的。 见他高兴,郭荣也喜不自禁,总算完成自己的一个承诺了,实在是顾磊的兵器不好找。 “这刀给那些不通武功的公子哥,可真是暴殄天物!”顾磊吐槽道。 见郭荣不解,顾磊解释道:“这刀的锻炼方法绝不是现在我们使用的方式,曹操当年锻造这刀的含义也没那么简单,想发挥这刀的威力,必须内力登峰造极,否则此刀不过就是一死物,但到了真正高手手中,就是神兵。” “是吗!”郭荣好奇,取刀在手输入内力,却没发现三弟所说的那种神奇之处,知道自己远不到三弟的境界,自嘲一笑,又将刀还给顾磊。 “不过三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当时吴越使节私下曾提及,这刀曾被黄巢使用过,据说日劈百人,可现在看一点不像一把凶刀,果然刀如其名,辟不祥,慑奸宄。” 顾磊将刀归鞘,挂到腰间,对郭荣感谢道:“多谢大哥赐刀。”黄巢用过就用过,他并不感到忌讳,无论曹操用意也好,还是被谁使用也好,或是杀过多少人也好,那些与他顾磊何干?刀本就是用来杀人的,而且现在刀柄握在他的手中,他知道好使就行。 郭荣很满意的看着顾磊,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送壮士。去外间和大哥过上几招如何?”兴致一起,郭荣也有些手痒,出去打猎太花时间,但活动一下无妨。 “改日吧!大哥还是早些歇息,否则大嫂知道饶不了我。”顾磊觉得时间已晚,明天郭荣要处理许多事务,不能再耽搁他休息。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左边被小妹搂着腰,右边被小弟拖着腿,好容易才安抚这俩孩子,赵婉儿在一家人殷殷不舍的注视下,上了马车直接驶出了赵府。 马车驶出很远,家人的容貌却不停浮现:幼弟幼妹一声声的“大姐”,唤得赵婉儿心碎;父母殷切的衷言也令她犯愁。 “婉儿,你已经姓符了,今后就不要总往这跑了,你是一国之母,事关整个大周的颜面,当年之事被人知道,不但赵家无脸见人,就是皇上与符家也要受牵连,许多事情不是你认为在理就可以的。” “是啊,我的儿,死老头子当年的决定不能算错,就是娘当时知道也一样,你不要怨你爹爹,还有…没人和你说吗?你那二弟是个夯货,从未和娘说起,你如今容貌如此年轻,虽说我们女人容颜越年轻越好,可你这是反常的,千万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赵婉儿也没想通,自己想复归姓赵,刚提了个头立刻遭到了父母反对,还被一通数落。 回到大相国寺,方丈述苦早早就在偏门守候,从门缝看到马车来了,立刻打开了门,让马车直接进到寺内。 待赵匡胤扶着赵婉儿下车,他也悄悄偷看了一眼,心中不停犯嘀咕,这位皇后娘娘一定在以前见过,昨天赵婉儿横眉竖眼那一幕,总觉得很是熟悉,只是述苦怎么回想,也没想到符家女来大相国寺上香的几次里,自己何时与这位皇后娘娘见过。 赵婉儿眉头一皱,述苦的偷视她也感到了,虽说她现在武功已失,但感知却还是超过常人,母亲的叮嘱不由在耳边回响,身体与容颜的年轻,是她也没想到的,平时在宫里也没感到哪里不对,哪知这次出宫立刻出了问题,昨天她之所以失态,就是因为想起这个方丈,也正是打碎“玉哥儿”骨灰的始作俑者。 从这方丈的神情来看,应该是一时没想起来,但又觉得以前见过自己,只是还没有对上号。 赵婉儿不漏声色,心里却在思索如何处理,当年那事还有疑虑之处,也需要找到那个小沙弥问清楚,若那坛骨灰真是“玉哥儿”的,这个方丈有不能留了。 只是人海茫茫,那个小沙弥该如何去寻找呢?找人这种事还是“藏”字脉最擅长,可惜自己几次想与他们令主见面,回应都是“令主出远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也想不到,那位令主不仅是樊楼东家,还有个身份是朝廷大将,而韩通这时刚疏通了胡芦河,又被任命为西南行营马步都虞侯,率部进入大散关,短时间根本回不来。 所以找人之事只能暂且按下,以后再寻机会。 就在赵婉儿快要回到祈福大殿时,几个小宫女才急急忙忙跑回大殿,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刚才去哪了,一个个慌慌张张面色潮红,看得女官心头恼怒。 这女官乃是皇后赵婉儿的心腹,负责伪造皇后一直在大殿祈福的假象,因为是在大相国寺内,禁军只能在外守护,所以看守得就不如宫里严格,这些宫女四处走动,而那些和尚可不是阉人,要是发生点什么,那可是一件天大的丑闻,女官想到此处,已经是面无颜色。 女官命人将那几个小宫女带到偏殿严加审问,自己则慌忙赶去迎接。 赵婉儿是什么人,正殿的那丝混乱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是碍于身份和仪态没有发作,待方丈等外人退出后,立刻将女官叫来询问。 女官不敢隐瞒,交代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赵婉儿身边这些宫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平时也挺稳重的,而且赵婉儿一直也是示之以恩,就算偶有小错也怜惜她们是苦命人,不予处罚。只是今天赵婉儿却冷冷道:“严查,你亲自去,再去通知殿前司赵副使,让他将大相国寺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外出。” 女官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这几个小宫女在寺内遇见一个和尚,这个和尚长得极其秀美,这几个小宫女竟一见为之所迷,跟着他在寺内迷了路,清醒后好不容易才重新找路回来,竟误了时辰。 这时赵匡胤也遵命布置完毕,听到这缘由也觉自家大姐反应过度,哪知赵婉儿令他滚出去守好就行,不许探听寺内一个字。 很快内侍监将方丈、长老还有那迷人心的妖僧全部锁拿,一番严刑拷打之下,还真查出许多腌臜。 这妖僧利用美色吸引官绅富豪家的女子布施,诓骗钱财,再分与大相国寺的各个层级大和尚,形成一个链条。虽说这次宫女事件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但以往所做坏事不能不追责。 赵婉儿听过汇报,又亲自审问了方丈和几个相关长老以及妖僧,确认无误,命人直接将其通通杖毙,其余人等下入大牢。 祈福方才两日,赵婉儿令寺中无关的有德之僧继续法事,一面将情况汇报给郭荣。 很快情况已经呈报在郭荣案头,郭荣召集朝中重臣,将情况告知,又说明了皇后的处置。 众臣不敢言语,自家眷属谁没在大相国寺上过香,谁又能保证自家家里没人参与其中,都盛赞皇后娘娘处置果决,为众人保全颜面。 三日一到,銮驾回宫,赵匡胤受命将人犯押解大牢,完成交接后,正要离开,就听人犯中有人叫道:“赵大哥,就我,我是述心啊!” “述心。”赵匡胤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 这时又听那人犯喊道:“鹿门寺我俩曾同居一室,还有法慧大师,明证师父…” 赵匡胤猛地想了起来,折返回来,细细打量这人,依稀还有印象,只是当年述心还是个小沙弥,还没有受戒,现在眼前却是个青年僧人,又满脸血污,自己没认出来情有可原,但确认是述心没错,当年那事知道的人甚少。 “你怎么也…”赵匡胤惊道,大相国寺的案件已上达天听,而且下入大牢的交接也办完了,自己现在想捞人也无能为力。 “赵大哥,我冤枉啊!”述心见赵匡胤想起了自己,哭述着交代原委。 因为结识了少林寺一干人等,述心在与他们分手时被托付给了有相熟寺院,所以后来也取得了度牒,成了一名正式的出家人,法号度色,一直在那寺院学习佛法到成年,这次回到开封,便挂单在了大相国寺,哪知碰到这事,执行的兵丁见到他也长相不错,无头无脑的就把他也给一起锁拿了。 “赵大哥,信我给你送到了,你知不知道,到了你家,我才发现你家和我要去的是一个…”述心说完冤屈,接着说道。 “闲话后叙,我得赶紧把你给捞出来。”赵匡胤打断他的叙述,道:“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这事事关百官颜面,虽说那几个主犯已被直接杖毙,但这些相关人员也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定一夜之后就会死个干净。 赵匡胤又安慰了述心几句,离开大牢,找来同僚加兄弟韩重赟。 “八弟,六哥求你件事。” “六哥,啥事为难?”韩重赟问道。 “我有个以前的熟人,也被卷进刚才我们办的事里了,而我马上要出个公差,事情紧急,你帮我将人捞出来。”赵匡胤解释道,他已经被任命为巡视西南的特使,不是皇后大姐交办这事,他早该出发了。 “怎么不早点,我们已经将人犯交接了。”韩重赟吐槽道,如果没有交接,凭他们的能力,只要不是特定的人犯,中途就可以私放了。 “谁说不是!”赵匡胤附和道:“可六哥也是刚知道,这家伙和此案无关,确希冤枉,八弟你替我上下打点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就…”赵匡胤附耳交待了一番。 韩重赟频频点头应下,让六哥放心,自己一定会将事情办好。他们义社十兄弟结拜时大家地位差不多,都在禁军系统内混日子,只是这六哥不知怎么就走狗屎运了,被当今陛下看中,一再提拔,且不说兄弟不兄弟的,自己以后想混的好,只怕也要靠他这位六哥,所以这事自己必须办好。 赵匡胤交待好后,匆忙回家收拾了东西,带上几名亲卫就朝西南行营赶。也就是天意弄人,述心也就是现在的度色的话没有在他的心里扎根,否则两人多说几句,说不得就要将赵婉儿一力掩盖的事实真相给揭露了。 路过洛阳,赵匡胤也来不及进城回老宅一趟,只是派了一名亲卫去通知三弟准备,好在自己回程时捎带上。 京兆府,接待赵匡胤的是永兴军节度使兼侍中刘词的幕僚,刘词此时已染重病,若不是此老将重病,本次攻略后蜀的指挥不会是向训。 赵匡胤只与刘词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便礼貌告退,刘词可见的衰老令赵匡胤感慨,去岁此老将还在高平征战,当时还认为他老当益壮挥叱疆场,谁知转过年便虚弱到现在的样子。 送赵匡胤出来的那位幕僚看着面生,却对赵匡胤极为友善,自报也姓赵,领着赵匡胤仔细盘查了永兴军的军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两人一开始交谈甚欢,不久便称兄道弟起来,但不久之后,赵匡胤却惊讶发现此人似乎很了解自己,自己却对其一无所知,不由有些不自在。 赵普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他的和善与对赵匡胤的吹捧可不是白用劲的,身为刘词的从事,必须从自家大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无论这次对后蜀战事顺利与否,永兴军都是分不到啥好处的。所以他以为凭着对赵匡胤的了解,加上这些世家子弟的通病,自己能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从而更好应付这位皇帝特使。哪知正是那种熟悉竟令赵匡胤起了疑心,不由令赵普感叹,那位赵家主母真是太会教育子女了。 不说自己的师妹,如今的皇后,就是师弟赵匡义也将接任“识”字令主,就是那个长子赵匡济,要不是身体不好,也会是一家的顶梁大柱,就连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公子,杜氏口中任性顽劣的家伙,也这么不好对付,自己的恭维貌似有些适得其反。 于是索性详细交代了永兴军备战情况,对赵匡胤的问题有问必答。世家子弟初任要职,大多飞扬跋扈,且不通实务,而这位赵二公子却是精通军务,事无巨细皆是一针见血,问在点子上,很快便了解清楚了永兴军的情况,包括和前线部队的衔接。尤其是他似乎很清楚军头们的心思,明白为何后周军队为何初战不利。 连续两天,赵普陪着赵匡胤将永兴军驻地走了一遍,直到临行前,赵匡胤才对赵普道:“赵兄,小弟有个疑问,想请兄长如实告知。” “旦问无妨。” “小弟总觉赵兄似家人,却又不知与小弟有何关系?”赵匡胤问道,这个问题困扰他几天了,不问个明白觉都睡不好。 “哈哈。”赵普笑道:“我与令姐令弟师出同门,还恬为两个小公子小姐的蒙师。” 赵匡胤先是一愣,方才明白这位赵兄与自己的关系,不过喜色刚现却严肃说道:“赵兄,大姐早在十年前为奸人所害,不想也与赵兄是同门,这次我没入洛阳城,不知三弟竟承大姐遗志,更没想到赵兄是故交,还望兄长见谅!” 赵匡胤的话令赵普暗呼惭愧,不仅圆了自己的话,还明确指出赵婉儿的事情就算他知道,也绝不能明言。 好在赵普也为官多年,脸色未变,轻松接道:“二公子为姐报仇之事,街坊四邻至今仍在传颂,长想二公子是何样的伟男子,今见果然雄壮英武!” “哈哈,赵兄谬赞。”赵匡胤稍显愧涩,赵普将他闯祸说成了为姐复仇,这前因倒后果的操作,实在令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也完美掩盖了刚才两人言语中露出的马脚。 “前方有个茶坊,不如点上一盏,算是为兄替你送行了。”赵普遥指前方道。 “多谢赵兄相待。”赵匡胤如善从流,命亲卫先去安排。 一行人来到茶坊,说是茶坊其实就是个茶铺,草席搭的顶棚,摆着几张桌子,为方便路人而设。 里面已经有两桌有客人,亲卫已经在另外的桌子摆上了干净茶碗。 “赵大哥。”赵匡胤刚进茶铺就听有人大叫道,他自当此处无故人,根本当没听到,哪知一个身影扑上来一把抱将过来。 赵匡胤身子一晃,让过那人,伸手就要拎其衣领,那人反应也很快,勾头躲过赵匡胤一抓,反手一掌拍在自家后腰,背上长棍机扩“咔嚓”弹开,一根铁链带着棍头就砸向面门。 关公门前耍大刀,这招对付别人或者能得手,但对赵匡胤来说,都不能令其惊讶。双手一合,棍头被夹住,左脚踢向对方腿弯的“委中穴”,这处穴位如别踢中,对方只有下跪一途。 不料这人临危不乱,腿顺势一踢,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掌左右合击。 这时赵匡胤才起了几分兴致,哈哈一笑,一手抓住对方棍头,一手分击两掌。“啪”“啪”两声,那人如遭雷击,后招再无力变化,中门大开,被赵匡胤抓小鸡一般抓在手里。 “武小弟,你怎么会跑到这西南边陲来了。”刚才那人一转过来,赵匡胤就已经认出是武秀勋,何况他用的还是自己教他的招式。 “赵大哥,放我下来吧!实在太难看了。”武秀勋讨饶道。以前年纪小,大伙打闹时还可以这样,如今都已成年,需讲几分脸面。 赵匡胤将他放在地上,又一把搂近自己,笑骂道:“许你偷袭你赵大哥,就不许我捉弄你!” “赵大哥,我错了!何况那也不是偷袭,只是我再见到你,太高兴了!”武秀勋开心说道,说着将赵匡胤拉到他坐的那桌。 “冯前辈,这是我一大哥,上次我打的那套棍法便是他教的。”武秀勋为同桌的那个老者介绍赵匡胤。 冯名微微笑道:“还从未见到小武如此开心过,道左遇故知,不妨同桌共饮。” “打扰老丈了。”赵匡胤见长者邀,也不便拒绝,在一方坐下,后面的赵普在剩下的一方坐下。 茶铺主人连忙上了茶水,又安排两赵的随从在旁边落座。 武秀勋见到赵匡胤自然高兴,连声询问近况,他报名禁军的时候,恰好被顾磊发现,直接收了进去,还未当值就又被派出来保护冯名,和赵匡胤就没有机会见上面。 这一年来,一老一少走走停停,来到京兆府待了许久,再想往西走却被拦了回来,原先开出的路引进不了战区,不过这难不住武秀勋,凭他的腰牌回到京兆府的分部完全可以开出特别路条,就这么巧,再次出发的时候碰到了赵匡胤。 两人在一边聊着,赵普落座后也礼貌的朝着老者示意,只是他看清老者面目时,不由心脏狂跳:“天下竟有如此面貌一致的人,除了在年龄上相距颇大,而且姓氏也一样。” 冯名也察觉到赵普的反应,暗怪自己没有将容貌略做改变,于是试探问道:“这位官人在何处高就?” “晚辈赵普,现为京兆府从事。”不说面貌,就老者的谈吐与气质,也令赵普不敢小视,规规矩矩报上姓名职位。 “好职位。”冯名轻赞一声,没再开口。赵普礼貌拱手回礼,盯着自己眼前的茶喝,也不再多说什么。 恩师冯道去世的时候,按理说身为弟子的他应该上门送终的,可“四脉”毕竟是个隐秘组织,所以得知消息的他,也只能摆上香案遥祭恩师的亡魂。 现在眼前的冯名给赵普心灵的压力莫名强大,令其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做差事。 好在同桌的赵匡胤与武秀勋聊的热火朝天,顾不上他们,否则这诡异的一幕难以自圆。 “小武,天色大亮,我们上路吧!”总算冯名打断那俩,催促道。 “啊!差点误了行程。”武秀勋听闻叫道,虽说两人一路走哪算哪,但错过歇脚处总是个麻烦,忙问:“赵大哥,你去哪?” “我去秦州公干。”刚才聊天中,赵匡胤问明白了武秀勋就是陪着这位老者出来游玩的,虽不知其中原因,赵匡胤也不想多问,所以他心想武秀勋还是江湖中人,也不便和他说自己的公务。 “那我们还可以同一段路,不如边走边聊吧!” “好啊!”赵匡胤附和道:“只是我需要赶路,可能会走的急些,老丈见谅。” “无妨,老夫身体还算硬朗。”冯名答着,唤过店家结账。 出了茶铺,赵匡胤几人有马,没想到武秀勋和冯名也牵来了自己的坐骑。果然,冯名上马时,身姿矫健,一点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赵兄,留步!”赵匡胤向赵普告辞道:“回程若有时间,再寻赵兄叙话。” “几位好走,一路顺风。”赵普站在道中相送,他也确定这老者绝不是恩师冯道,冯道的身体他知道,绝没有眼前老者这样矫健。 “走啦!驾。”一行人打马出发远去。 赵普目送他们离开,突然又折返回茶铺,来到老者刚才坐的位置,哈了口气在桌面上,桌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标志。 赵普心头一惊,认出标志正是“扶”字一脉所属联络的图案。 “大人,我们还再歇一会吗?”随从还当他想多待会,问道。 “啊!” “不待了。”赵普按下心头疑虑,装作苦笑道:“使府还有许多事,想歇也歇不下来。” “大人辛苦。”随从恭维了一句,立马去将坐骑牵过来。 一路虽然疑虑重重,猜不透那老者什么意思?回到了京兆府,赵普依旧只能潜心用事,既然表明了“扶”脉的身份,那么以后自然还会有联系的,自己等着便是。 说来赵普的情况特殊,他原属“识”字一脉,后来转投“扶”字一脉,真正在“扶”字脉中并不认识多少人,如今冯道去世这么久了,也没人和他联系,今天一联系,又是如此诡异的情况。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却说赵匡胤一行人,一路巡察了靖难、凤翔节度的情况,整日轮轴转,甚是辛苦,这日出了凤翔府,过陈仓,前往大散关。众人打马小跑一阵后,慢慢放慢马速。 紧紧跟着的冯名喘着气,高声显摆道:“怎么不跑了,老夫像你们这年纪,跑马整天不带累的。” “老丈老当益壮,这点颠簸自然不在话下。”赵匡胤恭维道,他收了速度,自是是体恤冯名年纪大了,放马狂奔吃不消,不过嘴上却道:“日头高升,天气太热了,我们慢一些无妨,待凉快些再赶路,怎么的今夜也能到大散关。” “年轻人心肠不坏,倒是挺体贴老年人。”冯名嘀咕了一句。这些天他和武秀勋随从赵匡胤巡察,累是累些,可也享受了不少,毕竟赵匡胤作为特使,两位节度使都不敢怠慢,他们也跟着沾光。 连日来相处,两人也相互了解了不少,赵匡胤也看出冯名的不凡,此老似乎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就连许多官员的背景与履历也如数家珍,可却人与名对不上号,这些天在与两位节度使和衙属的交锋中,帮了赵匡胤不少的忙,可几次都要赵匡胤指明人后,才知道是自己所说的那人。 而且自从相识那天后,此老便改变了容貌,还戴了个假的大胡子,说是怕见到故交尴尬。 还好赵匡胤闯荡江湖多年,对此见怪不怪,否则还真疑心此老别有居心。 “大散关,听说如今驻防的是保义军节度使,检校太保韩通。”冯名放开缰绳,任凭马儿慢慢前进。 “是,老丈对他也很熟吗?”赵匡胤问道。 “不熟。”冯名答着,赵匡胤却发现他不自主的摸了摸脸上的胡子,好像对现在的易容不太放心。莫非此老所言故交是韩通不成?但这只是赵匡胤的猜测,只有后面来求证了。 大散关,关中四关之一1,为周朝散国之关隘,故称散关,自古为“川陕咽喉”,乃兵家必争之地。 所谓望山跑死马,大散关建于群山之间,一行人入夜也没赶到关隘,好在沿途关隘附属的烽火台不少,此时又值战事,众人轻松寻了一处略做休息。 迷迷糊糊间,就听关隘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不多会,有骑兵朝着他们所待的烽火台过来。 “赵特使可是在此处?”有人在黑暗中朝他们询问。 “赵匡胤在此,你们是什么人?”赵匡胤一边高声答道,一边示意随从准备,黑灯瞎火的不明情况,谁知道是什么人? “老夫韩通,请赵特使上前答话。”话音未落,那处根根火把点燃,一个孔武大将在许多兵士的护卫中出现在黑暗中。 “点火。”赵匡胤吩咐亲卫也点燃火把,先前听到声音,赵匡胤便将篝火给弄熄了,此时见那方大将确认韩通无误,自然要举火前去相见。 “韩太保,怎么把您亲自惊动了?”赵匡胤走到近处,忙问道,按理说韩通应该在大散关关隘坐阵,怎么会领人亲自到此,自己不过一副都虞候,和他差了好几级,就算有个特使身份,也不值对方亲自远迎。 韩通眼神扫过来,先瞪了他们一眼,才说道:“早接通报,特使到了我部防区,天黑还不见特使,又接探马报敌军有利用小道插入我部后方,怕特使遇上,故特来迎接。” “敌人!我们没遇到,只是路途估计错误,想在此歇息一晚。”赵匡胤高声应道,却悄悄靠近韩通低声问道:“韩帅,是不是前方有变故。” 韩通没有回答,撇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一个平民打扮的小子,还有个半拉老头,什么情况?这特使怎么还将不相干的人带在身边! 没好气,转身上了马,韩通手一挥,道:“先回关隘再说。”说完头也不回的,领着自家牙兵走了。 这通操作令赵匡胤所属众人不知所措,韩通凤凤火火的来,又凤凤火火的走了,将他们凉在当场。 “大人,我们也跟着去吗?”有随行亲卫问道。 “去。”赵匡胤答道,说着吩咐牵来马匹,追着韩通的大部队,赶往关隘。 来到大散关城墙下面,有士兵接过几人的缰绳,为他们指路道:“节帅在望楼上。” 赵匡胤顺着阶梯快步上了城墙,进到望楼,望楼内灯火通明,韩通背着手站在一面堪舆前。 听到他们的到来,韩通指着堪舆图道:“赵特使你来看。” 赵匡胤等围上去观看,韩通此时方觉人有些多,回头一看冯名武秀勋也跟了进来,立刻皱眉瞪眼道:“你们是何人?” 赵匡胤刚想解释,武秀勋乖巧的将自己腰牌递了过去。 韩通接过一看:“龙牙卫”三个字,眉头更紧。他自然知道龙牙卫是顾磊直属,要是别的什么部门,他立马将人撅出去了,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进他帅帐的,但顾磊这小子不仅是他儿子,自己还有事要求着他,因此只抬了抬眼,将腰牌还给武秀勋后,轻轻将此事揭过。 开门见山,韩通指着堪舆图说道:“本来应该让特使亲眼看看我军状况的,但军情紧急,索性我给特使介绍一番吧!” “韩帅请说。”赵匡胤也不客气,此时他代表着皇帝,自不会失了气度。 韩通颔首道:“秦、风、成、阶四洲是我周军此战目标,收复失地亦是我方口号,一来可以不使战争旷日持久,二来也可以分化敌方援助,令我大周不被其余几国骚扰,可因百姓异动令后蜀方面有了准备,一开局打的并不顺利,我也知朝堂有人上书,怕继续会粮草不济,导致持久无功,但我部认为,相较我方的不利因素,蜀国方面的不利更多,此四州本就是其趁乱夺取,时间尚短还不能形成有效统治,所以才会发生百姓逃亡事件,加之战线离蜀更远,其军资粮草接济更是不易,我军只要加大投入,给对方造成势在必得之势,其必自乱而不敢与我争夺。” “韩帅所言甚是!”这时赵匡胤击节赞叹道:“我一路思索,历史上西蜀诸葛亮七出祁山,依旧劳而无功,孟昶何德何能敢与我大周争夺四洲之地,今日韩帅的话点醒了我。” 赵匡胤围着堪舆绕了一圈,边走边道:“断其粮草,不!说不得都不用真断,只要做出动作,就可以吓到蜀人,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蜀人的老祖宗被咬过七次,我认为:此战在心,不在争,蜀人心一乱,周必胜。” 赵匡胤迈步款款而谈,韩通亦惊讶异常,他亲自去接赵匡胤,就是因为看破战局,希望赵匡胤作为特使,能呈报皇帝快速做出决定,以雷霆之势压迫蜀国,令其做出错误的决定。他自己争战一生,能做出这样的看法正常,没想到这位特使年纪轻轻竟仅凭自己一番话,迅速做出了一样的结论,那就太不简单了! 韩通上下打量着赵匡胤,自己的俩个儿子都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是结义兄弟,另一个更是名义上的亲兄弟。暗自感叹,五味杂陈。 “特使要不要先休息一会。”韩通问道,他觉得还是要体恤一下特使的长途劳顿,毕竟是自己强拉着赵匡胤来讨论军务的,何况赵匡胤也赞同自己的意见,有些事由皇帝亲信汇报和自己这样的方面大员说是不一样的,相信只要赵匡胤一回去,皇帝便能很快做出决定。 “不了,天已经亮了,我即刻返京。”赵匡胤答道。 “现在?”韩通奇道,按理说赵匡胤身负皇命,需要巡视一圈才对,大散关之后后面还有雄武军,擅自更改行程属于违背皇命,现在就回去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对!事不宜迟!”赵匡胤斩钉截铁道,说着便走出望楼,来到裙墙边,手扶垛口眼望群山。 此时一轮红日正跃出山间,朝霞满天。 赵匡胤郎笑吟诵:“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跟着出来的冯名莫名的眼睛缩了缩,望着赵匡胤的身影沉思。 身边武秀勋问道:“前辈,赵大哥回京,我们呢?” “我们!”冯名恍惚了一下,才道:“回长安,最精彩的看完了。” “什么最精彩的?”武秀勋茫然道。 “热闹啊!不记得我们刚见面时打的赌吗?” “啊!”武秀勋回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自己到现在也不明白看什么热闹,自己输还是赢了。 扶着冯名慢慢下了城墙,独自去牵马匹,武秀勋感觉有些迷茫,自己与他们好像很近,但又觉好远,因为自己总是看不透他们,貌似这一年来,自己就光在走路了,啥也没弄明白,就像现在,赵大哥急急忙忙走了,一个招呼都没打。 在他们的身后,韩通看着冯名的背影心生犹疑,冯名的易容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韩通才是真正的易容大师。 冯道这老鬼已经死了,背影很像但没那么老态龙钟,应该是他的子侄吧!藏头露尾的来这做什么?冯道生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这人是知道还是无意的,韩通猜不透,暂时也没时间猜。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街上的人都哪去了?”顾磊在街上走了一趟,发现丐帮的弟子少了许多,尤其是那些精干成员,现在这些街头巷尾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顾磊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直接来到开封城内丐帮的联络点。一个五袋弟子看过他的令牌后,恭恭敬敬的回答了问题:“舵主带领精锐弟子赶去少室山了。” “少室山!”顾磊确认后没再逗留,紧接着回到了皇宫,还没进殿就听到郭荣愤怒的咆哮:“这么久了,收上来到赋税才这么点,三月朕就下旨“应逃户庄田,并许人请射承佃,供纳租税”,结果各地报上来的逃户寥寥无几,你们说,朕的子民都去哪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半天才有一个声音战战兢兢道:“陛下,常年战乱加上各种天灾,民户数量减少也属正常,官员们竭尽全力能维持丁口,并有所增加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这话说的令顾磊一愣,实在是佩服这帮官员的脸皮厚度,不认过反倒表功,索性他也不进殿了,先站在门口等待。 果然只听郭荣愤怒大吼道:“无耻!都给朕滚!” 一个太监拉长着声音:“退朝…” 顾磊只见一群低级官员最先惶恐的从殿内出来,接着出来的大员们倒不见惧色,其中还有窃喜者,最后的几个老臣依旧稳重,安步如常。 走在最后的王朴对顾磊拱了拱手,示意顾磊去劝劝郭荣。 顾磊点点头,进了大殿,见郭荣正单手支额,坐在皇案后生闷气。 “大哥,且宽宽心,何必和这帮蝇苟之辈置气。” 郭荣闻声端坐,道:“朕,我哪有那闲功夫和他们置气,只是与他们周旋实在太累!”说着他推开桌案,大步下到大殿中央,朝刚才自己坐的那个位置看了看,突然笑道:“在这里看也就那么回事。” 顾磊笑笑没说话,只要大哥气消了就好,至于皇帝与朝臣的斗争他插不上手,他也没那个能力,只要能护住大哥的安全,其它的他不管。 “外面什么情况?”郭荣假模假式的朝着自己的位置拱手,一边问顾磊。 “还算正常。”顾磊答道,郭荣政务缠身,江湖之事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还算?怎么个算法?”郭荣不悦道:“就连你要瞒着我来吗?” 顾磊苦笑,歉意道:“小弟不敢,只是二哥还没回来,我也走不开。” “什么事?说吧!”郭荣挥拳打在顾磊胸膛上,佯装生气道:“不得隐瞒!” “是。”顾磊无奈将丐帮的情况交代了一遍,道:“丐帮和少林虽说都是武林大派,可毕竟是在对方地头上,我怕四弟斗不过那些和尚。” “嗯。”郭荣点头附和,踱步思索。不一会,振声道:“这样,你通知下去,朕要出宫一趟!” “出宫!大哥也去?”顾磊问道。 郭荣伸出手掌,道:“与其和这些朝臣周旋,不如亲自去看看,验证一下心中所想,何况小小江湖门派安敢欺我郭荣的兄弟!” 顾磊伸掌与郭荣相握,谢道:“多谢大哥,我这就去准备。” 诏令一出也没人阻止,朝臣们吩咐松了口气,因为清查户籍和皇帝对立,双方都憋着一口气,这下皇帝出门巡猎去了,总算可以不用再一直较劲了。 皇帝出巡自不简单,龙牙卫,殿前班直铁骑一部,龙捷左军为先导,龙捷右军在后。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朝着嵩山进发。 郭荣就不是一循规蹈矩的皇帝,一出开封城便领着顾磊和七八个龙牙卫中的高手,跑到了大军前面。 两日后便进了嵩山区域,这天突逢大雨,众人寻了一处山洞避雨刚升起火堆烘烤衣物,就听外面不远处传来人声。 “马拉个巴子的,老天爷也和我等作对,这雨说下就下。” “就是!龟儿子勒,被那些兵娃子追了一路,好不容易进山了,还遇到这么大的雨。” “呀!前面好像有个山洞,去避一下子。” 说话的听声音男男女女还不少人,几名龙牙卫闻声手模向兵刃。 郭荣摆手让他们放松,显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避个雨不用那么在意。 “大哥,定是赵老将军担心你,将龙捷军催的紧了。”顾磊听那些人说被兵娃子追了一路,便明白这些人估摸也是道上的,出来时,郭荣便通知了赵弘殷几个带军的将领,虽说没人敢阻拦,但皇帝独自跑到前面去了,这些领兵的将领那个敢大意,定是催着军队前进,将那些路上的江湖人士赶得鸡飞狗跳。 其实来的路上顾磊他们就发现了,一路上江湖人士不少都是冲着嵩山方向来的,估计少林与丐帮的争斗传开了,这些人不是去助拳就是去看热闹的。 不一会一群人就撕开雨帘闯了进来,只是没想到山洞里早有人了,进了山洞站在边上打量着郭荣他们。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上前一步,道:“几位…”话刚出口,顿觉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因郭荣一身富贵气势磅礴,顾磊则道袍在身仙风道骨,年纪尚轻却似世外高人,就是那几个龙牙卫也是一顶一的高手,武功只怕不在自己之下。 “江湖相见,自是有缘,大伙不必拘束。”这时郭荣出言道:“让一个篝火出来。” 龙牙卫领命将自己的一堆火让给这些后来之人,围到郭荣顾磊身边守卫。 “那就多谢了。”那中年人拱手谢道。领着身边人围拢火堆,小心翼翼的烘烤衣物。 于是两伙人都在等雨停歇,好继续赶路,一时到也风平浪静。 “你们也是去少林寺吗?”顾磊突然问道,他在想这些如果是去少林寺助拳的,帮丐帮倒也罢了,如果是助少林派的,不如在此先剪除,顺手打发了,免得后面麻烦。 “是啊!我们到少林寺上香。”还是那个中年人答话。 “一起的么?”顾磊又问。 “啊!一起,一起。”那些人吩咐应和道。 顾磊一听便知他们说谎,先前在外面时,这些人南腔北调的,分明就不是一路的,正要动手时,郭荣按住他手,说道:“少林寺始建于北魏时期,至今快要五百年了,确实是上香礼佛的好地方。” “哈哈。”那中年人干笑两声,道:“是极,五百年了,好地方。”接着他问道:“这位贵人也是去少林寺吗?” “久闻少林寺数百年的大寺宝刹,想去见识见识。”郭荣不动声色答道。 “好极,好极!” 又说了几句没边没际的废话,两边人也不再对话,都在等雨停好上路,可今天这雨就是不停,淅沥沥下个不停。 不多时,先前捡的干柴就不够了,尤其是那些人中几个女子的衣裳都没完全烤干,便取了些湿柴丢进火堆,这下烟雾缭绕,呛得人难受。 “妈了个巴子,瞎搞。”这时先前那个幽凉口音的汉子一边挑出湿柴顺口骂道。 “陈瘸子,龟儿子的,你骂谁?”这会那个巴陕口音的也跳了出来。 “你说我骂谁,马拉…” “好了,好了!”中年人赶忙劝道:“大家同路不容易,各让一步,各让一步。”好在他的劝解下,那两人没有闹起来,不过这个中年不好意思的冲着郭荣他们笑了笑,显然他先前是撒了慌。 他们这边一闹,郭荣他们自然是看过去,但中年人一道歉,也不好多看,只是好奇他们这帮人明显不和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眼看火越烧越小,四下又找不到干柴,那个中年人无奈苦笑着拿起一根湿柴,一手开始运功。 就见随着他手上亮起微微红光,拿着的湿柴升腾起一片水汽,众人被他吸引,吩咐发出赞叹。 “烈焰掌,中原的一个小门派的绝门独活。”郭荣小声对顾磊说道,比起江湖经验而言,顾磊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初哥,好些东西他都不知道,也没有见过,所以郭荣才向他解释一番。 就比如刚才顾磊动了先下手的心思,在郭荣看来就完全没有必要,江湖人心莫测,很难分清立场。 不大会功夫,一根湿柴便干了,中年人将它仍进火堆,只是杯水车薪显然不够,无奈他又拿起一根打算继续,只是动用这掌法他也很吃力,勉强又凭掌力弄干两根,再无力可继,但好在火堆有了这几根干柴,总算能继续燃烧下去了。 他们那边解决了柴火问题,就三三两两朝顾磊这边瞟,先前郭荣给他们让了一个火堆,但也没留多的柴火,现在自然是想看这边的笑话。 这倒是不奇怪,江湖里就算没有纷争,也有攀比。 这会顾磊也想起他曾在巫山秘籍里见过关于“烈焰掌”得描述,这掌法的确有些特殊功用,比如像现在这样烘干柴火,只是他当时根本无心关注,因为大师父曾言:只要内功大成,天下武功皆可信手拈来。所以他对中年人的掌法不好奇,只是他也很快明白为何那帮人频频朝自己这边看了,虽然火熄不熄没啥关系,但大周皇帝的面子可不能丢,就在几个龙牙卫按耐不住,想出去寻找干柴的时候,顾磊拿起几根湿柴,顺手摸过,一团水珠就出现在他的手中,摔掉手中的水,顾磊将柴火扔进火堆,柴火立刻“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这一幕将那些偷瞄的人惊的目瞪口呆,实在想不通顾磊这是高深的武学,还是某种道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因唐太宗李世民的缘故,少林受封万亩良田,按说整个门派吃用自足,可侍卫们的回报的情况却令郭荣心惊,此刻包括先前他们所见,按那些田间劳作的农户的说法,都是属于少林寺的产业,这么一来少林寺名下良田早已倍之其应当的! 郭荣闯荡江湖时一直听说,少林派乃名门正派,现在连少林寺名下都有如此多的隐匿的田亩,那天下那么多的寺庙,农户都将田地挂在寺庙之下,各地官府又将少收多少税收,难怪自己的逃户诏令毫无反响,就连朝臣也与他们勾连,合起伙来欺瞒。 沿途开始已有僧人把守,虽然没有阻止郭荣他们前进,但目光却是不善,大概已经将这个队伍归之来找茬的。 来到山门前,大群乞丐被阻拦在外,三三两两的盘踞在各处。 顾磊寻视了一遍,没有看到几个认识的,估摸江南的援兵应该是路途遥远还没到来,江北丐帮主力都被黄睛儿、汪长老他们带进了寺内。 “莫坛主,这里什么情况?”总算在山门边看到了开封分坛的莫少为,顾磊传音道。 莫少为闻言看来,看到远远走来的顾磊欣喜万分,刚想挥手召唤,就听顾磊继续道:“你轻声说便是,我听得到。” 莫少为反应过来,知道顾磊暂时还不想表明态度,便轻声自言自语的说道:“帮主和几位长老,还有总坛的弟兄都被秃驴们扣在寺内了,我带着人来这就被挡下,我等实力不够不敢硬闯,里面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请特使恕罪!” “那江湖令是谁发的?” “可能是帮主或者长老留的后手。”莫少为想了想,他比顾磊早不了多久,很多情况也只能过猜。 “你留在外面接应后面的兄弟,我自去。”顾磊说道,接着交代了自己身后那群人的来历,让莫少为组织一下,一则不能让这些人怀了郭荣的布置,二来组织好了这些散人也是一股力量。 此时郭荣与顾磊已经来到山门下,知客双手合十挡在二人面前:“阿弥陀佛,两位檀越,本寺今日不开山门,上香礼佛都请另选日子。” 知客话虽客气,意思却是拒人千里之外,他身后整整齐齐站着一队少林武僧,个个低垂双目,单手合十,另一手背在身后,手持一齐眉长棍,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不上香。”郭荣背手,轻笑道。 “不礼佛。”顾磊按刀,淡淡道。 知客脸色一黑,常年迎来送往也被两人气到,尤其顾磊一身道袍,说这话明显就是来找茬。可他哪知道郭荣身为帝王只祭拜天地,怎能到寺庙烧香!顾磊也是,别看他整日一身道袍,却连道观都没去过,那会拜佛。 一个中年武僧,上前一步,刚要说话,知客拦在他前面道:“那二位请回吧!”见的人多了,知客总算知道这二人不好惹,不说那几个环侍的护卫,个个自有一番气度,却甘愿为奴为仆,就说顾磊一人,就有千军万马独往矣的气势,丝毫未将眼前的少林棍阵放在眼里。 “还请行个方便,请方丈出来答话。”郭荣客气道,他此番微服来此,就是不愿将问题摆在明面上,希望能私下里和气解决此事,能低调些就低调些,否则大军到此反而不好处理,只是这莫名其妙的江湖令将局面搞的有些复杂,少林派估计将他们与那些江湖散客混为一谈了。 “山门已闭,方丈不见客。”知客答道。 顾磊拿出一张鎏金拜帖道:“通报则个,莫误事。” 知客只道他是胡搅蛮缠,眼也不抬一下,只是合十挡在那里。 顾磊也不动怒,转头看了大哥郭荣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海州四友前来拜山。” 声音不大却是层层叠叠,声浪滚滚,转眼间便已传遍整个少林寺。 知客惊恐莫名,那声音直击心底,如重鼓一字一下的敲在心间。做为少林知客,他却并未习武,顾磊的音功虽不是针对他,也不针对任何人,但他站的太靠近,听到“友”字已经坚持不住,脸色苍白站立不稳。 他身后那中年武僧忙一手贴在他背后,为他们输入一股内力,方才没令他当场出丑。 中年武僧大喝“钛”的一声,众弟子舞动棍棒,将郭荣他们团团包围。 郭荣与顾磊淡然处之,他们实在不愿与这些武僧计较,才出此下策,相信不久少林就会有高层出面。可护卫们却不敢大意,纷纷取出兵刃将两人护在中间。 此时山门外已经哄闹起来,刚才那声音就如同在心底响起,任你功力高低,都不可防御,功夫低的还不觉得,那些自持功夫高的,却人人心底犯寒。 “海州四友?这是什么名号?” “以前没听说过啊!” “有那位朋友知道?”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郭荣他们的来历。 他们却不知道,这只是郭荣他们四人在海州结拜,顾磊现编的一个名号,一来是找个身份拜山,二来也是通知黄睛儿、汪长老他们,自己到了,希望他们能传出信号,好方便自己去寻找。 果然不大会功夫,山腰处便现身几个大和尚,朝着山门飞射而来。 远远就听其中那红衣袈裟的高声道:“何方高人到此!” 人随声到,六名老和尚先后越过山门,落在场中,这番操作总算将顾磊先前,报名拜山的风头抹去。 “不得无理,退下。”方丈明理喝斥一声,令围住郭荣他们的武僧退后,这才走上前,道:“那几位是“海州四友”?” 他见被护卫在中央的只有郭荣与顾磊,数来数去也不到四人,心内却犯起嘀咕,莫非还有两人已经潜入寺内! 也不怪少林就连方丈也如此警惕,前面二十年就因为柴英,少林失踪了不少弟子,几乎差点令其封山,这几年好些,那个魔女杳无音信,少林开始陆陆续续派弟子下山试探,却又和丐帮起了冲突,丐帮虽不如少林派,但烂船还有三斤钉,谁能知道对方有什么好友亲朋! 顾磊移步而出,将拜帖递给那刚缓过气的知客,顺手用拜帖在其胸口拍了一下,替其疏解了胸口那股闷气。他也没注意到知客完全不懂武功,所以下意识做了补救。 不料知客脸色一黑,还当顾磊是故意羞辱于他,尤其是方丈和各位长老都已到场的情况下。 愤愤不平的他拿着拜帖,转身奉给方丈,说道:“方丈,就是此人在山门前大呼小叫。” 方丈明理冷声道:“休要无理。”别人不知道,他怎能不清楚顾磊那音功的厉害,不厉害?怎会将自己与几位“明”字辈的师兄弟都惊动了。 不过知客这活只能不通武功的人干,少林寺也怕知客学了武功,一旦和香客发生冲突,会持武伤人。 明理打开拜帖一看,只见那上面只写了两个名字:“郭荣、顾磊。” 平平无奇的两个名字,只是正疑惑间,忽然再看郭荣那名字总算想起什么,不由心头狂跳。 他想不通大周皇帝为何要微服来到他少林寺,与皇帝称友并列的顾磊是何等人,为何会有如此高深的内力,四友,四友,还有两位又是谁? 他还在思附间,身边的师弟明规却按耐不住,他也撇见拜帖上的人名,却没想起郭荣是何人,只觉这两人分明就是来少林捣乱的,先前那声音蕴含的内力强则强矣,但自家几师兄弟不见得就差多少!何况顾磊年轻,再怎么修难道真能超过自己的苦修不成!应该是仗着一门奇功显摆罢了! “竟敢扰我山门,坏我清修。”大喝一声,明规提步冲拳,一拳击向顾磊。 顾磊见他冲过来,不慌不忙立掌相迎。 “嘭”的一响,顾磊依旧站立不动,而明规却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两者内力高下立分。 明理脸色一沉,刚才明规出手时他本待制止,可想到皇帝既然不愿现露行藏,少林寺身为佛门名刹,自然也不可轻易低头,自己也不妨让师弟试探一番,可是没想到皇帝身边那个小道士竟如此厉害。 明规自己也没想到,一股大力袭来,不得不“腾”“腾”“腾”连退三步,一个旋身,将一名武僧腰间的戒刀拔出在手,刀法才是他专修,内力不济还不能令其服气,何况他见顾磊腰间挂刀,应该也是刀法高手。 “唰” 顾磊眼前刀光一片,将他左右封闭,几无闪避之地。他依然不慌不忙,待刀身近前,只听机扩“咔嗒”,顾磊已拔刀,“铛”的挡在面前。 淡然道:“听说少林有一门刀法绝技,名叫“燃木刀法”,大师可否赐教!” 刀是用的刀背,百辟之锋利不是普通戒刀可比,力量比明规不多一分,先前交锋就已试出其高低,亦不用力压你,拳脚内力你不如我,用刀我也公平较量。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明规脸色铁青,对方刻意的公平,在他看来却是羞辱。 “吓”喉间低沉怒吼,明规另一手发力推在刀背上,想以此推动顾磊,哪知他加在刀上的力量越大,对面反弹的力量也就越大,顾磊身体未退半分。 顾磊心里暗自摇头,这和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如此不智,而且他与少林方丈一起来的,少林的名声有些名不副实啊! 此时方丈明理心里也在后悔,师弟明规从小就有些不明事理,而且脾气暴躁,好几次失手伤到同门师兄弟,前面几十年由于没出过山门,所以也没闹出过乱子,前几年自己一时心软,放她出山游历,哪知他竟为了一个俗家弟子出头,失手将人打死,虽然回山后,明规也没有隐瞒此事,考虑师父临终时将明规交于自己照顾,所以明理只是罚明规在后山佛塔面壁,这次少林寺突遇大敌,缺少人手就将他也放了出来,结果丝毫没有长进,依旧如此鲁莽。 从明规一出手,胡不适就认定他应该就是自己要找之人,问清侄儿确定吼,就要上前,才刚迈出步子,就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丐帮在这里的主事人,分坛坛主莫少为。 “朋友且忍耐,现在你去不得!”莫少为劝道。 “为什么?”胡不适闷哼道,不明白这丐帮分坛主为何阻拦自己。 “你现在去就是送死!”刚才他拉胡不适的时候就判断了,以胡不适的实力挑战少林明字辈的高僧,纯粹就是送人头。 “那又怎样?”胡不适想挣脱莫少为的束缚,他来此就这一个目的,本以为要费一番波折,才能找到那个打死他儿子都僧人,谁知天见可怜,这么快就实现了。 “就算你想死也要多看一会,否则你近身都困难。”莫少为劝了几次,这人一心寻死,也有些动怒道,他虽认识顾磊,但只知是帮主黄睛儿的义兄,没见过顾磊的武功,现在顾磊和明规比试正是关键时刻,他那敢让胡不适去添乱。 不过他的话却是没错,胡不适只见场上二人笼起一团刀光,顾磊的百辟刀一如既往的清辉一片,而明规的戒刀时不时的爆出一道红光。 “燃木刀法”不亏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利用一刀快似一刀的速度,每十四刀到达一个顶点,刀速快到能引燃木头,而明规更是天纵奇才,将此刀法练到了十刀便是燃点的境界。 若非顾磊功力远超明规,应付起来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简单,每当明规刀法到达顶点,就是一声清脆的交击。刚到最佳状态的时候被强行打断,明规感觉异常难受,刀速的提升需要特殊的法门,控制肌肉与发力的角度来实现,一次次的重复提速的过程,对手臂的伤害也在加深。 明理看在眼里,知道不能让明规继续下去,时间一长,明规是功夫就要废了。 “师弟先歇歇,我来!” 明理还未开口身旁两人已经跃入场内,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只是所练的武功路数不同,对“燃木刀法”的特点都是有所了解的,明理看得到的,明天、明日两兄弟也看出来了,若待方丈发话,少林派的脸都要丢尽了,不如以师兄弟情谊,主动出击为好。 所以两人趁双刀相触的机会,强势插入战斗。此二老一母同胞双生,不仅长的一模一样,就是所选的功夫也一样,为七十二绝技中的“左右穿花手”,隔开了明规,就见二人佛袍袖掌翻飞,无数掌影或劈、或削、或推,将顾磊团团围住,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有中招的风险。 明规悻悻退下,握刀之手不住发抖,露在外的手臂青筋爆起,肌肉可见的扭曲,却硬着头皮一声不吭。 “败了就退下,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成!”明理见状于心不忍,伸手握住他的臂膀,发功为其疗伤。 “我给少林丢脸了,请方丈责罚。”明规板着脸答道。 “少林的脸面是你一个人能丢得掉的吗?”明理斥责道,心中却有些愠怒,我敬你郭荣是皇帝,但你的人也不能如此打我少林的脸面,何况顾磊一身道袍,这脸几乎打在天下佛门的脸上,接下来更是输不得。 心中想着,明理看向场中,越看脸越青。场中顾磊面对明天、明日的夹击,脚步诡异莫明,看似步步危机,却又偏偏毫发无损,在漫天的掌影中穿梭自如,偶而竟贴身在对方一人身后,令另一人的攻击不仅完全无效,差点还令对手互相攻击。 罗道人传给周宪的“躲天步”,虽然他没有周宪的的悟性与知识,但好在船上时帮助周宪练习,也记了个七七八八,此番使来,在少林两老僧的攻击下,如穿花一般自在,一时就是明天、明日也不由怀疑,到底是自己使的是“左右穿花手”,还是对方闲庭似步,在穿花? 二老一对视,心意相通,左右一支手脚互搭,转眼变成了一个人,明天专精右手,明日专精左手,明明是两个人,左右手配合却胜过一个人,而且顾磊也不能再利用两者分开时的状态,来躲避借用他们的攻击。 若只如此可就小觑少林这门绝技了,因为二人心意相通,不仅将“左右穿花手”练得如一个人,而且二人可以互相借力,顾磊与其对了几掌,就发现二人掌力明显提高,弥补了内力弱于自己的短板。 一时讨不了好,顾磊也不急,他知道但凡这种借力的功法,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总会对经脉造成影响,时间一久,对方势必难以坚持。 想通这点,顾磊不再躲闪,见招拆招,招招势大力沉,不一会儿,那两个老僧便现吃力,节节后退,他们若是再败,少林的脸面真的就要挂不住了。 方丈明理一边打量顾磊,一边暗暗揣测顾磊的出处,武林中还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道门也不可能培养出如此出色的道子来,这数十年来,佛门势力大势发展,早已经力压道门。 难道要请出法慧师叔不成?想到此明理又有些为难,少林这次如临大敌的态势,不光光为了眼前的这些人,实在是还有一件自身的陈年旧事。 那事就算少林内部也极少人知道,除了他方丈以外,就是罗汉堂、达摩院的首座,还有身旁的明证等几个“明”字辈的稳重老僧知道内情,像明规这样的也不知道。 眼看明天、明日就要落败,明理也打算自己由出手,就算是车轮战落人口实,也要维持个不败的局面。 就在这时,少林寺内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嘶吼:“秃驴们,你家小爷闯过关了,赌约还算不算?” 这个声音郭荣顾磊一听,便知是黄睛儿,只是奇怪他明明就在寺内,先前顾磊发音传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回应?不仅是他,跟着的汪长老还有一干丐帮总坛高手又都在哪? 既然已知黄睛儿下落,顾磊一听不再与两位老和尚纠缠,发力两掌,“嘭、嘭两声,明天、明日被震飞开,顾磊撇下两人就要往少林寺内闯。 “宵小敢尔!”“少林不是你说闯就闯的地方!” 方丈明理和身边还剩的两位师弟,同时出手,“般若掌”“大力金刚掌”“十二擒龙手”纷纷朝着顾磊身上招呼。 顾磊手段尽出,脚下“躲天步”,手上百辟带鞘挥出,他听到黄睛儿声音无恙,也不愿伤到人,只是明理等也绝非弱手,交错间已将他拦下,身后明天、明日两也跟随上来,五大“明”字辈的少林高僧,在山门前将他团团围住。 一人应对五大高手,绝不容易,顾磊不再敢大意,缓缓拔刀就将破敌。 郭荣见他动了真火,知道他那关氏刀法凌厉,一旦拔刀必伤到少林高僧,势将完全撕破脸皮,忙高声道:“三弟且慢!”一边示意身旁护卫发信号。 只见那侍卫取出弓箭,朝天连射三支响箭。 “啾”“啾”“啾” 三箭射入空中,两侧山头人影崇崇,身后大道也传来阵阵马蹄声。 不大会功夫,一队披甲重骑赶到,一部先将郭荣护卫起来,另一部在山门前列阵,只待一声令下,就开始冲锋。 就在这危机关头,山头一群人朝山下赶来,一人高声喊道:“切莫动手,都是误会。”这声音滚滚而来,虽比不上顾磊先前那音功,但也声音震耳,应当是少林“狮子吼”。 郭荣顾磊却知,世间还有会这功夫就是丐帮汪铁狮汪长老,所以郭荣排众而出,道:“三弟,黄睛儿他们都没事,不要再起冲突。” 顾磊将拔出半截的刀重新归鞘,冷冷看着包围自己的五个老和尚。 明理心道:好险!那刀半截出鞘,便已杀机四现,真要斗起来,不知此地几人生还。 “阿弥陀佛!”明理口诵佛号,索性朝着郭荣走去,双手合十行礼道:“少林众僧不知陛下驾到,多有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郭荣身后一杆黄色大麾竖起,挑明了身份。郭荣背手站立,不失威严又淡然道:“平身,不知者无罪。”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明理暗舒口气,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少林寺,明理心里自有一些揣测,身为方丈,他也不是只知清修的僧人,往来烧香的达官贵客,那些精挑细选的俗家弟子,都能为他提供情报消息,郭荣登基以来的政治取向,也一直在他的关注中,只是没想到少林竟是第一个直面这场风暴的最前沿。 从郭荣微服行动,到现在对自己的语气,情况并未到最坏的地步,明理谦恭合十继续道:“陛下大恩大德,贫僧明理代全寺僧人谢过陛下。” “明天、明日快去敲钟,扫阶恭迎陛下驾临鄙寺。” “不必了,朕先未照会少林,有失礼数,不便入寺。”郭荣虽恕了少林僧人不知之罪,但还有其它考量,不想现在就一团和气,果断拒绝了明理的邀请。 “刚下大雨,山间潮湿,陛下万金之体,怎容轻忽?本寺虽简陋,但也有禅院数间,可供陛下与大军歇息。”明理还不清楚郭荣的意图,依旧做着努力,皇帝带军驻于山门之前,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算今日善了,少林事后也麻烦不小。 “朕行军打仗,风餐露宿习惯了,方丈不用客气了,何况…”郭荣说着故意卖了个关子。 明理将身子凑进,姿态更恭敬了些。 “要说少林寺简陋,朕看倒未必。”郭荣紧盯明理双眼缓缓说道。 是了!明理眼球一缩,总算明白这位皇帝心中的想法:少林寺这些年养的太肥了,该瘦瘦身了。 明理心中盘算一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满足这位的胃口,只是突然回忆起几月前的诏令,福如心至道:“前数十年战乱,周边百姓还有一些流民多有托庇于本寺,此举并无他意,只是佛门弟子慈悲为怀,本寺愿意将这些人的户籍与田亩赋税悉数交还地方。” “嗯。” 明理头也不抬继续出价道:“就连前面数十年代收的一并交还。” “甚好!”郭荣赞道:“少林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左右无事不妨入寺小息。” 明理大喜,总算谈妥,忙伸手恭迎道:“请!” 郭荣颔首微笑,迈步跨入少林山门,顾磊按刀随侍,那几个老僧拢手合十,低眉顺眼的跟在明理身后。 “朕一向以唐太宗李世民为榜样,少林寺要谨守清规戒律,便少不了应供田亩,朕据典籍与地方志,太宗赏与少林的良田千倾,朕一分不少。” “谢陛下赐!”众僧齐道。 这时山上那批人也到眼前,正是黄睛儿与汪长老他们。 “大…”黄睛儿刚要开口呼叫,就被汪铁狮制止,他眼尖看见郭荣的皇帝仪仗,如果郭荣是先前的微服,那么称呼大哥没错,但现在郭荣的身份是皇帝,就不容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士论私交了。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丐帮弟子高呼道。 “平身,随朕一起吧!”郭荣随意道,此举既现亲近又不失威仪,只是落在少林僧人眼中,心里不住嘀咕,想到先前顾磊那声传音中的“海州四友”,更是浮想联翩。 果然顾磊一拳捶在黄睛儿的胸口,佯怒道:“先前传音没听到,怎么也不回一声!” “嘿嘿。”黄睛儿憨笑道:“师兄,我是真没听到,可想死弟弟我了。” 五大三粗的黄睛儿如今更显老了,披头散发,一脸杂乱虬髯,满是补丁的衣服,就连身上也是一股酸臭味。 顾磊嫌弃的拎起黄睛儿的衣领甩了出去,黄睛儿双手反扣,那手如蛇般缠了上来。 顾磊一甩没甩掉,顿时玩心大起,手臂真气外震,还没能将黄睛儿双手震开,顾磊表面不悦,心中暗赞:好个黄睛儿,几年不见,长进了不少! 两人交手打闹,郭荣便驻足一脸宠溺观看。少林众僧心中直呼还好,这次与丐帮并未太过冲突,看来那丐帮新任帮主与这道人,还有皇帝的关系可不一般。 “汪长老,那丐帮江湖令是你发的吗?”郭荣一边观看一边问道。 “不是啊!”汪铁狮否认道:“我等受邀进入少林,只是为了谈那数万斤藏铁的事情,发江湖令做什么?” “黄睛儿呢?” “也没有,他一直在闯关,哪有心思关注别的!”汪铁狮肯定道。 “闯关!闯什么关?”郭荣好奇问道。 “陛下,是这样的。”明理在旁边回答道:“丐帮众位施主是受我菩提院明礼师兄之邀,来到少林寺的,因对那份藏铁归属有些争议,所以打了个赌,如果黄帮主能闯关成功,就能独得藏铁。” 明理一开始没有插话的机会,这会赶紧解释清楚,生怕汪铁狮若话里夹带些不满,他少林可吃罪不起。 汪铁狮哪能不明白,何况闯关黄睛儿收获不少,待明理说完,才补充道:“是的陛下。” “是吗!这就奇怪了,若都不是你们发的江湖令,是谁发的?”郭荣愁眉思索,一时没有头绪,便道:“那闯关危险吗?三弟的传音你们都没听到?” “总算有惊无险!”汪铁狮貌似后怕道:“当时帮主正在闯“心”关,危急关头,我等不敢打扰,听是听到了,没敢回应,怕惊扰到帮主,前功尽弃。” 郭荣点点头,要不是那什么江湖召集令,自己和顾磊进少林也不会那么麻烦,看来有人处心积虑的挑起少林与丐帮的矛盾,只是丐帮发出的江湖令也需要信物才行,想到此,郭荣叫道:“三弟四弟,别闹了。” 顾磊黄睛儿闻言,停止了打闹。 郭荣问道:“四弟,你再看看,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没少啊!”黄睛儿说着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突然道:“哎呀!我那绿竹杖丢了。” 黄睛儿身量高大,那一支绿竹杖插在身后根本不起眼,而他又不喜欢使那“打狗棒法”,久而久之自己都经常忽略掉那东西,而且就连丐帮其它人也习惯性忽略了。 “我记得进塔闯关之前都在的。”黄睛儿回忆道。 “那快去找找。” 明理也赞同道:“跟我来!”虽然众人基本确定那绿竹杖丢了,被人拿去假传圣旨了,但心里万分之一的希望,先去塔里找寻一番,而且少林也需要自证清白。 汪铁狮连忙指派弟子去山下问,看分坛接令的时候,是不是用能绿竹杖做的信物。 明理领着一行人来到那闯关之塔,两派各指点了几名弟子进去寻找,明理便为郭荣讲起这塔的来历。 “陛下,相传这塔还与大唐太宗有关。” “哦!”郭荣听这塔竟与李世民有关,起了兴趣。 “唐太宗李世民在登基之后,感念我寺棍僧之功,便出资修筑了这座佛塔,天下安定后,前朝一些落势的武力高强之辈,因双手沾满鲜血,在江湖上被人四处追杀,有些幡然悔悟的,便想出家为僧,只是我寺不想卷入其纷争,根本不敢接纳,不少人惨死于寺外,其中就有一名连太宗李世民都极为欣赏的武将,此事被太宗知道后,就诏令我寺在此塔内,合宫廷匠师之力修建了五道关,一层一道,如果以后还有想了却前缘的,只要闯过五关,就可以入寺为僧,不受前尘旧事所扰。” “这么回事。”郭荣点头道。 这时进去寻找的弟子悻悻而出,看来已经不在塔里。不多会,下山询问的弟子也来报,分坛坛主莫少为确认是帮主信物绿竹杖。 “四弟,能在你无所察觉之下,取走绿竹杖,又能利用少林丐帮的争执,挑起矛盾搅混水,此人不仅功夫不在我之下,而且是极其了解少林寺环境的人才能做到!”顾磊考虑后分析道。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方丈明理脸色大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其实这道理不难猜,若不是为了接待皇帝郭荣,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明理早该想通的。 “陛下,恕贫僧先行告退。”明理匆忙向郭荣请罪,就连郭荣许可都等不及,转身就走。 几名老僧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跟着明理而去。 此幕令众人诧异,郭荣也无心计较,只是脚步一转,跟上了前面几僧离开的方向,余下负责接待的和尚不敢阻拦,只能眼巴巴看着郭荣领着众人追上了方丈的队伍。 明理转头一看,暗道不好,可是又无法,心间焦虑不已,只能随他们去了。 众人随着明理在寺内穿梭,来到一处偏僻的草庐前,庐前有一块石碑,上刻“达摩旧居”。 众人疑惑间,就听明理道:“鄙派法慧禅师在此闭关修行,诸位请勿喧哗。”见阻止不了众人都跟随,明理索性挑明了。 法慧禅师,少林硕果仅存的“法”字辈高僧,顾磊心里浮现一老僧形象,今日已见过许多老和尚,但就是没有记忆中的那个,而且那个老僧年纪确实比这些老和尚还要老,现在只要能对上号,就应该可以了却师门的恩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师叔。”明理快步走到草庐门前,轻声唤道:“师侄明理有事禀报。” 草庐内寂静无声,明理侧耳倾听,确认后拿起挂着的一个木椎,敲响了旁边的铜钵。 “叮…” 铜钵声清脆而又响亮,可草庐内依旧没有反应。 “师叔,我进来了…”明理声音颤抖,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哐嘡”木门被推开,明理双目欲裂,双腿不自主的发软,双膝跪地,悲呼一声:“师叔…” 不好!处大事了,不仅那几名老僧,就连郭荣顾磊他们应该齐齐扑向草庐,朝庐内看去,眼前一幕令人震惊:只见一名长须洁白的僧人,双腿盘坐,双掌前推,一动不动整个人被坚冰包裹,他双目怒撑,眼看身前,一副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分明就是被极为亲近之人偷袭之后的表情。 “师兄。”“方丈。” 几名老僧扶起明理,跌跌撞撞的来到法慧冰封的遗体前,其中一个伸手摸向冰块,只听“啊!”的一声,那名老僧手上冰霜一片,还在迅速蔓延,他急忙用另一手拍在染霜的手肘处,就见水雾升腾,总算阻止了那冰寒的侵蚀。 “好厉害的冰寒内力!好恶毒的手段!”明理恨声道,气的胡须飘飞。 “方丈师兄,法慧师叔怎么办?”明证看着法慧的遗体问道,师叔这躯体遍布凶手的冰寒内力,碰都碰不得,还怎么处理师叔后事? “你我六人合力先驱散这歹毒内力。”明理思附道,单人内力无法抵抗,估计合六人之力就差不多,总不能把师叔这遗体就这么摆着,等着凶手的内功散去,传出去少林真要贻笑大方。 “别动!除非你们想让他死!”顾磊站在门口,表情复杂的看着法慧躯体,出言道。 他已经认出这法慧就是与自己三招约定的那个老僧。还还以为这次可以搞清师门惨案的原因,结果这法慧竟先行遭到了暗算! 或许是关心则乱,明理几位少林僧人都没有发现,这法慧还活着,只余一丝微弱的心跳。但要想救这法慧性命,就算集明理等六人之力,就算能驱散凶手残余的内功,也无法同时保住法慧的性命,此间之人,除非他能出手,其它人都无此本事。 可他又不甘心,此老僧是师门惨案的操刀之人,无论背后原因究竟为何,都是自己的仇人。 “三弟,救人要紧!”郭荣看破他的心思,上前劝道。 这话无疑提醒了少林众僧,顾磊武功之高,就算此地六僧也难以敌手,而且内力深厚,远在他们之上,并且皇帝郭荣发话,必是有几分把握,否则金口玉言,那会轻易出声。 “还请施主出手,少林寺定当感念施主相救之恩。”明理合十向顾磊请求道,他也想清楚了,如果顾磊没有出手的意思,根本不会开口提示他们危险,虽然顾磊的犹豫看在眼里,那只能说明他和法慧师叔之间还有恩怨,但与师叔此时的性命相比,实在无关紧要。 “你们先散开。”顾磊没再犹豫,老僧当年依三招之约,也算放了他一条生路,此次先还他,若他不知好歹,还要对自己隐瞒真相,再取其性命便是。 众僧赶紧让出空间,任顾磊走到老僧身后。只见顾磊伸出一指,触碰到老僧衣角,那诡异冰寒之气立刻侵染了指尖,顾磊轻轻一弹,那冰寒立刻化为虚无。 有效,看来自己真气也能很好克制这冰寒之气。事不宜迟,顾磊跪坐其后,小心翼翼探出双手,贴上法慧的后背。 覆盖在法慧体表的寒冰立刻肉眼可见的化去,没有水气蒸腾的异象,就像没有反抗似的,那冰寒之气就这么退走。 顾磊微微皱眉,心道这古怪内力果然歹毒,竟全数朝着心脉聚拢,这是打算抢在自己解救之前,置受害人于死地。 “啪”顾磊手掌一震,法慧整个躯体调了个方向,面朝顾磊,顾磊手下不停,数指并发,接连点在那冰寒之气龟缩之处,逼其现身自救,若是其主人操控,还可令顾磊头疼,一股死力,现在还敢负隅顽抗。 只见法慧头顶轻烟冒起,明理等见之大喜,这说明师叔的自身机体已经开始恢复。 片刻后,顾磊收功,起身缓步走到门边。 又过了一会,老僧法慧睁开眼睛,看了看庐内众人,对顾磊道:“多谢小友出手相救!” “不谢!”顾磊没好气回道。 “呵呵。”法慧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当日便知小友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不过三五载便已一飞冲天!” “过奖了。”顾磊正色道:“你应知我找你何事。” “早晚有这么一天。”法慧苦笑着,看了众人一眼,道:“不可周知。” 闻言丐帮几位包括汪铁狮也知趣退出,只有黄睛儿死拉着顾磊衣袖非要听,郭荣也支走了护卫,就连方丈明理也吩咐明规、明天、明日离开,只留下了早已知晓一些内情的明证,还有达摩院首席明德。 待人确定,法慧听了明理耳语的解释,点头算是同意了几人的存在。 “伤我的便是我那孽徒明明。”法慧一出口便是惊人之语,明白的不奇怪,听不懂的如黄睛儿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问,明白的是心里应该早有猜测,法慧能被人近距离偷袭,定是亲近之人。 就是顾磊也盘算过,当年朱温墓中四人,师父巫蟒、郭荣姑姑柴英、少林僧人明明、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谷子午。 只有少林僧人明明最有可能,只是没想到明明就是法慧的徒弟。 “唉!”法慧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那孽徒早年间就已经叛出少林,老衲本不该与其还有来往,只因老衲自身心有魔念,仍不断被其巧言诱惑,做下天理难容之事,今日一难,实属一报还一报。” “小友当听令师说过当年那功法的来历。”法慧对顾磊道。 顾磊点了点头。 法慧见他点头,才继续道:“其中那位女施主可是陛下姑母?” 郭荣亦歉意一笑。 “是啦!”法慧涩笑道:“令姑母,先圣穆皇后可真是位奇女子,只她一人就令少林弟子不敢出山门太远,几乎让少林丢尽颜面。” “师叔…”谈起那不堪往事,明理等都有些脸上挂不住。 “有什么看不破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法慧严肃道:“老衲心魔也就是那时种下的,你们要引以为戒。” “是。”明理三人赶忙承认错误。 “不说闲话了。”法慧训斥完后辈,见顾磊他们都有些不耐烦了,话叙前言道:“女施主的出现,令我们那一辈都有些对少林武功不那么自信了,那么一部功法就能力压我少林满寺的功夫典籍,所以当那孽徒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说要痛改前非,并且消除那功法在世间的影响时,我同意了。” “消除!”“怎么消除?”顾磊和郭荣同时问道。 “那孽徒对我说,他已经布置好了,只需我亲自去一趟西南,按照他说的联系一个人,便可铲除令师及其其它知情人。”法慧先对顾磊说道,接着对郭荣道:“至于令姑母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后来推测应该是他知道了那功法的一个破绽之处,所以设下了一个局。” “什么局?”郭荣激动道。多年了,这些疑问终于有个解答了。 “我那孽徒似乎找到了一种突破之道,据我所知,令姑母还与他合作过一段时间,应该是他引诱令姑母,走出了那一步,在令姑母最虚弱的时候,一击必杀!” 郭荣一听,腾的站了起来,怒道:“那明明在哪?无论天涯海角,朕必杀之!” “陛下息怒。”法慧道:“这只是老衲推测的,具体情况知之不多,而此人击杀我后必然远遁。” “请问大师,那明明是何时对大师出手的?”郭荣问道。 “就在小友传音的时候。”法慧苦笑道:“我为传音所惊,正在想天下何时又出了这般人物,那孽徒突然欺近攻击,我防之不及,为他那冰寒内力所伤。” 顾磊思附时间已过去许久,那明明应该早已遁逃出很远距离了,而且此人功夫绝顶,除了他自己,其它人都不其对手,最好别碰上,碰上反而有性命之忧,所以自己不能离开,否则大哥四弟都有危险。 “不过也许正因为小友,那孽徒没有确认我死亡,匆匆就离去了,估计他也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像小友这样的高手!”这时就听法慧继续庆幸道。 “那明明为何对大师出手呢?”郭荣这会也想清楚利弊,没有一味追寻明明下落,他是帝皇,想追杀仇人可以从长计议,坐下后再次问道。 “大概我也是知情人之一吧!”法慧无奈道:“当然不止于此,孽徒得到那功法后,我们师徒俩也曾一起研究过,并对那功法进行改良,尤其是与小友三招约定后,老衲幡然悔悟,回到寺中潜心研究,已经几乎要成功了。” 第一百六十章 “独尊功”的危害,只有练过的人才明白,越是功力高深,越是危险,到了后期,就如同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为此柴英道消身死,赵婉儿废弃功夫,郭荣也只是在顾磊保驾护航下勉强不越过红线。 法慧竟言他几乎消除功法的危害,怎能不令人惊骇! “大师所言当真!”郭荣问道。 “陛下且安坐,听老衲细细道来。”法慧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所言非虚,二位也知道,那“独尊功”要求苛刻,一则修炼之人不能学过其它功法,二则需要修炼者资质必须上佳。” 法慧所说的这些都是郭荣顾磊明白的,对此二人毫无异义,点头赞同。 “所以当年令姑母最为符合条件,所以四人中她最先成功,其它三人却因为早就身有内功,导致功法反噬,老衲虽不知他们最后是如何处理的,但一定是恶疾缠身,小友,老衲可有说错?”法慧想顾磊问道。 顾磊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大师父也是机缘巧合,才找到一些解决之道。”如果没有三师父小龙的辅助,巫蟒也没法后续修炼。 “其实在孽徒将那功法带回少林后,老衲为找寻解决的办法,也不知不觉开始修炼,果然反噬立现,只因我佛慈悲,老衲自小出家,一日未放弃佛法的修行,常诵佛经,所以那种反噬能够克制,就算如此,自与小友分别后,老衲返回寺中,就再也没有进行任何功夫的修炼,只是一边研习佛法,一边在脑海中推演,所以才能在不被反噬的情况下,找寻解决之道。” “这么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郭荣听后说道,毕竟推演与实际相差还是很大的,尤其这等高深武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陛下所言不差,但现在却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好的机会,小友的境界完全可以一试。”法慧看着顾磊回答道,那意思很明显,只要能说服顾磊,就可以证明推演是否正确。 “自己倒不妨一试。”顾磊思附到,首先好处不言自明,如果真的成功,就可以解决大哥郭荣的紧迫危机,而且大嫂也可以重新修炼,相信那时她不会再将小森下落藏着掖着。 “我可以试试。”顾磊直接同意道。 “师叔,这似乎有些不妥!”明理反对道,师叔千辛万苦才推演出来,还差点为此失去性命,怎么能够轻易传给一个外人。 法慧肃穆正色道:“明理,何为贪嗔痴?” 明理虽是方丈,面对师叔的考检,依旧老老实实答道:“《俱舍论》卷十六中说:“于他财物,恶欲名贪。”;《大乘五蕴论》中说:“云何为嗔?谓于有情乐作损害为性。”;《俱舍论》中说:“痴者,所谓愚痴,即是无明。”” “嗯。经文倒是背的熟。”法慧揶揄道:“那你可有犯?” “弟子…知错了。”明理思考一番,不由惊觉道:自己贪图功法正是犯了贪念,而因顾磊是外人而且是个道士,所以不喜是为嗔,事情起因是明明先抢夺功法,而且打伤了师叔,师叔此举也是为了以后能拿下这个孽徒,引顾磊为盟,否则少林寺何人能对付得了明明,自己不辨是非,而且不顾大义,置少林全寺安危不顾,是为痴。 法慧见他明了,也不再追究,继续道:“这功法本就不属于少林,少林武学根源于达摩祖师,又历经多代僧人取百家之长,方成今日之气象,所以于我之后,众僧都不可修炼。” “是,师叔。”明理、明德同声遵命。 “那你们先下去吧,事不宜迟,老衲时间也不多了。”法慧吩咐道。 “师叔怎会如此!”明理大惊失色道,法慧乃是少林硕果仅存的“法”字辈,而且功力也是冠绝全寺,如果他没了,谁还能威慑明明?这会明理才真正明白师叔为何这样安排,若不引顾磊这位强援,少林那还有安宁之日。 “天命已到,何须惊讶。”法慧淡淡道,说着挥手示意明理他们赶紧离开。 郭荣拍了拍顾磊,轻声道:“三弟,不要勉强,我知你是为我等考虑,若不可为,不用强求。” “大哥,我明白的。”顾磊宽慰道。 郭荣点点头,跟着明理他们一起离开,黄睛儿担忧的看了看顾磊,磨蹭着在顾磊的严厉眼神下,也离开了。 草庐内只剩法慧和顾磊,法慧道:“那孽徒抢走了我一些记录心得的纸张,但我估计他不敢修炼。” “这是为何?”顾磊问道。 “小友没察觉吗?那孽徒控制反噬的方法就是那冰寒内力,这等冰寒之气必须要在极寒之地才可修炼,他虽伤我,但自己消耗也不少,而且我的记录方法与他思路不同,他不实验是不敢直接改变现在功法的。” “要实验必须找人重头修炼,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顾磊认为法慧推断的很对,看来短时间内,明明是不敢出来作恶的,但这样也就无法打探到他的下落,自己想报仇岂非也遥遥无期。 “那开始吧!”推断这些于眼下没多大用,顾磊也不可能在少林久待。 法慧看了看满屋子乱糟糟的情况,道:“那孽徒将我这片纸都搜罗干净了。” 翻找了一番,法慧拿起四卷经书道:“就剩这四卷《楞伽经》,我写下来,小友看过后,没有异义就可以开始修炼,只需能圆满就说明没问题。” “也好。”顾磊答道,看着法慧随便找了支笔,在那梵文经文的夹缝中书写。 过了许久,挥笔如飞的法慧总算停了下来,将经文递给顾磊,道:“请小友赏鉴。” 顾磊也不客气,取过经文,一字一句慢慢查看,反复推敲。 修改后的功法前面部分还大体相当,只是越到后面,修改的幅度越大,许多都是法慧结合少林武学,甚至包括佛经理论来阐述,因为法慧本人都没试练过,所以顾磊也极其小心,虽然他的境界达到甚至超过功法所述,但他成功的方法完全就是天授,真要按照功夫重修一遍,他的理解远不如法慧。 待顾磊全部看完一遍,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只是因为他能夜视,又沉浸在功法之中,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去很久了。 “法慧…大师,你这是怎么了?”顾磊观察周围,猜发现法慧脸色苍白,人苍老了许多,就连那洁白的胡须也成了灰白色。 “老衲时日已到了。”法慧平淡道:“可行吗?” “应该可行。”顾磊的回答令法慧眼睛一亮。“只是后期功法改动太大,恐怕威力有所钝减,而且全身诸多大穴同时冲破的条件,也极为苛刻,想要修炼成功没有天纵之才,加一番气运,恐怕不行。” “呵呵。”法慧笑道:“那就是小友以后考虑的事情了,老衲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啊!”顾磊头疼道:“九阳同耀,还须纯阳体。”法慧的修改都是已其自身纯阳无漏为基础的,像郭荣这样娶妻生子的,还是无法满足条件。 “我马上试一遍,你多坚持一会。”顾磊说道,法慧这情况,其实他早有预料,在救他时就发现法慧在自己散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多谢!”法慧谢道:“令师之死还有巫山一门惨案都有老衲之过,老衲一身承担,今日也算偿还了,功法你带走,帮我在令兄面前美言几句。” 顾磊默然,法慧自绝算是偿还了师门之仇,交出功法也是为了讨好郭荣,免得少林寺受到牵连,毕竟柴英之死大概率是明明所为。 可他也高兴不起来,抛开恩怨,顾磊其实很乐意与法慧交流一番的,比如这修改后功法就令他感悟良多。 没再多说,顾磊快速进入修炼状态,先将功法运行一遍,力求能给法慧一个确切的答案,算是还了当年不杀之恩。 当他再次从入定中清醒,就再也感觉不到法慧的心跳声。 顾磊静静坐了片刻,拿起笔在那经文上添了四个字“九阳神功”。随后揣上经书,拉开了草庐的菲门。 草庐外远处依旧在等待的人,立刻迎了上来,顾磊先对方丈明理道:“法慧禅师圆寂了。” 明理等一愣,半晌,方诵道:“阿弥陀佛!” 顾磊又将法慧的一些话还有自己的推断,告诉了明理等僧人。 明理点头道:“多谢施主告知,我也会派弟子打探那叛徒的下落的,只是…” “我必赶到!”顾磊答应道,对付明明,可能真需要他到场,光凭少林现在的实力,难以办到。 “朕也会发下海捕文书,他在我大周境内是无法生存的。”郭荣补充道。 “那多谢陛下和顾施主了。”明理再次感谢道。 “次僚乃我等共同仇人,方丈不必客气,此间事了,朕便回去吧!”郭荣心想法慧圆寂,少林有的忙,自己也不好再待在这里。 “贫僧送陛下。”明理也没有再挽留。 “且等一等。”顾磊说道:“我去去就来。” “施主请自便,我先去处理师叔法体。”明理也不知顾磊要干什么,但双方已是同盟,相信顾磊也没必要在寺内干坏事。 顾磊离开众人视线,展开身法,沿途回避少林僧人,一路来到藏经阁,避开守护的僧人,轻松进到阁内,就在一层那些普通经书堆里找了地方,将怀里的四卷《楞伽经》塞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假如顾磊确认功法改动成功的时候,法慧还活着,那样顾磊自然可以名正言顺拿走,但当顾磊发现法慧已经圆寂后,就不打算那么做了,毕竟功法改动是法慧一人独自做的,自己如果将经书带走,无异于偷窃,不如将这门功夫留在少林,以待有缘之人。 为了避免发现的人练出毛病,顾磊还贴心的将其混在那些普通的佛经之中,一般能在这些普通佛经中找书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武的弟子,少林藏经阁里二层以上,才是那些武学秘籍的收藏地方。 做完这一切,顾磊原路返回。 郭荣和丐帮众人都做好离开的准备,汪铁狮正与一个顾磊没见过的老僧告别,应该就是以前在狮子门的同门师兄弟,如今在少林也是“明”字辈的高僧了,法号好像叫明礼。 就见明礼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交给了汪铁狮,顾磊眼尖,看见图纸上画着一个狮子状的图形。 “汪施主,师父当年的心愿就是打造一个镇海兽,贫僧一日未忘,这是我多年前就画好的图纸。”明礼双手捧着图纸,将图纸递给汪铁狮。 汪铁狮看着图纸却没有去接,冷着脸道:“你若真记得师父,就不会将师门迷技交给其它人。” 明礼苦笑保持着那个姿势,道:“就连师兄你不是也加入丐帮了么,何况那时我也不知道师兄还活着,我以为狮子门没有了,剃发时贫僧发下宏愿,此生不再动用武功,难道真让这门绝技就此失传不成?” “你…”汪铁狮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图样我不喜欢,我自己能画。” “我还不知道师兄你吗!”明礼也有些来脾气,讥讽道:“让你打造可以,让你画图样还不要你命。” 汪铁狮气得直瞪眼珠子,他师弟有就是现在的明礼,估计是最了解他的人。 “两位我看不如这样。”郭荣打着圆场道:“毕竟两位都是出自狮子门,如今通力合作更是一段佳话,而且铸造一尊镇海兽还需要不少人力物力,这位大师何不一起去,发动周边百姓。” 汪铁狮开始主要就是对狮子背上的莲花状圆台不满意,现在郭荣发话了,不再坚持,嫌弃的接过了图样。 “陛下言之有理,明礼,我许你带上些弟子,一起去沧州,佛门弟子就是要多做利国利民的事。”这时指派完弟子的明理也说道。 “方丈大师,朕还有件事需要你的协助。”郭荣对明理恳求道。 “陛下所言何事?少林寺能做到,定会尽力。” “大相国寺发生了一桩藏污纳垢的丑闻,原方丈述苦涉案,我见少林寺僧人谨守清规戒律,想在寺中请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代理大相国寺的方丈。” “这…”明理有些为难,少林寺与大相国寺虽都是佛门寺庙,但并不同一宗派。 “主要是清理一下大相国寺的风气。”郭荣解释道。 “那好吧!我在菩提院挑一位精研佛法的出来。”明理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郭荣的提议。 “既然如此,我等就告辞了。”郭荣见顾磊已经回来。 “贫僧恭送陛下。” 待郭荣一行人到山脚,一位精研佛法的高僧,在明证还有几个武僧的护送下,也来到了山脚,他们将和郭荣一道回汴梁。 出来时那些江湖人士还围在外面,因为道路都被大军封锁了,他们也散不了。 顾磊传音莫少为多照顾点,尤其是那个胡不适,最好能多劝导,让他放弃挑战明规。 回京途中,郭荣在营帐中休息,一个护卫进来禀报:说是殿前都虞候赵匡胤求见。 赵匡胤正赶回汴梁复命,快到时就见沿途都是禁军设卡,一问才知陛下出京了。 掏出皇命腰牌,赵匡胤才得以一路进到郭荣所在的中军。 今日值守中军外部防御的恰好是韩重赟,派人去禀报后,韩重赟悄悄告诉赵匡胤,事他已经办妥了,他找了个死囚替换了述心和尚,为防意外,他将和尚送出了京城。 赵匡胤点点头,叮嘱他保守秘密,此事不能让其它人知晓。 这时传诏的龙牙卫让赵匡胤进谏,两人没敢再多交谈,赵匡胤跟着龙牙卫进了中军大营。 还没到郭荣的营帐,赵匡胤突然看到一个面孔,有几分熟悉,回忆半天才想起,应该是自己名义上的少林师父明证,明证也看到他,两人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将视线挪开。 赵匡胤疑惑明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不容他多想,郭荣大账到了。 “陛下,臣赵匡胤前来复旨。”赵匡胤进账后单膝跪地复命道。 “二弟,这又不是朝堂,起来说话。”郭荣语气有些责怪的意思,好像在说赵匡胤太生分。 赵匡胤抬头一看,郭荣身后杵着两人,一人是他知道的郭荣走哪,必然跟随的顾磊,另一个高大健硕的武士,背着灯光看不分明。 赵匡胤起身后,移动了两步,虚眼看过去。一脸的虬髯乱须,乱发从头盔中胡乱支愣着,那家伙还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异样的颜色。 赵匡胤恍然惊喜道:“黄睛儿。” “哈哈,二哥总算认出我了。”黄睛儿一把抱住赵匡胤道:“还当二哥忘了我。” 纠纠武夫赵匡胤也只到黄睛儿肩膀,赵匡胤单掌推在黄睛儿胸口,黄睛儿只是晃了晃,立刻站的稳稳当当。 “好小子!”赵匡胤赞道:“除了你还有谁敢在这不正经。”两人在南唐时交手数此,赵匡胤那时就可压其一头,但这几年赵匡胤心知自己功力大进,刚才虽是随手一掌,但也绝不简单,黄静儿竟轻松受下,功夫也长进不少。 “不愧是二哥,我还当能更轻松些,不料还是不行,果然还是得跟着哥哥们,要不我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黄睛儿说道,他的身体本就特殊,完全无法修行内力,为了弥补这个缺点,这几年丐帮高手每天都不停捶打他的身体,激发他的潜能,如今就是汪铁狮,不用全力,也休想击退他一步。他以南唐时赵匡胤的实力度之,这随意一掌应该只是挠痒痒,哪知却被震的差点要后退。 赵匡胤这时才心道不好!自己只顾高兴,忘了掩藏实力了,要是郭荣问起,自己该怎么回答?赵匡胤想着不由看向顾磊,在上次回家时,顾磊答应替他隐瞒的。 顾磊见二哥赵匡胤看向他,也想起这一茬,道:“休要再胡闹了,二哥匆忙赶回来,必是有重要的事禀报大哥,我们一会再叙旧。” 郭荣听了也没顾上想其中含义,道:“我估计二弟至少还要七八天,才能回来,莫非前方战事有变!” “大哥勿忧!前线还在僵持。”赵匡胤抱拳兴奋汇报道:“只是臣弟发现了打破僵局的办法。” “好!”郭荣大喜,招手让赵匡胤上前,让他细说。 赵匡胤便将西南战局详细复述了一遍,接着讲了自己的判断。 郭荣沉思片刻,鼓励道:“很好,明日上朝你在朝臣们面前就这么说。” “二弟,累不累?”郭荣关心问道。 “多谢大哥关心,不累。” “那好,吩咐拔营,赶在明天朝会前进城。”郭荣朗声道。 “是。”立刻有侍卫领命而去。 郭荣欣慰看着面前三位义弟,喜道:“二弟将来定是将才、帅才,三弟功夫绝顶,四弟也将是大英雄,有诸位贤弟帮衬,我郭荣何其幸运!” “大哥过奖,弟愿肝脑涂地辅佐大哥成就大业。”三人齐道。 “哈哈哈,好好好!”郭荣大笑,伸出一手,道:“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那时我们兄弟再一同世间逍遥!” 赵匡胤亦伸出一手按在郭荣手上,接着顾磊、黄睛儿一人一掌按上,郭荣另一掌合上,四人齐声道:“共逍遥!” 此时的四个出身不同,境遇不同,理想不同的人,才算找到共同奋斗的目标。 郭荣一声令下,全军开拔。赵匡胤原属虎捷军,任都虞候,但他在禁军中交友广众,如这次随郭荣出宫的韩重赟便属铁骑军,任指挥使。 四兄弟发过誓言,赵匡胤出来便以访友名义找过来,倒不是为了述心那事,而是明证师父那些和尚也在韩重赟营中,赵匡胤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郭荣顾磊他们,只能亲自过来问问。 又和韩重赟瞎扯了几句,赵匡胤不动声色走到和尚们身边,和颜悦色的问道:“诸位大师,深夜行军可还习惯?” “阿弥陀佛,尚可,尚可。”和尚其中一个答道,是郭荣请到大相国寺代理方丈的明义。 赵匡胤微微一笑,随便聊了聊。他来只是为了接近明证,但直奔明证还是太显眼,有这位答话过度,就不那么突兀了。 赵匡胤放慢脚步,和早已落到最后的明证并排,轻声道:“师父,出了什么事?” 明证头都没抬,低声将情况简要说了一遍,叮嘱道:“明明可把少林害苦了,你也要小心他找上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明明,也就是那黑衣僧人,赵匡胤低头沉思,脚步不由慢了下来,明证没有管他,两人自然拉开了距离。 关于这功法,以前赵匡胤知道的不多,而且还是断断续续的,虽然他自己有一些猜测,但从没像今天明证交代的那么详细。 难怪大姐会自废武功,去怀孕生子,难怪郭荣自今内力反倒不如自己,难怪今夜郭荣兴致很高,也许那法慧大师,也应该算他赵匡胤的师叔祖,修改过的功法可能真的成功了,不知道他赵匡胤有没有机会得以修炼! 千百个念头在赵匡胤脑海中闪过。 “六哥,想什么呢?”韩重赟策马凑过来问道。 “啊!”赵匡胤被惊了一下,掩饰道:“没什么,就是些西南战局的事情,皇上让我明白在朝堂汇报,我还有些发虚,毕竟那是要面对满朝文武,搞砸了你六哥脸就丢大了。” 哈哈,韩重赟乐道:“别人我管不着,反正六哥你不收买我,我肯定是要笑话你的。” “滚吧你!天天盯着你六哥兜里那几个银子。”赵匡胤笑骂道。 嘿嘿!韩重赟一夹马腹,打马朝前跑去,一边叫道:“那可不怪我,谁让你每次耍钱斗酒都赢!” “臭小子。”赵匡胤笑骂着,心里却悚然而惊,韩重赟这是在隐晦提醒自己,当年结社的十兄弟有人对自己不满,好像自己是有些张扬了,自从郭荣登基之后,自己也越来越受重用,加上他内功大涨,平日在兄弟们面前,就难免傲气了些。 “都虞候,我们追上前吗?”护卫递过来缰绳。 赵匡胤翻身上马,缓步驰行,心想道:朝堂之上是展示自己的一次绝佳机会,决不能搞砸,至于兄弟们和他还亲不亲近,自己下来可以谦和些,耍钱斗酒让着些他们,真要不知趣,自己也不用惯着他们。 郭荣原先扎营的地方离汴梁城不远,大军深夜行军,天不亮就叫开城门,郭荣带着中军进城,其余各军各归营地。 结果在当天的朝会上,赵匡胤大放异彩,让诸多朝臣刮目相看,郭荣也当机立断,向秦风方向加派重兵,力争将后蜀君臣一棍子敲晕,丧失对秦风四州的争夺之心。 赵匡胤下了朝会,又去本部交了令,赵匡胤叫上韩重赟和不当值的兄弟吃酒,席间观察他们的反应,果然有几个有些怨气,赵匡胤装做不知,豪爽打闹间,将那兄弟间些许龃龉化为无形。 待到散席,赵匡胤也醉意满满,摇摇晃晃回到家。刚进院门,就见贺氏在屋外等着他。 “怎么才回来,母亲已等你多时了。”贺氏上前扶着他,一边低声埋怨道。 “啊!糟了!”赵匡胤顿时酒醒了大半,自己光顾着回京复命,将半路捎上三弟匡义夫妻的事给忘了。 “逆子!”这时听到动静的杜氏也来到屋外,叉着腰骂道:“整日就知喝酒耍钱,一点小事也办不好,你兄弟路上要出了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杜氏骂着越想越气,忍不住抄起顶门栓,朝赵匡胤打来。 赵匡胤理亏,那敢还嘴,更不敢出手抵抗,抱头落荒而逃。 直到跑出院子,来到街道上,藏在角落里,不时朝自家院门偷看,只待母亲离开后,再回家休息。 就在这时,赵匡胤只觉后脖寒毛竖起,仿佛有一只猛兽在身后盯住了自己。 桀桀桀,身后一阵低沉怪笑。 “你很怕吗?转过身来,我不杀你。”那个声音说道。 赵匡胤此时已反应过来,来人应该就是明明,没想到他竟敢在杀死法慧后,不远遁潜逃还混进了京城。 赵匡胤缓缓转身,待看清那人,果然就是明明。 明明依旧一身黑色僧袍,不遮不掩足见张狂。 此刻赵匡胤酒劲全无,警惕的看着明明,也不敢动手,眼前明明魔性滔滔,已经不是以前认识那个少林高僧,何况他是亲眼见证明明是如何偷袭法慧,反出少林的。 “你不用怕,我还不想杀你,你现在可是宝贝。”明明贪婪的看着赵匡胤森森道。 “宝贝!”赵匡胤恶寒道,明明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件喜爱的死物。“你想做什么?”赵匡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知道法慧的死讯后,赵匡胤也猜到明明可能会找上自己,但没想到这么快。 明明怪笑着一爪朝赵匡胤抓来,赵匡胤低吼一声,双掌架住单爪,爪上寒气森森,脚下用劲,“咔嚓,咔嚓。”石板崩烂声不停爆响。 借力赵匡胤双掌左右一分,使出一招“亢龙有悔”,将明明推了出去。此招以力叠力,内劲重重叠叠后爆发,明明一时不查,吃了个暗亏。 明明后退三步,嘎嘎怪叫。“没想到当年无心种下的一颗种子,现在长得如此茁壮了。”明明眼光不停在赵匡胤身上来回巡梭。一边感叹道:“真是太好了,远超我的预料,仅凭不全的功法,就修炼到如此境界,省了我许多功夫!桀桀桀…” 赵匡胤运功驱散手上寒气,心底却寒气直冒,看似自己占了便宜,可为了祛除对方的内劲,尤其那古怪寒气却花了大功夫,内力十去其一,双方交手这才刚开始,时间一长自己将无力支撑。 “喝…哈!”赵匡胤怒喝,双掌握拳,拔身挺腰,抢先迈步,打出一套拳法,此拳法大开大合,身法舒展刚猛,招招势大力沉,式式破釜沉舟,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势。 明明被攻的一时只有招架,眉头暗皱,赵匡胤刚才大喝一声,只怕早已惊动周边住户,时间一长恐怕巡夜的军士就会赶过来,这家伙本身就是禁军军官,被他借乱跑了,下次要抓他就不容易了。 “你这是什么拳?有我少林拳法的影子。”明明一边见招拆招,化解赵匡胤的进攻,一边问道。 “呸!”赵匡胤咒骂道:“叛徒,还好意思提少林。” “叛徒?莫非你也是少林弟子?”明明惊讶道:“俗家弟子?你是明证的徒弟吧!我见过他使过,你比他本人打的还要好!” “休要胡言!”赵匡胤骂道。他这拳法的确是根据明证所传改良的,在黄睛儿用三位哥哥教的功夫,编出了降龙掌后,他也突发奇想,用明证所授,加上自己的领悟编了一套拳法,平时没人知道这拳法来历,所以不知他少林俗家弟子的根底,不料却被明明瞧破。 而且明明一副不急不躁的态度,也令他心情直落谷底。他是禁军武官,怎会不知禁军的反应速度,就算刚才那声大喝起到作用,大批禁军赶来也需要时间,何况对明明这样的绝顶高手,很难有多大作用。 又紧攻几招,赵匡胤额头汉都出来了,他不知道明明在这多久了,是否看到刚才自己被老娘追打那一幕,老娘和媳妇孩子都在身后,若明明用她们要挟自己该怎么办? “放心,拿你还用不着她们!”仿佛看透了赵匡胤心思,明明邪魅一笑,单掌合十,另一掌缓缓向前推来。 “拈花指!”赵匡胤大惊失色,他见法慧使过,只是在明明使来又不同,法慧那是宝相庄严,而明明化指为掌,笑容邪魅,鬼气森森,那掌看似缓慢,却将自己笼罩其中,避无可避。 “这是我玄冥寒功的玄冥寒掌,你看如何?放弃抵抗随我去,我收你做弟子,不好过那少林俗家弟子,何况少林有的我也会,少林没的我也有。”明明低低的喃语不停在赵匡胤耳边响起,打击着他的心志和反抗决心。 赵匡胤一时间头昏脑胀,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明明身影,那伸出的手掌就要拂在自己头顶,双手被寒气浸透,逐渐麻木,想推开头顶手掌却使不上力气。 “恶徒,休伤我二哥!”一声大喊划破夜空,一个壮硕的身影横冲直撞而来。 赵匡胤闻声咬破舌尖,一股血腥气直灌喉头,瞬间清醒,就见明明手掌已经几乎要贴到自家头顶,低头紧缩身子,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一边。 “飞龙在天。”声到人到,紧接着那个身影撞在明明身上,两人“噼里啪啦”一阵对攻,夹杂着黄睛儿声震如雷的呼喝:“突如其来、哈!利涉大川,奶奶的,再吃一招神龙摆尾。” “哪里来的野汉子?坏我大事!”明明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来人还是个破锣嗓子,破了自己的魔功,令其功亏一篑。 明明这玄冥寒功正是用来压制“独尊功”反噬的一个法门,修炼极其苛刻,必须在苦寒之地以己身吸纳寒气入体,用冰寒之气打磨肉身梳理经脉,其痛苦非人能以忍受,久而久之将内力改造成冰寒属性,明明在这种折磨下,导致性情大变,也是他天资聪慧,自创出能将冰寒内力外放的克敌之法,只是有一点不足,就是他这寒气外放过多,就会导致身体失调,必须及时补充,所以当日偷袭冰封法慧后,听到顾磊的传音声,不敢在少林寺内逗留,否则以其孤傲狠绝的性子,绝不会退避三舍。 所以在用专门携带回中原的万年寒玉,补充了损耗的寒气后,明明随之进了汴梁城,这才恰巧遇见了醉酒回家的赵匡胤。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见到赵匡胤,明明大喜。搜刮法慧的那些笔记心得,必须要找人从头修炼,费时费力,而这赵匡胤当年就机缘巧合的学过前面几层心法,看他又没有受到反噬的样子,简直就是用来实验的绝佳人选。 一开始他怕惊动与赵匡胤一道的几个军官,想等他回到家后再动手,哪知这次小子被自家老娘给打了出来,原以为可以轻松拿下,不料这小子竟可在他手下坚持这么久,还引来搅局的家伙。 而且新来的家伙天生神力,那套掌法也重未见过,明明接了几招,就发现还不止于此,那家伙身体奇特,将自己的掌力悉数被反弹,如今两人都是一身冰霜,着实怪异。 “啊!特冷了!什么鬼?”黄睛儿怪叫着一通乱功,对面这个黑衣老僧的每一掌的内力中都带着寒气,自己虽不怕他的内力,但这寒气还是渐渐将身体冻住,不拼命进攻,他怕自己一会会被冻成冰坨子。 “二哥,一起上啊!我弄不过他。”黄睛儿急得大叫,却不知这才过几招,赵匡胤还没缓过来劲来。 “三弟没来吗?”赵匡胤一边运功祛除寒气,一边问道,黄睛儿跟着顾磊,怎么是单独一个人来,除了三弟顾磊,要对付这明明,其它人恐怕都悬。 “对啊!”黄睛儿恍然大喜,大叫:“三哥,我们在这里,杀死老和尚的家伙也在!” 话音未落,四面都传来一片“咔嚓咔嚓”的甲胄撞击声,城防司的禁军终于也过来了,而且墙头跃下两个人,叫道:“帮主,我们来助你。”赵匡胤看去,也是熟人,是丐帮鲍左鲍右两兄弟。 赵匡胤这时终于驱净体内寒气,恢复了几分内力,一边冲上前一边叫道:“你们小心他的寒掌。” 只见鲍左鲍右两比他们冲上前的速度更快的倒退回来,缩在墙角打摆子,一层冰霜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全身。 他俩内力比之明明差距太远,几乎不是一招之敌,而且那寒气过于诡异,两人触之既中招。 明明此时也后悔不已,早先在赵匡胤身后,偷袭拿下此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眼见赵匡胤重新冲上来,他已有退意,要是被缠住,他们口中的三弟,估计就是在少林寺外传音的人,真要来了,双拳难敌四手,自己就走不脱了。 卖了个破绽,明明跃上墙头,恨恨对赵匡胤道:“我回来找你的。” 黄睛儿还待追上去,哆嗦着嘴唇道:“哪里跑,再…再斗三百回合。”他虽然反弹了对方内力与大部分寒气,但积蓄的寒气还是令他声音都带颤。 赵匡胤一把拉住他,明明退走正合他意,真要再斗下去,说不定几人都得交代。 眼见明明一溜烟朝着城门方向退去,赵匡胤悬着的心才放下,就听皇宫方向一个声音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声音不大,却响彻心底。 “三哥来了,我们追上去。”黄睛儿听到顾磊声音,又跃跃欲试。赵匡胤连忙劝阻,道:“三弟能拿下他,就拿下了,我们去也是帮倒忙。” “嘭。”一声闷响从城门方向传来,接着失去动静。 “哦!”黄睛儿闷闷不乐,想想自己的速度,肯定赶不上,道:“这黑僧还拿走了我的绿竹杖。” “放心!三弟会帮你抢回来的。”赵匡胤安慰着,扶他坐下,必须为黄睛儿驱散寒气,这家伙没有内力,虽然耐打,但某些方面很吃亏,让他自己慢慢散寒气,估计要冻够呛。 赵匡胤为黄睛儿驱完寒,鲍左鲍右也自我疗伤完毕,赵匡胤起身时,不动声色,将屁股底下一个包裹拎在手中,他也不知包裹里是什么,应该是明明和黄睛儿打斗时落下的。 拿出自己的腰牌,几人穿过陆续赶到的禁军人群。“先去我家,让你二嫂温壶酒,暖暖身子。”赵匡胤说道,黄睛儿救他一命,怎能过家门不入。 “太晚了。”黄睛儿还不太好意思,他就是偷跑出来找赵匡胤玩的,皇宫里郭荣不是上朝就是处理政务,顾磊又要随行,他一个人待着实在没有意思,就想着找赵匡胤带他在汴梁城好好玩玩。 “休要刮躁,走。”赵匡胤拖着黄睛儿往家走,鲍左鲍右紧跟身后。 “你俩怎么找到我的?”黄睛儿问道。皇宫岂是随便人能进的,黄睛儿那是郭荣义弟,其它丐帮众人只能在城里分坛住下。 “师父吩咐我俩在宫门外守着,见到你出来就悄悄跟着。”鲍左答道。 黄睛儿翻着白眼,道:“汪长老是我肚里的蛔虫。”他们在汴梁也待不久,还要赶回沧州取出藏铁,打造镇海兽,所以黄睛儿出了皇宫就没回丐帮驻地,只想着多玩几天。 “哈哈,四弟莫慌,明日哥哥请假,领你在汴梁城好好玩。”赵匡胤开心笑道,他的特使之值提前完成了,殿前诸班值守的排班没他,他随时可以请到假。 “真的!多谢二哥。” 说话间,赵匡胤推开虚掩的院门,只见自家老娘还拄着门栓站在那。 赵匡胤不由将迈进院门的脚收了回来,心中不迭打鼓,怎么老娘还没走。 赵匡胤与人在家门外打斗,贺氏和孩子都很紧张,唯有杜氏镇定自若,指挥贺氏带着孩子回屋,家仆也回屋紧闭房门,她自己则杵着门栓站在院中,一来等个结果,二来看看究竟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连她一个老妇人都不放过。至于逃走,她怕刚到外面被贼人挟持,反倒连累自家儿子。 正当赵匡胤畏缩着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赵母杜氏问道:“胤儿,刚才是你与人在外打斗么?” 赵匡胤硬着头皮答道:“是孩儿,让母亲大人担心了。” 杜氏见赵匡胤安全回来,眼中早已闪过一丝喜色,只是强忍着没表现出来,儿大不由娘,何况男儿在外打拼,那会不危险! “人没事就好!”杜氏感叹道,想当年长子匡济就是在家门外被人打断四肢,打伤了内腑,至今未愈,前段时间才因匡胤结拜三弟治疗,好了许多。 想到这杜氏眼圈一红,只是她快速抹了抹眼角,问道:“这几位是?”黄睛儿一身禁军服装还好说,鲍左鲍右却是满身补丁,比乞丐还乞丐。 “这是孩儿结拜四人中的四弟黄睛儿,这两位是他下属。”赵匡胤介绍道。 结拜四人,杜氏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和赵匡胤军中结义区别开来,上次那个三弟顾磊,一出手就治好了长子的顽疾,这个四弟想来也是大本事的,否则怎么和皇帝结拜!只是这黄睛儿一脸胡须老气横秋的,怎么排到老四的。 难道是凭本事!这也不对啊,自家儿子还不知道吗?比那小道士顾磊差多了。 不管了,自家丈夫赵弘殷在军中也喜欢四处交友结拜,儿子更是如此,三教九流的,她一妇道人家也分不清。 杜氏挂着笑容赞道:“好个粗壮的…孩子。” 呵呵!黄睛儿憨憨笑着,问道:“二哥,你叫母亲大人我该叫什么?” “呃!”赵匡胤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我平时叫娘,你叫…” 黄睛儿口快接道:“我也叫娘。”说着朝着杜氏见礼,叫道:“娘。” 杜氏开始只当这黄睛儿是个憨憨,但听他那声娘叫的亲切,伸手想拍拍他的脑袋,只是黄睛儿过于高大,躬身行礼的情况下,杜氏垫脚还是够不着,仓促下忘了拿在手中的门栓,敲在黄睛儿戴着的头盔上,“咚咚”发响。 “噗嗤。”这下几人都乐了,笑作一团。 这番动静,贺氏也打开房门,带着孩子和家仆走了出来。 杜氏见状道:“老身也累了,胤儿招待好你的兄弟,先回去了。”说着叫过自己的家仆,驾车返回。 众人送走杜氏,赵匡胤又向媳妇贺氏和孩子正式介绍黄睛儿,道:“德秀,德昭,快来拜见你们四叔。”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朝黄睛儿磕了三个头,黄睛儿窘迫的在身上摸索,啥也没摸出来,好在他喜欢孩子,抱着两孩子荡起了秋千,一下化解了尴尬,说来黄睛儿正常年龄不过十六,正是好玩的年纪。 赵匡胤乐道:“四弟且坐,我去收拾一番。”接着吩咐贺氏去给众人温酒。 黄睛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开心的让两个孩子好奇的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赵匡胤提着那包裹来到书房,略微收拾了一下嘴角的血丝,点灯打开包裹,就见里面放着许多草纸,写满了字迹。 赵匡胤细细一看,写的内容自己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看着看着,捧着纸张的手不由抖了起来,这不正是自己心心恋恋,后面的功法吗? 只是记载的东西杂乱无章,需要重新整理。 赵匡胤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此刻还不是详细研究的时候。将纸张放回包裹,找了个地方收好,重新回到正堂,摆上些吃食,就食下酒。 直接一壶热酒灌下肚,身体才舒服起来。这时门外有禁军军士叫门。 说是请赵都虞候即刻进宫,皇帝召见。 赵匡胤想想也应该去皇宫了,三弟顾磊如果追杀明明,郭荣不知情况,肯定会找自己询问的,于是带上黄睛儿,快马加鞭入宫朝郭荣汇报情况。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宫内,郭荣正来回在寝宫内踱步,深夜顾磊发出警报,叮嘱大哥保护好自己,便追杀了出去。 随后虽然有情报不停的传回来,但三弟却一直未归,郭荣等的实在焦急,明明能杀死法慧,实力不在顾磊之下,高手相博胜负只在转瞬之间。 “出宫。”郭荣做出决定。 “陛下,等匡胤入宫汇报情况再决定吧!”单手拎剑站在门边的赵婉儿劝道。 “不等了,三弟既然敢追出去,证明除了那人,没有其它危险,城门方向三弟还和那人交了手,听说城墙塌了一块,朕要去看看,贼人在我京都内动手,此举定会令百姓恐慌,朕去也可稳定人心。”郭荣一边说着,一边在宫人的辅助下穿上内甲。 “那我也去,来人!给本宫披甲。”赵婉儿听郭荣说的有理,不再劝阻,只是夫妻同心,和他在一起安心些批,见郭荣似乎要阻止,忙道:“本宫还没有到披不动甲的地步。” 郭荣看着赵婉儿坚定的眼神,摇头呲牙道:“朕说不过你,不劝了。”接着让宫人给赵婉儿披甲。 寝宫内的宫人有条不紊的给两人穿衣披甲,郭荣经常出征,赵婉儿虽无内力,但私下也是剑不离身,跟着这两位,宫人们做这些也是极熟的。 穿戴妥当,点齐一队当值的龙牙卫,郭荣和赵婉儿出宫赶往城门。 赵匡胤几人来到皇宫时,正和郭荣他们错开,在宫卫的指引下,又往城门赶。 来到顾磊与明明交手的那处城门下,就见郭荣早已到达,正看着塌方的城墙朝城门官下达命令。 “立刻调动人力修缮,天降旱雷打坏了城墙,不是什么大事,汴梁城年久失修的地方很多,朕明日朝会就与群臣商量,是不是将全城都修缮开拓一番。”郭荣到这一看,城墙垮塌的地方不大,但遍布裂纹,周边百姓脸色惶恐,窃窃私语,看来要不了多久,满城都会流传有人在城内行凶,若任由流言四起,恐对治理不利,不如低调处理。 “你等安排此地百姓归家,切记让大家不要议论今夜之事,违者必罚。” “是,陛下。”几位官员答应着四下分头行动,按令执行去了。 郭荣看见过来的赵匡胤几人,招手令他们过去。 “你们怎么看?”郭荣指着墙面裂纹问道。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旁人只见遍布的裂纹,就认为交手惨烈,赵匡胤上前查看后却道:“陛下,两人此番交手未分胜负。” “嗯。”郭荣点头道:“说说你的分析。” “陛下请看,那妖僧内力阴寒,墙面残留的冰霜应该就是其所留,而那些裂纹才是三弟轰击造成的,尤其那处塌裂最重的地方。”赵匡胤侃侃而谈道。 “三哥会不会有危险?”黄睛儿也在一同查看,但他不像赵匡胤这样,能透过表象看到本质。 “应该没有,三弟从皇宫来,能在城门处追上那妖僧,速度上绝对占优,就算不敌也随时可以走,何况三弟内力生生不绝,那妖僧要是欺三弟年少,拼消耗那可就中计了。” 郭荣黄睛儿连连点头,对赵匡胤的分析极为赞同,两人因挂念顾磊安危,而不安的心也稳定了几分。 “四弟,请汪长老安排一下,让丐帮弟子留言三弟的踪迹。”郭荣想想道。黄睛儿毕竟还年少,丐帮内大事都是几位长老处理,后周境内还好,各地行政与兵站都可以上报,就怕两人打着出了后周国境,那时候官方的势力就不管用,只能使用江湖势力,而丐帮正是这方面的强者,弟子遍天下,而且不起眼。 “我这就去通知长老。”黄睛儿说着就要去,身边鲍右俏声道:“长老他们已经来了。”发生这么大事,汪铁狮他们早就得到消息,怎么会不过来。 黄睛儿左顾右盼道:“在哪?”只是黑夜里,远处没有灯火,围观的百姓又多,哪里找得到汪铁狮身影。 “属下去通知长老过来。”鲍左道。 “先不用。”郭荣发话道:“匡胤,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正好还有事与长老商量。” “是。”赵匡胤领命前去,郭荣与江湖人士见面,自然要避开旁人耳目。 且不说郭荣找汪铁狮所为何事,那边顾磊追踪明明一路出了汴梁城。 城墙上一番交手,两人对对方实力都有了几分了解,短时间难分出胜负,明明便不欲纠缠,他其实在城头略等待了一会顾磊,就是想着先试探一下,而且那里出城容易,方便他走脱。 明明现今五十多,正是武者龙精虎猛最强盛的时候,江湖上的高手也都是在这个时候,内功修为最精纯,过了这个时间,虽然有些强者因功法原因,内力修为能增长,但身体却不得不受三衰的影响,精气神都恢复不到顶峰状态,实力大打折扣。 两人交手初始,明明还不大看得起顾磊,一个小道士尔,那日竟将自己唬住,羞愧之余,愤怒出手。哪知顾磊根本不避他的寒气,没事人样轻松化解,还在最后差点被暴击,看着垮塌大块的城墙,明明心底咋舌,抽身翻过墙头,抹油远遁。 顾磊那容此贼远遁,这次放过他,不仅大仇难报,而且以后必须防范此人暗杀其它人,后患无穷! 两人边打边走,逐渐远离汴梁,开始明明还以为对方会回去保护郭荣,哪知顾磊咬住他就不放,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明明越跑越郁闷,他的寒气对顾磊不起作用,内力方面平分秋色,这还是因为他自己正处于身体的巅峰,时间一长恐怕就难说了。 正难受万分的时候,明明突然发现,每当自己靠近沿途的城镇时候,顾磊便会放松逼迫。 明明暗骂自己是个蠢才,名门正派一脉,教导弟子勿造杀孽,杀孽过多会导致修炼走火入魔,明明是少林派出身,自然也是受这类教育,但现在明明早已反出少林,而且功夫也化魔,那还会在意些许杀孽,刚才只是被逼的急了,为防止二人交手过程误伤民众,身体本能做出的决定,现在明明反应过来,不再顾忌这些规矩,专往人多的地方转,一时间顾磊也不敢逼迫过甚。 每当遇到城镇村庄,明明就躲进去恢复,顾磊也不紧逼,只是远远吊着,妖僧寒气攻击范围太大,自己虽不在乎,但控制不好,必导致百姓大量伤亡。 几次下来,顾磊也有所发现,明明的寒气渐渐略有下降,这下顾磊更不急了,他猜测这妖僧的功法还有缺陷,寒气是用外物补充的,虽不知明明随身携带了多少补充寒气的东西,但只要自己多消耗他,总有用完的一天,那时妖僧再想利用寒气大面积杀伤百姓,来危协他就不管用了。 所以每当明明离开人群定居的地方,顾磊便紧跟上去,一通猛攻,逼着明明不得不尽全力。 反之明明也再想尽办法摆脱顾磊,一开始他朝北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人群定居的地方越来越稀疏,无奈中他只得折返向西。 他也试图利用夜色来隐蔽行踪,哪知完全不管用,只要他一有动作,势必被顾磊发现。 这日,明明刚从镇子里出来,便被顾磊紧跟而上,数招过后,明明陡然发现,在自己实力下降后,对手却在加强,因为几日来,顾磊将他的武功路数都已经摸透了,这一降一升将两人实力差距拉大,明明感觉自己完全招架不住对方的攻击,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对手前面一直隐忍不出手,这会发动一定是打算在这次就拿下自己。 想到此明明打算往回跑,他怕再往前,一旦前方没有村庄,那他将丧失裹挟百姓来威胁对手的机会。 果然,明明一掉头,顾磊攻势更猛,死死卡住了回去的路线,这样一来,明明只能重新向前方边打边逃。 行至半途,明明突然脸色一白,反噬不期而来,踉跄中明明齿咬舌尖,强打精神拼命朝前奔跑,再不找到一个人多的地方,恐怕真要交代在此了。 也算天无绝人之路,转过一个山口,眼前出现一条大道,道旁有一个车队正在休息。 两人同时看见前方的车队,明明自然是狂喜,而顾磊暗道不好,早在前一个镇子,顾磊就打听清楚,镇子周边村庄极少,正是他苦苦等待的机会,哪里想到大道边会聚集一个车队。 转瞬间顾磊便下了决定,车队停靠成一溜,就算明明想裹挟车队众人的性命,也难以圈到多少人,拼着几个人的伤亡,也要将这妖僧性命留下。 两人脚下生风,眨眼就冲到车队中,妖僧明明一掌将一辆马车的车棚掀飞,车里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惊恐的声音还没发出,便被明明一手一个扣在手里。 “噗。”一口血水吐出,明明狂笑道:“再追我,他俩必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顾磊在明明抓向那两个少年时,一脚将车夫踢的远远的,才两个人质,已是很好的状况。 明明的寒气三尺之内,普通人碰之则死,一丈之外才没有杀伤力,当然这只是正常情况,若是其鱼死网破,困兽犹斗,拼死催发寒气,十丈内普通人待久了也难保性命。 所以顾磊不敢在人群聚集地,与其决战。现在这情况,撑死也就两个人伤亡。 收回伸出貌似抢夺人质的双手,顾磊背着手,仰头蔑视道:“你也是一代绝顶高手,怎下作到以人为质的地步!” 桀桀桀,明明喘息怪笑,嘶哑道:“你要是和我一样,在生死间反复折磨,当每一次痛苦袭来,你嘶声力竭挣扎的时候,才会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那时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祖训戒规,在你眼里都会一文不值。” 顾磊略皱了皱眉,“独尊功”确如明明所说,某种意义上是一门邪功,强迫修炼者做生死突破,自己是幸运的,得“晶乳”天助,死生转换只在一瞬间,重生后又有小蛾相伴,体会不到明明的痛苦,若自己也如他那般,心志会不会发生转变,也很难说! 想到此顾磊心稍有所动摇,但马上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明明所言或许情有可原,但他所做的一切却无法饶恕,何况这种高手,以妇孺为人质,还有什么做不出,今日不除恐成后患! 妇孺!顾磊不由又皱起眉头,那少女小腹微微隆起,明显是怀孕在身,这两人看来是一对少年夫妻,自己若不顾忌他们死活,岂不是一家子两尸三命! 顾磊这一犹豫,明明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话语起到作用,他扣下两人质,也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但情急之下只能做到这效果,车队整体虽人多,但排成一线,能在仓促之间抓到几人全凭运气,他只是在其中挑了一辆外观比较阔气的马车,赌了一把。 观察着顾磊表情,明明慢慢坐下,将那女子靠在自己腿边,男子则依旧扣在手里,挡在身前,送开的手伸进坏里,握住随身携带的最后一块万年寒玉,吸收里面的寒气压制反噬。 明明的小动作自然逃不出顾磊的眼睛,但他只是默默看着并未动手,真要下定决心,无异于自己害了这一家性命,他不想刺激到明明,这妖僧正经受功法的反噬,神志不清,手指动一动,那少年就没命了。 靠在明明腿边的那个女子慢慢苏醒,睁眼久看见自己丈夫还被贼人扣在手里,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 半晌她渐渐镇定下来,看了看站在马车行辕上的顾磊,又掉头看了看明明,鼓起勇气,狠狠道:“和尚,道士,我们都是官家人,你们打架,不要伤到我家夫君…和我。” 顾磊无视了她的话,心里却暗赞这小女子的勇气和对爱情的坚贞,首先竟是考虑丈夫的安危。 明明却是嘿嘿一笑,道:“什么官家人,说来听听,看看佛爷怕不怕。” 那女子见两人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也明白这二人恐怕不会在意她的身家地位,但毕竟这是她此时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于是道:“家父是滁州刺史尹廷勋。” 说完她悄悄看两人对反应,顾磊还是仰头看天,没有反应,那恶和尚只是瘪了瘪嘴,仿佛刺史也只是芝麻大点的官。 女子心里一凉,若父亲官位都无法令他们顾忌,那夫家父兄虽是官大些,但恐怕也无法震慑到这等穷凶极恶之徒。 明明戏蔑的看了看她,好像在等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那女子想了想,暗啐了自己一口,这等恶人自然不怕父亲那样的文官,但夫家父兄都是在武将出身,肩负有捕凶辑盗的职责,可能 对其还有几分威慑。 “我公爹是龙捷左厢都指挥使赵弘殷,他可是武将,你们这样的恶人一抓一串。”说着她还试图比划了一下,好像这样能有用似的。 顾磊眼珠一缩,暗道不好,这么说来,这少年是二哥赵匡胤的弟弟,自己岂非更要投鼠忌器了。 还好他眼睛望天,明明没有注意要他的表情变化,而且也不知道赵弘殷何许人也。 顾磊心想:小女子可千万别将二哥的名字说出来,那样明明手中人质可就奇货可居了。 只是他也没办法,那小女子就在明明脚边,自己一动就会引起这厮的怀疑。 就在这时明明笑道:“再换再换,还有没有更大的官了?”他这时候倒是希望这女子能说出更大的官来,这样手中人质才份量更重,毕竟那些顾磊才会更顾忌。 顾磊不由心提到嗓子眼,好在赵家真没什么人比这官还大了,那女子闷闷不语,没再将其它人当砝码搬出来。 “好了,你也是一代宗师,拿人作质也罢,何苦为难一个小女子!”顾磊故意讥讽道:“你应该恢复好了吧!人想杀就杀,想走就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嘿嘿。”明明先自嘲一笑,接着狐疑道:“你真不在乎这小子的性命?”说完提了提手中的少年。 “在乎他做甚?我又不认识他!”顾磊佯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着就要动手。 “等等!”见两人要动手,那女子急道:“你们不怕官,天子你们也不怕么?” “天子!”明明一愣,莫非这两人还能和天子攀上关系不成! 顾磊却知不能再等了,一手抓向明明面门,悄悄一指真气点向女子“哑”穴。 可那明明实在太精明,提着少年挡在身前,另一手拖着女子朝后。 顾磊不欲伤到少年,无奈抽手,那真气却没能及时撤回,好巧不巧点在女子小腹上。 女子“哎呀!”一声,下身见了红。这时那少年也苏醒过来,听到女子叫声,可却看不到女子的状况,激动叫道:“媚娘,你怎么了?” 这会少年抬起了头,顾磊见之不由一愣,像,太像了!而且年纪也差不离,十五六岁的样子,看来那天赵府的时候,自己理解岔了,这孩子这么小就成亲,眼看要当爹了。 “把人留下,我放你走。”顾磊断然道。 桀桀桀,明明怪笑起来,顾磊畏手畏脚,他看在眼里却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知道手中人质的重要。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差点被你唬过去!”明明丢开那女子,根本不在乎那女子死活了,拿住手上这张筹码才是关键。 那女子爬在地上,痛苦的说道:“我家夫君…兄长是天下亲卫,你伤到他,天子也不会饶你。” “哦!是谁?”明明好奇道,郭荣也不在他眼里,如果不是在汴梁碰到赵匡胤,他就是打算刺杀郭荣的。 “虎捷都虞候赵匡胤。”少年平静说道:“媚娘,别乱动,我不用你管。” 哦吼吼,明明一阵狂笑,没想到运气那么好,竟抓到赵匡胤的亲兄弟,那顾磊必定顾忌万分,难怪肯放自己走。 顾磊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体,查看这小女子的伤势。 还好!明明顾忌人质,没有动用寒气,但这小女子有身孕,受惊后胎位有些不稳,有小产的迹象。 “你是谁?”少年问道:“他又是谁?”少年虽然有些不安,但神色还算镇定,先前眼前一黑就被制了,他想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 “你家娘子没事。”顾磊安慰道:“我是你二哥的结拜兄弟,那个妖僧是你二哥的敌人,我从汴梁一路追杀他于此。” “二哥的…结拜兄弟!追杀…”少年看着顾磊,给了一个明白的眼神,不再追问。 笑够了的明明晃了晃手上的少年,问道:“小子,你叫什么?” “赵匡义。”少年的回答道。 “匡济,匡义。”明明满意的点头,对顾磊道:“你放我走,我不伤他性命,将他放在三十里外。” “五里。”顾磊讨价道。 “十里,不能再少了!”明明强硬道。 “行。”顾磊点头同意,冷冷道:“你若伤到他,我必杀你,无论天涯海角。” “哼。”明明很不爽,但他打不过顾磊,也只能认了。 擦了擦鼻子,明明拎着赵匡义一溜烟跑了。 “夫君…”那小女子慌忙中惊呼。 “且安心,我会救他回来的。”顾磊说着,招呼远远观望的车队其它人。 “拿这腰牌在沿途随便那个兵站,都可以让他们护送你们入京。”顾磊找来车队主事,吩咐他拿着自己的腰牌前去报信,郭荣征伐后蜀,汴梁到洛阳的路上都设有兵站。 这会顾磊也搞清楚了,这赵匡胤弟弟为何出现在这里。 原来赵匡胤出皇差时,路过洛阳曾通知自家弟弟准备搬家,哪知回来就忘了,这赵匡义左等右等不见兄长来接自己,又听说沿途大军开拔,一路上安全的很,就加了个去汴梁的商队,自己带着新婚的娘子上路了。 “还有,你们给这位小娘子请一个稳婆,沿路照顾,送她去她吩咐的地方。”顾磊交代主事道。 “明白,小的明白的,请道爷…将军放心。”那主事知道好歹,连连请顾磊放心,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顾磊,那腰牌上写着“牙门将”三个字,他也不知是个什么官,但听顾磊口气,可以命令沿途兵站,还可以调兵护送,可见小不了。 说来顾磊官职还是司天监判官,但他又负责郭荣安全,是近卫牙门卫的头,所以管事的人给他的腰牌就刻上“牙门将”三字,遵循三国赵子龙“牙门将军”的例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代了事项,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一路对方速度如何,两人心中有数,差不多明明也跑出十里之外了。 循着明明离开的方向,顾磊追出十里,果然这厮不守信用,顾磊的感知里没有赵匡义的位置。 顾磊倒是没觉得被骗,先前讨价还价时,就知道这妖僧不可信,肯定不会放弃赵匡义这个大筹码。疑惑的是明明逃跑的方向,竟然真的一路向西去了。 再往西就是洛阳城了,莫非这厮想借人多,躲避他的追踪? 按下心中疑问,顾磊搜寻着明明留下的踪迹。明明先前虽然控制住了身体的反噬,但却控制不住身体寒气的流失,很微弱,但在顾磊眼里却异常扎眼!何况那厮带着一个人,跑那么快,现在不过九月间,天气很炎热,那丝丝寒气残留,都指明了这厮经过的地方。 真进城了!莫非这厮真以为能利用人员流动,迷惑自己的方向! 来到一座宅子前,门上的牌匾上写着“赵府”二字,看来是二哥家的老宅,顾磊躲开留守的门房,在里面一间屋内看到了大量寒气残留,看来明明在这短暂停留过,估摸是略做调息,应该是那种能补充寒气的东西用完了,不得不做停留。 不过这厮倒是会找地方,二哥家老宅基本没什么人了,是个躲避追踪的好地方。只是他应该预料不到,顾磊会根据他的寒气来找他,若是往常官府或者江湖普通手段,可能都被他骗过去了。 这地方应该是逼问赵匡义得来的,这孩子,唉!顾磊隐约已经猜到真相,真是难为大嫂,死活不肯告诉自己小森下落,原来是当做亲弟弟养了,只是其中缘由,顾磊猜不透。 估摸当年赵婉儿第一眼看见小森,就当做自家亲弟弟,所以才会怜悯他们带他们过河,只是后面阴差阳错,小森中毒自己也被二师父带走,但小森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个哥哥了! 一边想着一边在宅子里逛了一圈,找到一些二哥和小森他们小时候的玩具,顾磊摸着那些已经包浆的玩具,发出会心的微笑。 他已经完全不怪大嫂赵婉儿了,没她估计两兄弟不会像现在这样,或许还会死于半路,所以,至于大嫂这么做的原因,回去一问便知。 收拾了心中情怀,顾磊重新出发,明明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反噬发作不是那么好压制的,唯一担心就是小森貌似没什么功夫,也就比普通人强点,和明明待久了,恐怕受不住寒气侵袭。 这方向越走越西了,顾磊倒不是担心追岔了方向,这世上没有两个明明,寒气做不了假,只是这方向一直朝西,说明妖僧根本没有回老巢的意思。 不仅是顾磊,就连法慧生前也断定明明应该是在极北之地修炼,并且找到压制反噬的方法的,而现在明明却一直朝着西边跑,一来可能是为了迷惑顾磊,如果不是顾磊能分辨落点的寒气,可能就真的成功了,二来明明也可能在某处准备了大量那种补充寒气的东西,明明回到中原时间不短了,不可能每次和人动手后,都返回极北之地补充吧! 判断了明明的意图,顾磊不再耽搁,加速追踪,眼看就要到长安了,顾磊认为明明不会简单到故技重施时,发现踪迹折向南,进入了秦岭山脉。 爬过几座山头,一座山巅白雪皑皑的山峰出现眼前,顾磊暗道不好,明明还是发现自己的追踪方法了。 终南太白,六月积雪。 这是顾磊记忆中,关于秦岭地理环境的一段记述。童年二叔的教导的知识中,有的淡忘了,有的还依稀记得,此时突然冒出脑海,令顾磊明白明明的算盘。 果然追踪到太白峰顶,皑皑白雪淡化了寒气的踪迹,逐渐细不可闻,在一块巨石后,彻底失去了方向。 绕着山巅雪线一周,顾磊依旧没有发现明明是从何处下山离开的。 索性来到山巅最高处,四下望去,只余寒风缭绕,四面空寂,哪有明明踪迹! 定了定神,顾磊思索道:以明明带着小森的速度,自己并未慢多少,到了这里,他确实可以利用积雪躲开自己的追踪,但并不能离开太远。 那么,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 想到此,顾磊来到一开始失去踪迹的地方,沿原路返回,果然在一处山涧位置发现不对。 九月间烈日当空,太白峰顶是因为峰顶高度而积雪不化,而这山涧却是雾气缭绕,说明下面冷热相交,才会有日照雾气不散的情况。 好你个明明,果真在此藏匿着一处大量寒气补充物的囤积之所,那东西散出的寒气,与周边的环境不符,日照下也依然雾气笼罩。 下方环境不明,但顾磊丝毫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从上面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很快落入迷雾之中,别人可能景物难辨,顾磊却是目光炯炯,在山壁的岩石上借力轻点,轻飘飘的落在涧底大石上。 涧底水流不合常理的低温,说明此处有一个寒气的宣泄口,明明百密一疏,他绝对不是从此处下来的,而且他封闭了入口,寒气就只能从这冒了出来。 明明遇到他也算倒霉,别人或许头疼这种秘密水道,他却是可以轻松应对。 将道袍脱下,塞入怀里,顾磊不由怀念起三师父的蛇蜕,水火不侵,做包裹最好了,也不知道汪长老的朋友制作的甲进展如何,能不能给自己留下一块。 “噗。”的一声,顾磊鱼跃入水,循着寒气冒出的方向游去。 很快就发现一个人头大的窟窿,森森往外冒寒气。 顾磊试了试,头可以钻进去,身体也就可以。身边有个黄睛儿,顾磊怎会不摆弄他,模拟其身体自创了一个小术,能软化骨骼,将身体可以缩成一小团。 钻进去后石洞逐渐变大,但还是不足一人通过,想前进只能蛇行,想来这也是明明没有封堵的原因。 越往里面寒气越盛,石头壁上结满了冰霜。再往前就是一个洞室,顾磊凑在口子看了看,没人,但摆着几具棺材,不知道是原本有的,还是明明运进来的。 顾磊进到洞室,查看了那些棺材,打开一具,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玉石,顾磊伸手一摸,果然冰寒刺骨。 棺材内壁用丝棉内衬隔绝寒气,所以从外面察觉不出里面的东西,这估计就是明明能将它们运进境内的原因。 顾磊拿起一块,细细打量了一番,重新放了回去,这东西对明明有用,对他则没用,倒是夏天解暑的好东西,屋子里摆上一小块,满室凉爽。 不过这些玉石斑驳杂存,不像精品,量大打造个寒室练功还行,明明随身携带的,绝不是这玩意,应该还有更好的。 棺材里一缕缕比较精纯的寒气,仿佛受人指引,自动朝着一个方向飘。 顾磊顺着寒气飘向走去,在另一个洞室中发现一大给冰坨子,明明正盘坐在内,惊愕不已的看着到来的顾磊。 顾磊环顾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小森的踪迹。 “人在哪?”顾磊问道。 明明咬牙不应声,顾磊一掌拍在身边堆砌的玉石上,刚刚还整齐堆放的玉石变成粉末,大量寒气四溢,顾磊挥袖一卷,将整个洞室内的寒气卷了出去。 明明依旧不答,顾磊再次扬起了手。 “等…一等。” 顾磊手掌离玉石一指距离停住,冷冷看着开口求饶的明明。 “我可以告诉你那小子在哪,但你要放我走。” 顾磊摇了摇头。 “那你要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死追我不放?”明明有些憋屈道,就算他想刺杀郭荣,并且出手差点伤到顾磊的义兄义弟,但他可没得罪顾磊,他实在想不通顾磊为何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你不认识我?”顾磊疑惑道,明明设下覆灭巫山派的计划,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明明仔细看他一会,摇头道:“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巫山派巫蟒是我师父。”顾磊见他不似作伪,挑明道。 “你也是巫山弟子,怎么可能?”明明惊讶万分,顾磊年龄倒是不大,和他交手内力却不输他,他怎么也想不通,同样是修炼“独尊功”,他们那一辈四人除了柴英,其余三人都是反噬重重,自己独辟蹊径总算能压制反噬了,现在一个二代弟子不仅功力不输他,而且功法的缺陷在他身上毫无展现,他一直当顾磊是道门特意培养的,此时知道顾磊来历,心中一股闷气无处宣泄,本在修炼关键时刻,“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冰面上,顿时殷红一片。 “小贱人,一直在欺骗我,不得好死。”明明恨恨咒道。 “你说的是谁?”顾磊心里隐隐有个目标,只等明明证实。 “花飘飘,她应该算是你的师姐还是师妹。”明明恨意不减,因为要压制反噬,他大部分时间只能躲在极北之地,在将内奸安排进巫山派后,一直只能遥控指挥,他从没想到那个那么小的人儿,会背叛他,敢背叛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花师妹。”明明的话应证了顾磊的猜测,想起当时的情景,顾磊右臂还隐隐作痛,他当时自断了右手经脉,才保住了花飘飘的性命,现在不知道是对是错。 不过这也解释了,当年山上那些蹊跷之事的原因:后蜀大军突入巫山脚下却没有警报,是谁下药迷晕了小龙师父,法慧因此直捣黄龙,大师父在没有小龙师父相助的情况下,不得不采取两败俱伤的办法,逼退了法慧。 现在这些都是不重要了,他已经代师收走了花飘飘的内力,只因师兄妹的情谊才饶她性命,虽然那个行为的后果很惨,但顾磊心里没有后悔。 往事如云烟,如今真正的仇人在侧。 “哗啦!”刀劈而下。 冰渣四溅,明明额头一道血线,鲜血渗出,还没成滴,就被寒气冻成冰珠。 鲜红的冰珠,折射绚丽的光线,令明明有些眼晕,心里却暗自庆幸,赌对了! 刀尖停在明明额头前,吞吐的刀气划破肌肤。 “他在哪?”顾磊问道。 “我后来没见过她,按约定她只需为我做到那件事,我就放过她全家性命。”明明急忙解释,他还当顾磊纠结在师门仇恨之中。 “我说的是你发的抓的那个少年。”顾磊不动声色道。 明明一愣,恍然赵匡义是赵匡胤的弟弟,没想到顾磊放过自己,是因为半路抓的那个小子。“那小子被我丢在外面了,这里寒气太盛,我怕他冻死,不好…”明明喏喏说道。 “不好威胁我吧!”顾磊想到,任你妖僧奸似鬼,也想不到那是自己亲弟弟。 “带我去!”顾磊收刀归鞘,咫尺之间,取其性命易如翻掌。 “老衲,贫僧无法行动,道友能否稍待片刻。”明明眼睛一转,和顾磊讲起条件。 就知道你不会老实!顾磊暗附:若是不许,这厮绝不会交代小森下落,但也不能放任其复原。 “半柱香。”顾磊语气没给明明转圜的余地。 明明点头,闭目打坐,竟将一刀之距的顾磊,视若无物。身陷绝境,依旧没放弃,哪怕一丝机会。 顾磊心中暗凛,彼辈高手无不血雨腥风一生,心志坚定之徒,自己与其相比,得天之幸!机缘巧合下,过了那凡夫俗子望之无过的关卡,但不代表能处处占优,心性修炼差之远矣! 易地处之,明明绝不会给自己半分机会,可自己能将世间情爱抛弃不顾吗?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放不下与小森的同胞之情,也断不了和周宪的男女之爱,甚至背弃不了对郭荣等的结拜之义,于其而言,这些都是世间美好的东西,不是说放就放,说断就断的,若是舍弃了这些挂念,他是谁?他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明明很守时,睁开眼睛,下了那座整块玉石打造的石床,在顾磊的监视下,离开了那个洞室。 两人一前一后,明明一直很老实,在前面引路,洞内光线很暗,但几天的纠缠,明明知道顾磊能夜视,所以也没有搞小动作的心思。 顾磊也时刻关注着明明的动作,这山洞不像人为开凿,弯弯曲曲的,也不知道明明是怎么选其作为巢穴的。 “那少年倒是与道友有几分相似,若不是我确认了几次,他叫赵匡义,贫僧只会当你俩是亲兄弟。”明明边走边试探道。 “休要胡言。”顾磊喝斥道,也没多做解释,多说多错,妖僧太过奸诈,稍露口风就很容易被抓住把柄,任他瞎猜好了。 “呵呵。”明明突然诡异一笑,停下转身,对着顾磊道:“贫僧为解身体之忧,也算博览众书,还略通解面之术。” “解面?”顾磊有不好的预感。 “是也。”明明微笑着解释:“就是通过面相观人传承。”说着明明趁顾磊愣神,双足一蹲越起,双掌平推,寒气向顾磊扫来。 千防万防,还中了这妖僧圈套,顾磊笃定明明猜不透两兄弟的关系,却不料明明竟习得秘术,可以通过面相、耳鼻等像形判断两者关系。 而且明明用话术,一步步引诱顾磊,最后点出真相,令其分神那刹那,发动反扑。 明白过来得顾磊愠怒出手,左手挥袖横扫,右手抽刀直劈,人随刀势,朝着明明站立的方向扑过去。 不料却扑来一个空! 原来明明做着一切,都是假的动作,只为创造一个逃跑的机会,根本没有和顾磊纠缠的心思。 他双足一顿,没有扑向顾磊,而是将自己整个人,砸进了地面。 那一整块地面直接塌陷,顾磊在明明头顶掠过,一个折返,不加思索也紧随跃下。 地下漆黑幽深,顾磊心神紧锁前方的明明,丝毫不顾及周边的环境,不能再让这妖僧从自己的感知中逃脱,那样在这陌生环境中,不仅救人无望,自己说不定还得着其道。 “唰。”凭感觉,顾磊朝前方劈出一刀,只听“哗啦”声响成一片,貌似没劈中。 顾磊刚从碎石经过,明明从碎石堆中破出,一爪抓向顾磊后背。 顾磊嘴角含笑,刚才那一刀就是故意劈在明明前方,就是为了引诱他借机攻击自己,果然这厮上当。 顾磊假装不知他藏在碎石堆中,当那爪快抓到自己使,使出一招“神龙摆尾”,轻松破掉了明明的偷袭,爪掌相交,明明怪叫后退。 旧疾未复,又添新伤,明明强忍喉头腥气,将鲜血咽下。心头暗骂自己没沉住气,这小道士奸滑似鬼,实力又高自己一线,绝非易与之辈,先前好不容易才利用所知锁学,造成的优势,反手便被其破去。 不敢再与顾磊交手,明明只是利用这里熟悉的环境,和顾磊兜兜转转。 “桀桀,呢和那小子真没关系吗?”明明咧着嘴叫道:“没关系你肯不顾一切跳下来!” “咳咳…老衲解面…绝不会错!”明明边跑边说,可刚才那掌已伤到肺腑,说话有些漏风,还伴随着咳嗽。 “真又如何!杀了你谁知道?”冷冷的声音在石壁的撞击下,从四面回荡而来。 随声音而来的还有顾磊再一次凶猛的攻击,明明勉力抵挡几招,一口鲜血再也咽不下,“噗”的喷吐当空。 顾磊交错步伐,后退让开污血,看着困兽犹斗的明明。 此时明明已满脸血污,胸膛剧烈起伏,强撑着的双腿都开始不住打颤。 “告诉我他在哪,我不杀你。”顾磊权衡再三,出言道:“回极北之地去吧!我给你一个交代后事的机会,三年后我再去杀你。” “此言当真!”明明不敢置信,顾磊会对杀师灭派之仇放下,三年后自己定能将功法缺陷弥补,那时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你也挡不住我杀你!我劝你还是找几个弟子,将你那寒功传下去,你能另辟蹊径开创一门功夫,殊为不易。”顾磊自信道,临了不忘劝明明认命。 “哼!”明明依旧虎倒不散架,双腿筛糠却要挺直腰,仰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谈好条件,明明搬动机关,一道石门应声而开,外面隐隐绰绰还是一个洞室,不过比这里开凿的完整,墙上插着火把,顾磊点燃仔细一看,原先那个洞室应该是没完工,许多石柱还耸立着,空间比现在这个大,现在的这个大体完工,应该是作为墓室使用的。 也许正因明明发力踏蹬,塌陷的地方,所以刚才那个洞室被放弃,明明想利用那道石门阻碍他,获得逃跑的时间。 万幸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假若慢上几分,明明就能成功逃脱。 又过了一条甬道,明明指着一个机关道:“打开机关,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顾磊点头示意由她来开。机关没有问题,阳光随着墓门的打开,直射进来,两人眯了眯眼,走了出去。 明明指了指门边的草丛,顾磊会意在草丛中找到了被点穴的赵匡义。 没有为他先解穴,顾磊先检查了一番,不由皱起了眉。 “这小子不老实,用小刀子捅我,老…贫僧只是给他一个教训。”明明见状解释道,路上赵匡义突然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试图偷袭他,勇气可嘉,只是赵匡义那点功夫不够看,不但没成功,还被明明给卸了脚踝。 顾磊没有说话,默默给小森接了骨,本应再用真气治疗一下,想想没有继续,只是解了穴。 赵匡义“嗯呀”一下清醒,猛地惊坐起,怒视顾磊身后的明明。 顾磊扶着他的双臂,安慰道:“别怕,他再不会伤到你了。” 赵匡义半晌才回归神来,松开紧拽的顾磊衣襟的双手,羞涩的对顾磊笑笑,低头缩在顾磊身后。 “你可以走了。”确认小森一切无恙后,顾磊对明明说道。 明明郑重看着顾磊回道:“我等你。” 说罢,腾身而去。远远飘来一句话:“莫食言,否则老衲会再回来的。” 顾磊看着明明远去的方向,默然无语,纵虎归山,不知是对还是错!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身后传来赵匡义感谢的声音,顾磊回头看见他正规规矩矩深躬施礼,活脱脱一个小学究。 顾磊哑然失笑,暗道自己那个顽皮小弟,怎么被调教得这般形象了。 “不用客气,我们也走吧!”顾磊强忍相认的冲动,刚才借检查机会,顾磊扒开这小子裤子,看见了屁股上的疤痕,故作平淡道。 “哎呦!”赵匡义脚踝扭伤,顾磊故意没给他治好,站着已是不易,想走那是不可能,一动痛得叫出声。 “能走吗?”见赵匡义摇头,顾磊俯下身体,道:“来,我背着你。” “快,下山路陡峭,你这小书生,腿好也不定能下去。” 赵匡义想想是这个理,无奈趴到顾磊背上。顾磊背起瘸了一条腿的赵匡义下山,赵匡义一开始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问道:“道长…” “叫我哥哥。”顾磊一时嘴快,马上补救解释道:“我和你二哥结拜,又长你许多,叫我哥哥没错,不用太生分。” “哥,哥…” “哎!”顾磊愉快答应着。 “哥哥,你为什么…” “哎!”顾磊美滋滋又应了一下,找到小森的喜悦,完全填满了他的心绪,就连下山的脚步都慢了许多,赵匡义腿伤只需真气疏通即可,为了不创造这个机会,才没有施展。 “你别打岔呀!我都没问完,你就哎个不停!”赵匡义埋怨道,他不知二哥结拜的兄长啥毛病,但别人冒死救他总没错,而且确实大过自己,也没占什么便宜。 “哥哥为什么一定救我?”赵匡义快速将问题问出。 “哎…这说来话长了。”顾磊答道:“你只用知道我必须救你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说着顾磊反手拍了拍脑袋,赵匡义一愣,不明所以顺口答道:“哦!” 这动作和回答都像极了,当年自己背着小森一路逃难的样子。 顾磊不由驻足,观察了一会,毅然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嗯,哥哥,回去是向东,我们为什么还朝西走?”赵匡义疑惑问道,难道还要去追杀那妖僧吗?说实话赵匡义现在只想回家,媚娘怀有身孕,她进门就没见过父母,就算到家也肯定不自在,而自己又不能陪在她身边。 “我们去见个人。”顾磊答道,这里离大散关很近,顾磊迫切想知道那个人的想法,弟弟他已经找到了,他还是以前那个决定吗? 顾磊觉得还是应该先征求他的意见,毕竟揭露小森的身份会影响到许多人。 “累了就在哥哥背上睡一会,哥哥脚快,一会你醒了差不多就到了。”顾磊说道,长安到大散关的距离,自己脚程最多个吧时辰。 “哦!”赵匡义答应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他确实累够呛,一直提心吊胆的,他行刺不成,反被恶僧教训了一顿,那恶僧说不杀他,是为了找二哥赵匡胤换东西,换不成就带他去极北之地,与他做个小和尚。 待到再次被顾磊推醒时,天色已暗。 “你在这等一会,哥哥要先去见个人,和他先说一声。”顾磊交代道, “哥哥,这是哪里?”赵匡义问道,看样子是个山顶,但却是背风处,只听风声呼啸,身体却不冷,远处山峦起伏,隐约一线火光。 “大散关。”顾磊答道。 “哎,哥哥。”见顾磊就要离开,赵匡义急忙唤道,四下漆黑一片,他还是有些不安。 “不用怕,四周猛兽都被我赶跑了,我去去就回。”顾磊安慰道:“本想生堆火,但这里是关内防线,生火会引来探马查询,你小心些不会有事。” 说着脱下外袍披再赵匡义身上。 “待好,别乱跑。”顾磊拍拍他的头,亲昵道。 “嗯。”赵匡义乖乖点头,心里却是好奇为何自己要这般听话,好像这是应该的。 先前在顾磊背上睡了一觉,就觉奇怪,那种感觉很是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何时何地经历过。 看着顾磊的身影隐入夜色,赵匡义裹紧那件道袍,蹲缩在角落里,心想还是哥哥的背上温暖又安心。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自然而然没有丝毫突兀。或许自己也渴望哥哥那样的,兄长的照拂吧!赵匡义想道:大哥赵匡济是个病秧子,两人见面,大哥最多问问自己的学业如何,基本没有多的交流。大姐是家里的禁忌,记忆中将自己带回家后,就再也没见过,照顾自己的小荷包姐姐,私下和自己提到还被母亲亲自处罚了;二哥赵匡胤的交集也很少,这次也只派了个亲随过来通知搬家,最后还失约了,在家里,自己更像长子,带着弟弟妹妹。 “赵匡义,打起精神来!”赵匡义默默为自己打气,十五六岁的少年初出茅庐,又突遭劫难,难免有些彷徨失落。至于对顾磊那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赵匡义将其归咎于从小缺乏长兄长姐的关爱,现在突然享受被照顾的感觉,有些沉醉其中罢了。 正胡思乱想间,顾磊身披星光归来,赵匡义高兴的要打招呼。 就见顾磊沉着脸,闷闷说了声:“走。” 说着把赵匡义捞到背上,埋头赶路。 一夜无话,赵匡义见顾磊心情不好,也不敢找话题,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醒来时,眼见东方翻了鱼肚皮,肚子里“咕咕”叫起,赵匡义才怯生生说道:“哥哥,我饿了。” “哦!”顾磊一拍脑袋,道歉道:“对不起,哥哥忘了,真该死,我这就找个市集。” 顾磊与韩通的见面,自然是极不愉快的,所以顾磊黑着脸赶了一夜路,要不是背上小森提起,他自己根本想不起还要吃饭这回事。 加快了脚步,路上的石子土块飞溅。 清晨间薄雾缭绕,远方隐约是个集镇。 “哥哥累不累。”赵匡义问道。 “不累。” “我下来走走吧!脚好很多了。”赵匡义提议道。 “没事,前面就到了。”顾磊那会不知他脚不疼了,在前面赵匡义睡着那会,顾磊就悄悄为他将伤治好了。 顾磊放慢脚步,暗骂自己糊涂,找到小森后,好多话都没有说,只是昨夜在韩通那吃了一肚子气,气糊涂了,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正寻思该如何开口时,就听赵匡义问道:“哥哥是被长辈训了吧!” “你怎么知道?”顾磊诧异道。 “咯咯咯。”赵匡义开心笑起来,笑声里还带着少年变音后的青涩。“我每次被长辈训,也和哥哥一样,只能生闷气,但长辈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很快就不气了。” “是吗?”顾磊笑着道:“你这么一说,哥哥好像也不气了。” “是吧!”赵匡义得意道:“我就说我们很像。” 怎能不像?我们是亲兄弟,顾磊暗暗想道。 “那个,赵家翁,赵家母很严厉吗?”顾磊迟疑问道,赵弘殷和杜氏他都见过,感觉蛮慈祥的。 “啊!”赵匡义解释道:“不是家父家母,是夫子啦!” “夫子?” “嗯。杜夫子教学的时候可严厉了,可惜哥哥不认识。” “杜夫子。”顾磊记起来了。问道:“杜夫子还好吗?” “杜师年头过世了。”赵匡义声音低落。 “节哀。”顾磊低声宽慰道,自己心情也低落起来,可惜不能亲自拜谢夫子救命之恩了,当年若无他的指点,赵婉儿那会去找二师父巫蛟求得解药,不说今日的重逢,早已是白骨两堆。 “谢谢。”赵匡义将下巴磕在顾磊后脖骨上,两颗泪珠顺脸颊而下,被迎面的风吹干。 杜夫子的离世,赵匡义心里是极伤心的,但他从未人前表露,也未与人述说过,今日不知怎的,情感突然迸发。 “哥哥,…” “嗯。” “杜师将他的衣钵传给我了。”赵匡义吐露道,这些事他家里人都没说过。 “是吗!都有什么?”顾磊顺着他的话问道。 “大部分是学问,还有些其它的。”赵匡义不知道该不该说,可似乎不吐不快。“可惜我学的不好,杜师教的许多东西我还不明白,我怕辜负杜师的期望。” “学问的事,哥哥也不懂,但哥哥想杜夫子能将衣钵传给你,是看重你未来,有些东西年龄到了,自然就懂了。”顾磊斟酌着安慰道,自己这哥哥貌似不合格,许多东西他也不懂,能给小森讲的道理不多。 “谢谢哥哥,我好多了。”赵匡义指着眼前的集镇,扭捏道:“哥哥把我放下来吧!好多人。” 顾磊哈哈大笑,小森长大了,自己不能再将他当小孩,他会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道路。 自己也不能太晚自私,就像韩通那老头说的那样:小森的身份牵扯太多,如果挑明,许多人都难自处。 “你把他带来,想过我西南节帅的身份吗?我怎么向你那皇帝大哥解释我这冒名顶替的事?你那皇后大嫂怎么面对他父母?如何解释当年幼子已死?” “多大个人了,啥事不想,就为你那点小心思,非要把一切都挑明吗?你“定”字脉不要了,你不想干,就把令牌交出来!” “现在你什么身份,就敢擅闯我节帅大帐!” “没有令牌!就给我滚出去!” “皇帝亲卫?我这是节帅大账,信不信我斩了你!” “武功天下第一了不起!你敢打你老子不成?” 想起昨夜被韩通一顿丑骂,顾磊还是愤愤不平,但老头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走,哥哥带你吃好吃的。”顾磊放下赵匡义,牵起他的手,朝镇子里走。 热闹的叫卖声传来,伴随食物的香气,早已饥肠辘辘的赵匡义那还忍得住,欢快的迈步跟随。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几日赵婉儿总是心神不宁,镜中人影黛眉轻皱,梳妆的宫女动作都轻柔慢上了几分,生怕惹得皇后生气。 好一会还要没梳好,出神中的赵婉儿感觉发丝一紧,眉毛一挑,刚要训斥一句,却发现身后站着的人,一身正黄龙袍,这才知道不知何时,郭荣竟换下了梳妆的宫女。 “陛下,怎敢误了您上朝,我自己来。”赵婉儿赶忙请罪道。 “别动!”郭荣嘴角含笑,按住要起身的赵婉儿,戏笑道:“让那些老头们等会儿,朕要为皇后梳完,朝堂论政那如闺中画眉!” 赵婉儿只得由他,轻笑道:“本宫可不敢耽搁了皇帝正事,要不那些谏官该参我了。” “谁敢!”郭荣佯装怒道:“皇后娘娘统率后宫,母仪天下,那个言官敢造次?” “噗嗤。”赵婉儿被逗乐,发髻乱颤,索性不再让郭荣梳发,起身推着郭荣去上朝。 “婉儿,出去走走吧!朕若不是处理政务,在这里也是待不住的。”郭荣一边由着赵婉儿推着往外走,一边体贴劝道。 “皇上这是怎么了,今个总是哄着我,是不是看中那个美人了,本宫许了便是。”赵婉儿故作吃醋,不理郭荣的茬。赵婉儿自从知道顾磊追杀明明,半路撞见三弟赵匡义,就神思不属。夫妻同心,她的不安难以瞒过枕边人,虽说姐姐担心弟弟不为过,但以郭荣的细心,自己骗不过他,却也不想与他讨论此事。 小森代替玉哥儿之事,知道的极少,寥寥几个知情人中,杜夫子已经去世,如今经历当年那件事的,除了自己,就只有赵普师兄与丫环荷包,赵婉儿信任他们,荷包那丫头长大后嘴很严,也知道其中的份量,赵普师兄更是个寡言少语之人,绝不会透露其中隐情,何况他追求仕途,其恩主刘词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了,他来信想另投他处,没有自己帮其运作,在冯道走后,恐怕朝中无人能帮他。 想着赵婉儿又走神了,郭荣看后莞尔一笑,理了理娇妻发丝,微笑调侃道:“还说没事,心又不知到哪去了。” “陛下恕罪。”赵婉儿回过神来,赶忙请罪,只是看在郭荣戏笑的眼神,知道今天不说实话逃不过去,便道:“陛下日理万机,本宫有事也不敢搅扰,陛下要想知道,本宫也不隐瞒。” “本宫做错事了,想补救来着,左思右想不到好办法,陛下知道了,必须替我办妥了!”赵婉儿气鼓鼓又一脸挑衅的看着郭荣。 郭荣一乐,道:“皇后娘娘犯啥错了?这宫里谁敢处罚不成!” “不是宫里的。” “那说来听听。”郭荣可不想立马答应,赵婉儿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难得一见,尤其母仪天下之后,自己可得多戏弄戏弄她。 “陛下不应,本宫可不说,失了面子你叫本宫以后怎么见人。”赵婉儿咬牙,抵死不开口,让郭荣也没办法,身为皇帝,必须多开枝散叶,在婉儿身边的待时间自然少了,虽说赵婉儿大度,但郭荣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何况皇后六宫之主,这点颜面必须要有的。 “那好吧!朕应了。”郭荣一副拿她没法的样子说道。 赵婉儿得意的撇了郭荣一眼,然后低头小声交代:“本宫在大相国寺祈福的时候,私下应了那方丈,要扩建大相国寺,虽说后面发生了那事,原来那方丈被本宫拿下了,可本宫的承诺可说出去了,还被记录在案,陛下请回来的那个少林僧人,拿此事要挟本宫,说初来驾到,必须有所功绩,方可接任方丈,可陛下正要清理民间淫祠野寺,只会缩减寺院规模,怎可为大相国寺单独开一个口子,本宫所以头疼的很。” 赵婉儿边观察着郭荣的反应,声音越说越低,见郭荣皱起眉头,有退缩的意思,眼珠一转,拉着郭荣袖子,气鼓鼓道:“那少林僧人可是陛下请来的,陛下可不能不管!” 郭荣也没料到事情转了一圈,又落到自己身上,只能苦着脸道:“朕知道了。” 说着任由赵婉儿拉着袖子,在寝宫里踱步思索。 赵婉儿拉着他黄袍,亦步亦趋,眼睛巴巴看着。 “有了!”突然郭荣顿足喜道:“朕倒是有一人选,交他处理自然可以多方满意,可惜还不到时候,待他出征回来,再解决不迟。” “可是真的?谁这么大的本事?”赵婉儿不信,拉着黄袍不松手。 “自然是真的!韩通韩少保文武全才,朕打算将修缮开封城的事宜交给他,到时候顺便将大相国寺的扩建一并办理了,岂不美哉!”郭荣见赵婉儿一副办不好不准走到架势,赶紧合盘托出。 赵婉儿表情这才轻松下来,郭荣见机指了指她拽着的黄袍。 赵婉儿悻悻一笑,送开手,又整理了被抓的褶皱,盈盈笑道:“恭送陛下。” 郭荣一愣,见赵婉儿整个一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嘴脸。嘴角不自主抽抽,不敢再耽搁,转身出了寝宫。 赵婉儿扶槛咯咯大笑,看着郭荣落荒而逃,只是眉间阴郁未去。 坐回梳妆台前,赵婉儿淡淡吩咐道:“梳简便些,本宫要出去一趟。” “是。”宫人们纷纷准备起来。 赵弘殷赵府之外,顾磊领着赵匡义姗姗而来。 “这是我家新府邸?”赵匡义抬头看着门上匾额问道。 “嗯…是。”顾磊艰难吐出这个字,强颜一笑。 “倒是比以前的气派。”赵匡义打量着这座他家的信府邸,赞叹道。 “皇上很器重令尊。”顾磊介绍道。 “看得出来。”赵匡义回过身来,恭恭敬敬对顾磊道:“多谢哥哥搭救,一路扶持!哥哥和我一起进去吧!待我禀告父母,好重谢哥哥大恩!”赵匡义虽已成亲,却未分家,自然需要父母出面处理这等大事。 “嗯,不必了。”顾磊回绝道,只是看着小森失落的眼神,安慰道:“我出来许久,需回宫勾销皇命,来日方长,还有机会的。” “那,那好吧!”赵匡义喃喃道,有些失落不已,一路上与顾磊的感情急速升温,有些念念不舍这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哥哥。 赵府的门房也是到此新请的,原来洛阳旧宅里佣仆,基本都辞退了。门房没见过赵匡义,但见过顾磊,侍候在一旁没分清情况,只听这少年叫顾磊“哥哥”,又好像是府里的公子。 “这位是府上三公子。”顾磊见状便给门房交代。 “哎呦!仆未成见过三公子,三公子见谅!”门房连忙请罪,一边恭请赵匡义进府,旁边的小厮们也一拥而上,簇拥着赵匡义往里走。 赵匡义不自主挪动着步子,一边回头看顾磊。 顾磊微笑着朝他挥手,一直见其转入照壁,才转身离开。 不过却不是皇宫方向,而是对面的一座茶楼。 王公大臣们府邸对面的这一排茶楼,都是为了方便那些请托的小官外官,可以观察到主人在不在家,何时上门的时机最好之类,也有人常年包有雅间,派人时时盯着,将消息传给有需要的人。 赵弘殷职位权力虽不是顶流,可赵婉儿心疼父母,给找的府邸位置绝不差。 顾磊进了茶楼,直奔二楼一处雅间门外,茶楼伙计见怪不怪,没有上前迎客的意思,更没有阻拦,来这换情报的三教九流都有,一个道士也没啥好奇怪的。 顾磊在门上轻扣,里面传出一个女声:“进来。” 顾磊推门而入,门在他身后无风自关,顾磊恭敬却又不无埋怨道:“大嫂,你瞒得我好苦。” 房间内的女人正是赵婉儿,她起身走到顾磊身前,恳切道:“三弟,不是大嫂要瞒你,实在是大嫂不得已。” “大嫂叩谢三弟全了我的颜面!”说着赵婉儿就要双膝跪下,顾磊急忙双手一托,一股无形之力将赵婉儿托住,道:“大嫂使不得,折煞三弟了。” 赵婉儿跪不下去,却不作罢,凄然道:“三弟你不知道,大嫂这几日茶饭不思,直到见三弟到家门不入,才知三弟高义,请受大嫂一拜吧!” “使不得,使不得。”顾磊连声劝道:“赵姐姐,使不得!若无姐姐当年相救,小弟次生再无与小森相见之日,姐姐真要是拜,这不是折小弟的寿么!” “小弟只是想不通,赵姐姐明言便是,何苦瞒我这许久?”顾磊换了称呼,明显是论当年恩情,以此论赵婉儿倒真不好再坚持,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纠缠交织,已经道不清楚了。 赵婉儿闻言长叹,道:“早知弟弟真心意,姐姐何苦要瞒你,是姐姐多心了,总是怕这怕那,姐姐对不起你们,耽搁了你们兄弟相…” “我没认他。”顾磊实言相告。 “没认?”赵婉儿惊讶道:“这是为何?”这几日赵婉儿在城门处都安排了眼线,只要看到顾磊回城就上报,今日出宫后,刚在茶楼坐下,就接到线报,说顾磊领着一个少年进城了,赵婉儿立时惊惧起来,总担心两兄弟相认,那时一切都是瞒不住了,可看到顾磊只是将赵匡义送到在父母家前,自己又没有进去,总算是落心了几分,可他们相认没相认,实在是没底,此时听顾磊这么说,更是万分没想到。 “有人说这样就好。”顾磊来到窗前,看了看对面的赵府,转身对赵婉儿说道:“这一路我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赵匡义还是赵匡义,姐姐大可放心。” “有人?” “嗯,我父亲,我找到他了,他这么说,我现在也认可其中的道理。”顾磊郑重道。 “他,是谁?”赵婉儿思索道:“难道他早知道?否则怎能轻易接受这个结果?” 顾磊点头道:“他自然是早知道了,只是瞒着我一人,他,你也认识。” “我认识!”赵婉儿惊奇道:“不可能啊!” ““藏”字令主。” “他!”赵婉儿惊呼:“樊东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赵婉儿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神秘的“藏”字令主,樊楼东家,竟会是顾磊顾森两兄弟的父亲! 难怪!自己总觉得樊东家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甚至有种长辈的溺爱的成分,当年独自离家又心系郭荣时,看到他和发妻孩子一家人幸福美满,心灰意冷还多亏这位樊东家开解,后来又冒死将自己送出汴梁城,躲过了郭威府中的劫难。 原来那位樊东家早知道了事关小森的一切!就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的?杜夫子,赵普,好像都不是,四脉虽属一家,却也没亲密到私事相告的程度。 不过“藏”字脉的上至朝堂,下至民间三教九流都有触及,各种情报消息来源极广,其令主尤其隐秘,打了那么多次交道,赵婉儿就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但赵婉儿但凡有求,那位也从未拒绝过,因为无论是师父杜夫子还是师姐柴英口中,樊东家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现在倒是好解释了,无非是那位爱屋及乌,因为小森而有的特殊照顾。 “我想见见他。”赵婉儿说道,她上次还想请樊东家帮忙,找那个大相国寺的小沙弥来着。 “他不在汴梁。”顾磊答道。 “令尊回来时,安排我们见上一面。”赵婉儿想起自己上次也是吃了闭门羹,近年来那位樊东家一直在隐隐疏远自己,因为自己现在代表了朝堂一方,以“藏”脉的宗旨来讲并不为过,但请其子安排应该没问题。 “他的事我不管。”顾磊没好气道。 “怎么?”赵婉儿暗道这两父子看来关系不好,不过想来也是,那位为了四脉的理想,离开家乡也算抛妻弃子,何况顾磊找到他已是成年,关系自然不会亲密,只是赵婉儿却不打算放过顾磊,嫣然一笑道:“姐姐求你也不行吗?” 顾磊嘴硬心软,在赵婉儿殷切的目光下,勉强答应:“我可以和他说一声。” 这便成了,赵婉儿心情自然大好。 只是突然想起一事,赵婉儿惊呼道:“哎呦,聊了半天,姐姐差点忘了大事!” “什么大事?”顾磊好奇看来,觉得赵婉儿神态又不似什么真的大事。 只见赵婉儿从袖中取出两节细竹筒,递了过来。 顾磊接过一看,立刻认出这是之前与九江分舵联系的专用竹筒。 那时为了传信方便,顾磊在九江分舵拿了一些信鸽,用来指挥南楚的行动,回来后有几只没用完的,他留给了周宪,以备不时之需。 顾磊仔细分辨了一下竹筒上的记号,将其中一节封口捏碎,倒出一张小纸条。 打开一看,心不由酥了。 “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几时闲。”赵婉儿探头念出声,嘻嘻一笑,打趣道:“小蛾妹妹想你了。” 顾磊迥然清醒,脸色微红,急忙打开另一节飞信,前面那节信中诗句是有那种意思,记得当时自己问周宪是否准备妥当,但顾磊知道周宪不是十万火急,不会动用这条传信通道,而且连出两封。 果然倒出的纸条上写着:“我见众山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顾磊不由睛眉倒竖,他与周宪情意自不必分说,两者心心相印,何须用这么隐秘的通信方式来传递?一定是南唐方面又出了什么新的动向,就连普通的情报传递方式都来不及的程度。 难道周宪的人身自由都受限了! 这时不仅是顾磊,赵婉儿也觉出不对了,她可是将内力全都传给了周宪,而且周宪还精通那罗道人的“躲天步”,独自一人想走应该是很轻松的,这么想来,应该是李璟用其全家相要挟,周宪进退两难了。 “大嫂,这两信是何时到的?”顾磊问道。 “大概三天前吧!”赵婉儿解释道:“九江分舵见到飞鸽传书,又是连书两封,不敢怠慢,立刻派人专程送到汴梁。” “这么说至少是六七日前的事了。”顾磊分析道,从九江到汴梁,轻功高手也需三四日功夫。 “三弟,先别急,我们这就回宫找你大哥商量,看他那是不是有别的消息。”赵婉儿看顾磊着急上火,连忙劝道。 事不宜迟,两人火速回宫,见到下朝后的郭荣,将事情说出。郭荣听着也皱起眉头,愤而勃然大怒,怒骂道:“李璟这老狗,竟打的是这般算盘!” “陛下息怒,此言何解?”赵婉儿一边抚着郭荣后背,一边替顾磊问道。 郭荣平复了怒气,道:“朕今日上朝后得知,韩太保偷袭后蜀粮道得手,后蜀军队惶惶不可终日,此番与后蜀交战的目标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这与南唐有什么关系?”赵婉儿不通军略,没听出其中的弯弯绕。 “娥皇女英,李璟崇信巫蛊之术,大概觉得我们取得秦风四州,气运上升,想压我们一头。”顾磊解释道。 “呸!老不羞。”赵婉儿咒道:“小蛾妹妹的妹妹才三岁大点,难道这老匹夫一道掳了不成?” “那倒不至于。”郭荣分析道:“李璟好大喜功,背祖训征南楚,如今兼并南楚不成,眼看我们取得秦风四州,就会腾出手来,与他争江淮,总要给各方面一个交代,提振一下士气。” “不过事不宜迟!”郭荣转头对顾磊道:“三弟,你即刻南下,保护好小娥姑娘,事不可为的时候,带上她跑便是,如果李璟不识相,敢对她家人下手,他日朕带大军为你讨回公道。” “多谢大哥。”顾磊抱拳谢道:“我走之后,大哥多注意自身安全。” “放心,我会注意。”郭荣自信豪言道:“朕早有安排,很快就去会会这位南唐帝君,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这天下可容不下两个皇帝!” “大哥大嫂保重!小弟这就去也!”顾磊心飞似箭,辞别郭荣赵婉儿,立刻出宫,一路南下金陵城。 当夜,忙碌到很晚的郭荣不自主又走到了皇后寝宫外,想起娇妻越发艳丽的容颜,娇嫩的肌肤,心头一阵火热。 挥退迎上来的宫人,郭荣悄悄走近赵婉儿歇息的床榻。 赵婉儿早已入睡,郭荣退去衣物,掀开薄被,欣赏着那曼妙睡姿,食指大动,忍不住探手入怀。 入手不是想象中的温润如玉,却是一片冰凉,郭荣不由抽手,将睡梦中的赵婉儿惊醒。 “陛下,你怎么来了?”赵婉儿一脸惊羞,看着敞开的衣襟,好气又好笑。 “婉儿怎么回事?”郭荣腆着脸问道,:“你怀里揣着什么东西,这么凉!你怎么睡得着!” “哼!”赵婉儿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你管!这么晚了,还来搅扰本宫。” “嘿嘿。”郭荣讪笑道:“朕来给皇后娘娘问安,娘娘莫怪,且取出来给朕瞧瞧。” 赵婉儿瞧着他那无赖样,没有办法,只得将怀里揣着东西拿出来。 只见是一个厚布包裹着的长条,郭荣打开一看,那东西还冒着森森寒气。 “这是三弟带回来的,说是那妖僧用此修炼邪功。”赵婉儿解释道。 “妖僧用的东西,你拿它做甚!”郭荣气得将东西一扔,没羞没躁的凑向赵婉儿。 赵婉儿轻轻推开他,道:“三弟说这可是好东西,正和我用。” “怎么用?”郭荣好奇道。 “自从我将内力悉数传给小娥后,三弟可一直挂记着,想让我能重新修炼,可不知怎的,这身体就是无法积蓄内力,而且很排斥内力的产生,三弟当时没有办法,这次追杀那妖僧,倒是缴获了许多这种寒玉,三弟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赵婉儿解释着,探出身子想将那东西从捡回来。 郭荣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嬉笑道:“什么法子,说来朕参详参详。” 赵婉儿挣扎了几下,见他不放手,只得由他作弄,口中继续解释:“三弟说这寒玉自散寒气,人体为了对抗寒气,就会自动修炼内功心法抵抗,只要是心志坚韧者,长此以往必将功力大增,而我则可以让身体慢慢习惯内力的产生,说不定日后可以恢复功力。” “什么心法?不会还是那“独尊功”吧!”郭荣一惊,手上动作都停了。 “怎么会,我傻吗!明知那心法有害没有解决,还强行修炼,当然是另寻的一门适合我们女子修炼的,一开始我还对抗不了那寒气,只能选了一块小的,随身带着,三弟带回那块大些的,我命工匠做成一个枕头,好以后用。” 郭荣听闻赵婉儿没再修独尊功,心稍安,只是一想到日后要枕那寒玉入眠,又心有余悸,怨道:“三弟不当好人,自己去会心上人,却搅我夫妻好事。” “瞎说!”赵婉儿娇哼道:“三弟一片好心,总将三弟挽在身边,这次便差点出了大事,想想你三十年大志,我做皇后的也该出一份力吧!我自己的丈夫安全,本宫自己负责总行吧,何况那妖僧师父都可以修改完善,我们手握天下资源,怎么不可以!” “那倒也是,娘娘大才!”郭荣捧了一句,不甘心呢语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多给宗训多添几个弟弟妹妹吧!” “讨厌。。。” 第一百七十章 披星戴月,到江边时天色未亮,折芦渡江。 江上浓雾迷漫,了无行舟,不曾惊骇世人,只在到南岸边时,沿岸停泊的渔船中,一个渔夫的半大小子,迷迷糊糊起夜撒尿,无意中见到踏芦而来的顾磊,惊讶中不仅尿洒了一脚面,人还栽进了水里。 “噗通”水响,惊醒了一船家人,那小子江里长大,水性好,自己爬上了船,指着顾磊离去的方向,只呼刚才见到了仙人,被闹醒正火大的老爹扇了两巴掌,不敢吭声了。 身后的喧闹,顾磊无心挂耳。过了江就马上到金陵城,黎明前正是城防最松懈的时候,趁这段时间翻越城墙进城最好,他可不想惊动南唐方面的高手,惹来麻烦,耽误他救人。 出人意料,金陵城防一如既往的松懈,这和顾磊一路南下看到的情况相同,江淮一带南唐的军队都没有异常,既没有朝前线调动,也没有加固要塞和军备。 这让顾磊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大哥判断有误,南唐并无开战的意图,难道李璟真将一统天下的大梦,寄托在两个女子身上? 顾磊噬之以鼻,如此荒唐之举,那配与郭荣相较。 周府的守备主要是她家老祖培养的剑士,其中佼佼者便是周宪四叔,是个鼻孔朝天的白衣剑客,顾磊第一次见到时,被其一剑穿心,差点死掉。 后来顾磊看在周宪的面上,没有找他麻烦,那次与郭荣他们离开南唐时,南唐高手尽出,而他好像在大嫂赵婉儿手里吃了亏。 如今这位周宪四叔胡子拉碴一身酒气,四仰八叉的躺在屋顶,鼾声大作,哪里还有当日那白衣剑客的形象! 按理说,大嫂不会给他这么大的打击,后来顾磊虽未与他打照面,但每次私会周宪,都能感觉到他的剑意,完全不是这副死狗样子。 周府定是发生了变故,否则这位不会自暴自弃。 顾磊没再管他,直奔周宪的小院。 没人,顾磊再次改变地点,后山的草庐更是死寂。 一股杀意直冲胸腔,顾磊心道周宪最好没事,否则他定屠尽南唐皇室! 那条死狗估计一时半会没法清醒,顾磊掉头去了周府的主宅。 没等顾磊悄悄潜入主屋,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女子随即吩咐道:“快将老爷的药温了端来。” 随着里面卧室的油灯被点亮,顾磊索性藏在了院子大树上,原本他想将周宗或者某位受宠的小妾绑走,打听周宪的去向,却不想里面周宗貌似病了,这下顾磊倒不好立刻下手,虽说他一直不耻周家拿两个女儿博地位,但心上人的父亲重病,他不出手相救倒是罢了,还将其绑走就说不过去了。 下人很快见过温好的药端上来,周宗在服药后,气息平稳了许多。 “老爷,在睡会吧!”小妾劝道:“天才刚亮。” “不睡了。”周宗拒绝道:“老了,以后有的是时候睡,四老爷在哪?将他请来。” “哎。”小妾答应着却没有起身。 “怎么?”周宗不悦道:“不在还是又喝醉了?” “听下人们说:昨夜四老爷醉了,在屋檐上就睡下了。”小妾见周宗不高兴,只能据实答道。 “唉!”周宗叹道:“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失败一次就打击成这样!我还当他能成为宪儿的助力,现在看是不行了。” “那我令剑士去叫他。”小妾试探道。 “哼!”周宗突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家里的剑士以前是老祖,现在除了我,宪儿,四老爷,谁都不能指使,知道么!” 小妾被他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应道:“是,妾身明白了。” 周宗脸色稍缓,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家中剑士都是老祖当年用特使方式培养的,养的就是气节、气势,小事也去指使他们,这气一泄就不堪用了。可惜四弟不争气,练剑一直不能大成,剑士们没有魂,否则…” 见小妾似懂非懂,周宗微笑吩咐道:“你听着便是,切记以后不要再有这想法。” “是。”小妾应着,却是一脸惶恐,她是周宪小妹的生母,总想着母凭子贵,如今老祖已去,周宪又在宫里,老爷也眼看不行了,四老爷颓废不当用,这府里就应该是自己当家,所以才试探着问了一声,哪知周宗反应这么大,直接否了她。 “你心思单纯,所以…嗯,假如我不在了,家里外面一切都听宪儿的,你要与她交好,并把英儿扶养长大,日后进宫姐妹同心,方能护我周家几世荣华。” “诶。”小妾喏喏答应,突然反应过来连声“呸呸呸。”,道:“老爷不许这样说,不吉利。” “呵呵。”周宗倒是不在意,淡然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已经七十了,总要安排点后事,尤其内外动荡的时刻。” “老爷…”小妾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怕什么!生死由天。”周宗板起脸训斥道:“人总是要走的,所以你该要的要,不该要的千万别动心思,也就是老四废了,我才与你说这么多。” “妾身听凭老爷吩咐。”小妾乖巧说道,只是貌似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说,想问的问,趁着老夫精神尚可,就教教你。”周宗有些无奈何,没想到临了还有这么多事需要操心。 “那妾身就问啦!”小妾看周宗不似玩笑,试探着问道。 “问吧!” “妾身就是不明白,“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不是老祖的谶语,即是如此,老爷在宫里来接人的时候,为何要反对?老爷…老爷明知四老爷不如那宋齐丘,为何还让四老爷阻挡?”小妾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宗,见周宗神情未变,索性一股脑问道。 “老祖说的自然没错,但我与烈祖起于寒微,辅佐南唐二世,如今怎么也是高门大户,他李璟想不明不白要我嫁女儿,怎么也说不过去吧!要是我周宗不反驳,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周家?” “陛下如此看轻我周家,我们还要…”这小妾不由彷徨起来,到底是周女英的生母,孩子长大若依谶语,总是要嫁入皇室的,真要那样还谈什么荣华富贵! “那倒不至于,这事由宋齐丘挑起,他就是为了打老夫的脸,这厮几经沉浮,最后终能复起,皆因其是南唐的最高武力,是南唐一国个人战力的巅峰,要不是如此,老祖当年早把他赶回九华山了。” “咳咳…咳咳。”话一多,周宗不由咳嗽起来,小妾连忙端药过来,周宗抬手推开,小妾只得在他后背推抚,减轻他的痛苦。 过了一会,周宗继续说道:“老祖一心培养老四,想取代他,可惜老四一直练剑未能大成,老祖又养了这许多剑士,意图利用剑阵之力。这次宋齐丘一提宪儿这事,陛下立刻答应,这厮便立马上门抢人,陛下没有阻止,也就是想看看我周家这方案是否可行,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个考验!结果…唉!” 周宗说着一声长叹。 “那,那怎么办?那天四老爷输了,为何老爷不让剑士不一拥而上?” “呵呵,老四输的太惨了,再强的剑阵,也需要有人主导,没人主导就没有灵魂,人再多也没用。”周宗耐心解释道,不仅看在二女儿的份上,还希望这小妾能聪明些,日后莫坏了周家大计。 “四老爷平日看着很厉害呀!怎么会打不过那个宋老头呢?” 周宗一介文人,也弄不清其中道理,但依旧解释说:“大抵与我等写文章一样,总要拿出来亮亮,比较一番方知高下优劣,只怪老夫眼拙,没能提前看出老四竟如此不堪用!咳咳…” 一动气周宗又咳个不停,小妾慌忙给他喂了一汤勺药,半晌方止住。 “老爷息怒,妾身扶您躺下休息。”小妾不敢再问,生怕周宗一口气缓不过来。 周宗却不愿躺下,固执坚持半卧着。 说来这小妾不是个心思深沉的,等了一会见周宗脸色平静,还是忍不住问道:“老爷,陛下那边…” “放心,只要他还信那谶语,我周家就没事,最多多隐忍些时间。”周宗闭目,不加思索道。 顾磊在屋外大树上完整听了二人对话,知道了周宪的去向,原本见这周宗重病,还想着为其治疗,可听来听去,这未来老丈人冥顽不宁,一心利用女儿求富贵,闷声掉头就离开了周府。 南唐皇宫四面挖有河壕,引活水护宫城,金陵人称之护龙河。 这种设置对普通人与军队或许有几分作用,但在顾磊这等高来高去之辈,实属无物。 只是顾磊从周府出来,天色已经大亮,街面上已是人声鼎沸,顾磊也不好在屋檐上飞驰。 南唐承盛唐衣风,普通人穿着与盛唐时一般无二,加之佛道兼信,顾磊一身道士袍走在街上,并不引人注目。 越朝宫城走,人流越少,但顾磊此时并无意强闯,便不再深入,只是借着人群掩护,绕宫城走了一圈,观察了地形,便不再逗留,去城里寻那丐帮打听消息。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在城隍庙和城墙根下,都没有看到正经的丐帮弟子,虽说丐帮因出头帮助敌国,南唐对其进行了打击,但这么大个金陵城,一个半个丐帮弟子都没有,还是很另人奇怪的。 顾磊诧异中思索了一遍,想起汪长老曾经说过丐帮还有一条密线,秘密加入其中的都是些富豪乡绅,平时不仅参加丐帮活动,甚至不发生交集,看汪长老告诉自己时秘之又秘的态度,想来应该不会受到南唐打击。 城南伍大善人,这些心情很是烦躁,一早起来气就不顺,将几个不专心做事的丫头臭骂了一通,用过早饭,刚端上茶,听管家说有道士上门化缘,脸色顿时难看得很。 但为了维护自家“大善人”的名声,伍常安还是让下人将人带进来。 但见到仙气飘飘的顾磊走进来,伍常安不由收起小视之心,再见顾磊亮出丐帮刑堂令牌,伍常安一蹦而起,高兴冲着顾磊道:“弟子伍常安见过总坛兄弟,不知怎么称呼?” “我姓顾。”顾磊淡淡回答道,他只是背着厅中其它人给这伍大善人,亮了一下令牌,想来他应该支开下人,哪知这人反应如此毛燥。按理说这人是丐帮的暗线,不会主动暴露身份。 “顾兄弟,你总算来了。”伍常安激动之余,几乎要拥抱顾磊,只是见顾磊神情冷淡,悻悻放弃这个举动,解释道:“顾兄弟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要放弃这里的基业北上,这些仆人,都是心腹,一并带走,不打紧接下来的行动。” 顾磊反应过来,料想他应该是和丐帮总坛来人有交接,但那人并不是自己,自己除在南楚使用丐帮这个身份,其它地方还没怎么用过。 “总坛北边有什么行动?”顾磊诧异中顺口问了一句。 伍常安讪讪一笑,并不答话。 顾磊也明白他将做的事是丐帮绝密,不再多问,只是说明此行来意。 “还好兄弟先来我这里,南唐皇宫可不简单,据说里面奇门八卦布局,还种有奇花异草,各有迷幻与令人中毒的功效。”伍常安庆幸道。 “那你可知有什么方法,可以悄悄潜入,而不惊动守卫。”顾磊皱眉问道。 “这小老儿不知道,或许舵主大人知道。”说着伍常安不解道:“不应该啊,舵主交代的很清楚,说来人持总坛刑堂判官令牌,据我所知,这样的令牌独一份,不是兄弟还有谁!” “现在江南分舵的舵主是谁?”顾磊问道,自从丐帮重心北移后,加之当时焦固汪铁狮一干首脑都在南唐官面上露了脸,江南分舵的舵主一直空缺着,后面任命的是谁,顾磊还真不清楚,但貌似这人很了解自己,还笃定自己会来。 “顾兄弟跟我来。”伍常安没有直接回答顾磊的问题,而是带他来到后院,进了自家卧房。 打开一个衣橱,取出一件崭新的衣服递给顾磊,道:“兄弟你先换上,接着我再与你细说。” 顾磊早已看出这位功夫普通,也不虞他有什么其它心思,将衣服换上,大小竟刚刚好。 “哈哈哈,我就说嘛,舵主慧眼如炬,一眼相中我来执行这个任务,还提拔我做了“净衣堂”堂主。”伍常安满意的看着顾磊笑道。 顾磊一脑门雾水,丐帮总坛之下有分坛,一般总坛分坛南北分置,再之下便是分舵,分堂,两者并无大小之分,只看设立的地方,一般傍水为舵,山川平原则是堂口。 这伍常安既然是堂主,那什么舵主哪来权力提拔他!这家伙胡言乱语倒罢了,顾磊哪有时间和他胡闹。 顾磊作势要脱去那外衣,伍常安赶忙阻止道:“兄弟莫急,容我细说。” 请顾磊坐下,伍常安道:“舵主大人说的绝对就是兄弟你。”说着伍常安还朝天抱拳,神态恭敬的不得了。 顾磊不由也好奇他口中这位舵主来历,问道:“这位舵主姓甚名谁?” “嘿嘿。”伍常安局促笑道:“兄弟问我,我也不知道,真不是骗你,小老儿也只见过舵主一面,一面都不准确,那次舵主带着面纱,瞧不见真面目,但小老儿只知她是个女子。” “女的?”顾磊奇道,丐帮中没听说有什么出色的女中豪杰?焦固和汪长老那种老顽固,怎会任命一个女子做江南分舵的舵主!黄睛儿倒是有可能,但长老们可不会让他胡闹。 “是的。”伍常安接着解释道:“总坛的汪长老亲自任命的,分舵众兄弟共同见证的,可假不了。” “兄弟有所不知,我丐帮以前可没有什么“净衣堂”,我们这些豪强士绅与丐帮也就是个合作的关系,他们为我们交通勾连南北货物,我们出钱,他们出力,大家最后分润利益。” “以前也有人提出过,让我等加入丐帮,可我们这些人穿金戴银,吃喝玩乐惯了,哪吃得了那些叫花子的苦,所以提议也就不了了之了。”说着伍常安还一脸嫌弃的扇了扇鼻子。 顾磊想想也是,上次黄睛儿臭烘烘的靠过来,他还嫌弃呢!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和一帮叫花子搅和在一起,那场面想着都别扭,越是这样,顾磊对那女子越是好奇。 “自从上任帮主公开反对南唐,江南分舵就频繁遭受打击,一开始只是南唐官方还好,天下叫花子那么多,那些官老爷也分不清那些是丐帮弟子,那些是真的乞讨者,结果胡乱抓一气,导致监狱人满为患。” “直到李璟长子李弘冀手下的江湖人加入,那些江湖高手一连精准捣毁了留在江南的许多丐帮场所,大批弟子人员与财物的损失,令当时的帮主焦固和长老都很头疼,只得将力量大部分撤到北岸。” “那时不仅丐帮大受打击,就连老朽等也是如此,生意上的财物损失不少,还担心自身被牵连。直到舵主到来,立刻将那些泥腿子与我等切割,分成“污衣”“净衣”两堂,那时“污衣”堂因受打击,人员不足,也没人敢反对,几个刺头在舵主亲自教训下也都老实了,而且舵主将他们和家人先撤出了江南修养,现在丐帮江南分舵基本都是我“净衣”堂为主,我等别的没有,出钱养些泥腿子倒是简单,而且我等不与人拳脚争锋,处世以人和为贵,渐渐大伙也就接受了我等的存在。” 顾磊静静听着伍常安讲述,心中焦急渐渐平复,细想自己这次南下,一直似乎被人牵着走,从大嫂拿出那两封鸽书开始,好像都被安排好了,而能如此熟悉自己还能将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出那三五人,而能让这几人配合着来的,除了她,还有谁? “好你个周小蛾!”顾磊气极而静,淡淡的看着伍常安表演,能在这金陵城中有这么大的产业,光说他是个土财主,顾磊可不信。 伍常安从床下拖出一个大箱子,取出东西一一摆放在顾磊面前,道:“事情紧急,兄弟勿怪,我先为你初步装扮一下,骗过那些下人即可,真要惟妙惟肖害得舵主亲自出手。” “你等我多久了?”顾磊逼视着伍常安,问道。 伍常安拿着东西不敢朝顾磊脸上下手,悻悻回答:“不久。” “不久是多久?”顾磊继续追问道。 “咡。”伍常安避开顾磊的目光,答道:“大概一两天。” 顾磊没有做声,伍常安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没有令对方满意,只得吐露实话:“三五日,真的,老朽没有说谎,五日前舵主给的命令,结果三天前总坛又来命令,要老朽北上,所以这几日老朽坐立不安,两边命令都误不得,都需要老朽亲自去办。” 顾磊心中一盘算,基本确定自己料想的不差,周宪就算再深通广大,也算不到自己追杀明明去了,根本不在汴梁城,所以飞鸽传书晚了三五天。于是点头认可了伍常安的答案,接着问道:“你家舵主上任多久了?” 伍常安躬身垂手道:“两年多了。” “这就对了!”顾磊思附:“自己在南楚的时候,周宪与大嫂应该另有消息沟通,大嫂能配合她,许是因小森之事而另有私心。” 只是让自己假扮他人又是做什么?看这伍常安的准备,可不是一天两天之举。 “兄弟,我这…”伍常安举着假发、假须说道。 顾磊想通其中关节,知道周宪另有安排,也不再反对,点了点头。 伍常安一边替顾磊装扮,一边絮叨道:“老朽没有太多特殊行为,对下人不好不坏,往日也喜欢结交方外之人,今日之举不会惹人注意,兄弟扮演我随心既可,真有不便,兄弟还可以借闭关修炼躲避外人的视线。” 那你这身份不是随时可被他人取代,顾磊听着心中暗道,只是转念一想,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么!周宪大费周章,可不就是想让自己好融入这个角色,看来这两年她可真没闲。 “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几时闲!”顾磊想着,嘴角不由挂上一丝会心的微笑。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伍常安见之手一抖,差点将假须贴歪,马上稳定心神,细心一番操作,总算将顾磊面容化妆完成。 顾磊在铜镜中一看,果然与伍常安大概有八九分相似,只要不是特别亲近之人细看都难以看出。 “顾兄弟仔细看我行走立卧。”说着伍常安在屋中以平常姿态一一展示了一番,见顾磊点头才停下。 接着顾磊也试着模仿了伍常安的声音,利用内力改变声道,略加调整,很快便几乎一样。 伍常安大加赞赏,很是满意顾磊能快速上手,只是一再劝顾磊不要轻举妄动,最好是在此一边扮演他,一边等待舵主的消息,不要去硬闯南唐皇宫。 据他所说,南唐皇宫正是周家老祖与多名方士共同设计监修的,里面多奇门阵法,与各种奇花异草毒物,以前不少小觑的武林高手陷入其中,能活着出来的寥寥无几。 “你家舵主几时能联系你?”顾磊虽有判断,但依旧装作不知情问道。 “这个老朽也无法确定,往日都是舵主主动联系老朽,正因如此,老朽这几日才急不可耐,但按往常估算,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伍常安解释道。 顾磊点头不置可否。 见顾磊似乎要一意孤行,伍常安不安的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顾磊察觉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妥?都是同帮兄弟,伍堂主直言便是。” 伍常安苦笑无语,思虑再三,突然对着顾磊深深一揖,道:“姑爷,老朽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磊伸手将伍常安扶起,平静道:“伍伯请说。” “唉!”伍常安黯然一叹,道:“老朽受老祖所派,在这金陵城中经营了数十年,如今老祖已去,长小姐就是老朽的主子,主子有令老奴不得不从,可之前一直不明白长小姐所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放弃储妃不做,就连整个家业都要投入,赌注实在太累大了,如今见亲姑爷,才明白其中缘由。” “长小姐倾心姑爷,老朽不敢妄言,但细想长小姐的布局,总是觉得不妥,心中难安!” “哪里不妥?”事关周宪安危,顾磊一急脱口问道。 南唐皇宫后苑,周宪一身戎装,手持三尺青锋,剑尖直指李从嘉的喉咙。 “六皇子,你败来。”周宪冷冷说道,眼睛却恨恨看着一旁安坐的李弘冀。 李弘冀貌似浑不在意,抬手举杯饮了一口,调笑道:“六弟,你怎么如此废物,连个女子都打不赢!” 李从嘉讪笑着避开剑尖,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想法长剑,低首拱手喏喏道:“罪过,罪过!六弟我天生不擅长这些,让大哥输了赌注,大哥勿怪!六弟愿手书一部“金刚经”赔罪。” 李弘冀脸色一寒,盯着李从嘉看了半天,见李从嘉规规矩矩,温顺的像只绵羊,无处发落。才道:“我那稀罕那些,你自己留着吧!” “谢大哥宽容。”李从嘉小心翼翼谢过大哥的不罪之恩,这才绕过周宪,走回自己刚才的坐处。 周宪被宋齐丘强接近宫后,在皇宫内倒是没受限制。今日李璟召集了众位皇子,在后苑举办了游园会,让众皇子与其接近,表面很是大度,有让她挑选意中人的意思,其实是李璟并未决定继承者,还有就是向现任皇太子李景遂发信号,希望他再次主动上书辞去皇太子位。 而此时皇子中除了长子李弘冀,就是六子李从嘉,余者不是资质太差,身无长处就是未成年。 刚才两个未成年的皇子口无遮拦,戏说起周宪四叔败给宋齐丘之事,左右就是周家“越女剑法”难堪大用,李弘冀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气得周宪拔剑而起,主动要与其比试,哪知李弘冀却推了李从嘉出来。 所以周宪败了李从嘉后,才会怒视李弘冀,希望激他下场。至于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周宪没放在眼里。 李弘冀一面训斥自家弟弟,一面对周宪的挑衅视若无睹,心中却是火起,上次在船上他想对周宪用强,被顾磊一掌差点废掉,许久不能人事,现在虽说好了,但在皇宫内,他也不敢造次。 他来此最大的目的:就是压制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兄弟们,而且只要继位成功,那时周宪于他不过是玩物尔!只是他不明白周宪目中那强烈的恨意,从何而来? “周家妹妹息怒,刚才不过是玩笑话,我看这“越女剑法”大概不适合男子修炼,所以令叔才会惜败。”转念一想,李弘冀还是不欲得罪周宪,她若真的对某个皇子表现出强烈的倾向,那对自己也是极为不利的。 “哼。”周宪冷哼一声,还是不欲放弃,这时周围抚乐的宫女琴音一转,曲调幽怨起来。 周宪闻声一惊,暗道自己貌似有些鲁莽了,不说李弘冀不是李从嘉那等文弱书生,就是真的能击败他,还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取其性命不成! 周宪插剑归鞘,盈盈走回坐处,好像刚才盛怒之人不是自己。 “周家姐姐,你这贴身宫女倒是弹的一手好琴。”周宪刚落座,下方李从嘉突然喜不自禁道,他喜好乐理,像是发现宝藏一样看着刚才抚琴的宫女不停赞叹。 “周家姐姐,你将这宫女赏了我吧!我正好有一乐谱需要此等艺伶。”越看那宫女弹琴技艺李从嘉越喜欢,竟向周宪乞求将宫女赏给他。 “呸!”周宪俏脸一冷,啐道:“手下败将也敢向我要东西,何况是我贴身丫环。” 李弘冀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只觉那女形貌兵不出众,也就不太在意。如今父皇李璟的意思很明显,三叔李景遂的皇太子位是肯定要去的,那么太子必将在自己与这些兄弟中产生,他一开始是将李从嘉作为对手的,因为这个六弟才气逼人,常常被父皇与群臣称赞,所以才借周宪之手削其名声,可现在见李从嘉如此痴迷菲糜之音,又觉自己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自大唐亡后,神州大陆上军头遍起,各家皆是以武为重,一旦武力不足,兵劝旁落,必定亡国亡族,他李家先祖李昪也是趁吴国杨家衰弱之机取而代之,想来父皇应该不会选从嘉这样的软骨头做继承人。 想到此,李弘冀对李从嘉的敌意少了很多,想起三国时曹丕与曹植的故事,心道日后若是我登基,留着这个才华出众的弟弟,不失为一段佳话。 于是对仍痴缠着周宪的李从嘉训道:“六弟,成何体统!” 李从嘉别的不怕,还真怕这位长兄,和当年绑他的赵匡胤一样,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喵着自己的脖子,心中一惊,立马老老实实回转座位,正襟危坐不敢再胡闹。 经此一幕,其它大小皇子无人再敢展现自己,李弘冀满意点头,故作姿态,道:“天色不早,就不再叨扰周家妹妹了,大家就此散了吧!” 此言一出,众皇子依序告辞离开。 轮到李从嘉时,这厮念念不舍的看了看那宫女,朝大哥李弘冀和周宪见礼后,唉声叹气的离去。 李弘冀看着众兄弟的背影,嘴角挂起淡淡的微笑,对周宪亲切说道:“周家妹妹在宫中有什么不便吗?如果有其它需求,尽管与我说。” 周宪遥遥略施一礼,没有回答。 李从嘉悻悻一笑,拱手潇洒离开,周宪的矜持在其眼中不值一提,只要能争到太子位,周宪早晚是他囊中之物。 待众人都已离去,那位宫女悄然立到周宪身后,轻声道:“下次要小心,不要暴露你心中的仇恨,李弘冀此人狠吝多疑,你若以此心态面对他,早晚会被他察觉,尤其我们都陷落这宫中,无数眼睛盯着我们。” 周宪点了点头,道:“多谢姐姐提醒,我明白了。” “那我们也回吧!” “嗯。”周宪应着,转身领着宫女回自家居处。 两人在前,其它宫人远远跟在后面,周宪自打被留在宫中,想往她跟前凑的这些宫人就莫名其妙遇到小麻烦,不是这个无缘无故磕着,就是那个不小心掉水里,总之找不到原因。 “这下都见过啦,你属意那位,姐姐都能成全你。”那宫女微笑着调笑道。 “只要不是那李弘冀,妹妹都…”周宪略感羞涩的答道:“我至今清晰记得他的手下冲入我伯父府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南楚上下的苦处都是他在背后指挥的,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我必须替姐姐担着这身份,可也不想将就于他,还有李璟那条老狗,每次接见我竟也色迷迷的。” 这位周宪说着不由激动起来,那宫女在她背后轻轻拉了拉衣服,才令她平静。 “对不起!姐姐,我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唉,苦了你,天天见到仇人不可能不激动。”宫女叹道:“是姐姐有些贪心了,既想与有情郎双飞双宿,又想保全家人富贵。” “姐姐不要这么说,计划是我心甘情愿执行的。” “话是这么说,可…” “好了,姐姐,要不是你,马兕儿,我哪有今天。”这周宪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宫人,发现他们都远远的,才放下心,伸手拉着宫女的手摇了摇。 “嗯。”宫女回了她一个微笑,道:“不说这些了,你还没回答我,看中了谁?” “这个…”周宪脸色泛起一抹羞色。 “我看是那从嘉吧!”宫女打趣道。 “怎么会?”周宪口中否认着,人却羞得背过身去,掐了一朵花,掩饰般嗅着。“他喜欢的是真正姐姐这样的女子,就算姐姐遮掩了容貌,她还是一眼相中了姐姐,我…” “傻妹子,从嘉喜好音乐诗词歌赋,他就就是那般性子,与爱慕无关。”宫女淡淡笑道:“何况他不这么做样子,李弘冀那会轻易放过他!” “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嘉公子不会有事吧!”周宪幽怨又不无担忧问道。 “暂时应该没有!你今天做的很好,巧妙的削了从嘉的面子,又没有真正伤到他,而弘冀只要是对他争夺皇位没有太大威胁的人,是不会下死手的,何况他前面还有一座高山,再没有有扳倒那座高山前,他总要做个兄友弟恭的样子出来。” “那就好!”周宪听到这,下意识的拍了拍胸口,低低颔首,蚊子般声音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就恨不起来,他一个文弱书生,连我都打不过,总不能将他父兄做的孽算在他头上吧!”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宫女打趣道:“要是你真认定他,姐姐想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就是了。” “你呀!万般好,样样学我学了个七八分,就连这“越女剑法”也造诣极高,就是这个音律却一窍不通,要不然姐姐也不用时时守在你身边,怕你露馅,否则你在宫内,我在外面暗中行事,那就万事无忧了。”一想到两人因此都深陷这宫中,宫女皱着眉头道。 “不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姐夫要来了么!” “他呀!”宫女气呼呼道:“早该到了的,否则我那会这般被动。” “姐夫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周宪安慰宫女道。 “不要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的那么亲,那家伙又听不到。”宫女没好气的回道:“要没有合理的理由,叫他好看。” 说着还挥了挥拳头,只是身边周宪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反驳道:“姐姐这样的女子,倾心的姐夫也该是个奇男子吧!就怕姐姐到时候舍不得!” 宫女一听,又羞又恼,气的就想去挠周宪,但想起这不仅是南唐皇宫,身后还一堆的眼线,两姐妹私心打闹还行,这可是在公开场合,便生生克制了自己的动作。 “咳咳。”咳嗽了一声,宫女规规矩矩请示道:“小姐,这里风大,还是先回去吧!” “嗯。”周宪应着却不动身,眼睛却望着宫女,意思你得答应我回去可不能挠我痒痒。 宫女无奈的微微点头,那周宪才趾高气扬的迈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金陵城南伍大善人的侧门“呼啦”一下打开,一个散发蒙面的道人被扔了出来,管家领着两个护院站在门口痛骂道:“哪里来的的野道人,想蒙骗我家主人,赶快滚!再纠缠不清有你苦头吃。” 那道人抓着发髻,顾不得梳理,掩面逃去。 管家盯着道人的身影,不依不饶啐道:“呸!这点道行还想蒙我家老爷,太自不量力了。” 一个常年混迹在此的闲人靠上来讨好道:“周管家,何必和那人生闲气,可有好活路?” “没有!”周管家眼一横,道:“没个眼力见,好活路轮得到你!” 那闲人“嘿嘿”自嘲一笑,无奈囊中羞涩,掏不出半个子,只能谄媚的对周管家笑。 这时一个汉子挤开他,递上一串钱给周管家,问道:“伍大善人可好?” 周管家不动声色收下那串钱,道:“我家老爷自然好的很!” “久闻伍大善人一直亲近出家人,今日怎会这么大火气?”那人貌似顺嘴问道。 “呵…”周管家看了看这人,最好大概看在那串钱的份上,低声解释道:“我家老爷最近清修,那道士竟忽悠我家老爷选择双修,还说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炉鼎,你不知道,我家老爷那些妻妾那个好相与,这不是给老爷添乱吗!” “是啊!”那人点着头,抬头再看,一转眼巷口已不见道人身影,连忙撇了周管家追出来,大街上人来人往。 再回头,那周管家已经回了院子,这人跺了跺脚,转头离开。 先前那闲人恨恨冲着他背影啐了口痰,责怪他坏了自家活路,心中又暗爽这傻子花了钱却啥事没办成,比自己还不如,却不知那人根本看不上那什么活计,每日混迹于此,只是为了盯梢和打探消息。 顾磊此刻正坐在伍常安的位置上,思量着伍常安的话。 “长小姐的布局不可谓不精妙,但越是精妙的布局,就越不可出差错,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周宪具体什么布局,顾磊也不清楚,伍常安也只是因为老练有所推断,之前也不敢僭越与周宪摊开商量,这次要不是急着离开办事,也不会与顾磊吐露真言。 结果事情没说清楚,倒把顾磊心弄的七上八下,越发不安,但天色还早,要闯皇宫还是得等天黑,那样把握更大几分。 再睁开眼,屋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顾磊无声无息的站起,在屋内走动了一下,倾听了一会外间的动静,整个宅子里的人几乎都已经睡下,除了几个护院,护院这等高手,对顾磊完全不影响,只是宅子外竟然还有人活动,倒是顾磊没想到的。 不过也不奇怪,像伍常安这等财势,没有人关注才奇怪,无论这些人是何种心思,现在顾磊也顾不上他们,到时候见机行事便是。 找了个方位,顾磊悄然避开所有人,偷偷出了宅院,朝着南唐皇宫赶去。 护城河和九丈宫墙在顾磊眼中视若无物,只是周宪到底在哪里需要花费一些脑筋。 皇宫前殿,和正殿方向基本正常,不时有“金吾卫”巡逻,后宫却有些诡异,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走动。 据伍常安所言,后宫花草树木斗是按九宫八卦布置,顾磊走的很小心,那些迷毒他不惧,却是怕陷入阵中,耽搁了时间。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绕过一道花墙,顾磊眼前一花,刚才还在的道路消失了,眼前变成了一个池塘,朵朵睡莲漂浮水面,几朵晚开的荷花摇曳着,贪婪的吞吐着最后的颜色,却不想最外的花瓣已经掉色衰败。 顾磊暗暗皱眉,观察了一阵,环境他之前经历过,那时他神功未成,还身受重伤,被周宪以乐声拉入幻象,现在则情况不同,真气直逼双目也未能看透眼前幻象,只能说明布阵之人阵法造诣极高,而且还精通易理,利用山川地理改变了地气,这地气不仅能迷惑人的感官,还能根据时令幻化当季的景象,这大概率是周家老祖的手笔。 先试试,顾磊艺高人胆大。脚尖一点,人已快速掠过小池塘,只是应该到来的地面却没有出现,迎面一堵高墙直立,顾磊速度太快,眼看就要直接撞在墙面上,顾磊体内真气倒转,身体一个折返,朝身后倒掠,行至中途,脚尖点在一朵荷包尖上。 哪知脚上触感不对,再一提真气,身体生生又拔高了一节,“咔嚓”一个机关锁向顾磊脚腕,假如顾磊没有防备,只怕就会被卡住,现在那机关却扑了个空。 顾磊身体仿佛轻若无物,轻轻飘回开始出发的地方。 刚才要不是他真气特殊,能随时变换运行路径,改变身体方位,真就着了这阵法的道。 看着眼前这阵法,顾磊暗暗叹道:“好诡异的机关!好诡异的阵法!” 就刚才这一下,这阵法几乎可以拦住世间高手,除了顶尖那几个。当然个人所学不同,能以巧破这阵法的不乏人在,只是不包括他顾磊。 但这阵法他也不是完全破不了,只是那样动静太大,顾磊怕惊动皇宫内其它高手,到时候被发现,就坏了他此行的目的。 原路返回已不可能,后面路也断了。 不过顾磊也有了估算,那几朵睡莲和荷花,应该就是布阵之物,自己只需破坏它们,就能破去阵法。先前脚尖触感,感觉此物座基不小,可能是巨石假山之类的东西。 真气运布全身,顾磊打算用暗劲震碎这些布阵之物,唯一值得考量的就是,今夜不虞惊动他人,但事后必被发现,会不会影响到周宪的布局就不知道了。 正当顾磊打算强行破阵之时,耳中传来一声叹息:“唉!呆子。” 顾磊顺着声音望去,不知何时,一个俏影出现在月色之下。 顾磊又惊又喜,道:“你知道我今夜会来!” 那俏丽身影,满是深情的看着顾磊,口中却嘲笑道:“我哪知道!不过我知道某个野道士不通易经,能被困住的也就是这里啦!” 顾磊“嘿嘿”自嘲,心中满满欢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宪左一步,右一步的缓缓破开幻境,从一个景物中走到另一个景物。 好一会,周宪才俏生生的站到顾磊面前,埋怨道:“老祖这阵法,已月光为引,我破起来也很费力,偏生你还挑个月圆之夜。” 顾磊此时哪还顾得上她的埋怨,伸手先去握住她的手,一诉衷肠,哪知周宪却俏脸一冷,退后了一步,仰头气呼呼问道:“你还知道来!” 顾磊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头,解释道:“我有事耽搁了,不过我找到小森了。” “真的!”周宪也喜上眉梢,顾磊为了小森吃了多少苦,她可一清二楚,如今听到心上人终于达成心愿,由衷替他高兴。 两人说着不由自主向彼此靠近,只是刚一动,周宪仿佛想起什么脸色大变,惊道:“别动!” “我在阵外只是稍稍固化了阵法,所以才能轻松走进来,现在我也在阵中了,若是触动了阵法,到时想再破阵也不容易了。”周宪心有余悸说道。 顾磊闻言愕然,一只脚悬空站着,一动不敢动。 周宪小心翼翼迈了几步,才又走到顾磊跟前,羞着脸伸手拽住了顾磊衣襟。 顾磊这才发现,当日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有自己鼻子那么高了,妥妥的大姑娘了。 周宪这时羞得不敢再看顾磊的脸,只是埋头在顾磊的胸前,刚才她走过来时,一时冲动想拥抱顾磊来着,只是姑娘家终究脸皮薄,反应过来改为抓住顾磊胸前的衣襟,她也不知道顾磊看出来没有,总之觉得自己太过主动,实在羞煞人也! 顾磊金鸡独立站着,没有周宪发话也不敢乱动,任凭周宪伏在胸前。 两人听着彼此的心跳,细嗅着对方的味道,貌似互拥着,也不愿再分开,就这么静静站着,天荒地老,地久天长。 时间流转,阵中一片安详,眼见东方隐先一抹光亮,两人还是一动不动,顾磊倒是不累,这个姿势就算再站十天十夜,只要真气运转,也不会有丝毫疲乏。 只是眼看就要天亮了,再不出去可能就麻烦大了。 “我们…这样…要多久?”顾磊轻声问道。 “嗯。”周宪懒洋洋的应道,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羞意过去,她很享受这样的氛围,没人打扰,也不用想其它任何事情,就这么静静的待着。 天色渐亮,周宪眼皮不由跳了跳,她眯眼看了看天,心中暗叹。 “你可要跟紧我的脚步,一步都错不得!”离开顾磊胸膛,周宪掐算了一番,叮嘱道。 “知道啦!”顾磊满口应道。 “哼!”周宪白了他一眼,不放心的将他手环在自己腰上,就像当年顾磊与她同练“凌波微步”时一样。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又贴在了一起,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周宪早是大姑娘了,前凸后翘,顾磊温玉在怀,不由心神一荡。 周宪恨恨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才步步同调,破阵而出。 出了幻阵,周宪在地上这里拔一根发簪,哪里取走一块玉佩,又抚平动过的痕迹,才和顾磊携手离开。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忽然一下子,南唐皇宫仿佛活了过来,宫女太监们行走往动,给顾磊周宪两人添了些小小的麻烦。 最后,二人找了一处偏殿,并肩坐在大梁上。 这处大殿不用的时候,普通宫人也不会无故来此,选择房梁是因为,两人都情难自禁,眼睛看着对方就拔不出来,再高的武功没有了防备,这种情况下还是那个地方安全些。 述说了离别之苦后,聊起周宪的布局,顾磊提到伍常安的顾虑。 周宪亦略显不安,但转念安慰顾磊不用担忧,她已经安排的很完善了,就算真有什么疏漏,现在顾磊也来了,完全可以临时补救。 顾磊想想也是,只要他在,至不济有能保证周宪的安全,所以没有再多说。 “你那个替身真可以完美扮演你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还没见过马兕儿,顾磊也有些好奇,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完美的扮演者。 “一般情况现在兕儿都能处理,就是…” “就是什么?” “兕儿那都好,就是不通音律,碰上需要献艺的状况她就没法处理。”周宪头疼道:“要不是,我根本不需要潜伏在她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还有一件事,我想扶皇六子李从嘉上位,你要在外面帮我的忙。” “李从嘉,是上次我们抓的那个小子吗?”顾磊依稀记得这个小子。 “嗯。”周宪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你那边大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动作,总要扶植一个我能掌控的人才行,一者比起其它皇子,从嘉对周家和我,好感要重些,再者,兕儿也喜欢他,我答应过要成全她的。” “最主要的是,我的功力不足以迷惑像李弘冀那样的高手,兕儿会有暴露的风险。” “你功力到达几层了?”顾磊关心问道,周宪可是接受了大嫂赵婉儿的全部内力,就算自己不修炼,也应该早突破六层红线了。 “快突破六层了,所以我才急着让你来为我护法。”周宪笑嘻嘻答道。 “怎么会?”顾磊没想到周宪这么久修炼,竟还没突破六层。 周宪白了他一眼,道:“功法的危害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按部就班走赵姐姐的老路,自然会想办法压制功力的增长。” “什么办法?有没有其他危害?”顾磊着急道:“这次我来就是想和你商量,看要不要改修一部分功法,少林法慧大师将功法削弱了,但也避免了许多危害。” “没那必要,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脱胎于“长生诀”,是唐初就显世的功法,与之盛行的同样还有一部奇功名叫“天魔大法”,恰好我周家也是其传人,虽说与“长生诀”一样缺失大部,但更适合我等女子,我将之与功法对照,自己改动了一些,还没有发现更大的问题,你只要为我护法就可以了。”周宪一脸倨傲的说道,她自认不比赵婉儿,甚至是柴英差,她们能想到办法,她不可能自己解决不了,所以没有接受顾磊的建议。 “那好吧!”顾磊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宠溺的没有再劝,只是要她修炼时多求证,莫要太急,自己既然留下来,就不会急着回去,一切等她这里各方面都安定了再说。 “嗯,听你的。”周宪甜甜的答应下来。只是临走时,叮嘱顾磊在外面保护一下李从嘉,防止李弘冀起杀心。 “你每周来一次,我为你补妆。”周宪一边修补顾磊妆容上的缺陷,一边叮嘱道,说着取出一双手套带到顾磊手上。 这手套薄如蝉翼,戴上几乎没有感觉,外表却是皱纹遍布,这样一来,伍常安这个身份的伪装,顾磊扮演起来就更完美了。 接下来时间,两人长相私会,外人竟无从知晓。 天气渐渐转凉,时令已入冬。顾磊一面安心待在金陵城内,假扮着伍常安,护佑周宪平安突破了功法的六层,一面通过信鸽,给大哥郭荣发回了自己平安的消息。 这一日,南唐大殿上,李弘冀怒斥皇太子李景遂用人不当,举荐的寿州监军吴延绍胡乱指挥,导致周军轻松渡过淮河,兵锋直指寿州城。 反观李景遂泰然处之,仿佛被指责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吴延绍乃一名医,因进“楮实汤”治疗烈祖喉疾而受宠,能被任命为寿州监军也是李璟之故,于他李景遂无关。 但李弘冀说是皇太子李景遂的错也有道理,因为近年来凡事有错必定是皇太子的问题,就连朝臣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日再纠结是谁的错已经没有意义,说实话,对整个南唐朝廷来说,对北周军队突然发动进攻都是非常诧异的。 北周刚刚与后蜀结束了一场战争,十一月中旬,检校太尉韩通才将军队带回京城汴梁。而此时传回的消息是,北周皇帝郭荣一面任命韩通修缮扩建汴梁城,一面收缴各地的淫祠野寺,溶解铜像化做铜币,按南唐上下的推论,北周至少需要准备个一两年,才能有条件对外用兵,所以吴延绍认为每当淮河枯水季的“把浅”是劳民伤财,也就不为过了。 哪知郭荣竟反其道行之,于军队返回不久,就任命李谷为淮南前军行营都部署,兼任庐州、寿州知州;忠武节度使王彦超担任其副将;此外,派遣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等十二名将领率军南伐。 消息传来,北周来犯已令南唐人心惶惶,黑锅还是需要人背的,所以朝臣都冷眼旁观李弘冀对叔叔李景遂的攻击。 但说着说着,李璟越听越不对味,那些指责就像是在说自己,于是给了宋齐丘一个眼色。 宋齐丘出列,道:“皇太弟固然有错,但当今之际需拿出方案应对,我看燕王需速返封地,以防其它人有不轨之心。” 李璟接过话头道:“太师此言甚善,弘冀你也不要再逗留,速返。” 李弘冀心中一凉,只是恨恨看了看还老神在在的皇叔李景遂,一声不吭下殿去了。 等他走后,李璟下达旨令,任命神武统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军两万前往寿州驻防;同时任命奉化节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应援使,常州团练使姚凤担任应援都监,二人率军三万前往定远。 这时顾磊也收到大哥郭荣的消息,才知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北周与南唐全面开战了。 这下他体会到了伍常安左右为难的苦楚,一边担心大哥的安全,希望他不要亲自出征,那样风险太大;这边周宪刚刚突破,境界很不稳定,功力缓慢增长还好,要是内力急速增加,他必须时时守在她身边,化去多的内力,也一时离不开。 还好这会大哥还待在汴梁,没有去前线,但以郭荣为人,肯定是不会安心待在后方的,而且汴梁距离寿春并不太远,说不定什么时候,郭荣静极思动,又亲征了呢! 虽说郭荣来信中安抚他安心在南唐待着,但顾磊心中难安,只是顾不上,所以时时关注着战况的发展。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过了新年,(公元956年)二月十九日,郭荣下诏亲征,任命宣徽南院使、镇安节度使向训担任东京留守,并让端明殿学士王朴辅助向训工作,此外彰信节度使韩通权担任点检侍卫司,负责大梁城内外的巡视和检查。此外,命令侍卫都指挥使、归德节度使李重进现行率军奔赴正阳,河阳节度使白重赞率领三千兵马在颍上驻扎。 二月二十一日,郭荣自汴梁出发,不仅赵氏父子皆随行,赵弘殷出任监军,皇后亦随夫出行。 周将李谷与南唐交战二月有余,却无战果,而且此时南唐援军也已到达战场,形势胶着,唐将刘彦贞率两百余战船准备攻击河上浮桥,李谷自感北周兵不善水战,不敢与南唐军交锋,撤军后退,被刘彦贞追杀,所幸刘彦贞此人志大才疏,不过一幸臣尔,行军军队与辎重阵线绵延近百里,被李重进侧击,一战阵斩刘彦贞,生擒其裨将咸师朗。 两万南唐军尽灭,后面皇甫晖、姚凤两部见势不对退保清流关。 3月9日,郭荣抵达永宁镇,让身边的侍卫前去寿州城外安抚当地百姓返回各自家中,继续以前的生产作业。 3月11日,郭荣抵达正阳,让李重进取代了李谷的战前职位,李谷改为处理寿州行府的相关事宜。 3月13日,郭荣抵达寿州城下,在淝水南侧安营,命令各部队围攻寿州,并让后备部队把位于正阳的浮桥移动到下蔡镇。 3月14日,郭荣令从宋州、毫州、陈州、颍州、徐州、宿州、许州、蔡州等地的几十万丁夫昼夜不息修建营盘围城。单此时上万名南唐水军在淮河上活动,并驻扎在了涂山脚下。 3月17日,郭荣命令赵匡胤对涂山南唐军发起攻击,赵匡胤派一百余名骑兵前往其营地之后假装被击退,并在南唐军追击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最终成功地在涡口大败南唐军,南唐军都监何延锡等人战死,五十余艘战舰被后周军俘获。 3月23日,下蔡镇的浮桥建成,郭荣亲自前往查看。 3月25日,郭荣令赵匡胤加速行军,直接攻打清流关。在与郭荣分兵前,赵婉儿曾交代自家兄弟若是路过某村庄时,找一找曾在赵家做过私塾先生的赵普,如今兵荒马乱,赵婉儿有些担心这位师兄的安危。 刘词去逝后,赵普回到故居依旧以教授蒙学为生。赵匡胤与赵普早在刘词府上相识,闻言大喜,他对赵普印象极好,而且此行顺路捎上并不麻烦。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单独领军不知事务繁琐。 赵匡胤一直担任牙将,此次涂山出战才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担任主将,一路上体会到战事方方面面都需要思虑清楚的难处,没有几个合用的幕僚,一个人啥都要管,啥都要操心。 而上次在京兆府,赵普对官务军事都如数家珍,事无巨细都交待的很清楚,赵匡胤看在眼里,如果能有此人相助,自己此行会轻松许多。 所以一到地方,就派人打听,果然在一间乡下私塾里有这么一位赵先生,刚来不久。 赵匡胤褪下铠甲,换上常服,只带两牙兵就直奔赵普所在。 冬季大雪纷飞,道路泞结湿滑,三人下马步行。两国交战,村民一见外人都赶紧闭门不出,赵匡胤好容易才找到,那间由野寺改建的私塾。 天寒地冻又逢战乱,学生早不来了。从刘词那归来后,赵普一直无所事事,要不是当今天子禁佛,这间寺庙没了用处,乡人一合计,决定开家私塾,他还没个落脚处。起床后赵普拎桶打了水,刚烧上就听外面有人叫门。 “赵先生,赵则平可在?” 赵普只当是哪家学生的家长,连忙出屋,打开院门,一看,外面站着三个人,身后还牵着三匹马,来头不小。 不及细看,赵普拱手问道:“学生便是赵则平,几位有何贵干?” “哈哈!”中间那人已看清赵普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大笑道:“则平兄,可还记得我?” 赵普睁大满是眼屎的眼睛看去,这不是赵师弟的二哥赵匡胤吗! 赵普惊喜道:“赵贤弟,何故来此?莫非…” 赵普回到此地,一开始还给师妹赵婉儿托了信,想另寻份差事,但在刘词幕府中,他也没捞到什么积蓄,所以不敢去开封,再后来没多久,战事开启,此地与外界消息断绝,乱世人命贱如草,他也不敢冒险外出,此时看到赵匡胤,哪里还会不明白,定是师妹指点其来此的。 “何不进去一叙!”赵匡胤笑嘻嘻道,说着从腰间解下一酒囊晃了晃。 赵普不由喉头咽了咽,他虽不好酒,但冬日天寒,有酒可温,起步快哉! 连忙将三人让进院子,这野寺改的学堂还蛮大,把马栓在院中树下,赵普将人请到屋中。 赵普就着刚温热的井水洗了把脸,回来就见赵匡胤已经不客气的,自己找来暖壶将酒已温在炉上,赶紧去洗了几个粗碗,在炉旁木桌摆好。 这屋子原来应该是在间偏殿,在那些泥塑或者铜塑的佛像搬走后,只有这么少少的摆设,一个炉子,一张方桌,三条长凳,还有靠墙的一张床。 “则平兄竟过的如此清苦!”赵匡胤看着堆放在墙角的书籍感慨。 “呵呵!”赵普自嘲淡然一笑,道:“还算好,有个落脚处。” 赵匡胤将温好的酒四分,举杯邀饮,道:“为我等再次重逢干一碗。”他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读书人好面子,多说无益,按说赵普作为刘词幕僚,以其对事务的干练,在京兆府有的是上下其手的机会,哪知竟家徒四壁,看来此人人品亦极好,赵匡胤心里更加有了招揽之意。 一碗热酒下肚,驱散了满身的寒意。两人叙了一番旧情,说起赵匡胤此次任务。 “清流关。”赵普低头思索一番,正色道:“此关是南唐烈祖李昇为沟通南北交通所建,有“金陵锁钥”之称,照贤弟所言,黄埔晖姚风两部都退守其中的话,那就真的不好打了。” “是啊!我部兵少,强攻是不可能的。”赵匡胤闻言不动声色,来此前郭荣已有交代,丐帮弟子会将打探清楚的地图奉上,让赵匡胤见机行事,最好是能破而不破,将南唐机动力量都吸引到清流关与滁州城来,为左翼韩令坤部闪击扬州做准备。 所以赵匡胤虽有心招揽,还是想看看这位赵先生对战局的看法,以便将来的任用。 “贵部兵力几何?”赵普问道。 赵匡胤伸出一掌,答道:“五千。” “只有五千,这可…”赵普眉头紧锁,忽而想到什么,笑道:“赵贤弟,我在京兆府时,曾翻阅过府内纪要,刚好有关黄埔晖的记载,想来可用。” “哦,怎么说?” 赵普微笑解答:“黄埔晖原为后唐魏州军卒,勇猛而无赖,他先是煽动魏州兵反叛,转而又佣立平叛的李嗣源为帝,因佣立之功被任命为陈州刺史,到后晋时,他出任密州刺史,见契丹势大,不敢交战,直接南逃,投了李璟。足见此人惯于见风使舵,所以贤弟兵少倒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我断那黄埔晖见贤弟兵少,必会出关迎敌,清流关地势险要,真要是黄埔晖姚风两部两万人,加上原有守军,都窝在关上,哪才不好打,只要是他能出来,我们总能想到办法诱而歼之。” “哈哈哈。”赵匡胤大笑,一把协住赵普臂膀,道:“则平兄此言,甚合我意!走吧!” “走?哪里去?”赵普矜持问道。 “自然是军中。”说着赵匡胤朝两个牙兵使了使眼色,那两牙兵将赵普夹着便朝外走。 赵匡胤环顾了一圈屋子,嫌弃的憋了憋嘴,扯过一床单,将墙角的书籍拢做一堆,用床单打包,甩到肩头,扛起就走。 到了屋外,赵普已被放到马背上,赵匡胤上前牵了缰绳,道:“这个小庙可容不下则平兄这样的大神,不如和我去博一番富贵。” 赵普也不挣扎,他本就想出仕,师妹这兄弟现在虽并不显贵,但此番单独领军,只要干出成绩,未来可期,自己到他帐下,总比在这教书强。 四人三骑回到营地,就有兵丁汇报,有几个商贾人士前来劳军,正在大帐中等候。 赵匡胤奇道:“我军刚到这,又未大胜,哪有什么商贾会来劳军?” 说是这么说,赵匡胤心里还是有了猜测,应该是丐帮的眼线,只是这穷哈哈怎么扮成商贾了? 进到大帐一看,还真是商贾,中间那老者气度不凡,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老者一看就是久居富贵之人,丐帮的穷哈哈还真扮不出这份气度。 “几位何人?从何而来?所为何事?”赵匡胤打量了一番,直接三问。 中间那位老者从容一笑,拱手道:“我等皆为丐帮弟子,从滁州城来,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果真如此,这时节,以这身份上门,应该没假。 老者身边一人递上证明身份的腰牌,老者也献上一物。 赵匡胤查验了腰牌,无误,这才打开老者的锦帕。 这锦帕上用不同色彩的丝线绣着图案,外人难辨是何物,久居军旅的赵匡胤却一眼看出是山川地理的堪舆图。 老者伸出一指,点着锦帕上一根金线,道:“将军请看,这就是那条直通清流关后的小道。” “南唐可知?” “不知,老夫此次就是亲自直接从滁州城,以这条小道过的清流关。” 赵匡胤闻言大喜,心道四弟真是出息了,手下竟有如此得力干将,不仅探得这小道,还亲自验证有效。 “多谢老丈。”赵匡胤客气谢道,有了这份情报,清流关就是囊中之物,拿不拿只看时机问题。 “那我等就告退了。”老者见事已办成,知机告辞,赵匡胤也未做挽留。 待他们离开后,赵普疑虑道:“这些人都是金陵口音,可信否?” “可信!”赵匡胤断然道,事是郭荣吩咐的,人是四弟黄睛儿手下,没有什么不可信的。 “那就还办了,我们只需以三千人为前锋,剩下分半,一千人大张旗鼓,做数万人之态势,那黄埔晖见状定想吃掉前锋,再缩回关隘,这样既有了战功,又能给南唐皇室一个交代,所以我们另一千经小道绕过清流关在他出阵时杀出,清流关破矣。”赵普出谋划策道。 “好计!只是…”赵匡胤赞叹,却又有些犹豫。 赵普问之,赵匡胤将郭荣要求合盘托出。 “这…”赵普踱步沉思。郭荣这盘棋倒是深谋远虑,按说也不难办到,只是看赵匡胤脸色,好像其中还有其它事情。 “将军可是有其它打算?”赵普思考一阵吼,试探问道。 “不瞒先生,我是有小小的私心,皇上要求我将敌军更多的力量吸引过来,可如今战机就在眼前,所谓夜长梦多,就怕时间一拖久了有变化,嗯,还有就是…。”赵匡胤说道,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将军不妨直说,则平别无所长,倒是可以为您分析一番。”赵普见状劝谏道。 “唉!说来这次出战才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单独领军,以前都跟在姐夫…”赵匡胤说着恍然好像说漏嘴了,抬头看向赵普,见他似笑非笑,才想起大姐之事,这位可也是知情人,索性没了顾虑,直接道:“姐姐姐夫将我保护的太好,没给我太多机会,这次机会难得,我就想做出些成绩,好让他们看看,我赵匡胤也不是非要托庇在他们的羽翼之下,现在机会来了,可又怕坏了姐夫的大局。” 赵普击节赞叹道:“将军由此大志,才不旺我投入将军麾下。”他倒不怕赵匡胤野心大,就怕赵匡胤志向小。 说着赵普对赵匡胤深深一躬,道:“主上,可否将你与陛下的往来信令与我一观。” 这下连称呼都变了,赵匡胤闻言喜形于色,连忙叫帐外牙兵将往来文书都搬来。 赵普细细看过所有文书,道:“主上想要一个什么效果?” 赵匡胤回道:“自然是战果越大越好!” “那就好!”赵普取出一份文书,道:“陛下私下吩咐时让你伺机而动,这就是临机之权,你看这份命令。” 赵匡胤接过一看,是郭荣下令要他加速赶往清流关的命令。 正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听赵普解释道:“陛下让你加速,也可以理解为事态有变,与前面的命令不冲突,所以主上在到达后,亦可临机做出反应,至于是不是将该引来的敌人都引来了,那还不是最后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的事。” “妙!”赵匡胤一拍大腿,这会他才深深感受到这些文人的重要。 第一百七十六章 派人勘查了小道后,约定了两面同时发动的时间,赵匡胤这才领军重新上路。 寿州大营内,郭荣烦躁的来回踱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不安,早上巡营时,许多士兵都在抱怨当地商贩卖的饼太小,同样的价格根本吃不饱,郭荣亲自去查看了,果如士兵所述,郭荣一气之下将这些奸商都抓了起来。 可这并不能解气,而且心中烦闷难消,郭荣真想杀一儆百,好好杀杀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的嚣张气焰,可是左右将官都在劝郭荣不要动怒。 这时,龙牙卫来报,铁骑第一军副都指挥使,扬州方面监军赵弘殷求见。 郭荣强压火气,让人将其领进来。 “陛下,扬州方面已准备妥当,各部正有序减慢推进,示敌以弱,只待清流关将当面之敌,就可直扑扬州城。” “老将军辛苦了!”郭荣客气了一句,兴致不高。 赵弘殷察觉不对,整个方略应该是郭荣最关心的问题,为何郭荣却这么个态度,于是望向郭荣左右。 于是有人悄悄告诉赵弘殷先前发生之事。 赵弘殷微微一笑,出列劝谏道:“陛下,南北差异不同,臣觉得那些商贩只是以南人饭量来做饼,应该不是故意缺斤少两,而且南唐富庶,物价比我大周高一些说的过去。” 郭荣听后默然不语,只是挥退左右,唯独留下了赵弘殷。 待众人退去,郭荣请赵弘殷坐下说话,道:“岳丈,我心中烦闷不安,是不是整个计划哪里考虑的不周全,还请您替小婿参谋参谋。” 郭荣私下以翁婿述话,赵弘殷却不敢怠慢,拱手道:“陛下雄才伟略,臣不敢当。” “岳丈勿需客气,一人计短,二人智长,多一个人参详总是好的。”郭荣依旧亲切说道。 赵弘殷心想确实如此,南征计划是经过朝中重臣多方论证的,他赵弘殷自然也参与其中,但是,计划毕竟是计划,执行起来必然会有偏差,比如为了麻痹南唐方面,还将擅长水战的韩通留在了开封,负责扩建修缮,当然,韩通的任命还有其它的意思,主要也是怕他功劳太多,君臣将来不好相处,这个他赵弘殷也是出力了的,结果导致李谷出征两个月没有战果,还差点前功尽弃,要不是陛下果断亲征,挽回局面,说不得全军只能打道回府。 赵弘殷听郭荣话里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于是细想整个战局,比如他负责的左翼,任命他为监军,就是利用他的威望,来督导如韩令坤这些子侄辈的战将,这些年轻一辈的刚刚走上战场,经验自然没有老一辈的丰富,但郭荣自己年纪也不大,也喜欢用这些新生代将领。 左翼没有问题,他这次出京后便直奔左翼前线,巡查了各部情况,年轻一辈干的不错,除了不那么老练,但都完成了计划中的任务。 其实整个南征计划并不复杂,就是围困寿州,吸引南唐的救援,再挤压清流关,滁州城,最后一击左勾拳,攻占扬州断其后路,吃掉进入江北的南唐有生力量。 寿州大营这是郭荣亲自负责,更不会有什么问题,赵弘殷想着,眼睛不由看向桌上的堪舆图,问道:“不知清流关方向,陛下用那位将军执行?” “令郎。” “匡胤!”赵弘殷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郭荣会见过如此重任交给自家儿子,于是推辞道:“小儿从未单独领军,恐难当此大任!” “我已经令他出发了。”郭荣微笑道,见赵弘殷还想反对,于是解释道:“涂山一战,匡胤久打的很好,利用几百骑兵诱敌,在敌方必经之路上设伏,一举歼灭河面上骚扰侧击我方之敌,此战匡胤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岳丈大可放心。” 赵弘殷没再反对,既然郭荣都这么相信自家儿子,他这个父亲还能说什么,只要表明态度即可。 只是在他心目中,还是觉得此行人选,还是原计划的李重进更佳,不过之前李重进阵斩刘彦贞,生擒咸师朗,功劳已经够大,陛下应该是考虑到各方的平衡,临时委派了赵匡胤。 于是,赵弘殷矜持笑着不再推脱,随口道:“匡胤历练历练也好,只要陛下交代清楚,想来不会犯什么大错。” 这是这话刚一出口,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不妥的地方,脸色大变,“腾”的一起站了起来。 “尹廷勋。”郭荣口中蹦出一个名字。 “不好!”赵弘殷则大呼不好。 原因无他,应是郭荣没有和赵匡胤交代清楚:“关可破,城需留。” 何为“关可破,城需留。”!这就要说到郭荣提到的那个名字:尹廷勋。 尹廷勋,滁州刺史尹廷勋,还没拿下滁州就已经任命的刺史尹廷勋。 尹廷勋,一子一女,儿子尹崇珂,亦随郭荣出征,现为本班副点检。女儿则嫁给了赵弘殷三小子赵匡义为妻。 而他人此时正在滁州城中,结交当地士绅土豪,为夺取滁州城做准备。 只是什么时候取滁州城,必须看时机,假若不能调动扬州方面的守军,就必须潜伏。至于拿下清流关,是为了给后续部队打开通道,这就是“关可破,城需留。”的意义。 可现在郭荣未能交代此项,如果赵匡胤破关后,顺势再拿下滁州城,此次战役的战果势必大打折扣。 “老臣这就出发,前往清流关。”赵弘殷请令道,没说去滁州城,是他心里还有几分希望,希望儿子赵匡胤不要那么莽撞。 郭荣长吁口气,道:“也好,只能先这样,三弟在就好了,如今只能老将军多担待。” “是。”赵弘殷接令急忙出了大营,一路朝清流关狂奔。 却说这面赵匡胤准备好,前锋三千人立马向清流关开拔,后方一千人大张旗鼓,多竖旗帜,探马两翼张开,扫荡敌方探马,不使我方底细被其探知。 反之黄埔晖在得知北周军正朝着自己守卫的关隘前来时,先是惊恐,再探知敌方前锋只有三千人,还略和后面大部队有些脱节后,立刻决定出关先吃掉这股敌兵。 黄埔晖姚风二部刚在清流山下列阵,与赵匡胤前锋交上手,就听见身后关隘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二人回头一看,只见关隘后面出现了北周军队,正从后面攻打关隘,而关隘原本守军竟不顾二人在关外作战,已弃关而逃。 而且这北周前锋身后灰尘升腾,仿佛有无数北周军队正在赶来。 两人不知道这是赵匡胤虚张声势,哪里还顾得上先吃掉眼前的北周小股兵力,心道再不逃小命难保,转身领军穿过关隘,朝后面的滁州城逃去。 赵匡胤见之大喜,亦一马当先冲入关隘,汇合偷袭的奇兵,率军一路掩杀。 两方追追逃逃,南唐军队人数虽多,却是丢盔弃甲,北周将士斩关夺隘,士气正盛,到达滁州城下时,几乎已经衔尾。 还好此刻滁州城的城门大开,黄埔晖姚风二部鱼贯入城,只是部众太多,想要全部进入还需时间。 而此时赵匡胤已经拍马赶到,对着队伍尾部的南唐士卒一通砍杀。黄埔晖眼见不妙,下令立刻毁去吊桥,关闭城门。 赵匡胤反应也快,见敌人在吊桥上放火,杀散身前敌兵后,立刻身先士卒,衔刀下水,浮水过了护城河,直接攻打城门。 滁州城根本没料到清流关这么快失守,仓促迎敌,城头武备滚石擂木皆无,而且南唐滁州刺史王绍颜则直接弃城逃跑,先进城的兵丁啥也找不着,两眼一抹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周士兵持刀对着城门狂砍,北周士兵背气血所激,个个状若癫狂,大呼小叫,南唐士卒看了噤若寒蝉。 黄埔晖越看越不对,虽说北周士兵没有称手的工具,但时间一长城门依旧难保,尤其任由敌方攻击,而自己没有动作,几方士气大受打击,城门被破时就是自己兵败之时。 想到此,黄埔晖与姚风商量后,对城下赵匡胤喊到:“城下是那位将军?可敢与我列阵一战?” 赵匡胤正看着手下儿郎一点点啃着城门,一听城上呼喊,心想还有这好事!哪有不答应之理? 于是让出城门,两军列阵对立。 南唐士卒簇拥着黄埔晖来到阵前,他见对面旗帜上敌将姓赵,翻遍记忆也没想起是那位姓赵的将军,而且先前看赵匡胤年纪不大,就有些轻敌,料想自己戎马一生,单打独斗还真没怕过谁。 哪知他这心态,正中赵匡胤下怀,自从得了明明落下的包裹,里面的东西就深深吸引了他,在忍耐几日后,还是迫不及待的修炼起来,开始还想着只修前面几层,但这种事那容克制,如今不知不觉八层都过了。 黄埔晖想列阵对战,而南唐兵多北周兵少,赵匡胤自然不会如他意,见南唐军鱼贯而出,领头之人正是那黄埔晖,知道机不可失,抱住马脖,催马飞奔,一面大喊道:“黄埔晖,何不斗将一场,免得士卒无谓伤亡!” 一方大意轻敌,一方直取中军,就见马蹄翻飞,说时迟那时快,赵匡胤已经来到黄埔晖身前,手中盘龙棍挥头就打。 黄埔晖战阵无数,倒也不慌,举枪就挡,哪料赵匡胤这兵器特殊,长枪刚架住棍身,就觉一股大力涌来,虎口几乎裂开,而且前面那链条带着短棍,兜头就是一棍,黄埔晖大惊失色,偏头一让,双手再也架不住盘龙棍,赵匡胤借机一压,飞卷的链条绕枪身一圈,短棍又朝黄埔晖头打去。 这时黄埔晖再也让不开,只听“砀”的一声,黄埔晖头盔歪斜,满面鲜血,一头栽落马下。 那边姚风还以为两人怎么也要过几招,哪知两人刚一交手,黄埔晖便被打落马,此时就是撤退也来不及,而且后退入城也只是晚死一会,只得鼓足勇气,跃马而出,朝着赵匡胤杀来,敌将太厉害,穿过他杀出去,说不定还能保得性命。 第一百七十七章 “锵”的一声,盘龙棍一挑,将姚风兵刃挑开,赵匡胤轻拉战马,训练有素的战马横步移动,轻轻巧巧化解了姚风的攻击。 战将交锋比之江湖争斗又不同,双方大将都是骑着战马,人马如果合一,战场优势就大。 姚风来势汹汹,赵匡胤开始还提神运气,打算先试探试探,哪知一交手,对方的兵刃轻飘飘的,无甚力度。 “不好!这厮想逃。”赵匡胤心中刚起念,就见姚风接着赵匡胤挑来的力量,侧身伏低,搂住马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的啸叫,“嗖”的一下就从来赵匡胤战马横步让出的地方窜了出去。 赵匡胤回头一望,姚风连人带马已经去了好远,待到他拔转马头,姚风砍翻几名北周士兵,从薄弱处杀了出去。 赵匡胤气得哇哇大叫,顾不得其它,打马就追。 南唐士卒见主将一落马,一窜逃,哪里还敢抵抗,离得城门近的就往城里钻,离的远的,朝着两侧没被包围的地方撒腿就跑。 北周士兵更是呼啸四起,人人争先,砍杀驱散身周敌兵后,立刻尾衔着就朝滁州城内冲锋。 双方此时都无大将指挥,只是一胜一败,战场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不说那些在城外就四散的南唐士卒,就是逃进城的,也无心恋战抵抗,只知沿街道寻找其它城门,打开城门再次逃命去了。 待到赵匡胤拖着伤痕累累的姚风返回时,滁州城已然拿下,城头都已经换成了大周旗帜。 一路上士兵都是满目崇敬的看着自家主将,高高坐在马上,身后拖着个踉踉跄跄的敌将。 士兵们自动让出道理,指引着赵匡胤一路来到城主府。 当赵匡胤雄赳赳气昂昂下马,走进大堂时,只见大堂内摆着一个简易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武将,出气多进气少,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挑落马下的黄埔晖。 “哟!还活着。”赵匡胤得意的看了看,唤来牙兵问道:“怎么弄到这里了,找大夫没有?赵先生呢?” 牙兵回道:“此敌将是将军的战利品,士兵们不敢处置,所以抬到这了,城里还乱着,大夫不好找,赵先生,…” “赵先生怎么了?”赵匡胤一听急了,刚打个胜仗,可不能将刚找的合心幕僚给弄丢了。 “赵先生没事。”牙兵赶紧汇报道:“只是先前听了士兵汇报,冷着脸出去了,现在不知在哪?” “那还不去找!”赵匡胤怒道。 牙兵一听,撒开丫子往外跑。 赵匡胤坐下没过一会,赵普自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则平兄,出了什么事?”赵匡胤一边喝着酒,一边问道。 赵普只是看了一眼赵匡胤,先请大夫替黄埔晖看过伤势,这才悄悄拉着赵匡胤走到后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赵匡胤。 赵匡胤打开布包,如遭雷击。 布包里是一件铜印,还有几封来往书信。 呆立半晌,赵匡胤拿起铜印,只见底部刻着几个小字“滁州刺史尹”,不甘心的赵匡胤又打开那些信件,一封封查看。 直到看完终于死心,确认这些东西的主人就是尹廷勋。 此刻赵匡胤大胜的喜悦荡然无存,沙哑的问道:“人呢?” 赵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嗓子突然就沙哑成这样了。 “辨不出人样了!”赵普小声说道:“刚进城时太乱了,士兵们都乱了部属,有一队人马逆流而来,大声呼叫“领军是何人?赶紧退出去!”,那时前方还有南唐逃兵,这队人难辨敌我,所以将士们一个冲杀,没留下活口。” 赵匡胤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将布包重新包好,揣入怀中。 “他是我三弟的岳丈,是陛下任命的滁州刺史,我们闯大祸了!”赵匡胤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给陛下一个交待?怎么面对自己的弟弟?”说着扯下酒囊,“咕咚咕咚”狂喝一气。 赵普面无表情的听着,任凭赵匡胤发泄情绪,待赵匡胤稍做冷静,沉声道:“主上,还有一件事。” 赵匡胤一愣,这已是天大的事,看赵普样子,难道还有什么事比这还严重? “当时还有一伙十数人的队伍在后面,见我们将尹…将其砍杀后,转身就跑,那时乱兵太多,我方士兵追之不及,被他们逃了。” “逃了!可是出城了?”赵匡胤眼睛一虚,冷声问道。 “那倒没有,我知道后立刻下令分兵抢夺四门,他们应该还没出去,只是不知藏在城内何处。”赵普冷静回答道,听赵匡胤声音,他知道自己这位主上已经恢复了理智。 于是请示道:“主上,你看要如何处理?是不是…”说着做了个“杀”的动作。 “是些什么人?可有把握?” “有士兵说好像之前见过他们。” “见过?在哪里?” “就是我们相见那夜。”赵普答道。 “他们!”赵匡胤眉毛抽动,事情一件接一件,怎么还和四弟的丐帮搅到一块去了。 思索片刻,赵匡胤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传我命令,全城追锁盗贼,没我允许,不得开城门。” “是。”赵普得令,急匆匆去了。 赵匡胤又呆了一会,想拿酒囊喝酒,才发现空了,于是迈步出了后堂,来到大堂上,那大夫竟还没走,见到赵匡胤出来,连忙上前汇报,道:“这位将军,此人受创颇重,小人医术低微,实在没有把握。” “尽人事听天命吧!”赵匡胤淡淡看着他,回了一句。说着自顾自出了大堂找酒去了。 半夜,喝的烂醉如泥的赵匡胤被赵普推醒。 “主上,城外来了一队人马,想要的进城。” “什么人?”赵匡胤半醉半醒问。 “令尊。” “谁!”赵匡胤呼啦一下蹦起,酒瞬间清醒。 赵匡胤赵普目目相视,皆是一头冷汗。 “要遭!”赵弘殷此时来滁州城,定是大事,两人都看过了尹廷勋那些书信,里面内容明确了滁州城的重要性,明明白白写着“关可破,城需留。”六个字。 半晌,赵匡胤先回过神来,喝问道:“人呢?” 赵普下意识的答道:“还在城外。” 赵匡胤一把搂过他的衣襟,厉声道:“我是问那些盗贼!” “还没有抓到。” 赵匡胤松开赵普衣襟,冷声说道:“我去城头稳住我父亲,你加快动作,不管怎样都要在今夜抓到那些人,见人见尸。” “知道。”赵普擦擦额头冷汗,转身去办事。 赵匡胤又想了想,叫道:“来人,为本将军披甲。” 赵弘殷坐在马上等了许久,滁州城上都没有动静。此时他越等心越坠,路上还抱有的希望消失的一干二净。 城已经被打下来不说,这逆子还迟迟不现身,已经说明了问题,只是身为父亲,赵弘殷还有那么一分半分耐心,想看看赵匡胤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又过了一会,城门楼子上总算挑起几盏灯笼,有人在上面喊话:“城下何人?” 赵弘殷身边牙兵答道:“龙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赵弘殷,城上何人,速开城门,迎我家大人进城。” 赵弘殷将脸往身旁火把凑了凑,好让城上的人看清自己的脸。 以赵弘殷的资历,马军铁骑,龙捷都是都指挥使,城上的虎捷步军虽不是直属,但就算普通士卒,怎么也会认识自己这个禁军中数的上号的人物吧! 哪知城上小校喊道:“天太黑了,看不清大人的脸,我家将军有令,夜间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赵弘殷气极,示意牙兵继续喊话,牙兵喊道:“我家大人是你家将军的父亲,你看不清认不得,还不去将你家将军叫来!” “哎呦!”城上惊呼道:“小的天生鸡毛眼,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大人莫怪,小的这就去请我家将军来。” 话音刚落,城头灯笼熄灭,许久没有动静。 牙兵们等的有些不耐烦,不由偷偷看向赵弘殷,火把闪烁的照耀下,赵弘殷脸色身姿依旧沉稳,只是内心却满是苍凉。 终于,城上的灯笼重新亮起,赵匡胤顶盔披甲出现在城头。 “父亲,深夜至此,可有紧急事务?请将职部关防文书递上来。” 赵弘殷一听哑然失笑:好小子,上来便是公事公办。 他来到急,除了郭荣的口头命令,哪里还来得及办那些公文,何况这小子还要他虎捷军的本部文书。 禁军里马步本来就有些不对付,往日里总有些小摩擦,他赵弘殷身为马军的头面人物,怎会去找步军办公文,这小子是拿捏上他的老父亲了。 赵弘殷摇了摇头,身边牙兵代为回道:“没有。” 城上赵匡胤身子一挺,拱手抱拳道:“父亲,儿子身负皇命守城,没有关防不能让您老人家进城,还请您见谅!” 说着赵匡胤深深一躬。 赵弘殷望着城头儿子的身影,默默无语,按理说,他还有监军身份,将那令牌放入篮中,依旧可以进城,只是左思右想,赵弘殷放弃了,在军中混迹了一辈子,儿子此时在干什么,他哪里会猜不到,难道真的要进去抓个现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就在城下扎营。”赵弘殷沉思片刻后下令。 “大人。”牙兵们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弘殷,难以想象自己大人竟真的放弃进城。 “怎么!我的命令没听到吗?”赵弘殷闷声怒道。 牙兵不敢违令,只得服从。只是依旧围在赵弘殷身边没有动作。 看到赵弘殷杀人般的目光,一个牙兵喏喏禀报道:“大人,我们走的急,没有带上营帐。” 赵弘殷恍然,自己这一路就没在野外扎营,想了想道:“那生堆火吧!冬宵夜寒,别冻着了。” 牙兵们这才四散忙碌,等火堆烧旺,赵弘殷也没下马烤火,就这么在马背上坐了一夜。 夜再长,终有要亮的时候,眼见天边翻起一片鱼肚白,赵普三步并作两步,匆匆登上城门楼。 昨夜,赵匡胤也一直待在这,暗地里看着城下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的态度已经明了,自己这次闯的祸太大了,只能自己扛了,如果处理不好,赵家声誉地位全完了。 彻夜未眠加饮酒过度,赵匡胤眼睛布满血丝,瞟了一眼赶来的赵普,看他那样子知道应该事办的差不多了。 “主上,嫌犯共一百三十八名,尽数捉拿归案了。” “嗯。”赵匡胤应了一声,眼睛继续盯着城下父亲的身影,头也没抬道:“都杀了。” “这…恐有不妥。”赵普犹疑道。 “有什么不妥?赶紧把事情办了。”赵匡胤烦躁说道,那个身影仿佛在告诫自己:我可以等,但你要将首尾处理干净,别给赵家找麻烦。 “主上,这一百三十八名嫌犯中,大多都是本地人,主上毕竟是武将,陛下总会另派文官前来,到时候这些本地人牵连的亲眷要是喊冤,那时候主上不在,事态更不好控制。” “那你说怎么办?” “属下觉得除了那十几个亲眼目击的,其余都不足为惧。”赵普低头汇报道:“属下已经查明,那几个主要的都是金陵来的商贾,那老者是东家,他在此处有一间丝绸铺,两家米铺,还有一家酒楼,嫌犯中大多都是店铺的伙计,我们只需将主要知情人处决,其它那些伙计知道的不多,而且可以安个里通外国的罪名,那些伙计一无权二无财,不会多事的,而且这样影响小。” 赵匡胤闭目思索了片刻,觉得赵普说的在理,点了点头。 当第一缕冬日阳光照在城门上时,赵匡胤亲自推开城门,将父亲赵弘殷迎进了滁州城。 赵弘殷冷若寒霜,一言不发的从赵匡胤身前催马而过。 来到州府衙门前,赵普率众将校排列迎接。 进了州府衙门大堂,知趣的牙兵将校退了个干净,只剩赵家父子还有赵普三人。 赵家父子都不说话,赵普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拱手道:“东翁近来可好!” 赵弘殷这时才细看赵普,恍然道:“原来是赵教席。” 赵普跟着杜夫子在赵府做了几年教席,也算相识。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能让老夫蒙在鼓里吧!”赵弘殷既然开了口,就不打算继续冷场。 “我…”赵匡胤刚一张口,就发现竟无可狡辩。 赵普见状施礼道:“东翁,还是我来说吧!” 赵弘殷看了看他,心道:此人和三小子师兄弟相称,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是点了点头。 “东翁,我等一路上虽布置详细,但毕竟不了解陛下的全盘计划,当时清流关已破,我军衔尾追杀,到滁州城下已经刹不住手,士兵情绪激扬,将军一人独斗敌方两员大将,一伤一生擒。”赵普委婉将在滁州城下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赵弘殷听到自己儿子打伤黄埔晖,接连又生擒姚风,不由也频频点头,黄埔晖姚风都是积年老将,赵匡胤能战败他们,赵弘殷也很宽慰,脸色不由缓和了几分,暗道就算后面进城后,杀良冒功也好,或者见财色起意也罢,只要有这战功打底,陛下就算知道也不会过于苛责,而且藏身滁州城的刺史尹廷勋怎么也是三小子的岳丈,两家说来也是亲家,自己舍下这张老脸,求求他,想必他最后上报陛下的奏章里,不会把赵匡胤说的太难堪。 “就这些,进城后杀了多少?抢了多少?怎么就不说了?”赵弘殷自觉有了几分底,语气稍稍缓和些问道:“还有尹大人在哪?你们最好交代清楚,老夫也好替你们求求情。” “这个…”赵匡胤和赵普对视一眼,半晌不敢接话,最后还是赵匡胤心一横,心想该来的终究会来,于是掏出怀中的布包递给了赵弘殷。 赵弘殷接过时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这混小子就是为这东西见财起意不成? 打开一看,竟是一方铜印,赵弘殷心如重鼓捶,“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喝问道:“尹大人在哪里!” “噗通”一声,赵匡胤双膝跪地,直愣愣跪在父亲面前,双目紧逼,一言不发。 赵弘殷心中闪过那个最坏的结果,只是依然难以相信,他想过自己儿子杀良冒功,想过儿子见财色起意,在城内肆意妄为收刮,就是没想到这个情况。 “你…”赵弘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匡胤半天说不出话来。 “逆子!”急火攻心的赵弘殷口出鲜血,身子朝后栽倒。 赵匡胤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父亲,将他放在椅子上坐稳,依然不敢辩解半个字。 赵普连忙将昨日发生的情况一一交代出来。 赵弘殷听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心里千转百回,竟想不出一个体面的办法,只觉赵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再看直不愣登跪在身前的赵匡胤,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滚,给我滚出去!” 赵匡胤死倔着不动,赵普见状赶忙上前拉着赵匡胤起来,推出了门外。接着又回到赵弘殷身边劝解,哪知赵弘殷越想越气闷,只觉无颜面对尹廷勋的一对儿女,无颜面对自家三小子,无颜向郭荣解释,闷哼一声,昏迷过去。 赵匡胤在门外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副好父亲,立马为他输入内力,好一阵忙活,赵弘殷才幽幽转醒,看到赵匡胤便推开他,别过脸不想见他。 赵普见这两父子如此别扭,也只能劝赵匡胤先出去,由他来照顾赵弘殷。 见赵匡胤有些神志恍惚,赵普叮嘱道:“主上,最好先将黄埔晖与姚风等俘虏押解寿州。” 赵匡胤不解问道:“会不会有问题?” 赵普答道:“不会,黄埔晖被主上所伤,一直昏迷,姚风也是在城外被擒,他们均不知城内之事,就算见到陛下也说不出什么,反而证明主上无私无愧。” “我已将破关夺城写城了公文,主上阅过后,可一同发往寿州。” 赵匡胤闻言点点头,赵普办的事都很稳妥,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应该清楚,没什么不放心的。 俘虏押解到寿州,郭荣确认滁州城已下,只能长叹一声,与黄埔晖谈过后,得知扬州援军已出发,又恢复希望,虽说不知滁州城易手的消息有没有传到援军耳中,但机不可失,于是命令左翼韩令坤部前出试探,另书信钱镠子孙现任吴越王钱弘俶策应。 军令传到韩令坤部,因不是确切消息,加之监军赵弘殷也没有回来,扬州还是南唐东都,就算能偷袭得手,也难以守住。其部鼓噪不前,有哗变之势。 郭荣气愤不已,自高平之战后,禁军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力都大为改观,但地方军头的私部依旧是老习性,稍微硬一点的骨头就不敢啃,生怕导致自身实力受损。 郭荣想下令处罚韩令坤,此风一起,其它人效仿,还打什么仗! 恰逢赵婉儿在场,温言安慰恼怒中的郭荣,她道:“陛下如果责罚韩令坤,恐引起其它地方军头的兔死狐悲,最好采取怀柔手段。韩令坤乃匡胤儿时玩伴,父亲若在左翼,必定能指挥动,只是听说父亲病了在滁州城养病,不如让匡胤接替父亲监军之职,将功补过,这样有匡胤在前做转圜,底下将士有怨气也只能对匡胤发,这样陛下既不失威仪,也给其它人一个交代。” 郭荣觉得此言甚善,派遣翰林学士窦仪前往滁州查验,又令左金吾卫将军马崇祚担任滁州知州。赵匡胤其部则受命于六合监战,赵匡胤领兵两千到达六合,传出消息,扬州当面敢后退六合的,皆砍去双腿。 消息传到韩令坤耳中,韩令坤一面咒骂赵匡胤不讲交情,一面督促手下前进。不过得知身后守六合的是赵匡胤,韩令坤也放心不少,他俩乃是过命的交情,就算南唐想截断他的退路,他信任赵匡胤绝不会抛下他。 果然,南唐派齐王李景达攻打六合,李景达乃李璟四弟,兵马副元帅,领兵两万,直扑六合而来。 南唐兵多势大,乃赵匡胤麾下十倍余,赵匡胤也不与之力敌,只在李景达营外游走。 此时扬州援滁州军队三万也想与李景达汇合,若合兵一处兵力将高达五万。 这支援军走到半道,就遇滁州溃兵,才知滁州城已陷落,想返回扬州,又无军令,在外游荡许久,在得知李景达到达六合后,才敢前来汇合。 这支军队进退不得风餐露宿,早已士气尽失,两部汇合时,均是放松了警惕,眼见李景达打开营门,赵匡胤当机立断,轻军直入,杀向敌营。 那些援军拥挤在营门口,只见一员猛将急驰而来,其身后北周士兵哇哇鬼叫,如狼似虎,像一阵风似的杀了过来,这支南唐兵本就困顿疲乏,根本不敢反身迎敌,人人拼命往营寨里挤。 只听“哗啦”一声,营门处被挤垮一个大缺口,南唐士兵纷纷越过缺口奔逃,营地里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顾不得其它,跟着乱兵四溃。 紧跟而来的周兵亦顺着缺口而入,放火杀敌,很快南唐军便无招架之力,李景达见事不可为,败逃。 此战,赵匡胤领军阵斩万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南唐皇宫,李璟对面的朝臣个个噤若寒蝉,北周军队节节胜利,除了一开始的寿州城没有陷落,其余各个方面都被突破。 战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北周天子郭荣不接受议和,还号称要将金陵城给打下来。 如今吴越国也蠢蠢欲动,有军情速递金陵,吴越王钱弘俶派遣吴程作为衢州刺史,鲍修让、中直都指挥使罗晟为监军,发兵常州。 此时南唐军主力皆在江北,与吴越当面只剩一些老弱病残,而且常州后面就是燕王李弘冀的封地,李弘冀可是李璟长子,群臣皆言应召回燕王,免得落于敌手。 哪知李弘冀抗命不回,还保举柴克宏为大将,誓死抵抗。柴克宏乃得胜节度使柴再用之子,因父荫任郎将,后升为宣州巡检使,任内修葺城垒,完善守备,累功至泗州刺史,因不似其余武将,总是夸谈武事,沉默寡言,无武将之风,罢为龙武军都虞候,多年未得升迁,这样一人,群臣皆无法相信其能善任其职,所以力主调回李弘冀。 结果正是不被他们看好的柴克宏用两万老弱之师,在常州大破吴越丞相吴程所部,斩首万级。 顾磊撤回真气,等待同样盘坐的周宪收功。 “经过这几次修炼,你应该就可以将境界稳固,而且只要你不强行运功突破,就不会有无故突破的风险。” “嗯。”周宪点头道:“刚才你吸走我内力那功法是什么?” “那是我二师父自创的,现在还不完整。”顾磊答道,不由想起两位师父的音容相貌,有些伤感,虽说自己已经一刀劈废了郑鹤,可却一直没有机会回蜀地祭慰两位师父,还有师妹一直没有任何消息,难道真遇到不测了吗? “内力被你吸走,还怪舒服的。”周宪感觉他清醒低落,逗趣道。 顾磊莞尔一笑,解释道:“那是因为你体内大部分内力是大嫂输给你的,你使用起来并不能如意,通过这几次同修,我将其一点一点吸走后,你自己修炼将内力补起来,功力虽不会增长,但好处自不用言。” “嗯。”周宪喜滋滋的转了个圈,对顾磊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大哥哪里的战事?” “大哥打的很顺,我没啥可担心的。”顾磊回答道:“只是这次吴越侧击没有成功,有些可惜。” “不知道这柴克宏何许人也,竟能轻松击败吴越大军。”谈起这事,顾磊不由想到,以前罗道人就曾说起过钱谬后代,说是一代不如一代,不料吴越军队战力竟如此低。 “柴克宏!”周宪闻言皱了皱眉,道:“你也见过的,上次就是他领兵攻打的药师佛塔。” “是他。”顾磊也想起来,那位战将行事果断,勇猛异常,只是位阶不高,在后面的追扑中就再也没见过。 “就是他!我也没想到这柴克宏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打起仗来竟如此厉害,生生坏了我们都好事。”周宪恨恨说道。 “听说他要自请去寿州。”顾磊问道。这个消息传出来后,他有些担心柴克宏会打乱大哥在江北的部署。 “嗯。”周宪点头说道:“宫里都这么在传,你不会是想…” “我去杀了他。”顾磊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有些担心柴克宏会打乱大哥在江北的部署。 “不许去,大军之中,很是危险!”周宪担忧的看着他,伸手揪住了顾磊的前襟。 “哪里危险了?”顾磊反问,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一刀的事。” “不许就是不许!”周宪紧揪着他的衣襟,将头埋进了顾磊胸口,羞红泛起一直到脖项。 顾磊摊着手无奈的看着胸口的那堆秀发,淡淡的香气扑鼻,有些心猿意马,只能岔开话题道:“不聊这些了,你最近在宫里还好吧!” “还好!大哥可算帮我大忙了,他这一开战,宫里的贵人们都顾不上我了,要是大哥过了江,我的心愿也就达成了。”周宪美滋滋的想着说道。 “南唐主力还在,时间不可能那么快,而且南平也首鼠两端,态度不明,洞庭水寨还需防备他们插入战局,否则和吴越左右夹击,我也可出上一分力。”顾磊不希望周宪过于着急,毕竟战事不可能短期内分出胜负,而要保住周家老小,就不能过早暴露。 “这我自然知道,我既希望战事进行的快些,那样我俩也可从这等待中脱离,可又害怕那天到来时,你就要先离开我一段时间。”周宪幽怨道。 “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我自然需要去助大哥一臂之力,但那也只是很短的时间,何须担心,只要你这没有危险,我俩终会团聚,日后双飞双宿,永不分离。”顾磊安慰道。 周宪贴在顾磊胸口幽幽道:“希望那天快些来吧!”就这样许久,周宪都不愿从顾磊胸口离开。 最终顾磊开口道:“天色快亮了。” “嗯。”周宪哼了哼,不情愿的抬起头,鼓起勇气在顾磊双唇上印了一下,低声叮嘱道:“早些回来!” 说完,扭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磊愣愣回味着刚才那一记香吻,半晌才回过神来,神不思蜀的出了皇宫,还好一路上没有出意外。 昨夜去皇宫前,顾磊便收到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虽然顾磊没有说起这事,但聪慧的周宪还是感觉到了。 回到伍常安的住宅,顾磊叫来管家,吩咐准备去山里清修一段时间。伍常安自从离开后,开始还有消息传回,这两月也突然失去了联系,顾磊顶着他的身份,在管家等心腹的遮掩下虽没出什么问题,但此时顾磊想离开,他却还没有归来,就有些麻烦了。 好在此时金陵城中有钱人都在自谋后路,伍常安这位大善人到自家山中别院躲避,也属正常,倒不会另外人起疑。 走到半路,顾磊便悄悄离开了队伍,转道向北。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赶往寿州,而是在去寿州的路上潜伏下来,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这事说来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会陷于军阵之中,活活被大军拖死。 顾磊艺高人胆大,但也并不莽撞。他既已计定要除去柴克宏,自然也不打算强闯所部大营或者军阵,于是在其行军途中等候,那时候柴克宏所部就算再紧凑,也会被行军路线拉长,真正能在顾磊动手时反应过来的士兵绝不会太多。 日上三竿,远处一队前锋蜿蜒出现在顾磊视线中。 常州胜利后,柴克宏因功升任奉化军节度使,所部还是那批老弱,但士气正盛,六月间太阳开始烤人,行军队列却依旧齐整,士兵路上穿戴都一丝不苟,可见柴克宏治军甚严。 此见更坚定了顾磊的决心,耐心放过前锋,等待柴克宏中军的出现。 不多时,一面“柴”字大旗出现在顾磊眼中,柴克宏身披铠甲,骑一匹枣红色战马,走在大旗之下,身边牙兵具是精锐。 顾磊丢掉手中的狗尾巴草,缓缓站起身,将手放在了腰间挂着的刀柄上,望着那个身影平心静气,收束杀气。 日头渐渐升高,柴克宏双腿轻夹坐骑,驱动坐骑加速,这一节山路正对阳光,晃得眼睛有些刺目。 忽然阳光中突现一黑点,柴克宏双眼微虚,功运双目正视阳光,只见那黑点急速放大,化做一道人影。 柴克宏暗道不好!左手猛拉缰绳,战马直立而起,护住自己身体,右手挥枪斜刺,枪尖正对那道影子。 只见那道黑影凭空一顿,一道寒芒从身前发出,柴克宏枪挑了个空,正诧异间,那道寒芒以到近前,马头顶至脖项出现一道血痕,柴克宏大呼一声:“好快的…” “刀”字未出口,浑身一麻,连人带马分成两半。 黑影空中一个折返,撇下那些惊恐的士兵,迅速消失再山林之间。 柴克宏的牙兵望着自家将军两半的尸体,呆滞片刻后,伏地痛哭。 消息传回金陵,李璟大惊失色,召集群臣讨论。 众臣皆惶恐,能大庭广众之下,于万军之中取将领首级,这等杀手,取他们首级不是探囊取物吗! 唯有宋齐丘还算镇定,出列解释道:“这等高手绝不会出手胡乱杀人,而且当时情况特殊,出手之人充分利用了天时地利,只要严加防备,并不那么容易得手。” 群臣这才稍安,事后,李璟留宋齐丘问话。 “此乃何人?太师可有应对之法?” 宋齐丘沉吟片刻,回道:“应该是北周天子郭荣义弟顾磊,他是郭荣身边的牙门将军,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我南唐境内!” “速去查明情况,此人不除,朕寝食难安!”李璟愤愤不安道。 “诺。”宋齐丘接旨而去。 所谓人过留痕,雁过留声。顾磊再怎么小心,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伍常安消失不见,其人又早是南唐朝廷关注的对象,宋齐丘渐渐朝着真相靠近。 “大人,人带来了。”几名手下抬着一个烂醉如泥的家伙进来,将人放在宋齐丘脚下。 宋齐丘捏着鼻子看了看,人没错,点点头,示意办这事的先出去。 “哗啦”一桶凉水倾泻到那人身上,那人只是动了动,依旧酣睡如猪。 宋齐丘戳了戳牙花,又偏了下头,旁边一个亲随拿了一个漏斗,掰开那人嘴,插了进去,另一个人提了桶水,直接往漏斗里灌。 那人猛的惊醒,拼命挣扎,可四肢被人强行按住,生生被灌了半桶凉水。 眼看差不多了,宋齐丘才示意停止,放开那人。 那人一摆脱控制,翻身趴在地上“哇哇”狂吐,直到差点将黄胆水都吐了出来,才渐渐恢复神志。 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找到了主事的宋齐丘,虚喘着怒骂道:“你个杂…你怎敢动我周户,不怕…我…周家找你麻烦?” “周家!”宋齐丘眉毛一挑,淡淡道:“也就那样!周家老祖早没了,周宗也是苟延残喘,能过今年再说吧!” 看着惊悚愕然的周户,宋齐丘呵呵笑道:“你说老夫敢不敢动你,你个废物,还能接下老夫半剑吗?” 第一百八十章 周宪四叔周户强自镇定,喃喃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哪知“呼呼”两个耳光扇了过去,打的他完全愣住,捂着脸颊怒视宋齐丘,道:“我家小娥可是未来的皇后!” “人要认清现实,你周家自从被你家那老祖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谶语,推上了后族的位置,就该安分守己,怎敢还和北面私下沟通!” “不可能!”周户一蹦而起,指着宋齐丘怒骂:“老匹夫,安敢信口开河,血口喷人诬蔑我周家!” “哼!”宋齐丘冷哼一声,招了招手,两名差役拖着一个血人走进堂内。 “这是城南伍常安的管家,这是他的口供,你自己看。”说着宋齐丘将案上一沓纸甩给周户。 周户一把抓起飞来的纸张,声色犬马的腐蚀下,身手已大不如前,有几张散落在他脚下,但周户此时已顾不得其它,立刻就着手上的口供看了起来。 只是一会,周户脸上就变得煞白,伍常安是他周家的人,竟将北周牙门将军顾磊藏在宅子里长达数月,两人还互换身份,如今伍常安消失未归。 “这不可能,这是载张陷害!”周户越看手越抖,手上看完又去拾起脚边的继续看,想从口供上找出亿点。 “人犯口供俱在,你还想狡辩?”宋齐丘老神在在看着他表演。 这话就像是提醒了周户,他一个箭步冲到管家躺着的地方,扒拉开遮住脸的乱发,擦去血污,仔细打量这个被晕死过去的血人。 可无论他内心怎么奢求,地上这个人确实是伍常安的管家。 周户只觉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走,“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那个血人身体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周户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扑过去一把揪起那人,拼命的摇晃。一番折腾后,一阵猛烈而抽搐的咳嗽中,那人迷茫的睁开眼睛。 “你可认识我?你家主人为何要陷害我周家?”周户大声喝问道。 “咳咳…我,小的…不知道。”那人虚弱喘息着:“老爷吩…吩咐,小的照办,哪里知道…那人是北面…的。”话声越来越小,眼看又要昏死过去。 周户急了,抓着又是一通晃动。“伍常安人呢!”周户厉声问道,事关家族生死,此时他面目狰狞,双手不自主掐着管家的脖子。 “小的…不知…”管家被宋齐丘严刑拷打,已经丢了半条命,又被周户一阵折腾,终于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蹬腿气绝。 “周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老夫的面,杀人灭口。”宋齐丘见状,冷笑着落井下石,指责道。 “我,我没有…他…他是自己死的。”周户早已慌了神,无助辩解着。 “还敢狡辩,我这就启奏陛下,你自己去陛下那辩解吧!”宋齐丘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噗通”周户双膝跪地,对着宋齐丘磕头求饶道:“宋大人,宋太师,高抬贵手,都是我周户一人之过,不关我周家的事。” “哼哼。”宋齐丘见他服软,重新坐下,任他磕头不止,慢慢端起身边案上的香茗,浅浅喝了一口,才阴森森的问道:“既然你也在说“我周家”,怎么会与周家无关呢?” “你!”周户猛然抬头,怨恨地望向宋齐丘,额头一片血污,一条血痕顺着鼻梁流下。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家老祖当年手段可比我狠辣,我要不是有那么几分本事,说不定早尸骨已寒。”视周户杀人的目光如无睹,宋齐丘放下茶盏,缓缓走到他面前,竟将腰间长剑剑柄倒转塞入周户手中,道:“拔出它,我给你一个痛快!” 周户手握剑柄不住颤抖,心一横将另一只手有放了上去,可那剑就如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拔不出来。 “哈哈哈哈…”宋齐丘双手叉腰仰天长笑,丝毫不顾忌身前双手握剑柄的周户,笑的那叫一个畅快,那叫一个猖狂。 “你根本拔不了剑了,还装什么装!”笑的肆意飞扬的宋齐丘轻轻在周户耳边说道。 周户如遭雷击,手立刻不抖了,可他松开剑柄却连连后退,像是躲避毒蛇一样对长剑避之不及。 “就是郭荣出使我南唐那次,我与郑鹤在道中拦截,你等在树林中拦截,后面发生了什么?”宋齐丘步步逼近。 “我…”周户茫然的看着自己双手。 “按理说,除了那小子,也就是杀我大将柴克宏的那个,其余人不足为惧,为何你却拦截失败,还说你周家没有通敌吗!” “不是…”周户惊叫道。 “不是什么?”宋齐丘步步紧逼,盯着周户的眼睛问道。 周户六神无主,躲避着宋齐丘的目光,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肯吐露心中的那个秘密。 “你不说,真想让周家为你陪葬吗!”宋齐丘在周户耳边大喝道。 “不,我不想,可是…”周户目光在周围游荡,扫过宋齐丘左右。 宋齐丘见状会意一笑,挥了挥手,那些手下立马退了个干干净净。 “说吧!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 周户咬了咬嘴唇,细若蚊声道:“我败了,败给了郭荣身边那个女子。” “不可能!那是北周皇后符婉,北面传回来的画像我见过。”宋齐丘否决道。 “就是她,我听郭荣叫她婉儿来着。”周户连忙补充道,生怕宋齐丘不信。 “那不对啊!”宋齐丘狐疑的缓步绕起了圈子,一边走一边分析道:“符婉先是嫁给了前朝后汉大将军李守贞之子李崇训,后来李守贞据河中反叛,后汉枢密使郭威奉命讨伐,李氏父子畏罪自杀。临死前,他要先杀死全家人。符婉匿于帷幔后,李崇训找不到妻子,自杀身亡。符氏从帷幔中走出来,对冲进来的军士说:“我乃魏王之女,郭将军与吾父交往甚厚,速报。“郭威闻报,立即前来相认,并把她带回符彦卿的魏王府,让她与父母团圆。郭威非常欣赏符氏的沉稳勇敢,符婉拜郭威为义父。郭荣的夫人刘氏死后,郭威为养子郭荣提亲,遂纳符婉为继室。” “以前没觉得,现在想想是有些不对,一个是时间,郭威平叛时间和郭荣出现在我境内时间接近,符婉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第二个,就更不可能了,如果符婉这么厉害,你那时已经是我与李景遂之下第三人,如果她能击败你,十个李崇训那样的废物也不够她杀的,何须躲再帷幔之后!” “太师的意思是…”听了宋齐丘的分析,周户不由问道。 “现在不好说,可以令在北面的密作详加打探,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宋齐丘自得的说道。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恶狠狠对周户道:“这和你周家通敌有什么关系?” 周户一愣,心想这不是你要问的吗?可这时他哪敢反驳,只能喏喏应是。这时就听宋齐丘继续分析道:“我记得就是这符婉背着你家侄女,是不是那时候勾搭上的?” “冤枉啊,太师,小娥一深闺弱小女子那有那能力?”周户喊冤道。 宋齐丘想想也是,那时周宪才多大,何况同时被绑的还有六皇子李从嘉,要从这攀咬,岂不是要把六皇子有带进去。 宋齐丘虽然不参与皇子们的嫡位之争,可也打心眼里不喜欢皇长子李弘冀,那家伙自视甚高,对“附庸风雅”的老臣没啥好感,自己在他心目中只怕也是如此,自己没必要为他去铲除劲敌。 想想宋齐丘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嗯,也有道理,但不能摆脱嫌疑。”其实宋齐丘主要还是担心李璟的态度,现在李璟主要是因为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所以才大动干戈,但李璟同样对巫蛊谶言之术深信不疑,对付周户这种无关大局之人,他宋齐丘可以上手段,真要是用到周宪身上,恐怕李璟不会同意。 “算你上报有功,通敌之事还需详查,伍常安生意上与北面多有来往,也许是他背着你们私下干的,现在这人畏罪潜逃,等缉拿归案再论吧!” “谢太师。” “不要先谢我,你回去也多多观察,看你家府里还有谁与此事有关,否则真到事发那天,谁能保你周家无恙!” “是。”周户口中答是,内心却想道:不是还有小娥么,等她当上皇后,周家自然安保无俞。可转念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不会真是小娥吧!老祖走后,周家许多资源与人手都是交给了她,伍常安也正是其中之一。 但这个念头,周户只敢深埋心底,不敢显露半分。 此事按下不表,却说顾磊斩杀柴克宏后,立即北上,不日便赶到了寿州大营。 眼见一片铁马争戈的景象,顾磊也不由心头激荡,心想大哥再加把力,一次性荡平南唐江北主力,说不定就能逼降李璟了。 但到了中军营帐,郭荣却给他泼了一瓢凉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哥这是准备回京师。”顾磊一进中军大帐,只见大包小包都已准备妥当,郭荣坐在帅案后有些意兴阑珊,连忙问道。 “三弟,你回来了。”郭荣见到顾磊还是很高兴的。“我军兵锋已乏,不益久战。自古作战正合奇出,劳逸结合,所以我打算缓一缓,回汴梁待一阵子,而且江北也进入了雨季,不利我军骑兵穿插,而敌军长于舟船,两厢形势发生了倒转。” 郭荣给顾磊解释了一番,不过话语中更像是说服自己。 “大哥,是不是发生了其它什么事?”顾磊担忧问道。 郭荣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三弟累不累?” “不累,大哥有事尽管吩咐!” “那好,跟大哥来。”说着郭荣领着顾磊出了中军大帐,来到一处私帐处。 这处营帐外守卫的甲士同样精锐,只是比之中军甲士,在厚重铠甲下多了几分妖娆。 顾磊一见便知这是大嫂赵婉儿自己组建的卫队,以前只在宫内执勤,难道大嫂又跟着出宫了! “真是夫唱妇随的典范!”顾磊不由偷笑。 郭荣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苦笑着解释道:“你大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拿她也没办法。” “嘿嘿,大哥好福气!”顾磊嘻笑着恭维道。 “哼,尽给朕添乱了。”郭荣嘴上反驳,看样子却很享受。 进到账内,里面的守卫见是郭荣与顾磊,知趣的退了出去。 只见赵婉儿双目紧闭,躺在卧榻内,外面罩着蚊帐,看不清楚,但赵婉儿此时的状态肯定不好。 “大哥,大嫂这是怎么了?”顾磊忙问道。 “唉!”郭荣叹了口气,有些埋怨道:“还不都是她自己,非要重修内功,还不听朕的劝告,想着自我改良,结果就成这样了,不过,虽说昏迷不醒,但气息平稳而且悠长,朕觉得应该问题不大,就没催着你回来,哪知这一睡便是半个多月,所以朕有些慌了。” “大哥莫急,等小弟我看看。”说着,顾磊走近前掀开蚊帐,伸出手指搭在赵婉儿脉上。 确实有些不正常,照郭荣话说,赵婉儿重修内功,再怎么的体内也应该有部分内力存在,可现在却是和之前一样,毫无内力的踪迹。 顾磊用真气查了一遍,其它问题不大,身体也很正常,但以大嫂曾经修炼的经验,就算是全新功法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是剧烈的心里作用下,如突遭打击等情况下的应急反应,身体选择了自我封闭。 “大哥,是不是发生了其它事情?按理说大嫂不应该这样!”顾磊收手,对郭荣问道。 郭荣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和顾磊一起出了营帐,来到一处空旷处,四下无人,郭荣才对顾磊道:“三弟,不是大哥瞒着你,只是大哥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也很震惊,事关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希望你听后不要激动。” “大哥,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如此郑重!”顾磊一听,神情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真气外放,屏蔽了外人的偷听。 郭荣见状便将滁州之事,他所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事虽说是你二哥鲁莽了些,但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哪种情况下,便是朕在场,也很难保证尹刺史的性命,你说是不是?”郭荣看着顾磊说道。 顾磊点了点头,想想当时的情况,二哥赵匡胤又追杀敌将去了,哪里能保证那位尹刺史的安全,只是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后来赵弘殷老将军赶了过去,不知怎的,也重病一场,只能留在滁州养病,你大嫂一听这事也急了,非要赶过去,才和朕说了实话。” “她说她的三弟赵匡义是你的亲弟弟,而那位尹刺史是你亲弟弟的岳丈,其实大哥我当时还很高兴,心想我们兄弟更是亲上加亲,哪知她这一去,半路修炼突然走火入魔,人事不省又被送了回来,我也不敢公开求医,只能将你召回来。” 顾磊想起当时明明绑架小森时,身边那个小娘子原来就是那位尹刺史的女儿,难怪大哥要自己别激动。只是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是怎么回事?赵老将军和大嫂怎么突然都想不开,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只是大哥说的也对,事情还不明了,不能因此责怪二哥,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何况二哥正在前线拼杀,何须无端猜测他! “大哥,我没事,我相信二哥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顾磊向郭荣表态道:“赵老将军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跑一趟?” 郭荣欣慰的拍了拍顾磊,高兴道:“应该问题不大,前几日滁州来报,说是已经启程返回汴梁了,正好朕也打算班师回京,到时候你再替他看看。” “也好。”顾磊无所谓,他既然已经回来,那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护卫大哥郭荣的安全,尤其他还刺杀了地方大将柴克宏,有必须防着对方使用这等手段。 “小娥姑娘还好吧!朕原以为可以一次南征将她解救出来,哪知出了这么多意外,朕心有些乱了,只能先停一停,耽搁你们可不能怪大哥。”郭荣随意和顾磊聊着,顺便打趣道。 “小弟可不敢,何况我们等得起。”顾磊也笑着说道。 “什么等得起?你等得起,小娥姑娘也十九了吧!”郭荣说着横了顾磊一眼,继续教训道:“女子最好的年华就那么些年,你可不能耽搁了人家姑娘!” “这次去你不会啥也没干,就回来了吧!”看着尴尬的顾磊,郭荣却没打算放过他,追问道。 “大哥,我刚回来,还是先去接手防务了。”顾磊吃不消,只能借工作落荒而逃。 “哈哈…”郭荣在顾磊身后爽朗大笑,只是眉头不展,因为丐帮也在找他们的“净衣堂”堂主,听说那一行人也在滁州失踪了,他没对顾磊说,主要怕两兄弟起嫌隙,因为联系人说这位“净衣堂”堂主是周宪的人,而且丐帮可是四弟黄睛儿的,一件事将几个兄弟都卷了进来,处理不好要出大麻烦。 既然郭荣已经定计不再进攻,两国前线很快缓和下来,郭荣一边巡视各部,一边为稳定战线回撤做准备,最终只留李重进继续围困寿州,自己从涡口返回。寿州久攻不下,一个原因是郭荣想以其吸引南唐救援,一个也是因为南唐始终掌握着水战主动权,淮河上从濠州到寿州的水面上,一直被南唐战船所控制。 所以郭荣七月六日一回到汴梁,便下令组建水军,顾磊欲将洞庭十八水寨招来编入,被郭荣阻止,言洞庭水寨乃是水战精锐,不能和新编水军和到一起,以免战斗力下滑,而且水寨都是江湖人士,除了顾磊,大概也就只有赵匡胤可以指挥动他们,而他们两人此时谁也不可能出任一支小小水军统领,所以留在外面反而可以做一支奇兵使用。 回到京师,赵婉儿依旧未醒,顾磊忙于重新布置防务,也没有时间去探望小森,直到二十天后,养病归京的赵弘殷病逝于返京途中。 消息传来,顾磊也觉奇怪,按理说赵弘殷早就动身返京了,竟迟迟未能回到京师,虽说病重可能一路走走停停,但在郭荣回京后,京师有了顾磊这位神医,他赵弘殷为何还不加急赶回,非要拖死在路上! 只是这时顾磊只能将疑问藏在心中,他急着赶去赵府看望自家亲弟弟。 以自己牙门将军的名义,顾磊去赵府拜祭了赵弘殷的灵位。 此刻的孝子正是自家弟弟赵匡义,因为长子赵匡济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待客,赵匡胤还在前线收拢禁军未归,基本成年又能代表赵府的只有赵匡义一个人。 看着那副瘦弱的身躯不停向来祭奠的宾客俯身回礼,顾磊又不免莫名心疼,到了赵府后他才知道,赵匡义的妻子尹氏因为父亲战陨,小产后大出血,大人孩子都没能保住。 顾磊拜祭过后,赵匡义回礼,顾磊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想想小弟需要强忍失去妻子孩子的悲痛,在此为一个其实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尽孝,顾磊克制不住的内心的烦躁,于是早早的离开了赵府。 刚一出赵府大门,就感觉到对面有人鬼鬼祟祟的盯着赵府,顾磊又不做声,悄悄绕到其身后,轻松将其捏到了手里,交给手下一番拷问,口供却令顾磊大吃一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原来抓住的贼人竟是南唐细作,受命打探赵家的丁口,尤其是有没有一个闺名婉儿的长女。 他们在洛阳已经有了一些收获,可惜没有具体的证物。本来他们已经决定在这两天突袭赵府,没想到赵弘殷逝世来了这么多宾客,所以行动推后,这人是负责望风的,结果被顾磊发现了。 顾磊听后一面上报郭荣,一面带队亲自直扑杀手藏匿的地点。 郭荣闻之大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家人乎!南唐用此手段,无外乎想打击自己的威望,动摇朝纲,所幸对手并未拿到实质的证据! 只不过这事确实是一个弱点,一旦赵婉儿的身份公开,对皇室和魏王符彦卿的声誉都是灾难,世人不仅会质疑皇室的权威与可信度,还会质疑符家的品德,军中节度使不少,凭什么你符彦卿能被封王,不就是你大女儿是皇后么,是不是只要出卖个女儿头衔就能换个王位呢?而对赵家,当年赵婉儿假死恐怕就会被翻出来,任凭世人指点。 郭荣作为养子,在朝中本就人丁不旺,真正实力的凭仗,就是表面上的符彦卿,内里为赵家这两支外戚的支持,如果失去这个基础,权力的份量威望都将大打折扣。 “万幸!”郭荣心中庆幸对手的举动被三弟提前获知,只要没有实质证据,影响和破坏都不会太大。 待所有细作成擒,从主事者口中方知,原来南唐早已行动,一方面准备突袭赵家找证据,一方面在市井传播谣言,京师汴梁这边是为了不影响突袭行动,传播谣言的行动还没有开展,但洛阳那边却已经开始了。 郭荣顾磊好奇南唐为何能锁定赵家,一问才知,原来是周宪四叔周户交代了一件事情,让宋齐丘将怀疑的目标放在了赵家上面。 原来周户在回家后,看谁都像是内奸,酒也不喝了,天天在府内审查内奸。这人一旦清醒之后,不久他就想起,当日赵匡胤在夹着李从嘉从赵婉儿与他对峙的地方掠过时,曾喊了一声:“大姐,多加小心!” 于是他立刻报与宋齐丘,宋齐丘不旺为南唐太师,立刻从这句话,推断出赵家这个突破口。 事情明了,郭荣与顾磊却不由眉头紧锁,若依这细作所言,流言早就开始传播了,想压下来已经不可能了,如今之计,只有想其它办法来化解这次危机。 正在这时,宫人来报,皇后突然醒了。 郭荣惊喜莫名,惊的是这一连串的事情该怎么向爱妻说,喜的是赵婉儿总算遇难呈祥。 急急赶往后宫寝宫,见到了赵婉儿,赵婉儿在宫女们的梳理装扮下,恢复了往日后宫之主的模样,庄重沉静的坐在寝宫内。 和郭荣想象的不同,赵婉儿情绪异常平静,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反应平淡。 就连顾磊也忍不住道:“大嫂,小弟可否为你把个脉?” 赵婉儿伸出手腕放在身前案上,任凭顾磊探查。 “奇怪,一切正常。”顾磊一探便知,赵婉儿身体毫无异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只是赵婉儿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按说父亲去世这样的消息,任何人都会有悲伤之情,可赵婉儿却一片平静,好像死的只是个无关之人。 “陛下,本宫一切都好,陛下不用操心。” “倒是陛下刚才所言,本宫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赵婉儿一边任凭顾磊把脉,一边平静的对郭荣说道。 “婉儿,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多想,外面一切有我。”郭荣关心的说道。 “陛下且听本宫说完再定夺。”说着赵婉儿静静看着郭荣,就这么耐心等着。 郭荣无奈点头。 赵婉儿这才道:“既然流言已起,强压已不可为,那么本宫就退下来吧!” “退下来!怎么退?”郭荣惊问道,赵婉儿这是病糊涂了。 “陛下可以宣布本宫感染风寒,一病不起,这正与本宫之前的状况吻合,只是后面就需要伪造:就说本宫不治而亡,这样那些南唐人想查也没用了,他们能攻击的目标都不在了,再以本宫为突破毫无用处。” “这怎么可以!”郭荣跳了起来,反对道:“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符家怎么交代,你家怎么交代,你要让宗训失去母亲吗?” 赵婉儿静静看着暴跳的郭荣,一直等到他发泄完,才继续说道:“符家要的只是一个名分而已,让他们再选个女儿嫁进宫里吧!这样不仅符家满意,就连南唐想继续查也没用了,而且从名义上说,宗训由自家姨母代为照管,对天下人都是一个交代。” “不行!朕不同意,朕的皇后只会是你一个人,我不会另娶符家女。”郭荣强硬说道。 赵婉儿听到这话,表情似乎有所触动,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那么陛下该怎么稳住符家呢?不宣布我的死讯,陛下该如何堵住天下的幽幽之口?两害取其轻,这里面唯一受损只是本宫一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那赵家呢?” “赵家!”赵婉儿这会皱了皱眉,轻声道:“他们的女儿于世间,早就不在了,现在只不过再来一次罢了。” “…”郭荣已经无语,这个赵婉儿实在太陌生了,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陛下勿需担心,符家那边,本宫自己与魏王商量,一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 待郭荣与顾磊从皇后寝宫出来,郭荣忍不住问道:“三弟,依你看,婉儿这是怎么了?” “大嫂身体上没问题。”顾磊回道,其它的他不敢乱猜。 “唉!”真是烦心事一件接一件,郭荣叹道:“我猜还是和她改动功法,或者是去滁州半路遇到的事有关,只是她不愿说,现在还是这样一副外人模样,我也难以决断。” “小弟有一计,不如这样…”顾磊附耳道。 是夜,郭荣处理完政务,又去了皇后寝宫,聊了几句,突然屋外有人大叫刺客,接着顾磊便冲了出去。 片刻后,顾磊还未归,寝宫内闯入一道黑影,直扑二人而来,郭荣挺身而出与刺客斗在一起,只是功力略逊,被一掌击退,刺客长剑直刺赵婉儿面门。 “嗡…”长剑剑尖不住颤抖,停在赵婉儿鼻端。赵婉儿神色不变,淡定道:“三弟,好玩么!” 刺客悻悻拉下面罩,正是顾磊。 郭荣也从旁边爬起,拍了拍衣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三弟假扮的?” “天下还有能在三弟手下逃过的刺客吗?”赵婉儿淡然回答。 “那也有可能是其它假扮。”郭荣笑嘻嘻道。 “你会放心其它做这事?”赵婉儿反问道。 郭荣羞愧的摸了摸鼻子,赵婉儿说道不错,就算是做戏,他也不会令赵婉儿受一点伤害。 “好了,你们也别闹了!我自己说吧!”赵婉儿看了他们一眼,无奈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状况,但此事我也解释不清,只是猜测与我私下重修选择的心法有关。” “是何心法?”郭荣与顾磊同时问道。 “无名,本宫见他适合女子修炼就选择了它,只是在后面修炼过程中,因习惯使然,会不自主走到“独尊功”的修炼路线,结果走火入魔,成了如今这模样。” “大嫂将那心法告知于我,我试试。”顾磊连忙请缨道。 “好吧!你小心些。”赵婉儿于是将心法告知,让顾磊试验。 “有一些平心静气的功效,但也不像大嫂这样的明显,大嫂,是不是…”顾磊试修一遍后,道。 “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赵婉儿接口道:“没有。” 此言一出,其余两人也不好再问什么。 “既然都说清楚了,天色已晚,就请陛下回去歇息吧!本宫也困了。” 赵婉儿直接赶人,两人无奈只得出来。 接下来几日,京师汴梁也渐现流言,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这时,符彦卿竟也亲自入京会见郭荣与赵婉儿,商量对策,原来他所驻防的大名府也有流言传开。 待赵婉儿说出解决方案,郭荣再次反对。就是符彦卿也不满意,如果他堂堂魏王,与皇帝这点羁绊都没有,恐怕就是个君臣相疑的局面,两方后果都绝不会好! “陛下,待本宫与魏王单独谈谈。”赵婉儿见局面僵持,于是提议单独先与符彦卿谈。 郭荣再次表明态度,将场地留给了二人。 只是没多久,魏王符彦卿出来,竟高兴的附合了赵婉儿的方案,同意只是名义上再嫁一个女儿入宫,在世人面前以姨母身份照顾郭宗训,待风平浪静后,赵婉儿则可继续顶替那个符家女的身份。 郭荣吃惊符彦卿态度转变之快,就听赵婉儿拉过他悄悄解释道:“我家三弟原配尹氏去世,正好魏王六女与三弟年纪相仿,嫁与三弟做继室也算门当户对。” “匡义?小森!”郭荣恍然。 “我告诉他我家三弟其实是牙门将军顾磊的亲弟弟,三弟顾磊神功盖世,还可长生不老,天下还有这样的保证吗?这样的姻亲,说不得比你这皇帝的身份更有份量。”赵婉儿脸上出现最近难得的笑意,打趣道。 “这倒也是。”郭荣无所谓附合:“那就这样吧!先将匡义荫功候补进禁军,有了职位,可以慢慢升嘛!” 隔日朝会,郭荣追赠赵弘殷太尉、武清军(潭州)节度使,三子赵匡义荫补入仕,为殿前祗候、供奉官都知。 隔月(八月二十九),皇后皇后符氏于滋德殿病逝,薨。世称宣懿皇后。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陛下,这是臣草拟的名单。”宋齐丘毕恭毕敬将奏折递上。 李璟接过一看,略带嫌弃的说道:“这些人够吗?” 宋齐丘有些难堪的回答道:“陛下,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了,有些根本不响应我们的号召,响应的也只派出了几个高手。” “后蜀呢!他们就不想报仇?秦风四州就这么丢了?”李璟问道。 “后蜀已经很积极了,因为“芙蓉堂”郑鹤一系列案子,自断双臂,不仅巫山一脉彻底消亡,郑鹤死后还陷入了内斗,一流高手损失很大,难以支援出更多的人手。” “大理。”李璟随意听着,这些情况他也知道,只是在名单后面看到大理这个名词,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大理抵御后蜀多年,虽说现在偏安一隅,怎么也不可能就派这么一个不通武功的和尚来打发吧!” “陛下,大理国内高氏权侵朝野,段氏一脉大权旁落,天龙寺乃段氏皇家寺院,所以派人外出四处求援,这位大师是来化缘的。”宋齐丘也是一脸嫌弃说道:“这位大师与臣谈过,据传天龙寺皆是段氏高手,可惜这位却是见识高深,却毫无内力修为。” “嗨!那有何用。”李璟随手将奏折扔开,皱着眉头站起身,走到窗前。 “当初朕攻打闽国,南楚诸国,他们拼命在后面拖后腿,现在郭荣那个小儿,眼看就要…他们却连人手都挤不出几个了?”李璟忿忿不平道。 “陛下,息怒。”宋齐丘躬身道:“此一时彼一时,北周势大,牙门将军顾磊独领风骚,各国无人能与之抗衡,所以都怕惹怒郭荣,成为下一个打击目标。” “哼!”李璟怒哼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郭荣狂言要打下我金陵城,我若一点回应都没有,岂不令其小觑,就这些人吧!” 说着李璟转过身笑着走到宋齐丘身边,把手问候:“太师亲自领头,辛苦啦!” 哪知宋齐丘腰更弯了,一鞠到底,恳切道:“臣太老了,恳请陛下另委派人选。” 李璟想将宋齐丘扶起,哪知宋齐丘纹丝不动,依旧报仇着深鞠躬的姿势,刺杀郭荣可是送死的任务,上次与那顾磊虽只间接交手一招,只是堪堪平手,没有郑鹤这个替死鬼,自己这副老迈身体可无法与其争锋。 李璟无奈,只能另寻他途,问道:“太师认为何人领头妥当。” “皇太弟殿下。”宋齐丘干脆利落的吐出一个人选。 李璟脸色立马变的难看,李景遂被周家老祖用毒化去内功这事,虽说没外传,但南唐高层谁不知道!宋齐丘这是倚老卖老,想给自己难堪吗! 好在宋齐丘马上给出了理由,道:“皇太弟殿下虽失去了内力,但眼光还在,而且我们若无强力人物坐阵,其它几家更不会出力了。” “嗯…”李璟颔首沉吟。 刺杀队伍终究是启程了,由皇太弟李景遂带队,混在商队中,穿现在由北周军队控制的清流关,进入北周腹地,一路前往开封汴梁。 那位天龙寺的“断智”大师也在其中,一来是其本人在被南唐拒绝后,说想去北周走走看看,二来队伍正好用他做掩护。 北周皇帝郭荣在发动战争后,不仅鼓励新占领区民众积极恢复生产,也没禁止两国民间来往。 所以商队通行基本无阻,在冬日里赶到了汴梁城。 长江以北入冬后便大雪纷飞,汴梁城也不例外。一身富贵的皇太弟如今也化作普通人,粗布衣裳可不抗冻,加上他失去了内力,更是冻得鼻滴眼泪直流。 好在随行的亲随在住店后,立刻向店家要了碗姜汤。一碗下肚,李景遂才感觉自己重新又活过来,搓着手原地蹦哒。 眯了眼身边这些歪瓜裂枣,李景遂笑吟吟的说道:“大家先好好休息,尽量不要外出,听我消息。” “殿下这是要去哪?”一股斜靠在门槛的中年男人阴阴问道。 “殿下去还需要对你交代!”亲随不忿道。 “怎么不需要,如今我们都在敌国国都,若是走漏消息,命都得交待在这里!”那男人依旧一副阴森森的样子,完全没将曾经的南唐第一高手放在眼里,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们已经知道李景遂不知是何原因,早已失去了功力,本来以为在其带领下能轻松完成的任务,现在却如同闯刀山火海,这一趟的酬劳几乎就是有命赚没命花。 这一屋子刺客,除了南唐安排的死士,其它都是其余几国花高价招募来的,打的主意就是不管结果如何,都能推个一干二净! 所以李景遂没了第一高手的实力,官方那个皇太弟身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眼看要激起众怒,李景遂团团抱拳道:“各位,稍安!” “你们不会认为就我们这点人能执行这种任务吧!” 这话一说,众人安静下来,等着李景遂的解释。 “各位为财,而本王则是为国,没有万全把握也没有必要将众位推入必死之地,对吧!” “殿下说的有理,只是刘跛子担忧也不是杞人忧天,他天生一副死人脸,也不是对殿下不敬,不如我等出个人手陪殿下一起。”三步之内必有芳草,一屋子人中也总有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说话这人明显得到了其它人的拥护,看来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不少。 眼见无法摆脱这群人,李景遂微笑道:“也好,那就有劳兄台一块。” 开封的长街上风雪迷漫,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没有内力护体的李景遂走的很慢,先前那个负责陪同监视他的家伙眯着眼看了看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堂堂一国皇太弟,曾经的第一高手怎么就落到这副田地了!不过这是南唐的家事,与其无关,他们都是拿钱办事的主,只要任务成功,就可以享受博命的酬金。 摇了摇头,将这个软弱的想法甩出去后,那人等了一会,与李景遂的亲随,一人一边,夹着李景遂前进。 风雪太大没人说话,李景遂突然挣扎了一下,两人会意将其放下。 李景遂原地左右看了看,辨别了一下方向,一是风雪的原因,二个则是韩通修缮城池的时候做了一些改动,南唐细作以前画的那份街道图有些过时了。 好在主干道都没变,只凭记忆将图记在心里的李景遂,很快找对了方向,指引继续前进。 这一天三人都在街道上行进,直到天黑快要宵禁才返回客栈。 就这样连续奔波了三天,每日早出晚归,最后那人都有些佩服李景遂了,因为每日这位皇太弟不仅要勘查地形,回来还要挑灯将所见与地图对照,修改不对的地方,一一列出行动的路线方案,又详细了解了各人所长,将每个人分到最合适的位置上。 “各位,还有几天便是元旦了,大朝会一过,照惯例郭荣会去看望年老重臣,可惜冯道不在了,否则郭荣必去他家,我们也好确定目标,现在只能将范围放在那条街上,具体要等细作通知。” “殿下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几天下来,李景遂终于用勤奋征服了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 “那好!记住本王交待的路线,那是各位能否享受荣华富贵的东西,千万要记清楚了。”李景遂嘴角泛起微笑。 “多谢殿下关心。”众人小声应道。 “那好,各位这几天再忍耐忍耐,时候一到,本王带诸位一博!” “好啊!”“杀他娘的!”众人高兴喝彩起来。 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家伙,李景遂心中感慨:相比宋齐丘这样的顶尖高手,这些刀头舔血家伙的反倒对他们将要面对的顾磊没有概念,他们更害怕的是护卫郭荣的重兵。 所以解决了他们的担忧,指挥起他们就轻松容易了。 没有参与这些人对未来的憧憬,李景遂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屋子。 打开房门,就见窗前站着一个人影。李景遂心中一跳,却没有做声,转身将房门关闭,不动声色走到那个人影面前。 “你终于来了!我还怕你们没收到消息。”李景遂小声说道。 “没关系,可以大声说话,他们听不到的。”顾磊看着李景遂小心翼翼的样子,安慰道。 “是吗?”李景遂疑惑道。 “当然可以。”顾磊大声说道,接着指了指外面,果然外面没有动静。 李景遂长吁口气,人放松下来,笑道:“我一直担心你们没收到消息,会对这个据点突然打击。” “早收到了,这几天我一直跟着你四处瞎跑。”顾磊有些埋怨道,不理解李景遂为何在消息里指明,不能在刺客到达的时候,直接一锅端。 “你不了解我那位皇兄,如果你认为这就是最后杀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李景遂满含深意说道。 “你的意思,这些刺客只是明面上的,那真正的杀招在哪?”顾磊急迫问道,事关郭荣安全,他这几天还抽空跟着李景遂瞎跑,若是忽略真正出手的人,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放心,我们这没动,那个人也不会动。”李景遂安慰道:“我虽然也不知那个杀招是什么,但我了解李璟,他不会为了面子做无用功的。” “嗯。”顾磊点头赞同,心里暗暗盘算几天后郭荣的行程安全。 第一百八十四章 “咦!”无意间打开窗户的李景遂突然发现,窗内窗外分成了两个世界,漫天的雪花徒劳在哪道无形的界限前打转,就连寒风也一丝没能破界。 先前顾磊说声音不能传出去,他已经很高估顾磊的境界了,现在来看他的估计远远不够。 比如像那顶尖高手使用的“传音入密”,就是对内力使用进入了“入微”境界,但那只是对自身声音的细微操作,但像顾磊刚才那样能对一片区域的声音屏蔽,就远在他们之上了,那是“控微”手段了,是当年的李景遂,还有其它人都没能达到的程度。 可现在再看,顾磊的境界似乎已经到了李景遂都看不懂的境界了。刚才顾磊操心安保而出神,却依然能无意识的保持状态,将一切外在的东西隔绝,这种能力已经出神入化,是非人所能达到的地步。 李景遂的惊呼惊动了顾磊,顾磊也走到窗前,道:“殿下好雅兴!” 李景遂脸上却是出现了落寞的表情,他现在就是个废人,曾经所追求的东西全部一无所得,武功如此,权势亦如此。“什么雅兴,好一场大风雪,不看看可惜了。” 顾磊见他落寞,安慰道:“大哥本想亲自前来,只是临近旦日,实在抽不开身,还请殿下谅解!” “多谢郭皇帝了!”李景遂眼望窗外,淡淡笑着道:“他是个好皇帝,对子民的关心是真实的,不像我们李家人,总是虚情假意。” “我在来的路上看了,新占领下来的土地上,民众的生活没受多大影响,就算今年风雪大于往年,熬过去也不难,所以这个天下交付给他,我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在思虑再三后,使用了你留下的联络渠道。”窗外街道上,三俩小贩依旧在风雪里卖力吆喝着,对面一个小院门打开,一个身后拖着孩童的少妇唤住小贩,买了一些东西,转身还为小贩盛了一碗热汤,小贩也不矫情,高兴喝了热汤,将碗还给少妇,顺手多塞了一块果糖在少妇身后孩子的嘴里。 李景遂痴痴看着这一切,幽幽道:“做一个普通人,也许不赖!” 顾磊无法理解他的心境,没有说话,只是陪他看着。 “只是这必须在郭皇帝治下,换作是我那兄长,呵呵…”冷笑着,李景遂放下了窗户,真切对顾磊说道:“请令兄不用担心,我李景遂早已看透,决定做其治下一庶民,今日之誓,永世不变!” 说着李景遂伸出一掌,顾磊也毫不犹豫与其击掌盟誓。 旦日里的大朝会隆重异常,去岁北周收复被后蜀抢占多年的秦风四州,又攻取了淮南半壁,形势一片大好,所以上朝会的君臣皆是喜气扬扬。 渡过了高平之战的登基危机后,连连胜利加重了郭荣身上的君威,此刻龙椅上的他,令群臣不敢冒犯直视,毕恭毕敬汇报了各部工作后,讨喜的说着吉利话。 郭荣笑吟吟点头回应,就算成绩不出彩的臣子,郭荣也没有冷脸,碰上有特殊情况的,郭荣还鼓励了几句。 总之一片祥和的氛围下,大朝会完美结束,接下来各部门都会休沐七日,享受一年一度的假期。 回到后宫,郭荣摆驾去了符贵妃处,这位符贵妃是原来符皇后的妹妹,正儿八经的符氏女,郭荣待她可谓相敬如宾,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私下则避之不及。 待了没多久,郭荣便悄悄溜了出来,去了赵婉儿隐居处。 “怎么不在三妹那多待会!”哪知赵婉儿劈头盖脸来了一句。 郭荣一时无语,这赵婉儿性子越发清冷不说,还总是嫌弃自己往她跟前凑。自己事务繁忙,没有时间陪她,今日若不是旦日,那有时间抽空来此。 “三妹很好,朕刚从她那过来。”郭荣堆笑解释道。 “很好陛下就将她真的收了吧!”赵婉儿平静说道,就像说一件小事,郭荣竟从她脸上看不出真假。 “怎的?陛下这是放不下面子,还是怕臣妾吃味?”赵婉儿似乎不想放过这个问题。 “没有,都不是。”郭荣哭笑不得,只能摇了摇头,将赵婉儿怀抱着的冰枕拿开,一把将赵婉儿拥入怀里,轻声道:“婉儿,朕心里只有你。” 赵婉儿白皙的脸庞只有惊讶的表情,有些僵直着,似乎不习惯郭荣的热烈。自从假死之后,两人就没有亲密举动,郭荣忙于朝务,赵婉儿依旧勤密修炼,虽说那一丝内力似有似无,却从未放弃,性子倒越练越冷。 没有得到回应的郭荣悻悻放开她,道:“随朕出宫一趟。” “出宫,去哪?”赵婉儿诧异问道。 “赵家。”郭荣解释道:“岳丈过世后,你也没有回去过,今日朕陪你回去。” 赵婉儿脸色突然有些慌乱,似乎有些抗拒回家,但马上平静下来,道:“不是说明日才去吗?” “李景遂言李璟还有后手,与其朕瞎猜,不如今日将他们都引出来,岳丈府上还有二弟这位高手,远比其它重臣府邸有把握,朕已放出风声,先打乱一下对方的布置。” 见推辞不掉,赵婉儿点了点头。 “婉儿可是怕了?”郭荣好奇问道,以前这种事情,从不见赵婉儿推辞。 “臣妾倒是不惧,只是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怕给陛下拖后腿。”赵婉儿弱弱解释道。 “有二弟三弟在,还需你上阵杀敌不成!”郭荣笑道:“只是回家是顺带的,你需要装扮一下,莫被外人瞧破身份。” “那陛下稍待,臣妾这就去改妆。”说着赵婉儿匆匆进了内室。 看着镜中慌乱的面容,赵婉儿心中泛起苦涩,就像赵弘殷在开封外徘徊,宁愿病死也不回京一样,她也不敢回家,怕见家人,怕自己因无法面对而失控。 滁州城发生的事情,在她从寿州赶往滁州的路上便知道了,赵普半道拦住她,带来赵弘殷手书,告诉了她一切,并说赵弘殷不想见她,有些事情不见还可以解释,见面便粘上身,再想甩就甩不掉了。 终其原因,一切根源都是自己,不是自己的推荐,二弟赵匡胤和赵普走不到一块去,没有赵普的辅助,滁州城不会那么快被打下,那么三弟岳丈不会死在乱兵刀下,二弟也没有那么多脑筋封城,有些事是越做越错,那么多无辜死于刀下,赵婉儿一闭眼就能见到那些亡魂,尤其那位伍常安,那可是周宪与她的联络人啊! 父亲以死保全了赵家声誉,保全了她这个皇后。 良心难安!这才是赵婉儿性子越来越冷的原因,功法被她改的面目全非,恢复功力哪只是最初目的,现在的功效就是以求心平,不为冤魂所扰。 催动功法,赵婉儿渐渐平静下来,快速修改了妆容装束,扮做一个普通宫女。 “郭荣出宫了。”李景遂喵了眼细作送来的线报,就随手递给了身边之人,那人看过后,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景遂道:“不是明日才开始么!” “谁知道!”李景遂无所谓道:“皇帝向来随心所欲,今日出来,明天说不定又变了,动不动手?”他不知道郭荣改变时间的目的,但这不妨碍他打配合,反正这里人没几个见过皇帝的,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在去的路上埋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回来的时候发动。”那人皱了皱眉,但立刻当机立断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聚在一起的人立马行动起来,三五成群外出,去到他们分配的地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 郭荣没在赵府待很久,毕竟对外只是走个形式。赵婉儿没有跟着出来,母女俩一见面就抱头痛哭,眼睛都哭肿了,郭荣索性让她留下,等事情完了再回宫。 刚出赵府,雪又渐渐大了起来,数丈外难辨人影。 开路的龙牙卫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在重臣齐居的长街宽敞平整,也没几个不开眼的出来瞎逛。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不寻常的人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杵一根禅杖,站立在街道边。 “什么人!”一名龙牙卫大声喝斥道。 只见那个人影一手扶着斗笠,一手杵着禅杖,微微躬身喊道:“出家人。” “站着,别动!”两名龙牙卫缓缓靠近,一边命令道:“取下斗笠,让我们看清你的脸。” 只是这个命令没有得到回应,那出家人站立不动,手却一直没将斗笠取下来。 龙牙卫的手已经按在刀柄机扩上,再进一步就可以拔刀劈人两不误了,忽听身后有人命令道:“退下。” 此声一出,两名龙牙卫听令行事,立刻撤身离开,继续前行净路。 顾磊站在出家人面前,也很好奇,冯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吴秀勋呢?难道没回来?回来了怎么不向自己报告。 “大师,天气恶劣,你不如在这门边歇个脚。”顾磊说着,不由分说将冯名扶到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廊下。 冯名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向顾磊暗示着什么,顾磊装作没看到,没有理会。 “风雪不会一直这么大,等好转些你再走!”顾磊大声叮嘱着,转身离去。 冯名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叫住他。 他自从旁观了秦风之战后,立刻随部分蜀人撤回了川中,游览了一段时间又逆江而上去了大理,因他博学多才,在与天龙寺主持辨经时交为好友,受主持所托,借天龙寺僧人的名义返回了中原。 这次回中原,他是顺江而下,沿途什么后蜀,南平,南楚都去了一趟,然后到了南唐。 表面他是天龙寺僧人,暗地里还是大理国主段思聪的密使,交通勾连各国权贵,为段思聪寻找一个强援。 可惜各国都已衰弱,爱莫能助,他只得北上去最后一站。 冯名早知郭荣志向,应该不会为了西南偏安的一小国花心思,来此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来时顺江方便,回去走陆路,那么基本控制了长江以北的后周,就比南面被几国分段控制的地方好走多了,至少不用那么多的通关文书。 只是没想到,那个挨千刀的宋齐丘,将他塞进了刺杀队伍,身边人都非良善,以前他倒是不惧,可惜现在武功全失,人为刀狙,我为鱼肉的情况下,不得不乖乖听话。 到了开封也被严加看管,不得出房门一步,今日突然进来两个人,不由分说将他架起就走,说是去大相国寺游览,结果到这将他一放就没影了。 好在他冯名才是开封真正的地头蛇,前行八百步就是他家府邸,只是今年风雪太大,他正艰难行走的时候遇到了龙牙卫查问。 他这副尊容可不能暴露,所以才不敢摘下斗笠示人,差点就要被当街枭首的时候,顾磊出现了,否则今天真难以善了,要死在自家府邸前。 果真如那天龙主持所言,有些东西相生转相克,难道自家老弟的宅子回不得,不但克自己,而且自己对那些后辈也解释不清!冯名正暗暗思附间,就听不远处响起刀兵碰击之声。 “不好!”那帮刺客将自己丢在街道中央,就是为了打乱目标行进队伍,最好是能吸引到保护阵形的失位,结果顾磊为了自己现身,正中刺客们下怀。 “嗖”“嗖” 两支精铁打制的弩矢破开风雪,沿着长街直射而来,狂风丝毫未能影响弩矢的稳定,两名探路净街的龙牙卫耳朵刚听见声音,眼睛一眨,那弩矢已到身前。 眼看就要被穿了糖葫芦,顾磊飞身赶到,一人一掌扇飞开,其中一人慢了一步,弩矢擦过手臂,带走了半截残肢。 “铛”的一声,百辟刀劈在弩矢尾部,齐齐断成四节。 这种天气,弓矢是没法使用的,所以不仅两名龙牙卫,就连顾磊都有些大意。除了刚才这样的守城强弩,只是不知道这帮刺客是怎么在敌国国都,搞到这样的强弩的? 没受伤的那名龙牙卫怒吼一声,翻身爬起,朝着前方冲了出去,对方不可能只发射一发,趁着对手装填的时机,拉近距离才是应对方法。龙牙卫都是军中精锐层层选拔,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顾磊没动,先前是他大意了,但现在将前方放进探查范围,立刻发现对方其实真的就只有一发双矢,此刻已经丢下城弩,正朝着这边杀来。 顾磊走到那名抱臂哀嚎的手下跟前,一脚踢晕了他,轻轻一扫,将其扫到了冯名身前,冯名左右看了看,会意从坏中掏出金创药为其包扎。 身后的响动顾磊也没管,大哥不是文弱之辈,况且名义上送行的二哥也在他身边,一时半刻没人能伤到他。顾磊时刻记着李景遂的忠告,对方定有后手。 那些死士刺客搞点动静可以,真想破开郭荣的防御力量,纯属痴人说梦!就刚才那名龙牙卫也与丢弃城弩,冲过来的两个刺客打的有来有回。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所谓的后手却没有发动,喊杀声几乎已经平息,那帮刺客尽皆饮血当场。 郭荣的车架也慢慢来到顾磊把守的地方,有龙牙卫拾了弩矢残段前去复命。 “陛下,这弩矢上有“开运”二字,应是前朝后晋时期打造的。”赵匡胤接过弩矢细细查验后禀报道。 车架内郭荣的脸色稍缓,听闻刺客竟动用了城弩这等军中利器,郭荣自然大怒,如果是真的,那么说明军中有人与南唐勾结,郭荣势必会一查到底。 现在听闻弩矢是后晋时期打造的,那么城弩也可能是那时候,只是怎么藏在城中那么久的?又是谁藏下的呢? 郭荣正思附间,忽觉车又停下了,问道:“还没扫清敌寇吗?” “回陛下,已经扫清了,只是顾将军没动,我等也不敢上前。” “嗯。”郭荣点了点头,三弟一向小心谨慎,他没动自然是在等待那个后手,只是明面上的刺客都已经被剿灭,那人还敢出手吗! 犹疑间,就觉脚下一阵晃动,如同地动山摇,长街上的石板被整块掀翻,车架左前方垮塌了一个大洞,围在车架周围的龙牙卫,有几个站立不稳,躲避不及掉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队伍变的慌乱,几声惨叫从地洞中传来,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洞中跃出,高举一根箍金黑铁棒,猛地向郭荣所乘车架砸下。 “铛”“铛”两响。 前面是赵匡胤跳起架棍抵挡,只是那箍金黑铁棒势大力沉,持棒之人似有千钧神力,两者刚一相交,赵匡胤便觉双臂发麻,虎口震裂,整个人不自主往下掉。 后面那响是返回的顾磊,抽刀砍在箍金黑铁棒上,刀锋入棒十分,竟没将那棒子砍断,无奈那箍金黑铁棒实在巨大,足足有碗口粗细,光这棒子恐怕就有百八十斤。 再看那挥棒之人,高壮如巨人一般,双掌如蒲扇,黑粗的铁棒他拿着刚好,整个人压在铁棒上,瞋目低嚎,誓将对方两人连人带兵器抡到车架上。 顾磊也不抽刀,真气运劲一抖,赵匡胤痛呼一声,双手撒开兵器,虎口鲜血直流。 那巨汉同样痛呼,只是没有赵匡胤那么反应大,但前扑之势无法持续,黑铁棒朝后一抡,与百辟刀脱离,连人带棒重重砸在地上,砸出遍地雪花。 “好大的力气!”顾磊心底暗道,他自己在没搞懂真气运用时,就是靠力气吃饭,已属神力,现在和这巨汉一比,还真是不如,要不是这巨汉全凭力气出招,刚才那一下还拿他没办法。 待雪花散去,顾磊与巨汉对立相视。 “叽哩哇啦,库里猛擦。”巨汉突然指着顾磊一阵乱叫,顾磊没听懂,但旁边有人听懂了。 比如郭荣,不知何时,郭荣来到车架外,站在车架行辕上,道:“他是契丹人!他问三弟你,敢不敢只凭力气和他打一架?” “只凭力气!”顾磊一愣,这是打架的地方和时候吗?这巨汉脑子有问题。 这时郭荣突然用契丹语向那巨汉问起话。 过了一会,郭荣大笑道:“三弟,这家伙叫库克巴,是辽皇耶律璟的贴身力士,早年间我与先皇镇守边疆时就听说过他,他是辽皇打猎时抓获的野人,收服后一直养在身边,陪他喝酒打猎,传闻中说这家伙能举千斤巨石砸中奔鹿,三弟,有没有信心和他角力一番?” 顾磊不由莞尔,怎么大哥也起了玩心,不过他并不惧怕库克巴神力大过自己,纯拼力气或许自己稍逊一筹,但只要能不太落下风,时间一长,库克巴就不是对手。 “好吧!”顾磊解下百辟刀,活动起关节。 那库克巴也将黑铁棒“哐当”仍到地上,捶着胸口一摇一晃,朝顾磊靠过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互相拍掌示意后,两人开始比试。 军中盛行博戏,规则自然都懂。 库克巴身材壮硕,手长脚长很占便宜,上来就利用自身优势,大开大合展开攻势。 顾磊则只能先立足于防守,稳住局面,利用灵活性消耗对方体力。 几个回合下来,库克巴一直没能触碰到顾磊的身体,有些焦急,一个不注意被顾磊抓住机会,伸手抓住对手手腕,一推一收,脚步斜插,钻到了库克巴身体下方。 库克巴眼见不好,躬身一个搂抱,试图将顾磊困住。哪知顾磊就像后脑长眼一样,轻松从对方腋下又钻了出来,此时库克巴身材优势荡然无存,反被顾磊戏耍。 钻出来后,刚才抓住的手腕却没有放,顾磊一个左手换右手,扣住其手腕脉门,腾出来的左手插到库克巴腰上,右脚撑地腰间一个发力,库克巴身体就像一个包袱一样,被顾磊甩飞出去。 这是库克巴许久都没遇到的情况,有人竟能凭力量将他甩飞,但其角斗经验老道,在空中已经调整姿态,临空一坠,硬生生砸在顾磊前方空地上,砸起一团雪雾,不待视线清晰,一只蒲扇大的手掌便冲着顾磊头顶抓来。 顾磊嘿嘿一笑,不退反进,一手过顶横挡,另一手又穿进库克巴腋下。库克巴怕他故技重施,连忙收手,顾磊顺势在他肩头一拍,身体腾起,一个翻滚,借助库克巴宽阔的背脊,跳到了他的另一侧,同时双手化爪,抓其另一侧的手臂,从肩头到手腕,所有肌肉筋条都抠了一遍。 库克巴握拳鼓劲,手臂块块肌肉鼓起,抗衡顾磊的抓力。 待顾磊在另一侧站定,双手指尖竟微微颤动,看了这次并未讨得好,还吃了些暗亏。 在双方都只凭力量的情况下,这库克巴身体就像精铁浇筑,顾磊想快速打垮他根本无处下手,刚才想以点破面,从细处突破也没能成功,这库克巴果然将身体练到了一个非人的强度。 两人对视着,心头都暗暗佩服,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盘算该如何打败对方。 顾磊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他要是想杀库克巴,可谓轻而易举,可要想纯凭力量打服他,那可得费些功夫。 过了一会,库克巴大吼一声,冲了过来。这次顾磊没有闪避,任凭其冲到面前,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而自己也反手扣住了对方,两人角力在了一起。 随着二人蛮力输出,地上周边的雪被踢得飞起,很快在漫天大雪中难分彼此。 他们在角斗,那边赵匡胤也没闲着,带头下到了地洞之中,详细排查后,回报了郭荣。 “陛下,地洞并不深,连着一条地道,通向旁边刘尚书府上的一座马厩,负责马厩的马夫都被人杀死了,刘尚书也赶来了,说他完全不知道那里为何会有地道,臣没让他过来,至于他与此次刺杀是否有关联,臣不敢妄议。” “嗯。”郭荣颔首赞许,道:“派人通知周边住户稍安勿躁,没什么大事,刘尚书想请罪,就让他过来吧!” “是。”赵匡胤领命,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道:“陛下,臣在地洞中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估计应该是南唐人使用的那种火药。” “哦!”郭荣感兴趣的朝地洞望了望,有种想亲自下去看看的意思。 “有没有活口,问问是怎么回事。”郭荣还是觉得不好亲自去,而且三弟的比试也没结束。 当刘尚书匆匆赶来请罪后,郭荣摆了摆手没有责怪,而是宽慰了几句,让他安心看顾磊与库克巴的角斗。 此列一开,外围正在观望的各家重臣纷纷赶到,韩通也不例外,他一到郭荣跟前,立马躬身请罪:“臣失职,请陛下责罚!”今日发生的刺杀,竟有人在城中挖地道,那么他这个刚交付了修缮任务的主官也有责任,虽说他主要修缮的是外城,而且这条重臣街也不在他的任务之内,但毕竟罪责难逃。 “罚俸一月。”郭荣的大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事就算过去了,本就是计划中的事情,而且今天还是旦日,没必要弄的大家不开心,举国皆动。 来的臣武将还好,见有人在街中角力,立刻兴高采烈的加入了欢呼喝彩的队伍,而那些文臣则是战战兢兢,生怕场中两人一不小心会砸到他们!实在是角力的两位都是神力,不仅拳拳到肉,而且身边那些看起来沉重无比的物件,也被他们拿来克敌,不一会街道和两边的官员门廊可就遭了殃,一家摆在门口的石狮子,被二人拿起磕了几下化为碎石,对面一家门廊几乎被拆干净了。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顾磊慢慢开始占据主动,库克巴渐渐难以招架顾磊依旧平稳的力量,转而开始游斗,可他那硕大身躯哪里比得上顾磊灵活,只能被追着揍,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随着又一次被顾磊掐腰抡起,库克巴已经没有力气挣脱,被重重砸在地上,半晌没有再爬起来。 顾磊拍拍身上铠甲的灰尘,走回郭荣面前交令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好!好!好!”郭荣连说三个好,开怀大笑道:“顾将军得胜归来,胜饮!”库克巴的威名在周辽边境可止小儿啼哭,常年震慑周军不敢异动,今日一败,可算出了口恶气。 便有小校端上一壶温酒,顾磊提壶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叫好。 七八个士兵拖行库克巴到郭荣车架前,库克巴仰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个啥。 “库克巴,你可服输?”郭荣大声用契丹话问道。 “服了,南朝皇帝,我,库克巴,服输。”库克巴翻身爬起,跪地服输道,刚才他只是力尽,而且顾磊也没下死手,休息了一会,这家伙也算恢复了几分力气。 “那就好!”郭荣开心的说道:“既然服输,那么我问你答,不得有误!” “是!”库克巴老老实实的答道。 “那个地洞是怎么回事?”郭荣指着那个地洞问道,现在他最关心的便是这个,到底是南唐在这开挖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至少得给刘尚书一个清白吧! “这个地洞。”库克巴抓了抓脑袋,想了想才说道:“这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郭荣奇道。 “是的,南朝皇帝,是我的主意,因为这地道只有我知道。”库克巴一口咬定道。 “说来听听,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地道。” “那是多年前了,那时我家皇帝刚打下这座城的时候。”库克巴一五一十的交待着,随着他的交待,众人才知地洞来缘。 原来耶律璟占领开封后,残暴不仁,每日不是饮酒就是杀人取乐,尤其喜欢换着地方玩,挑不同臣子的家中游戏,原来刘尚书住的地方属于一个投降辽国的原后晋工部侍郎,渐渐不满耶律璟的统治,打算刺杀他,于是在自家马厩里开始挖了一条地道,直通街道下面,打算在耶律璟通过的时候,弄塌整个街道。 只是算计得挺好,只是在挖到街道下方时,支撑没做好,发生了小规模的垮塌,事情败露,那个工部侍郎也没跑掉,全家被杀,负责此事的便是库克巴,他也不懂,只是回填了街面这块的土地,封了地道口。 可这时刘知远在太原起兵,建立了后汉,中原大地一时烽烟再起,契丹人在开封的统治本就不得人心,根本守不住,所以很快便退出了开封,城弩也是那时留下的。 这次南唐早就派使者去了辽国,商量如何刺杀郭荣,库克巴想起了这茬,耶律璟便将他派了过来。 这下事情清楚了,工部刘尚书摸着脖颈后怕不已,差点让前朝的同僚给害了,就是不知道那位前辈是手艺不行还是工期太紧,刘尚书想着想着决定假期过后,先将工部在执行的项目都检查一遍。 “大哥,你问问他是如何躲过的探查的。”顾磊突然开口向郭荣请求道,自己真气外放,一般人是逃不出他的感应的,这库克巴就躲在地下,待南唐刺客炸塌封堵的那段才出来,按理说也在顾磊的探查范围内。 郭荣从善如流,继续用契丹话拷问,库克巴也如实交代。 “他说他是野人,天生就有假死的本事,当他假死的时候,就是再警觉的动物也无法发现他的存在,可他却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郭荣问完后,得到答案又翻译给顾磊听。 “库克巴,朕的将军打败了你,按规矩,我可以将你留下做奴隶,但我不想这么做,你给我向耶律璟带封信,让他不要来打扰我和李璟之间的事情,否则朕定起大军,先攻打你辽国。”郭荣连哄带骗的说道。 库克巴一听这话,连连俯首磕头,感恩道:“南朝皇帝,感谢您的大恩,库克巴不喜欢这里,库克巴喜欢草原与山林,我回去一定转告陛下,不要与您为敌,我也向您保证,库克巴永远不与您,还有这位打败我的将军为敌。” “哈哈哈。”郭荣大笑,自信豪迈道:“就算为敌也不怕,我的将军能打败你一次,就能打败你许多次,还能打败你家皇帝,不信,你和你家皇帝可以试试!” 第一百八十七章 留下人善后,郭荣便起驾回宫,群臣护佑左右,浩浩荡荡。 既然齐聚一堂,郭荣索性摆宴款待群臣,直至深夜方才散场。 待顾磊巡视完一圈,来到宫门处,却见韩通依旧在门口徘徊,于是上前询问:“太保何故于此,可有事需我通报陛下?” 韩通笑容灿烂,亲切说道:“不用,我等的就是你。” “等我?” “是啊!今天是旦日,以往你我都不能齐聚京城,今天恰好都在,和我回家聚一聚吧!”韩通笑容不变,语气满是请求的味道。 顾磊一时有些茫然,民间是有一家人旦日团聚的习俗,但自己一个惯了,好像已经忘了还有这回事。 “嗯…还是不去了。”顾磊稍显局促道:“马上就到子时,我…” 韩通不待他多说,一把抓住顾磊臂膀,不由分说拉向宫门外,边走边道:“快马加鞭还可赶在时辰内。” 顾磊想推辞,可腿脚不听使唤,磨蹭着到了宫门外。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前方,一见顾磊高兴喊道:“三弟,我正要找你,今日宫里喝的不尽兴,再与我回家喝过。”说着那人看到拉拉扯扯的顾磊与韩通。“你与韩老将军这是…” “啊!二哥,你怎么又返回来了?”顾磊不动声色挣脱韩通把住的手臂,道:“韩太保找我有点事。” “对,对。”韩通也连忙解释道:“我听说顾将军不仅战力赫赫,还是位神医,想找他替我家橐驼儿看看。” “嗯,对。”顾磊顺着道:“二哥,喝酒我就不去了,治人要紧。”说着二人取了战马,打马离去。 赵匡胤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嘟囔道:“正旦日找医生,又不急病,着什么急啊!”只是先前那场酒虽不尽兴,但也有几分醉意,赵匡胤不及多想,也牵着马,摇摇晃晃回家去了。 到了韩通府上,韩通高声喊道:“橐驼儿,快来!” 从后堂小跑出一少年,躬着背如虾米,说他小跑都不合适,不过是步子快些。 那少年快步出来,先朝韩通说道:“爹爹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我和娘亲温着酒一直等着爹爹,我去端上来。” “不用。”韩通喊住他,说道:“快来看,这是谁?” 那少年站住,扶着身边桌椅抬头看来,突然满眼欢喜道:“这是今天打败库克巴的顾将军,爹爹,我今天在墙头看到过,是顾将军!” 因为开心,忘了扶稳桌椅,身体差点扑倒,韩通连忙扶住他,摸着他的头,心疼道:“傻孩子,叫什么顾将军,叫顾大哥。” 那少年开心朝着顾磊叫了一声:“顾大哥。” 顾磊尴尬冲他点点头,他都没认韩通这个父亲,也不知该不该认下橐驼儿这个兄弟。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丫环仆人,端上来一些酒菜,笑吟吟的邀请顾磊上桌吃饭。 韩通见顾磊还穿着铠甲,也没去卸甲,热情拉着顾磊坐到桌旁,道:“宫里都吃喝过了,再随便吃点喝点,聊聊家常。” 那妇人亲自为韩通顾磊满上酒,橐驼儿想拿酒壶,被妇人拍了一计,满脸不高兴的嘟囔着嘴。 “今日是旦日,让他喝一点,孩子也大了。”韩通今天开心,不想扫兴,替橐驼儿向夫人求情道。 妇人埋怨的看了一眼韩通,又看在顾磊的面子上,给橐驼儿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可把这小子高兴坏了,举起杯就要向顾磊敬酒。 “咳咳!”韩通咳嗽了两声,示意他这一家之主都没说话,橐驼儿赶紧放下酒杯,眼巴巴的等着父亲。 “这个,嗯…”韩通筹措着用词,举杯道:“大家一家人,不要客气。”此言一出,那妇人看了一眼韩通,不知他此言何意,顾磊有些不自在,橐驼儿则毫无察觉。 韩通却没有解释,只是说:“来,吃菜,大家都吃,再不吃时辰过了。”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顾磊也将酒满饮,杯子还没放下,橐驼儿已经过来替他满上,满眼渴望的问道:“顾大哥,说说你怎么打败那契丹蛮子的呗!” 顾磊没有满足他的愿望,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顺手抚过背上的驼子,有些皱眉。 韩通见状道:“去去,你顾大哥每个人都说,还不得累死,一边喝你的酒去。” 橐驼儿虽然嘟起嘴却不敢违抗父命,回到座位上,小口泯着自己的酒。 “顾将军,来,吃菜。”妇人给顾磊夹了一筷子到碗里,顾磊礼貌地对她笑了笑,只是称其韩夫人,没有叫韩通介绍的兰姨。 韩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和顾磊聊起了战阵布局之类的东西,顾磊勉强搜罗记忆才能跟上他的思路。 韩通没有指责他,顾磊自己倒是有些汗颜,儿时二叔教的知识都忘的差不多了,其实韩通也在唏嘘,这个儿子自己也重未教导过,自己哪有资格指责他呢?何况顾磊已经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了一片天地。 酒过三巡,时辰已近寅时,橐驼儿本就不善饮酒,早已经耷拉着脑袋靠着韩通睡熟了。 那妇人早就告退,韩通一手端酒,一手摸着橐驼儿头发,对顾磊道:“这孩子命苦,要不是他我早死在战场上了,结果跟着我福没享到,一辈子都是残疾。” 顾磊没有说话,他已看出橐驼儿根本不是韩通的孩子,就连刚才那个妇人也不是橐驼儿的生母,因为橐驼儿完全没有继承两人一点相貌,这孩子更像西域人,和韩通和妇人的中原面孔完全不同。 韩通借着醉意也不等顾磊答话,自顾自说道:“那时我刚加入军队,有一次激战后和队伍走散了,大漠茫茫迷了方向,我走了半个多月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东西和水都没有了,身体还发起高烧,最后晕倒在沙漠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被人救了,正是这孩子家人,后面在他家里养病许久,正当我病好准备离开时,他家突然来了一队收税的士兵,其中一个发现了我换下来没处理的血衣,便开始四下搜索,我当时被藏的很隐秘,倒是没被发现,但在搜查过程中,发生了争执,一个士兵失手杀了他的爷爷,于是这伙士兵索性大开杀戒,将他全家都杀了,这孩子也被拍了一枪杆子,待我久等不见他家人通知时,才感觉事情不好,于是我自己爬出地洞,发现恩人一家惨遭灭门,所以我立刻追了出去,找到那伙税兵杀了个干净,然后返回,打算将恩人一家掩埋,这才发现这孩子还有一口气,于是我带着那伙税兵收的钱财马匹,连夜赶路,倾尽所有总算救回了他的命。” “所以,我不管,你爹我还不了的债,你得还!我看你刚才皱眉,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韩通苦涩问道。 “倒不是完全没办法。”顾磊斟酌道。 “什么办法?”韩通一时酒都清醒了几分,急迫问道。 “就是打碎脊柱重新扶正,橐驼儿体质太弱,他不像焦固老帮主,有内力护体,而且本人亦是英雄好汉。我怕他吃不了这份苦,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什么准备?可需要我做什么?”韩通见他答应为橐驼儿治疗,高兴的立刻差点跳起来,一则只要顾磊出手,橐驼儿恢复有望,二则说明顾磊心结正在慢慢打开,不再纠结于过往,两父子的关系也将正常。 “那倒不用,上次为焦固老帮主用的续骨的膏药就很好,我叫四弟给我送些来,主要是先调理橐驼儿的身体,这个只是花时间,我多为他梳理几次就行了。” “那样…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韩通高兴的直搓手。 顾磊装作看不到,扭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就替橐驼儿梳理一遍。” 说着将橐驼儿从韩通怀里接过来,运功替其疏导了一遍。 “你日后还是督促他锻炼一下,毕竟真正开始时苦头也不小。”梳理完顾磊不忘叮嘱韩通一番。 韩通点头不已,接过依旧昏睡的橐驼儿,一时不知该将橐驼儿送去卧房,还是陪着顾磊再聊一会。 “不早了,我该回去查岗了。”顾磊直接道,第一次到韩通府上,他实在不想留宿,也免得韩通为难。 “那…我就不留你了。”韩通心想来日方长,今天已是一个好的开始。 只是顾磊转身要走时,韩通又喊住他,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也不小了,本来这事我没有资格,该由你二叔,或者你那两位师父来做,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所以我只能越俎代庖,替你想了一个表字,顾磊,字中玉,你看可好!” “表字中玉。”顾磊喃喃念道,长辈赐字乃是传统,但也正如韩通所说,有资格的是二叔,是巫山的两位师父。 “如果你不满意,让你大哥起也行。”韩通虽是满眼期待,嘴里却是替顾磊做了解释。 “很好。”顾磊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韩府。 骑在马上,顾磊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名里石头多,说不定那块里面包含着玉呢!顾磊,顾中玉,好像也不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回到宫中,感觉偌大的皇宫突然多了几分生气,几个太监宫女正小跑着传递消息,满脸喜气。 顾磊没有拦住他们问话,他这个负责皇宫安全的牙门将军,在这些低阶宫人眼里,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真拦下他们,只能面对一堆瑟瑟发抖的鹌鹑。 索性顾磊偷听了一会,才知道宫里多了两位美人,此美人非彼美人,而是有品级的妃嫔,周随唐制,皇后以下,以贵妃、淑妃、德妃、贤妃为夫人。 以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为九嫔。正二品。 婕妤,正三品;美人,正四品;才人,正五品;各九员,曰二十七世妇。 宝林,正六品;御女,正七品;采女,正八品;各二十七员,曰八十一御妻。 两位美人意味宫里多了两个高品级妃嫔,原来在赵婉儿假死后,只有符氏一位贵妃,郭荣洁身自好,连这位贵妃都不碰,更不可能宠幸其它女子,所以太监宫女都是苦哈哈,很难得到晋升,现在一次多了两个,意味着需要两套主事太监,女官等设置。 今日,不,昨日夜里郭荣喝了酒,加上赵婉儿没在宫中,就近就歇息了,不知何故兴致来了,点了两位南唐进贡的江南女子,事后都一并封了美人。 顾磊心知就算郭荣喝了酒应该不会酒后乱性,只是有人自作主张,替君上分了忧。往日如果自己随侍在旁的话,估计就不会有人敢这样做了,看来自己不知坏了多少人好事。 原来宫中第一大恶人是自己! 顾磊默默鼻子,不动声色悄悄查了遍岗,管好自己的份内事,其它的少看少听少管,至于大哥日后如何向大嫂解释,顾磊心想都大张旗鼓封了美人,应该是无妨的。 确实是无妨的,赵婉儿回宫后继续隐居,只是让心腹查了查美人的根底,过问了一下各级太监宫女女官的安排,就安然接受了事实。 冬去春要来,时间一晃而过,期间顾磊又去了两趟韩通府上,为橐驼儿梳理经脉,打熬筋骨,为最后的治疗做准备。 丐帮送来的续骨膏药也收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当顾磊想动手时,前线紧急军报,南唐军队蠢蠢欲动,想救援一直被围困的寿春城,他们在淮河沿岸建立了城寨,利用水军优势,运送物资军械,还想在寿春城外挖地道一直到城内,给城内守军输送最急需的粮草。 幸好此事被李重进得知,发起了一次攻势,打掉了最靠近包围圈的两个城寨。面对南唐来势汹汹,势要为寿春解围的架势,郭荣下旨出宫,亲自巡视淮河前线。 如此一来,橐驼儿的治疗只能延后,为此顾磊亲上韩通府,向橐驼儿辞行,安慰他自己回来就替他治疗。 出了韩府,顾磊恍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那日角斗库克巴后,李景遂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但冯名也不知去向,顾磊事后没有及时寻找,后面就不知所踪了。 问题是吴秀勋怎么没和他一起回来!看来事情太多,自己分身乏术,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此次出征,郭荣任命王朴担任东京留守,兼管开封府;以三司使张美担任大内都巡检,侍卫都虞候韩通担任京城内外都巡检。 三月二十一日,郭荣自汴梁出发,四月四日抵达寿春城下,七日击溃南唐齐王李景达所率援军,二十一日,寿州守将清淮节度使兼侍中刘仁赡重病,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等人以刘仁赡的名义出城投降,二十二日郭荣赐给刘仁赡诏书,派遣阖门使张保续进城宣读诏书。刘仁赡的儿子刘崇让出门接受诏书并谢罪。二十三日,正式的受降仪式在寿春城北进行,二十五日,寿州的治所被从寿春城转移到了下蔡,任命刘仁赡为天平节度使,兼任中书令,当天刘仁赡去世,追赠彭城郡王,为了纪念刘仁赡的气节,郭荣将清淮军改名为忠正军,并任命右羽林统军杨信担任忠正节度使、同平章事。同时下令将寿州粮仓打开,赈济灾民。 五月一日,郭荣返回北方,于十四日抵达汴梁。 寿春城虽已下,但战事未结束,后唐军将领郭廷谓烧毁了涡口的浮桥,并在定远击溃了武宁节度使武行德部,所以回到汴梁的顾磊也不敢抽空为橐驼儿治疗,生怕那天郭荣再度亲征,自己又要跟随。 所以在这时刻准备的气氛中,十一月十三日,郭荣再度从汴梁出发,率军攻打濠州。 因前线一再失利,回到金陵的李景遂请辞太弟之位,反观李弘冀则在战争中多次胜利,在军中威望远远超过了叔父李景遂,其部下多人,经常在李璟面前陈诉利害,以为不立李弘冀难安军心。李璟权衡再三,同意了李景遂的请辞,立李弘冀为太子,李景遂则另授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封晋王。 李弘冀成为太子后,以与周宪完婚为由,试探父皇李璟心意,李璟担心长子在军中威望,一直拖延未允。 李弘冀由此而知,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并不稳妥,担心父皇重新召回三叔李景遂,或者立其它兄弟为太子,一面上书策立太子妃,一面密图铲除其余对手。 周宪无奈,只得再次飞鸽传信顾磊。 顾磊接到传书,亦是心急火燎,只是郭荣此时在前线,自己也难以分身。 就在这时,丐帮长老汪铁狮赶到大营,为顾磊带来了解决之道。 “陛下请看!”汪铁狮献宝似的,抖搂着手里的宝甲,道:“耗时七年,总算是完成了。” 郭荣与顾磊都凑近欣赏,原来一整张的龙蜕,现在不知如何处理的,缩小到就只有一件内甲大小,以前巴掌的鳞片,也同样缩小,细密如鱼鳞。 “顾兄弟,你试试打一掌。”汪铁狮将宝甲垫在胸间,示意顾磊攻击自己。 顾磊看他信心满满,于是用了三成力量,朝其胸口打了一掌,只见汪铁狮晃了晃,便轻松接下了这一掌。 顾磊的力道,帐内几人心中都有数,能硬抗这一掌的力道,这龙蜕宝甲果然有些门道。 “软的。”顾磊说出了自己的触感,刚才自己的发力,明显被这甲给卸开了。 “光是配制药水,我那朋友就用了三年,又把龙蜕泡在药水中三年,剩下一年时间制作打磨,方才成功”汪铁狮乐呵呵的显摆道。 “果然不是凡品!”郭荣接过宝甲拧了下,不重,很轻便的感觉,想来穿在身上根本没啥影响。 “大哥,穿上试试合不合身。”顾磊也怂恿道。 郭荣从善如流,立刻褪去外甲,将这龙蜕宝甲穿在里面。 果然刚刚好,赵婉儿当年与汪铁狮一起去送的原料,自然是按郭荣身高体量来的,又怎会不合适。 郭荣抚摸着宝甲,感慨万千,这次赵婉儿可没能跟来,但爱妻的满腔情意却随之同来了。 “这甲可以辟刀枪水火,而且能卸重击。”汪铁狮继续说明道。 “那太好了,可给三弟解决大麻烦了。”郭荣欣喜道。 “怎的?”汪铁狮问道。 郭荣将南唐那面情况说了一番,道:“我劝他去,他却担心我的安危,死活赖在这里,可把我急死了。” “现在好了,有了这宝甲,朕待在这四面大军守卫的大营中,难道还有危险不成!” “三弟,放心去吧!”郭荣拍着顾磊臂膀劝道。 顾磊想想也是,如果这样大哥都能有危险,自己也太杞人忧天了。 “顾兄弟先去,我立刻发消息给帮主,让他尽起帮中高手南下助你。”汪铁狮也表态道:“可惜我那铁狮子只差最后一步,否则老夫同你一起去。” “那多谢大哥和汪长老了,我这就去了。”顾磊见确实没甚问题,不再拖延。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太子殿下,李景遂的春猎队伍没有出城。” “再探!”李弘冀阴着脸没有说话,身边将领对探马喝斥道,打发他先离开,李弘冀战功赫赫,就是对手下人苛刻了些,动不动就责罚属下,这位将领也是怕探马受池鱼之灾。 “殿下,李景遂奸滑似鬼,要想用武力将其中扑杀,一网打尽其部属,可能有些困难,不如另想其它办法。”有谋士谏言道。 “什么办法?三叔武功尽失,正是灭杀他的好时候,难道等他复起,那时被灭杀的就是我们!”李弘冀恨恨说道,父皇李璟三番五次推迟自己的大婚典礼,明显就是不想确定自己为继承人。 或许在别处,太子就意味着将来继承大统,但在南唐则不一定,因为周家老祖的谶言广为流传,谁都知道娶了周家嫡女,才是未来的真命天子。 所以李景遂也清楚自己这个皇太弟只是李璟耍着玩的,所以他多次上表请辞,然后李璟驳回,再上,再驳回,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做戏给天下人看的。直到这次,前线一再失利,李璟才成全了李景遂,让他先退下来,立了李弘冀这个太子。 真太子还是假太子,还得看能不能娶周宪,若非如此,皇室何必在周宪一成年就硬强进了宫里,不就是怕被别人先染指么! 李弘冀发了一肚子邪火,还是克制了自己的脾气,对身边谋士道:“先生,可有好的计策?”这谋士已经不是“黑白双煞中的白水炼,黑白双煞毕竟是江湖人士,在朝堂斗争中上不得台面,而且这对夫妻不知何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忠心,似乎在有意躲着他。 “李景遂曾经武功盖世,自诩武勇过人,想必自傲得很,太子不妨从他身边人下手,只要能收买其一二心腹,取其性命易如反掌!”谋士思索片刻回道。 “这不她妈和江湖手段差不多吗?”李弘冀心中暗暗鄙夷,表面却赞叹不已,哄得那个谋士不由捏须自得。 “太子,先收兵回营吧!李景遂没有出城,也可能我们的情报是错的,末将私自调兵,久了可能会出问题。”先前那名将领向李弘冀恳求道,他借着战事调兵频繁的机会,将队伍拉出来帮太子一把可以,但时间一长,难免不被人发现,如果举报给李璟,自己人头难保。 李弘冀看了他一眼,心道:自己还需这些人相助,不可过分苛责,于是点头答应。 而李景遂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他本想今日出城散散心,结果进宫请安的晋王妃突然返回,劝他不要出城,他问为何,晋王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刚进宫请了安,还想各妃嫔那串串门,有人突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有人要刺杀晋王。”,她转身一看,又分不清是刚才过去的那一个人。 所以她匆匆赶了回来,阻止丈夫出城打猎。 李景遂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是谁给自己通风报信,宫里他是有人,但按王妃的说法,哪是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分明就是高明的武学“传音入密”,只是妇人家没见识,不知道这是武功,还以为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宫里的,还身具高深武功,这人是谁?李景遂一时想不明白,但很快迎来一个故人,令其欣喜异常。 左右无事,就只能在自家府邸里走动走动,转过一座假山,就见前面花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他家小厮服装,正捻着一朵花嗅着。 李景遂心情正郁闷,见这么不懂事的小厮,正想喝斥,就见那人转头冲他笑。 “咳咳…”刚要脱口的训斥收了回去,差点将他呛到,好容易理顺气,李景遂惊喜问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殿下不欢迎我!”顾磊笑道。 “怎会不欢迎?我高兴还来不及!”李景遂喜道,他正头疼该如何应对对方的黑招,现在顾磊到来,他还发什么愁! 想到自己能和郭荣一个待遇,李景遂喜不自禁:“能待多久?”所以他首先想到这个问题。 “不知道,看她。”顾磊回答的没头没脑,但李景遂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伍常安怎么了?不过也好,先在我这住下。” 看了看顾磊的装扮,李景遂嬉笑道:“不过要委屈顾大将军一下,装做我的书童吧!” 顾磊容颜多年未变,一直停留在十七岁,要想在李景遂身边不惹人注意,自然只能是书童这个角色,而且这个角色还不能平白冒出来。 “还好本王没少附庸风雅,府里也有养书童,有个名叫申鸾的书童与你年纪身高相仿,你就扮作他吧!”权贵人家的书童可不仅仅是书童,有些有特殊癖好的自然是别有居心,但顾磊知道李景遂应该不在其中,否则就凭他这贼嘻嘻的样子,也要给他两脚。 不过也没办法,伍常安那个身份用不了,想在金陵有个稳定的居所和不被查的身份,不得不迁就一下。就这样,顾磊屈尊做了李景遂身边的小书童,披散着头发,稍做修饰,倒也没人特别在意,只当这位退了位的皇太弟改了口味。 有了顾磊在身边,李景遂自然是不怕了,照常游山玩水,李弘冀看着恼怒,数次派人暗杀,派出的人手结果都是悄无声息的消失,没一次能得手的,这才绝了使用武力的心思,退而打起收买李景遂身边心腹的心思,只是这样手尾会不太干净,不像那些派出去的死士,无论成功与否,怎么都不可能暴露他李弘冀。 顾磊待在李景遂府上,倒也没有急于去见周宪,一则两人一见面,自然情浓似海,必定无心做事,二则他知道只要自己这里能拖住李弘冀的精力,那么这厮应该就没功夫想其它的,对周宪的压力就会少很多,所以闲暇顾磊还关注了一下那个六皇子李从嘉,作为李弘冀兄弟之中的竞争者,这个六皇子倒是懂得明哲保身,逢人便道自己心向佛法,不求皇位,还自号“钟隐居士”,所以李弘冀没将他放在眼里,算是能暂时自保。 所以在李景遂不外出的时候,顾磊也安心待在府里。 这日夜里,顾磊打坐完,闲来点灯铺开纸笔,研了墨,随意的写了几个字。 这时感应中又有人翻进了府里,一路小心翼翼,只是来人有些奇怪,不朝主屋去,反倒在仆人院子里寻找。 过了一会,那人渐渐朝着顾磊所在摸了过来,或许是见顾磊屋子点了灯,不想惊动还没睡的人,那人踌躇了片刻,终是一点点摸了过来。 顾磊假做不知,继续写写画画,心道这李弘冀还没吸取教训吗! 这人轻身功夫了得,飘飘忽忽令顾磊纯靠感应都一时难以把握他的方位。 片刻之后,那人已到了顾磊屋外,一会倒挂金钩悬在门外房梁上,拉下蒙面巾,伸出一指沾了唾沫,点在窗纸上。 却说顾磊这几日正闲出毛病,好不容易来了一蠢贼,心想吓吓他,于是早已来到窗前,就等这蠢贼自投罗网。 哪知这蠢贼刚将窗纸点个洞,顾磊却是心道:不好! 原来他一靠近立刻发现屋外是个女子,再一想能让自己都难以把握方向的轻功,天下能有几门?不会是周宪吧! 只是想什么来什么,那纸洞几乎就点在顾磊眼前,顾磊便凑前一看,屋外不是周宪还有谁! 这时周宪轻荡身体,将头凑过来,顾磊情知不妙,一个闪身返回桌前,装作无事发生,若是被这小妮子知道自己到了还不去见她,还准备戏弄她,不知要发什么脾气。 果然,屋外忽地没了动静,转而那窗户“嘭”的一下整扇脱落,朝着顾磊飞来。 顾磊挥动毛笔,数点墨汁洒落窗框,窗框四分五裂,一道人影于后杀出,围着顾磊四下游走,拳掌翻飞,腿脚齐出,大有取其性命的架势。 顾磊却是笑意吟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化解其所有攻势。直到百十招后,周宪气力弱了,顾磊才伸手抓住其踢出一脚。 周宪只能金鸡独立,又羞又气,可打又打不过,娇喘不已,喝道:“还不放开!” “不放。”顾磊嘻嘻笑道,知道放了周宪肯定会扑过来,撕扯一番。 哪知周宪见他不放,于轻扭腰肢靠在桌上,双手后撑媚眼如丝道:“公子若不放,就吃了奴家吧!” 顾磊闻言心一抖,手便松开。 周宪抽回脚,斜坐在桌上,幽怨道:“呆子,胆子忒小。” 顾磊嘿嘿一笑,也跳到桌上,伸手拦上她的腰,道:“非我胆小,只是大功未成。” 周宪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手却狠狠在他腿上拧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虽然知道他装的成分很大,心里气却消了许多。 “父亲去了,这世间就没有什么真的亲人了,我总在想我这样做的意义?”周宪在顾磊怀里倾述道。 周宗已于去岁去世,七十有余,也算是寿终正寝,于其子孙而言,算是喜丧,没有什么可以太悲伤的地方,只是对周宪而言,这个世间最亲近的人都没有了,那她还费尽心思保全周家的荣耀与权势,以自己和心上人的自由与青春时光做赌注,还值不值得? 她突然有些想不明白。 第一百九十章 “他,又来了!”周户面如土色,两齿打颤吐出这几个字。 他身边的宋齐丘同样面色阴沉,面对这个推断,心中打鼓。 他曾做为密使出使辽国,与那库克巴有过交手,亦不过是个平手,而顾磊能纯以力量打败库克巴,若是顾磊动用内力,还有那凌厉的刀法,现在如果碰上,他宋齐丘只怕会输的很难看。 不过嘴上却是强自打气:“现在还只是推断,只知道晋王府内应该有位顶尖高手,还不能确定就是他。” “怎么不是他!”周户情绪几近失控道:“能令几名一流高手悄然消失的人有几个,晋王曾经是,但现在就是个废人,如果不是他勾结北周,他怎么能安然返回?我看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上次那个伍常安说不定就是被晋王收买了,来陷害我周家。” “那可不一定!”宋齐丘将周户按到椅子上,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家那位和他可是亲密的紧,这是许多人亲眼目睹的,一个晋王可不值得他三番五次冒险,如今郭荣在外,正是需要他守护的时候,他却又到了金陵,想当年我在无量山杀的那个小子,是不是和他很像,那时你也在场,你现在想想,周宪什么时候求过人,那次却是求你这个四叔留下了金创药,虽然那是个不到十岁的男童,可此子身上的奇怪事可不少,列如其相貌七八年未变,而且他也是巫山弟子,这些事一件件那件说的清!” 周户突然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也许真是他!太师可能出剑时都没多看一眼,那个男童的相貌,我倒是看的分明,确实与其相似。” “所以…”宋齐丘拉长声音道:“你最好多盯着点家里,看有没有机会接近他。” “接近他,怎么接近?我去送死吗?”周户嘴角一抽,似笑非笑道。 宋齐丘见不得他这副死猪样,阴阴道:“只怕真是那样,说不得你周家都要送。” 周户眼珠转了转,没多大反应,宋齐丘总拿这话危险他,听多了已经习惯了,何况左右横竖都是一死,死在谁手上有什么区别? 宋齐丘见刺激不到他,起身走到他身边问道:“对付李景遂的那种药,你们周家还有吗?” “没啦!”周户肯定道:“那是老祖亲手炼制,没有多余的,三支香,我记得很清楚。” “你觉得我周家傻吗?哪种能祸害人内力的东西,弄多了放在手里,周家怎么死都不知道!何况你不知道那原料可是宫里提供的,周家可不敢私藏。”周户睁眼看了眼宋齐丘,眼神满是鄙夷,这么点道理都想不通,还自诩聪明! “没有就用没有,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宋齐丘被他看的有些恼怒,只是他还有求周户,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没有那药,就没有点别的有用吗的东西,你家老祖可是“天魔宗”的传人,奇门异术就没点能用上的?” “那是老祖,又不是我,我哪里…知道。”周户说着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撑着身体坐起,苦思起来,刚才灵光一闪,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具体是什么。 宋齐丘不敢惊动他,过了片刻才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周户却不答话,只是低头思索。宋齐丘见他半天不言语,于是自言自语道:“现在虽然线索都指向晋王,但你周家也脱不了干系,天下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他堂堂天下第一的高手,竟然甘心冒名一男宠,这若非为情,何以至此!” 周户闻言身子一震,猛地站起,抓住宋齐丘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宋齐丘一愣:“天下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这句,是后面。”周户道。宋齐丘有些恼怒周户的无理,但依旧回答了他:“若非为情?何以至此!”,周户默默无语,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宋齐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恨的牙痒痒,可是正是用人之际,不好发作,于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往日的香茗如今却甚是苦涩,宋齐丘将茶杯往案上一丢,暗暗叹了口气,顾磊一日不除,他一日难安! ———————— “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顾磊将下颚抵在周宪的秀发上,轻声温柔问道:“你是不是太累了。”心上人一柔弱女子,却要肩抗一族的命运,那是何等重担,顾磊心疼不已,但也只能略做安慰。 “也许吧!”周宪幽幽说道:“老祖走了,父亲也走了,他们都说我我是周家的希望,可我肩负不起,也不愿肩负这样的命运。” “我想走另一条路,可是好难啊!” “有我陪着你。”顾磊双臂的拥抱更用劲了些。 “嗯。”周宪蠕动了下身体,使自己靠的更舒服些。 “过几日我会出宫,你来么?”周宪道。 “李璟怎会允许你出宫?”顾磊奇道。 “皇权也大不过人伦之理,过几日就是清明,周家也需祭祖的。”周宪解释道:“我想让你见见我妹妹如果真有什么不测,你先保护她,其它人不用管,她还太小,我怕到时候吓到她。” 说着周宪跳下了桌子,相依了一会,她已经渡过了情绪的低潮,无意着她扫了一眼桌上散落的纸张,指着问道:“你写的,是什么?” 顾磊不好意思回答道:“我的表字,先练练,怕以后写来不好看。” “是够丑的。”周宪抿嘴一笑,口中念道:“中玉,顾磊,顾中玉。” “玉!”周宪不由捂嘴发出一声惊呼。 “有什么问题吗?”顾磊也调下桌子,问道。 “没,没什么!”周宪满脸羞红,仿佛被别人发现自己心底秘密。 清明时节雨纷纷,淅淅沥沥的小雨赶走了冬季的寒意,将江南笼罩在烟雨之中。 金陵城门处行人匆匆,都是一家一户的出城拜祭队伍,这几日城门处都不收城税,贫寒人家都赶在这几日完成祭拜仪式,为了表现对先祖的尊重,大家都起了个早,而城门开启的时间不变,所以还是排起了老长的队伍。 顾磊手里提着个食篮,也在随着队伍朝前蠕动,他没有跟着李景遂,皇室祭祖的场面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份,况且叔侄相争的场面还没到完全撕破脸的程度。 他出城就是去赴约,去见见周家人,都挂上个像,等四弟人手到达后,安排对他们的保护。 无论大哥此次能否打到金陵,他都打算马上解决这件事情。以前是一大家子族人不好安排,现在随着南平选择了北方,洞庭水寨不用再监视他们,而且北周水军优势基本成型,在长江上也能取得一定的优势,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现在只等时机到来,消灭了南唐水军,从出城到江边这一段路,顾磊有信心确保周家的安全。 只是可惜了清明这个机会,周家人现在基本都到了城外,要是早知道有这个机会,顾磊真想催促大哥进展更快些,不过他也知道战局非一朝一夕之事,还需要有点耐心。 朵朵雨伞出得城来,?向四方,顾磊按周宪指点的方向一路步行。金陵城中富贵人家的阴宅大多在那个方向,周家在不远处还有个小庄子,应该今晚就歇在那里。 随意找了个孤坟,放下食篮,待了一会,确定没有不开眼的跟踪,于是收了雨伞,在山间穿行。 往日冷冷清清的地方,今日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拜祭,这拖延了他稍许的速度。 丝丝细雨落在顾磊身体前化为雾气,他就如同一团雾气融入烟雨之中,如果有人看到,也只觉得一团雾气飘过,恍眼一看,只当是那家老祖宗显灵。 顾磊没有直接进庄子,在外围绕了一圈,周围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小村庄,大体规模和周家的差不多。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进到庄内,这时间庄户已经在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指挥下,将几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这都是这几天将要用到的东西,周宪他们都不在,估计这时候应该在坟头没回来。 顾磊寻了处僻静地,悄悄隐藏下来,等待周宪的到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直至入夜,祭祖的队伍才陆续来到各自庄子。难怪这一片星罗密布了这么多小村庄,都是这一片富贵人家特意为这一天准备的,因为再怎么赶,也不可能在城门关闭前返回城内,与其在城外临时安营,倒不如在周边置个小庄子,安排些家人经营,又放心又舒适。 人吃马嚼后,累了一天的人们很快安静下来,除了一些家丁护院依旧保持着警惕,其它人早早的歇息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身影兜兜转转朝着顾磊藏身的地方找过来。 顾磊悄然现身相见,不料却将她吓了一跳,惊呼嗔怪道:“姐夫,你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顾磊歉意道:“是兕儿,我还当是小蛾。” 马兕儿偷偷不住往顾磊瞧,心道姐姐真好命,难怪一往情深,姐夫竟如此俊秀。一边羞声道:“不怪姐夫,都是我功夫太差,没注意到。” “姐夫,你看我和姐姐像不?”说着马兕儿转了个圈,向顾磊问道。 “像!”顾磊真心感叹,若不是自己以轻功判断,先前离得远,还真分不出化妆后的马兕儿与周宪的分别。 “姐夫没有见过我真实模样吧!马兕儿笑嘻嘻的说道。 顾磊退后一步答道:“没有。”和一个与周宪一模一样的女子近距离相处,他还是不习惯。 “嘻嘻。”马兕儿痴痴笑着,又故意往他身前靠了靠。 顾磊又退了些,马兕儿见状嘟起了嘴,道:“姐夫离我那么远干嘛,旺我求了姐姐许久,用她的样子赖寻你,难道姐夫眼里,现在的我与姐姐还是不同!” “眼里一样,但心里总是不同的。”顾磊淡淡笑道,他早看出这妮子想捉弄自己,那会上她的当,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他与周宪历经风雨的情感,从他重生那刻就刻在了心底,怎是一个相同皮囊就可以替换整个人的! “哎呀!不好玩!”马兕儿嘴嘟得更高了,她对这个姐夫一直好奇,存了几分考校的心思,与自己挑中的人做个对比,结果顾磊果然不负周宪,只是不太符合她的心意,太出色了,将那个人比得一钱不值。 “走吧,姐姐等着呢!”马兕儿转身带路,心里那点小九九消失无踪。 闺房内,一个同样的周宪已经恭候多时。 见顾磊与马兕儿到来,周宪上前拉着顾磊手道:“兕儿,你先在此换装,你我去见他们。” “他们?”顾磊好奇道:“还有谁?” 周宪笑着道:“我那小妹的亲娘,今天她与我谈及后路问题,我觉得可以试试,告诉她一些。” “这样没问题吧?”顾磊问道。 周宪不在意的说道:“我那姨娘向来是不问政事的,平日里家长里短的,就是个争宠好财的妇人。我见她忧心忡忡,为了小妹就关心了一句,结果她问我“如果南唐真的败了,这一大家子怎么办?”,我当时不知她心意,所以没接她话,哪知她哭哭啼啼的说“老爷走后,原本家里还有个四叔,大抵是可以依靠的,可现在你四叔整日里只知酗酒,完全不顾家里了,你妹妹还小,老祖的谶语也没个影,如果我也不管,周家就要完了。”,所以我才安慰她我来想办法。” “你的办法就是告诉她我的存在,如果她不能接受怎么办?”顾磊还是有些顾虑,他曾经偷听过周父周宗与那个小妾的谈话,并不像周宪说的如此不堪。 “你还当是从前,现在谁家没个准备?大哥都要打到金陵了,我猜大哥那收到的书信有一摞高吧!那还是那些有本事的,能联系到大哥的,我四叔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看她不像说假。”周宪嗔怪道,一边替他抹平衣服上的褶皱。 顾磊想想也是如此,此一时彼一时,他与周宪都是因为自身缘故,不考虑这个问题,从其它人的角度,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何况他常伴郭荣左右,见多了南唐私下勾通的消息,所以习以为常了。 “那我见见她。”顾磊心想这样也好,与其和一个孩子打交道,不如和一个成年人说清厉害关系,只要他们不抗拒,事情好办的多,原先他还真怕这家过度崇信她家老祖的谶语,看来形势逼人,周宪姨娘这样的妇人都学着改变了。 “那我们去吧!今夜周家族男都在阴宅没过来,都是一帮子妇道人家,你说的严重些,不怕她不配合。”周宪自得的说道。 “实话实说,何必诓骗!” “好!依你。”周宪甜甜笑着,峰回路转,往日头疼的事情突现曙光,家人态度的转变实在令她开心不已。 见面是在那位小姨娘的房里,没有其它人,除了周宪的小妹妹,因为人小体疺在母亲怀里沉睡外,就是他们三个人。 什么丫环婆子都早已经支开了,那位小姨娘在知道顾磊的身份后显得异常高兴,直说有了顾磊这层关系,无论南北那方胜出,周家的富贵都有保障。 “明日你要回宫,我带着小英英在这多住些日子,就不回城了。”末了那位小姨娘拉着周宪征求意见道。 她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周家打算投靠顾磊,那么城外就比城内安全多了。 周宪与顾磊相视一笑,安慰道:“花姨不用担心,在这住几天也好,过几日他四弟的人手赶到,就更安全了。” “我也会在此守护,等四弟人到再进城帮你。”顾磊对周宪说道。 “嗯。”周宪甜甜笑着应道,解决了家人的安全,她的心落下了一半。 离开时,那位小姨娘又拉着周宪,在她耳边私语了什么,顾磊不好偷听,刻意将注意力放在了屋外,倒是周宪一脸羞红,应是女人间的私密话。 回到周宪闺房,她还是羞红不退,支开了马兕儿,当顾磊打算离开时,周宪一把从后将他抱住,脸埋在后背上嘤嘤乱语。 顾磊僵直不动,若要想挣脱,只需轻轻用力,可这身体却被情丝缠绕,动不得分毫。 “小蛾。”顾磊只觉喉咙干涩,声音沉的自己都不敢置信。“我,我们可以再等等的。” ““不要,不等!” “呀!羞死人了。”周宪还是那样嘤嘤低语着。 顾磊再也克制不住,反身一把将她搂住。 一夜旖旎,天刚亮周宪回城去了,而顾磊则留在庄内。 待顾磊晨课刚结束,一个跌跌撞撞的小身影闯了进来。 “姐夫,姐夫,我给你送饭来了。”小小的家伙提着一个大食盒,吃力得左摇右晃。顾磊见她可爱,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小包子脸。 顾磊连忙上前帮她将食盒拿到桌上,问道:“姐夫是谁呀?” 小家伙嘻嘻笑道:“你呀!娘亲说的,让我给姐夫送饭,当然你就是姐夫啦!” “嘻嘻。”小家伙跪在椅子上,打开食盒,催促道:“姐夫快吃,这可都是娘亲亲手准备的。” 顾磊从食盒中取出一份粥,几只粽子,两样点心加三个小菜,外带一壶酒。 周家这个姨娘仓促中能准备这些,应该是在有心了,而且不放下人,她又不好亲自来送,支使小家伙来,也是存了让周宪的小妹与自己亲近亲近的意思,主要就是孩子怕生,哪知这孩子是个自来熟,一口一个姐夫叫着,令顾磊满心欢喜。 “你吃过了吗?”顾磊给这个小人也盛了一小碗粥,又给她剥了过来粽子。 小家伙开心的吃着粽子喝着粥,大眼睛偷瞄了顾磊,开心道:“娘亲总不让我多吃,说胖了长大不漂亮,可英英每天肚子都饿,谢谢姐夫。”小嘴甜甜,哄的顾磊又给了她两块点心,爬到桌上给顾磊倒了一杯酒,道:“姐夫,喝酒,娘亲说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庄户自己酿的。” 顾磊笑了笑,他不好酒,但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劝酒还是第一次,于是端杯一饮而尽。 酒很淡确实一般,但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顾磊没喝出来是什么花酿的,只觉很特别,他百毒不浸,所以也不防范有人会在酒里下毒,而且自身真气也没有异样。 英英见她喝完,开心又倒上,就这样一大一小,开心的吃着饭菜,喝着酒,聊着天。很快一壶酒见底,英英晃了晃酒壶,见酒没了,就要爬下桌再去打酒,顾磊忙护着她不要摔倒,拿过酒壶,道:“不喝了,姐夫再喝,姐姐该骂了。” 刚说完这句,由于昨晚两人有了肌肤之亲,顾磊脑海中不由闪过一道倩影,随之心猛的一抽,只觉浑身力气被抽走,心脏阵阵绞痛。 酒壶“呼啦”一下摔在地上,顾磊忙收敛心神,那痛楚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真气搜遍全身却也没发现异常。 “姐夫你怎么了?”小英英紧张的望着顾磊问道。 顾磊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英英乖,姐夫有些醉了,你自己去找娘亲。” “哦!”小英英听话的朝屋外走,还不时回头看向顾磊,顾磊保持着微笑目送他离开。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顾磊捡起地上的酒壶闻了闻,他俩吃的东西差不多,除了这壶酒! 但顾磊肯定绝非毒药,所以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刚才自己是想到了…周宪!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念头刚起,心脏又是猛的一缩,这次更是严重,剧痛加上手脚无力,顾磊跌坐到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好在先前有了故例,顾磊没有慌乱,强行斩断念头,将心神放空,渐渐绞痛与无力感好转消失。 “不能再待在这里!”顾磊当机立断打算离开,自己已经中了招,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但留在这里死路一条。 刚出院门,就见前方那位小姨娘抱着英英,竟领着一群丫环婆子,朝顾磊这院子走来。 一见顾磊,远远就叫道:“姑爷这是要去哪?” 一声“姑爷”唤醒了顾磊的念想,还好顾磊立刻隔绝了声音,将她后面的话屏蔽在外,但就是这样,顾磊亦站立不稳,若不是扶住门槛,差点再次摔倒。 那位小姨娘快步走来,一边大声道:“你们都要认清这位,这位可是我家的姑爷,是我们周家将来的靠山。” 那些丫环婆子纷纷应和,左一句“姑爷真是俊俏。”,右一句“我家长小姐好福气!”的赞着,左右不离顾磊与周宪的关系。 那位小姨娘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应该明白给自己下的药是什么!顾磊扶着门槛,只见她们嘴巴张合,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心中警讯直冒,却压不住泛起的念头,就算听不见,顾磊大概也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顾磊赶紧别过脸,真气已经开始浮动,那些声音断断续续钻进耳朵。 一股怒火冲心,缓解了疼痛,堪堪令他稳定了声音的屏蔽。一摸腰间,百辟刀竟不在,刚才匆忙中将刀留在了屋内。来不及多想,顾磊拔腿狂奔,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痛下杀手,取了这帮无知妇人的性命,也怕解决不了自身现在的问题,会折戟于此。 敌人貌似找到了对付自己的办法,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山上,周户与宋齐丘并肩站立,这里远远往周家庄看,可以看到一股浓烟笔直冲天而起。 两人都不由大喜:成了!竟然成了! “老祖果不欺我!”周户激动之余大叫道。 宋齐丘也是满脸惊喜,只是没有失态,问道:“那究竟是何物?你一直密而不宣。” “情种。”周户解释了一句,却对具体是什么东西依旧不肯多说。 “两位大人,我们过去吗?”这时他们身后问道。 “再等等,那些妇人又不通武功,莫被那人给骗了!”想想宋齐丘觉得自己这话未免有些气短,便解释道:“紧扎包围圈,如果那东西真的有效,他要么冲出包围圈,那速度不会太快,太快说明效果不佳,则不益动手。” “那他要是原地疗伤呢?”那人不解问道。 “那就更好了,时间久说明效果好,何况我们周大人还有东西等着他。哈哈哈”宋齐丘干笑几声道。 “是的,宁公公,宋太师所有极是,多等一会没坏处。”周户也堆笑道。 “那好吧!”躲在他们身后那人半是无奈半是恐吓道:“只是咱家倒也罢了,陛下可一直等着听信呢!” “我等一定尽心尽力!”两人同时冲皇宫方向拱手道,互视一眼,还是觉得不安抚好这位监军,恐怕没法交差,于是宋齐丘又将话题引到那件奇物上。 “周大人,这“情种”究竟是何物,不放细说,我倒是非常好奇,为何你能断言此物对那人有效。” “那就说来话长了,呵呵。”周户看了一眼那位宁公公道。 “那就说吧,看我做什么?”宁公公有点不悦道,这两位都是此次行动的指挥者,尤其宋齐丘身为太师,位高权重,自己也不能太过催促。 周户想了想,既然东西现了,再保密有没什么意义,于是道:““情种”是老祖命名的,我以前听他老人家说起过,只是当时是当故事听的,要不是你那日说的那句“若非为情,何以至此!”,我也根本想不起来。” “老祖年轻时,曾游历西域,那时他年少轻狂,鲜衣怒马,也曾有爱慕的女子,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宋齐丘问道,关于周户用的什么东西,他也很好奇,只是问了几次,周户都闭口不谈,难得现在有机会,所以接口助兴。 “可惜那个女子是位神女。”周户没有察觉宋齐丘的心思,继续道。 “神女怎么了?”宁公公脱口问道,他是李璟派来的监军,对世事了解不多。 “神女无情,必须无情,老祖回忆时说:那是在雪域高原的一座峡谷中,生活着一支奇特的族人,他们不事生产,由周边部族供养保护,唯一职责就是将族中年轻女子作为神女候选,敬奉给神灵。” “条件一定很苛刻吧!”宁公公插嘴问道。 周户一再他被打断有些心烦,但如今周家正是风雨飘摇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依旧耐着性子说道:“当然!峡谷的深处遍布着一种名为“情花”的植物,那些年轻的候选者,要在特定的日子,赤身裸体穿过那些植物,点燃祭坛的烟火,祭祀才算成功,而能活着回来的女子就是“神女”。” “那种植物花开艳丽,杆茎长满细刺,凡是被扎了的人,不可动情思,一动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只有最纯洁的处女方可完成任务。” “但是就算活着回来,下场也更惨!” “怎么回事?”宁公公又问。 这次周户却没回答,因为答案对太监而言有些冒犯。倒是宋齐丘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替他解释道:“神女无情,可那个少女不怀春?” “正是如此,神女年岁一长,只要动情,必将心绞而亡!过程可谓惨不忍睹。可凡事必有例外,有这么一位神女不知天生情寡,还是体质特殊,不仅顽强的活到了成年,整整做了三十年神女,而且似乎时间在她身上消失了,数十年过去,她依旧还和当初走出丛林时一样,仿佛青春永驻在那一刻。这位神女人特别漂亮,肌肤像牛奶一样白,眼睛像天空一样深邃,被当地人誉之为天之女。” “老祖当时刚到哪里,哪里知道其中的缘由,一见便有了爱慕之意,旁边有人不怀好意与之打赌,说要是能让神女爱上他,愿将祖传宝物相送。” “什么宝物能让令祖心动?不会是借口吧!说不定他就是冲着那神女去的。”宁公公阴笑着问道。 周户心中虽怒,脸上却不显,只是淡淡答道:“就是对付晋王那物。” 此言一出,宋齐丘与宁公公同时明白,能不知不觉中,化去绝顶高手一身内力的东西,绝对可称之为宝物。 周户扫了二人一眼,继续说道:“老祖那时年轻气盛,便答应了下来。说实话,要是旁人倒也罢了,我家老祖你们也知道,天生一副俊美相貌,高大潇洒又博学多才,只用一个月便学会了当地语言,能流利的与人对话,于是对神女展开了追求,不仅常伴游左右,还与之坐而论道。” “久而久之,那神女竟被老祖风采折服,撬动了心防,结果自然悲惨,只是她在死前,原谅了老祖,说不知者不罪,还谢谢老祖品味到爱的甜美。”周户不由唏嘘道:“其实她不知道,老祖当时也深深爱上了她,后来老祖一生未娶,也是因此。” “原来是这样,我与你家老祖相识一甲子,不料其中还有这等原由。”宋齐丘感慨道。 “那位神女临终前托付老祖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请老祖毁去那片丛林,不要让在她身上的悲剧一代一代重复。” “所以…” “呵呵。”周户冷笑道:“我家老祖很生气,你们是知道的。”这话说的那位宁公公不由打了个冷颤,周家老祖的狠辣,他是身有体会,要不是老祖已去,他也不敢在周家头上踩。 “数年后,老祖设计借力毁掉了那个地方,一把火烧掉了那片丛林,还派人掘地方园数十里,挖去那株植物的根。” “你家老祖是够狠,放火还不够!剥皮抽筋,这是要彻底铲除那种植物啊!”宁公公胆寒道。 “以我所见却不同,武叔为可不是做无用功的人。”宋齐丘却是唱起了反调。 “太师不愧与老祖相知!”周户冲宋齐丘拱手道:“老祖此举也是因为那神女所告知的一个秘密。” “哦!”宁公公本来不爽宋齐丘,但听到此也不再插嘴,只希望周户快快讲下去。 “那神女说:“普通植物刺毒对凡人有效,而植物种根却可对付“天人”!”所以老祖才大费周章,动用无数人力,终于在顺藤摸瓜,在丛林中心地带,挖到了那株植物的种根,其实那片丛林都是同一株植物的分支,都是从同一个根上发展出来的。” “就是你泡酒的那个心形果实吗?我还以为是情花的果子。”宋齐丘不由道。 “情花无果,那日你看到的就是其唯一的主根茎。”周户解释道:“老祖当年挖出来时有人头大小,风干后只剩婴儿拳头大了。” “这倒是,世间情爱能开出艳丽的花,却结不出善果,那顾磊几近天人合一境界,能对付他唯有此物,这次周家立了首功!”宋齐丘此时方肯定周户的功劳。 “谢太师首肯。”周户大喜。 第一百九十三章 周户话音刚落,就见正北面然起一股狼烟,三人齐齐一愣,接而大喜。 “时间刚好,他绝对中毒无法化解,我们赶过去!”宋齐丘大声道。 三人所在小山坡在庄子的东北方位,离那里不远,又都是高手,过去要不了多久,正好一边观察对手,一边决定是否拦截。 顾磊此时行进速度不快,真气已全部用来压制体内气血的翻腾,他本想去通知周宪,可念头刚起,便差点控制不住身体,只能调头一路向北,这次中招不同以往,他完全摸不着门路,也不敢耽搁时间与敌人绕圈子,只希望能一鼓作气冲破封锁,过江求助大哥郭荣。 接下来他的速度很慢,但顾磊还是努力保持形态,表面上毫无异状,自己正在包围圈内,敌人没有第一时间围杀过来,也是因为拿不定他是否真的中招,但凡表现出不对劲,定是一个围攻的局面。 “他到底有没有中毒?” 此时宋齐丘三人已经赶到,只是顾磊那副无事的态度,有些令他们拿不定把握,想上又怕顾磊只是引诱他们出手,就算中毒也怕其困兽犹斗,第一个出手的人恐怕正撞枪口。 “有没有别的办法?”宁公公问道:“总不能就这样干看着,一路护送他过江吧!” ““要不公公出手试试!””宋齐丘正烦躁,不由讥讽道。 “咱家可不干。”哪知宁公公毫无羞耻的说道,仿佛丢脸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陛下可等信呢?二位要拖到什么时候?” 宋齐丘自己也不想先出手,只是皇命难违,于是看向周户。 周户急得满头是汗,要是自己出手试探,和送死没分别,可惜自己不仅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而且现在后台全无,周家男丁的命可都在别人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危机关头,周户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带来的那个后手,于是道:“太师,宁公公,可以用那些女子试试。” “那还不快去!勿必在江边亭前拦住他!”宋齐丘严令道。 “是。”周户扭头就去催促载着那些女子的马车,心道自己可算逃过一劫。 江边亭,宋齐丘三人在亭中正襟危坐,亭外他们前面一群女子或坐或立,吹拉弹唱一应俱全。 顾磊稳步上前,见到此副场景亦是好奇,不知对方搞的什么名堂! 但江边亭正是自己前进的方向,不去!岂不是暴露自身问题,所以他只能方向不改,继续前进。 亭中三人亦是捏着一把汗,成败在此一举,若此招不管用,都打算立刻逃跑,谁都不是傻子,谁也不想送死。 见顾磊稳步前来,三人互视一眼,最后下定决心,由周户沙哑着嗓子下令:“奏乐。” 那些女子齐齐开动,音乐响起,竟是一阵痱靡之音,似低语,似呻吟。 亭中三人除了周户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曲乐,宋齐丘不由老脸一红,宁公公更是心中咒骂:“不要脸,在我这太监面前搞这些玩意!” 周户却是神情不变,他日日流连青楼妓馆,这些东西不过小道尔!给客人助助兴罢了。 这不过是开胃菜,重要的是后面的乐谱,这些女子都是他从烟花之地找来的此中好手,但搭的却是草台班子,一开始总要熟悉熟悉。 果然,下一刻曲风骤变,忽如大白天洒下一道月光,宛若有一道丽影在月色下翩翩起舞。 “霓裳羽衣舞。” 如遭巨震,顾磊浑身不住颤抖,摇摇欲坠。 宋齐丘,宁公公表情逐渐严肃,由严肃变狰狞,双手按桌慢慢站了起来。 这是周宪与顾磊第一次见面时的曲子,这些草台班子自然比周宪差太远,但独对此时的他起效,令他不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道丽影一入脑海便驱之不去! 顾磊只觉心脏剧痛无比,人几乎无法站立,可一股信念却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可这有何用?朦胧间,两道人影快速向他而来,剑光清寒! “勿伤我师兄!”一声炸雷般的巨吼从江边传来,一个巨灵神般的壮汉狂奔向这里,距亭子还有十丈已高高跃起,一边大喊,一边双掌齐推。 宋齐丘心无旁骛,眼中只有顾磊一人,置身后的杀来之敌完全不顾,而宁公公却脚步一错,拧身回头望去,却见亭中周户已被那壮汉掌风扫落一边,顾不得出招对付顾磊,连忙回身迎击。 “双龙取水!”壮汉看也不看滚落一边的周户,紧接一招,杀向宁公公与宋齐丘。 两股掌风一股直扑宁公公面门,一股绕过宁公公扑向宋齐丘后背。 宁公公横剑抵挡,掌风被剑切成两股滑体而过。另一边宋齐丘却不管不顾,硬受了一掌,长剑不偏不倚的递了出去。 “噗呲。”长剑贯穿胸口,顾磊一手扣住穿过心脏的剑刃,一手拍向宋齐丘,被宋齐丘喷了一脸鲜血的他反而恢复了几分清明。 “两次了。”顾磊深吸一口气,目视宋齐丘,淡淡道。第一次在无量山,宋齐丘背后偷袭,刺了他一剑,这次是在他身中奇毒的情况下,当面刺了他一剑,都是心脏部位,上一次擦着心脏,这一次正中心脏。 宋齐丘神情狰狞而狂妄,蔑视的看了看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掌。被刺中心脏,人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这一次绝无失手的可能! 却不知那奇毒主要就作用在心脏,这一剑反而缓解了近半痛苦,顾磊收束了真气,就待发力,一举取其性命,临死能拉上南唐真正的第一高手,也不算太亏。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四周埋伏的南唐杀手,都不顾朝此处赶来。 壮汉黄睛儿大急,这死太监横在师兄与自己之间,他只见顾磊被那老者刺中,却不知伤势如何。 师兄状态很不正常,以那老者的武功,怎么可能伤到他,师兄出了什么问题,这些念头在黄睛儿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思考,狂躁立刻涌满胸腔,深呼吸间身体又变大了几分,黄睛儿已经等不及慢慢了结当面之敌,重重一掌拍在地上:“震惊百里。” “轰隆…” 方圆数丈地面一阵摇晃,无数人做了滚葫芦,尤其是那些青楼女子,莺莺燕燕滚做一团,场面好不混乱。 那些赶来支援的杀手无法靠近,只能远远观战,就连宁公公见机不妙,也早早跳了出去。 但不知为何,顾磊和宋齐丘却一起倒下,不知生死。 黄睛儿发完这一招,也全身无力,连滚带爬的来到顾磊身边,扒拉开宋齐丘,将顾磊抱起,亡命向着江边奔跑。 宁公公面沉似水,冷冷看了一眼宋齐丘躺的地方,一挥手:“追。” 周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后,闻言老老实实抱拳:“是。”。 两人带着人追杀黄睛儿与顾磊,除了几个确实忠心宋齐丘的手下,上前查看了他的情况,只能确定他昏迷不醒,却无办法将其唤醒,只得背负起他返回。 江边亭,说是在江边,其实是在一座小山顶上,天气好可以远远看见整个江面,离着江还有几里地。 黄睛儿一路狂奔,他用全身体力发出那招“震惊百里”后,力气也几近皆无,狂奔一段后,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可他不敢停,身后追兵无数。 他大声呼唤着顾磊的名字,希望能唤醒他问一问究竟,可惜顾磊昏迷不醒,唤了半天毫无动静。 黄睛儿又走了一段,手足无力,踉跄着和顾磊摔倒在地上。 不及将顾磊扶起,黄睛儿回头看去,只见追兵越来越近,心一横也不打算跑了,先恢复几分体力再说,要死也先拉上几个垫背的。 这时顾磊却突然醒了,拉了拉黄睛儿的衣服,低声道:“你走!不…要管我。” 黄睛儿嘿嘿笑,却不拿顾磊的话当回事,盘坐着一动不动,顾磊气极,伸手去拽黄睛儿衣领,手到半途,人又晕了过去。 昏迷前隐约听见有人大叫:“帮主,我们来了。” 这应该是丐帮的帮手到了。 黄睛儿大喜,叫道:“鲍左,鲍右,替我挡住追兵,我们在江边汇合。” “帮主别啰嗦,快走吧!”那两个身影其中一人道,也不知是鲍左还是鲍右。 黄睛儿撇了撇嘴,心道自己这个帮主一点派头也没有,这些长老护法总把自己当小孩子,不过要不是自己赌气先出发,也救不下师兄,就不和他们置气了。 想到此,黄睛儿鼓足气力,抱起顾磊,踉跄着继续逃命。 不时有丐帮弟子擦身而过,迎向后方的追兵,喊杀声不断,黄睛儿走着走着,突然泪流满面,这些平时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丐帮弟子,此时却在不顾自家性命,为他们的帮主铺一条逃生之路。 黄睛儿突然为自己的孩子气感到羞愧。 “哗啦。”黄睛儿的脚终于踩在了水里,回头望去,只见鲍左,鲍右依旧在奋力厮杀,左右已不见几个丐帮帮众,大多数人已经倒在了路上。 这时,鲍左也看到了他还在犹豫,厉声大喊:“黄睛儿,你妈了个蛋,给老子入江。” 黄睛儿踌躇的看了看依旧昏迷的顾磊,真想反身回去与帮众们一起杀敌,可这样师兄与自己都是死路一条,牙咬碎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心一横,闷头栽进了水里。 片刻后,宁公公领着周户与大批手下也到了这里。 “传令!” “水师沿江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叫他们派小船来接我们,咱家这次要立个天大的功劳!” 第一百九十四章 等待小船的时候,周户挨个给那些伏尸于此的丐帮帮众补刀。 轮到宁公公脚边那几具时,宁公公却嫌弃的说道:“咱家杀的还用你来补刀?切!”说着命人将尸体都抛入江中。 周户只能讪笑着应对,如今他处境尴尬,刚攀上的靠山宋太师生死不知,自己想表现一下,这死太监还看他不顺眼。 等到江面水师来回游弋,接人的小船也靠到岸边,宁公公周户等人有终于登上小船。突然,上游却出现警讯,几股粗大的狼烟笔直升起。 这几处狼烟都是上游沿江分布,此时同时燃起,必定是北周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待他们登上水师大船,招来水师将领询问,却是一问三不知,因为北岸未见北周军队调动,这警讯来源存疑,何况看狼烟的出处,离此地还很远,就算顺水顺舟也要小半天时间。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宁公公吩咐水师加快搜索,总不能让两个半死不活的人跑了。 搜索很快展开,只是江水涛涛翻涌,大船小船沿江铺开,一时半会也难有发现。 两国交战,江面上已经很少有民间船只,就算有也受到南唐水师严密把控,所以先前丐帮的力量都受阻于此,只得求助于老朋友江排帮,黄睛儿就是等不耐烦,抛下帮众,独自驾一舢板,双手做浆硬划过了江。 若论水性,黄睛儿不差,但带着昏迷不醒的顾磊就非常吃力了,尤其先前还耗尽了体力,面对涛涛江水,只能随波逐流,好几次被浪头推回到了岸边,差点被沿岸搜索的敌人发现。 这会黄睛儿也知道,凭自己是没法带着师兄安全过江,只能是暂时和对方捉迷藏,就躲在近岸的地方,有人搜索就带着顾磊沉到水底,人过去再浮出水面。 黄睛儿一边躲藏,一边观察着水面南唐水师的动静,静待机会。只是时间一长,顾磊再也没有苏醒的迹象,黄睛儿几乎连他脉搏都快要摸不到了。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上游远处出现了一支船队,打头的三艘是巨型三层楼船,这巨型楼船一出现,南唐水师立刻慌乱起来,原因无他,这些楼船上打的都是北周的旗号,最前面一艘上升着一面“赵”字旗号的将旗。 自从郭荣首次南征后,便开始组建水军,今日终于成型,首次出现在对手面前,但让南唐水师将士吃惊的是,如此巨大都楼船,那是那些只训练了两年的旱鸭子能操控的,如果北方人水性那么好,何至于等到今天! 但无论南唐人如何质疑,事实却摆在眼前,那些巨型楼船不仅打的是北周旗号,而且负责上游警戒的南唐水师船刚一接触,就被撞了个船毁人亡。 顿时南唐水师如临大敌,顾不得再散开搜索,旗舰打出旗号,各部快速集结阵形,布出一个雁型阵。 数百条南唐水师战船在江面依阵排开,顿时气氛萧杀肃穆,人人心中如揣了一面小鼓,崩崩跳个不停。 “呜…” 一声牛角长号。 顺江而下的北周船队也变换了阵型,三艘楼船组成箭头,其余船只缩到了楼船后方,看这架势,别看北周船队只有几十艘,却摆明了就是要利用楼船高大的优势,强行冲撞南唐水师战阵。 赵匡胤意气风发的站在首舰船头,大声呼喝:“给我撞死这帮南唐水耗子,看他们以后还是嚣不嚣张?” 身边齐篮略带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按照他的意思将命令发布下去。 确如南唐水人疑惑的那样,操控楼船的不是北周新训练的水手,都是洞庭水寨的精锐,就连这三艘楼船也是洞庭水寨利用赵匡胤那批财物造的,否则就凭北周在湖里训练的水军,怎敢开进大江,与南唐水师争锋。 所以郭荣在顾磊离开后,只能将于洞庭水师关系最近的赵匡胤调了过去,否则其他人都指挥不动这支,独立于北周体系之外的强大水军。 赵匡胤自然没有二话,一则两年来与南唐水师交手无数,都没捞着好,他自己差点被南唐水师的投石砸死,若不是部将推开他,小命都交代了,二则可以见到老情人,他那能不乐意,所以昨夜一夜颠鸾倒凤,今天都起晚了,差点贻误战机,不过还好,正正抓住了南唐水师主力,此战若能打残打废这支部队,从此对北周而言,就不再有长江天险一说,而只要越过这道天险,北周军队对金陵,几乎可以一战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间,洞庭水寨的船队已经突入敌方战阵,前面的三艘楼船接受了一波两侧的箭雨打击,不过楼船高大,几乎没能造成什么伤害。 再看那三艘楼船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接连掀翻了数艘南唐水师战船,直插对方中军旗舰。 顿时水面上喊杀阵阵,鼓号齐鸣。但南唐水师不愧为水上雄师,短暂慌乱后,旗舰上重新升起一面旗帜,两翼战船见令同时向中间挤压,缩小了楼船的活动空间,楼船的速度也为之一顿,加上江里的翻覆船只的残骸,洞庭水寨的船只速度放缓,那些身侧的南唐蒙冲,斗舰就如蚂蚁一般,快速接近,摔出抓勾,绳索,在将自家船只与楼船束缚在一起后,无数水师士兵开始攀附楼船的船身,试图近身交战。 楼船上的士兵也一边用弓箭向下射击,一边伸出兵刃砍断那些勾爪绳索,战况一时越发激烈。 赵匡胤镇定自若,他也没想过能简单就击溃南唐水师,毕竟对方称雄水上数十年,哪里是自己这么一支民间船队能轻松打败的。 自己也非水上战将,索性将船只指挥还给了齐篮,自己在船上巡视,哪里有危险便上前支援,极个别勇猛攀附上船的南唐兵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纷纷被打落水中。 他这里如此,左右两船同样分别有管豪与齐破空等一干好手坐阵,看似危险,其实稳如泰山。 厮杀一阵,南唐水师前锋渐渐气馁,主动放弃船只的勾连,朝后退去。 赵匡胤哈哈大笑,远望前方的敌人旗舰,心道:你还沉得住气吗!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面旗舰旗号再变,中军与后军也开始压上来,水手号子伴船桨翻飞,来势汹汹。 赵匡胤对齐篮点点头,齐篮会意挥动手中令旗,命令随之下达,三艘楼船开始向两侧移动,露出来身后掩护的船只。 “准备!” 就在赵匡胤决定发动杀招时,突听有人大喊:“等一等!” 一个高瘦的身影荡着缆绳落在船首甲板上,是麻杆,只见他抱拳向赵匡胤与齐篮道:“赵将军,六小姐,等一等。” “怎么回事?”赵匡胤喝问道,战机稍纵即逝,这麻杆身为洞庭水寨宗教习,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他竟敢阻止主帅命令,属于知法犯法,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定当军法处置! “有情况,赵将军,六小姐”麻杆也知现在是战况关键时刻,此时打断主将命令不妥,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快速道:“刚才有江排帮的兄弟来报,我家少主与丐帮帮主都在下游水面失踪,如果这时发动,恐怕会将他们一起卷入其中。” “军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齐篮焦急问道:“军师神通广大,这等攻击对他应该造不成伤害。” “我也不知,只听来人说,我家少主昏迷不醒,丐帮众人也与人在南岸厮杀了一场,几乎全军覆灭,他们为了躲避南唐水师,只远远看见少主与丐帮帮主掉落水中。”麻杆也焦急说道。 “呜,呜,呜…”三声号角传来,原来三艘楼船散出位置,那些离的近的南唐船只也发现了对手的布置,立刻以警号传递消息,提醒赶来旗舰注意。 号角激扬,却如烈火般煎熬着赵匡胤,多般设计之下,才找到这么一个打垮南唐水师的机会,下次恐怕就失去了突然性,对方有了提防,再想用这个办法就不灵了。 赵匡胤左右望去,旁边的船只有发来旗号询问,为何还不发布命令,赵匡胤左想右想,咬牙道:“这等针对普通人都设置,对三弟四弟应该无恙,传我命令,发动!” “不行!”麻杆跳到赵匡胤身前,张开双臂阻止。 赵匡胤脸色铁青,道:“让开,你一再贻误战机,再阻我,必斩你!” 麻杆不为所动,依旧拦在赵匡胤身前。 “嘭。”的一掌,麻杆被击飞,重重摔在甲板上,刚想爬起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指着赵匡胤说不出话来。 “拖下去。”赵匡胤冷声道:“再有违抗命令者,定斩不饶!” 齐篮脸色数变,左右为难,看到赵匡胤严厉眼神,终于点头,令手下将麻杆扶进船舱,一边升起发动的命令。 楼船侧后方一字排开的船只见命令下达,水手们挥动利刃,砍断一圈圈绳索,被捆绑的一根根巨木掉落水中,顺着江流朝前方奔腾而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南唐水师旗舰上,眼见无数巨木冲撞过来,宁公公,周户面色如土呆若木鸡,这要是被撞上,非的是船毁人亡不可。 水师统领倒还算镇定,安慰道:“江面这么宽,不一定就能撞上,小心规避就算,公公放心,周大人放心。” 哪知这话却像是提醒二人,宁公公一把揪住水师统领蛮横命令道:“赶快躲避,砸咋家不会水,咱家可不想死,咱家命令你赶快往岸边开!” “公公,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你只是一个监军。”这水师统领倒也硬气。 “可我只知道这剑进去是白的,出来是红的。”这统领话题刚落,就听身后周户冷冷道,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了水师统领后心处。 水师统领苦笑,这帮贪生怕死之辈,平时趾高气扬,现在还干涉自己的指挥,就算自己抗命,只怕身后这人会毫不犹豫的要了自己的性命,到时候失去指挥的水师船队依旧会败。 想到数十年苦心打造的水师将毁于一旦!统领面无表情,双目失神,面对宁公公的大喊大叫无动于衷。宁公公眼珠子转了几圈,终究不敢直接下令周户动手,只能对手下下令,抢占舱室。那些和宁公公一起登上旗舰的属下立刻砍翻周围的水师士兵,逼着舵手急速向左满舵。 旗舰左向满舵,又没有挂出旗号,而它旁边的船只根本没料到旗舰的动作,不知操作的舵手有意还是无意,旗舰很快与旁边的另一艘战船撞在一起,两船一起打横在了江面上,不仅速度大减,反而因为横着,被巨木撞击的风险更大。 果不其然,旗舰很快受到第一波到达的巨木的撞击,得亏旗舰是水师船只中最高大结实的,没有直接被撞散架,但水线以下已经开始渗水,船身开始倾斜。 反倒是那艘被它撞到的战船因为旗舰的保护,受创甚少。宁公公等人见状抛弃旗舰,带着人纷纷跳到那艘船上。 宁公公本想带着水师统领一起离开,哪知此人心有死志,拉了几次他都不动,于是也不再管他,任凭他留在这里等死。 宁公公转移到这艘完好的战船后,一边派人控制此船将领,一边立刻吩咐手下利用撑杆将两船推离。 正当他们忙的不可开交时,黄睛儿背着顾磊从船身一侧爬了上来。 早在洞庭水寨船队出现时,他就离开了岸边,泅渡到了江中,完全就是因为江面搜索虽然停了,可岸边的搜索都人却更多了,而且岸边还多了许多看热闹的普通人,两人几乎没了藏身之地,只能冒险泅渡。 好在他水性不错,又充分利用身体特质,手脚并用吸附在船身水线处,水师士兵目光又都被敌人吸引,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 可好景不长,刚才两船相撞,他再也抓不住船板缝隙,重新掉落水中,废了半天功夫才重新吸附到船体上,听见船上闹哄哄的,心想可以借机到船舱内躲藏,于是一步一步抠着船板攀到了甲板上。 好在这条船的士兵和宁公公的手下都在另一面,与旗舰较劲,没有人发现又多了两位不速之客。 黄睛儿侧耳听了一下,感觉舱内似乎没有动静,于是迈步顺着船帮朝舱门走去,刚过拐角,迎面撞见一人,手提一把染血长剑,从舱内出来。 真是不是仇人不见面,周户也是异常吃惊,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黄睛儿与顾磊,先是一颤,在看到黄睛儿背上顾磊似乎没有动静,立马大喜起来,提剑便刺。 黄睛儿慌忙一闪,顾不得许多,与周户贴身缠斗,双手拉长,一把先掩了周户口鼻,一手去绕周户手中长剑,只是大战之后,加上再水里折腾许久,力量上差了很多,不仅没能夺下长剑,反被长剑化破手掌,顿时血流如柱。 周户被黄睛儿怪异的打法,打了个措手不及,口鼻被掩,心中也是慌乱不已,虽然划破了黄睛儿手掌,却不敢乘胜追击,一心直想脱离黄睛儿的控制,身体拼命往后仰,却不知黄睛儿体质特殊,他越仰黄睛儿手臂越长,眼见周户面孔涨的通红,眼睛朝外鼓出,就要被憋晕过去。 “哗啦。”船突然一阵剧烈摇晃,黄睛儿手一软,再也控制不住周户,被周户挣脱开。 原来在宁公公的指挥下,船上众人终于将旗舰与这艘战船分开,本来被旗舰拖拽着的战船恢复平衡,在江水冲荡下左右剧烈摇晃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平衡,纷纷朝各处滚落。 黄睛儿虽然没有摔倒,他脚趾张开抠着甲板,但也无力追击周户,只能看着周户靠坐在舱门口大口回着气。 剧烈摇晃后,船只正在渐渐自动恢复平衡,黄睛儿刚想迈步上前了结了周户,就见这厮扯着喉咙大喊:“宁公公,救命!” 他这一喊,吸引了其它人的注意,纷纷朝舱门处看过来,尤其宁公公与其手下,他们都认得黄睛儿,大喜之下都只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追扑的人竟然会自投罗网,出现在他们的船上,于是纷纷努力保持平衡,朝黄睛儿包围过来。 黄睛儿见状哪敢继续,扭头就往后跑去,转过拐角,消失在众人眼中。 宁公公气得来不及大骂手下,自己一个腾身越过拐角,眼前却没有黄睛儿与顾磊身影,伸头朝水里寻找,也没有发现。 却觉头顶一阵风声刮过,只见黄睛儿手挽缆绳,从他头顶荡了过去。 宁公公原地纵起,长剑刺向黄睛儿脚底,却是慢了一拍,长剑只是划破了背后顾磊的裤管。 黄睛儿哈哈大笑,他才不会傻到重新跳船入水。回到水里不说体力能否支撑他游到岸上的问题,就是游回岸,也不过是晚被抓一会而已,他要的是逃出生天,自然不会选这条道路。 借着敌人视线不及的地方,他扯住了缆绳,高高荡起,飞向船的另一侧。 当然那一侧敌人更多,但黄睛儿意不在此,而是那艘正在远离的旗舰。 原本这种跳帮行为,在水面交战时并不乏见,但无论宁公公还是其手下,都不通水面作战,只能眼睁睁看着黄睛儿高高飞起,整个人荡向了那艘旗舰。 “砍断他的缆绳!”一个声音大喝下令,原来是本船将领终于反应过来,朝着那些只懂看戏的家伙喊道。 宁公公闻言眉头一拧,顾不及这将领的命令语气,人在半空身体一扭,朝桅杆扑去。 “铛”长剑砍在一束缆绳上,宁公公分不清黄睛儿具体用的是那根缆绳,索性都给砍了。 就见黄睛儿身体在空中一顿,已经借不到缆绳的力,握着的缆绳变软,伸出的另一只手,堪堪还差一臂的距离,就能抓到旗舰的缆绳。 就这么一臂的距离,却比天边还遥远,宁公公嘎嘎怪笑,朝着那将领许诺道:“抓住这两人,咱家为你向陛下请功!” 那将领也是喜形于色,虽然先前宁公公气势汹汹,冲到他的船上,还杀了他几个属下,但只要能攀附上这样的人物,何愁日后富贵? 只是他们都高兴的早了,空中坠落的黄睛儿,猛吸口气,探出的一臂又长了一臂,“啪”的一把抓住了旗舰船帮,带着顾磊,两人身体重重撞在船身上,可那抓住船帮的手却是纹丝不动,死死的抠住。 这番变化差点惊掉了宁公公的下巴,还是那将领眼见天降富贵又要失去,踢开手下,夺过抓勾朝渐行渐远的旗舰甩去,手下士兵有样学样,也行动起来,无奈两船已经拉开了距离,那些抓勾只能无奈掉进水里。 “哐当”一声响,又有一根巨木撞在了船身上,还好这次只是擦着过去,没对船体造成伤害,但也惊得宁公公满脸恐惧,再也顾不得继续追杀,连忙吩咐将领指挥船只远离这个危险的水道。 黄睛儿单手吊着,喘着粗气恢复了好半天,才慢慢使劲爬上了旗舰。 旗舰上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士兵要么跳水,要么跳帮到那艘战船了,只剩下的那个统领冷漠的看了一眼两人翻过船帮,摔在甲板上,便转头继续看向远处的楼船,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睛儿爬起来,检查了一下顾磊的状况,还有一丝气息,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看了看那个统领,没有过去。 他实在没有力气,过去解决掉这个家伙,而且这人一脸死志,显然已决定与船共亡。 黄睛儿恢复了一会气力,便解开背负的顾磊,自己爬上了桅杆,也朝那三艘楼船望去。 “你懂旗号吗?”不知何时,那统领也来到桅杆下,仰头向黄睛儿问道。 “不懂!”黄睛儿爽快答道,这么复杂的东西他哪里知道。 “那你说将这这根绳子升到桅杆上。”拿将领捧着一困绑着各色小旗子的长绳说道。 “干什么?”黄睛儿警惕的看了一眼这位南唐水师统领。 “你们也是北周的吧!”那统领淡淡说道:“否则宁公公也不会追杀你们。” “是又怎样?”黄睛儿狐疑的看着他,猜不出他的想法,但直觉中此人对他和师兄都没有恶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着船快散架了。”那统领直言道:“你可能不怕,但你那朋友也快不行了,如果那些楼船不赶快来接你们,恐怕…” 那统领语气平淡,但话语中仿佛有种魔力,敲打在黄睛儿心里:是啊!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师兄情况越来越糟,不能再拖了! “你将这些旗号升上去,只要楼船上的人看到,他们自然会来救你们!”那统领继续说道。 黄睛儿看了看递到自己手中的绳子,心道:这家伙所说的是事实,但绝对也包含陷阱,他就是欺负自己看不懂旗语。 但自己没有选择,黄睛儿咬主绳头,默默向上攀爬。 远远望去,楼船的船队正在扫荡南唐水师前锋,而中军和后军却因旗舰正陷入混乱,加上巨木的冲击无法支援。 眼看南唐水师前锋基本被扫清,楼船船队却游弋不前,似乎也在等待对方的反应,可黄睛儿等不下去了,咬牙将绳子绑在桅杆上,顿时绳子带着几面小旗迎风展开。 楼船上,赵匡胤并未因击溃对手前锋就志得意满,冷静的看着对面的一举一动,敌人主力尚在,虽然中军处曾混乱过一阵,但毕竟是精锐,很快便稳定下来,依旧虎视眈眈的冲着自己,此番战果已经足够,饭可以一点一点吃,终有一天能全歼此敌。 就在他打算撤退时,桅杆上的了望手突然叫道:“敌人旗舰上升起了旗语,说“我在这里!”。” 了望手话音刚落,齐篮一个箭步,冲到桅杆下,顺着桅杆就往上爬,在桅杆顶端看了片刻,确认了望手所述无误,下来后走到赵匡胤身边,低声道:“会不会是三弟四弟发出的?” “怎么可能!无非是敌人想引诱我们继续进攻。”赵匡胤冷着脸回答道。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此事休要再提。”赵匡胤断然道:“命令撤军。” 齐篮突然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只听赵匡胤语气温柔的说道:“这次战况我会亲自向大哥表明洞庭水寨的功劳,想来日后长江水师必定已水寨力量为中坚,大伙富贵可期!” 齐篮还在犹豫,又听到赵匡胤继续说道:“蓝蓝,你可要考虑清楚,打光了家本,水寨拿什么和那些战功赫赫的家伙们争?” 齐篮如遭雷击,万分气馁,往日那些江湖道义,终究比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今日水寨的一切,也大多来源于他,不听他的,便只有分手! “我吩咐下去,回航。”齐篮颓然道。 赵匡胤满意的点点头,视线依旧放回远处那快散架的敌军旗舰。 黄睛儿没有等到楼船的救援,却看见船队掉了个头远去。 此时,这艘旗舰已经大半入水,不知为何,南唐水师的其它船只也没有前来救援,似乎已经淡忘了这艘前旗舰的存在。 黄睛儿有些出神,望着洞庭水寨的背影,喃喃自语:“二哥,不用这么狠吧!不就是找你要过几次人,还算兄弟吗?” “喂!”那统领出声道:“来扶着你的朋友。” 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统领,却好心的扶着顾磊站着。 黄睛儿跳到水中,接过顾磊继续背负在背上,捆扎好后,看着顺水越漂越远,越沉越深的破船,对那统领问道:“你呢?” “我!”那统领淡淡笑道:“没有比我死去更好的结局了,此战失利,其错皆在我,对面有一个冷静的好统帅,你不必怪他。” “呃…”黄睛儿无言以对,只能抱拳道:“保重。” “哈哈哈”那统领一阵大笑,道:“快走吧!有什么好保重的,说不得还是黄泉同路人。” “呸!”黄睛儿啐了他一口,闷头扎进了水里。 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打过来,黄睛儿咬牙坚持着,朝着北岸拼命的游,只是体力越来越虚弱,渐渐双手双脚都开始麻木,可他依旧不敢放弃。 又一个浪头打过来,黄睛儿扭头看见浪头里一道黑影,那是洞庭船队撤离时,减轻负重,将剩余的巨木也抛弃了。 眼看那巨木就要击中背上的师兄,黄睛儿咬牙翻了个身,顾磊被埋进了水里,他自己则被巨木狠狠一击。 江水无情,翻涌不止,江水有情,一路向东。 ——————————— “陛下,南唐请和的使者到了。” “李璟还有资格来请和?”郭荣心情大好的调侃道:“再过些日子,朕的大军就要越过长江,打到金陵了。” 郭荣手里捏着一份战报,正是赵匡胤发来的长江战报,里面说在与南唐水师正面交锋中,歼灭其前锋,并斩杀对方统帅,不日,北周舰船便可再长江上畅行无阻。 “陛下,此次先来的是密使,说给陛下带了一件东西。”通禀的臣子继续汇报道。 “哦!”郭荣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东西?呈上来。” 一名龙牙卫捧着一个狭长的盒子呈来上去。 郭荣打开盒子一看,脸色大变,里面是一把刀,百辟刀! 郭荣脸色凝重,看了看左右,想了想,先取出刀,拔刀审核。 果见刀身镌刻着小鸟纹,正是自己送给三弟那把。 这百辟刀共五把,分别镌刻着龙、虎、熊、鸟、雀。世间只此五把,后人难以仿制。 “密使在哪?”郭荣沉声吩咐:“带他来见朕。” “诺。”臣子见郭荣脸色有异,快步出去。 过了一会,引着一个文士打扮的家伙进来,郭荣只觉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外臣周户,觐见北朝皇帝陛下。”那人见到据案高坐的郭荣,立马跪拜道。 “周户?”郭荣冷着脸问道:“金陵周家?” “正是,外臣兄长乃已故太傅周宗。”周户伏地叩首恭恭敬敬回答道,这可是要命的差事,一个回答不好,可能就会被推出去斩了。 “嗯。”郭荣脸色稍缓,这是三弟妹周宪的叔叔。 “此乃何意?”郭荣指着桌案上的盒子问道。 周户心里打颤,但又不得不回答,斟酌着用词,回答道:“外臣也不甚清楚,只知听从君王吩咐,吩咐外臣带话给陛下。” “什么话?”郭荣语含怒气,双手撑在案上,身子探前,怒视周户。 周户更是惶恐,身子不由自主的筛糠,糯糯回道:“我家陛下说:“他请顾将军在金陵多歇息几日,待伤好了再说。”” “三弟伤了?伤的重不重?”郭荣急道,若不是克制,他几乎要上前扯着周户问话了。 “陛下,外臣不知啊!”周户吓得扯着喉咙喊道:“外臣一概不知啊,外臣只是尊君王吩咐,外臣还有话没带到啊…” 郭荣见他不似作伪,而且对手也是特意挑这么个人前来传信,难道三弟与周宪的恋情暴露啦?看情况三弟似乎出了问题,就先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说。”郭荣喝道。 “陛下,我家陛下想向您请和,还请陛下允许,一切都好商量,一切都可以谈。”周户语速急快的说出条件,满脸殷切的抬头望向郭荣。 只见郭荣皱眉思索片刻,重新坐了回去。 “谈,怎么谈?”过了一会,郭荣冷静问道。 “我家陛下愿与陛下划江而治,江北土地尽归陛下所有,两国为兄弟之邦,永结和平。” 郭荣愤怒的一扫,将案上东西尽数扫落,怒吼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有的谈吗?就凭你们用我三弟性命来威胁朕吗!” 那把百辟刀刚好落在周户身前,周户根本不敢看那刀,自从那日后,南唐也一直在打探,确认顾磊黄睛儿都没有在北岸现身后,才敢派人试探,以此胁迫郭荣放弃继续攻打南唐。 “不敢!外臣不敢啊!”周户嚎丧道,他深知如果回答不好,估计小命不保。于是诚恳答道:“外臣不知顾将军近况,但想来是无恙的,否则我家陛下也不会派外臣前来与陛下商讨。” “何况外臣与陛下不算外人。”这话是周户壮着胆子说的,此时再不打感情牌,他怕郭荣一时冲动,将自己推出去斩了。 听到这话,郭荣出乎意料平静下来,淡淡道:“先谈吧!尽快派正式使节过来。” “诺。”周户大喜,不停叩首。紧接着他听到郭荣吩咐道:“好好善待我三弟,否则朕必起大军,覆灭你南唐。” “是,是是。”周户不住满口答应,先离开再说,保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他真没想到郭荣竟是如此重情重义,反观自家那位,逼着自己前来做这密,纯属薄情寡义,他都有些后悔对顾磊下手,要不是被逼无法,周家投靠郭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之药,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想想该如何对周宪解释,周户出了郭荣大帐后,又是一阵头疼,毕竟周家在南唐的荣耀,一切根基还是在周宪,要想让这个侄女心甘情愿的侍奉君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显德五年(南唐中兴元年,公元958年四月初),李璟恐周军南渡,派陈觉谒见郭荣,尽献江北庐、舒、蕲、黄四州,以江为界,纳贡称臣。 第一百九十七章 周宪有些无趣的看着面前的四叔。 自从那日回宫后,她立刻发现自己几乎被软禁了,四周监视她的人翻了数倍,一举一动都严密监控,就连身边也是如此,所以就算她打算和马兕儿转换身份,也难以保证不被人发现,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获得外界的消息。 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战局形势对南唐越危急,李璟越是会疯狂,会试图抓住哪怕最后一丝机会,而她自己,作为老祖谶语的核心,自然是李璟的救命稻草,哪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今天,四叔突然进宫说要与她谈谈,她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但也不认为发生了什么天塌了的事,尤其她还有最后的底牌,就是没人知道她会武功,而且在顾磊的帮助下,几乎已不在一流高手之下,尤其是轻功,实在不行打不过还可以一走了之嘛! 可四叔接下去的话却令她差点捧腹大笑,他竟然说他们抓住了顾磊。 看着周宪似笑非笑的表情,周户也心知自己吹牛有些过了,无奈吐露事情,将经过完整复述了一遍。 周宪的笑容凝固了,这么诡异的招数是她也想不到的,尤其这东西出自老祖之手,她打算信心在动摇,她知道这世间,能打败心上人的东西恰恰就是四叔所说的,只是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胡说,我怎么没听老祖说过!”周宪俏脸煞寒,问道。 “那时还没你呢!”周户耐心解释道:“东西一直就在库房里,老祖走后由你父亲保管,本来兄长走后,该由你保管的,可是你被宋齐丘强请到了宫中,所以库房钥匙最后交到了你小姨娘手中,这次还是我想起,让她打开密库找了出来。” “你们!”周宪一时怒气冲天,差点一掌拍碎身边的几案,只是转念一想,强忍怒火,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难道真想与南唐陪葬?那位就这么值得你们如此忠心付出?” 周户惨然一笑,道:“人为刀狙,我为鱼肉。小娥,你也不想想,我周家的性命都在那位手中,不这样做行吗?你还是认命吧!” “需要认命的是你们!”嘴虽然硬,周宪却突然颓然坐下。 “不!你要知道,郭荣已经答应谈判了,南唐算是保住了。”周户继续打击着自家侄女。 “怎么会!”周宪惊道,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一定是像骗自己一样骗了大哥郭荣,让他以为顾磊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卑鄙!” 周户对于自家侄女的怒骂安然受之,讪笑道:“四叔言尽于此,你再好好想想。” 转过身时,却勉强用传音入密,断断续续给周宪传了一句话:“你要…想办…法,保住你元阴…已失…的秘密。” 那夜,都怪那位小姨娘多嘴,她认为男人不得到女人,情意是不靠谱的,生怕如果顾磊不寄情于周宪,那么“情种”可能没有效果,才给周宪出了个馊主意。 结果周户在知道后,魂都快被吓掉了,所谓“大珠小珠落玉盘”,其中元阴才是关键,如今周宪元阴已失,那么此时的周宪,甚至周家对李璟而言,都已毫无作用。 短短半月时光,形势却急转而下,不仅心上人失踪,而且自己也陷入巨大危机之中,周宪心乱如麻。 太多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打了周宪一个措手不及,是鱼死网破还是继续蛰伏,周宪拿不定主意,尤其是… 周宪手扶小腹,陷入沉思,练武之人到了这个境界,对自家身体都极为敏感,一夜旖旎后珠胎已结,令周宪既欣喜,又神伤。 如今这种情况,完全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马兕儿走到周宪身边,用眼神询问: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刚才两人的谈话并未回避她,何况周户就是带着任务来的,就没打算隐瞒。 周宪回过神来,拉着马兕儿的手,传音入密道:“兕儿,恐怕真要走到那一步了。” ——————————— 李璟在寝宫内龙行虎步。近日好消息不断,郭荣答应了谈判,自家这江山算是保住了。 而且宋齐丘由于顾磊的临死反扑,经脉尽碎,武功全失,也是废人一个了。 宋齐丘作为南唐实际上的武功第一人,常年隐居幕后,将别人顶在前面卖命,自己却不出力。由于他长居高位,朝中有很大一批人都是其心腹,权势很大,还经常干涉李璟的施政,所以李璟内心是非常不满的。 但其毕竟是南唐顶尖的武力保障,所以李璟拿他也没有办法,如今他与顾磊可算同归于尽,对李璟而言,这绝对是个最完美的局面,因为在顶尖武力方面,郭荣比他的损失要大,而他还去掉了一个不安定因素。所以,李璟心情可想而知。 走动了一圈,李璟只觉心情舒泰,仿佛年轻了十岁。 不!二十,甚至是三十!他觉得他又行了,服了一粒药丸,浑身有些燥热,牌子已经翻了,有点迫不及待。 真是好啊!这种年轻的感觉。 刚才周户向他汇报了情况,他家侄女只是一时糊涂,只是利用了当年被绑架时的一点交情,并未真的私通敌国。 除去了顾磊这个心腹大患,李璟也不想处罚周家了,之前金陵大户谁没点私下动作,还是糊涂点好! 一想到周宪那娇好的面容,李璟腾的站了起来,“大珠小珠落玉盘”,落谁盘子里不是落,老子也行!何必留给儿子?自己才是那个重现大唐荣光的主。 想到这里,李璟也不等那被翻到牌子的妃子,急匆匆出了寝宫,到了周宪居住的地方。 皇帝驾到,自然没人敢阻挡,只在周宪卧房前,一个长像普通的宫女拦住了他。 “陛下,储妃娘娘正在安寝,不方便接驾,容奴婢通禀一声。” “不用了,朕来都来了,有什么不方便的。”李璟说着推开宫女闯了进去。 紧接着他看到了令他血脉贲张的一幕。 轻纱罗帐内,一男一女正在颠鸾倒凤,男子的粗气,女子的低呻,都令李璟天灵盖充血。 “什么人?如此大胆!”李璟怒喝。 声音惊动了床上的男女,那男子匆忙爬起来,提溜着裤子跪在李璟面前。 李璟怒目一看,竟是自己的儿子。 “从嘉,是你!”李璟怒骂道:“混账东西!” 说着抬手给了一耳光,只是想到实在不雅,李璟克制着情绪,道:“穿好衣服,到外间来见朕。” 说着李璟反身退出了房间。 等待的时间里,李璟怒火也慢慢平复,心道:难道这就是天意不成!自己刚有了这个心思,自家儿子便抢在了前头,天意不可违啊! 好在这肥水在是落在自家地里,李璟又有了几分安慰,只是李从嘉这个儿子,未免软弱了些。 软弱不好吗?自从四弟李景遂辞了皇太弟,立李弘冀做了太子后,李弘冀便利用战功,四处拉拢带兵将领,如果不是这回郭荣休战,说不定自己就只能去做太上皇了,到时候境遇只怕比李隆基还差。 想到这里,李璟看李从嘉顺眼了几分,对畏畏缩缩的李从嘉道:“上前些,父皇有话问你。” 李从嘉小心挪到父皇跟前,噗通跪下,哭述道:“儿臣一时糊涂,儿臣也不知怎么了,请父皇开恩!” 李璟嘿嘿笑着,拍了拍李从嘉肩头,凑到李从嘉耳边轻声问道:“可有落红?” 李从嘉满脸惊讶,木然点了点头。 李璟见状,满意的颔首微笑,望着被宫女搀扶着上前请安的周宪道:“今日之事,如有外传,诛灭九族。” 这事必须瞒着,毕竟现在李弘冀是太子,要怎么将另一个儿子扶上位,李璟还需从长计议。 所以在威逼在场人不得泄密后,李璟摆驾回宫,毕竟时间长了,别人容易回过味来,皇帝强闯未来儿媳卧室算是个什么事! 李璟走后,周宪摇曳走到李从嘉身边,温柔安慰道:“从嘉,我吩咐宫人打了热水,清洗一番再出宫吧!” 李从嘉这时方恍然醒悟,父皇这是宽恕了自己,顿时只觉浑身湿答答的,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清洗去了。 今日一切都像是在做梦,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把持住,和未来的皇嫂上了床呢?父皇那一声喝骂,真是将自己魂都吓掉了。 “呸呸呸” “什么皇嫂?那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李从嘉不由喜从惊来,父皇最后那态度,分明就是瞩意自己。 淡定,不能太兴奋,大哥可不是好相与的!李从嘉在宫人的服侍下,一边清洗着身体,一边想入非非。 且不说他,现在这位周宪在宫女搀扶着坐下,宫女轻声自责道:“苦了你!多休息,我用“天魔大法”催动从嘉的情欲,他自不会太怜惜。” “姐姐,我没事,女子总有这么一遭,对我这个家破人亡的人来说,这已是极好的了。”扮做周宪的马兕儿说道。 “唉!”周宪抚摸着肚子,道:“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马兕儿嘻嘻一笑,摸上周宪的肚子,羞羞问道:“那姐姐,我会不会也怀上孩子?” “那就不知道了。”周宪索性将马兕儿搂进怀里,解释道:“不过最好不要,我们最好分开,有一个人照顾,这样才能保证事情不败露。”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得胜回京的郭荣,没在欢迎的人群中,见到那个他最想见到的人。 面对众臣的恭贺,郭荣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只是略做庆喜后,便匆匆回了皇宫。 来到赵婉儿的住所,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平静淡漠的面容。 郭荣心中重重叹息,满腔的话语竟无处述说,互相问候后,便又离开了那里。 临走时,郭荣将一个布包放在了赵婉儿案几上。 布包里是南唐纳贡输诚的几部高深武学功法,其中就有宋齐丘所血的“太白剑法”半部,“神女心经”一部。 “婉儿,其它倒是罢了,朕见这神女心经或许对你有用,你有空就看看吧!” 郭荣走了,可余音缭绕。 赵婉儿看着布包愣愣出神,往事幕幕浮现。 突然体内内力一阵躁动,一丝鲜血一出嘴角,赵婉儿赶紧收敛心神,压制内力的躁动,过了许久方才平复。 她早已经收到郭荣的信件,知道了三弟顾磊的失踪,但她却无力关注,自从那不知何时重修回来的内力,极其不稳定,赵婉儿只要稍动七情六欲,内力便躁动不安,搅动内腑,令人痛不欲生。 所以她如今只能保持情绪的稳定,对外界一切事务保持淡然。 她没对郭荣说起,因为那会影响到他,一统天下的道路更凶险,所以她自己这点问题不算什么,何况现在三弟可能不在了,自己一时又帮不上他,能不给他添麻烦就好了,误会就误会吧! 保持着淡然的心境,赵婉儿打开布包,将里面的功法一本本拿出来翻看,当翻到“神女心经”时,顿时被里面的内容吸引,超然外物。 南唐,怀孕并被太医确诊后,为避旁人目光,李璟决定让周宪去皇家别院修养待产。 车队行至一条小河边时,略做休息。 一名唤做小虫的宫女在河边吹起了笛子,笛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最后竟呜呜哀怨凄凉。 受其感染,周遭人皆感怀自身,不由低泣。 “娘娘,小虫姐姐为什么吹的这么悲伤?”一个小宫女一边抽泣一边问扮做周宪的马兕儿。 马兕儿抚摸着垫高的小腹,悠悠说道:“虫儿可能想起…再也见不到的亲人吧!” “哦!”小宫女似懂非懂,想忍住不哭,眼泪却止不住噗噗往下掉。 马兕儿一见不好,姐姐这是不自觉的用上了天魔秘法,普通人哪里扛得住! 忙道:“来,扶我过去劝劝,悲伤过度,伤了身可不好!” “娘娘可真是心善。”宫女连忙搀扶着她走到小虫身边。 马兕儿挥手赶走了那些宫女,才劝道:“姐姐,小心肚里的孩子,不要太过悲伤。” 周宪停下吹奏,将那支骨笛收入袖中,望着小河水出神。 马兕儿心中怜惜,上前搂住周宪安慰道:“姐姐,我们走吧!” 周宪望着河水悠悠道:“兕儿,你知道吗?我相信他还活着!相信这河水能带去我的思念,带去我们有了孩子的消息。” “会的,会的。”马兕儿将周宪搂的更紧了,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年末,周宪产下一名男婴,更坚定了李璟换掉李弘冀,转立李从嘉为太子的决心。 于是赋闲在家的李景遂时常受到了李璟的赏赐,这引起了李弘冀的敌视与警惕,生怕父皇会重新启用这个叔叔,威胁到自己的太子之位。 哪知比他更惶恐的是李景遂,相对于他那个一心当太子的侄儿,他更了解李璟的手段,自己无功受赏绝不简单,于是一再恳请回封地养老。 李璟见他不上道,于是批准了其返回封地,哪知李弘冀利令智昏,竟买通了叔叔李景遂身边人下毒,将李景遂毒杀。 事败后,李璟废其太子位,幽闭宫中。 公元959年,在短暂的沉寂后,显德六年(959年)春,郭荣令王朴视察汴口,在汴口设斗门,控制汴河水量,改善漕运。令韩通巡视黄河堤防。率领徐,宿、宋、单等州民疏浚汴渠数百里。 就在周边国家以为郭荣将国家政策由外而内,重心转到了民生时,郭荣亲率诸军北伐辽国,取道沧州(今属河北)北上,率步骑数万直入辽境。 至宁州,辽宁州刺史王洪以城降。之后,领兵水陆俱下,至益津关(位于今河北霸州境内),守将终廷晖举城投降。至瓦桥关(今河北雄县城西南),守将姚内斌以城降;辽莫州(今河北任丘北)刺史刘楚信举州投降。 就在前线郭荣势如破竹之时,返回京都的王朴,在从皇宫回家的路上,突遇危机,一个黑衣人在轻松处理了他的护卫后,平静的来到他面前,问牙门将军顾磊去哪了?皇帝郭荣为何不在皇宫? 王朴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顶尖高手,身为武林中人,却不知顾磊失踪的消息,看来应是常年在深山隐居,不知外界情况。 只是这人出手狠辣,护卫皆是一触既倒,生死不知,而且直呼陛下其名,看来是敌非友。 王朴心中计算,决定与黑衣人虚以委蛇,便道顾磊随同陛下出巡了,先生若是故人,可在他府上等待云云。 黑衣人听罢夜没表示,只是突然一指点向王朴,王朴惊得闭上了眼睛。 半晌,王朴睁开眼,黑衣人已不见踪迹。又过了片刻,那些护卫轿夫一个个醒来,王朴让他们不要声张,赶快回府。 走了一段路,王朴左思右想觉得不对,那黑衣人行事怪异,分明就是陛下与顾磊的仇人,为何又会放过自己,江湖中人总有自己想不通的手段,为防万一,王朴吩咐转道去了前宰相李谷府,在与李谷相坐交谈后,心脏骤停去世。 钦定的京都留守王朴去世,虽说他在去世前对李谷交待了一些事情,但这突然的变化还是令留守的文武不安,于是只能急报前线的皇帝郭荣,由他亲自决定该如何处置。 八百里加急一路狂奔,终于在雄州追上郭荣的脚步。 那夜,郭荣刚与众将讨论过敌情,虽说一部分将领不同意继续攻取幽州,认为大军过于深入,应停下脚步修整,但郭荣力排众议,认为应趁耶律璟还没反应过来,先夺取幽州,进而一鼓作气收复燕云十六州。 计议妥当,还没休息,就接龙牙卫禀报,有京都八百里加急。 郭荣重新披上衣服,吩咐将人带进来。 来人全身风尘朴朴,将一封封漆的急报转交给了龙牙卫,就在龙牙卫转身时,那人一掌劈翻龙牙卫,直扑郭荣。 郭荣与其交手,直觉寒气袭扰,没出三招,便被一掌拍在胸口,人被重重砸在牛皮大帐上,好在郭荣反应迅速,用小刀划破牛皮,人从缺口滚了出去,一到外面,郭荣大声呼救,周围将士上前护驾。 可那人实在凶残,普通将士难掠其锋,就是精锐龙牙卫也不过是一招之敌,直到恰好值宿的赵匡胤赶到,这才勉强抵挡住那人追杀的势头。 郭荣手抚胸口,见二弟与那刺客打的难解难分,一团雾气始终环绕着刺客,猛然想起此人是谁! 明明,这个消失了三年的仇敌,郭荣也知道三弟顾磊曾与他有三年之约,只可惜三弟失踪后,所有人都忘了这回事,没想到这此人竟杀上门来,在大军之中行刺。 今日要不是准备歇息时,还没脱下那件蜕龙甲,刚才明明那“幽冥寒掌”就能直接要了自己性命。 郭荣愤愤吩咐卫士取来强弩,只要二弟与其分开,立刻集中攒射,定要击杀此獠。 中军大账的混乱,惊动了四边营帐,几名大将一边严令将士紧守营帐,一面亲自前往中军打听。 他们的到来,令明明开始忌惮,卖了个破绽,借着夜色,消失无踪。 赵匡胤深怕他杀个回马枪,也不敢追出去,只能守护郭荣倒天亮。 天明后,郭荣突感不适,解下蜕龙甲一看,胸口竟有一个浅浅掌印,原来蜕龙甲虽然还是没能全部防住,被明明的“幽冥寒功”透过宝甲,伤到了身体。 赵匡胤赶忙运功替大哥郭荣疗伤,只可惜这幽冥寒功实在诡异,非纯阳内功不可破,运功许久,疗效不大。 正值战局关键时刻,郭荣也没再继续治疗,一心直想完成大业,不顾身体受伤,依旧想继续前进,可倒了中午伤势发作,人整个病倒了。 过了几日,实在坚持不下去,只得班师回朝。 行军途中,郭荣实在心有不甘,眼看大业将成,却被一个刺客破坏,难道这燕云十六州就永远不能收复了? 就算自己不能亲征,日后也要派大将统帅三军,继续攻打辽国,可攻打辽国就必须再次面对明明的刺杀,明明在对自己动手前,曾说了一句“辽国国师大日图鲁,前来问候周国皇帝”的话。所以必须对点检人选,重新再计较一番。 明明如此凶悍,敢在大军中刺杀自己,那么掌军的任何一人,如果武力过低,恐怕都逃不过此人刺杀,所以现在的情况,妹夫张永德就不再适合这个位置了。 点检可谓三军之帅,这个位置的人如果会轻易丧命,恐怕会对军心产生重大影响,如今之计,只能先找个理由,将张永德撤下来,由二弟赵匡胤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