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初恋结婚》 第1章 野营 如果不是明天下午即将完成人生大事的话,佟晓镜此时此刻就不会枕在白夜芸的大腿上, 第一次肌肤相碰, 很难说到底是婚礼,还是黑夜,给了他这么大的勇气, 他把眼睛从与夜芸的对视中挪开,琢磨着如何回答有关自己名字的问题, 佟晓镜, 这个名字乍一听是一个女生,但是结合自己父母的名字…… 佟亦难和安光寒来看,很明显来自于李商隐的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夜吟应觉月光寒, 晓镜以前问过父母无数次,他们到底是先遇见了人,还是遇见了名字,都没有下文, 他那时尚小, 父母讲不清楚,只好敷衍过去, 后来却又忘了这事,不再过问, 因为与父母之间相互纠缠的关系发生了逆转, 小时候那些十万个为什么,如今都跑到父母的嘴巴上去了,变成了唠叨和细碎, 于是, 哪怕是这一次野营,也离得远远, 离得理直气壮, 甚至关闭了通信联系, 婚前最后一次超然的自我放逐, 可不要被任何人打扰, 快出浮光市了。 抓阄…… 晓镜只想起来自己跟母亲姓,是因为父亲抓阄的结果, 这些将跟随自己一辈子的东西,居然都如此漫不经心地发生完成, 宇宙起码都还有个大爆炸, 并且深信, 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彼此相遇,又分离,唯有变化无常才是美丽, 仪式感满满, 否则怎么才能对得起138亿年的寿命? 而自己活了二十五年,却只是苟且…… 晓镜让目光重新回到夜芸的注视中去,那眼神在第一次见到晓镜过后就再也没有改变过, 清澈而温柔, 她低着头,哪怕是在帐篷上面吊着的露营灯逆光中,也能看到白皙的脸上偶尔掠过的静脉, 犹如在明月上发现了生命迹象, 一度, 她提出她要以‘小白和大白’来作为与晓镜两人的专属称呼,毕竟晓镜的‘白’也不遑多让,但是被晓镜连续三次毅然的否定,才作罢, 可不要因为言语上的马虎,造成假性的亲密, 哪怕是眼神再一次相遇,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晓镜甚至准备好了手中自己亲手写成的蹩脚情诗,想送给夜芸,恶心她,让她不喜欢。 夜芸是晓镜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后来交的闺蜜,三个人还特地组了个群,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青梅竹马却一直静默,那个‘铁三角’的群也就变成了晓镜和夜芸的二人世界, 明天下午就要结婚了,晓镜是在最后时刻决定,要给夜芸一个交代, 所谓交代,就是履行之前答应她的结伴同行, 烧烧火,做做饭,唱唱歌,赏赏景, 仅此而已。 至于晓镜为何要对一个毫无感觉的姑娘作出如此承诺,还是在大婚的前一晚…… 很简单, 晓镜就是想给全天下证明一件事情,舔狗舔到最后并不是一无所有,这不,夜芸起码将拥有他佟晓镜一个完完整整的夜晚, 长夜漫漫,可是…… 如果他再不说点什么的话,夜芸的脸马上就要盖下来了, 头发已经触碰到晓镜的下巴, 晓镜手中的情诗,还没来得及读, 原来被动是这么别扭的体验, 夜芸的手把晓镜的食指掰了个九十度,完全压制, 另一只手已经把卡片捏成了团, 发丝继续降临五寸, 撩拨着脸, 一丢丢痒, 但,那不打紧。 夜芸她……已经……闭上了双眼, 到了这一刻,晓镜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 反而陡增一种委屈, 小时候挨揍就是被大人这么压着打, 不行, 不能这样, 要到上面去, 晓镜睁开了眼睛,‘噌’地弹起来。 “谁?” 同时他的头还跟夜芸的头撞了一下。 “谁在外面?” 晓镜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乌漆嘛黑的周围。 “我出去看一眼。” 夜芸揉着自己的头,没有回应, 晓镜从帐篷里面出来,顿时感觉呼吸都顺畅一些。 春末, 晚上的温度并不高,但是只要你容易发热,就不会冷, 晓镜这股热,应该是一股燥热, 他往前面走去,明明听见了声音,大概是在这个方向, 路过他们之前尚未来得及收拾的野炊点,晓镜已经离帐篷有三十米远, 没什么事,可能是野猫吧, 晓镜一个转身,脚从地面溜滑下去, 还好他最近有一搭没一搭的健身,靠股四头肌和腹外斜肌合力,才勉强拖住了身体, 一个回头…… 他怔住了, 一个人, 正杵在晓镜的面前, 他后退一步,才发现是一名男子。 “哥们,别这样,吓死我了。” 晓镜一阵抱怨。 “带没?” 男子并未理会晓镜的情绪,径直开口就是这两个字。 “什么?” “带没?我忘带了。” 男子重复了一遍,只有嘴巴和眉毛在讲话, 晓镜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并越过他肩膀,发现远处帐篷里面熹微的灯光。 “我如果说我没有带,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确实’没有带。” 晓镜郑重其事地说。 男子一动不动,希望是晓镜在跟他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晓镜实在是难为情,左右看了看,试图找到其它帐篷,好把男子推过去, 男子突然嘴巴里面骂了一句,也没听清楚骂了什么,然后转身走开了, 晓镜目送男子消失在黑暗里,想起来还不如说‘已经用完了’更好一些。 越是回到帐篷,晓镜的脚步放得越轻, 从里面打出的光影,可以发现夜芸此时应该是在更衣, 如果灯是放映机,那么每一帧都是一幅画, 人与人之间那点感觉真是奇妙, 送上门吧,味同爵蜡,隔块布,反而津津有味。 不是一脚撞到了地上的提壶,晓镜估计还得再观察一会儿, 安静的夜色会放大一切噪音, 这下子不得不进帐篷去。 “我带了。” 夜芸看见晓镜进来,头也没抬地说道。 “带了,哦,带了?什么?带什么了?” 晓镜的语速和他的呼吸一样,开始急促起来。 “我带了笔记本电脑,还有音响,里面有电影,连续剧,还有最新的综艺和脱口秀。” 原来是带了这个。 晓镜也没什么睡意,既然对方已经表示有打发时间的东西,那么依样画葫芦,消磨下时间还是可以。 “刚才外面很安全,没什么,你别怕。” 晓镜接过夜芸递过来的睡衣,安慰对方说道。 “有你在,哪怕是野猪和大灰狼,我也不怕。” 夜芸穿好自己的‘野猪’,把大灰狼睡衣递给晓镜,但是,不知怎的,突然低下了头,送走了刚才那一丝静脉, 可能是因为她给晓镜换上睡衣的时候,有一种居家的幸福突袭而来, 但她肯定没有准备好, 所以当她帮晓镜脱下外套,并从后面栽倒在晓镜的后背上,抱住他的时候,很难说是主动,还是因为身体的突然瘫软, 晓镜身体的燥热没有退去,还增加了闪动的冷意, 以及一个不大不小的战栗, 难道,这就是大家经常说的微胖? 微胖只能触碰,不可谈论,那些谈论微胖的人,不过都是傻鸟, 他扯下对方的手,捡起了一瓶水喝, 夜芸用手指戳着大腿外侧,从表情看,体温仿佛上升了一度,她圆圆的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嘴像犯错了一样嘟了起来,却意犹未尽, 晓镜把目光赶紧撤离,生怕打扰了对方的欢愉, 那权当作是送给她的礼物吧, 能给对方这种奖赏,晓镜有一种完成任务的解脱感, 可以回去了。 “晓镜,你的帐篷搭得真好。” 晓镜一口水喷出来,侧过身子,急忙低头察看, 夜芸却抬着头指了指上方, 尴尬…… 看电影, 有选择困难症,需要看运气,作罢, 连续剧就更难了,难道追一个通宵吗? 综艺也无聊,脱口秀都像在背书, 两人选来选去,最后选了陈奕迅的演唱会。 “duo,怎么读?度我?丢我?打我?” 晓镜指着屏幕问道。 夜芸摇摇头。 “叼我!叼哦!对对对,叼啊!我知道,广东话,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意思。” 晓镜点点头,突然明白了的样子。 帐篷, 是裸露在夜色中的孤灯, 它一喧腾,立马释放了影的消沉, 还有人的疲惫, 本想早点回城, 结果, 晓镜不知道是听到哪首歌的时候,迎来了一个极其舒服的姿态, 在那个姿态下,昏昏睡去。 …… “晓镜?” “晓镜?醒醒。晓镜?” 如果不是这个声音,这一觉可能是晓镜这几个月以来,时间最长的深度睡眠。 “晓镜?起来,出事了。” 那个声音明显不是夜芸, 晓镜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是谁。 第2章 送别 当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那么意外就会先来, 晓镜已经拼尽了全力,难道还是不能让爷爷看见自己走进婚姻的殿堂? 父亲开着车,打着哈欠,不时还偏过头来确定晓镜是在发呆,还是生气,或者继续做梦, 刚才为了夜芸如何回去的问题,忍不住和父亲争执起来, 那么大一个帐篷,她一个姑娘很难轻易搞定, 就这么把人家丢下,怎么可能过意得去, 但是父亲的抱怨打败了一切,为什么跑那么远,为什么要在婚前关掉手机,为什么要和陌生姑娘待在一起, 一句话都懒得搭理。 他难道还不知道,正是他和母亲两个人无穷无尽的威力,才倒逼晓镜走得远远,并且,二十几岁了,依然保持着孤高的叛逆之心, 好吧,父亲的威力其实不如母亲的百分之一。 不过,这一次,父亲安光寒稍显不同,甚至讲话都不利索,情绪相比以往,反而多了一丝黎明前的宁静, 看来爷爷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人生啊, 如同天边的暗沉,生命在爷爷这里落下去,不知道会从谁那里升起来, 宇宙就很好,仿佛不用考虑生死的问题。 汽车加足了马力,寄希望于发生一个回光返照,让晓镜给爷爷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是作为孙子可以做到的最后的事情。 任凭父亲在耳边如何叮嘱和打气,晓镜是如何都提不起劲来, 因为,从小,他就不喜欢爷爷, 长大以后,才知道那种否定式的教育给他造成了一生的阴影, 后来父亲在这种否定之上,火上浇油,养成了他颓废沉郁的性格, 最开始,求助于夸张的表达方式,结果发现那是讨好型人格, 后来,企盼于冷酷的行为举止,哪知道被人嘲笑是虚假的朋克, 接着,请教异性朋友,如何才能融入这个社会,并被她们喜欢,答案是几无可能, 现在是明骚的时代,闷骚不得好死, 剩下一地鸡毛,以及更多的自暴自弃。 小时候的创伤,会跟着一辈子,而爷爷,正是那个当仁不让的刽子手, 从来不会说‘抱歉’的父亲,大概也知道, 所以父亲一直在观察着晓镜,他心里清楚,爷爷的死,如同一条手机推送的信息,并不会对晓镜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是这一次,晓镜也很奇怪,为什么心里会划过一丝丝悲恸, 也许人之将死,还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爷爷, 遗传基因总会在想不到的时候开工, 不, 爷爷这辈子都没疼过自己, 他不懂,也不会, 世界残酷物语,不就是别人爱我多少,我也爱别人多少么, 爷爷不配。 晓镜怀疑父亲的淡漠多少也有对自爷爷的遗传, 连同对晚辈的责备,也如出一辙, 千错万错,都是晓镜的错, 生来起跑线都差了这么多,结果还要道歉一笔,真是糟心。 有些东西早已注定, 好比行星围绕着自己的恒星打转, 卫星又围绕着行星, 无法逃离, 一个潮汐无情地打过来,很难分清楚是地球,还是月亮,抑或是它们联合发生的绞杀, 可是人呐,毕竟不是一块石头, 区别是有的星星有生命,有的则无, 晓镜何尝不想换个星系, 至少换条轨道,好爬出点生命的欲望来, 父亲的嘴巴一刻都没有消停过,看来不是害怕晓镜睡着,是害怕自己。 一声怒吼, 晓镜终于还是把父亲给镇住了, 连同一个力度不小的扣在车窗上的拳头, 烦。 晓镜感觉不是爷爷,而是自己要死掉了, 没有颜色的生活,和死掉有什么区别,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快亮了。 爷爷是肺病,因为两个月前摔了一跤后,就再也没有从床上下来, 非但不爱去医院,还倔强地自夸可以活到一百岁, 为了方便,特地在一处老旧平房区租了个房间,路口进去第三间即是, 走过去的时候,晓镜已经预感不佳, 门口一边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位经常来看爷爷的老先生,他正在抽烟, 当家人不在的时候,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偷偷抽过,如果屡教不改,那等于自寻短见, 那位老先生正抬起头看着墙壁的某处,笑嘻嘻的样子很投入,像是在跟蜘蛛密谋, 本来还想打个礼貌的招呼, 算了。 没有其他人,看来父亲只是通知了自己, 门开着, 房间里是请来的护理,桂芬, 她几乎同一时间和晓镜对视,然后就让出了个身位,露出床上已经盖上的白布, 晓镜立马站住, 脚底发硬,小腿发软,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是第一次, 还是要往前走, 那位老先生似乎注意到了,把身体转过来,对晓镜扔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一股冷寒。 晓镜裹紧了大灰狼睡衣,径直钻进房间,差点打了个喷嚏, 还好,手及时捂住,没有打出来, 空调的温度不高, 那块白布只有被空调风偶尔吹拂的摆动迹象, 呼吸机制氧机还有一些其它机器,全部停了下来, 晚了。 爷爷躺在那里,不会比晓镜的身体更僵硬, 父亲走进来,手一挥,示意桂芬先出去, 车已经开得很快了,怎么…… 怎么非得在今天, 今天下午就是晓镜的婚礼, 爷爷毫不客气地躲过了晓镜的盛装出席, 父亲看懂了晓镜的表情,询问需不需要立即调整婚礼的日期, 这个问题,用三种语气和三种表达,接连问了三遍, 晓镜没吭声,嘴巴微张,把呼吸从地牢放出,同时为了安慰发冷的双腿,后退一步,坐了下来, 父亲示意出去买几瓶水,让晓镜自己一个人跟爷爷告个别, 告别, 大哭一场, 抑或下跪磕头, 晓镜倒是记起来爷爷生前不知道多少次,在观音面前跪下来,祈求他参与的偷工减料的工程不要被业主发现, 唯独不怕被晓镜偷看到, 有一次甚至还把他拉过去,帮他在香炉前发誓,什么顺利过关,万事大吉,小孩子的才顶用, 爷爷的解释是,赚钱嘛,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去骗人家,人家就会来骗你, 爷爷不仅是一个质量信誉都低下的装修人员,还强迫父亲子承父业, 这个家差点全部陪在了爷爷手里, 好在父亲没有强迫晓镜, 这是他少有的感谢父亲的地方, 晓镜坐在那里,因为白布盖上了爷爷的脸,以至于晓镜反而可以盯着那个地方,多看几眼, 更加干净了, 尘归尘,土归土。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哪怕是如此不堪的爷爷,生前居然还在教育晓镜, 希望他的生命绽放出一朵花来, 他怎么好意思, 好意思把一摊烂泥浇灌在孙子身上。 爷爷十分擅长的方式,是借鉴流行语来数落孙子, 比如,批评晓镜这个人太油腻了,要不得, 又比如,指责晓镜要把‘卷’用对地方, 上一次, 也就是最后一次,晓镜同样坐在这个椅子上,爷爷用了‘躺平’这次词, “一个人不是不可以躺平,但是他身上需要有地方可以立起来。” 立起来, 什么东西可以立起来, 晓镜头往左偏,看了看房间,桌上的水果都有点发霉,地上有几个瓜子壳,也不知道是谁的杰作, 往右偏看了看,一个坏掉的保温杯掉落在地,想够也够不着, 身后的椅子上已经堆满了衣服, 架子上倒是有个东西立在那里, 晓镜站起来,走过去,定睛一看,是几张扑克牌,上面还放了个硬币, 晓镜一吹, 扑克牌没动,倒是架子上的灰不少, 他手一拍, 咚! 架子的这块木板直接断掉下来, 晓镜急忙扶回原处,看了看爷爷, 爷爷似乎也听到了声音,但是没有睁开眼睛,他再一次把呼吸机的面罩取下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个人不是不可以躺平,但是他身上需要有地方可以立起来。” 晓镜只好应答,表示自己听到了。 回到座位,晓镜伸直双腿,想象着,一个人躺平了,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立起来? 看来看去…… 那只能是…… 晓镜在地板躺下来,把目光从天花板游弋到自己的身体…… 爷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从身体里面发出了一身怒吼, 两个字的发音,但是完全没有听清, 晓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桂芬,毕竟她才是护理, 哪里知道,那一声怒吼,正是爷爷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而现在,一切都安静了…… 晓镜看了看床上的支架,上面有一台平板电脑, 原计划今天下午进行直播连线,好让爷爷能够瞅上一眼孙子的婚礼现场, 父亲还曾经破口大骂,表示好歹去整一个大屏幕来, 晓镜说,做完了连线,平板电脑给父亲用,父亲这才没有骂下去, 看了眼外面,父亲应该差不多要买水回来了,晓镜把平板电脑取下来, 他的粉红色的书包还在这里,这是夜芸送给他的礼物, 父亲回来后在外面和老先生寒暄了两句才进屋。 “他知不知道?” 晓镜这么问,是因为那位老先生是爷爷唯一的好朋友,但是精神有点不正常, 父亲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 晓镜肯定要先征询父亲的意见, 看来父亲毫无准备,没想到晓镜把问题抛了回去, 是通告大家, 还是婚姻推迟, 是啊, 人生大事, 不仅仅代表着晓镜人生的拐点,同时也是两个家庭幸福的源泉, 人, 不就是在这些关键时刻的不断选择,才被迫成为自己, 毕竟这是晓镜自己的婚礼,父亲交给晓镜自己拿定主意, 晓镜在房间踱来踱去, 那块白布是如此的平静,帮不上半点忙, 桌上的吊兰倒是开得异常鲜艳, 一堆灰黑色的衣物顿时都成了垃圾, 晓镜把目光收回到椅子上粉红色的双肩包, 父亲还在等他的决定,眉毛都已经抬了三次, 人死不能复生。 “为了记住爷爷,为了记住这一天,我决定,婚礼……按原计划进行,我有办法。” 第3章 计划 沉郁, 宛如移动乌云,只在靠近父母的时候悄然出现, 准确地说, 当母亲把她生命的希望和抱怨都撒在晓镜身上的时候,乌云随即狂风暴雨, 搬离家就好了。 晓镜站在租住的两室一厅窗前,挂断了最后一个电话, 一切安排就绪, 比想象的,还要顺畅一些, 用取消大部分程序,换来与新娘两个人之间性别互换的穿衣打扮,以增加婚礼的情趣和热闹, 意思是, 晓镜将男扮女装穿着婚纱奔赴人生大事, 要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还可以给大家制造一些争议,给父亲争取时间, 今天非举办婚礼不可, 倘若到了明天,谁知道会怎么样, 整个太阳系都在银河系里面成逆时针螺旋移动, 人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 一切都在变化, 所以, 今天过去了, 明天的晓镜作为另一个晓镜, 决定也会成为另外的决定, 今天就今天,爷爷会在天上看着自己, 还能给父亲错开点时间,以免被人发现消失在婚礼现场, 相信他,会代表晓镜,好好地送爷爷最后一程。 刚才的电话里面,跟新娘一拍即合, 要疯,那就好好地疯一次, 把压抑在心底的郁闷全部释放出来, 唯一的问题,这是一个临时决定,晓镜需要作出解释, 最难跨越的障碍,不用说,定是母亲那里,她想必如何都不会同意, 于是,晓镜把两个人喊到了自己家里, 他把母亲这边的佟汉文和父亲那边的安康一齐叫了过来,向他们布置了相关的任务, 汉文是妈妈的侄子,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遇到车祸离开人世,从此跟着母亲长大,总是喜欢穿着一件胸前带有‘禅’字的卫衣, 安康是爷爷捡来的孩子,生来一头黄毛,可能是基因变异, 晓镜,加上他们,再加上父母和爷爷,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家人, 汉文和安康,在日常的家长里短,总是充当绊脚石的角色,可是在关键时刻,需要他们充当润滑油。 汉文在朋友的二手车行打工, 安康很早被爷爷安排,要接下家里装修的活,父亲也顺理成章地把越来越多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尽管他才二十三岁, 晓镜因为这事,多少有点纠结,到底是被爷爷抛弃了,还是被父亲放了一条生路, 至于晓镜,学的是设计,做的是设计,不过,为了结婚,刚刚辞职。 话说回来,今天要解决结婚的问题,主要爆破点,在母亲, 于是攻坚点主要在汉文, 根据母亲天然的责任,以及从小到大对汉文的包庇、放任、和偏袒,搞定了汉文,就搞定了母亲,搞定了母亲,婚礼自然得以顺利进行, 再过半个小时,母亲就会开始成为所有程序最严厉的监督者, 这可不行, 不能让她操这份心, 安康一直没搞懂,晓镜为何突然临时变卦,搞起反串, 当女人才好,当男人太累, 这是晓镜的心里话,但是没有说出来, 他直指女方家, 对方跟他们根本门不当户不对, 无论从经济条件上,还是从知识文化上,对方似乎都是全方位碾压自己家这道门, 所以从婚礼开始,把权力一点点争取到自己手中,无比重要, 入赘…… 不存在。 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因为我喜欢, 我决定这样做,也就这样做了, 怎样? 这个理由够不够? 新娘有怨言? 她自己做不了主? 当然,新娘满口答应,完全配合,一点都没犹豫,表示只要晓镜这边没有问题,她就没有问题, 权力这东西,你不拽紧一点,就会被吞噬, 这个理由讲得汉文和安康五体投地,嘴唇干渴, 接下来只差汉文的救驾。 “不就是帮个忙吗?” 安康已经站到了晓镜的一边。 “我们家里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汉文血统高贵那一套每到关键时刻都异常管用, 如果把他和安康的衣服脱光,但凡身上有伤疤的地方,多少跟从小到大相互的冲突斗殴分不开关系。 “汉文,今天,你也不喊我一声?” 安康每次都能用更狠的话堵回去。 “呵呵。” 汉文用小指掏着耳朵,声音从鼻腔泄出,没当回事。 “你喊晓镜的妈妈是姑姑,晓镜的爸爸是姑爷,你看啊,我被爷爷捡回来,算是晓镜爸爸的弟弟,那么,你应该喊我……小姑爷?或者……小爷?” “我呸!” “你再呸一个?你有种,你过来呸。” 二十三岁的安康,一点都不虚快三十三岁的汉文, 以至于差一点扭打起来, 毕竟一起长大,晓镜总能抓准制止的时机, 都给老子闭嘴!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晓镜当然是有准备的,否则不会自信地把他们都叫来, 他把汉文拉到房间里面,私底下提了一个汉文不能拒绝的理由, 汉文也想着结婚, 这不一没婚房,二没储蓄,晓镜兴许可以帮点小忙, 汉文一而再再而三让晓镜打包票,又是写字,又是压指纹,还用手机录了音,这才放心, 汉文假装犹豫,满口答应。 帮个忙而已, 哪怕是自己的亲姑姑,也不是不可以出卖。 时间不等人,晓镜把他们两个赶了出去, 立即开始行动, 自己要洗一个酣畅淋漓的澡, 交给他们两个人,不能说完全放心, 毕竟母亲再咄咄逼人,还是要关心汉文的安危不是, 嘴巴里碎碎念,重复了一遍程序,应该没有问题。 晓镜脱光了衣服,走进了淋浴间, 每次淋浴前,他都要欣赏一番自己的肉体, 因为他特地在那个并不大的空间里面的墙上,贴了一面全身镜, 这一身肌肉越来越软哒哒的了,他上次去健身房都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每次有人来看到这一幕,他都要作出一番解释, 那是一块高科技的镜子,遇到蒸汽会自动变成水珠滚落, 跟自恋、臭美,没有半毛钱关系, 洗个澡澡, 还有照半个小时镜镜, 多恶心啊。 实际上,对自己身材管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晓镜,是为了方便刮胡子, 结果发现每次洗澡的时候,经常被镜中人吓一跳,反而衬托出另一种孤独, 白夜芸…… 那是她单方面的爱慕, 解不了渴。 当然,晓镜依然感谢她, 现在任凭花洒强有力的冲击,如何浇淋着大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是如何入睡, 应该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己并不存在断片这种事情,更不消说连酒都没有喝, 突然,一股翻冷从脚底冒起来, 伴随着水声,晓镜终于没忍住,哇哇地抽泣, 刚刚跟那块白布如此之近,而下午却要面对大喜之事, 差一点, 就差一点, 爷爷为什么不等等, 爷爷是否还有嘱托没有来得及说, 晓镜没有爷爷了, 再也没有了, 哭吧, 哭个痛快, 澡水冲刷吧, 让霉运都滚蛋, 连同那些一去不返的灾难时光。 闭着眼睛去摸刮胡刀, 不在, 晓镜换了个位置,继续摸, 还是不在, 糟糕, 需要用的时候,恰恰找不见, 晓镜关掉花洒, 擦了擦镜子上的水珠, 憔悴, 是全部的印象, 还是别看了,看多了累, 刮胡刀在外面的洗漱台上,晓镜打开门走出去, 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心绪回到了这个纷繁凌乱的世界, 安康来电,说他们搞不定, 真是烦人, 两个饭桶,让做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晓镜抓起台上的胡须泡沫,挤出一堆白色来, 白色都是一样的,可以毁灭一切。 一辆越野车飞速行驶中, 安康和汉文在路旁等待, 一辆摩托立在他们两人中间。 附近没有什么车辆和人,这是晓镜特意选定的偏僻之地, 越野车开始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安康抬了抬手, 汉文也站了起来, 越野车没有任何停速的打算,并且还加了速, 安康先是一惊,然后是瞬间的明白, 汉文还傻乎乎地凑过来看, 安康拉着他立马换了个身位, 越野车撞了上去, 那辆摩托车被弹出去起码五米远, 这是晓镜的母亲送给汉文的礼物, 价值不菲, 原计划让汉文和安康两人搞定,汉文于心不忍,安康又担心他讹诈自己,所以最后还是通知晓镜亲自来做, 汉文惊魂未定,他依然在想,如果不躲开的话,晓镜真地不停下来吗。 晓镜下车,径直走到汉文身边。 “表哥,舅舅和舅妈他们以前就是这样去的吧?” 汉文点点头。 “那接下来,看你的了。” 汉文再次点点头。 晓镜走到安康身边,从他手里面抢过一个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是一团白色婚纱。 “还有,这个。” 晓镜把一个瓶子扔给汉文,里面是红色的液体。 “汉文,不要夸张,不要拖泥带水;安康,记得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不要再让我操心了,好吗?” 摩托车在漏油, 晓镜再次回到汉文身边,从他身上翻找到一个打火机, 点燃, 一个美丽的抛物线, 摩托车开始燃烧…… 晓镜开着suv,头也不回地离去, 咚! 一阵爆裂。 ********* 一只手,举起,展开,小指丢失两节,正对着一面镜子, 他被窗外的一点噪音所吸引, 他放下手,走过去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对着空气,一阵喃喃自语, 老头子终于死了, 等待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想干死我们, 可没那么容易, 我们会干死他, 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谁会记得今天在黎明中离开了一个糟老头呢, 但是,干死他,远远不够, 不过是艰难战争的第一步, 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哦,生命, 如同这节手指, 失去了,再也回不来, 老头子怎么就如此不知道好歹, 非要和我们作对, 现在开始,我们将不折手断, 直到…… 找到他, 然后…… 干掉他, 他是谁…… 呵, 他是佟晓镜, 是的, 我的使命, 是…… 干掉佟晓镜。 第4章 婚礼 汉文使出了浑身解数,或者说是虚假的哀嚎,终于得以把他姑姑骗走, 母亲一时半会到不了现场, 此刻在酒店的后厅里面,只有母亲的两位好友充当了长辈的角色, 一位是梅芳阿姨,跟母亲的年纪相近,她看着晓镜身上的白色婚纱,苦口婆心的说辞实在是让人厌烦, 另一位是洪燕阿姨, 要说喊上一句阿姨,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从认识的时候,一直这么喊, 只不过她的年纪刚好介于晓镜和母亲之间, 更宁愿喊她一声姐姐, 但是她总是和母亲玩在一起,所以出于礼貌,只能喊阿姨, 洪燕穿着一身浅色的旗袍,开衩恰到好处,下面是黑色丝袜。, 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应该是薄款, 如果是姐姐,倒是可以嘘寒问暖,但是阿姨的话,就不方便多嘴, 洪燕走过来说,母亲回来了。 晓镜一看时间,比想象地快一些,汉文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做事让人放心的人, 不过也好,差不多了,仪式马上开始, 一屁股从椅子上起来,婚纱已经有点被坐扁, 梅芳阿姨依然是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好在她还是会过来帮忙打理一下, 晓镜完全不想跟母亲打任何招呼,尽管结婚以及婚礼恰恰是为了最大化满足她而存在, 在与两位阿姨告别的瞬间,梅芳拉住了他, 她撕开一点晓镜的婚纱,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内衣, 晓镜觉得做戏要做全,所以他连文胸也穿上身, 这不是问题, 而是梅芳阿姨对文胸的颜色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怎么能是黑色, 还是黑色蕾丝, 晓镜不解, 梅芳留在原地,嘴中念念有词, 大喜之日,用黑色的东西,不吉利, 这件事情她之前已经叮嘱过千万遍,越说越迷信。 “白里透黑,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梅芳阿姨,如果你真是为了晓镜好,起码应该把话留在心里, 她却没忍住,当着母亲的面,说了出来, 妇女们的快乐和权力,至少有一半,是靠嘴巴抢去的阵地, 晓镜挣开手,摆摆头,往大厅走去, 因为已经和新娘发生了装扮的反差效果,所以晓镜现在应该在大厅的大门处等候, 等下他要从这里进去,走向等在舞台高处女扮男装的新娘, 所有客人已经在大厅里面,可以从不时热闹发出的欢腾声得知, 而外面的过道此时已经没有人的踪迹, 伴娘伴郎们正在上演着精彩的节目, 晓镜从门缝里面窥见一二, 突然,一只手拍向了他的后肩, 晓镜直接撞向了门, 父亲, 他不仅穿着一身马甲,戴着渔夫帽, 手里还拿着一根钓鱼竿。 “搞定了。” 父亲也扒着门缝瞅, 他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爷爷的下葬很顺利,二是他及时赶到,没有错过晓镜的婚礼, 但是晓镜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父亲,这一刻感觉他们两个穿成这样,多少还是对不起客人, 父亲应该感知到了儿子的想法。 “我不进去。” 既然人都来了,到了当口,却不进去, 多一个伴,多一份胆量, 晓镜心里想的是要往滑稽而生趣的方向去, 这样的话,客人们兴许能够理解,继而谅解, 一份可笑,十分欢乐,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父亲怕自己忍不住,在上面难为情地笑场,所以才特地穿了一件荒唐的衣服来,为的是故意阻止自己上台, 毕竟这程序,他不仅从来没有参与过,甚至一辈子都没有亲自看见过, 回避也好,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一想起父亲还要面对母亲,之后还要解释爷爷的事情,晓镜就没强迫他,由他去吧。 时辰到, 父亲退回到一边,压低自己的渔夫帽,假装自己是一个陌生人, 晓镜面对着缓缓打开的大门,不得不把胸膛挺起来一些, 万众瞩目下,几十米的红地毯,是非常艰苦的旅程, 在整个过程中,你能从客人们的脸上读到几乎所有的内容, 有鄙视, 有疑惑, 有企盼, 当然也有艳羡, 不知道是谁告诉过晓镜一个判断的方法,当你不知道是对是错时好时坏的时候,那就看看小朋友们的反应, 还好,小屁孩们都是一脸好奇, 好奇是治愈人世间的最后一束光, 但凡他们能够接收到晓镜投过去的目光,都会报以天真的笑容,以及窃窃私语。 新郎新娘彼此反串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多少婚礼已经上演过如此欢快的回忆, 当新娘新郎都可以放下身段的时候,反而容易给嘉宾们提供一个充分放松的机会,尽情娱乐, 人们在机械呆板规则下的拘束,恰恰需要这类无所羁绊的放任来挑拨。 晓镜的眼睛都没好意思往两边看,生怕打扰了自己的呼吸,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前方的舞台, 新娘倒是没什么特别,嘴上的两片小胡子,还陡增几分英气, 晓镜急忙在上面往下去找女方家的长辈,试图从他们脸上读出一点信息来, 严肃而低沉。 还好,全场的节奏已经被司仪给拿捏住, 毕竟是临时变卦的安排,他居然也能如此游刃有余, 职业,毕竟是职业的生计, 无论如何,晓镜定要感谢他,完了记得多发他两个红包。 慢慢扫过客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晓镜,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新娘’都更加引人注意,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像一台铡刀,随时要拿晓镜问候, 那是母亲从一旁投来的目光, 太可怕了, 犹如暴风雨前的死寂, 晓镜把眼睛急忙收回来, 这才发现,司仪已经把话筒伸到了嘴边, 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完全没有听清, 新娘站在一旁也没有任何提示, 管不了我娘,也管他娘的。 “我愿意。” 情急之下,晓镜蹦出了他迟早要说的话, 结果哄堂大笑, 效果不错, 司仪问的是‘新郎’的生日, 晓镜牛头不对马嘴,反而引来气氛的泄压, 他顿时舒服了一些, 接下来司仪再次进入了他的节奏, 晓镜只能干巴巴地站在一旁,等着下一环节。 就在这时, 刚刚走进来的大门再次打开, 由于是逆光,晓镜也看不清是谁, 穿着一身风度翩翩的晚礼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了红地毯, 径直朝这边过来, 比起晓镜刚才的步步惊心,他倒显得闲庭信步, 一个男子, 三分紧张, 五分从容, 七分潇洒, 十分模糊, 他在全场安静的氛围下,此时已经来到了晓镜的面前, 他挺起胸膛…… 他伸出手…… “新娘,跟我走吧。” 一句磁性的嗓音,优雅的溢出来, 可是却不知道他这句话对谁而说, 新娘? 还是‘新娘’? 那手的面前,是一身白色婚纱, 晓镜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 直到…… 一阵阵狂吠,才打断了他的幻想, 他们面前不远处,站立的可不是什么大英俊, 一条大黄狗, 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正在十米远的地方,对着他们狂吠, 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似乎是新郎新娘抢了它的红地毯一般, 这一刻, 不少客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以为是什么临时助兴的节目, 十秒钟过后,全场嘉宾才达成了共识, 这一刻, 晓镜准备不及,一个踉跄,率先滑倒在地, 这一倒,触动了黄狗, 仿佛有了目标,怼着晓镜,加大了狂吠的力度,下一秒似乎就要冲过来, 晓镜其实和狗狗的关系还可以, 但是那么大一条,也不是自己的宠物,也就不知道下一步的打算, 你说不担心,是假, 晓镜在地上爬来爬去,总是站不起来,因为婚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狗发起了冲击, 晓镜往后面的花架跑去,连同撕破了一小块婚纱的裙摆, 就这样,晓镜和大黄在舞台上绕着架子跑了个六七圈, 直到架子被晓镜灵机一动,推倒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晓镜从旁边扯下来一块帘布,趁架子倒下去的时候,盖住了狗, 大黄狗一阵乱窜,反而收紧了帘布,把自己束缚住, 失去了目标,犬吠声更大了, 晓镜望了望大家,还有自己一身狼狈的婚纱, 亲家在台下好不容易举起颤抖的手,讲不出一句话, 司仪正躲在‘新郎’的背后, 全场鸦雀无声, 除了狗。 晓镜走起来, 跑起来, 加快了速度, 朝大门的方向, 热, 现在这股热,比燥热更加干柴烈火, 也不知道是婚纱裹得太紧,还是步子迈得太快…… “晓镜!” 在晓镜一个人吃力地打开大门的时候,母亲从远处的舞台上发来一句破碎的呐喊。 “你干嘛去?” 客人们还惊魂未定, 母亲似乎又憔悴了一岁。 “白里透黑,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梅芳阿姨惊恐的脸色全部跑到嘴边,碎碎念着。 开门的微风,把身上的热带走了一些, 晓镜也不知道是刚才跟大黄的战斗,还是一阵小跑的缘故,干枯的喉咙突然撕裂, 如果不用这么大力气的话,应该不会破嗓。 “跟……初……恋……结婚!” 喊完后,他朝光更强的地方跑去。 第5章 俱乐部 解脱了, 终于再也不用谈论结婚的事情, 如果要想跟一个话题阻断纠葛,那你就狠狠地得罪它一次, 无论如何, 至此, 晓镜也是结过婚的人, 反正不都是母亲的梦想, 自己充其量是陪葬的份, 以二十几年来对母亲的了解,刚才她的怒气值差不多点满到极致, 还夹杂着无助、不解、和绝望, 那又怎样, 这不依然跑了出来, 腿毕竟长在自己身上, 晓镜高速开着白色mpv,飞驰, mpv,即是多用途汽车, 晓镜这一个,是七人座商务车。 盘算着到底说哪一套说辞比较好, 一时冲动, 这本来是原来就绪的借口, 现在倒好,爷爷的溘然长逝,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天才啊天才, 自己居然临时想出来那么一个反串的表演, 一方面帮父亲转移注意力,可以躲开大家去安排爷爷的后事, 另一方面自己却最大化利用了爷爷,故意放大出一百倍的情绪,既然要闹,要出糗,不如猛烈一些, 谁喜欢结婚,谁结去, 反正不是佟晓镜。 还好提前把手机关机, 否则的话,现在一定给打爆, 晓镜可不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他是一个目标明确且强烈的人, 比如在跑的时候留给大家的那句话, 那不是无心的插柳, 更不是真有此打算, 而是一个昭告天下的信号…… 一个车身摆动, 车的高速,需要你对它十分了解, 刚才一个大弯,方向盘弹回来的时候,差点失控, 让汉文准备一辆车,居然搞了一辆白色商务车,还是二手货,太小气, 他和安康必须在现场,仅仅作为存在,也可以最大化分摊猝不及防的压力, 干事没什么用,挨骂倒都是一把好手, 现在应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想起来,晓镜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这笑声,有自己的预料, 但是不多。 如果说对客人们是不是太不礼貌, 肯定是有一点, 但是从各位看官们举起手机来猎奇而入迷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到半点遗憾, 反而一个个兴趣盎然, 等待着更精彩的表演, 想必现在都在挖空脑髓,提供他们各自寒酸而无聊的想象力, 晓镜去了哪里? 车已经在路上跑了十五分钟, 通过后视镜不断确定,没有发现有人跟上来的踪迹, 于是速度比刚才慢了一些, 来到了一座高架桥的下面, 晓镜左看右看,是这里, 停车,下车, 顺便把身上的婚纱也一并整理, 能撕掉,尽量撕掉, 此时前不着调,后不见影, 头上川流不息的汽车,预示着今天是一个勤奋的日子。 晓镜明显是在等待某个人, 或者那个人在等着自己, 他实在是不想打开手机,因为一切在关机之前都已经通知完毕, 不如再等等看, 口干舌燥,到车上翻找,找了个遍,却没有一滴水可以饮用, 一回头, 穿着一件风衣的男子伫立在面前, 看不清, 晓镜往旁边挪了一步, 叶东, 晓镜心花怒放,来自那种对方信守承诺的如约而至。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晓镜当着所有人的面逃婚, 但是却对一个并不在现场的人使劲炫耀, 他不想多说一句有关自己婚礼的事情, 而是一直在找对方要一个确定, 毕竟这个时间点,已经逃了有快半个小时, 在如今这个高度发达的通信上面,不可能还没有被在场的嘉宾们上传到网络, 太狠了, 不惜伤害父母, 得罪亲家, 戏弄亲朋好友, 抛下客人, 晓镜做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做的一切, 逃婚! 叶东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每被晓镜逼问一句,他就把身体转个方向,回避一句, 等着晓镜急三火四地展示自己刚才的行径。 “叶东,这是我人生……最最最最最……勇敢的时刻!” 晓镜张开双手,抬起狂喜的头颅,阳光却被高架桥格挡住,没有领会他的骄傲, 因为之前有约定,如果晓镜能够做一件‘勇敢’的事情,原则上是非同一般的‘勇敢’,那么他将自动加入俱乐部, 巧了不是,俱乐部的名字刚好叫做逃逃俱乐部, 也恰好是‘逃逃’两个字对晓镜起到了一定的启示作用,他才选择了在婚礼上作出人世间牛气冲天的举动, 之前叶东没有对俱乐部的名字有过任何的暗示,这反而变相成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考验着晓镜的脑细胞, 不仅要勇敢,还跟‘逃’扯上了关系,晓镜甚至想给自己颁一座奖杯, 做到了, 一气呵成,终于做到了! 按照规定,他现在应该是俱乐部的正式成员, vip, 加入了俱乐部,等于加入了一种生活方式, 那里面…… 但是,叶东却摇摇头, 一次又一次, 看不懂, 晓镜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认定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都已经从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逃了出来,毫不计较这身白色婚纱,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勇敢’的举动,居然还不能入会, 勇敢,是入会的充分必要条件, 没问题, 他都已经25岁, 不管那个俱乐部在未知的前方有多么的腐朽,他都完全可以承受, 可以抵御这种堕落, 人,难道不正是经历九九八十一层的身经百战,才成为一个合格的‘经得住诱惑’的人吗, 难道还有其它更加严厉的考验? 不会, 如果那样的话,且不是食言, 等于丧失信用, 这和当代社会强调的契约精神完全违背, 不是相信这两个人,他佟晓镜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这…… 俱乐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不要浪费了晓镜的一片心血, 你想啊, 谁会拿自己的婚姻来开这么大的玩笑, 仅仅是为了获取一张俱乐部的入场券, 晓镜的愤怒、无助、不解,以及绝望,达到了婚礼上母亲的一百倍。 “你的勇敢,假的。” 叶东等晓镜耗了点体力后,才终于说出了理由。 “假的?你说什么?假……假的?” 晓镜当然不认可这个理由,据理力争,一度想拉着叶东回到婚礼现场。 “我把一辈子的幸福都压了进去,包括自己的信誉和人格,家人的爱,朋友的祝福,你现在告诉我,说是假的?” 晓镜怒不可遏地双手无处安放。 “老鹰呢?我要直接跟‘她’对话。” 晓镜口中的老鹰,是俱乐部的代理会长, 叶东摆摆手,摇摇头,对于怒中火烧的晓镜没有一丝怜悯。 “老子反正回不去了,你们看着办。” 晓镜知道跟叶东谈来谈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只是个带话的人,做不了主,索性扔下一句流氓话。 “对了,叶东,你先告诉我,老实告诉我一句,就一句,俱乐部里面,都是像老鹰……‘她’那样的吧?” 这个问题让晓镜放低了音量, 老鹰那样的…… 老鹰…… 她可以说满足了晓镜几乎所有的想象, 只要入了会,什么都可以有, 有一千只老鹰等着嗷嗷待哺的晓镜, 大不了晓镜吃点亏,成为她们饥饿哄抢的羔羊, 上一次去健身房真是记不得了,早知道应该练下去, 肌肉和体力都还挺重要, 怕是去了没被看上的话,多少有点丢人, 再说,哪怕是找新娘,在俱乐部里面找,准确率应该也高出不少, 只要入了那道门,就永远是俱乐部的人, 俱乐部,俱乐部,俱乐部, 你听听,是一个从来就不会让人失望的地方, 而这样的地方光靠钱可是没什么用, 健康的肉身虽说不可或缺,但是万里挑一的‘胆量’才是真正的凭证, 否则的话,晓镜用屁股也想不到,怎么在自己的婚礼现场,上演逃跑这出戏, 关键是逃跑时候喊出那句‘跟初恋结婚’,那是他茶不思饭不想,琢磨了三星期有余的伟大战果。 他现在不想跟叶东费什么口舌,解释为什么这句话才是他生命中如此有‘胆量’的标识, 他要见老鹰, 现在,立即,马上, 他急需一个老鹰式温暖的拥抱,来抚慰他受伤的灵魂, 以及一个必须合情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 他都已经这样做了,还是不能入会。 一声喇叭响起, 叶东已经回到车上, 晓镜发着呆,下巴微微上抬,双手交叉抱着自己肩膀, 他路过晓镜身边,扔下一句:被跟踪了, 然后很快消失在晓镜的视野, 此地不宜久留, 晓镜回到白色mpv, 焦躁不安, 原计划, 晓镜一旦逃出生天,应该顺理成章地加入俱乐部,开启人生新篇章, 现在活路被莫名堵死, 该何去何从。 干! 还真有人跟踪, 远处一辆灰色汽车冒了个头, 还好自己对这片区域比较熟练,之前来试探过地形,先兜兜转转看看是谁, 晓镜开着汽车,在桥上桥下,包括周围,绕了好几个来回, 直到对方被自己绕晕, 来到一个小路, 恰好旁边还有一条巷道,晓镜趁对方没跟上来,一个加速开了进去, 差不多感觉外面已经看不到车身过后,才熄火, 晓镜下车,走出来躲到一旁观看, 灰色汽车明显得知自己跟丢, 从上面下来两个人,两个人都戴着墨镜, 应该是跟着自己到这里来的人, 那行为举止骗不了, 不认识。 两个墨镜左看看右看看,对于自己跟丢晓镜十分懊恼,互相责怪起来, 还扭打起来, 晓镜没有多加理会,趁机往另一个出口赶紧离开才对, 回到了白色mpv, 晓镜把手机拿在手里,最终还是没有开机, 然后他翻找刚才的婚纱, 一阵撕扯过后,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包裹好的小袋子, 打开, 一个崭新的手机露了出来, 还好早有打算, 先用这个手机, 至于另一个,过去的自己, 永别了,晓镜! ********* 断手指居然用的也是晓镜准备的那款新手机, 当手机里面的视频播放完毕的时候,他再次点了一下, 重放, 里面是晓镜逃婚的各种短视频, 奔跑的,跟狗缠斗的,呐喊的…… 然后有客人在楼上拍到他开着一辆白色mpv,驶离, 断手指关闭手机,有了方向, 当然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他要…… 干掉…… 佟晓镜! 第6章 夜芸 家不能回, 父母和租住的地,都不行, 事情已经发生,需要让他们先消化一番, 朋友或者同学也不合适, 这样的是事情,去麻烦人家顶多只是混口饭吃, 总不能一直呆在别人那里,当友谊消耗完毕后,被扫地出门, 去哪里…… 酒店的话,就现在这个隐私保护水平,指不定人家把自己给卖了,赚取点流量, 关键是想去也不能去,卡没带出来,少的可怜的余额还在那个关机的手机上,现在是身无分文, 真是焦头烂额,对于被俱乐部拒绝这件事,稍后如果它们醒悟过来道歉的话,晓镜也不会立马原谅, 敢从婚礼上逃跑,这是非同一般的个性, 惹急了一样咬人, 当然,现在不是讲个性的时候,先找个落脚点比较重要, 先从原理出发, 短时间不想跟人,包括家人、前同事、一些朋友接触, 懒得解释, 其次,整体上又可以最大化跟外界切断联系, 这样的话,才能给大家营造一种毅然决然的错觉, 剩下的解释交给父亲去处理, 再次,至于主动性,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向外面传达自己的人身安全, 综上所述, 能去的地方并不多。 仅仅是为了加入什么俱乐部而逃婚,一般人会认为小题大做, 那得看结婚对于一个人而言是什么东西了, 晓镜记得有一次,好不容易回家里去吃个饭,累了坐在沙发上打个盹,然后妈妈也没放过他, 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邪言妄语,如果当一个人睡着的时候,你在他耳边说事情,那么事情就会深植于他的潜意识里面去, 她不能明着讲,就暗里埋线,相信怪力乱神, 说了一大堆婚姻美好的言语,让晓镜惊出一身冷汗, 正是那件事情,晓镜内心的恶魔被放了出来,非想办法跟母亲决一死战不可,也就才作出了如此的决定, 实在是受不了了,自己年纪又不大,却已经迈入了母亲布置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火星撞地球, 既满足了母亲,又加入俱乐部, 本来还要现场直播给爷爷看…… 一箭三雕, 现在好了, 爷爷没来得及, 俱乐部的门槛都没摸到, 只剩下母亲,可别气得住进医院,那就得不偿失, 就算是完全不去想妈妈的脸,也大概可以感知到那种试图把晓镜捏碎的愤怒, 这也是晓镜为什么必须把他父亲喊道婚礼现场的原因, 本来父亲完成爷爷的后事,应该放个小假, 晓镜不许,还让父亲也乔装打扮一番,目的很简单,多一个挨骂的人头,尽可能帮母亲以及家里人分摊一下现场的烦恼, 现在指不定已经闹翻了, 管他娘的, 谁喜欢结婚,谁结去。 对了, 还有新娘那边, 不是一箭三雕, 晓镜立马想了起来, 实则是一箭四雕, 新娘那里, 到晚上再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去处, 再次综上所述,有且只有一个去处。 她和昨天一样, 只是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肤上,静脉比昨晚更通透, 夜芸站在街口迎接的时候,小手在身体两旁不住地扇动,似乎都要飞起来, 不用仔细看,也能被她面如桃花的脸给打动, 晓镜在前面的街铺买了一束栀子花,现在下车,走过去, 走路的姿态要匀速,以免让对方过于心花怒放,就会适得其反, 晓镜的意思不是想表达要和夜芸私奔,是想对昨晚,也就是今早不辞而别道个歉, 一个姑娘,把整个帐篷以及相关器具全部收拾回来,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居然还穿着昨晚的那套睡衣,笨猪猪,看来今天她是没有什么具体工作需要出门, 出门,不存在, 把晓镜从车水马龙的街道接到家里去,对夜芸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 “不好意思啊,我家里面一塌糊涂,完全没有收拾。” 居然先抱歉的是夜芸, 这让晓镜怎么过意得去, 第一次到对方的家里,以这样的方式,晓镜要变被动为主动, 但恰恰是这个时候的尴尬,却让夜芸开心得不得了, 两个人都没有谈论有关婚礼的半个字符, 惬怀从她微微上翘的嘴角泄出来。 晓镜知道, 这里很安全, 任何人出卖他,也轮不到白夜芸。 但是, 这里是真简陋, 你说是城中村吧,却没有周围的高楼大厦来衬托,你说是城郊吧,但又是在市区里面还不错的地段, 反正一眼看过去,一排排老破小组成了这里的基本面, 房租大抵因此也会便宜不少, 比起自己就是这所城市长大的土着,夜芸是再明显不过的外地打工人, 不知道是不是来自身份上的焦虑和自卑,才让她在晓镜面前如此抬不起头, 也许晓镜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某个化身,把她压得踹不过气,但是她却喜欢上这个化身,靠近这个化身,深陷这个化身,于是进退维谷,无法自拔, 也许有一天,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也会喜欢自己吧, 夜芸肯定这样想过,以至于她的笑容一直这么纯净。 一座两层楼房,一排三间屋, 藏在混乱失序的空间中, 需从外部的楼梯走上去, 这是夜芸废了千辛万苦,比了又比才找到的住房, 她没有骗晓镜,确实没有怎么整理过,凌乱不堪, 晓镜却突然喜欢起这种凌乱来,生活气息是用钱买不到的宝贝, 但是出于基本礼貌,总不能去夸一个人不爱好整洁,好在墙上众多的手绘,给晓镜提供了一次赞美的机会, 从桌上没有收拾的颜料来看,那些画,都是夜芸的杰作,全是人像,从衣服打扮、以及身材比例来看,除了晓镜,就没别人, 可是吊诡的是,所有画里面,都只有人脸的轮廓,而不是晓镜的脸, 太难画了, 这是她的解释, 又没有机会长时间盯着晓镜看,几番尝试都以神态不对而告终,夜芸希望晓镜不要往心里去, 天,这是她第二次感到抱歉, 不管怎样,晓镜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使劲夸奖一番。 问题来了, 房子只是在二楼连着的两个房间,一室一厅, 第一印象,仿佛这里也不宜久留。 “你睡房间,我睡沙发。” 夜芸看出了晓镜的担忧,主动请示道, 那可怎么好意思,自己是一个求助的人,随便在客厅将就一下还是可以, 夜芸的房子,夜芸做主, 倘若晓镜再争执下去,搞不好她要第三次抱歉, 晓镜并不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夜芸,而是他们‘铁三角’里面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是如何都联系不上,于是才找到了夜芸,夜芸对此也一问三不知, 居然到关键时刻,除了舔狗以外,谁也靠不住,晓镜心里不禁冒起来一股悲凉, 不不不, 做人要有基本道德素质,哪怕‘舔狗’是真实存在的关系,但是晓镜决定,在内心深处,还是要少提为好, 无论如何,一定要对夜芸好一点。 “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告诉你。” 晓镜把姿态做到十足,寄人篱下,是万万不能显出傲慢。 “你吃饭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做点东西给你吃?” 夜芸温柔的大眼睛几乎快把晓镜击垮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如此贴心,像主动推送的短视频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夜芸啊,不用这样,可以随便一点。” 不对, 这话应该是夜芸说的才是,怎么从晓镜的嘴巴里面吐出, 也许正是因为夜芸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没有道理的爱慕,才让晓镜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对她喜欢不起来, 人是靠缺点和偏见成就的自己,缺点和偏见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的个性, 因为谁都有缺点和偏见,而每一个特点像是每一个罅隙和漏洞,射出光,淌下影,也就生出了这个人的气质和印象, 而我们,正是靠这些千疮百孔来寻找朋友, 夜芸有一种魔法,让程式化的幽默无处折腾,让装腔作势的表情无处遁形,还能用她那独有的俏皮折磨世俗乏味的套路, 所有人,至少是晓镜,在机械的规则下扮演的僵硬,都在夜芸的魔法下失调, 一切言谈举止,情绪,念头,以及非分之想,都仿佛被程序的原始状态所吞噬, 夜芸是这座城市里面尚未被毒打完毕的姑娘, 想到这里,晓镜才生出一种‘爱’来,把最好的自己分一点给她,然后,再鼓励她,去找自己的幸福, 看来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了。 夜芸从一旁搬了一个桌子凑过来,表示这是晓镜的工作台, 晓镜把平板电脑取出来, 屏幕碎裂。 窗外实在是没什么风景,倒是对面的小楼房阴暗暗,不知道里面有人没有, 把窗帘关上, 还是不舒服,总感觉对面有人在偷看。 “大家想看。” 在晓镜碎碎念如何给家人保持联系的时候,夜芸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不如做直播,跟大家分享一下心情, 当然,家里人也肯定会收到你的画面, 直播, 分享什么, 开心,还是幸福, 不就跑个婚吗,多大点事, 砰! 窗帘掉了下来, 这房子的房租可能比想象的还要便宜一些, 天还亮着,斜对面小楼的黑黜黜,就像一双不知疲倦的眼睛,盯得让人发慌, 一只手试图触碰晓镜的头,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原来是白色头纱,忘了取下来。 “我饿了,有什么吃的?” 晓镜抬头看了看窗帘,打算立马把它挂回去。 ********* “吃吃吃吃吃?不会自己做吗?” 断手指青筋爆裂自顾地继续说道。 “哈哈哈,我告诉你,老子不会。” 一位头发凌乱的女子已经躺坐在地上, 那是被他折磨过的痕迹。 “你以为你可以轻易逃过我的手掌心?” 他看着自己断掉的小指,心想,刚才的出手是不是轻了一些, 毕竟很久很久没有打人了,早知道先找条狗锻炼一下, 不过看见前妻一直在呜呼呜呼地哀嚎,想必应该还可以,尽管没流血,但是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已经开始显现出来, 这是客厅,在这里动手有一个好处,就是因为之前家暴的缘故,前妻已经养成了装监控器的习惯,那玩意可以完完整整地记录下这一切, 监控监控,要的就是这东西, 就算如此,也保不准这婆娘闷不做声, 不知道如何动用监控去控诉断手指的暴行, 还不保险…… 要抓紧时间了, 干掉佟晓镜! 结束这一切吧。 第7章 夜店 天色渐暗, 已经是傍晚, 找了三个借口,才推辞掉夜芸做大餐招待晓镜的好意, 不是不喜欢,是有事尚未完成, 晓镜开着车前往目的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遇到的两个跟踪他的墨镜,让他此时小心了许多。 一箭四雕, 满足母亲,给爷爷看,加入俱乐部, 以上三件逐个评估,至少到目前为止都不顺利, 唯一确定的正是这第四雕, 有关新娘, 第一,要在茫茫人海中,去找到一个跟晓镜一样对婚姻望而却步的人,其实很简单, 第二,在这望而却步里面,找到一个与自己门不当户不对的富二代,难度也不大, 第三,在这富二代里面,还能遇到在婚姻上打心底愿意与自己不谋而合的人,难度开始激增, 第四,在这不谋而合里面,能够心甘情愿地一起配合演一出戏,简直是比人类登上火星还要难, 不止啊, 还有第五, 晓镜回想起当时自己不仅打探到对方的心思,撺掇出周章的计划,还完全地拿捏住对方急不可待的心境, 要不是从头到尾伪装成自己吃大亏的样子,几无可能谈到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开始晓镜喊五十万, 对方随即压低到一半, 这件事情新娘完全不需要出风头,只是配合表演即可, 全部的负担、丑态、和不可理喻都在晓镜的身上,所以晓镜据理力争,一点不肯让价, 一分钱一分货, 晓镜的表演必须值五十万, 接着, 新娘给了晓镜一个出乎意料的理由, 先是一个调侃,晓镜肯定是第一次和有钱人打交道, 然后说, 年轻人,不要急那几个钱,数字高低事小,解决问题事大, 如果他佟晓镜还想以后有机会继续保持交流的话,那么三十万,绰绰有余, 晓镜心想,其它事情自己都信心百倍,只有这个钞票,让人夜不能寐,狮子大开口确实有点太着急,既然对方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暂且知足一回, 毕竟自己不是天底下的唯一人选, 硬伤。 而现在, 一刻也不能等, 现在去拿钱, 需要在外面要多呆上几天,身上没几个银两,不放心。 对方是富二代,如果不是的话,这生意可能还做不成,每每想起来,晓镜都情不自禁笑出猪叫声, 能被有钱人看中,真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 不过话说回来,一切压力都到了晓镜身上,他估计要背负一阵子骂名, 嗯, 想好了, 冲动、婚姻恐惧、加上爷爷的骤然离世, 完全可以搪塞一切质疑。 再说, 相对于结婚来说,钱显得无比重要, 自己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万, 还含税。 而现在, 只要把车开往约定好的地方,即可走完几年才走完的路程, 否则也不会如此底气十足的辞掉工作。 在父亲面前,要装一装, 婚礼,万万不能随意更改, 逃婚,更不能让他们知情, 爷爷啊,晓镜赚到钱了, 不过, 对于爷爷的逝去,大家迟早会发现,说不定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当做晓镜逃婚的理由, 自洽,而完美。 不能回家啊,搞不好会笑场, 躲起来才对,那么大个人,不会有安全问题, 至于之后需要在大家面前呈现的表演状态,必须抓紧时间到达日臻化境的水平,才能起到保险的效果, 他们别去报警,一切都好, 所以,夜芸说,发几个短视屏,或者开通直播,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汉文准备的这辆白色mpv,一般般, 不过汉文是比自己更看重钱的人,为了钱,他甚至可以出卖姑姑,以及跟安康断绝关系,所以汉文反而让人放心, 早上自己还给汉文加了点码,给了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他才会如此帮自己引开母亲, 承诺是去把自己的储蓄拿出来,二十万,全部分给他, 自己有个屁的储蓄,还不是靠这一单, 否则的话,他翻起脸来,不知道会干什么, 轻盈优美的口哨声吹了出来, 日子还能这样过, 挺好,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各取所需。 不行, 所有步奏都很顺利,唯独俱乐部那里让人不痛快, 等把钱拿了,还要去找老鹰质问, 大不了给点钱, 管它什么俱乐部,有了钱,就一定会有入场券,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赖在老鹰身边不走, 反正老鹰也是…… 满足了…… 几乎可以满足的所有想象, 晓镜口有点干,舔了舔嘴唇,加大了马力。 这家夜店没来过, 这会时间还早,年轻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已经风风火火地赶到,生怕多余的荷尔蒙没处宣泄, 大场可能等下有活动,所以大家到小场先集合,热热身,人头攒动,正合晓镜的意, bpm起码有120的电子乐响了起来, 身体不跟着打着摆子,就会跟社会脱节, 晓镜买了瓶啤酒,正要来一口,想起自己可能还要开车, 算了, 摇摇身体,被音乐击垮,垮落,落下,下沉,沉浸,这才是生活, 生活万岁,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靠过来, 晓镜有多么大的魅力,心里清楚, 只是那风格,不合胃口, 算了, 看在今天心情不错,就把腰给送出去配合一下, 女子已经把手盘在了晓镜的髋上,两人对视着扭动, 这个妆容真是浓烈,很难想象下面的脸会洗出什么样子, 女子突然怔住,把手从晓镜的后背慢慢地缩了回来, 定睛一看,是…… 一块婚纱的局部,勾在了他的裤腰上, 女子还在仔细端详她手中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晓镜把婚纱抢回来,把啤酒塞进女子的怀里,然后转了两圈,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如果不是带着任务来,一口气可以跳到明天早上。 晓镜退到一旁,打量着大家,寻获着自己需要的目标对象, 热, 这一股热,主要是大家的热,蹭到了晓镜身上, 不知不觉已经有点出汗, 但是, 这是不一样的热,充满了亢奋和幸福, 只有打通了筋脉,才不会被社会淘汰, 那个, 是吗? 在人群的另一端, 晓镜踮起脚尖, 是, 是她, 梅芳阿姨, 晓镜和她约好了在这里相见, 因为她是晓镜与女方之间的联络人,不是三番五次让晓镜去相亲,晓镜实在是盛情难却的话,搞不好就错过了一位万里挑一的金主, 晓镜挤出微笑,把手举起来,老高老高,挥了挥, 梅芳阿姨看见了,也挥了挥手, 晓镜收起笑容,一想起来母亲身边多年的好友居然成为了叛徒,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倘若不是为了共同利益,晓镜不会跟梅芳阿姨联合, 自己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哪怕是犯天大的错,也不至于十恶不赦,但是梅芳阿姨的话,只此一次,如果被母亲发现,几十年的友谊即可毁灭, 晓镜正要从人群中绕过去,突然,刚才那位姑娘堵住了方向。 “什么意思?” 姑娘一张冷漠的脸发着问。 晓镜被搞糊涂了, ‘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姑娘示意着她脚前的啤酒,一脸凶相地看着晓镜。 “送给你,你真美。” 晓镜把嘴巴凑过去,大声地喊道,也不知道对方听清楚了没, 姑娘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翻了个白眼,食指指着啤酒,然后往晓镜的方向一弹,那是让他把酒拿回去的意思。 “我是好人,放心,美女。” 晓镜作出最后的努力, 姑娘瞟了瞟,嘴巴蹦出来一个词,那口型再熟悉不过,两个字,往往用来形容对方某种气质,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口语化的发泄,晓镜没往心里去,只是没心思跟姑娘耗在这里。 “行行行,开心就好。” 晓镜把啤酒往旁边挪了挪,起身的时候,姑娘消失不见, 梅芳阿姨, 也不在视野里了, 如果在跳舞, 也要带上我, 当时还问她为什么要约见在这个地方,她的回答是比较安全, 估计就是自己喜欢, 不过,这不是一个阿姨会经常来的地方,那等于说,晓镜的母亲不会轻易发现, 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只是梅芳阿姨背叛了自己的母亲,而是自己在他们中年妇女之间的友谊里面做了坏人, 真不是东西, 早知道不应该让梅芳阿姨亲自操心。 看到了, 梅芳阿姨在另外的角落里面,跟自己一样,四处打望, 晓镜挥了挥手,喊了一声,但是对方没有发觉, 别喊了,直接过去不就完了, 等等, 那是…… 那斜后方是, 晓镜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梅芳阿姨, 一个光头,满脸横肉,身强力壮, 大概三米远,他正看着梅芳,他在动, 晓镜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这次没有影响他的注意力,他想喊,却终究没有这样做, 光头靠近梅芳的同时,把手抬了起来,伸直, 一把抓住了梅芳阿姨的肩膀, 梅芳阿姨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但是光头毕竟要大出两个量级,一用力,就把梅芳阿姨拉了过去, 晓镜这时冲了过去,却不小心撞到了其他人, 起身过后,来到这一边,梅芳阿姨已经不在角落, 晓镜喊了两声,完全被音乐淹没,只好独自寻找, 突然, 话音未落间,晓镜闪过了一点点熟悉的东西, 黑黑的, 是, 是墨镜, 墨镜, 在夜店还他娘地戴墨镜, 有病吗不是, 不对,不止一副墨镜,是两副,在另一个角落里面。 晓镜再次确认,没错,是下午那两个跟踪他的人,他们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真是疯狂。 火光电石之间,梅芳阿姨不仅丢了,两个墨镜还发现了晓镜, 一个人抬起手,对晓镜笑起来,那笑容真让人恶心, 另一个点点头,有一股要把晓镜就地正法的自信, 干! 晓镜推翻一个年轻人的同时,跑了出去。 ********* 直到钱包掉落在地,断手指才停下来,大口呼吸, 他捡起钱包,抬头找天上的监控器, 找到了, 他对着监控器笑了笑, 刚才的抢劫真是干净利落, 那里的光线比这里好多了, 抢的时候,断手指特地对被抢的女士露出自己的容颜,生怕对方看不清楚,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有监控,监控可以记录下一切, 前妻那里一次,街道一次,双保险, 两天,不,一天,最多一天,这个世界的正义,就会抓住自己, 一天,足矣。 断手指要在那之前,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 他掏出钱包里面的百元大钞, 脸色狰狞地笑起来。 …… 晓镜跑得咳起来,不时地回头察看, 根本听不到五米远处有一个男子正举起一张钞票在失心疯地笑, 晓镜前后看了看,不能确定两个墨镜有没有追上来, 干! 到底什么情况, 晓镜拖着脚步往前奔去, 喘着粗气, 如果现在他们追了上来,可能只有束手就擒。 断手指知道背后有一个人正越过自己, 那就是终极使命, 断手指放下钞票,扔下钱包,掏出匕首,舔了舔,然后亲吻了一下无名指的戒指,慢慢地转过身去, 晓镜向前探着头,不知道这巷道是到了哪里, 断手指扑了上去…… 第8章 汉文 嘟! 一声长鸣, 紧急而要命, 白色mpv飞了过来, 稳稳地停在晓镜旁边, 断手指躺在地上,肩膀好像还扭伤了, 匕首滚落在一边。 “上车!” 汉文喊了一句, 晓镜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汉文当了自己的救兵。 “走走走,赶紧走。” 晓镜上车,找起水来,真是口干舌燥。 “我还要你说,现在这些碰瓷的,真不要脸。” 汉文把头往后扭去查看。 “看个毛啊看,看前面。” 晓镜说完自己回头看,没有发现两个墨镜。 “晓镜,你把我车扔下,独自到夜店风流快活,你……你……你都不喊我。” 也不知道汉文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你跟踪我?” 晓镜突然想起来,怎么他们都能找到自己。 “这是我的车,有我的gps,我当然知道在哪里,话说回来,是你表哥我关心你,嘿嘿嘿。” 汉文作出解释。 晓镜知道是对方心急那两个钱,这不亲自上门来要了么。 “车我可能还需要借几天。” “那简单哦,三百块一天,念你是熟人,我算你二百五一天,可以吧?不要随便对外人讲。” 晓镜气不打一处来,汉文是这样,三句话离不开钱,听着真烦躁, 当然,现在不是和汉文闹情绪的时候,今天他还算帮上了忙,下午一次,现在又一次,对付他这样的人,就顺其道而为之,万事大吉。 “婚礼的情况怎么样?我是指我离开过后。” 晓镜温和地问了一句。 “哎哟,你不知道,差点没闹翻天。” 要的正是这个效果,所有的骂名都往自己身上来,父母也需要趁机释放释放压力。 “你亲家脸都绿了,我的妈老爷,人家好歹是做大生意的人,名声上可不好看。” “你只管多关心关心家里的事情,其它不要多管闲事。” 晓镜顺便唠叨了几句,基本上意思是命令汉文当出气筒,不要顶嘴, 事情因自己而起,后续多少还是要负责, 同时,让汉文看看自己,那么大个人,没什么事,好让他回去报个平安。 “晓镜,我们两个那点事情……你答应我的东西……你做的承诺……” 汉文啰里吧嗦的那玩意,每次被骂后都会碎碎念。 “汉文,你把家里的事情多看待一下,放心,不会少你一分钱。” 晓镜只好先拖延一番,这才想起来,刚才明明可以把钱拿回来,怎么突然遇到了疯追自己的人,否则现在他就可以把钱付给汉文。 “晓镜,我可不是怕你跑了,你表哥我,相信你。” “恩熙呢?你女朋友呢?你多看看她,别跟人跑了。” “好着呢。” “看路看路,别看我。” “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不过我跟你不一样,倒是挺想结婚,一结婚就要买房,买了房还不够,还需要装修……” 汉文没完没了地向晓镜展露自己的心境, 这不是第一次了。 “停车。” 晓镜的条件反射是要立马把他赶走,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到了母亲,也就是汉文的姑姑,这婆婆妈妈的基因真是一点都不少。 “尽管裸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毕竟我不小了,比你年纪还大几岁,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嘛,我也不是非要那几个臭钱,这不都是生活所逼吗……” “停车停车!” “晓镜,这件事,是不是只有我们俩知道?我得瞒着姑姑一辈子,很辛苦。” “停车!停车!停车!” 晓镜不想在听哪怕一个字, 白色mpv停在了路边。 晓镜从车上下来,走到主驾,顺便往后看了看两个墨镜有没有跟上来, 还有光头, 他们并不在计划之中, 也不知道梅芳阿姨目前的情况。 汉文下了车, 晓镜坐上主驾, 汉文上了副驾。 “你干嘛?” 晓镜惊讶地看着汉文, 汉文大概明白了晓镜的意思,是要赶自己走。 “不好意思,汉文,我有事,改天我们慢慢聊。” 晓镜敷衍过去, 汉文敲了敲右侧中部的车窗,打开了车门,下车。 “汉……文?” 晓镜闭着眼睛放慢语速请求道。 “晓镜,你看,这里有条缝哦,这个车窗我动过手脚,它是死的,开不了,也关不了,特地留的一道缝。” “我知道了,谢谢你。” 晓镜并没多想那道缝用来干嘛。 “你别想不开啊,留道缝,才会有空气,有空气,就不会被闷死。也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不管怎样,你要死,别死我车上哦。” 汉文发觉讲了个四不像。 “我呸!” 晓镜对此无语相待,只好启动汽车, 副驾的车门再次被打开。 “汉文,你要干什么?” 晓镜已经被汉文逼近自己的极限。 “那个,晓镜,你不要怪我多嘴,毕竟我还要回去给你报平安的嘛,就是你……真地……要那个吗?” “哪个?” “那个啊!” “汉文,你不说人话,我走了。” “跟初恋结婚,别以为我没听见,切。” “没有,不会,谢谢,再见。” 晓镜把车驶离, 汉文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 “跟初恋结婚?好科幻哦。呵呵。” 汉文杵在那里自语自语道。 哎呀, 他们不会真以为我要跟初恋怎么样吧, 晓镜回过神来, 当时跑得有点喘,声音还有点沙哑, 应该没多少人听清楚才对, 跟……初恋……结婚, 干! 真他妈科幻, 还带点玄幻,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喊出这句话, 不行,要先给老鹰打个电话, 我把初恋都抬了出来,结果却拒绝我加入俱乐部, 不不不,要先和梅芳阿姨联系上, 钱钱钱。 晓镜掏出新手机,拨了个号过去, 梅芳阿姨表示不解,询问晓镜怎么突然不辞而别, 电话也打不通, 一时间讲不清楚,晓镜用光头来反问对方, 原来光头是梅芳阿姨的同伴,自己误会了, 那刚才两个墨镜…… 梅芳不知道墨镜是谁。 那起码说明自己的逃跑有合理的地方,听梅芳阿姨解释,光头正是看到了墨镜的可疑,才把梅芳拖到一边去, 今天晚上算了,晓镜不想再回到夜店,他还有人要去找, 跟梅芳阿姨约好了,明天早上,到一个郊外的废弃工厂见, 也不知道她怎么老选这些奇怪的地方, 用她的解释,是异常珍惜她们中年妇女的友情岁月,她为了干这事,几天都没睡好,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她家那个傻儿子。 梅芳阿姨没事就好,说明天钱就会到手, 晓镜接着给老鹰拨了个电话, 两人约好一小时后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见面, 对方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晓镜已经做了可以做的一切。 今天真是背, 除了逃婚是顺利的以外,其它的一塌糊涂, 老鹰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子就给她一个交代, 一个小时, 这里开过去半小时不到,还有时间, 不过这里的位置嘛,好像有点眼熟, 晓镜左看看右看看,一个急转,往另一条路开去。 到了, 一排香樟树, 马路上的一排路灯更显得树影的寂静, 晓镜把车停下来,确定是这里, 这是他心中的‘老地方’, 准确地说,是跟初恋的老地方, 五年前,两人正是在这里决定长相厮守, 现在都变成了一个屁, 越过香樟,踩着草地,是一个小山坡, 一直往下面去,现在是黑压压的一片, 晓镜努力回想这里的地貌和植被,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喊出‘跟初恋结婚’, 那玩意,不是他先喊的口号, 而是初恋固执己见的成果, 那天阳光明媚,两人躺在这里看着远方, 远方也有一个小山坡,倾斜度更大一些,好像随时随地有什么幸福的东西从上面滚落下来, 两人不知道讲了什么,开始因为胆子争论起来, 本来是小情侣的卿卿我我,结果演变成矛盾爆发, 初恋蓦地站起来,大喊了这句话: 跟初恋结婚。 既然不是胆小鬼,那就大声喊出来, 说到,还要做到, 压力一下子来到了晓镜这边, 两人都是彼此的初恋, 这么幼稚的事情,本来可以做, 但是那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晓镜偏不说, 喊了顶个屁用, 现在两人早都分开了,还好当时没那么傻, 后来是初恋找了个台阶给晓镜下,让他把话写下来,塞进空红酒瓶,使劲扔出去, 既然不喊出来,那就记下来,当做留在大自然的凭证, 晓镜有没有照做,已经忘了, 只是记得,酒瓶确实扔了一个,往那个方向, 下去找找看。 乌漆嘛黑, 晓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慢慢地滑下去, 好多灌木, 好多草皮, 像是一片连绵不绝地毯上的抱枕。 这么多年了,应该不在了, 晓镜按着手机的手电筒照来照去, 意兴阑珊, 猝不及防之时,那光照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那东西…… 白花花的,还动了一下, 来不及了,又不能装作看不见。 “谁?” 一个声音从那白花花的腿上冒过来。 “路过路过,请继续。” 晓镜一个转身,被脚下的植物给绊倒, 真是丢人现眼, 还好没人看见,否则跳进黄河都解释不清,以为天生这么猥琐, 晓镜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好这口哦。 夜芸这样的都没有碰一下,晓镜是正人君子。 跟初恋结婚, 喊出这句话,晓镜辗转反侧三个星期才拿定的主意, 当然是把自己的胆量撑大了最大, 还把欠初恋对象的债给还了, 结果哪怕是这样,都没有获得俱乐部的青睐, 妈的, 不应该, 她不给我佟晓镜一个交代,老子就给她一个交代, 晓镜再次重复了一遍, 是时候去便利店了。 第9章 便利店 从暗处望向亮出的好处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增加自己的掌控权, 掌控权,也是权力, 黑暗本身自带的属性。 想起这个世界有文化以来,很多新兴势力和娱乐产品,都有所谓的‘暗黑’风格,不啻为是一种把强权通过技巧安放在人的心里,起到壮胆的效果。 当一位客人推开便利店的门离开时,晓镜同时把自己的脸偏向一边,伪装成对面驻足的路人, 这家店来个几次,全部都是和老鹰碰头, 选中这家店,一个原因是位置比较偏,并不是在热闹欢腾的那种马路边, 消费者还是有,差不多都是附近的居民, 看中的还有靠着玻璃橱窗的一小排长桌,大概两米,为的是某些忙碌的顾客小憩所用,还能冲开水泡方便面方便饭。 晓镜和老鹰上次正是站在那个角落把加入俱乐部的事情给谈了, 那天胃口不错, 但是怪也怪自己太着急,连俱乐部的门槛都没摸到,却被对方调戏了一番。 晓镜心里估摸着这时不会有客人轻易进便利店,其实如果有那么两个的话,加入一点背景噪音,反而更好, 老鹰到底会如何解释,晓镜十分好奇, 要沉着, 推开门,男售后员看着晓镜,发出一阵傻笑, 晓镜身体僵住, 摸了摸身上,害怕还有婚纱,再看了看对方的眼睛, 失焦, 往旁边去,对方的耳朵,那里挂着一个白色的耳机, 在听东西,估计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内容。 也好,售货员把自己隔绝开来,应该也不会注意到晓镜和老鹰的谈话, 便利店并不大,货架只有四排, 晓镜把门轻轻地关上, 这才注意到,这家便利店没有其它那种声音洪亮的‘欢迎光临’的提示音, 说明老板还是上道,与其说那声音是欢迎顾客,不如说是为的是提醒他们自己服务员, 毕竟顾客对此很烦。 第一排靠向外面橱窗的货架边没有人, 晓镜不时看两眼收银台的男生,不知道他是不是兼职,反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第二排也是没有人, 这时候又不能大声怒吼一句,把老鹰叫出来,需要的是安静和小心翼翼,否则打破沉默的举动反而会让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情绪爆发, 踮起脚尖来,也不会比货架更高, 第三排,第四排…… 没有瞅见人影, 难道自己先到一步? 晓镜察觉刚才地上的阴影有些许不同,再次把头扭向第二排货架的远端, 有个人,站在货架的另一端, 晓镜把手摸进裤兜,屏住呼吸地走过去,这一次并没有回头看收银台,那样的话,会显得不太正常, 从路过的架子上拿了一瓶水,毕竟便利店不是免费的接头场所,每次帮人家解决点商品是人之常情, 橱窗外闪过一道光, 一辆高速行驶未减速的汽车打了一个紧急的闪光, 正是这道光让晓镜停下了脚步, 手从裤兜拉出来,拉掉了手绢, 老鹰问过晓镜结婚要什么礼物, 晓镜选了半天,选了一个已经很少人用的手绢,但是他希望老鹰把一只鹰刺在上面, 结果老鹰送了他一个印着几条鱼的手绢, 晓镜蹲下把手绢捡起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深呼吸, 一双平底皮鞋映入眼帘,上面是黑色丝袜,开衩一直到大腿中部,一身浅色的旗袍, 头发又黑又亮,绕过一边肩膀,挡住大部分脸,全部顺在旗袍前面的胸口上,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秒,该多好。 不知道那旗袍上绣的什么花,白天和晚上看,不尽相同,加之从未有从低处看上去的角度,身躯充满了层次感, 亲眼看到这一幕,晓镜的愤怒居然自动下去了大半, 她尚未发现晓镜,正低头查看货架上的巧克力, 晓镜把身体慢慢靠拢,展示出来,表示着自己的到来, 洪燕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只是把目光平实地扫了一眼,假装两人是陌生人, 喊她‘老鹰’是晓镜的决定, 毕竟喊了好多年洪燕阿姨,那是当着母亲的面,没有办法,到了两人私底下,年纪仅仅大了不到一轮,总要改改口。 第一次相见,晓镜记忆深刻, 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碎花连衣裙的女子在小区里面, 晓镜多次被朋友提醒,闷骚日薄西山,没有前途,可是自己却无法过于主动去撩骚,总认为那是一种打扰, 正当此时, 发现那女子正在抓狗,接着是被居民理骂,遛狗不牵绳, 晓镜回到家里,母亲正在跟友人打麻将,于是龙飞凤舞地讲述,现在的人,素质堪忧,刚刚在楼下看到一个碎花连衣裙女子,一点责任心都没有,遛狗不牵绳,长得漂漂亮亮,穿得干干净净,讨厌死了, 哪里知道,晓镜背后,也就是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表示,那不是她的狗, 洪燕也只是刚好看到,帮忙拦截而已, 于是,两人的认识,从一场误会开始。 但是, 晓镜有一个一直没绕过去的坎,如果她跟母亲合得来,那且不是说,各个方面上,她与自己是两代人, 是,还是不是, 晓镜决定自己亲自摸筋把脉, 母亲是母亲,晓镜是晓镜, 人,毕竟是独立的个体。 老鹰不得不把眼睛落回到晓镜脸上去,因为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丝袜发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好歹二十几岁的人,不至于,不至于, 老鹰把手一抬,打算提醒一下他注意形象。 “破了。” 晓镜把下巴往她大腿上一戳, 老鹰把开衩的旗袍拉了拉, 很明显,那没什么用。 “所以,你玩我?” 晓镜单刀直入,把话语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正道。 “你,还好吧?” 老鹰并没有理会晓镜刻意暴露的不满表情,手中换了个巧克力看它的成分。 “如果你是指逃婚的话,我很好,但是如果你是指加入俱乐部……” “现在这些巧克力,都是代可可脂,好假。” “我是说,加入俱乐部……” “你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老鹰只需要靠打断和抢话,就瞬间把主动权拿了回去, 晓镜长舒了一口气,拇指开始对手里的饮料不自觉地抠起来, 加入俱乐部, 不就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地接近老鹰么。 “有,叶东说我不能入会。” 晓镜一瞬间呈现出小孩子的脾气, 你别说,在洪燕面前,无缝转换, 一下子对方是阿姨,一下子又是老鹰,一下子还是自己私底下从头开始建立的朋友,那种感觉,还挺美妙。 “我是问你,除了这件事以外,有没有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老鹰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晓镜的问题上。 “比如,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你?不认识的那种。” 晓镜已经把饮料的包装纸抠烂了,眼珠一转,刚好打住自己的呼吸, 难不成她指的是那两个墨镜男子, 饮料被放置回身旁的货架上去, 但是一时间晓镜并没有确认那陌生人是谁,更不知道老鹰的话里是什么意思,索性暂时不打算把真话讲出来。 “不认识的那种?” 晓镜想要套出老鹰的意思。 “你要小心。” 这一句把晓镜给整懵了,从她的表情看,很认真。 “发生什么了?” 老鹰把头微微前倾,晓镜也靠近过去, 头发真香啊,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喂?” 一句打破便利店的声音刺破过来。 “干什么?” 收银台的男生站起来发着问, 晓镜立马回头,挤出个笑容,展示自己是老顾客,并再次把饮料从货架上取下来, 收银员多瞅了两眼后,坐了回去, 老鹰往橱窗走去, 晓镜慢悠悠跟着,只见她的背影,有一种牵魂摄魄的柔软,拉着一根看不见的纤绳,把晓镜的心跳拽了过去, 那肩膀的线条,分明,却异常坚实,随时会将晓镜醉倒一般, 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驾驭这身衣服,倘若是夜芸的话,只会显得幼稚, 还不是因为今天是晓镜的婚礼,洪燕才穿上了旗袍, 为晓镜而穿。 “你和俱乐部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老鹰把话题重新转回来。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我做了一切,一切!明白?我不同意。我现在就要进去,好吧,哪怕今天不让我进去,看看总可以吧?” “不可以。” “是你说的,只要我展示出无比的勇气,举世无双的男子气概,我就可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亏我那么相信你!” “你那……不是勇气。” “我跑婚!我……我都跟……要跟初恋结婚了,还不是?” “你意图不明,骗人,并不是真勇敢。” 话已到此,老鹰的冷淡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可商量。 “你要这样的话,我就向我妈公布我俩的关系。” 其实一说出这句话,晓镜就显得后悔了,那不正说明对方与自己是两代人吗,无意中拉开了本来就不大的交集, 真是幼稚。 “我跟你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 “我逃婚有你一份功劳。” 晓镜急中生智,把话稍微圆回来一点。 “我们是在谈论你的勇气,我完全不知道你要逃婚。” 老鹰说的都是事实,晓镜逃婚这件事情并没有告诉她,还不是自己想搞一个大动作,才得到如今的结局。 “反正我生气了,把你给我的手机拿回去。” 晓镜掏出那个新手机。 “不,你先留着,用这个和我联系,然后随时报告。” 这差不多算是一种命令的语气。 “怎么?又有新考验?” “总之,晓镜,你要小心。” 如果不是那张让人迷醉、细腻而葱郁的脸,晓镜估计早已经脾气大发。 “不管是人,不是人,是事,不是事,随时联系。” 要成熟, 她肯定喜欢这一款, 晓镜把饮料直接打开,大口喝起来, 不够味, 晓镜绕到货架上去,抬头找,低头找,重新找了一瓶更具刺激性的功能饮料, 一口干下去,真爽。 带着一个舒心的饱嗝回到橱窗前的时候,老鹰已经不在那里, 人呢, 快, 跟出去…… 第10章 摩擦 如果不是被收银员小哥拉住买单的话,人肯定不会跟丢, 也怪自己,非要在人家店内解渴, 这没几秒,老鹰就飞跑了。 你要小心, 老鹰扔下这句话,让人捉摸不透, 好吧, 晓镜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确有那么一丢丢不明企图,但是尚且处在萌芽阶段, 刚才的意思, 难道是她发现了晓镜的歪心思后, 打算及时扼杀在摇篮里面吗。 胡思乱想,是人生一大幸事, 受到无故的教育,真是烦死个人。 不过, 对方那口气, 不像是看透自己,而是提醒自己, 扔下半句话,又不说清楚, 急躁到差点和收银员打了一架。 晓镜喝了一口剩下的饮料,砸向垃圾桶, 现在注意力不在瓶子进没进去, 而是驻足分析, 这是一条单向道路,刚才店外一闪而过的车灯说明,车是从左往右开, 老鹰有一辆白色轿车, 这也是为什么晓镜千叮嘱万叮嘱,非要汉文找一辆白色汽车不可的原因, 除了初次相遇印象深刻以外, 晓镜还对老鹰表示自己已经退休感到不可思议, 没多过问, 也许只是换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想起之前, 每次到这个接头点来,都没有见过她开车, 如果是停在马路往右去的方向,那么晓镜的汽车也停在那边,不可能对她的车没有印象, 反过来说,要往左走, 晓镜跑了三十米,随即遇到了岔路, 脑子里却全是旗袍和丝袜, 不是因为曼妙的曲线,而是出于曲线的来源, 那身材,需要经常运动才能长期维持, 晓镜去健身房办卡,也是她的建议, 要多走路,每日一万步, 所以老鹰很可能故意把车停在较远的地方,步行而来。 面前的道路分岔成两条,目之所及,一条较小,不能停车,另一条较大,路边停有车, 晓镜赌了一把,往小路跑去, 当跑出路口,还没来得及大口呼吸的时候,已经把身子缩了回去, 看到了,那辆白色轿车, 老鹰刚刚上车, 直行。 晓镜知道前面有一个路口,如果立即回到自己车上的话,应该能跟上, 然后是疯跑。 老鹰不能讲个不清不楚,扔下话就跑, 似乎在回避什么东西, 心里盘算着,还是要保个底,就算加入不了俱乐部,至少不能破坏与老鹰的关系, 反而,可以把俱乐部这件事当做筹码来增进彼此的亲密。 一个破俱乐部不至于这么严格, 别说,这反倒勾起了兴趣。 严格说明, 质量高。 今天钱也没拿到,这口气不出去,绝对不舒服, 刚好在路口,可能是因为老鹰并不知道晓镜的白色mpv,所以很容易地跟住了她, 不用打电话,她肯定会敷衍, 既然已经退休,那么就是无所事事, 既然无所事事,那么与眼前她的突然离去,言行不符。 晓镜脑子开始往不太好的方向扭转, 什么俱乐部,需要随喊随到, 一定有隐情。 如果自己这样跟踪被发现,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冲突, 我就看看,我不进去, 晓镜给自己划了条红线, 起码总得有一点进展, 否则今天就这么过去了, 不甘心。 晓镜拍着胸脯保证,那个什么俱乐部,对了,逃逃俱乐部,绝对会被自己拿下来, 连同与老鹰之间更进一步的友谊。 白色轿车莫名地停了下来, 晓镜一个急刹, 老鹰下车, 晓镜把身体往下缩了缩,她并没有往这边看, 原来是汽车的引擎盖上勾住了一个空袋子, 她下车把袋子整理下去,走到一边的垃圾桶,扔掉, 龟缩在座椅上,晓镜一个很自然的注视后视镜,这一看不要紧,眼睛里面闪过某些熟悉的东西, 那东西在车里, 天色已暗,本来就够黑, 身上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舒服,坐起来,晓镜换了几个角度也看不到刚才的蹊跷, 白色汽车继续前行, 晓镜启动汽车跟了上去,速度并不快,因为他一边拿出手机把光学变焦调到最大,把手伸出车窗,确定自己刚才发现的东西没有看错, 干! 墨镜, 大晚上戴墨镜,还两个墨镜,在那辆灰色汽车里面, 他们真是阴魂不散, 且莫名其妙。 起码不能暴露自己与老鹰的关系,搞不好刚才她就是发现了周围有陌生人,才不辞而别, 一个急速的方向盘,晓镜开向另一条路, 两个墨镜似乎并没有任何小心谨慎的打算,也许是之前跟丢过,所以这一次离晓镜的车屁股也就几十米的距离, 老鹰说的‘小心’是否跟他们有关系, 晓镜决定多少验证一番。 正当晓镜还在思考方法的时候,一辆银色汽车从右边车道开始别车, 加塞, 那气势,仿佛吃定了晓镜必然会减速,并让出一个车位来, 如果遇到平时的晓镜,那么银色汽车等于捡了狗屎运,单单遇到今天, 晓镜非但没有减速,还把脚踩向了油门, 别以为只有你会别车, 不礼貌不守规则地加塞,都给老子去死, 脾气都是过于忍让的火山爆发。 晓镜把副驾的车窗打开,比出一个尊重的手指, 哈! 对方上当了, 一个猛然的加速,把银色汽车绕到了前面,堵在了晓镜的车前, 晓镜猛然踩住刹车,差一点,两辆车就发生了碰撞, 要的就是停下, 因为,身后的灰色轿车也不得不停下来, 银色轿车里的中年男子气冲冲地下来,嘴里面骂骂咧咧,一副完全不可理喻的样子, 晓镜调整好呼吸,也下了车,不过径直走向了身后五米远的灰色汽车。 “下车!你,还有你,下车!” 中年男子独自一个人开着火,见晓镜没有理会他,陡增一股被孤立的感觉,更是来了劲,说着就要回车上操家伙。 两个墨镜起码等了五秒钟才把车窗打开。 “大晚上,戴墨镜,不知道很危险吗?” 晓镜拍着汽车顶盖,一边对墨镜说着话,一边瞅着中年男子在他自己车上找东西, 一根钢筋。 “看什么看!我在问你们两个,大晚上,他妈地戴个墨镜,危不危险?” 晓镜的反应,好像那位要来打他的中年男子是跟他一边的一样, 两个墨镜点点头。 “我等一下要去前面的商场,你们不会凑巧也去吧?” 主驾的墨镜点点头,副驾的墨镜急忙打了他一下,然后两个人一起摇摇头。 “离我远一点,听到没?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晓镜本想多问几个问题,但是见到形势不对,只好发出最后的恐吓, 操着家伙的中年男子涨红了脸走过来,等待一个可以触发他情绪高涨的点, 突然,他立住了脚, 瞅见两个墨镜从车上下来这件事情,让他心里有点发杵, 他也同样以为,对方和晓镜一边。 晓镜伸出手,示意中年人把钢筋拿过来, 中年人一边骂一边拿着钢筋在空中飞舞,实则是在阻挡晓镜的靠近, 晓镜一个冷不丁防的转身,一个大耳光,手背狠狠扇在了看上去稍微温和一点的墨镜身上, 他刚从主驾位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搞清楚状况, 但是也没有几秒钟,在另一位墨镜的骚动下,三个人开始厮打,推搡,抱让…… 晓镜借力发力,在混乱中,把其中一位墨镜的身体扔了出去,直接撞到了中年人,他没准备,手中的钢筋落地, 顺便,第二位墨镜也被推了过去,摔在一起, 这下好了,当他们三个人站起来的时候,晓镜正在整理头发。 “哥们,你看,你问我答案在哪里,我告诉你,答案在空中飘,来嘛。” 晓镜挥舞了两下钢筋,那是装不出来的自信, 结果力度没有掌握好,一个潇洒的转身,加上僵硬的舞步,钢筋从手中飞了出去, 距离不近, 哐当! 这倒好,谁都没有武器了, 还不快跑, 等死啊。 晓镜回到白色mpv,开始绕开前面的银色汽车, 中年男子正踩着其中一个墨镜的脚,同时绊倒了另一个, 不过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灰溜溜地钻进自己的汽车,看来并没有做好打架的准备, 其中一个人的墨镜掉了,把他自己的注意力给引导过去,那对他来说,仿佛是挺不小的一件事, 以至于给了晓镜足够充足的时间,油门踩到底,瞬间消失在街头。 可能是生怕错过成为今天晚上的围观群众,一位年轻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围观, 断手指跟他撞了个满怀, 年轻人身体好,一点事没有, 当断手指揉着肩膀回头的时候,晓镜的白色mpv不见了, 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如果不是有使命的话,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现在的年轻人, 钢筋, 正好在断手指的脚下, 他捡起来, 看了看刚刚回到汽车上,并且还在争吵的两个墨镜, 也许,跟着他们,就能找到晓镜。 “跟踪我?做梦。” 晓镜开着车发泄着心中的不屑。 “可是,跟踪我干什么?” 平安已经有汉文报回家, 梅芳阿姨和新娘那边的人是光头, 自己没有跟人产生过矛盾, 顶多是离职的时候,不经意对着老板的椅子说,只有大肥猪才可能坐垮。 那么, 老鹰会不会派人来, 继续试炼晓镜, 这就成为了唯一的解答。 她说,小心一点,有危险随时告诉她, 因此刚才两个墨镜, 很可能是来保护自己, 不解, 越是不解,越思索,回家就越快, 夜芸的家。 晓镜也学乖了,把车停远一些, 空手而归,心情大糟, 可是再不爽,也不能在夜芸面前表现出来, 主要是她会一问再问,晓镜也说不清楚, 结果回去后,夜芸不仅什么都没问,还买回来一大堆点心和零食,把晓镜感动坏了, 她可真是…… 人在面对爱慕者的时候,总是展示最纯洁的一面, 如果打破了对方的理想梦境,难免丧尽天良, 晓镜至今都想不明白,夜芸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刻,自己恰恰最需要‘纯洁’的思想,和坚强的意志, 来守护自己与老鹰的关系走得更远一些。 “留言很多哦,大家挺喜欢你呢。” 夜芸应该是第三次说了,非要建议晓镜做直播,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一个晓镜发呆的视频,结果引来了很多留言,因为已经有人发现他就是今天逃跑的‘新娘’, 账号呢,是晓镜在夜芸的撺掇下用新手机注册,名字就叫做‘逃跑吧新娘’, 不得不说夜芸虽然很可爱,同时也很有脑子,她的短视频先是给了晓镜一个全景,然后慢慢拉近,最后把特写放到他后背的婚纱残片上面, 这是账号的第一个短视频。 大部分留言都是羡慕,表示对晓镜举动的赞叹,随便往下一翻,起码看见八十种网友的自我分析,有关晓镜逃婚的种种理由, 这一跑, 倒好, 跑出了许多人的梦。 “你直播嘛,直播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夜芸拉扯着晓镜的衣角撒着娇, 终于还是给整麻了。 “烦不烦呐?” 干! 寄人篱下,还在人家的屋子里面发火, 晓镜过意不去,躲进了房间里去, 没有礼貌, 还不要脸, 只有这么一间卧室,夜芸睡哪里呢, 她说她可以睡沙发, 说是这样说嘛, 反正, 晓镜不是滋味,觉得这样对待夜芸很不人道, 想了想后, 把老鹰送给自己的手绢从鼻子边挪开, 接着拿起了手机,打下了这么一行字: 我的‘赞’很大,想不想抱一下? 咦…… 平时只要是晓镜的信息,夜芸都是秒回, 今天怎么了, 半天都没回, 难道她在充电, 晓镜继续发了一个笑脸表情包, 还是没反应, 蓦地,外面传来一阵甩门的声音,夜芸飞奔而出, 这…… 她可真是厉害啊, 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还骂她, 结果大晚上,肯定是出去给晓镜买宵夜了。 第11章 早餐 由于卧室的窗帘忘记关上,一个翻身过后,外面的阳光晃醒了眼睛, 手抓了抓,也没抓到被子, 只好撑开眼, 晓镜连衣服都没有脱,昨晚用哪种姿态入睡,他已经想不起来, 不过一个手机支架夹在床边这个事情提醒他,昨晚他有直播过, 完全出于好奇, 好奇大家看什么, 也好奇有没有人看他, 人并不多, 所以简单互动一下过后,在一天的疲惫中倒去。 一看,果不其然,手机没电了, 连睡姿都入了镜, 这是没有脱衣服的罪魁祸首。 充电, 回笼觉来一个, 翻来覆去, 睡不着, 开机, 短视频账号的名字叫‘逃跑吧新娘’有点哗众取宠, 想了想, 晓镜把名字改了回来: 逃跑吧晓镜, 那些婚礼上,客人们泄露出去的短视频里面,不少都包括了自己的名字, 网友开始并不友好, 认为是摆拍、或者炒作, 或者现在的人想蹭流量想疯了, 不管怎么说, 晓镜都可以简单应付, 直播, 总盯着自己的脸看这件事,还不是很习惯, 并且还需要一直撒谎, 一直胡搅蛮缠,顺着网友的意思,满足对方, 看来任何事情, 只要深入下去, 都差不多, 都是疲于奔命。 不时有戾气深重的网友骂骂咧咧, 第一次, 也顺便本着对操作的熟悉, 所以拉黑这件事,要在第一时间搞懂, 嗯,昨晚是这样, 现在不回想一下,都开始健忘。 口渴, 找水喝, 对了,昨晚夜芸还跑了出去, 她去买宵夜,而自己却先睡了, 实在是太过失礼。 打开和夜芸交流的界面, 她, 居然没有回复任何信息, 我的‘赞’很大,想不想抱一下? 然后是一个表情包。 这夜芸, 拿腔拿调,开始不理人了, 晓镜爬起来, 把原本那台手机,随便找了个抽屉扔进去, 这几天就只用这台新手机,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什么时候再用回老手机, 毕竟老鹰叮嘱过, 晓镜愿意在她面前成为一个听话的人。 那个粉红色的书包在桌子上, 晓镜伸了一个极致的懒腰, 昨晚的深度睡眠起码有三个小时, 既没有工作,又没有婚姻, 也许, 这就是幸福。 走到桌子边, 打开书包, 然后手伸进去,使劲拉扯, 有点卡住了, 晓镜回到床上,把两只脚夹住书包的下部,然后把两只手伸进去, 用脚拽, 用手拉, 唆! 出来了, 声音是头撞到了墙, 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布艺材质的人手模型出现在面前, 一个抱枕, 手背上还绣了一个大大的字: 赞, 这夜芸,不知道搞什么,要送她一个礼物,她倒好,爱理不理, 女人的心,海底针, 就算把海水喝干,也找不到那根针。 外面传来一点声音, 估计夜芸已经起床, 晓镜摸了摸后脑, 想了想, 然后换了一身睡衣,把头发再搞乱一点,打开门,懒洋洋地走出去, 没人, 可能是眼屎没揉干净, 那窗帘,昨晚出去得太着急,自己并没有挂回去, 夜芸真能干, 那个沙发床就是她昨晚将就的地方吧, 还没恢复原样,可真是难为她了, 看来她今早出门的时候也挺匆忙, 晓镜留恋懒腰带来的快慰,主动再次张开了身体。 “你起来啦。” 一个声音从背后爆出来,带着甜美的问候, 哈欠顿时被咽了回去。 “不要不吭声站在我背后,好不好。” 晓镜把怒火按回去。 “我买了早饭,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合合合,你买的我都爱。” 说完后,晓镜发现自己有点着急,立马看了一眼夜芸,害怕自己的敷衍让对方不开心。 “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夜芸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地说,还背着手等待晓镜的回答。 “夜芸啊,我认为吧,够了,真地很好了,你这样让我真地是……” 晓镜双手扶着对方的双肩,生怕欠她的账到时候还不了。 “来。” 夜芸把一只手伸到两人的中间, 一个平板电脑在她的手里面, 她特地把屏幕那一边展示出来, 她把平板电脑修好了, 这是说, 昨天晚上,她不是出去给晓镜买宵夜, 而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修平板电脑, 这一刻, 至少在这一刻, 晓镜发誓,以后娶老婆就娶像夜芸这样的人。 “坐吧,我买了豆浆,也有酸奶哦。” 今天早上的早餐无论如何都要吃个干净。 “对了,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晓镜从椅子上弹起来,回到卧室,拿着那个抱枕出来,递给夜芸, 不知道怎么,夜芸看见那个‘赞’过后,眼睛里面划过一丝遗憾。 “也不贵,不知道你喜欢不啦。” “喜欢喜欢喜欢。” 夜芸的表情就像路边的野狗,说变就变。 “吃早饭。” 晓镜这才坐下来,一边打开平板电脑,一边进食, 点开‘爷爷’, 这个是晓镜在桌面上给爷爷留的文件夹快捷键,害怕对方找不到, 继续点中一张照片,全屏,自动播放, 晓镜小时候, 然后是逐渐长大的过程, 父母、汉文、安康逐渐加入进来, 当然,还有爷爷, 看上去都是满满的幸福, 停, 这一张真好看,晓镜和爷爷的脸靠在一起,两个人都笑开了花, 爷爷头上还插着一朵茉莉, 那天两人恶作剧,爷爷假装自己是迷了路的老年痴呆,然后坐到一张长椅上去,向一位漂亮的姑娘诉说自己毕生的遗憾,孙子还没有对象, 然后晓镜假装找爷爷,那个焦急啊,若不是在家里演练过,很难表演出来, 爷爷一边向身旁的姑娘唠叨抱怨,一边又在晓镜找来过后立即转变脸,假装痴呆,还问姑娘是谁,晓镜为什么不介绍给他认识, 晓镜一边向姑娘道歉,表示爷爷有病,一边又朝爷爷道歉,说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诸如此类, 两人的配合早已经天衣无缝, 心想着,总会有姑娘上钩吧。 于是, 晓镜和那位代号‘茉莉花’的姑娘相识, 可是, 并不是因为爷爷假扮老年痴呆, 而是, 当那姑娘后来卸完妆和换了发型后,才发现,是晓镜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对方等于反而将了自己一军, 调侃说,晓镜的口味,这么多年来,没怎么变, 还是喜欢她这种类型, 晓镜当然不能袒露事实, 只好吩咐爷爷不要轻易露面,以免破坏和青梅竹马的友谊, 自从中学分开后,彼此失去了联系, 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世界真是小啊, 不过这个恶作剧倒是挺成功, 晓镜从爷爷那里赌赢了两百块现金, 于是和爷爷才留下了这么一张自拍, 爷爷红光满面,精神气真好, 哪里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 哎,早发现早治疗,就好了, 并且, 只差一点点,就一天,半天,爷爷就能看到孙子的婚礼, 为什么会这样, 不管如何, 不管他怎么糟蹋了这个家,他终归是爷爷啊, 自己的基因里面永远有爷爷的那部分, 一个走神, 自动播放,照片跳到了视频部分, 爷爷躺在病床上,开始说那些讲过无数遍的事情, 一个人不是不可以躺平,但是需要有东西可以立起来, 真是喜欢教育人, 长辈都是教育家, 晓镜把平板电脑盖过来,以免影响自己的胃口, 夜芸收拾好沙发后,一直站在自己身旁,也不知道她是在看照片,还是在看自己吃饭, 对头,要吃干净, 这是能够做到的最基本的报答。 “我今早要出去一趟。” 晓镜喝着豆浆说道。 “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夜芸一边整理着身后的桌子,一边说道。 “你那个工作不忙吗?” 夜芸做的是活动策划和执行的工作,一般来说,活动多的时候,她就会比较忙,但是缺点是弹性太大,没办法固定自己的时间。 “我今天也要出去,可能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了。” “哦,工作要紧。” “你呢,晓镜,你上次说过你辞掉你原先的工作了,你不是喜欢做设计的吗?怎么会?” “设计设计,就一画图的工具人,肝不动了,干得也不舒服。” “哦,那你……” “我知道你意思。我可能干回家里的老本行,我爷爷搞装修,现在我爸爸子承父业,我呢,不一定搞工程,我想转室内设计,大差不差。” 晓镜喝掉最后一口豆浆。 “你真是聪明啊,想做什么工作都可以。” “差不多,都是画图。” 夜芸看时间已经到点,把一把钥匙放到了晓镜面前,然后抓起包就要走。 “夜芸。” 晓镜喊住了对方。 “谢谢。谢谢你修好了平板电脑,还有你的早餐。” 夜芸从沙发上抓起刚才晓镜给他的抱枕,一个大大的‘赞’,连同她可爱的笑容,埋在后面。 “晓镜,答应我,今天也要开心哦。” 只听那欢快的小碎步,就知道,夜芸肯定无比愉悦,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 至于晓镜, 今天同样没有道理不开心, 因为他现在要去梅芳阿姨指定的废弃工厂, 拿钱。 第12章 废弃工厂 差不多在城区同一个方向, 还不堵车, 所以不远。 只是梅芳阿姨非要选在如此的地方, 让人不解, 唯一的答案是,她比晓镜还要谨慎一些, 晓镜幻想过, 开着车,不放慢速度的前提下,让对方把黑色皮包扔进来, 同时关上车窗和竖起大拇指, 干净利落, 多酷。 不过梅芳阿姨不会这么做,任何事情超过了她的控制,她就会感到不安, 比如她喜欢把水杯接满,但凡差半杯,那都是‘不满’的寓意, 顺着她的意思,才能化繁为简, 因为参与晓镜逃婚这件事,她突然充满了活力, 一种中年妇女特有的形式感,指引着她的神秘, 梅芳阿姨背负这种神秘,仿佛再次年轻了二十岁。 废弃厂房之前做什么的并不知道, 但是可以从空间及周围环境,以及一些残留物推断,跟一些机械加工的行当有关, 现在已经荒废, 想必是因为产业升级或迁移,被淘汰掉了, 从门口的规划蓝图看到,现在这里要改造成文创园, 文化的创作支离破碎,残缺不全,饱含着虚假的生命力,全国不知道搞了多少这样骗钱的玩意,最后都会变成打八折的火锅店, 不如叫做青年临时就业中心比较合适, 一想起自己也算是青年,还是一个待业的青年,晓镜心里闪过一丝纠结和失落,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到时候把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开到这里来也不错, 房租应该会便宜一些, 文创园,政府是要给政策的呀。 废旧厂房有围起来,但是稍微走两步,就能发现被人拉开的入口, 不会是叫花子吧, 应该没那么聪明, 走进这样空旷的大房间,自然会放慢,且放轻脚步, 晓镜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回音给了一个反应, 吹两个口哨,那么回音就给二点五个。 厂房不是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空间,里面虽然没有了设备,但是基本构造还是在的,除了人为的隔开了一些功能区域以外,还在一旁搭造了二层板房, 办公的地方, 应该是听见了晓镜的动静,那里一个房间里面冒出来一个光头, 他毫无避讳,盯着晓镜,对视了半天,晓镜想起来梅芳阿姨说过他是那位办事的下手,所以自己主动挥了挥手,并朝楼梯走去。 梅芳阿姨没有来么, 管他的, 把钱拿到了算数。 刚刚一脚踏上钢结构的旋转楼梯,晓镜即刻僵住了身体,刚才楼上除了光头以外,好像还有其他人, 退了两步,透过梯子往上面看去,那里有一扇窗户, 有东西在里面闪动, 干! 墨镜, 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但是, 只有一位,透过二楼的一扇垮掉的窗户反射发现, 这一位墨镜正在自己身后, 看来他跟着自己进来。 现在有一个难题, 直接上楼去找光头,还是先回过头质问。 昨天晚上只是一味地想挣脱开,都忘了问个清楚他们到底是谁, 一回头, 墨镜已经躲了起来, 晓镜再次看向二楼的房间,光头朝这边点点头,意思是他也发现了墨镜,他把手往后面一指,表示那里有一个出口,两人在外面见, 跟这样的人交流真省事,都还没有讲一句话,很快知道彼此的心意, 晓镜往地上看了看,捡起一小快铁片,不知道是什么设备上掉落的零件,然后一个投掷,砸向了墨镜躲起来的方向, 力道刚刚好, 那个墙边放着一面已经破了一半的镜子,在被一块飞来的不锈钢击中以后,哐当散架, 晓镜往楼梯上跑去, 到了二层,晓镜寻找着光头指引的出口,应该从后面绕过去就是,一个匆忙,挂到了路过的一把椅子, 墨镜确实只有一个,此时已经走到了厂房中央,往楼梯这边来,晓镜搬着椅子,这一次没有闪躲,朝对方鄙视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椅子堵在了上来的楼梯入口, 卡住, 能挡一下是一下, 晓镜往后面跑去。 光头没有骗他,只不过出了厂房,却不见光头, 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废弃掉的办公楼,可以通过连廊过去, 另一条是直接下到空地, 如果不是与地面的另一个墨镜同时撞见了彼此,晓镜可能会直接下去, 对方微笑着招招手,还喊了一句,没听清楚,从肢体动作看是让晓镜别跑, 他都这样说了,且有不跑的道理,晓镜从过廊往办公楼方向去, 然后是依稀听见的脚步声, 追逐声, 从一个办公楼跑出来,总感觉暴露在空旷的地方不安全,又钻进了另一个办公楼。 这地方,你要是绕不晕对方,就会绕晕自己, 晓镜沉住气, 头偶尔被垮落的办公室门牌号挂到,也没吭一声, 跑急了, 晓镜找到身旁的洗手间顺便去小个便, 还是有点紧张, 那种来自于未知的恐惧, 如果再看到墨镜,晓镜就把他们拍下来,去问老鹰,这个是不是她嘴里所说的奇怪的人, 能量被液体带走一部分, 打了个常规的颤抖,更显幽冷, 没有水, 手都没法洗, 这个洗手间也挺有意思,最里面一个隔间的门上还画了一个涂鸦, 涂鸦是一个抽象的人体,他的脸上是一个水龙头,一只手抬起来指着这个水龙头,旁边有字: 工作就像这个样子…… 等等, 那个门,只有那个门关着, 晓镜一扇一扇走过去,都是开着的,不应该呀, 来到这扇画着涂鸦的门前,晓镜推了推, 很紧, 晓镜弯下腰,几个礼品类的硬盒,挡住了视线, 不, 那里面是一只…… 皮鞋, 屏住呼吸,再靠近一点, 很有可能墨镜躲在里面, 这下好了, 被自己抓个正着, 抬起腿, 准备来一个突然袭击, 可是这样,一定会暴露自己, 一个墨镜可以搞定,引来第二个,就不好说了, 晓镜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推, 使劲, 再用力一点, 卡住了, 砰! 随即…… 咣当! 不是门开的声音,是随着门的打开,门上面的水龙头掉了下来, 空的, 没人, 一只破鞋, 但是这一声响,哎,疑神疑鬼,真是画蛇添足, 从外面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发现,他们应该也听到了, 晓镜赶紧离开, 在厂区绕了几圈后,还是不见光头, 是时候给梅芳阿姨打电话了, 电话铃声在身后响起, 鸡皮疙瘩, 就在转身之时, 一只手抓了过来, 并捂住他的嘴巴,把他从树下拉倒了一旁的小屋。 “梅芳阿姨,我正在找你。” “嘘。” 梅芳关上门,往外面瞅了瞅。 “是不是有人在追我们?” “什么人?” 梅芳的表情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这么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你才偷偷摸摸,昨天晚上你跑哪里去了?害我等了老半天。” “你是说夜店啊……” “嘘。” 跟随着梅芳阿姨的小心翼翼,两人一起靠向窗子, 两个墨镜从两个方向相对而行,停下来,刚好在这个窗户前,交谈着什么, 只有他们两个, 嘴里交谈着人数、钢筋一类的东西。 晓镜朝看过来的梅芳阿姨摊了摊手,没有钢筋,不是找他, 结果却不小心踩扁了还有薯片的薯片袋,发出响声, 一个墨镜靠近窗户,非常缓慢, 另一个墨镜看着他,也莫名地跟着靠过来, 这…… 没有其他路了,只有这一个门, 对方的眼睛快要贴到了窗户,如果时间过长,瞳孔适应屋内的幽暗,那么他肯定可以窥见里面一二, 呼! 那位首先靠近的墨镜对着窗户吹了吹,取下墨镜,哈了哈气,擦了擦, 原来是发现墨镜上面有污渍, 另一位看见后,推了他一下, 虚惊一场, 等墨镜离开过后,梅芳阿姨抢先说,光头在那边的角落等着, 然后剩下的时间,她一个劲地对晓镜表达着希望和嘱托,让其一定不要跟母亲说任何有关此事的细节, 梅芳阿姨作为长辈,经验丰富, 攻占点主要在于,长辈对晚辈的理解, 晓镜不想结婚这件事,她完全包容和体贴, 还嘘寒问暖有关情绪上的细节。 勾小指, 这是两个人的秘密, 特别用这个即将焕发新生的旧厂房举例,说我们都要奔赴崭新的人生,不要再留恋过去, 怪不得她选了这么个地方, 包袱重啊。 “贵公子的工作……” 煎饼要趁热吃,话要找准问, 梅芳阿姨含蓄地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不是一般的那种工作哦,是那种能够锻炼人,平生也很忙的工作。” “恭喜阿姨。” 已经看不见两个墨镜了, 梅芳阿姨先行动身, 稍等片刻后,朝她刚才指引的方向前进, 她看了晓镜一眼, 仿佛是永别。 很快, 在角落里一个缺乏生命力的雕塑后面,找到了光头,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皮袋, 对了,那两个墨镜才没有这个东西, 早应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光头先是朝晓镜鞠了一躬, 这个办事的手下还挺有礼节,搞得晓镜急忙点点头回应, 这个角落, 算是几个板房和砖房组成的小院坝,除了晓镜这个方向以外,可以发现从其它板房的空隙处,也可以来去自由, 也许刚才太紧张,这几步走得晓镜格外轻松, 也有可能是因为光头,他那强健的身躯展示出的巨大安全感, 结果, 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他再次鞠了一躬,提前离场,消失在旁边的一棵树下, 黑色皮袋在地上, 晓镜即将靠近的时候,刻意停下来, 看了看远去的光头, 他停下来,第三次鞠躬,然后消失在视野。 算了, 可能是他们的规矩,钱到手就好, 光头走后, 晓镜吞了吞口水,舔了舔嘴唇, 看着黑色皮袋,会心一笑,走过去, 九米…… 七米…… 五米…… 那鼓鼓的轮廓,不是简单用兴高采烈就可以形容, 要不说, 自己是从来没有亲自提过三十万现金到底有多重, 这下, 经验就来了。 可是就在伸手的瞬间, 不知道到从哪个方向, 一个人, 一个只见影子不见相貌的人, 跳了出来,在晓镜之前,抢走了皮袋。 干! 他不是墨镜, 也不是光头, 能看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根钢筋, 然后听到一阵呢喃自语的声音。 干! 那是老子的钱, 草泥马, 喊都喊不出来,只好急忙跟上去, 在奔跑的路上,晓镜也捡起地上的一块板砖, 为了黑色皮袋,拼了, 不对啊,手里拿着钢筋, 那钢筋,还有一点熟悉, 这人到底是那一边的混蛋, 这游戏可不好玩, 晓镜一边跑一边想, 赚钱真辛苦! 不一会儿, 已经气喘吁吁, 然后, 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皮袋,就在转角处,在那里等着它的主人, 晓镜扑过去,打开,是的,自己和新娘的约定,逃婚的承诺,都在这里, 三十万现金, 崭新, 香喷喷, 每一张都是。 快走, 此地不宜久留, 晓镜提起皮袋,屁颠屁颠地离开了厂区, 周围不见人影。 但是, 从晓镜离开的这个地方, 前行, 在一个拐弯后,是一条不长的直路,然后是另一道弯, 接着到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角落, 一个人,身体靠在墙上,瘫坐在地上, 衣服上有液体, 胸口上,脖子上也有, 红色, 那是血, 从身体的最上面淌下来, 还在流, 这时候,血顺着他的肢体,流到了他的左手,左手小指断了一截, 而在旁边,是一根钢筋, 那钢筋,和昨晚上那辆银色汽车下来的中年男子的家伙一模一样, 这个人, 这个断手指就安静地坐在这里, 把这个角落,坐成了他生命的归宿, 悄无声息, 不再蠕动, 血继续流, 改变了身体的重心, 他头往后一偏, 永远定格在了这个姿势, 但是这都不重要, 只要顺着他死寂的眼神,抬起头往上看去,会发现,那里有一个监控, 正对着他, 对着这块地, 后来知道,这是这个废弃厂房附近唯一一个尚在运作的监控, 它, 拍下了一切…… 第13章 直播 回到夜芸家, 反锁, 抱着黑色皮袋,躺在地上莫名地笑, 努力回顾着与新娘的认识、交流、计划、执行、以及承诺, 生怕错过任何一丁点的欢喜, 钱, 这东西, 你不念着它,它就不会追着你, 等等, 皮袋里面会不会有跟踪器, 可不要有任何把柄被他人掌握, 晓镜把钱全部倒出来, 除了钱以外,还有一些气泡垫, 不放心, 找了一把刀,把皮袋划了个七零八落, 没有, 放心。 这皮袋看上去也不便宜,这么快烂掉,却一点都不痛心, 本还想, 现场验证后,拿出个万把块,当做辛苦费给光头, 他自己不要,不能怪晓镜, 干大事的人,从不贪图便宜, 事情还做得滴水不漏, 真好。 虽然差点被抢去, 也不清楚抢匪是谁, 管他娘的,反正钱到手了, 如此劳筋伤骨的完美计划, 一箭几雕来着…… 总不能全军覆没。 三十万, 不多, 但是可以解决燃眉之急,自己这一阵在外面看来是够了,还能补贴一点夜芸的家用, 怪, 只能怪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几近于零, 太没用了, 钱也挣不到,到头来还是要继承家业,去做装修, 不是装修不好,而是会产生在外面打了败仗才不得不龟缩回去的悻悻然, 与不可一世的几年前相比, 多少有点丢人。 光, 真讨厌,总感觉对面那栋楼,黑乌乌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这边看, 晓镜把窗帘关上,这一次轻一点,不然又给整坏了, 咚咚咚, 敲门声。 钱还在地上,没有整理, 咚咚咚, 还是敲门声, 晓镜先是把钱抱进了卧室,然后凑到门边去。 “谁?” 无人回应, 晓镜打开房门,没人, 往外面楼梯的方向走了走。 “你好。” 一只手伸了起来, 晓镜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捂住胸口,没吓个半死。 “外卖。” 不是其他人,是自己在路上的时候点的蔬菜和水果,今天自己要大秀手艺,向夜芸表示感谢。 “送就送嘛,别不吭声啊。” 晓镜伸出手,准备接过来, 但是对方好像有点犹豫。 “怎么回事?” “我……我……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像有些东西摔烂了。” 晓镜把袋子接过来,鸡蛋坏了一半, 水果也有被挤压的痕迹。 “那个,我可以赔钱,你不要点差评好不好?” 小哥已经在掏钱包,钱包是空的,然后想起来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支付,再去掏手机,显得笨手笨脚。 “所以你是想回去自己买一套再送过来?” “嗯。” 这个外卖小哥还是比较诚实,是一个年轻人,不比晓镜大。 “今天我心情好,就算了,不用赔了,赶紧去吧。” “哦,还有那个……” “五星好评,去吧,下次要吭声,知道吧?” “知道了,谢谢你。” “等等,帮我把这个烂皮袋扔一下,扔远一点,ok?” “窝k。” 晓镜把烂皮袋递给他, 从外卖小哥跑下楼的声音可以知道他很开心, 晓镜看着这个快乐的背影,也被传染到。 进门, 右边是冰箱, 左边是厨房, 夜芸说她今晚会晚一点回家, 多晚都等她, 冰箱上还很有贴纸, 基本上成了夜芸的留言板, ‘今天不回来吃饭’几个字钻进了眼球, 看着一袋子的肉和菜,白买了,晓镜随手扔到了进门旁边的橱柜上, 冰箱上除了留言,还有一个放置于视线平行位置的东西, 一目了然, 上面的纸条写着‘礼物’二字, 走近一点就能发现, 那是一个手机壳, 晓镜会心一笑,取了下来, 夜芸的体贴无微不至, 不仅修好了平板电脑, 还记住了自己手机的型号, 手机壳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偏好, 照单全收, 顺便送上一个轻轻的吻, 当做提前的实验。 晓镜晃着身体在屋里面转动, 没工作, 没结婚, 还有钱, 这不是幸福,而是极乐世界。 这个时候, 打开平板电脑,连接蓝牙音箱,开始播放音乐, 现在无论任何的音乐都是好听的旋律, 但是, 都没有躁动的电子乐让人亢奋, 回到卧室, 这是夜芸房间,她肯定会经常打扫和洗床单, 同时也允许了她进出自由, 那么, 钱, 该如何收藏。 看来看去, 还是那个粉红色书包最安全,晓镜把钱放进去,差不多塞了一半,然后在上面乱塞了两件衣服。 礼物, 手机壳, 晓镜把它拆开,壳外面有竖着的三行字: 人生如同直播,既不能彩排,也不能重来。 手机壳套上,刚刚好, 好吧, 还是要尽量满足夜芸的心愿, 直播就直播, 晓镜打开手机,然后顺便把地上刚才皮袋的残余扔进垃圾桶。 这是早上, 时间点可能不对,直播间并没有多少人, 搞不好还有几个平台送来的机器人, 晓镜坐下来,喝水,整理一下表情, 权当做是提前适应镜头, 再好吃的饭,吃多了也腻, 再好看的脸,看多了也吐。 已经有网友在打招呼, 逃婚, 毕竟是昨天的事情,热度还在, 只要晓镜牢牢抓住粉丝, 这几天,冲它个几万粉,不是没可能。 如果没有人,那就发发呆, 如果有人来,至少一百个, 这是给自己划的底线, 同时脑子转得飞快,这逃婚的故事应该如何陈述,才可能最大限度的吸引人。 嗯, 这是个大ip啊,可以说很多遍,并且争取每一次都从不同角度去展示, 从男,从女,从相遇到矛盾,从物质到精神,从感情到不可控制, 太多了, 讲不完。 真的是, 心情好,干什么都麻溜。 已经三十几个在线了, 原来对着镜头讲话这么爽,无人打扰,随心所欲,偶尔注意一下网友的反应即可, 不过目前网友大多数都是路过, 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开玩笑, 先自顾地来一遍, 与其说是自己还原事情经过,还不如说是迎合网友,讲出他们想听的东西, 让兄弟们舒服, 如果还有姐妹,那也要让姐妹们舒服。 婚姻真正的缺点就是它使人变得无私,而无私的人没有色彩,他们缺少个性, 这是奥斯卡·王尔德的箴言, 可是谁不想做一个有个性的人呢, 晓镜插科打诨,也不管网友有没有再听。 还有, 有了爱的婚姻往往是痛苦的, 这又是张爱玲的评断, 晓镜是一个充满了爱的人,可是却不想陷入痛苦,才做出了艰难的抉择, 于是一个活灵活现的矛盾体,通过他夸张的面部表情暴露在镜头面前。 理解万岁! 自己一个激动,也跟着夸张起来, 不喜欢, 以后要注意, 不要搞那些自己都不喜欢的表情和动作, 看来还要找一个小本本,随时记录才行。 小点, 小点,声音关小一点, 有一个网友表示自己听不清,然后离开了直播间, 晓镜并没有戴着一个麦克风,讲话的时候还忽远忽近,所以收音效果并不好,加之平板电脑里的电子乐一直没关,听不清很正常,这个建议很宝贵。 晓镜感谢了网友, 尽管提意见的网友已经离开, 但是只要把话讲出去, 手机那头的人,都能感到你的真诚。 晓镜起身, 弯腰, 把手伸到老长老长,打直,那里就是平板电脑, 关掉, 世界清净了, 落座后,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再次起身,晓镜把平板电脑抓过来, 直觉是对的, 在平板电脑桌面上的最右侧,有几个字吸引了晓镜的注意: 美色一条龙。 还是一个压缩包, 自己居然一直没有看到,也许是桌面的风景图产生了视觉误导, 这不是自己留在桌面上的东西, 因为自己从来不会把‘秘密花园’留在桌面上这种人人看得见的地方。 美色一条龙, 晓镜想起来,那是他在爷爷的病床前的一次谈话, 不知道爷爷那天精神怎么那么好,不小心瞅见了晓镜刚刚从书包里面拿出来的移动硬盘,还瞅见了硬盘上面的标签纸:美色一条龙。 这完全是为了提升观赏效率而无意识中产生的分类, 好在晓镜灵机一动,表示那是上次旅游的照片,美色一条龙,即是美丽景色一条龙。 拿来看一下, 爷爷发出了指令, 正好他的床边有晓镜为他准备的平板电脑, 搞快点, 不方便移动的爷爷已经迫不及待, 爷爷不能走动,却依然有一颗旅游的心, 房间就爷孙两人, 完全可以拒绝, 但是一旦拒绝,肯定显得心中有鬼, 晓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问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 就在这个房间欣赏吗? 废话! 不在房间,在哪里? 爷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也许看了自己的秘密花园,不仅身体变好,心气也能提高, 那日阳光明媚,晓镜却心乱如麻, 异常缓慢地站起来, 书包和移动硬盘从自己的大腿上滑下去, 下意识地抓住, 只抓到了硬盘,书包掉地, 晓镜瞅着打开的书包,那是…… 数据线, 有了, 晓镜灵机一动,说出了借口: 爷爷,忘了带数据线哦,今天可能看不了,下次吧。 真是扫兴! 爷爷想晓镜做他的眼睛,好好欣赏一番美丽河山, 都这么艰难, 接下来,又是一阵通过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的人生哲理, 晓镜耳朵起茧,但也勉强坚持, 是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打断了爷爷, 即刻回家去拿数据线, 当然,本质上,是回家去,翻找出自己所有的旅游照,放进新硬盘, 连几年前的都一并找了出来,全部存档于一个崭新的移动硬盘,还特地贴了一个标签纸,写上: 美色一条龙, 圆满。 可是,这五个字仅仅是贴在移动硬盘上的呀, 那么, 在这个平板电脑上的‘美色一条龙’是什么东西, 一个压缩包, 压缩包这玩意,晓镜手把手教给爷爷,怕爷爷想起什么的时候,大家不在身边,让他方便用电脑记下来,放进文件夹,然后压缩发给晓镜, 操作很简单,点中文件或文件夹,鼠标右键,就有压缩的功能, 那现在,平板电脑上的压缩包…… 肯定是爷爷留下的东西, 反正自己是完全想不起来, 曾经这样做过。 晓镜点中它, shift加delete, 这个时候,脑子还处于思忖阶段, 然后弹出了‘确实要永久性删除此文件吗?’的对话框, 晓镜已经把光标放到了‘是’上去。 等等, 先取消, 如果是爷爷留下的东西, 起码先看看再说, 刚才的条件反射,完全把那五个字‘美色一条龙’当成了自己的杰作, 做贼有点心虚。 晓镜点了点压缩包, 双击, 居然要密码, 再把鼠标放上去, 903字节大小, 说明,是有内容的, 903字节大小, 内容很小, 很少很少, 不会是, 爷爷写了什么人生哲理的长篇大论, 或者, 晓镜作为一个乐观的人, 或者说, 爷爷搞不好有什么传家之宝! 第14章 回家 还在直播中, 天高气爽,去公园走走, 手机对着天,尽量不暴露周围的环境, 这段走上街道招手出租车的过程中,晓镜在想,那几个移动硬盘是拿回了哪里, 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压缩包绝不是晓镜的残留物, 自己不会放到桌面, 而‘美色一条龙’却只有爷爷知道, 那么,爷爷是否在用某种方式提醒晓镜, 那是一封可能的遗书。 美色一条龙的移动硬盘, 现在有两个, 一个是原本那个, 一个是后来糊弄爷爷的那个, 应该是后来那个, 好奇心一旦起来,想浇灭可难了, 告诉了出租车司机最远的一个公园地址, 手机一直怼着自己的脸, 一分钟后,手机假装跌落, 信号断掉, 喊停, 下车, 回到白色mpv。 晓镜才没那么笨,那两个墨镜的身份至今无解,小心为好, 走的时候,在钞票上随便抽了一些, 把百元大钞递给司机,让他不要找零的时候, 真是痛快, 早知道,多抽一些,去存起来, 现在的话,回头让夜芸用她的手机给自己倒倒钱, 也行。 才想起来,硬盘在自己租住的房子, 逃婚的原计划是, 拿到了钱,那么离回家的事情,就应该提上日程, 可是汉文说了, 家里已经闹翻了天,看来不差自己这一两天, 等家里多摩擦摩擦,发酵发酵,等每个人的情绪都走到解决不了的地步,自己一个单枪匹马杀回去,成为救世主, 负起责任, 解决麻烦, 接过大旗, 那么大个人了,佟晓镜,总要挑起家里的重担不是。 回到两室一厅, 小心翼翼, 总害怕父母随时随地在周围埋伏, 等着晓镜自投罗网, 还好不在, 也不能过多逗留, 立马来到书房, 翻箱倒柜, 把所有移动硬盘都找了出来, 一共十一个。 有了上次的经验,晓镜已经把所有标签纸都撕掉, 完全靠装移动硬盘的包来分类, 白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黑色的。 其实一个4t的移动硬盘可以装下很多东西, 但是晓镜是一个对分类有执念的人, 这种执念而且不受他人干预, 从需求出发的习惯,才是好习惯。 美色一条龙, 到底是之前的哪一个硬盘, 它们长得差不多, 黑色,不对, 红色,不是, 蓝色,不像, 不如一个一个硬盘连上电脑,打开验证一番, 干! 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不在这里, 因为婚礼的原因,把电脑带回家去跟父母对流程去了, 平板电脑还在楼下的车上, 看来要全部拿走, 马虎造成效率低下,这是上一个同事对晓镜的经验分享, 拿走就拿走, 年轻人体力好,无所谓。 晓镜在柜子里面翻找袋子, 眼睛不断瞅着硬盘, 好像其中一个硬盘包有异样, 晓镜凑过去,把旁边没撕干净的标签纸撕下来, 上面残留一个‘龙’字的局部, 这是一个黄色的盒子,是之前换掉的那一个硬盘。 面前十一个, 除了一个白色的以外,其它颜色,都有两个, 全回来了, 曾经的同事还讲过, 你只有全方位参与一件事,才会真正的记住它。 那个白色, 单独的白色, 即是专门为爷爷准备的美丽风景,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晓镜打开这白色硬盘包之前,还拍了拍手灰, 要有仪式感, 尽管完全无知,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 拉链拉开, 翻开, 左看看右看看, 当然, 并没什么稀奇, 也许秘密藏在了硬盘里, 是时候下去了, 拉上拉链之前,晓镜发现这个包里面都坏掉了, 固定硬盘的带子断掉, 装数据线的网状布条也快掉落下来, 那后面是…… 晓镜一把扯掉网格布, 好像有字, 不是写上去的,被什么东西划烂, 没有笔芯的中性笔,或者指甲壳, 脏兮兮的, 不知道抠下来一块什么东西, 闻了闻, 真恶心, 确实是字,不过要把包装盒倒过来, 这下一目了然:身高15。 身高15, 仅仅这几个字,看不出个所以然, 晓镜一边琢磨,一边摇头。 然后发现, ‘身’字左侧还有几道杠,似乎这里面积有限,写不下去, 几道杠好像是原先的一个字, 隔远一点,虚着眼睛看, 难道是…… 量身高15? 倘若是这样, 那么晓镜一下子就知道了, 这是爷爷给长高高的晓镜留下的唯一美好回忆, 每过一段时间, 甚至都不是过生日的时候,爷爷就喊来晓镜,在原先城郊的木屋家里面的一块墙边,量身高, 那个旧屋晓镜其实更喜欢一些,后来爷爷非要在市区买房,实则是故意把父亲的一生绑架在他的事业里面,通过欠了一屁股债和贷款的方式,让父亲给他打工, 美名其曰:子承父业,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要是现在的话,父母肯定是买不起家里那套一百七十平米的房子了, 晓镜十五岁的身高正是在新房子量的成果,爷爷把之前老屋的木板给拆了下来, 当做随身之物,带了过去。 十五岁, 相对别人,晓镜是发育比较晚的人,十五岁的时候还没有长高高, 不知道和年龄有没有关系, 想来想去 都不如回父母家一趟, 但是, 也正是这种麻烦,让人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感, 爷爷叮嘱过,那块木板,是家里的宝贝, 那个宝贝,放在父母卧室的墙角边, 自己租住的两室一厅,和父母的房子特意隔了点距离, 钱多事少离家近。 这里的‘家’是需要你已经拥有自己的家过后,那个‘近’才会变得有意义。 回到车上, 打电话给汉文,假装关心父母,实则询问家里的情况, 他说父母一起去找亲家商谈去了, 正好, 也不好, 尽管心里第一次泛起父母被自己拿捏的经历,却少了很多开心的体验, 更不要说, 有一天回自己的家,也需要变得鬼鬼祟祟。 汉文没有骗人, 家里没人, 信得过的人,往往不是特别聪明的人。 一百七十平米的房子,四室三卫两厅,进门就是一个房间, 长久以来,父母一个,安康一个,汉文一个,晓镜一个, 现在晓镜和汉文都搬出去了,只有安康还呆在家里面, 家里的装修简洁,但是足够精致, 进门是玄关,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面洞洞板,上面摆满了装修需要的各种工具,从测量的,到手持的,到带电的,从吊顶的,到墙面的,到地面的, 中间两个核心部位是一台被拆解的电钻和一台被拆解的电锤, 无不呈现一股工程师的气质, 路过客厅的时候,总是会自觉抬头看一眼沙发背后墙上挂着的书法…… 大义至诚, 是对书法家米芾的模仿所写出来的四个字,不失苍劲有力,但是变化多端,八面出锋, 那四个字,来自一位高龄书法家,无论爷爷还是父亲,都解释过无数遍,是对捡来的孩子…… 安康的一种责任,以及对家庭的一种监督, 它应该成为家里精神和意志,传承下去, 还好安康长大了,否则还要一把屎一把尿照看下去,真是辛苦。 晓镜来到父母的卧室, 自从十七岁停止长高,十八岁最后一次量身高后,再也没有触碰过, 不在, 所有角落都不在, 衣柜里面也没有,因为两米长的木板,不可能放得下去, 冷静, 自己搬出去之前,确实看过一眼,父亲还说要把家里面重新打理一番, 也许只是换了位置而已, 最后在书房的书架上找到了它的时候, 长舒一口气, 真长啊, 可惜自己并没有长那么高。 晓镜把木板取下来,它外面包裹着不知名丝绸, 三十公分宽,扯开丝绸, 从一岁开始,爷爷已经给自己量身高了, 他老人家真是有雅兴, 跪在地上,从下往上看,几乎每隔三五公分就有一道杠,每道杠旁边都写了一些数字和词, 比如:401天,会走路, 再比如:七岁,偷拿零花钱,打了狗日一顿, 还有:9月1号,今天上初中,暴雨, 晓镜完全记不起来, 除了那些过往被痛殴的回忆。 爷爷估计是在告诉晓镜, 别忘了这块木板,才是家里的传家之宝, 这对晓镜的爱的表达,也太含蓄了点, 然后, 是十五岁那个地方, 晓镜把自己从一丝丝感伤里面拉出来, 那道杠左边写着:不发压岁钱, 右边写着:, 不发压岁钱的意思是那个时候晓镜十五岁,但是尚未达到发育巅峰,全家调侃他可能长不高了,爷爷就说,晓镜长不高不发压岁钱, 可真是抠门, 右边那六个数字,只有爷爷和晓镜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发压岁钱,晓镜就生闷气, 为了安慰晓镜,爷爷特别强调,到了2月31日,一定发压岁钱, 同时,那天量的高度为1米55, 爷爷开了一个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晓镜都不好意思戳破他老人家, 还好自己现在冲到180,不容易, , 晓镜在木板前后左右上下仔细打量,生怕错过任何细节,还用手机正反面都拍下来存证, 这六个数字,可能就是答案, 平板电脑正躺在一旁, 打开它, 双击桌面上的压缩包, 弹出输入密码的对话框, 晓镜输入:, 然后, 它开始解压, 那速度快得不像话, 如同时光一样…… 第15章 留言 唆! 晓镜点击的是…… 解压到当前文件夹, 于是,桌面上生成了一个: 新建文本文档。 连名字都没有取, 双击点开文档, 空白, 什么都没有, 晓镜微张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还在思索, 会不会是爷爷开的玩笑, 还是点错了,不小心生成的压缩包。 咚咚咚! 三声敲门, 让晓镜的心跳顿时提速, 然后是开门声, 还好,是隔壁, 吓人一跳。 如果父母突然回家,不方便解释,先走为妙, 晓镜把木板用丝绸包好归于原处, 至于带过来的白色硬盘包,放置于书架上, 走到门口,挠头, 犹豫, 最后,晓镜把裤兜里面的两个黄色硬盘包,也留了下来, 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下电梯, 特别从二楼出来,再步行到一楼,安全起见。 搞半天,空欢喜一场, 身患重病的爷爷,总不会留下什么巨额财富,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晓镜回到车上,无奈地摇摇头, 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 再次查看平板电脑,那个空白的文档还在打开状态, 转眼一想, 如果是不小心生成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密码, 密码还整得如此复杂, 不对劲。 食指已经在屏幕上慢慢移动到文档的右上角, 正要关掉, 又挪开, 把食指往左移动了下,点中‘最小化’, 再次点了点桌面的‘新建文本文档’, 咦, 有1.17k大小, 说明…… 有内容, 晓镜点开文档, 一看, 果不其然,右边有往下拉的条形按钮, 差点因为粗心,错过了。 晓镜一个常规操作,把隐藏在空白下方的字全部显现了出来, 除了前三句以外,还写了五句话,从可以一目了然, 句句挠人。 晓镜,我是爷爷,如果你能看到这个留言的话,爷爷应该已经不在了,但是不用担心,爷爷还会用其它方式伴你成长。 还有,晓镜,爷爷没有一点强迫你的意思,所以,这个留言当做是一次缘分,你能不能看到,交给上天说了算,好比我一直认为,你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 爷爷有一些话,不说不痛快,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写下来。 1、爷爷其实是被杀死的。 什么? 爷爷是被杀死的?被谁?爷爷又是怎么能在被杀死之前写下这句话? 可是要打开这个压缩包的密码,千真万确只有爷爷和晓镜才能知道。 难道爷爷有预感到什么事情? 2、如果你觉得第一点很奇怪的话,去我们在城郊的老屋,我把多年的秘密藏在了康巴的坟墓里面。 康巴是之前家里面的金毛,它死去的时候,晓镜哭得死去活来,城郊的老屋有一个北院,为了安抚晓镜,康巴葬在了北院中央一棵柿子树往西走十步的地方。 3、爷爷是爱你的,也爱大家,虽然一辈子没有学会这个事情,但是……算了…… 爷爷他这个年纪的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爱,他只有练习书法的时候,写下来过,晓镜那个时候还小,并不懂。现在想起来,爷爷表达这个事情变得如此曲折和隐晦,想来也不是他这代人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4、爷爷一生唯唯诺诺,希望能在勇气中死去。 尽管晓镜从来不会这么说,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是爷爷就是那种大家心知肚明的‘小人’,谁也不会跟他交朋友,谁也不喜欢他,做事情偷鸡摸狗,做人……哪里才唯唯诺诺呀,简直是不忍细读。 5、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找“她”,她会告诉你一切。 然后就没有了, 没有日期,也没有任何解释, 像是给晓镜布置了一个此生从未有过的重大任务,等着他去挖掘, 每一句话似乎都要消化好一阵子, 不是遗书,胜似遗书, 回到第一句, 爷爷是被杀死的, 能跟爷爷长期接触的只有请来的女护理桂芬, 然后是天天去看望爷爷的另一位老爷爷,不过他神经出了问题,在爷爷死去的时候,都还在笑嘻嘻, 能靠近爷爷的只有他们了,难不成…… 还有其他人? 不过话说回来,晓镜莫大的遗憾,还是爷爷没有看到自己的婚礼,当时是计划好了,在晓镜逃婚之前,就及时掐断和爷爷的信号,这个任务本来要交给汉文, 这样的话,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帮凶’呢, 在爷爷死之前,还这么骗他, 骗爷爷怎么了, 还不是为他好, 只要一种可能,晓镜心里会多一层心理负担,那就是爷爷说的谋害,是建立在他提前得知晓镜的计划基础上,才成立, 不可能啊, 也不合理, 晓镜不喜欢爷爷,也不至于希望爷爷立马归西, 干想没有用, 不如只身去验证一番。 还有第2点, 可能是害怕晓镜不会当真, 所以爷爷才依据第1点的判断,写出了第2点的内容,老屋那里想必是藏了什么重要的证据, 一点点来, 先从爷爷的那个房间开始,还有半年到期,希望父亲没有胡乱整理, 刻不容缓, 晓镜飞速前往, 路口进去的第三间就是, 晓镜把车停到不远的路边,下车之前,特地张望了一番, 平板电脑放置于车后座,把靠枕放于上方遮盖住, 不保险,还是随身携带算了, 下车, 中午时分,没什么人, 上班的人回不来,在家的人出不去, 烈日当头。 晓镜脑海里依然闪烁着爷爷的那几句话, 刚走进小路, 吱嘎! 如果不是一声响动,晓镜应该已经把手上的钥匙对了进去, 有人, 有人在房间里面, 晓镜离门只有两米,但是自己是在外面光亮的地方,过于显眼,不仅容易被发现,还没有藏身之地, 只好闪到斜对面的树后去观察, 第一直觉是房东, 不可能, 房东都不一定知道爷爷已经去世这件事, 晓镜躲在墙后,虚着眼睛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个时候才想起要借助手机的力量. 光学变焦,真好, 还减少了自己可能被发现的几率, 拉近一点,再拉近一点,拉到最近了, 房子里面没开灯,所以手机自动调了一会儿光, 视角从窗户看进去,尽管模糊,但是可以大概判断, 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看不清楚, 咔擦咔擦, 晓镜趁人闪过的时候,赶紧按了几张照片, 把手机拿回来,点照片,一张,滑动,下一张, 总有一张能看清楚, 这下子,不用太仔细,晓镜也得知了里面的人是谁, 她年纪轻轻的,来给爷爷做护理,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看在其有着大医院的宝贵经历,才没在价格上过于计较, 如今,她却在晓镜完全不知情,可能父亲也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这个屋子里, 她专注地找着什么东西, 仅仅一个侧面,就显露出了她的轮廓, 桂芬! 第16章 求证 她出来了, 左右看了看,倒进屋内,刻意把椅子上的衣服弄到地上, 刚才应该捡了起来,此时物归原处。 看来父亲还没回来过, 桂芬尽量让房间维持之前的模样, 这要是不跟上去,晓镜就对不起爷爷, 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被一张毛巾包裹着,看不见, 有那么一秒种,晓镜差点冲了上去,就地质问,桂芬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手机的震动打消了这个念头,是汉文把父亲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抓住她没什么用,桂芬完全可以说是回来拿自己的东西, 晓镜沉住气,不能着急,一点一点先跟上, 请桂芬还有一个原因,她住在这片平房区, 方便。 晓镜从来没有往里面走过,七拐八拐,险些跟丢,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用手机拍照做一些标记, 桂芬停下, 晓镜找了根电线杆做遮挡, 她站在那里, 等人, 在说话, 手中却没有手机, 那就不是等人, 而是她身边蹲着一个人。 晓镜弓着身体溜到电线杆前面三米远的摩托车下躲起来, 原来在桂芬身体后面,有一个男子蹲在那里,抽着烟,这才不太耐烦地站起来, 听桂芬说过,她有一个男朋友,叫做阿彪, 估计就是这位, 两人在那里交谈,基本上都是桂芬的嘴巴在动,她说着说着,手一抬,不小心打掉了阿彪手中的半截香烟, 阿彪用脚把烟踩灭,看着桂芬酝酿情绪, 然后,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毛巾,顺便还恨了一眼, 这一恨,让桂芬闭了嘴。 干! 是钱, 桂芬在爷爷的房间里面拿钱, 她到底对爷爷做了什么事情。 阿彪把钱塞进自己的衣兜,用毛巾擤了个鼻涕,扔掉, 桂芬捡起毛巾,扔进身旁垃圾桶的时候,阿彪已经朝前面走去了。 晓镜站在这里有点激动, 自己要不要跟,是一个问题, 还好都拍了下来,到时候找桂芬的话,她肯定百口莫辩。 “桂芬!” 摩托车前,一位女子呼喊道, 桂芬走过来,与友人攀谈,当她往摩托车看的时候,晓镜已经不在那里, 她和友人往前面走去, 确定了桂芬的方向,晓镜才返回到爷爷的房间, 越想越不对,桂芬就算有钥匙,没有自己这边的同意,她是不太可能轻易回来, 或者怎么会那么巧,刚好被自己撞见, 既然她回来拿钱,那么总该有一个藏钱的地方, 晓镜开始找起来, 脑中一闪, 可能不止一点点钱, 可能有很多钱, 一次都拿不完, 她不仅给她男朋友阿彪拿钱, 还自己藏钱, 那么这里应该是比她家里更安全的地方, 阿彪有所耳闻, 无业且痞性十足, 也许桂芬所藏的钱,是她自己的工资, 如果是工资,也就说得过去, 但是, 爷爷在文档里面留下的第一句话,犹如头上的马蜂,让人心慌, 爷爷是被杀死的。 可恶,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更不可能, 更不可能是…… 爷爷付钱给桂芬,让她做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 比如在桂芬的‘帮助’下,提前结束生命, 那么那句话就既对又不对, 关键是变得毫无意义。 还有一种可能, 尽管不太现实, 但是, 如果, 爷爷最后一次在晓镜面前喊的是那两个字是…… 好爽! 这也太脏污了, 简直乱七八糟, 桂芬还能做这样的服务, 用手去解决爷爷的生理和她的经济问题, 只有一丝丝可能, 那就是她太需要钱了。 晓镜也尽量保持房间的原样,不乱动任何东西,没‘人’的时候,‘空荡荡’这个词才会冒出来,倍感凄凉, 四处摸一摸,看一看,椅子上成堆的衣服、简易衣柜里面、架子最上面、枕头下…… 奶粉罐子在扒开另一个椅子的时候掉落,晓镜一脚把它踢滚进床底下, 床底, 桂芬其实没那么复杂, 果不其然,床底下有用宽透明胶绑着的纸袋,刚才桂芬应该是从这里把钱拿走, 但是如果是这里的话,和刚才在外面观察到的位置对不上, 很快,晓镜在窗户上面的视觉盲区、抽屉里面的最深处、以及墙上一幅挂画背后,还找到了三个绑好的纸袋,有两个里面还有现金, 晓镜咬牙切齿,顿时心生不快, 这桂芬,居然瞒着大家干这种事情, 因为护理费用都是直接从手机上面转账过去, 不存在用现金的事情。 晓镜用手机拍下所有纸袋、和钱,存证,顺便把奶粉罐子拿出来放回原处。 父亲,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晓镜坐上白色mpv,拨通了他的号码,直接开向了父亲目前所在的大概位置,中心医院附近, 父亲青一块紫一块地落在脖子上和脸颊上,见到晓镜想回避一下都不行,只好先偏过脸去, 由于自己处于逆光,晓镜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而是把准备好的说辞讲了一番,从自己的冲动,讲到自己的安全,让父母不用担心,他在外面休息几天就好了, 然后讲到爷爷, 晓镜先是询问爷爷葬在了何处,用手机把地址记录了下来,表示自己马上去问候他老人家,接着是问父亲有没有把爷爷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家人,以及如何解释这件事, 父亲一下子就来了气,说晓镜的逃婚让一切乱了套,他至今都没有告诉家里面的人, 这一愤怒,晓镜就看到了父亲另一边脖子和脸颊的伤情, 先把问题问了要紧, 爷爷的去世…… 父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然后往前走了两步, 二十几年的父子,根本无法隐瞒, 晓镜逼问前,先是一阵发怒, 父亲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讲实话, 亏自己还出来跟他见面, 恨不得跑到千里之外,不再回家,也不再搭理。 话说回来, 爷爷到底怎么突然离开了我们, 为什么恰好在昨天晓镜结婚的日期去世, 怎么想,都有一点蹊跷。 父亲被逼问不过, 只好作答,爷爷在父亲的怀里去世, 晓镜一下子被堵住, 直到父亲重复了一遍, 怀里, 安详地离开。 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了,因为爷爷已经没了意识,几乎断了气,父亲抱着他,嚎啕大哭,然后爷爷就走了, 所以为了让晓镜见爷爷最后一面,父亲才一边哭着一边通过自己那辆破烂越野车的gps定位系统,在城郊地带,好不容易找到晓镜, 怪不得晓镜早上去往房间的时候,空调开得很冷很冷,此时身上更是多了一丝寒意, 那么,爷爷因病自然去世, 并不是被谁杀害。 可是,为何,怎么,那个…… 晓镜脑子一团乱麻,越想越糊涂, 父亲看出来了,询问为什么晓镜要问这个问题, 晓镜反驳,巧合来得太突然,他不信, 父亲闷不做声, 晓镜立马转移话题,关心起父亲的伤情, 这一次, 刚才父亲的埋怨转到晓镜这边来, 如果父亲还有什么要隐瞒的话,就休怪他这个儿子不理他这个父亲, 晓镜扔下这句狠话,底气十足。 一阵沉默,起码有十秒, 晓镜急促的呼吸并没有因为这十秒变慢, 基于对自己父亲安光寒的了解,他知道这十秒的等待很值得, 父亲被打了, 早上去找亲家的时候,与新娘的父亲发生了争执, 然后在别人的别墅里面,被胳膊肘杵到了脖子,撞到一边的桌子,简单撕扯后,磕出来半边身体的伤痕, 总觉得父亲讲得比较保守,因为那青肿的地方,不像是撞出来的,更像是用手捶出来的, 还搞装修,居然连架都打不过人家, 不过也够了, 晓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父亲一回头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起来,无论对方怎么喊也喊不住。 这一次,晓镜的步伐,比在婚礼上,还要坚定一些, 那个别墅, 亲家的别墅, 大老板的别墅, 晓镜去过两次, 有一次甚至只是在外面呆了几分钟,没有进去, 这种光鲜亮丽的地方,如果不是自己的,总感觉不是滋味, 门卫的笑脸一闪而过,像是客气地打着招呼,又立马想起来什么, 晓镜冷漠的面孔没有反应,径直往那座楼房走去, 敲门, 咚咚咚! 再敲, 里面传来声音, 晓镜没吭声,因为听到这个声音,他敲门的力量更大了些, 咚咚咚! 有人过来, 开门的是新娘的父亲。 两人面面相觑, 有五六秒, 真是天助我也, 晓镜这么一想,情不自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这个笑容像一颗子弹射到对方的脸上,完全没搞清楚晓镜怎么突然出现在他家的门前, 他也不用想这么多了, 晓镜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好好地按在地上痛殴一番, 远处的一位物业,垫着脚尖,被嗷嗷的叫唤声吸引过来, 也不知道那门口在发生什么, 门关! 爱莫能助, 那位物业摇摇头,转身,一脚踩死面前的虫子。 ********* 暴力! 切,那是下等人行使的方法, 现在是文明社会, 应该和这些人类的高技能手段做朋友, 我已经很久没干了, 居然动作还是这么娴熟, 就像这辆车是自己的车一样, 以前的话,会选在视觉盲区和人流较少的地方, 然后把汽车开进路过的一辆大卡车, 以鬼使神差的速度,把车拆分, 再把拆解的各个部件拿去兑换成报酬, 一辆车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这是本事, 是工业化到一定地步分工明确的求生技能,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没有路过的卡车, 没有联系任何同伙, 并且…… 有监控, 要的就是有监控可以拍得到的地方, 还能看到我的脸, 确认我的身份, 这辆车真不错, 纯电动, 连我的跛脚都可以休息一下, 只需要去充满电,在这个城市尚且足够跑很久, 很久。 我要去干什么, 我的使命, 我不会给自己太多时间, 更不会给他, 我会成功,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老头子终于死了, 人嘛,都是要死的, 现在…… 现在就去, 干掉…… 佟晓镜。 第17章 旧屋 来到一个五金店。 打完了大老板后,才来到五金店, 否则带着工具去报仇,搞不好会出人命。 来到这个五金店之前, 还去过一趟大超市,结果什么都没有,浪费了时间, 路过药房的时候,去买了创可贴, 现在发现,除了左手的食指外,右手的无名指也有些刮伤, 绑好。 走进五金店, 一把四十公分长锰钢加厚的二用锄, 一把三十公分长锰钢加厚的小铲子, 一些看上去可能有用的工具, 加上手电筒, 差不多够了, 关键不是工具,是如何潜入旧屋,在人家的后院挖爷爷的东西, 比如诚实地告诉对方那里埋了自己的狗,现在想转运走, 可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康巴的尸体早已经跟大自然融为一体了, 这个理由不成立, 并且爷爷留下的东西是什么一个样子还不知道,对方看见的话,不同意怎么办, 或者, 冒充是搞创业的,可以免费给对方打理一次后院,不要钱,不仅可以翻地,还可以趁机把东西拿走, 这个主意不错,但是感觉有点假, 不是人人都喜欢占这种便宜。 旧屋卖给了谁,晓镜没有印象的, 再说,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中间又发生了几次转手, 还是, 旧屋已经不存在了,已经变成了各种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 那就遍地不寻,只有一声长叹了。 自己是一个不念旧的人,完全没有关心以前童年时期留下美好印象的生活环境, 如果不是在那里长大,就不会有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和爷爷开恶作剧的玩笑,就不会和青梅竹马再次邂逅,也就不会认识夜芸,没有夜芸,那个屏幕坏掉的平板电脑,估计已经扔进了垃圾堆, 人呐, 居然充斥着如此多的意外, 爷爷还说晓镜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 也许这就是缘分, 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真不是滋味, 晓镜打了方向盘,往一个方向开去。 趁天还早,想去看一眼爷爷, 能在今天去,就不要拖到明天, 到达公墓一共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中途还特地去买了一些可以焚烧的东西, 不知道到时候父亲会如何向家人解释,反正大家对爷爷也没什么好感,随他去吧, 晓镜好不容易对着父亲给的号码找到了坟墓, 鲜花,水果,糕点,白酒,还有爷爷最喜欢却在生命最后阶段无法享用的香烟,全部摆上, 插了一圈香烛,点燃, 开始烧纸, 昨天早上还在窗边,看着那块白布, 结果现在,却蹲在这里,让烟熏着自己空洞的双眼。 现在的殡葬服务,太职业了,效率高得害怕,舍不得把程序拉长一点,让人消费个饱, 这样的话,大家可以透一些缝,随着火焰的升腾与熄灭,好让情绪得以疏通。 跪下来, 爷爷啊,孙子不孝,没有来得及好好招待你,没有带你去环游世界,没有带你看尽人间繁华,以及你孙子的幸福…… 真是没用, 一个人没用起来,除了抱怨以外,什么都不会留下, 想到这里,晓镜收起自己的眼泪,徒留一点点鼻腔里面的抽动, 爷爷你放心,如果你被谋害,晓镜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晓镜…… 爷爷在最后一次呐喊的两个字是不是晓镜, 把一生的寄托最后还是给了孙子, 有的人瞬间变老,有的人眨眼长大, 波心荡,冷月无声, 年岁潜默移化地改变了我们每一个人, 是不是只要晓镜变得越来越好,爷爷才会死而瞑目, 想着想着,晓镜的眼泪又流出来。 挂清, 袋子里面还有一栋豪宅和两辆车都没烧, 丢进去吧,这是孙子对爷爷的效劳, 艰巨的任务经过烟火的熏陶过后显得更加坚固, 看着天色渐暗, 晓镜知道, 是时候去旧屋了, 偷进去,把东西挖走, 谁也不打扰。 爷爷,你说好不好? 咻! 一个‘火箭’从纸堆里飞出来,吓了晓镜一跳, 那就这样做。 把车开到旧屋的时候,接近傍晚, 啃着汉堡,望着远处, 现在的城市更新似乎慢了下来, 尽管眼前的墙上画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旧屋这一带却不见半点正在拆迁的迹象, 别看这里是城郊,要完全满足这里的老百姓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们能住在这里,他们就能有多倔强, 钱给不够,休想让人家搬出去, 旧屋还在,柿子树应该也还在, 康巴活了十五岁,听说是比较长的了, 估计已经轮回转世两代狗了吧, 晓镜目光呆滞地吃得津津有味,在积攒起一股能量,似乎有把天上的光全部搜集起来大干一场的气势。 时间到, 开车门, 刚刚把左脚放下去, 突然,旧屋的门也打开了, 晓镜急忙回到车上,观察一番, 里面有人,刚才室内灯光已经说明了一遍, 先是一位中年男子走出来,然后是一位男孩,一位女孩,最后是中年女子, 晓镜把车窗打开,努力听取对方的言谈, 他们刚刚吃完晚饭,现在要全家出门去看电影, 一定是爷爷在守护自己,帮助自己, 居然这么顺利,原本还想观察一下地形,等到半夜的时候潜入进去, 看来现在就要行动, 天从人愿。 那家人走得拖拖拉拉,主要是要顺着一对儿女的打闹,好像还没有车,当他们经过白色mpv的时候,还与晓镜对视了一眼, 糟糕, 该把车停远一点, 晓镜启动汽车,看了看周围,慢慢地开动着找地方,等下主要是要迅捷完成任务,及时离开,那么在路口比较方便, 晓镜把车停好,回头看了看那家人,已经瞅不见背影了, 再看看汽车,在路灯的渲染下,其实看不见里面的人, 虚惊一场。 天终于暗了下来, 拿着工具,前后无人,直接往后院的方向去。 所谓旧屋, 以及从不曾改变的环境,你一旦踏足其中,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每一个巷道,每一棵树,甚至每一块砖上面都有晓镜摩擦过的痕迹, 原本的旧屋是木砖混合结构,后来木头慢慢被改造成了现在的纯砖,外加了涂料,但是造型上还是基本没变,就是一个平房,住上三个人绰绰有余, 但是当时自己家里是五个,父母,外加安康,汉文,还有自己。 爷爷一个人住在外面,因为实在是住不下了,才搬了出去。 站在外面,居然能看到里面的柿子树, 围墙有三米高,上面并没有玻璃渣,好事, 也不知道是这附近的居民并不富裕,还是现在的风气越来越好,总之,这样的人家,也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偷去, 再次确定,没有行人路过, 晓镜找准了墙上的坑,开始攀爬起来, 太简单了,小时候被束缚在这样的高墙之下,简直没有天理,现在就像过家家一样, 砰! 刚刚坐上围墙,一个晃神,腰部的铲子掉了下去, 恰好撞到下面的一个红色塑料水桶,它底部朝上,不知道那个洞是不是刚刚砸出来的结果, 晓镜放低身子,等了等, 汪汪汪! 干! 屋内有狗, 不过好像被关住了, 狗开始狂吠不止, 晓镜恰好立于两座房屋围墙之间,正准备下去,瞅见了隔壁的地上,好像有狗食, 隔壁也没人,电筒一射, 一个碗中两根筒骨, 却不见隔壁院子的狗。 恰好墙边有梯子,晓镜下到隔壁的后院,拿走两条筒骨,扔到旧屋的后院,再回到围墙上,双手拖住围墙,准备跳下去, 头又冒了起来,看了看隔壁, 有狗,刚从屋内出来,估计刚才在睡觉,被这院的狗叫醒了,它好像发现了自己碗里的筒骨怎么不见了,但是没有看到晓镜, 真是不好意思啊, 晓镜一松手,来到后院。 屋内的狗可能是闻到筒骨了,叫声有些许改变,频率时快时慢, 毕竟晓镜是陌生人,狗的天职即是朝陌生示威, 晓镜来到窗边,还好这窗子有铁栏杆,不然的话,哪怕是到半夜,也是不能来挖东西的,狗可以随时逮住他。 先扔一根进去, 狗不叫了, 好狗。 晓镜来到柿子树,它仿佛马上要开花了一般, 这是北院,康巴埋在柿子树往西走十步的地方, 开始动手, 这院子真是蛮荒,杂草比膝盖还高, 乱七八糟的,基本上没有人打理, 墙角不知道长了什么草,生命力和这棵树一样顽强, 立即开始,一锄头,两锄头…… 松土, 然后用铲子与锄头合力挖起来, 不到一分钟,已经有一个小坑了, 半米深是有的, 晓镜跪在边上,看了看柿子树, 怎么…… 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汪! 汪汪! 汪汪汪! 第18章 紧急 如果是平时, 晓镜一定和狗对骂, 现在不行, 现在内屋叫声越大, 晓镜越慌。 康巴所埋葬的地方,只有爷爷和晓镜知道, 当时父母是如何都不允许把狗的尸体藏在那里, 所以是等全家人不在的时候,爷爷偷偷把康巴捧着回来,当着晓镜的面,埋葬于此。 还记得爷爷问了晓镜一个问题,要不要包起来, 晓镜没理解,包不包有什么区别, 爷爷说,不包的话,康巴会走得更加顺利一些,早一点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晓镜说不包, 爷爷兴奋地挖坑,表示半米差不多也够了, 回忆都窜了回来, 那…… 怎么会没有, 十多年, 时间是有一点久, 但是, 只要没被动过,总不会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晓镜用锄头继续挖了二十公分, 用手刨了刨,还是没有, 只有一个结果,爷爷后来把康巴的尸体给挖走了。 房屋的狗继续叫起来, 晓镜站起来,把另一根筒骨,瞄准窗户,砸了进去, 狗不叫了, 当然,时间也不多了, 一个踩滑,晓镜落入坑中, 正是这一下, 让晓镜的视角回到了童年, 大概一米左右的高度, 别急, 慢慢来, 环视一圈, 一切都没有变, 然后, 一直转到了西边的墙, 有一种压迫感, 感觉好近。 晓镜再次回头看了看柿子树,又看了看西边的墙,目前这个坑所在的位置是在两者中间偏西一点的地方, 不对不对, 柿子树往西走十步, 爷爷说,来,晓镜走十步, 那是晓镜那时候的十步呀, 那才多高, 腿才多长, 现在长大了那么多,刚才步子迈大了, 干。 用手电筒照了照北墙,依稀能够看到上面的涂鸦位置,那个涂鸦是以前用石子,用毛笔,用泥巴,用鸡骨头,用可以用的任何东西画的小人人, 回来了,记忆全回来了,当时爷爷在挖坑的时候,晓镜就站在坑前望着墙上的杰作, 那个涂鸦与康巴的坟墓,以及晓镜正好在一条直线上, 晓镜回到柿子树,一边看着墙上的痕迹,一边往西重新迈着步子, 一,二,三,四…… 六步半, 是这里, 速度开工, 这一次喘气比刚才要粗一些,这是办了健身卡却不自律的结果, 这次很快, 不到半米,已经撞见白骨, 是它, 康巴还在这里, 从鼻腔深深吸了一口气,抵挡无缘无故的酸楚, 但是,只有白骨, 没见到其它东西,晓镜掏出手机,之前已经把文档传了过来,所以要再次仔细查看一番, 2、如果你觉得第一点很奇怪的话,去我们在城郊的老屋,我把多年的秘密藏在了康巴的坟墓里面。 坟墓里面, 既没有墓碑,也没有棺材, 这个里面,指的是什么地方? 晓镜从旁边地上抓了一张破抹布,捡起康巴的骨头,才发现,早已散落成了一根一根, 对不起了,亲爱的康巴。 突然, 似乎发现了什么,狗骨头下面好像…… 挺平整, 当时晓镜站在坑前,由于较小,一动也没动,视线完全看不见坑里的内容,直到爷爷把康巴放了进去,才走上前去道了别, 爷爷在挖坑的时候,不断地回头看着晓镜。 难道…… 爷爷是把康巴埋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而死去的康巴永远守护了这个秘密。 自己当时走十步,不是因为自己想走十步,而是爷爷喊停的时候,刚好十步, 不然的话,骨头下面平整的东西是什么, 晓镜把康巴挪到一边,用拳头敲了敲,再用铲柄敲了敲, 是一个盒子, 赶紧抹开泥土,一个三十公分长,二十公分宽,十五公分高的盒子被晓镜挖了出来, 檀香盒。 爷爷在古玩的地摊上买回来的东西,他还买了一些廉价的檀香,结果母亲不喜欢,嫌味道难闻,骂了几句后,爷爷才发现白白花了钱, 这个盒子的大小装不下康巴的尸体,除非把它火化, 爷爷把盒子埋在这里,如同埋葬了自己的爱好, 已经严丝合缝很久了,转了一圈都没抠到开口在哪里, 汪汪汪! 狗继续叫起来, 不可能这么快又啃完骨头, 但是这一次,它的声音不大,因为叫唤的方向,不是在这一边,而是在那一边房屋大门的位置, 晓镜急忙走过去,趴着窗户看,看不见, 窗户下正好有一把凳子,搬过去,置于西墙下,站上去,往凳子的靠背最高处继续努力地站上去, 只听到一对夫妻从房子的那一边传来吵架的声音, 因为双方都以为对方网购了电影票,结果到地铁站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有位置,除非去远一点的电影院,而远一点的话,已经来不及,所以就吵了起来,把责任怪到对方身上, 孩子已经哭起来,没看上电影,真是难过,嘴巴里面还一直说着‘要看动画片,今天就要看’这样的话, 于是,一家人,在外面的家门前吵翻了天, 小朋友不想回家,夫妻在拌嘴,狗在屋内狂吠,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哪里都能吵一晚上,绝不会因为大家是住在这里,电梯房,还是别墅, 都差球不多。 不是凳子晃了一下, 又走神了, 晓镜,赶紧,别人要回家了, 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往坑跑去, 狗在屋内从那头叫到这头, 这还是送了它两根骨头的结果,真不知道好歹。 晓镜把泥土填埋回去, 康巴,对不起了,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归位到原处, 晓镜是爱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凳子从墙边倒了下来, 晓镜又跑过去放回窗户下,途中还摔了一跤,这下可以从这里听到那一头大门开门的声音, 对方即将进屋。 干! 挖了两个坑, 这是把第二坑才填埋了回去,之前的那个更大的还在那里。 来不及了。 晓镜基本上扑了过去,张开双手,用怀抱,用胸口,用头,把泥土尽可能推回去, 但是,还是来不及了, 晓镜站起来,把盒子插在背后,犹豫往哪里攀爬,发现只有之前下来的位置是最好的出口, 一边走一边把锄头和铲子扔出去, 走着的时候,差点被绊倒,是一个碗,被自己踢翻了,旁边是一个狗屋, 刚才还以为是烂木箱子。 随着带着无法和解的冲突,那一声关门异常愤怒, 对方已进屋, 男主人安慰着他的狗,似乎听到了后院的什么声音, 狗碗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能是红薯,可能是狗粮, 狗的声音越来越大,它自己先跑到窗前,朝后院狂吠, 与骂人比起来,不遑多让, 晓镜爬上了围墙,因为要保护差点滑落的盒子,胳膊一个用力杵到了墙, 狗看见了这一切, 管不了了, 但是这一转头,发现隔壁的狗正在盯着自己,它看了看晓镜,又看了看脚下空无一物的碗,似乎发现了什么, 它也不叫,但是那气势,作势要冲上来, 晓镜挤出一丝难为情的笑容,翻了下去, 隔壁的后院有一个梯子,狗要冲过来,简直是不要太简单, 可能是隔壁的主人对自己的驯养十分自信的结果,跟这边比起来,根本是天壤之别。 晓镜落入地下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身体背靠墙壁,甩了甩胳膊,听着有关的动静, 没着急逃跑, 不是因为下去的时候扭伤了脚,毕竟这点高度对晓镜没有任何难度,而是捡起锄头,等着隔壁的狗冲出来跳墙,下来找晓镜麻烦的时候,一锄头打过去, 晓镜确实做好了准备, 但是, 隔壁的狗从它家梯子跑上来的时候,用力过猛,不仅没有跟着晓镜跳下来,一个狗急,落入了这边的院中, 到这个时候,它才开始叫唤起来, 后门被打开了,房内的狗也开始狗仗人势冲出来叫唤,这可是它的地盘。 房主似乎见怪不怪,说明隔壁来串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搞不好它们还在抢食, 从狗的动静,以及碗的声音,可以大概判断,两条狗之间并不存在美好的友谊, 然后是依然不消停的狂吠, 房主似乎在后院走来走去, 他不会发现晓镜的所为吧, 他把碗放好,再走上了草丛中去。 第二个坑没问题,平整,还从角落里拿了一盆花放在上面。 至于第一个被晓镜挖出来的坑,确实没有完全填埋回去, 但是, 晓镜把墙角的破红塑料桶挪了过去,盖在了稍有凹陷的坑位上, 如果不是仔细观看的话,特别是不打开后院的灯,并不容易发现, “别他妈叫了!” 一个粗鲁的男人声音,带着十分的怒火。 晓镜乍一听,以为是在对狗喊, 但是听着他一脚踢烂塑料桶,并且往房屋回去的步子,和从房内传来的抱怨声,可以判断,那是他在对妻子抱怨。 晓镜拍了拍盒子上的泥土,抓起锄头和铲子,往更黑的地方跑去。 第19章 自白 上车, 开灯, 关灯, 看看周围, 晓镜打开矿泉水,猛喝了一口, 这里其实是安全的,晓镜一个翻身,来到后座,再把手电筒抓过去,一屁股坐到脚踏区,尽量把身体放低一些, 手电筒其实太亮了,手机自带的已经足够, 然后开始想办法打开盒子, 忘了买个启子, 得先找一个工具,指甲根本抠不动, 钥匙, 爷爷那个平房的钥匙,晓镜从裤兜里面掏出来,开始绕着盒子大概的口子,划来划去, 已经顾不上任何的泥巴, 啪嗒一声, 开了。 还有一股很难说是檀香的味道,反正起码夹杂了七八种气味,顿时往晓镜的鼻子里面钻, 没有宝贝,也没有钞票, 除了一些布巾用来填满空间以外,下面只有一个用塑料袋包起来的东西, 里面好像是折好的纸。 晓镜把头抬起来,给了自己几秒钟,放空,把希望值降到最低,第2点写的是‘多年的秘密’,晓镜把这五个字在嘴巴里面重复了一遍,如果爷爷没有欺骗自己,那么他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慢慢地,一点一点撕开那个塑料袋,生怕把里面的纸撕烂掉, 纸应该横着折叠了一次,宽度没发生变化,这样它可以平静地躺在盒子里面, 拜托,千万不要是什么人生大道理, 爷爷那点烂东西,很难说服任何人,包括晓镜。 纸,干干净净,是以前比较常见的红色条纹纸,上下两条杠颜色要红一些,厚一些, 不止一张, 有五张,钢笔手写,爷爷的字,清晰规整,但不好看,没错。 晓镜此时已经平复了呼吸,关闭手电筒,举起手机,阅读起来, 以下是全文: 一年了, 到明天,就整整一年了, 捡回这个孩子,全家人都不高兴,儿子骂我,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儿媳妇也有说不出的苦,好几次没忍住痛哭起来,躲进房间自言自语,我知道那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因为怎么都能听得见,她表示正是这个捡来的孩子,让佟汉文的父母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灾星, 怎么说都是厄运。 我只好带着婴儿搬离出去, 除了晓镜,他从两岁长到了三岁,满地飞奔,一副事不关己,还满是童真的样子。 一年了, 我一个人养着这个孤儿,既没有给他取名字,也没有送给其他人, 尽管艰苦,还是把他留了下来,为此特地去找老先生写了四个字‘大义至诚’作为勉励,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讲过为什么我要捡回这个孩子,我不是这样的人呀,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想了整整一年,我还是决定要记下来,到明天,做个了断。 以下写的东西,肯定有人认为我疯了, 所以我也没打算给任何人看,整整一年来,我做了无数次噩梦,每一次看到婴儿的时候,心又软下来,他是在笑,那双眼睛是这么的可爱, 他是活生生的,但是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换第二页) 我拿回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是鲜黄的了,但是我却在那个地方亲眼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是一年前,我去到尖牙山散心。 因为之前的工程材料问题,我因为贪便宜,用了劣质的地板砖,结果由于平整度不好,异常翘起后,断裂,还划伤了业主的脚,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光着脚, 非要找我赔偿,还好当时也不是我一个人贪便宜,业主自己也贪便宜,否则怎么会打出那么大的折扣, 不能怪我嘛, 所以最后只是被简单推搡几下后了事,但是抢走了我两整箱好烟,搞得我白做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就到尖牙山散心,我经常来, 那天是一个黄昏,我在山顶看夕阳,还是火烧云,真好看啊,直到完全落山,打了个冷颤后,才想起来要回去, 那座山应该没有其他人。 因为天色暗了,每到一个岔口的时候,都有一点犹豫,心想只要一直往下就好, 尖牙山可不小,那一圈逛下来,三天都不够,所谓尖牙,正是因为上面有几处长得像人的尖牙而出名,挺拔而刚劲。 我一边下山,一边不时抬头看着山顶的方向,担心自己走错路, 阴森森,又凉飕飕,只好吹着口哨壮胆, 白露,那天是白露,阳历和明天一样,我记得很清楚, 突然,最开始我以为是声音,但是并不是,很难形容是什么东西,更像是一股暖流,从背后袭来,把我往前推了一把, 我直接撞到树上, 没有人啊, 也没有被地上任何东西绊倒, 可是…… (换第三页) 耳朵边却出现了耳鸣现象,和装修时的电钻声有点类似,区别在于,电钻是跑进耳朵里面,而那股暖流是从我大脑深处往外面拱, 一阵一阵的,和按摩一样。 那股暖终于冲破了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然后我脑子好像顿时死掉了一般,我记得我骂了一句,却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五秒后,那声音才从我心脏的地方冒起来, 一阵恶寒, 想吐。 我还抱着树,但没有低下头,因为天边的一道光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道……血光, 从天上,准确地说是从尖牙山正上方的方向倒下来, 红腥腥的,很薄很薄, 红中还有红,在编织着什么图案,画着什么符号,不断变幻, 在跳着舞, 我不想说那是我见过最非比寻常的壮丽与奇景,但事实如此, 我甚至忘了该如何呼吸,意识到自己在挪动的时候,已经跑了有一段时间, 那泼血并没有停留很长时间,我转了一个路口,它已经不见了。 但是我知道大概的位置,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走去, 越来越接近尖牙山上的某个‘尖牙’了, 突然,一阵婴儿的哭声吓住了我, 左看右看,才发现,在一处峭壁下面,有一个婴儿篮,篮子里面满是鲜花,婴儿的哭声猛烈而巨大, 是故意牵引我过去的一样。 我慢慢靠近,那是一个应该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还闭着眼睛,似乎是听到了有人靠近,反而放低了哭声, 他,头发是黑色的。 (换第四页) 我蹲下来,把篮子旁边的一朵鲜花捡起来,闻了闻,好像是桂花,然后把花放回篮子去, 正当此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婴儿开始抖起来,连同篮子,发着完全不明原因的颤抖, 只见他的头发开始飞舞,失重一般,从根部,一点点,泛着黄,爬到顶端,在我亲眼的见证下,完成了黑色到黄色的转变,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完全不敢相信,根本想不起手被杵了一下的疼痛,彻底吓呆了, 婴儿继续哭起来。 我怎么办? 我再次把手伸向婴儿,想检验一下他的呼吸和体温, 动作很慢很慢,毕竟那鲜黄的头发整个夺去了我的目光, 就在离他还有五公分的时候,我是搞装修的,这个距离感绝对有把握,反正是没有触碰到他,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是身体僵在那里,始终动弹不得, 那眼睛像是一面镜子,不仅没有让我害怕,还让我凑近了看。 那是什么? 婴儿在看什么? 我也睁大双眼,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在他眼睛里。 一抬头,是峭壁上的一块石头正掉落下来。 虽然不大,但是…… 如果我把身体缩回来,躲避的话,婴儿估计已经没命了吧。 那是我下意识的动作,用身体完全盖住花篮,后来肩膀痛了至少三个月。 可是我怕了,非常怕,然后就跑, 这婴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我都没有触碰过。 已经白露了,如果把婴儿留在这里,他估计活不到天明, 我揉了揉肩膀,暂停下来,其实是在看有没有其他人, 没忍住,还是瞅了一眼篮子的方向, 这一瞅不要紧…… (换第五页) 只见那峭壁上开始出现很多莫名的图案, 跟刚才天上的有点像,但是又不一样, 在跳着舞, 谁啊? 我大喊了一声,脚开始发抖, 我以为是老天爷来治我了,赶紧跪下来说出了自己的罪状, 也没什么大是大非,顶多喜欢跟哥们几个赌一把, 在那个荒山野岭,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什么都恐怖, 我不知道峭壁上的图案使了什么魔法,我一点点靠回去的时候,怎么看那都是一个大大的‘善’字, 但又不像, 这一次,婴儿盯着我,那是倘若我不把他带下山,估计一辈子不得好死的眼神, 我伸手一摸石头…… 峭壁恢复了原样。 那天也没喝酒,人家推我几下,也没撞到脑袋,至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但是都没有任何异常, 异常的是篮子,上面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去找篮子的来源,我把篮子扔掉过五次,又捡了回来, 现在…… 我越来越确定,那婴儿是什么了, 是外星人, 外星人没有父母,从天而降,寄养在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生命中, 但是从现在起,我想找到他的来历, 他的身世,他的真相,他的平白无故,以及他的一切, 我会找到,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去找“她”。 第20章 惶恐 安康是外星人。 这是一个肯定句, 如果从爷爷嘴巴里亲口说出来,估计没人信。 只是, 那么一想, 那头黄毛真是越发奇怪, 又不是老外, 怎么可能天生亮黄, 从哪个角度,都不像是混血, 所以, 当信件中,爷爷说安康是外星人的时候, 晓镜的第一反应,也许是爷爷对自己的命运的接受, 养一个孩子, 一个无亲无故的孩子,和养一个外星人一样艰难。 二十三年来, 不是没有质疑过, 以为是基因变异引发的疾病, 可是医生,一再表示,很正常,并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地方。 二十三年前,爷爷捡到安康, 然后是二十二年前,爷爷把自己的自白埋在了后院里面, 然后十三年前,爷爷把那个地方当做了康巴的坟墓, 时间过得真快啊。 晓镜脑子一团乱麻,把车靠边停下, 先是把檀香盒放到了后备箱,只有这里不容易被人一眼看到, 然后是五张信纸, 放车里吧,不安全, 思量片刻,还是随身携带比较好, 一掏衣兜,只有一个手机, 人生如同直播,既不能彩排,也不能重来, 手机壳上的字异常亮眼, 晓镜把五张纸折叠好,勉强地藏在了手机与手机壳之间的空隙。 回到车上, 晓镜再次打开了爷爷留下的文本文档, 现在已经挖到了二十二年前的东西,但是爷爷的意思是为了第一点而存在的, 1、爷爷其实是被杀死的。 2、如果你觉得第一点很奇怪的话,去我们在城郊的老屋,我把多年的秘密藏在了康巴的坟墓里面。 那么说来,难道是安康…… 联合护理员桂芬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可父亲刚刚证实, 爷爷是在他的怀里去世的, 但是如果安康是外星人的话,且不是可以杀人于无形, 呃…… 这不得不先证明,安康和外星人有什么关系。 并且, 安康为什么要对爷爷下手这件事,没有任何合理性, 好心把他捡回来,抚养长大,不存在类似联想。 还有一种可能, 爷爷找到了安康的身世, 而那身世,也许隐藏着如何的秘密, 牵扯出如何的利益, 以及不得不用外星人这样的字眼来隐晦地表达, 再埋葬。 于是, 多年后的昨天, 惨遭毒手。 晓镜给安康拨了个电话, 安康礼貌地问了一句‘谁啊’后, 才想起来, 尚未给他说目前的这个号码, 晓镜摁掉, 现在去找安康,打草惊蛇。 不可能通过简单的质问,问出一个所以然, 当务之急,是把桂芬那条线弄清楚, 她可能也是‘外星人’, 晓镜暂且把外星人当做一种不可描述的身份, 想起来, 居然跟外星人生活了那么多年, 别说爷爷了,就是自己现在跟任何人说,可能也会被当成傻子, 但是在这一刻,晓镜倒是有点相信爷爷所展示的内容, 很真实, 反过来说,爷爷为什么要骗晓镜,他的目的何在? 如他所言,他并不是特别想把二十三年前的事情分享出来,是在将死之前才作出的决定,如果晓镜没有打开那个文本文档的话,也就永远消失在人世间。 对了,还有第三点, 不, 是第四点, 4、爷爷一生唯唯诺诺,希望能在勇气中死去。 每想起这一句,晓镜都会心软, 人一旦接受自己的弱点,等于获得了他人的怜悯, 对于死鸭子嘴硬的爷爷来说, 确实没有在生前检讨过自己的半点不是, 而留给晓镜的遗言,却如此剖露心境, 难道真是把安康的身世,当成了最后的心愿, 然后把心愿交给晓镜,让孙子去完成。 真是够了。 晓镜坐回主驾,不停开关车门,然后大吼一声, 外面路人瞅了一眼,骂了一句口头禅, 晓镜立即下车拦住对方,作势要干起架来, 中年男子立马自证清白,表示自己是在喊‘打的’, 晓镜眼前一亮,只有人才会怯懦, 外星人总跟人有不一样的地方, 于是抓住男子询问, 自己到底像不像外星人。 这个问题连续问了三遍,一直揪着对方不放, 对方表示哪怕是外星人,也打不过晓镜, 作罢。 重新启动汽车, 哪怕桂芬是外星人,也要揍她一顿, 中年男子在汽车离开的瞬间,捡起石头砸过来,嘴巴再次出现口头禅,却闪了自己的腰。 还是先来到爷爷的房间, 晓镜查看了一下门缝,之前离开的时候,特地找了一张纸片卡在门锁下面一点的位置,只要一打开门,纸片就会掉落下去, 看来他走后,暂时没人再进来, 接着往桂芬的住处走去。 这个时间点的人,比白天要多, 大家陆陆续续地下班,顿时有了烟火气, 只是晓镜行走的速度和不停打望的目光,会格外显得他是个外人。 还没到目的地,却撞见了桂芬的那位男友, 背身观察, 只见他从一间烟酒店出来,朝晓镜这边扔了一个用完的打火机,然后往前面走去, 晓镜把打火机捡起来,走到一旁的垃圾桶,那是最常见的打火机,一元或两元一个,没气了,扔了进去, 一个转身,那男子不见了。 回到刚才的位置,似乎看见了垃圾桶上的什么东西, 接着走进烟酒店, 要买东西,这样的话,才会减少一点交流的障碍, 晓镜先是用五十元买了两包烟,考虑到等下可能会和对方打一架然后又掏出四张百元大钞买了一瓶酒。 “刚才那位小哥经常来买烟吗?” 晓镜把胳膊肘撑在柜台上,显得漫不经心。 “这是他刚才出去掉在地上的打火机。” 晓镜手里面摊开,他说是打火机,那就是,瞬间又把手关闭起来, 但是如果不说的话,那不过是一个唇膏, 服务员朝外面瞅了瞅,还在思考着晓镜说的是谁, 晓镜把手在自己头发上抓了抓,表示像三天没洗头的那位。 “哦,阿彪啊,他天天来。” “是哦,他住这附近吧?我把打火机还给他。” “你给我就可以了。” “他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谢谢,好像没油了,我帮忙扔掉。” 晓镜提着烟酒走出来,打开唇膏,还剩下一半,盖好,扔进了垃圾桶, 拿出手机,查看之前拍照的具体位置,这附近长得都一个样,早知道多拍几张, 反正不能停留, 继续走。 晓镜已经绕了几个路口了,看哪里,哪里都像, 实在找不见,至少还可以给桂芬打个电话。 此时, 晓镜一边放大手机中的照片,一边滑到阿彪的脸,试图找到一点点线索, 那张脸,不难看,但阴沉,眼窝塌陷,总想把眉毛顶开一样,在晓镜的朋友世界,从未出现过, 一个转身, 砰!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晓镜急忙道歉, 对方瞅见晓镜一身的泥土,表情顿时变了, 是阿彪。 “哥们,借过火,你抽烟吧。” 阿彪指着晓镜袋子里的香烟。 “不好意思,没火。” 晓镜看着阿彪讲了句真话, 阿彪越过晓镜往前走去, 晓镜稍等片刻,跟了上去, 越走路越窄,人越少,灯越小, 几个弯过后,阿彪消失了, 此时已经到了人迹罕见的巷道, 阴冷,昏暗, 晓镜急忙跑来跑去, 一个绊倒, 晓镜往前扑,手里的袋子散落在地,还好,摔得比较顺,没多大事,但是一回头,墙边站着阿彪,晓镜又假装呜咽起来。 “你跟着我干屁?” 阿彪点燃一根香烟。 “我吗?没有啊。” “还他妈装蒜?” “这又不是你家,我不能走?” 晓镜拍了拍灰站起来,去捡袋子,袋子破了,晓镜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到酒身上,慢慢打开酒盒,准备一场可能的恶战。 “小子,我不管你是谁,离我远一点,如果是鸡哥的人,回去告他一声,欠的钱,老子会还的,别他们一天到晚跟着,懂?” 阿彪说完吸了一口烟喷到晓镜的脸上, 晓镜弯腰去捡地上的香烟, 阿彪一脚踩了上去。 “这算做是我们的见面礼?” 晓镜笑起来,是为了打破尴尬,同时为了观察一下附近的环境,这里他肯定没有阿彪熟。 “你手里拿着红酒干嘛?要动手?来,这里,打准一点,来嘛。” 阿彪把头送上去,仿佛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 “彪哥。”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晓镜也是一下子有点激动,现在不能撤销了。 “彪哥,我找你女朋友有点事。” “什么事?老子……没有女朋友。” “桂芬,不是你女朋友?” “小子,如果干了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情,现在告诉我,否则的话,老子把你们俩一起给办了。” 晓镜捡起香烟。 “彪哥,烟,你拿去,我是想问一句,桂芬最近,呃,怎么说呢,桂芬她……” 阿彪趁晓镜左思右想的时候,一个上前,绊脚,抓脖子,用力一推, 晓镜倒下, 然后拿着手里的香烟,劈头盖脸砸下来。 “桂芬,也是你叫的?还他妈装蒜,老子弄死你。” 晓镜出于保护自己,开始手忙脚乱,一个力量不小的巴掌,恰好打在了阿彪脸上, 两人对视了起码有三秒, 阿彪把身体压了下去, 两人扭打起来, 最终还是阿彪抓住了地上的红酒,他坐起来,把红酒举得老高老高。 “喂!看这里!” 阿彪挑衅着用手臂盖住自己眼睛的晓镜, 红酒落了下去。 啊…… 第21章 桂芬 一声尖叫, 不是晓镜, 更不是阿彪, 而是桂芬, 她站在一旁,救了晓镜一命。 阿彪回头看了眼,只是被干预了一小下,他依然选择要砸下去, 可正是这一下,给了晓镜逃生的时机, 只见他膝盖一顶,恰好猛烈地冲向阿彪的裤裆。 红酒虽然落了下来,但是力量在中间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控制,晓镜一个卷腹,用头狠狠撞击了阿彪的胸脯, 红酒落在了背后, 晓镜急忙爬过去抓红酒瓶,拿在自己手里,慢慢站起来,想说话,却一个劲地咳。 桂芬不知所措,只好去扶阿彪, 阿彪捂住裤裆,估计要一点时间平复,他连推开桂芬的力气都没有, 晓镜误以为对方是要继续战斗,立即把瓶子举起来,把手打直,尽量格挡住对方的攻势, 酒可不轻, 举了三秒手有点酸,晓镜认为还是后退几步比较安全。 “误会,误会,是误会。” 桂芬被阿彪连推了两把也没有任何怨言,赶紧和稀泥解释道,尽管她还不知道为什么晓镜和阿彪会打在一起, 这一个孤僻的角落,应该是桂芬和阿彪所住地带的必经之路,上方的一个窗户打开,有人瞄了一眼后,又关上。 “他是我认识的人,我就是在他那里给他爷爷当护理。” 桂芬帮阿彪拍了拍身上的灰。 “正好,桂芬,我找你有事。” 晓镜感觉直来直去最简单,否则等下阿彪恢复过来的话,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什么事嘛,你有什么事你找我,找阿彪干什么?” 桂芬的每一句话都站在阿彪那边,这或多或少会激怒晓镜。 “你今天去过房子,你去干什么?” 晓镜把手机举到桂芬面前,先是桂芬的脸。 “我……我……” 桂芬开始吞吞吐吐,并担心弯着腰的阿彪看到手机上的内容。 “我去拿东西。” 倘若她不口吃的话,也许还好一些。 “拿东西?拿东西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晓镜,你别乱说,我……我什么都没做。” “那这是什么?” 晓镜另一只手打开手机,把床底下拍到的那个用透明胶绑着的纸袋摊给桂芬看, 本来还打算滑动照片,多几个证据,让桂芬哑口无言。 “你给老子还偷偷藏钱?还有没有?哎哟。” 结果阿彪举起拳头,作出要揍人的姿态,却被裤裆的痛,把身体牵引了下去。 晓镜觉得一张照片也够了。 “我碰巧发现,你已经把钱全部取走了,对吧?” 晓镜认为自己只能帮到这里, 桂芬的眼睛顿时变直,有一种当场做贼被逮住的恐慌,顺带夹杂一点并不娴熟的生分, 还有一丝后悔,不应该给晓镜留下这个作案证据。 “如果你还要狡辩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晓镜一边瞅着她身后的阿彪,一边使用激将法。 “晓镜,我……” “你是不是……害死了我爷爷?还联合你身后的这位?” 晓镜靠近了一点,放低了音量,倒是显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晓镜,钱是你爷爷给我的,我没有害死任何人。” “不可能,我爷爷那么抠门,怎么可能给你钱?” “真的,晓镜,我没有骗你。” “私底下给你钱,总有个理由吧?” “是我急需用钱……” 桂芬说着往后面看了一眼,阿彪已经靠在墙边重新点燃香烟,桂芬把晓镜拉远了一些。 “……毕竟天天照看你爷爷,所以他看我可怜,就说可以借我一些……” 借…… 这还差不多,比较符合爷爷的风格,他是到街边吃羊肉串,都要骂三分钟不值得的人。 “可是爷爷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 “他让我以后等他去世了还给他。” 哟, 爷爷升华了。 “好吧,晓镜,我实话实话,我拿钱的时候,确实多取了一点,但是都在你爷爷眼皮子底下发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带着那么多现金,我没……” “喂,小子,够了吧?” 阿彪把半截香烟用中指弹过来。 “晓镜,他没有工作,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桂芬小声地叮嘱道, 晓镜再次把红酒瓶举起来,瓶底朝着阿彪, 从阿彪的表情看,他哪能允许这个动作持续下去, 桂芬满脸焦急,想把晓镜的手扯下来,却力道不足。 突然, 当阿彪冲过来的时候,晓镜让瓶底自由落体,而自己手臂稍微转动,依靠拇指食指和中指抓住了瓶颈,顺便把脸偏到一边,对阿彪挤出笑容。 “彪哥,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感谢桂芬,这烟,这酒,你尽管拿去。” 阿彪没说话。 “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爷爷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祝你和桂芬两个,长长久久,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就是替天行道。” “你个狗日的……” 阿彪决定战斗到底, 桂芬用身体挡在了中间,死死抱住阿彪,把劝慰的话说给他胸脯听,然后确定他安定后,走过来,抢过晓镜手里的酒,示意他快点走。 “我会调查清楚。” 晓镜嘀咕着,顺便恨了一眼, 一条香烟被砸过来, 晓镜下意识用手格挡住,赶紧往前跑。 “这边!” 桂芬提醒了一句,再次死死抱住阿彪。 “彪哥,幸福,要幸福。” 晓镜跟随桂芬的指引,扔下一句话,跑离现场。 回到白色mpv,直到行驶了百八十米,才想起系安全带, 桂芬刚才的反应,不像是说谎, 但是基于自己对她浅薄的了解, 不好说, 但是从她男朋友阿彪的反应看, 那小混混的气质, 不太可能和桂芬联合前来谋害爷爷,怎么看,都不像是诡计多端的类型, 更不可能在谋害完了过后,依然住在那片老破小,应该第一时间远走高飞才对, 再说了,爷爷就算带着现金,也不会有很多钱,床底下的纸袋装不了多少, 桂芬的动机, 如果害死了爷爷,且不是不能继续‘借’钱了, 那更没有理由如此着急, 越想越不对, 甚至爷爷还说让她以后烧着冥币还给他, 爷爷既然都无所谓,自己可能真地多虑了。 桂芬那里继续观察,那小男友够她喝一壶。 回到夜芸住处, 她应该也是刚刚到家, 平板电脑完好无损, 晓镜特地当着夜芸的面把手机取出来,翻过来放在桌上, 她眼神里面闪过美滋滋的光, 瞅见晓镜一身的污渍,立马忘了一身的疲惫,要帮忙脱衣服。 “我自己来。” 晓镜说着回到房间,却又想起自己没带换洗衣服。 “我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网购要慢一点,我怕来不及。” 夜芸真是, 完美无缺啊。 “谢谢你,我去洗个澡。” 晓镜把手机顺带着拿在身边,害怕对方不小心发现了手机壳里面的‘秘密’。 “你饿了么?要不要做点东西给你吃,我看你买了很多……” “那个,夜芸,我白天做了直播,效果还不错,等下继续。” “是哦。” “你把那个窗帘的地方整理一下,就在那个角落吧?后面的背景,半边白墙,半个书架,我都想好了。” 晓镜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裤,抱着睡衣,居然一点都没有避嫌。 “哦,知道了,小心着凉,快点去吧。” 夜芸倒是转过身去,听从晓镜的指令,开始整理起书架来。 花洒真大, 看上去有一百个孔, 虽然夜芸的经济条件不怎么样,租住的房子也很简陋,但是这些细节的地方,她倒是一点都不寒碜,那么好的花洒,像这种破房子的房东万万不可能购置。 热气开始袭来, 当然不够, 直到热水冲到身上,晓镜才长舒了一口气, 真爽啊。 晓镜正是在各种场合,有同学赠送的五星级酒店体验票,有富二代家的各种高级商品,有前老板请去的米其林餐厅, 也有甲方犒劳自己送过的假虫草…… 没有鉴赏能力,又吃了人家的迷魂药,白白付出熬夜的努力,却只换了一个屁, 但是尽管如此,却正是这些千千万万的时刻,让晓镜发现, 钱…… 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啊。 设计师这种虚荣的头衔,不要也罢, 继承家业又如何, 只要能赚钱,就是天大的好事。 再说了, 父亲从爷爷那里获取的手艺,还算不上多么厉害,因为爷爷就没什么像样的手艺, 但这也正是自己的机会,一鼓作气,借用家里的底子,搞不好开拓一番疆土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在那之前, 利用结婚这件平均每天发生两万件的事情,从新娘那里薅点羊毛,也是我佟晓镜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水从头上打下来,晓镜双手撑在墙上,思索着这一切, 睁开眼睛,才发现手里还拿着手机, 别忘了明天要做的事情, 打开便签,记录下两件事, 第一,明天回家找篮子, 那个装安康的花篮,家里面一直留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第二,去找“她”, 这是爷爷在文本文档以及康巴的坟墓里面唯一留下的共同点, 这个“她”不仅都用了双引号,而且,这个“她”有且只有晓镜知道是谁, 想了想,又在第二点后面打上了括号,写上:先别急。 卸下防备, 晓镜才想起,晚上干了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按照常理,不会这么做的, 也许, 是爷爷留下的那句‘缘分’打动了晓镜, 自己是老天爷送给爷爷的礼物, 而自己的礼物, 需要自己去争取, 老天爷太忙,肯定无暇顾及晓镜的呼唤。 热水冲了有一阵了, 洗之前的期待感和刚刚冲到身上的爽肤感已经褪去一大半, 晓镜盯着手机,发了一阵呆, 亮屏, 给夜芸发去了一条信息: 我的赞很大,想不想抱一下? 这一次,既没有给‘赞’一个着重的引号,也没有任何微表情, 夜芸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在手机上有任何表示, 她工作也挺辛苦,不仅赚不了几个钱,还总是大晚上才回家, 要多多体谅,常常关心,时时感谢, 佟晓镜,不要忘了做人的基本礼貌, 时刻提醒自己,务必做一个有心人。 门没有反锁, 这是对彼此的信任, 晓镜把手机放到台子上,闭上眼睛,把头直立起来, 昂仰, 开着嘴巴,等水流进去,要满了的时候,哈出来,不断重复,这是从小就有的乐趣,永远玩不够, 咚咚咚! 背后传来敲门声…… ********* 这把枪很大,想不想玩一下? 沙漠之鹰, 以色列造。 犹太人是有两把刷子, 0.5英寸,12.7毫米的口径, 全身黑色,七枚子弹,两公斤重, 当然,听说这是仿造的, 质量嘛,有过之而无不及, 怪就怪这条腿,不得不使用现代工具, 摸着它,和摸着老虎屁股没有区别, 不是一般人,定是驾驭不下来, 跛脚可不是一般人, 他要是看中哪辆车,那辆车就会去往极乐世界, 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坐着的这辆车并没有被送到下一个程序,而是充当了临时的坐骑, 望着卖枪的人远去,这块包裹着枪的手巾,更适合拿来擤鼻涕。 哈! 七枚子弹,太少, 二十一枚绰绰有余。 佟晓镜, 看你往哪里跑。 第22章 对面 昨晚的直播很成功。 作为逃婚出来的第二天, 热度还在。 为了证明自己是那个男扮女装穿着婚纱的新郎, 晓镜不仅搬出了照片,甚至把婚礼现场的自拍和客人的他拍都一股脑地展示给网友看, 还是不满足, 索性晓镜最后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戴上白色的婚纱头巾。 “这到哪里找?” 晓镜记得自己的把那一身婚纱应该是扔进了汽车的后备箱,还没来得及去还,所以只要下楼去拿就可以, 但是没必要, 因为不想戴。 结果, 夜芸连这个都有, 盛情难却, 她演示一遍,更像是自己扮演着真正的新娘, 戴着这玩意逃婚可以,毕竟有着充足的理由,现在网友提出这个恶心的要求,可真是…… 要不为了夜芸那期待的表情,晓镜不可能委曲求全这样直播, 毕竟恶搞不是自己的风格。 嗯, 给夜芸看, 满足她,让她开心。 哪里知道, 效果却出奇地好, 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流量,直播间瞬间冲进来五百多人, 这是晓镜第一次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把婚礼的过程讲了一遍, 当然,他十分小心,尽量躲过了所有的意图和心路历程, 不要一次性讲完嘛,下次直播慢慢说, 第二天还有事要做, 所以也不能搞得太晚,晓镜关掉直播的时候,情绪还处于波动的上峰。 直播很成功,警戒却涌上心头, 那窗外对面小楼房里面黑压压的洞,正当晓镜打开窗户透透气的时候,冒出了一点碰撞的声音, 你说有人吧,怎么看都没人,你说没人吧,又搞出来一些奇怪的动静, 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怎么睡得着…… 干! 趁着自己能量高涨,而夜芸去洗澡的空当,晓镜从橱柜上抄着一把菜刀,塞在腰后,下楼还特地去把车里的锄头拿在手里,去对面的小楼一探究竟, 那门在另一边,要绕过去才行。 咚咚咚! 敲门。 咚咚咚! 第二次敲门,如果对方不开门的话,就休怪我不打招呼闯入进去, 晓镜心想着,正要作此打算之时,对方开了门, 不见人…… 哗! 一个影子闪过, 是风声,是武器,是不友好的招待, 男子腰腹间也插了一把菜刀,但是手里是一根长竹竿,很细,此刻有一半已经伸了出来,明显准备更足。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来者不善。 “你又是谁?你又要做什么?” 晓镜不甘示弱,也问了一句同样的话,锄头在空中挥, 对方的竹竿不断地从上面打下来,是为了保持住两人的安全距离, 一个躲闪,锄头滑手掉地, 晓镜打算去捡之时,被对方先下手为强,撬到了一边, 还好,还有一把菜刀, 刀是竹竿的天敌, 也不知道是晓镜计算失误没来得及后退,还是对方突然上前两步,只见那竹竿正从天而降,往晓镜的头落下来, 已经不能躲闪了,就算头没事,肩膀或腰也会受罪,晓镜举起菜刀,闭上眼睛,大喊一声。 啊! 咔擦, 竹竿断了一小截,被切断的地方从身后过去,另一段杵了下去,男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还好手往前伸了点,否则直着下来的话,指不定竹竿的断口会把脸划成什么样, 晓镜急忙捡起竹竿,别看它不如刀,关键时刻距离感很重要, 男子瞪大眼睛,有点着急, 此刻已经轮到他掏出腰腹间的菜刀。 “已经两天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干。” “不干?不干你抢我竹竿干什么?” “你先动手。” “你不亮出菜刀,我会先动手?”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晓镜放慢动作,决定先做出个姿态。 “来。” 晓镜把竹竿扔下,缓和矛盾。 同时把菜刀也放下。 “你盯了我两天,谁派你来的?” 男子学着晓镜把菜刀放下,却立即抓起竹竿, 哪里知道晓镜的脚已经死死踩住,一个反弹,打中了对方的脚, 他嗷嗷地叫起来。 “什么叫……谁派我来的?” “痛,痛痛。” “外星人派我来的。” 一听对方这问题,晓镜警觉起来,难不成对方对自己也有所误会。 “痛……” “你相信有外星人吗?” “有病吧你?” “我老感觉有外星人在盯着我。” “切!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对对对,说得好。是这样,老哥,我昨天才住过来,但是没有瞅见这房子里有人,我的意思是,没见开灯,可是又有噪音,我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 晓镜先随便说个理由砸过去听听反应。 “真不是来盯我的?我们没见过吧?” 男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认识。” 晓镜四周看了看,回答道。 二楼乌黑的房间在突如其来的寂静里面出现了手机的震动,然后窗台咯吱地闪出一点声音, 这时候的眼睛瞳孔已经放大了一会儿,适应了黑暗,晓镜一瞅,见一位只穿着内衣的女子,匆忙地离开窗边,把手机震动摁掉, 男子注意到了晓镜的举动, 晓镜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东张西望。 “狗,我养的狗,街上捡的野狗,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睡觉。” 男子解释道。 “误会,误会,我以为什么事呢,我在那边直播,可能声音有点大,不好意思,老哥,早点睡。” 晓镜把地上的竹竿捡起来,丢了过去。 “等等。” 男子叫住晓镜,然后轻声轻语起来。 “你那里的房租是多少?是不是刚好四位数出头?” “四位数?出头?” 晓镜听到这个问题,顺便把菜刀和锄头捡起来。 “性价比高。” “是啊是啊。” 晓镜打了个点头的哈哈, 离去。 大惊小怪, 回到车上,放锄头, 夜芸打来电话,晓镜靠在车上,手里捧着婚纱,想起她住在如此‘性价比’高的地方还能收留自己,表示是下来取东西,有礼物要送给夜芸,马上回去。 先是高跟鞋, 然后是穿外套时衣袖被卡住的抱怨声, 接着是打电话发脾气的声音从十米远处传来。 “吹什么吹,刚才和姐妹在吃宵夜,回来了回来了,真是烦。” 正是那位在黑黢黢的窗户里看下来的女子, 女子感觉有人在看着她,立定,回头,往白色mpv瞟过来, 晓镜已经躲在了车后去,没被发现。 奇怪, 老子正大光明,怎么反而躲起来。 随着高跟鞋开始走动的声音, 理了理思维, 这世上光怪陆离,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为了保持正常运营,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好比, 要是一般人让晓镜解释为何跟夜芸住在一起,三言两语肯定是百口莫辩, 想到这里,作为一个通晓达理的现代人,不过是作出了文明的反应而已。 文明的反应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晓镜左眼睁开,右眼关闭,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局部颠啊颠,细节晃啊晃,把自己的睡意都晃没了。 本来要送给夜芸的‘礼物’已经放回了车里, 忘了一干净, 也好, 总不能拿着脏兮兮又破烂的婚纱给她穿。 上去后,夜芸问晓镜是什么礼物, 晓镜一拍脑袋,开始油嘴滑舌: 本来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做美梦,不好意思啊,夜芸,它们今天放假。 夜芸听到后,头发的边缘都炸了毛,那么一瞬间,从她脸上再次掠过白里透红的静脉。 因为刚刚洗完澡,不止脸上,仿佛肩膀都在呼吸。 晓镜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感受夜风, 对面的老哥,终于开了灯, 晓镜招了招手, 他却抛了个飞吻,然后意识到不对,应付地笑了笑,缩了回去。 自己明天要回家一趟, 不知道哪位大师说过的名言,一个人要想在外面好好流浪,需要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回去的地方, 现在晓镜有两个, 一个用来躲避,一个用来寻找真相。 篮子在家里,具体放在了哪里,还要摸索一番, 对那个装着婴儿安康的篮子,并不抱太大希望。 有人怎么会傻到把他的身世留在那里面, 再说,这都过去了多少年。 可是除此以外, 一点头绪都没有,总不能直接去问安康, 你是不是外星人…… 外星人, 爷爷这么大年纪,可能已经老糊涂, 不对, 那是爷爷二十二年前的自白,那时候爷爷还万分清醒, 举个例子, 从小到大,长期以来, 压岁钱不仅被父亲借去一半,爷爷还私底下单独给晓镜画押,把另一半压岁钱也给撬走了, 一生未还。 所以爷爷怎么看也只是败坏,而不是荒唐, 那个篮子里面有花, 晓镜那时候还小,刚刚会跑动不久,似有似无的印象里,篮子上的鲜花无比好看,甚至开始绽放起来。 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紫的…… 像是黑夜里骚动的云,勾引晓镜过去, 篮子好大好大,这一边像一扇门打开下来, 一件白色的婚纱穿在一个漂亮的背影上面, 好美, 那洁白无暇的肩膀平展展的,肤如凝脂的后背随时会有快乐滑下来, 晓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起手来。 “俱……俱……俱乐部……” 晓镜也管不了声音是从这只脚底板还是那个胳膊窝传来,呼吸已经十分急促, 婚纱开始旋转, 夜芸那可以俘虏众生的笑容如同一辆战车奔袭而来, 但是却止住了晓镜的脚步, 一阵光闪过, 晓镜从客厅的沙发滚落, 屋外的鸟儿和暖暖的晨曦告诉他,今天会比昨日更忙。 第23章 篮子 父母已经出门, 如果在的话,也许更好,问一问,可以省下如此辛苦地翻找。 那幅字‘大义至诚’稳稳当当地挂在客厅的墙上,这次却无暇顾及。 柜子没有,架子没有,床底没有, 客厅没有,卧室没有,阳台没有, 奇怪, 篮子的确是在搬家的时候拿过来了,怎么突然消失了一般。 难道被安康提前顺走, 还是被谁藏了起来。 晓镜来到最后一个房间,本来这之前是汉文的卧室,现在改造成了书房, 书架上是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书,大部分是父母从直播上面网购回来完全用不上的小玩意, 书在地上。 晓镜坐下来,屁股下面是好几摞杂志, 没坐稳, 手一撑,身体一斜,目光恰好停留在了书房的死角里, 只是看见那么两寸,晓镜心里知道, 是它, 拨开上面的书,立马露出一个花篮的篮把出来, 它静悄悄地躲在这里,这么多年下来,背负了不少的压力。 客厅墙上那幅字,正是为了‘镇压’它而存在, 花篮兀然变得比以前小, 也许是自己长大了, 晓镜把篮子拿出来,大概一公斤重, 嗅了嗅, 早已经没了当初的竹藤之味。 晓镜把手机壳拆开,打开信纸,翻到第五张,找到那句‘奇怪的符号’。 在哪里呢, 爷爷所说的奇怪的符号, 怎么找也找不到, 外面、里面、上面、下面, 全没有。 没有发现任何符号,连品牌的logo都找不见, 这个花篮,是在一次父母吵架时,不经意从父亲口中得知…… 从它进入这个家门以来,总是被母亲所排斥和避讳, 非要把安康的‘来’和汉文父母的‘去’强行联系起来,是母亲的自寻烦恼。 但是, 这花篮,除了一直带着以外,确实没怎么用过,安康也不过是在经年累月中才慢慢融入这个家庭。 再检查一遍, 工艺还不简单, 既有藤蔓,还有柳条,局部还夹杂着竹片, 整个基本上镂空, 晓镜的眼睛扫过的地方,手必须感受一遍, 有点奇怪, 至于奇怪的点…… 等等, 虽然底部有镂空,但是中央的部位是实的,面积如一个拳头的大小,并且有点鼓鼓的感觉, 晓镜把篮子举起来,对着有光的地方看, 有东西。 赶紧来到窗边,今日阳光真好, 在逆光中,透过篮子底部,可以清晰看到那个爷爷所说的奇怪的符号, 那是…… 一个帽子, 一个…… 寺院敲打的大钟, 对, 钟的外形,古代青铜器,晓镜小时候去博物馆见过, 这个‘几’字框架的上面长了两颗小草,里面有几个人, 在跳着舞, 大概这样, 这符号,也仅仅是一个符号, 看不出个所以然, 肯定不是字母,更不像是毕加索留下的绘画。 甲骨文? 晓镜脑袋炸了洞, 如果是甲骨文,那么这个字是…… 康, 安康的康…… 爷爷并没有请什么算命先生,可能仅仅是跟随这个花篮留下的甲骨文,给安康取的名字。 晓镜用手机搜寻着,翻找到可能的有关‘康’字的甲骨文,比对一看,还真是像,起码有百分之九十相似, 不仅如此,这个甲骨文外面好像有一个等边三角形,包裹了三层,用刀刻的一般, 爷爷从来没有去找过这个花篮的来源, 可能有两种, 找不到,或者很容易找到。 此地不宜久留,这会儿若是碰到父母,还不好解释, 正要离开,却倒了回来, 夜芸买的衣服小了一点,还是换自己的比较舒服, 选了一件渐变色的深色长袖贴身款毛衣,搭配一条同样深色的卫裤, 千万别忘了衣服里面的手绢,取出来,继续带在身上,像是一个护身符一样, 接着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爸爸妈妈,这是我回来过的痕迹, 勿念。 晓镜提着篮子离开了家, 懂花篮的人,晓镜肯定不认识,要找也只能找行内的手艺人。 现在有了这么个明确而清晰的线索,至于这个花篮到底是不是天外来物,还是别人亲手编织的产物,马上就会知晓。 面前的电梯半天不来,隔壁的倒是打开了门, 先是声音入耳,那音色和碎碎念再熟悉不过,是母亲,在与谁,争吵些什么, 一个大跃步, 晓镜慌慌张张躲到了一边去, 除了母亲,还有老鹰,当然那是私底下的专属叫法,现在她是洪燕, 这两天实在是太忙,完全没有心思去搭理俱乐部的事情,对方可能也把自己给忘了。 “他们不能这样做!” 母亲走出电梯,一阵乱发泄。 “搞得好像是我们的错。” 洪燕并没有吭声去安慰母亲,而是等着她释放完心中的怒火。 “礼金这个东西,收是我们在收,但是你还给客人的时候,起码给我们说一声,现在好,没通知我们一句,在我们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他们单独把钱给客人们送了回去,单独!把我们当什么?我稀罕这几个臭钱么?” 母亲每次一生气,都会在原地唠叨半天,一个内容会重复至少三遍,晓镜早已习惯。 “这钱,还不是大家的钱,要么当彩礼,要么办酒席,我们家看上去像那些爱财如命的家庭吗?” 如果此时有邻居路过,母亲说不定声音会更大些。 “好了,现在好了,晓镜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结婚,结个屁,跑得好!” 母亲明显说的不是心里话。 “哎哟,你看你,用别人的错误,生自己的气。我看他们呐,就是坏,故意这样做,是气你们,有钱了不起啊。” 洪燕见母亲稍有缓和,这才开了口,依着母亲的情绪站到了这一边去数落对方。 “就是,有钱了不起啊。” 母亲站在电梯厅,望着窗外, 自己不在家里这两天,父亲被揍,母亲被欺负,真地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还有,听说他们在外面一直说晓镜的坏话,又是移情别恋啦,又是贪图他们家的钱啦,又是什么妈宝男凤凰男小白脸啦,我是多少听到一点,简直太可恶了。” 洪燕顺着安慰母亲的意思,却再次引发了母亲的大发雷霆,词用完了,只好捶胸顿足,手提包往窗台一拍,接着是一双在空中的手无处安放,往家门走去, 洪燕本想跟上, 母亲表示自己想一个人呆一会,用眼神止住了洪燕跟随的步伐。 她已经换了长袖黑色贴身毛衣,塑形的牛仔裤在走廊并不强的微光里面,把优美的线条给打造了起来, 电梯到,门开, 晓镜偷了一眼,她正在看手机,于是钻了进去, 脚步声走过来。 好在晓镜速度还是快一些,及时关上了电梯门, 手机响, 洪燕站在电梯的外面,听着非常近的铃声,等着晓镜的接通, 起码下了三楼,晓镜才接了电话。 “晓镜,你没事吧?” “有事,我现在很忙,有其它俱乐部正在邀请我。” “我不是想谈俱乐部,我是想跟你说家里的事,你有跟父母联系吗?” “关你屁事,”晓镜一脱口就后悔了,“不好意思,老鹰,如果你不守信用,也不要怪我觉得你多管闲事。” “我认为我们还是找一个时间谈一谈,包括你有任何问题要问,也可以。” 晓镜挂断了电话。 切, 主动权这东西,你要是但凡有一点示弱,就会被她拿去。 老鹰啊老鹰,晓镜是野兔,是老鼠,是昆虫,是鲜鱼,等着你猎食的呀, 怎么, 你非要用这样取悦人的方式, 整得跟夜芸一样。 不能进入俱乐部, 那就算了, 但是老鹰这个温柔的港湾,这个爬满葱茏与迷醉的春荣,还是可以靠一靠, 课本教导我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人呐,可要知足才对。 老鹰至今单身, 在她身上光有那兴风作浪的独立女性气质, 总感觉差了点什么,在等待着什么,去把生命填满, 那个人, 就是自己…… 电梯到达最底层的时候,晓镜一个人在里面快把嘴给笑烂了,肩膀不住地抽动,双眼紧闭,喉咙里挤出的声音不断打到扁桃体和上颚,唾沫星子忍不住从嘴角飞了出去,推开了电梯门。 “这不是……晓镜么?” 一位邻居在外面说道, 还好是邻居, 晓镜下意识把篮子举起来挡住脸, 鲁迅爷爷说过,破帽遮颜过闹市。 “晓镜,你没事吧?” 邻居真是瞎操心,除了喜欢看热闹,点屁没用, 鲁迅爷爷还说过,横眉冷对千夫指, 别让邻居说漏了嘴,暴露自己回来取篮子的事情。 “你家狗,几次了?到处尿尿,也不管一管?注意一下,好不好?” 丢下个冷漠不爽的脸色,晓镜撤离。 “可是……我家今年没养狗了呀。” 第24章 股东大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欺负成这样, 倘若还不还击的话,晓镜以后也别混了。 父亲的归父亲,母亲的归母亲, 加在一起,居然来自同一个人, 新娘她爸。 如果不是看着手里的篮子,晓镜会以一百码的速度冲过去,讨个说法, 不急这两分钟,先干正事, 这事情不能麻烦太熟的人,不过朋友里面也没有喜欢手工编织这玩意, 文明的进步,除了花样百出,更多的是从以前的大家伙变成现在越来越小的东西, 好几个朋友家一进门,架子上都堆满了手办玩偶玩具, 这爱好也挺费钱, 晓镜是要赚钱的人,尚未走到那一步。 至于花篮, 倒是之前在大学的一位选修课老师好像喜欢这东西, 那是少有的能让晓镜从最后一排慢慢挪到第一排上课的老师,本来是讲心理学,但是他用‘爱情是个捣蛋鬼’来展示他的观点和看法,听得当时不到二十岁的晓镜一愣一愣, 那时在初恋中, 或者说,初恋的懵懂以及暧昧期, 晓镜试图从老师身上找到一些门路,对方年纪也不大,不是那种需要以前辈后辈相称的老教授,所以几个课程下来,晓镜与老师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为什么没有向老鹰表白? 为什么没有主动逃离她? 正是当时老师强调过的‘回避依恋’让晓镜后来想起, 感叹自己是不是也上了这趟贼船, 若即若离才是顶好。 靠近夜芸, 因为, 没有比她更好的实验品, 对不住了,夜芸, 哪怕是住在她那里,至今也没有从心底泛起半点爱意, 这东西真耗人,烦死了。 老师叫做秋池,住在学校外面,晓镜的联系方式不在这台手机上,只好上门求助, 黑黑的皮肤,发型是特意梳理过却又搭下来,胡须总是剃得非常干净,眉毛很粗,穿着万年不变的格子衬衣,还有总会换到左胳膊夹住的三色公文包。 “哎呀,我正好要上课,两个小时,要不中午吧?” 秋池老师夹着公文包,都没有关心晓镜的问题是什么,这股子干练的劲头,也让晓镜十分艳羡,仿佛天生一般,学都学不来。 “你介意食堂吗?” 秋池老师温厚的面容边走边问。 “那边刚开了一个餐厅,听说炒菜不错,我请客。” 晓镜并不知道,也没有调查,只是随意一说。 “别破费了,你既然有事而来,就不要浪费时间,快餐就可以了,好不好?” “秋池老师,你先忙,这是我新号码,你记一下,我等你。” “好的,中午见。” 秋池的衬衣总是扎进裤子里,他是标准的小镇做题家,曾经告诉晓镜,一个人,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皮带,鞭打自己,因为好习惯比好知识更重要。 两个小时, 这么空等很累人, 搔首踟蹰,还是要找点事情干。 踱来踱去, 思考中, 撞翻了一位急匆匆的行人, 看着他从地上捡起来屏幕碎裂的手机,晓镜知道坏了。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瘦骨嶙峋的男子蹲着并没有搭理晓镜,鼓捣着破碎的手机。 “是我撞碎的吗?” “完了完了,看不见了。” 男子对着手机一阵敲打。 “我有手机,你可以……” “你干什么呀?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不起。” 男子虽然像竹竿,但是站起来比晓镜要高,起码一米九,气势上有优势。 “对不起对不起,知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老子今天手气旺,一分钟几十万上下,完了完了完了,遇到灾星了。” “几十万上下是什么?” “理财啊,你外地人?” 原来是在理财,那还真不方便用自己的手机,那些app晓镜是一个都没有下载过。 “手机店在哪里?你别看这手机烂,我是不想换,手气,很重要。” “对对,手气很重要。” 男子双手抱头东张西望寻找店铺, 晓镜再次瞟了瞟手机,不仅屏幕碎裂,连背后都有无数条划痕, 原来不是晓镜撞碎,顶多算是加快了手机的死亡。 “你!跟我走!” 男子转过身来,怒吼一句, 哪里知道,一把钞票,扇形一样打开在他的面前,二十张左右。 “我有急事,你能自己去吗?” 对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那手机一眼看上去不过千元而已,去换屏幕的话,不知道要多少时间,还不知道对方可能行使的敲诈企图,晓镜不想把两个小时如此浪费, 两千块就两千块吧, 正好身上有现金,刚才随便数了一下,拿了一大半出来,晓镜把钱塞进对方的胸膛,轻轻地鞠了一躬,跑向了白色mpv停留的方向,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低头发现钞票崭新,凑近鼻子边闻了闻,一把塞进内衬的衣兜,离开的时候,以压住窃喜的方式,亲了一口手里的烂手机。 晓镜要感谢他,不是这一撞,都不知道接下来做点什么, 正是这一撞, 晓镜掏出手机的时候,看到一条汉文传来的信息,本来是委婉地询问他有关新娘她爸大概的消息,毕竟昨晚被自己痛殴一顿,想了解后续的情况, 汉文表示,新娘她爸今天照常出席股东会,还有半小时,即将开始, 看来是昨晚下手还不够重, 亲家…… 哼! 丑恶的资本家, 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东西。 晓镜把剩下的钞票拿起来闻了闻,焦油味可以醒脑,然后换了个衣兜放回去, 母亲说得对,有几个臭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晓镜可不吃这一套。 礼金是汉文在收,婚前的约定是晓镜拿出一部分钱,当做彩礼意思意思,然后从客人那里收到的礼金归这边所有。 早已计划好要逃婚的晓镜也不得不顺着大家的程序走了个过场, 倒是汉文开心得不得了,能直接和钞票打交道的事情,他永远是来者不拒。 新娘叫做代琳,晓镜连她的兴趣爱好都不知道, 倒是她父亲,代发,经营着一家大公司,路过那个写字楼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自卑的感觉,那一个月的房租,都不知道好多钱,听说他们还要自建办公楼。 土豪, 不, 土鳖, 不, 坐上时代快车完全踩了狗屎运的暴发户, 切, 还不是人, 人, 还不是要死的, 都差球不多。 带着伤都要去开会, 想起是因为, 这公司好像最近一直在讨论上市的事情, 与女儿的婚礼一起,双喜临门, 呵呵, 正好,去给他们浇上一盆及时的高浓度燃油。 晓镜在车上联系了梅芳阿姨, 中间又联系了其公司的员工, 大概得知代发正全身绑着绷带坐在轮椅上开股东会。 好尽职哦, 都不在医院多休息一下, 人, 但凡为了钱,连命都可以不要, 估计没打舒服, 辱我父母者,虽远必诛。 晓镜到达写字楼的时候,锄头已经藏在了刚买的吉他箱里, 进这栋楼和这个公司还挺麻烦,不过之前有新娘的介绍,晓镜与几个关卡人物打过照面,所以一边钻空子,一边假装镇定,一边侥幸地来到了目标楼层。 “请问一下,他们股东大会是在哪个会议室?” 随便拉了一个路过的员工问道, 尽头。 员工还特别提醒,不是股东大会,是非上市公司股东大会,不过,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前面五个字拿下来,看着员工那一脸陶醉的表情,估计也是有点点股份的。 通往会议室的走廊只剩下晓镜一个人,吉他箱取了下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恶战即将上演, 要决斗, 就要在光天化日万众瞩目下决斗。 是这里了, 来到门前,顺了顺呼吸, 打开吉他箱,取出锰钢加厚的锄头,闻闻上面依稀的泥土气息,还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扭扭腰,热热身, 不能怯场啊,晓镜。 最后一个预备动作:掏出手机, 轻轻一推, 咦,没关, 里面正有人在讲话, 倒数, 三……二……一…… 砰! 随即一脚猛烈的撞击,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干! 这个门可以通过回旋力反弹回来,站在门边挺起骄傲胸膛的晓镜,差点被门打到脸, 还好锄头帮了忙。 当! 晓镜走进来,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轮椅边的代琳,她惊恐的眼神带着她不知所措的身躯往这边走过来,然后是小跑。 “晓镜?” 晓镜用力一推,她往地上去了。 “干什么?” “你是谁?” “来人啊!” “是你啊!” “是谁啊?” 一些男子凶神恶煞地站起来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 剩下的一些看着坐在轮椅上并不方便转过身体的代发, 他脖子上还戴着颈托。 立马,有那么几个,打算冲上来, 晓镜见势不妙,必须占尽优势才能完成自己的表达,于是,在其他人正犹豫该不该把他拿下的时候,一个猛冲,他已经跳上了会议室的桌子, 先举着锄头扫一圈,并不断作出挥打的动作。 “不要动,给老子坐下,你,还有你,都给老子不要动。” 大家的眼神求助于代发,听从他的指令, 代发艰难地抬起手,身旁的助理急忙扶住胳膊肘,让其吃力地抬高一些,然后手掌朝下打了打,表示听晓镜的,先坐下, 助理听了一个耳语后,去关门。 “代发,代老板,”晓镜在桌上走来走去大声说道,“有什么事,冲我来,我,佟晓镜,虽然贱命一条,但是你跟我玩小动作,老子就跟你玩命。” 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 还是有人试图去抱住晓镜的脚,扑倒他,还好晓镜观察细致,手中的锄头也不是摆设,很好地保护了自己, 永远不要低估在老板面前展示表演欲望和溜须拍马的人,就是地球毁灭,也不会丝毫影响他们阿谀奉承的信仰。 “还有你们,别他妈以为我怕你们,一个一个光鲜亮丽,富丽堂皇,你看你看,还蹬鼻子上脸,衣冠禽兽啊。” 晓镜说得兴奋,一脚踢翻桌上的茶水,让与之对应的人不得不把椅子往后挪去。 “晓镜!佟晓镜!别乱来!” 代琳大声疾呼,扶着自己的腰,看来摔得不轻。 “知道我为什么逃婚吧?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们,因为我傻,我蠢,我贱,我不仅爱钱,我还好面,干!跟你们代家扯上关系,是我这辈子人生最大的污点。” 代发已经闭上了眼睛,聆听来自晚辈的教训。 “可耻,肮脏,卑鄙,下流。代大老板!你还好意思经营着那么大一家公司,跟社会发生如此丰富的关系,简直是社会的蛆,蛀虫,毒瘤。我呸!” 有人扑到桌面,抓住了晓镜的脚踝, 晓镜顺势一个趔趄,挣脱, 加一个闪躲,差点被接着扑上来的人抓住, 还是锄头, 威力不减,直接勾烂两件西装,才驱散了人群,已经有一半的人站了起来, 晓镜站起身,回过头,瞄了瞄,走向其中一位, 那人西装笔挺,金表晃荡,一个后退,坐了下来,两只手掌打开朝外,挡在胸前,一只鞋底踢到桌子上,害怕晓镜随时冲下来, 他头发油光可鉴,但是梳理得太扁了,还中分,两片小胡子,不像其他人那样自然,从薄嘴唇撇下来,有刻意刮得很细很细,真难看,法令纹旁边有一颗痣,痣上长了根毛,加之尖嘴猴腮的轮廓,怎么看都让人作呕。 “你弄我?你弄我是吧?” 对方摇摇头, 晓镜走过去,看着他,一个猛烈的佯攻,作状挥舞锄头向他砸去, 啊…… 只见他条件反射用力一蹬,椅子后脚作为支点画起了圆,往后倒去, 一声呜呼, 晓镜都没忍住细看。 估摸着有几个人的手机一定不是在翻看国家大事或世界新闻,想必是对着晓镜偷偷拍了有一阵子, 这件事情提醒了晓镜, 把腰带上面的手机拨正了一些,这卫裤的松紧带质量真不错,但是也经不起比较大的运动,之前试过,手机必然会掉落, 所以这运动腰带,在夜芸的房子发现的东西,估计是她拿来瘦身塑形的玩意,晓镜借来一用, 此刻手机正插在塑形腰带里面,刚好只露出手机背后的摄像头,深色毛衣卡在手机后面,不仔细看,不容易在一直晃动的晓镜身上发现,当然,深色毛衣的颜色也帮了不小的忙。 正在直播…… 一切都被记录了下来, 既然如此, 不仅越来越多的网友, 也包括那位…… 带着要‘干掉佟晓镜’使命的跛脚也得知了他的具体位置, 后来还得知了他开着一辆白色mpv离开。 在平台不知所以,即将关掉直播的时候,晓镜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高举锄头,走到桌子这一头,大喊一声,往代发的老板的位置冲过去。 啊…… 张牙舞爪,欲罢不能, 可以停下这一切的东西,只能是时间, 但是就算世界毁灭,时间也不会停…… 第25章 秋池 昨夜并没有看清楚代发代老板的脸, 反正是一顿乱拳。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吃力地偏了偏,也没有对上眼神, 在会议桌上,更多是为了防范被人偷袭, 而现在这几步,刚好对着那一头,从代发绝望下的反应中,可以窥见一二, 那脸上除了平日里刀割般的皱纹以及疲惫的眼袋以外,眼睛里还透露着几条血丝,搞不好正是昨晚的功劳, 连同没睡好的结果。 他头发并没有吹起来,而是被绕头绷带束缚住,稍显狼狈, 那件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只是搭在身上, 左手半只胳膊都是白色纱布聚集,而轮椅右边的拐杖在晓镜冲过去的时候因为一次颤抖,倒了下去, 助理从门边跑到一半,又停下, 因为所有人都被晓镜的猛冲给吓住, 啊…… 晓镜这么用力,其实是为了越过他, 哪里知道, 好奇的新娘代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轮椅后面, 新郎和新娘用这种无法解释的方式在彼此的生命中第一次抱在了一起, 如果这时候去按住晓镜的话,不会吹灰之力, 可是代发按住心脏的位置,从轮椅上抖落,吸引了几乎全部火力。 晓镜在与新娘代琳的对视中,把她翻了个方向做十秒钟的人质,然后走到门边,仓促逃离。 从楼上到楼下,倘若要制止住晓镜,还是来得及, 所以看到正在接电话的员工,晓镜只把电梯坐到四楼,然后一股脑跑到地下停车场,找了个正要出去的皮卡,躲了进去, 到了外面,可以看到写字楼大厅里面已经有几个人骚动起来,去堵住电梯和楼梯口, 还好晓镜把白色mpv停在了街对面, 在红绿灯停车的空当,晓镜离开了皮卡。 回到车上, 如果不是坐在主驾座椅上感觉腰部硬硬的话,都忘了直播的事情, 看来网友们不仅是同仇敌忾,而且已经接受了晓镜是一个意气用事的好汉, 打赏一点都不马虎,又是跑车又是火箭又是别墅, 这声音可以麻痹人, 欲罢不能。 唰唰唰! “谢谢哥,谢谢姐,mua,爱你们,你们永远是我的家人,我晓镜天不怕地不怕,爱你们所有人,晚上见。” 因为违规,直播被平台突然关闭, 晚上还能不能直播都不一定, 白色mpv和飞吻一样,迅捷地在这个平平淡淡的日常里面轻轻地留痕。 汽车开得很快有两个原因, 一是需要秋池老师帮忙找到花篮的来源, 二是自己可能因为刚才的举动去拘留所住几天, 去就去, 反正冲动又不是空穴来风,那资本家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错? 晓镜准备好快餐,找了一个有阶梯的街道,以及有阳光可以洒下来的地方,等着秋池, 他如约而至, 两个人坐在阶梯上,晓镜示意先吃几口香喷喷的炸鸡腿再说,秋池老师倒是直接越过晓镜,抓起他身旁的篮子来看。 “啧啧啧,这个做工非常精致,我有见过类似的手工品,但是这一个倒是第一次见。” 秋池认真地检索每一处细节,晓镜把汉堡放在两人中间,不想打扰他的专注。 “全手工,现在越来越少了。” 晓镜虽然听着话,但是目光盯着远处,失焦之余被身后路过的背影带走一点呼吸,神情里有无法掩盖的慌张。 “你还在等什么人吗?” 秋池拍了拍晓镜的膝盖询问道。 “老师,我想知道这个花篮的来源,你能帮忙找到吗?” 说完晓镜把最后一口可乐啜饮进胃里,吱吱的声音也在表达一种焦急。 “你等很久了?” “汉堡是热乎的,放心。” “这个嘛,我只是一个爱好者,并不是手艺人,可以帮你问问,但是可能是大海捞针哦。” 秋池是不会骗人的,作为老师还喜欢用挠后脑勺这个动作来表达无奈,甚至一度感觉他去做老师也是放弃了不少追求。 “这里,你看,对着太阳看,有个符号。” 晓镜把篮子抢过来,下阶梯,走几步,再把秋池拉进光里面去,指着花篮底部中央的位置,让他好好欣赏, 秋池几乎把头送了进去,几个路人走过的时候,都努力地理解这种怪异的动作。 “啧啧啧,底部的镂空,尺度刚刚好,表达提蓝打水一场空,人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有意思。” “老师?” 晓镜对秋池的感慨有点着急,不得不打断道。 “晓镜,我没见过。” 秋池把头伸出来摇了摇平静地说道, 晓镜一脸泄气的样子,才发现手背掉了点皮,应该是刚才在会议室动作过大留下的伤痕。 “呵呵。” 晓镜等了五六秒,冷笑了两声,爷爷留下的线索估计要断了。 “你看你,还是这样,你还记得你当初找我谈恋爱……谈有关恋爱的事情吗?总感觉自己的爱情索然无味,除了傻笑一无是处,晓镜,美好的事物不就是让人傻笑的吗?” 晓镜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一感觉到无望就泄气,全部写在脸上,如果是你女朋友,也很难习惯的吧?” “老师,我和她早分手了。” “哦,是这样啊。”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啧啧啧,晓镜,要乐观一点,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万念惧灰,另一种是踌躇满志。可是悲剧不正是这个世界的本象吗?” 晓镜想起来,不喜欢秋池老师主要有两点,一是说话喜欢‘啧啧啧’,一是总喜欢讲两句道理。 “老师,今天我不想……” “尽管我没见过这个符号,但是我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我,它大概是什么意思。” 晓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印象里有见过一个三角形,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忘了具体的样子,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那是一个品牌的标志,巧的是,也做编织篮。” “真的?” “你看你看,一次不如意让你沮丧,一个新发现立马又让你亢奋,长久以往,对心脏可是不友好的哦。” “啧啧啧,老师你不仅关心我的爱情,还关心我的健康,回头我一定跟你喝一次大酒。” 晓镜把花篮的篮把穿过头,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叉腰,如同一个快乐的巨婴。 “啧啧啧……” “对了,老师,你这个‘啧啧啧’,真的是……很烦人哦。” 秋池也是问过了朋友的朋友,加了好几个群,才发现了准确的源头, 秋池直接把晓镜拉到了自己的车上,直奔目的地,期间晓镜一直在查看新闻,结果却只有自己打闹会议室的截图,代发的公司一直没发出任何回应, 为了不让老师多心,晓镜谈起有关自己爷爷突然去世,才逃婚的事情,这场戏已经跟网友谈过两三遍,倒背如流,声情并茂,秋池也就表示理解。 如果手工编织这样的行当没有达到相当的规模,原因往往是两种,一是经受过上当受骗导致了矛盾冲突,一是内心深处对有人光秃秃地拿钱入股感到本能的厌恶, 还有第三种, 大家对这些手工制品尚且提不起兴趣。 所以, 当看到并不大的院子以及师傅那张脸的时候,晓镜直觉应该是三种原因都有过。 一握到师傅的手, 粗犷而结实,红润充足的血液源源不断地到达此处,晓镜知道离真相不远了。 “三个等边三角形,代表着第三代,到我这里是第五代了。” 晓镜实在忍不住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为了不显得过于失礼,只是不停地点着头,不断地夸赞着墙上和架子上的手工编织品。 “五个三角形,看上去有点傻,所以我们改成了一个,然后在每条线段中间写上数字5,代表着第五代。哦,还有,之前那个甲骨文的字也改了,毕竟是家传的手艺,长辈务必强调要使用对称的,所以经过设计师的提议,我们改用了锚的形象。” 晓镜随着师傅的指引看向目前的品牌标志,由于三角形和师傅所说的锚产生了轻微的重叠,简约而抽象,所以秋池说他不太记得,说得过去。 “这是我爷爷的杰作,至今,他都是我的偶像。” 师傅查看完花篮,递还给晓镜。 人家的爷爷是人家的偶像,而自己的爷爷…… 晓镜拿回花篮,沉浸在一股通过对比产生的消极感里面。 “晓镜,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秋池在一旁发现了他走神,撞了撞胳膊,提醒道。 “师傅,你爷爷他知道这个篮子是怎么卖出去的吗?我的意思是,他有记录吗?客户的名字身份信息什么的?” 师傅摆摆头。 二十年前还比较粗糙,不像现在这样,都有电脑存档。 “尖牙山,你们之前做活的地方有在尖牙山附近吗?” 这是最后的希望。 “尖牙山?你是指那座景色大于名气,最近刚刚火起来的山峦吗?听说有开放商要把它打造成为旅游景区,对不对?” 听着师傅对相关信息如此了解,晓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探出饥渴的眼神,恨自己没有多带点现金,否则当场把所有手工制品全部买下。 “可惜,工作太忙,朋友喊了我好多次,一直没机会去。哦,至于我爷爷和我父亲以前的根据地,还是在这里,并没有变,顶多是在市区开了两家销售的分店而已,我们这个活,还是喜欢守旧一点,这种老屋干起来,劲头更足,也更专心一些。” 秋池在一旁打量着那些编织品,十分投入,也是为了回避晓镜的无助, 看着他的背影,晓镜对着师傅抿了抿嘴,可不要再泄气了,谁都不会喜欢。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二十年前的花篮呢?我们毕竟不可能记下每一个来买的人,买卖的渠道,很多元很复杂,谁买的,有那么重要吗?” 师傅这才好奇地问了一句。 “因为我爷爷。花篮是我奶奶送给我爷爷的定情之物,说是传家之宝,结果奶奶抛下我们全家,再也没有回来,爷爷对着花篮朝思暮想,一生未婚。” “痴情呐。” “刚刚不久,爷爷去世了,不过他是到最后才告诉我这件事,我想把奶奶找到,还爷爷一个心愿。” 晓镜现场编造谎言的能力不错,至少奶奶抛家弃子的部分以及爷爷一生未再婚的部分都是事实。 “节哀顺变。” 秋池回过身,严肃地安慰了一句。 “来,我送你一个‘向日葵’吧,不要钱,希望我们都能有着积极而明亮的人生。” 晓镜表示感谢,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在师傅的注视下远去。 蓦地, 师傅想起了什么。 “二十年前?那花篮也顶多不过三十年,他爷爷奶奶那时候……应该也不小了吧?啊?” 师傅从门里走出来两步,一脸惊觉的表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今日的心情或手艺。 第26章 尖牙山 如果不是在街上看到戴着墨镜的路人,晓镜不会询问起老师下午有没有课,也不会有机会把他的汽车借来用, 既然是他开着车送自己来找师傅,在不知道那两个墨镜还有没有跟踪自己的前提下,为了保险起见,有必要错开一下, 更重要的,是为了躲避可能会找自己麻烦的亲家。 打开手机查看, 仍然找不到任何相关新闻,估计代发老板一声令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了几个网友只言片语的拱火以外,暂时没引起多大的爆炸效果, 但是,总感觉会。 与秋池分别后, 晓镜立即在手机的便签上写了下来,提醒自己,一定要和他好好地促心长谈,不管有多忙,也要挤出时间来, 看着他一个人的背影,晓镜感慨道,这个在感情理论上几乎精通的人,恰恰在自己的世界一直孤独,没有修成正果, 不知道那点乐观的,阳光的,热情的,以及充满活力的东西能够支撑多久, 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万念惧灰,另一种是踌躇满志, 晓镜庆幸自己,两种都不是。 说到悲剧, 不自觉就会想起俱乐部,一想起被俱乐部拒绝,莫名的萎靡感随之而来, 那种被否定的滋味真不好受,原本已经计划好,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游,现在却在为逝去的爷爷奔波。 勇敢, 俱乐部的入场券是‘勇敢’,所以晓镜才在逃婚的时候大喊‘跟初恋结婚’,那勇敢是对初恋的承诺,尽管已经过期。 但是爷爷在文本文档里面的留言中也同样提到…… 4、爷爷一生唯唯诺诺,希望能在勇气中死去。 爷爷也提到了勇敢, 这两者之间不知道有没有共同点, 不会是…… 爷爷是俱乐部的创始人? 现在在死后创造了一大堆的关卡等着晓镜通关, 假以时日,练就如爷爷一般的神功? 那么话说回来, 一个人可以躺平,但是要有东西可以立起来,同时爷爷直言不讳自己是被杀死的事实。 哎! 爷爷, 是不是运动过量, 太操劳, 没有掌握好尺度,提前耗到了自身的极限, 难怪自从奶奶离开后,他一直单身, 有其爷必有其孙,终于有一点点开始同情爷爷, 人生的美好,来之不易。 至于婚姻, 晓镜想起来第一次对老鹰刮目相看的时候,也是对她怦然心动的时刻。 “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连‘洪燕阿姨’四个字都省了,为的是让辈分这个东西不要当电灯泡。 “婚姻啊,它的本质是控制反感,抵抗烦躁,适者生存。” 一二三, 砰砰砰, 简洁、干净、漂亮、坚定, 看起来洪燕更像是个离过几次婚的人一样。 “可是我呢,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反感,过剩的烦躁,也不是很能适应自己和周遭的一切,我认为,我要把它们都放出去,给彼此自由。” 晓镜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到蝶窦,到海马体,到发根和天灵盖,产生了耳鸣现象, 漂亮就算了,还能让人醍醐灌顶, 那是沦陷的时刻。 那一天在游乐场和洪燕偶遇,看见她盯着一对快乐的情侣才有机会抛出这个问题,脖子上光彩夺目的‘鱼’吊坠项链和耳朵上轻微晃动‘me’形状的耳环,伴随着过山车传来的骚动声,晓镜感觉头皮一阵麻痹, 后来查了很久,知道那种鱼叫做斑鳍蓑鲉,是一种海水鱼,五颜六色,有毒,移动快,具有轻易抓捕食物的能力, 无论海水还是淡水,晓镜是多么想一头栽进去,等着被捕获,等着神经与大海融为一体,永不翻身。 所以, 作为一个精神上充盈而富足……至少是有极大追求的人,光是那一两点好看的皮囊,万万不可能摧毁晓镜。 “真好看。” 只有盯着项链,和那条鱼…… 才能堂堂正正地看到更多其它地方的细节, 随即晓镜把眼睛收回到她的脸上,却不说‘真好看’指的是什么地方,这一语多关的表达不知道会不会显得稚嫩,少即是多,让她自个感受去吧。 猎人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也正是在那一天,晓镜从朋友身边短暂分别的空当,洪燕才抓紧时机提出了‘俱乐部’这个东西, 然后一只大鸟在天上飞过,明朗而放肆, 晓镜把头也抬起来,可能是刚才盯着黑毛衣和项链的时间太久,眼睛里产生了飞影, 幻觉里没有亮堂,反而满是‘幽深’的徜徉, 老鹰, 无拘无束的老鹰,从此以后,成为洪燕在地上的名字, 燕是人间的丰饶,鹰是梦中的潮骚。 那道飞影, 如同一根刺,晓镜发誓,非把它拔出来不可。 晓镜的白色mpv, 依然停在学校外面的街上, 猜对的地方是,有人来找, 猜错的地方是,来的人晓镜从未见过, 跛脚找到了白色mpv,光天化日也无所谓, 一点也不会耽误他把‘沙漠之鹰’从腰间抽出来, 只要五秒, 不, 三秒, 即可结束一切, 那走路一高一低的节奏感,是无比笃定的坚决, 但是, 车里没有人。 绕圈、凑近、用手遮阳、趴窗, 没人, 枪再次缩了回去, 等等看。 跛脚不知道晓镜正开着另一辆车,前往尖牙山。 天高气爽, 果不其然,人比想象地多, 目前它尚有一种被开发之前的野蛮和繁盛,想起众多千篇一律的人造风景区,晓镜自然对蛮荒多了一丝敬畏和好奇, 蛮荒指的是秃石峭壁,如果说到植物,倒是异常丰富, 有很多入口,晓镜挑选的是看上去人多的那一条, 问题是到了岔口出现了选择困难症, 晓镜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蹲下来踹口气, 篮子侧过来,可以充当临时座椅, 该死, 还是运动拖延症和懒惰造成的衰弱, 健身房的会员卡应该还没有到期,回头要好好地大干一场,晓镜这底子,还是不错,骗骗自己绰绰有余。 忽然, 天上的云像是一样疯转起来,还发出机械故障的声音,一只惊慌失措的鸟儿自由落体,往这边撞过来…… 打了一个热颤,好爽, 原来是身旁的小朋友正在用狗尾巴草掏晓镜的耳朵,她笑嘻嘻的样子表示作案成功了, 晓镜只好把小草夺过来,作势要报复回去,小女孩带着爽朗的笑声跑开了。 这笑声不输狂放不羁的汽车喇叭声, 跛脚还在守株待兔, 如果不是一声路过的喇叭,他还没注意到自己身边跑过一个小男孩,因为匆忙,没有看到前面地上的香蕉皮,跛脚盯着那个地方,一动不动,还好,小男孩不仅没有摔倒,还把香蕉皮捡起来,往垃圾桶跑去, 回头的时候,跛脚发现,有人上了车,刚刚关上车门, 于是,走上去, 把手伸进怀里, 没有半丝犹豫, 可是,那不是佟晓镜, 只见那男子穿着一件卫衣,胸前一个大大的‘禅’字。 汉文望了望窗外,对车前的人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是网约车司机, 跛脚背过身去,一筹莫展, 汉文一声喇叭,加上转弯灯,他要左转, 跛脚舒了口气释放无奈,往前不情愿地挪了两步,然后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掏耳朵, 是一个多么舒服的事情, 一做就上瘾, 晓镜把狗尾巴草对着自己两边的耳朵捅了捅,真是意犹未尽, 不过这行为有一个天大的特点,自己捅怎么都没有别人捅爽,怎么都没有无意识的时候被捅爽, 未知是看不见的精灵,它在我们的灵魂上跳舞。 正是好奇心, 才牵着晓镜来到这乱石和野草之地, 晓镜往高处攀爬,呼吸着爷爷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和美景,不放过一寸的蛛丝马迹。 这里的峭壁不少,形状各异,有那么几个确实像人的尖牙, 晓镜路过几个后,停留在其中一个面前,爷爷在心中说过,当他靠近婴儿篮的时候,峭壁上方有一块不大的石头掉落, 如果从高度来看,这一处比较合适,倘若再高一些的话,爷爷的肩膀就不只是简单受伤,而是当即折断了。 篮子放到峭壁下面的正中央,先后退, 晓镜从十米远的地方看了看,再逐渐靠近,很慢很慢,努力从峭壁上峭壁下峭壁旁,和植物中,以及所有目之所及的全部地方,哪怕发现一丢丢端倪,也是莫大的收获, 就在手触碰到石头的一瞬间,仿佛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狗尾巴草从嘴中掉落, 再一摸,没有电,也没有字,除了上面冒出来的几根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和石头的冰冷以外,什么都没有。 咔擦! 不是电, 是身后的照相机在给晓镜拍照, 一个女人, 披头散发,却遮住脸,裙子里面好像还套了一件裙子,正对着晓镜一阵投入,此时已经趴在地上去了,也不嫌冷怕脏,夏天的到来还要一点时间。 晓镜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想起忘了带一件外套上山,一个冷不丁防的喷嚏袭来, 是警告,只好寄希望于不要感冒。 这种街头摄影师现在挺多,喜欢抓拍,然后成全自己的社交账号, 这不,她正过来,应该是要礼貌地索取晓镜的账号吧,好免费地把照片送给他。 女子是中年人,面黄肌瘦,肤色像生了病一样,表情上呈现出晓镜读不懂的怒目圆睁,并没有一丝友好的迹象。 “你敢不敢?敢不敢?”女子又对着晓镜拍了特写,“我敢,我敢从上面跳下来,我敢在这里待三天三夜,我敢。” 一阵乱拍。 摄影师都不疯魔不成活, 晓镜一后退就把后背整个地靠在了峭壁上。 干! 好冷, 不禁再打了一个可能是最后通牒的喷嚏。 “你敢不敢?你敢的话,我把照片送给你。” 女子对着晓镜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喂,别去打扰人家,喂,快去了。” 一位穿着管理员制服的男子走过来,拉住女子的胳膊,推离开晓镜。 “疯女人,但是只是疯,就住在山脚,别介意。” 管理员朝女人挥了挥手,往反方向走开。 敢, 敢不敢, 她什么意思? 晓镜弯腰捡起狗尾巴草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以至于这棵草回到了大自然中,没再被人类把玩, 勇敢, 尖牙山, 峭壁, 这些关键词一股脑地钻出来。 这位阿姨, 你慢一点,我有问题问你, 晓镜倒回来,提上篮子,往女子的方向走去, 管理员说她只是疯,还住在山脚, 那她且不是经常上山, 天天拍照…… 她在前面, 晓镜往女子的方向抬了抬手,打直,用劲打了个招呼,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笑容,似乎吓到了对方, 她往坡下跑去…… 第27章 疯女人 对于山路, 晓镜没有那么熟,拐来拐去,几次差点跟丢, 完全是作为年轻人相对更加充沛的体力,才勉强没有掉队。 篮子这时候当然变成了累赘,阻挡着自然挥动的双臂, 比起刚才妇女非常熟练的拍照和疯言乱语,她此刻被一个陌生人追逐,看来是一件少有发生的事情, 晓镜越是想喊住对方,对方越是慌张, 而她选择的路径,人也是越来越少。 在匆匆忙忙下山的一个拐弯的路口, 妇女摔倒,照相机的机身和镜头分成两半, 她在地上爬来爬去,像一只过街老鼠,她强行把镜头安放回去,嘴里面说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 好像是摔坏了, 镜头盖也找不见。 晓镜揣着粗气停在坡上大概三十米远的地方,把篮子放下来,休息一下, 结果不知是篮子的材质还是坡度的牵引力,篮子开始往下滑去,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仿佛是预算好了一般,无论晓镜如何用没有力气的喉咙呐喊着追赶着祈求着,篮子偏往妇女的方向冲去, 而妇女在篮子滑到一半的时候,找到了镜头盖,并且注意到了篮子,但是却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伴随着她抽动的身子,光顾着作出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忘了闪躲, 篮子上面估计有跟踪导弹,准确无误地往妇女身上撞去。 哐当! 相机再次从她手中脱离,这一次分成了四部分, 晓镜见状,急忙跑下来,恨不得牙齿把法令纹咬得更深一些,伸手去作出尴尬的安慰姿态, 面对着已经失控到颤栗的妇女,就在即将弯腰去触碰她的时候,一只手拦在了晓镜的胸口, 跟晓镜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子顺便推了一把, 这一推,不打紧, 晓镜把地上的镜头部分狠狠地踩了一脚,破坏了最后的和解希望, 妇女嘶吼起来,终于知道她的头发为何如此凌乱,基本上都是自己抓狂的结果, 她爬来爬去,重新归位她的宝贝, 无济于事。 “你有病吧?不知道她……身体不方便吗?” 晓镜发现对方穿着一身运动服,看上去是一副运动员的身材。 “你谁啊?” 晓镜捡起脚下的镜头盖,递还给妇女,却被男子抢过去。 “该我问,你是谁?你欺负她干嘛?” 男子来了气势,以一种不知情却得理不饶人的姿态质问晓镜。 “我没欺负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 对方不表明身份,晓镜也不会表明来意。 “这叫没欺负?” 男子莫名被激怒,把手中的镜头盖使劲往地上一砸,走过来,要跟晓镜干一架。 “呐呐呐,你乱扔人家东西干嘛?还说我?你谁啊?” 男子突觉理亏,刚才有点冲动,发现妇女正看着他,他笑了笑,去捡回镜头盖,递过去的时候,妇女明显也怕他。 “我经常来爬山,她是我邻居,好吧?你谁啊?别看她好欺负,你要是敢动她一下,看我不弄你?” 他一定很喜欢这样说话,面露凶相,却满是挤出来的刻意,如果不爬山,估计也会靠其它挑事的方式把身体过多的激素分泌出去。 “哥们,误会,我是……”晓镜看了看相机,“摄影爱好者,有些事情想请教这位姐,没什么‘欺负’的事,可能是不太了解,有点激动,我看你作为邻居,她对你也不是很熟?” 希望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眼珠的灵机一动。 “说过了,她脑子有问题。” “我看,挺好。” 晓镜利用对方的莽撞,立马把话语权拉回来。 “摄影爱好者?你?怎么摄影?不会用篮子吧?” 年轻人已经开始磨拳霍霍走上来,被晓镜挑了个刺可让人十分不快,一定要挑回去才是, 说用手机搞摄影肯定过不去,说相机在车上的话,对方要去检验必然会露馅,所以聪明的晓镜走到篮子边,提起来。 “谁告诉你,摄影爱好者……一定是摄影师?” 晓镜提着篮子往肩膀绕了一圈,让篮把抠住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左手手背朝上掌心朝下抬到眉毛边,作出远眺的姿态, 该死, 如果有腹肌就好了,那是一尊完美的雕塑。 “模特?” 年轻人上下打量着晓镜, 如果要基于对抗发生矛盾,那么晓镜可以一直和他耗下去,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了解情况,所以在情绪上不仅要温良缓和,还尽可能用肯定的语气来套对方的话。 “这位姐,你知道,这么多年来,离不开摄影。” 见年轻人没有答话,即是对自己‘判断’的肯定。 “我之前跟她有过合作,但是那个时候她……” 晓镜故意凑到年轻人身边,打扮成是同龄人之间的悄悄话。 “那肯定是三年前,那个时候她还是好好的。” 年轻人上当了,只有抢话才会显得自己是信息比较多,比较懂。 “三年前?难怪,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姐了,这不今天来爬山,意外撞上,却发现她好像不认识我,所以我一追,她就跑,我再追,她再跑,误会误会,哥们,姐看上去不太好,难道是因为生活上……” “不知道,反正三年前突然开始不正常起来。” “三年前。” “她是从搬到山脚第一天,我就认识,我还帮她搬过家。” 人类永远喜欢在背后咀嚼别人的隐私,要利用这一点。 “她的家人呢?” “她一直是一个人,大部分时间挺好,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反正都是靠我们邻居相互照顾。” “哎哟,辛苦,小哥你是我的榜样,我要向你学习。” “对了,你是哪方面的模特?” 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通过这件一眼看上去是杂牌子,并且半棉半聚酯纤维的薄款运动外套,来彰显自己胸肌的动作,向晓镜打探行业的秘密。 “就是……那种……你知道……”晓镜决定大胆一些,“不穿衣服的那种。” 年轻人夸张地瞪大眼睛,表明自己的单纯,盯着晓镜肚子上隐约冒出的轮胎圈看。 “我可以,你‘更’可以,你是天生的衣架子。” 晓镜夸奖道并缩了缩肚子。 “不是不穿衣服么?” “嗨,那只是一部分,姐的摄影作品你见过吧?类型丰富多彩,说她是社会的博物馆,也不遑多让。” “天才?是不是天才都容易这样,走火入魔,病得不轻?” “嘘,怎么讲话呢?你让姐……” 晓镜绕过年轻人往后一看,妇女不见了。 “咦,人呢?” 晓镜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向年轻人抛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我知道,跟我走,我带你去。” 晓镜按住躁动,长舒一口气。 “对了,你是一直叫姐吗?她的名字呢?” 晓镜不知道对方还留一手,简单瞟了一眼后,无法确定是不是在考验自己。 “mask killer,我们都喊她mask killer,她的摄影极具杀伤力,不仅俘虏众生,而且我们虚伪的人性在她面前‘无处可逃’,她在挑战全世界,摧毁一切肮脏的东西。” 晓镜心里祈求者对方不要再问了。 “克什么?” “killer,mask killer,面具杀手。” 这是晓镜在游戏里面其中一个网名,他认为有一股雄霸天的气质。 “好酷啊!难怪她要取这样的艺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自己原本的名字特别土……” 晓镜跟着年轻人下山去, 把篮子放回车中,看到了那个师傅送给自己的编织向日葵, 这事提醒晓镜,不能空手而去,所以在询问了年轻人过后,买了一大桶炸鸡前往了妇女的家, 得病后开始喜欢吃炸鸡, 也不知道是年轻人吹牛,还是确有其事。 妇女一个人住着一百多平米, 敲门没应, 年轻人从门口花盆下面取出钥匙,开门, 妇女刚好站在门边,估计是在偷听外面,正好彼此都吓了一跳, 不过她一看到炸鸡,才好像认识了年轻人。 “姐,是我,大宝,他是你以前的模特,请你吃炸鸡。” 这才进了门, 看来摄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伴侣, 整整有一个房间的地板上架子上全是与摄影的设备相关的东西, 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 这位姐,光是那专业镜头,起码都是几十个起步,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上,互相之间的距离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她应该把三辈子的福气都耗进去了, 喜欢摄影真的是, 难免会疯疯癫癫。 剩下的空间,挂满了照片, 本来大宝还想带着晓镜在屋内逛一圈,但是妇女似乎很警觉,一边盯着炸鸡,一边盯着晓镜, 大宝只好拖着她坐下,一边聊天,一边吃,一边给晓镜送眼神,让他自己看, 妇女把头发往后推了推,晓镜才看清楚一些, 原本应该是漂亮的某种类型,不晓得经受过怎样的摧残,完全成了邋遢的模样, 年纪顶多三十岁左右。 妇女似乎发现晓镜在偷看他,牙齿在脆皮上停下,任凭肉渣从嘴角溢出, 晓镜急忙松了松脖子,把目光扫向别处, 妇女拿着鸡腿递给晓镜面前,示意他要不要, 晓镜笑了笑,扶她坐下,然后来到窗前,往外面看了看, 这个位置居然能看到秋池的车, 一个男子在车前停下,然后凑到车窗前往里面看,晓镜往墙边靠了靠,担心对方发现自己, 难道来逮捕自己的人已经到了这里, 只见男子用手指在车窗上写了几个字。 不是‘蠢货’,就是‘笨蛋’,还有‘傻鸟’。 原来秋池的汽车这么多灰, 也是, 他一个人,也没怎么开动,难免灰会多一些, 男子写完字,发现了楼上的晓镜, 晓镜保持住严肃的表情,直接把男子给瞪走。 但是, 在城市的另一边, 跛脚的眼神不尽相同, 他一脸无助且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汉文和两个朋友在车行外面自己搬来的小桌子上打扑克, 那辆白色mpv就在不远处。 汉文没有要随时结束的打算, 不过没关系, 只要佟晓镜出现在那里,他就把子弹送过去, 这一刻, 他希望昨天偷车的事情,不要那么快被发现, 如今警察的办事效率越来越高,时间并不多。 靠在树边的跛脚头一偏,发现车行楼上有个人正盯着自己看。 糟糕! 是不是自己过于贼眉贼眼,而暴露了目的? 还好, 是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掏出手里的玩具枪, 嘣嘣嘣…… 哒哒哒…… 啪啪啪…… 突突突…… 玩具枪的声音真是烦。 除了玩具枪外, 还有一种声音比较烦, 那就是别人吃东西时吧唧嘴, 不过这一次,晓镜不仅没感到冒犯,反而很感谢, 那说明他们吃得很香。 一边想着, 一边确定身后继续咀嚼的声音,然后从窗边离开,往屋内走去,估算着他们吃炸鸡的速度,晓镜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本来是要打算询问这位姐,可是年轻人不离开就会不方便,年轻人离开,她可能继续陷入失心疯, 怎么都不是办法。 晓镜在房子里面一边查看满墙的以及从无数绳索上串联下来的照片,眼花缭乱,无法专注, 一面接一面, 一层又一层, 要不等会说自己现在依然想和她单独聊聊天,谈论一些摄影的事情,把年轻人支开。 年轻人应该能理解,但是需要用什么东西去换,比如让晓镜带他一把入摄影的坑,当做千里挑一的写真模特, 这刚才,不是开玩笑嘛, 就他, 大宝那熊样, 走在山上都不会多瞅两眼的长相, 还模特…… 自己确实有搞摄影或做模特的朋友,但是事情不能往那个方向去,自己把握不住, 怎么办呢。 这位姐尽管有点神经失常, 但是之前的习惯还是保留得好好的,每隔一个区域,都会在最上面用纸写上‘今年’或‘一年前’或‘两年前’或‘三年前’的索引, 站住环顾一周,包括其他房间以内,可能有个十年左右的素材,没有任何问题。 晓镜从‘一年前’走到‘二年前’,基本上全是在山上山下拍的人和风景, 继续从‘二年前’走到‘三年前’,开始出现一些街景和风俗人情, 水平很不错, 至少符合晓镜的审美, 说是‘大师’可能言过其词,但是用‘老油条’去赞美绝不多余。 三年前, 刚才年轻人说三年前的时候,这位姐突然疯掉, 这个时间点,可真是抓人。 晓镜停留在三年前的照片区, 拨开了面前的作品,往里面迈了一步, 哟, 里三层外三层,这挂着的至少好几百张,更不说那地上堆放着的纸箱了, 看不完, 晓镜用手拨开面前这一扇照片墙,摇了摇头,于是把手放下来,没有走进去, 蓦地, 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肯定是什么, 那东西, 只要出现在晓镜的双眸里,就不可能轻易放过, 没看错, 绝对没错, 晓镜再次把照片帘墙拨弄起来, 看进去, 眼睛逐渐瞪得如太阳花, 天, 那不是…… 第28章 照片 不会的,怎么会,怎么可能会是她? 为什么是她? 三年前,她在这里做什么? 除了她以外,居然还有他? 难怪, 这一切都不是什么机缘巧合, 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这是让人心烦意乱的源泉。 她在利用我, 她在隐藏什么, 这一切,和爷爷的死有什么关系。 还有他, 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记忆里面也就两三次, 他也在, 他还和她认识。 可惜, 照片虽然不能说话,却止不住让人胡思乱想, 不行, 一定要问个清楚,什么都无法阻挡,晓镜对真相的探问。 秋池老师的车以之前没有过的速度前行,但凡被前面的汽车降下速度,都会报以愤怒的喇叭。 炸鸡很有用,关键时刻不能小气, 走的时候,他们甚至依然大快朵颐, 拿走一批照片,然后从箱子里面翻找出一些,填补上, 应该不会发现。 走得匆忙, 只是和大宝留下一个联系方式,感觉这一趟的收获,比想象的要大, 或者说,更加难以捉摸。 在前往便利店的途中,晓镜一直思索一件事情, 那一天, 当洪燕成为老鹰的那一天,当飞影成为脑海中的一根刺的那一天,她那大耳环大项链高跟鞋的装扮,不太可能去游乐园尽情玩耍, 那么,有且只有一种可能, 她故意找自己, 还以为是邂逅, 原来是早早中了埋伏, 猎人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在城市的另一边, 跛脚已经从树后撤离, 把车开到了方便观察的地点,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他完全不知道晓镜会什么时候到来, 但是却十分肯定这辆白色mpv会带着他过去, 咚咚咚, 车窗敲击的声音, 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沙漠之鹰’, 如果这个时候破功的话,得不偿失, 既然锁定了晓镜,选择了晓镜,就要跟到底, 咚咚咚, 跛脚迟疑片刻后才缓慢打开车窗, 对方是车行的工作人员,询问跛脚是要卖车还是买车还是咨询, 跛脚全部拒绝, 小伙子却更加热情,非要拉着跛脚去车行看看, 跛脚抓起矿泉水,一个激动,推出窗外,泼了对方一身, 水也一涌而散, 对方倒是不介意, 跛脚察觉出汽车比人要显眼,表示自己迷路,询问过超市后,把车往前面开去。 晓镜停下车, 来到了目的地, 等一个必须回答的真相。 便利店, 还是之前那个便利店, 这一次太阳尚未落山, 柜台收银员依然戴着耳机听播客,瞅见晓镜进来,又是一番傻笑,不过这次点了点头, 晓镜没有理会,径直在店内来回穿插, 来早了, 老鹰未到, 如果不是照片上那条鱼…… 斑鳍蓑鲉的特写出现在晓镜的视线内,也许会错过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是一组照片,此时已经全部在晓镜的衣兜里面, 掏出来, 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晓镜抬起头,此刻站在玻璃橱窗面前,外面一个中年男子正往里面看, 晓镜抬了抬眉毛, 对方抬起手, 吞了吞口水,晓镜把头一偏,错开玻璃上的一点污渍, 虚惊一场, 对方只是一个路过的消费者,正在打量着店内货架上的某个商品。 晓镜离开橱窗的位置,从货架上取了一瓶水,正准备打开,想起上次的经验,直接走向了柜台,先买单,然后大口先下去三分之一,把矿泉水放置柜台上,再走到深处的角落,把照片掏了出来, 整整二十三张, 那位摄影的姐,疯了也好,应该不会那么早发现照片丢失。 问她也白问, 不如先把照片拿过来,直接拷问里面的对象, 二十三张,打乱了顺序,晓镜跪下来,平摊在地上,四排,然后凭借直觉,重新组合,让它们连起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第一张还是那条斑鳍蓑鲉,从特写开始,到脸部,到近景中景全景, 晓镜抓起一张伸着懒腰的半身像, 感叹, 人呐,也是大自然的造化。 照片中的时间,大概是晚上, 老鹰一个人在尖牙山, 在那个摄影妇女的房间内,晓镜闭上眼睛回想着,这一组‘三年前’的照片前后左右,是一些城市夜景和一些植物特写, 所以,晓镜才很‘顺利地’没有多拿也没有少拿一张照片, 但是大晚上,光线并不好,怎么会能够拍得如此清晰,仿佛光源就在头顶一般, 下一张,老鹰即被什么东西夺去注意力,抬起头往身后的天上看去,光线也亮了一些, 对了,这组照片中间还有两张完全漆黑的夹在其中,晓镜检视过,没有任何内容,所以没有取下来, 光,天上,尖牙山,晚上, 和爷爷埋在康巴坟墓里的信件中的关键信息,几乎一模一样。 老鹰一个人的照片并不多,只有七张,剩下的十一张是一个男子, 峭壁下, 仅仅从他抬头,或摔倒,或趴在地上的窘迫,很难确定对方是谁, 除了一身肮脏, 当然,他也有一张特写,那表情十分怪异,满是担惊受怕,仿佛某种令人生畏的敌人即将粉碎他, 晓镜见过他两三次,一直都是和善的、温厚的、亲切的印象, 可是从全景看,他周围却什么都没有,除了…… 身边的地上有一个长方形的物体, 他是晓镜初恋的父亲,叫做向天。 向天叔叔, 你这个皮带要断了哦,我送你一条吧, 这是晓镜第二次见他的时候送的礼物,一条皮带,因为第一次见的时候,发现他皮带的尾巴部分只剩下一点点联结,随时可能掉落, 相比于脱色来看,烂尾更加不雅观, 而那皮带上的孔,至少有二个残留着磨损严重的印迹,那时候,已经轮到第三个的孔遭罪了, 晓镜抓住机会,顺利地博得了向天叔叔的欢心, 顶个屁用啊,当时不仅没被初恋夸赞,还争风吃醋起来,说自己从来没有送过她这么对味的礼物, 男人更懂男人嘛。 照片经过一阵组合,仿佛了有了先后, 摄影师先是拍到了老鹰, 然后是天上出现了什么东西, 接着老鹰似乎发现了附近有人在,摄影师急忙撤离,一阵位移后,拍到了峭壁下的向天,后面是拿着手电筒的老鹰跑过来,帮助跪在地上的向天,然后扶着他离开的五张照片, 向天的十一张照片,主要是他一个人出于惊恐跌倒、再爬起、再跌倒、再东张西望的内容, 最后一组两人同时入画五张中的三张,向天拖着受伤的脚踝,突然想起什么往身后一指,挣脱老鹰的手,回去捡起了地上的长方体,那是一面…… 镜子。 从镜子的反射中似乎可以发现躲在一旁树边偷拍的摄影师,而向天和老鹰似乎从这棵树后听到了吊诡的声音,在一脸毛骨悚然的表情中,结束了这组照片的全部内容。 仅仅三年前,摄影师都还是亭亭玉立,哪里像是个被生活折磨的妇女, 从照片上看,很难确定老鹰和向天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人是认识呢,还是不认识,无从知晓, 他们为什么在大晚上出现在尖牙山, 他们搬着一面镜子上山干什么, 除了这面镜子,以及手电筒,他们手里面并没有其它任何东西,没有背包,没有交通工具, 不会是为了追求非凡体验吧, 不不不, 不能每次一琢磨,思路都往这边跑, 要改, 如果总是陷入类似的单思维,这对聪明的晓镜,并不是一件好事。 冷静, 严肃, 重新打量,整理, 他们应该不认识,至少照片里面没有保留一丝证据, 晓镜也愿意这么认为, 一张照片在不断叠放的过程中掉落,蹲着的晓镜正准备伸手去捡,却发现身后,右肩不足半米远的地方,一双眼睛也盯着地上,照片被她抢先拾取起来, 这体香,实在是太过熟悉,居然刚才一直没有闻到, 明明自己才是要个说法的一方,晓镜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眨起来,有偷看了对方的秘密,却被对方抓住的羞耻。 照片暴露得过于彻底, 从现在开始, 谁也不能再装模作样。 第29章 房间 有两个问题, 晓镜怎么想也捉摸不透, 第一个, 自己在婚礼上大喊出来的‘跟初恋结婚’并没有跟任何人提前透露过, 那么初恋的父亲,向天叔叔,为什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和自己产生这种藕断丝连的联结, 而答案是, 他是俱乐部的成员,老鹰正带着自己去见他,眼睛被蒙上了眼罩,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叶东开着车, 搞得如此之神秘。 初恋总不会看到晓镜逃婚的视频,当了真, 然后通知父亲把晓镜抓捕归案, 根本无稽之谈, 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就算如此, 晓镜想着,向天也不可能预计到有关逃婚的的事情, 加入俱乐部的凭证是‘勇气’,但是老鹰都不知道晓镜会以哪种‘勇气’完成仪式。 眼前一片黑暗,却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必须要从向天或老鹰那里获取答案的问题, 根据老鹰的指令,把手机掏了出来,盲按,关机,交给她, 希望不要被她发现手机壳里面爷爷的信件。 “我们去哪里?” 晓镜及时转移身边老鹰的注意力。 “去了自然会知道。” 听到老鹰把手机放进她提包的声音,晓镜才松口气, 今天她同样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颜色和晓镜的好像是情侣款, 区别是,之前的项链不在,倒是一串珍珠在她的毛衣上面逍遥快活,怎么看,都是一个审美不低且懂搭配的人, 与其说她没有注意到手机壳鼓鼓,不如说她一直在翻看相片,知道有些事情继续瞒下去已经没有用,才直接提出了要带晓镜见向天, 这不会是一次和平之旅, 在电影里面都是去见黑帮老大或死亡交易才会出现的场景,除了双手没有被绑住以外, 当然,基于晓镜的承诺和彼此的信任,才没有对他过于苛求,允许了他双手的自由, 无论晓镜怎么自言自语或随口提问,叶东和老鹰都不回应。 晓镜抬起手,摸向眼睛的位置,听到老鹰滑动相片的声音突然消停,然后手继续往上,挠了挠头。 “今天回去要洗个头,好痒。” 老鹰把相片也放进了提包。 还有第二个问题, 晓镜没搞懂的事情, 昨晚被自己打伤的亲家,新娘的父亲代发,以及今天上午被自己侵扰的大老板代发和他的公司同仁,至今为止都没有上门来找自己的麻烦, 如果一定要找,完全可以找到,通过家人,通过汉文,通过夜芸,通过这台新手机, 只有一个可能, 晓镜这样的人,相比于人家大公司的美好钱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经过再三衡量,五次换算,七次沟通, 看来是放了晓镜一马, 毕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发现事情没有闹大,晓镜倍感失望, 不达目的,不让对方也大大丢脸,晓镜心中的恶气,仿佛没有全部散去。 想起代发老板女儿代琳的话,跟有钱人打交道,可不一样, 人分三种, 一是穷一点的,背着事做人, 二是普罗大众,背着人做事, 三是高高在上,找人背着事, 所以, 只要自己把撒泼这事背在身上,也许反而与有钱人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默契, 连新娘都不知道, 是晓镜单方面与新娘他爸的勾结, 尽管大闹会议室,并没有取得任何人的同意, 无论如何, 晓镜反而有点期待接下来可能上演的好戏。 新娘她爸怒不可遏,但是新娘包庇自己, 或者公司的人想抓到晓镜,但是亲家包庇自己, 最终不得不先把晓镜找到问个明白, 而晓镜在跟向天和老鹰谈判的时候,出现了不可收拾的矛盾, 这时候,另一边的人跑进来,把晓镜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天,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当然, 心里面虽然这么想,但是事情走向另一个方向总是更好一些, 比如现在, 晓镜把身体蜷缩在座椅上,随着体香的指引,把头慢慢地倒下去, 一定要算好,触碰到的支点,必须是颧骨,那里的触觉比太阳穴灵敏一些,获得的财富也更多一些, 那体香很难形容,一半的时候确实是自然,另一半其实是奢侈品的味道, 但是,无所谓。 听说法国的香水,天下第一, 但是法国作家蒙田却说过,没有味道,是最好的味道。 呃…… 没有味道的话,就要洗澡,洗澡的话就要脱衣服,脱完了衣服,还要打沐浴露,任凭手搓来搓去,洗完了后,就要抹干,那差不多就没有味道了, 这个条件这么近,那么远, 所以,还不如确定一下是不是还有其他味道,得凑近一点,再近一些, 好舒服啊! 那平直却柔软的肩膀,居然没有一点躲闪,晓镜再次回到了游乐园,坐上过山车,听从生命的呼唤, 眼睛被罩住,刚刚好, 就算此刻把晓镜的四肢绑起来,把嘴巴堵起来,也是天经地义,也是命中注定, 是无坚不摧的使命。 老鹰没有拒绝晓镜的垂肩, 只有一个解释,她在某些地方自认为有所亏欠, 晓镜不会原谅她, 因为不会放过她。 半小时后, 晓镜也不会原谅自己,只顾着在车中享受静谧和安宁, 却完全忘记了偷记住过来的路, 从车上下来,到开铁门的声音,差不多有三分钟, 路上没有听见其他人的脚步声, 在这个做饭的时间点,附近也没闻到饭香, 倒是一进入房间,一股很浓烈的咖啡味,直冲鼻腔,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腾挪椅子的声音。 晓镜坐下, 解开眼罩, 房间不大,七米长,四米宽,一般客厅的大小, 晓镜揉了揉眼睛,面前这面窄一点的墙前是一个架子,下面是边柜,上面堆满了与咖啡有关的设备和材料, 然后慢慢往左转,到大一点的墙,几幅抽象绘画靠在墙角,接着是一面不小的投影幕布,占据了这面墙的大部分面积, 越过这幕布,在墙角接近两米高的位置反写着两个‘逃’字,因为反了过来,更加形象,如同踩着电动滑板车逃离尘嚣, 俱乐部…… 第一反应是否定, 一个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房间, 连一朵花都没有看见。 标志, logo, 难不成就是墙上那两个字…… 自己这么多日哭天喊地要加入的要参与的要把生命放进去的地方, 就这…… 两个反写的‘逃’字下面是一面镜子,大小晓镜很确定,因为一眼看上去,和自己所租房屋浴室里面的镜子一模一样,高度180公分,宽度60公分,它正直挺挺地贴在墙上, 想起相片里面的镜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个。 房间中央是一个书桌, 六把椅子,晓镜正坐在外面的一把,其它恰好规整地放在桌子下面,而老鹰和叶东站在刚才最开始的架子旁边, 头已经扫快一百八十度,身体跟着扭转过去,那边是一个窗帘,还真是个客厅。 窗帘外面是阳台,阳台上站了一个人,留下一个岿然不动的背影, 晓镜试图从外面找到一些此地具体位置的可能提示,看到远山,从距离感觉,这里应该是城郊附近,从视线判断,房间位置不高, 还好是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天边的太阳和云彩提醒晓镜,这个阳台的方向是朝西, 这样的话,东墙是装咖啡的架子,北墙是一块幕布,西边是玻璃推拉门、窗帘,和阳台, 背后的南墙是一面白墙,正中间上面吊着一个投影仪以外,什么都没有, 四白落地,没有踢脚线,符号晓镜的审美,为此没少跟朋友产生过争议。 窗台上的人,如果没错的话,是他了, 向天, 老鹰在背后咳了一声,是对外面的人打着招呼, 他肯定是听到了,但是并没有着急,任凭微风撩动着他没有定型的头发, 他正在抽雪茄,从烟雾飞走的方向,可以发现他很享受迎着风吹着脸庞的感觉, 手上戴了七八个戒指,有骷髅,有蛇,有剑,有独角兽…… 没有一个是有关爱情,反而更像是装酷的年轻人, 一身黑色的西装,从衣领看,里面的衬衣也是黑色的, 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德比鞋,一张皮,除了鞋带以外,既没有任何拼接,也没有任何雕花镂空,干净利落, 他手左手胳膊肘撑在阳台上,右脚脚尖从绕过左小腿胫骨,杵在地上做支撑点, 两个裤脚摩擦,提拉,连袜子都是黑色的, 等一下天暗下来,估计也没有他全身黑, 连领带也是黑色, 以及鼻梁上的墨镜, 好在这一身黑,组成了不错的层次感。 他吹了一口气, 雪茄的几点火星闪过,然后把雪茄放到阳台的边缘上,微风的力道不足以对其产生冲击,接着右手摸着左手上的戒指,转了转,顺便抓了抓领带,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一直半侧着身体,欣赏着傍晚时分的美景, 身体比以前以及相片上要结实很多,估计去健身房的次数比晓镜还频繁, 络腮胡起码有三个月没有任何修理, 但是,是好看的那种,晓镜还一度感叹自己为何长不出如此有味道的胡子, 这好看,不是胡子本身,而是那脸,倘若不是继承了父亲的漂亮,晓镜跟初恋的缘分不可能有任何火花。 他头轻轻一甩,走了进来,顺便把玻璃门拉开了一些,好让风多进来一点, 他停在两米远的地方,手才从领带放下来, 另一只手把墨镜取下,放置在桌子上, 房间的灯没开,逆光中的身姿如泰山压顶, 晓镜透过墨镜发现了身后叶东的动静。 “晓镜,我们都快完蛋了。” 没有笑容,没有视线相接的客气,没有招呼,没有多年未见的生分,没有浪费一秒钟,他继续说道。 “外星人,会把我们都干掉。” 墨镜反射中的叶东手里抓着麻绳,绷紧,偷偷地、轻轻地靠过来…… 第30章 雪茄 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 哈。 必须如此表现,像过山车一般,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至少在他们面前,晓镜要表现得是一个正常人。 刚好撞到自己去找花篮的下落,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一次, 不是有没有外星人,或外星人是谁的问题, 而是,外星人要干掉我们, 我们人类, 尽力夸张,才会勉强自然。 晓镜看向叶东,他立即把手中麻绳扔掉,没躲过晓镜的眼神质问, 老鹰走上来半步,用身体挡住叶东, 这个姿态表示,他们三个是一伙的这件事,非常确定, 晓镜回过身,通过桌上的墨镜反射继续观察。 叶东朝老鹰摇了摇头,把她推到一边,走到晓镜身后,两人看着向天,一起摇摇头。 “向叔叔,好久不见。” 老鹰递来一杯水,被晓镜打翻,这个态度恰恰好。 “我以为是有关俱乐部的事,结果你跟我说外星人?” 晓镜站起来,个子和向天差不多,但是身材比起对方的虎背熊腰,要差很多。 “晓镜,你突然听到‘外星人’三个字,是什么反应?” “外星人?怎么?你是……你们都是……外星人?” 一片安静。 “嗨,向叔叔,原来你这么幽默。” “节哀顺变,听说你爷爷去世了。”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去世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我爷爷去世?” “它们,知道。” “它们?” “所以,你相信外星人吗?” “什么?吓唬我?外星人?外星人的功能是用来打探别人的隐私?” “我刚才讲过了嘛,你怎么没注意听?” “干掉……我们?” 向天点点头。 “我们是指……” 晓镜说了一半,除了环顾房间以外,还试图走到阳台, 向天拉了回来,并点点头。 “好吧,向叔叔,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外星人是一个人,还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给我看一看?在这里,给我展示一下?” “不可以。” “那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了,外星人研究协会?所谓俱乐部,不会是科幻爱好小组吧?” “你先坐。” “别碰我,我要你们,此时此刻,现在,立即,告诉我,这……就是俱乐部?” 晓镜的手,指向了西北的墙角,一惊一乍的表现,堪称影帝, 向天点点头。 “你不会是说,俱乐部就你们三个人吧?” “你先坐。” “科幻爱好小组?呵呵,跟初恋结婚,这事,真他妈挺科幻。” 晓镜缓慢坐下,一阵呢喃, 向天给了老鹰一个眼神。 “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老鹰打破沉默,问出了她已经问过好几遍的问题。 “你们把我绑过来,蒙住眼睛,用麻绳招待,然后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 晓镜脑筋急转弯,尽可能把事情的发展方向和情绪表达拉回自己熟悉的轨道。 “看来还没有。” 老鹰对向天说。 “没有任何人,我是指任何陌生人找过你?” 向天左手的手指撩着桌面,另一只摸了摸晓镜的头发,应该是刚才在车上蹭在老鹰肩膀时发生的变形。 “陌生人?” 晓镜一边重复这个词,一边想着这几天遇到的事,肯定指的不是家人, 送钱的光头是新娘的人,那么只剩下那两个一直跟踪自己的墨镜了,于是在推开向天手的时候,斜睨着他桌上的黑色眼镜, 在墨镜的镜腿上,有一个反写的‘逃’字,和墙角镜子上面那两个一模一样,应该是在购买的时候顺便刻上去的结果,一股专属的意味浮上来,很难确定向天和那两个墨镜之间有什么关系, 先别透露。 “夜芸吗?” 晓镜脱口而出,声音把自己的目光带到老鹰那里, 干! 太冲动了,搞不好她们有一天也许会成为情敌也不一定, 不过说到陌生人,没有比夜芸更加吊诡的了, 毕竟可以没有任何回报地付出,这件事情本身晓镜一直难以理解和消化。 “夜芸是谁?” 老鹰问。 还是女人对女人的名字敏感。 “我这段时间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逃婚后一直借宿在她家。” 晓镜把眼睛转到向天,因为‘逃婚’两个字又勾起了点什么回忆。 “你们做什么了?她做什么了?” 老鹰咄咄逼人,晓镜以为是吃醋了。 “我们去……”晓镜提醒自己讲话要注意一点,为了不引起误会,可以允许有必要的谎言,“我们和朋友一起去野营,之前还一起去听演唱会。” 老鹰和向天对了对眼,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在轻微地摇着头, 看来他们口中的‘陌生人’不是夜芸, 向天回到阳台,捏起雪茄,朝晓镜示意了一番, 晓镜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他走进来,半边屁股靠到桌子上,一只脚踩上椅子,让烟雾弥漫着房间,看来十分享受居高临下短暂的静默。 “你听到‘外星人’三个字的时候,那失心疯的笑,不像你啊,晓镜?” 他更显老道一些,眼睛盯着白墙,完全没有在意晓镜的表情。 “我不是在笑外星人,而是我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俱乐部,原来是一个屁,我在笑我自己。” “晓镜啊,直接告诉你吧,外星人,不急着干掉我们,也会立马把你干掉,”接着是一口悠长的烟雾,然后扭过头,“你有什么遗言吗?” “为什么是我?” “哈,居然不是银行密码,或者爱情万岁。” 叶东接了一句好不好笑的话。 “为什么是我?” 晓镜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你回答我。” “不是我们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俱乐部,不是吗?” “别告诉我,这是俱乐部的关卡?要经历七七四十九层磨难才能成为正式成员?放马过来,我佟晓镜,不吃这一套。呵呵呵。” 与其说晓镜是在表面上对俱乐部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不如说是在骨子里尽所有可能从他们那里得到点什么, 三个人一起看向他沉浸在谵妄里面,六只眼睛,是在佐证…… 晓镜选择了他们, 晓镜自己主动选择了他们。 当然, 晓镜也从他们的眼神中,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关外星人的事情,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向天把雪茄递给老鹰,她借来点燃自己手中的雪茄,她居然, 也好这一口。 晓镜对她的无知比想象的要大, 并且,自己咳嗽咳得一点不是时候。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向天给晓镜面前的烟雾打了打,看着他,把注意力拉回来, 老鹰和叶东拉出椅子在有投影幕布的那一边坐了下来。 “说什么?” 晓镜确实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跟初恋结婚?你怎么喊出这玩意?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告诉我,我女儿也告诉我,你们是彼此的初恋?那么,你为什么会逃婚?为什么会在逃婚的时候,喊出这句话?可以告诉我们吗?” 向天从老鹰那里收回自己的雪茄,比到晓镜面前,问他要不要, 当然要, 直接摊开手,接过来,猛吸一口, 干! 好呛, 扶住桌子,不断地咳起来。 “亲爱的,不要过肺。” 叶东笑着安慰道。 “我知道。咳咳咳……” 晓镜从肺部找出仅剩的空间,把话扔回去,还轮不到他教育自己, 咳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 “我先说吧。我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喊,那句话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是什么意思,也肯定不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邀请你加入我们逃逃俱乐部这件事情,是我的决定。” “我的建议。” 老鹰补充道。 他们俩居然还有默契,老鹰都从来没有跟自己打过配合,晓镜想起来不禁捏紧了拳头。 “那为什么玩我?” 晓镜怒发冲冠,站起来,高度上以及气势上要尽量压倒对方,刚才坐着矮人一等,现在比靠在桌子上的他要高。 “明明邀请了我,然后却拒绝了我,当我什么?外星人的小白鼠吗?” 接着是一个带着狠劲的拳头捶到桌子上,让向天,特别是老鹰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阳刚之气。 “我还没说完呢,你是要听,还是不听?” 向天这么一句话,三两拨千金,立即把话锋踩在了脚下。 “行行行,你们厉害,你们了不起,我洗耳恭听,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不管是俱乐部还是外星人,不满意,我不会走出这个门。” 晓镜把椅子拖到东南的角落,刻意与他们划出势不两立的空间感, 几乎同时, 晓镜一个飞跃,把手摸向门把手,却如何都打不开门, 只好笑了笑,继续落座。 “从哪里开始讲呢?” 向天的一只腿在桌下轻微摆动。 “我先来吧。” 老鹰站起来,拇指和食指举起雪茄,吹了一口气,雪茄的火星冒了冒,这动作和刚才阳台上的向天一模一样,然后把它放到桌子边缘,双手撑到桌子上,像一只威严的大猩猩,盛气凌人。 “晓镜,你不要怪我,至少我没有说过一句假话。邀请你加入俱乐部,是我的建议,特别是在跟你的向天叔叔简单交流过后,才坚定地选择了你,我们俱乐部的入场券是‘勇气’,真刀真枪,货真价实的勇气,基于多年以来对你的了解,尽管我们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但是我们笃定了你,不具有‘不可一世’的胆量……” 砰! 晓镜一直摇着头,实在是听不下去,走过来双拳击打桌子,把桌子对面边缘处的雪茄都震翻下去, 身体的动作模仿着老鹰。 “嗨,真是啰嗦。” 叶东看了看地上的雪茄,终于忍不住发言。 “晓镜,我们选择了你,是因为……要利用你。好吧,换个好听的讲法,是需要你的帮忙,勾引外星人。你是我们的鱼饵……” 叶东说着把地上的雪茄冒火花的地方狠狠地踩在了鞋底,他似乎对这个味道并没有特别的喜欢。 第31章 三年前 晓镜把墨镜拿到手上,为的是看清楚镜腿上那个字,反写的‘逃’, 后来发现,叶东的墨镜镜腿上也有一个同样的字。 “鱼饵?” 除了想到自己的逃婚,钓出了很多人潜在的不安和欲望以外,晓镜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所以啊,我们才会问你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情也算。但是看见你还活着,安然无恙,看来我们还有时间……” 叶东讲话确实直接, 向天手指叩桌,打断叶东的莽撞。 “你真地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如果把跟新娘之间的契约以及爷爷的事情和盘托出,也许可以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是除了爷爷暗示安康可能是外星人这个奇怪的点以外,晓镜目前掌握的细节还不够,讲多了容易打草惊蛇, 于是摇了摇头,先等对方开口, 向天摊开手掌,示意晓镜把墨镜给他,然后从桌子上下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烟灰, 晓镜趁他没注意,转身的瞬间,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猛烈地推到白墙之上。 “要干我?现在干!” 不是当着老鹰的面,晓镜不太可能去压倒一个没有胜算的身躯。 “要利用我?哼,我收费很贵。” 向天拿着雪茄的手,朝后面挥了挥,一边让叶东和老鹰不着急,一边表示自己没问题。 “照片我看过了,你想知道照片的故事吗?” “什么照片?” “你找到的照片,我和洪燕还争吵过,当时有人在偷拍这事。” “照片,我们说照片的事?” 晓镜抓紧的手放松了一些,但依然停留在向天的脖子下方。 “三年前,我在尖牙山,大晚上,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你好奇的话,不如听我娓娓道来?” 向天吸了一口雪茄,这一次把烟雾吐向晓镜,这个动作如果在年轻人之间,那一定是讨打的行为,可是目前的情况是,急需知道真相的晓镜,被彻底掌控住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信息可能跟爷爷的经历越来越有交集,晓镜就把精力多放到了一些在表情上,控制住,以便对方察觉自己的另有所图, 刚才老鹰说,那么多年来,她其实是在观察自己,咬定自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不具有不可一世的胆量,虽然她讲起来比较含蓄,但是她…… 居然对晓镜有这样低下的看法, 不可一世,不是什么好词, 她根本不了解我, 所以, 在把向天推倒在白墙之上后,立马借法令纹和川字纹刻意展示自己的冲动,同时起身后又给对方整理领带和衣襟的礼貌。 “勇气?胆量?魄力?我晓镜可能没有抛下一切遁世隐居或远走高飞的勇气,但是我保证,如果你们欺骗我,事后对你们作出打击报复或血口喷人的事情,我一定一件都不落下。” 晓镜把眼睛扫了一圈,停在了与老鹰的对视中,为的是从他们中间,尽力挖掘一点有关‘勇气’的内容, 勇气,勇气,勇气,它连个标准都没。 4、爷爷一生唯唯诺诺,希望能在勇气中死去。 这句话再次从晓镜急促的呼吸里面闪过,很遗憾,没有从他们脸上发现蛛丝马迹, 更加怄气的是,他们似乎认为晓镜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都被计算好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年纪稍大一点,经验丰富一些,见识深刻不少…… 那种被社会养出来的所谓‘成熟’吧。 晓镜找了椅子准备重新坐下,但是临时放弃,背靠白墙,双手交叉抱胸,洗耳恭听, 向天离开白墙,活动了一下脖子,开始讲述照片的故事…… 三年前, 向天离婚了。 他没有细说理由,只是通过眉头和语气,分享了当时的心境,郁闷而惆怅, 迷茫地去散心,是他奔赴尖牙山的唯一原因, 所以,向天坚决认为,那是一个意外。 与爷爷看夕阳不同的是,他因为带着酒上去,喝了两口,睡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大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他甚至着了凉,还迷了路。 那天是白露,天气突然转凉,他记得很清楚, 同样,他在奔跑的途中,后背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 他的体重不小,以至于脚踝受了伤, 银色,这次是银色,像一面镜子,从天上翻下来, 向天越过峭壁,第一反应是赶紧逃离, 可是前不见人,后不见伴,只身孤影,还拖着受伤的脚,好大半天,也只是从一个峭壁,走到了另一个, 对了,他去尖牙山,是为了庆祝从枯燥乏味沉闷僵死的婚姻里面逃离出来, 逃逃俱乐部,也正是因此得名。 当然, 在那天晚上, 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后来他多次回到尖牙山全面检验,才发现是自己不熟悉和当时的恐惧造成的混乱, 至于是什么恐惧,除了晚上大自然天生的本领勾魂夺魄以外,一次无意识地偏头,发现了峭壁下莫名其妙的影子, 顿时,汗毛竖立,刚刚还燥热的身体,瞬间冰凉,那影子,还在动,没有形状,又不断变幻,栩栩如生,似乎立马要扑过来, 如万马奔腾, 可能是瞳孔的放大,和坐地不断后退把屁股的裤子搓烂引发的疼痛,一起合力产生的幻觉, 那峭壁与向天的距离并不遥远,近在咫尺,直到那影子从平面中显现,闪出立体的诡幻,快要碰到他之时…… 向天慌不择路,使出全身的力气蹬地奋起,反而因为自己的用力过度,忘却了一只脚的临时残废,于是,在踉跄中,倾倒下来, 缥缈的影像消失不见, 一面镜子,却恰好倒在了向天的脚边,差个十五公分,可能会把他的脚给砸烂, 那镜子倒下的声音,应该是那晚上唯一的异响, 至于其他声音,不过都是向天醒酒的呜咽与哀嚎, 正是这喉咙里驰骋的害怕,才把洪燕吸引了过去。 向天几番犹豫,出于好奇,还是给镜子翻了个身,结果发现镜子不仅没有丝毫刮痕,甚至比自己见过的所有材质都更加坚挺和丝滑, 轻盈…… 一只手提着它,也不会觉得重, 用石子砸也毫发无损, 向天去搬更大的石头,结果却不小心砸碎了自己的手电筒, 过分的好奇,让向天忘了脚踝的伤痛,一个趔趄,让他就地坐了下去,结果一只手撑向了镜子…… 发生了他自有记忆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时间,难以描述。 那面镜子,正是如今放在房间西北角落里面,安静地屹立在反写的两个‘逃逃’下面的镜子。 讲到这里, 剩下的由老鹰补充, 二十三张相片被她取出,摊在了桌子上, 她为什么也在尖牙山, 简单有三点, 第一,她那一天是被不熟的朋友阴阳怪气地调侃,一个人怎么可能吃饭,怎么可能游玩,怎么可能浪漫, 一个人,常年没有伴,这么孤独,大概有病, 哼, 要是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去爬山,那是人世间,最无聊最凄惨的事情, 老鹰当即下令停车,甩门,扔下车上的朋友,看了看面前的尖牙山,没有半点犹豫…… 第二,天色不早,老鹰在周边买了手电筒和外套,仗着自己绝世无双的心境,要好好欣赏这里尚且不为人知的风景, 如果风景不能打消人的烦恼,那么疲惫和汗可以, 跟谁做朋友, 跟狗、跟猫、跟花花草草、跟文字、跟小鸟、跟自言自语、跟夜晚、跟无与伦比的发呆、跟没有感情的海啸…… 都比很多人更适合做朋友, 第三,老鹰讲了两个字,欲言又止,表示有一点自己的隐私,不便透露。 于是, 那天是老鹰和向天第一次见面, 她肯定向天的看法,他们相遇,是一个意外, 不同的是,她的不可思议之事,与向天的有所区别, 相同的是,难以解释, 晓镜不得不打断两人的自我陶醉, 什么叫做不可描述和难以解释, 向天朝老鹰抛去一个眼神, 那是在询问。 一时间房间安静下来, 不知道谁先说, 老鹰两只手在胸前乱舞,忘了如何表达。 向天认为他的‘体验’相比于老鹰,要简单一些,于是自己先来, 他走到墙角那一堆抽象的绘画,翻了翻,然后回到投影幕布对面,看了看头上的投影仪,找到了遥控器, 老鹰和叶东从座位离开的时候,顺便把椅子也挪开了, 外面的天色已暗,房间的灯也关, 老鹰走进另一个房间去,那里好像是一个小厨房, 叶东关上了窗帘。 幕布上出现了一幅事先准备好的图案, 晓镜看在眼里是图案,因为并不知道那是一幅画, 一共六行, 一些既重复又不一样的圈圈就这么从左画到右,从上画到下,从头画到尾, 背景是黑色的, 并不比向天一身的打扮更黑, 抽象绘画真是一言难尽, 人类怎么整出这玩意来, 晓镜坚信自己的偏好,倾向于具体, 具体的头发,具体的指甲,具体的耳环,具体的轮廓和气味,不知道老鹰在房间里面做什么,只能隐约听到一些水的声音。 “塞·汤伯利。美国抽象派画家,我也是去年机缘巧合在某个展览看到的他的作品,这是他「黑板」系列的其中一幅,卖出了七千万美元。” 微暗的火在雪茄上翻滚, 天! 这玩意七千万美元, 现在汇率是多少, 那且不是要, 整整五亿元人民币, 人类疯了, 还是晓镜落伍了, 这和街上小屁孩的涂鸦有什么区别, 难怪外星人要干掉人类,毁灭地球, 人类有什么前途, 完全是在浪费宇宙的资源。 向天按了下遥控器,幕布开始播放起画家的其它作品, 除了第一幅六行的圈圈,还有五行的,四行的,三行的…… 这就叫做大师, 这就是天价艺术品, 还不如自己用尿随心所欲滋出来的好看, 谁不能做大师呢。 “当我把手不小心伸进镜子的时候,发生的无法解释的事情,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东西。” 向天努力作出陈述,但是仍显吃力,在黑暗中努力确定晓镜是否在认真听他讲话, 既然无法解释,那现在是几个意思, 晓镜被对方的话绕晕。 只见这几个成年人, 用所谓大艺术家的名画来忽悠,榨出一股惺惺作态, 还有, 把手伸进镜子, 是几个意思, 哈利波特的魔法…… 可笑! “我知道我的解释听上去天方夜谭,但是它确实发生了,因为这个,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给洪燕解释清楚,至少她,理解我。” 听到‘洪燕’两个字从他嘴巴里面讲出来,浑身不自在, 不如当场验证。 “什么叫做伸进镜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给我看看?” 晓镜杀气腾腾,并把自己的身体移动到西北角的镜子对面, 从幽暗的房间里,看到镜中自己并不非同凡响的肉身,没有丝毫奇怪。 “是那个镜子?” 晓镜后背离开白墙,走过去,用手摸了摸。 “但是,我不能证明给你看。” “什么叫做不能证明给我看?” “反正就是不能。对了,你理解了刚才我给你解释的东西了吗?天呐,我太着急了,应该还没有仔细说明白。” 向天抓住遥控器,不断来回切换,回到了第一幅画。 “你看画,你先看,你一边看,我一边说。” 向天以为晓镜是一个听话的晚辈。 “够了,”晓镜走过来,“我说够了,向叔叔,向天叔叔,够了!” 音量不断地放大,可以很好起到情绪的铺垫, 晓镜打开灯。 “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会做什么?以及如何利用我?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还沉迷在这种……这种……童话般的意淫里面?” 叶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晓镜,你别急,你看,你听我说,你等我一下……” 向天把投影幕布拉上去,墙上是一面可以写字的黑板,黑板正中央有打着双引号的“黑板”两个字。 到处翻找黑板刷,却找不见,他开始从左上角直接画起来,也不管中途粉笔断掉几次, 从向天的手法看,练过不少,已经十分娴熟,一圈又一圈,没有任何两个重样的圈圈在黑板上涂鸦着, 与刚才在幕布中看到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晓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板,盯着黑板上“黑板”两个字,有什么东西在触动自己的直觉,直到向天把圈圈覆盖中间“黑板”两个字。 “我不想听,不想听你们胡说八道。你们是想倒卖艺术品,还是搞个俱乐部招摇撞骗,我都没有兴趣,但是请你们……我恳求一声,请你们离我远一点,好不好?我佟晓镜再被你们看不起,再没有勇气,软弱无能,也不是天生就应该……这样被你们欺负,被你们玩得团团转,当做大笨蛋!” 老鹰用杯盘端出来几杯咖啡, 真香啊, 晓镜依然一把推开了她,任她的好意,打翻在地, 并且送给了她一个带着恨意的从来没有过的眼神, 她身后是门,往那里冲去, 晓镜之前开过一次,心里知道自己是打不开的, 但是在他们面前,却要显得无比骚动与暴躁, 眼珠飞转, 在等待着什么, 脚,还踢了几下…… 这次不是麻绳,而是一个不明但是柔软的物体,从背后紧紧地盖在晓镜的脸上, 他试图挣扎, 灯光, 不, 是眼前, 再次暗了下来。 第32章 墨镜 没有迷魂药, 没有让人闻风丧胆的暴力, 一个黑色头罩,加上老鹰的好言相劝, 晓镜乖乖就范。 这一次本想着离开的时候,靠心算读取时间,借夕阳在头罩里的微光,来分辨方向, 但是没用, 老鹰开着车,而叶东坐在后面,把晓镜按着,横躺在座位上,脸贴着坐垫, 晓镜只要稍微显露挣扎的迹象,叶东就更加用力, 当一副大耳机戴上自己的脑袋,晓镜知道,自己想通过车外的嘈杂之音抓一些重点的想法,也被他们考虑过了, 电子乐好听在于,它可以让你销魂, 电子乐讨厌在于,它击垮你自己的节奏。 车速比来时的要快, 拐过的弯更多, 二十分钟左右过后, 停下, 开门。 咕咚! 晓镜就这么, 被扔到了一条不知名的马路边, 关门。 叶东喊‘开车’喊了两遍, 想必是老鹰有所迟疑, 叶东朝车外摊开手掌, 原来, 黑色头罩是一个黑色帽子, 他在伸手要回, 晓镜随手一扔,把帽子砸向了街边的垃圾桶, 车窗关闭,汽车远去。 对方知道的东西比我多, 这是晓镜的总结, 那就不如让对方保持这种占据信息上峰的错觉, 这是晓镜的选择, 手机, 还在, 手机壳里面的信纸也还在,老鹰没有发现秘密。 除了照片没有归还,身体经过扭打稍有不适以外,都还好, 这下越加明了, 把自己当鱼饵,用老鹰来撺掇自己的欲望,达到他们尚未说出口的目的, 可恶, 但是, 从老鹰身上,能够学到的人生哲理即是,猎人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冒着与她分道扬镳的风险,在他们的秘密基地,做一场满腔怒火给他们看, 现学现卖, 谁是谁的猎物,还不一定呢。 三年前,尖牙山,向天和老鹰,还有那个疯女人, 同样是晚上, 白露, 向天一语带过三年前的那天晚上是白露, 爷爷的信件里面也提到过, 白露这个节气, 晓镜打开手机,翻找三年前和二十三年前白露的阳历日子, 居然…… 对得上, 都是九月九日, 二十年, 前后二十年,爷爷和他们遭遇了差不多的事情, 这又说明了什么, 隐藏了如何的线索, 包含着怎样的惊天大秘密, 晓镜知道,就算自己不去找向天,他们还是会继续来找自己, 所以,不要太着急,理一理头绪。 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几声街对面的犬吠声,轻易打断了沉思, 这声音与旧屋那条狗很像,仿佛晓镜不太受狗界欢迎一样, 看来它被溜得不尽兴,不愿意回家。 这一点和晓镜相似,不同的是,街对面的狗叫了两声发现乱喊没用,开始采取赖皮手段,躺地不动, 而此时的晓镜,更像一只丧家之犬。 这地方不熟, 人少,但并不冷清, 晓镜站起来,试图找到在房间里面傍晚时分收刮进眼底的远山, 不是很远, 这城市并不是四面八方被山包围的,主要来自于北部西部南部,因为往东边走一走,即可到达海边, 那是一个朝西的阳台, 所以应该是在城西的位置,打开手机地图,现在自己在城北,看来他们是有意把自己的位置感打乱, 遗憾自己不是一个喜欢爬山的人,所以对山与山之间的分别也无从下手,完全不可能判断那座房屋的具体位置, 街对面的狗没叫,主人倒是叫了起来,骂了两句,绳子一扔,独自走开, 狗还是没动, 但是张望着被主人抛弃而企盼被关爱的眼神, 倒是…… 树下垃圾桶边,一块破碎的镜子,在狗主人经过的时候,哐当一声,从上面掉落一部分下来, 干, 墨镜! 在残余的镜子里面,晓镜再次看到了墨镜, 大晚上,没有比戴着墨镜更加傻的事情, 他们要把自己跟到死为止。 白色mpv留在了学校,让汉文暂时帮忙开走,自己身上…… 摸了摸,身上没有任何跟踪器, 那夜芸用来瘦身的腰带,居然还绑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说这样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的话,有且只有一个可能…… 这台老鹰送给自己的手机, 当时还美滋滋的,以为那是两人的秘密花园,打开地下联系通道,随即会打开一片新世界, 哪知,不仅抛下了自己, 还疑神疑鬼地派人跟踪自己。 墨镜…… 晓镜想起来在房间里的时候,瞅见向天的墨镜镜腿上有一个反写的‘逃’字,如果他们是一边的话,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同样的符号, 两个呆子,无论白天黑夜,为了装酷,戴着墨镜,正好给自己一个去验证的机会。 晓镜给夜芸发了条信息,问她下班了没有,顺便发了个地址,如果方便的话,过来一起回家, 肚子有点饿,嘴巴有点渴,查了查地图,超市就在不远处。 这超市晓镜以前经过,但是没有去过,城郊的地和房租便宜一些,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这座城数一数二的大超市, 钱, 晓镜摸了摸衣兜和裤袋,没有了, 明明还有几百, 要么是老鹰把自己钱给顺走了, 要么是在车上或房间里因为挣扎,不小心给搞掉了, 早知道应该去银行存一点,算了,先让夜芸打过来。 结果翻开手机的app, 顶到最上栏的是老鹰信息的提示,打开一看,她先是给自己转了账,额度是七百元,应该拿走了自己的现金,现在在手机上还过来,从下面的信息看来,应该是故意的,方便留信息:晓镜,不要冲动,保持联系,我还是那个老鹰, 然后是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对了嘛, 千万不要太顺从,过于谦卑只会带来反效果, 如果她还是那个老鹰,那么我也还是那个晓镜, 短暂的分道扬镳,是为了久违的干柴撞见饥渴的烈火。 去超市, 正大光明地去, 两个墨镜当然也跟着晓镜去, 距离感被双方保持得恰到好处, 晓镜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面大采购,吃的,喝的,一堆零食,还买了两盒巧克力,准备送给夜芸, 然后,突然被货架上的东西给怔住, 商品与墨镜在一条直线上, 这是第三次了, 故意‘怔’给墨镜看, 这一次,两个墨镜观察到了晓镜的反应,得知自己已经暴露, 这里是生活区,那架子上满满都是小盒子,晓镜颤颤发抖的手,把商品给整落下去, 一对情侣过来,晓镜借用他们的遮挡,撤离, 两个墨镜交头接耳,似乎在争吵是否已经被发现的事情, 晓镜只好倒回,与对方对视, 呀,被你们发现了哒! 两个墨镜这才紧张起来, 晓镜加快了步伐,开始在硕大的超市里面绕起圈来, 一会儿小跑,一会儿踩上推车,任凭其往前冲, 货物已经装了满满一车, 两个墨镜开始分开行动, 如果绕着一个货架的话,晓镜等于迟早会被堵住去路,好在超市够大,够杂,谁都不熟,才给了晓镜足够多的机会, 对方不依不挠,每次都差一点, 但是这次, 在跟着晓镜换着场地绕了七八圈以后,一次偶然地碰头,让他们发现,似乎跟丢了。 他们两人在两个货架的巷道中争吵起来,几乎要动手,但是很快冷静,东南西北一阵分配,透露着一股必须找到晓镜的自信, 抱抓在一起的两个墨镜, 其中一个先听见了…… 哐当哐当的声音,是货架上瓶子罐头的碰撞,然后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慢慢偏着头,越过面前的墨镜, 另一个也听到了,应该是推车的声音,至少能从面前这个‘墨镜’的墨镜里面窥见一二,他也慢慢地回头看去, 一辆装满货物的推车朝他们两人急速冲过来, 巷道虽然很深,但是就这么宽,一紧张,躲避不及,反而是彼此的相撞,搞了半个人仰马翻, 两人站起来,看了看推车,确定是晓镜的,他们知道,他不仅发现了他们,还甩开了他们,那推车是昭然若揭的嘲笑, 于是一个人摸着腰,一个人揉着肩膀,带着怨恨,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朝出口走去, 不一会,晓镜倒回到这个巷道,看了看推车,再确定下两个墨镜走向出口的背影。 于是, 从货架上取下了手机, 拍了下来, 两个‘墨镜’的墨镜都拍了下来, 得意地笑, 暂停,放大,再放大,那墨镜镜腿上是…… 天! 自己刚刚看到过的…… 是他的人。 是他的人? 他…… 不会真地是…… 晓镜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发现来得这么突然,一时间两腿发软,靠在了货架上,后脑勺把上面的商品拨翻一些下来, 看向手机,再次确定, 没错,是他, 为什么是他, 他要做什么, 为什么找人跟着自己, 这样的话,很多东西就说得通了,尽管目前尚不知里面具体详细的逻辑, 不知道, 那就要搞清楚。 嘟! 手机来电, 别紧张, 是夜芸, 她告诉晓镜,她已经到达超市附近, 坐在地上的晓镜,被冰冷的地板砖刺透身体, 有一个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手机壳撬开, 晓镜把爷爷留下的五张信纸从手机壳里面取出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第五张, 回想起刚才在向天的房间里面,那一面墙上的黑板,所出现的带有双引号“黑板”的两个字, 晓镜死死地看过去,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不是字,而是双引号, 第五页,最后一句……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找…… “她。” 这个她字旁边的双引号,有点蹊跷,晓镜打开手机的文本文档,爷爷在那五句话里面最后一句也是同样的提醒, 5、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找“她”,她会告诉你一切, 仔细看,手写的信纸…… 首先双引号是紧贴着‘她’字的,如果这个双引号是为了起到强调的作用,并且是出于句末的特别名词使用的话,那么句号或逗号应该是在后面才对。 应该是“她”。 而不是“她。” 文本文档的格式没有错, 但是第五张信纸最后一句的双引号,不仅错了,而且在位置上还有点别扭, 左边的双引号没有跟‘找’字保持足够距离,而是比较拥挤,右边的双引号和句号处于同一条垂直线上, 怎么看,这个双引号都像是写的时候写漏了,补上去的, 好家伙, 晓镜开始把第五张信纸与前四张作出对比,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是他并不知道两个墨镜又从出口撤了回来…… 因为,注意力全部在信纸上, 终于,在最上面和最下面的红色粗线那里,发现了异同,不仅第五张的红线要粗那么一点点,颜色也还要浅一些, 晓镜怕自己过于自信,随便在灯光下抓了几个路过的消费者询问,第四张信纸和第五章信纸,是不是同一张信纸, 问了四个人,除了其中一个表示没兴趣以外,其他三个的答案一致:第五张信纸不一样,看上去要新一些。 加上刚才在手机里面看到的两个墨镜镜腿上的东西,晓镜的手开始不停地抖, 两个墨镜离刚才离开的货架只有五米远, 三米…… 二米…… 一米…… 两个人一起冒出来, 可是巷道上只有一个服务员在抱怨没有素质的顾客,把推车到处乱扔, 晓镜已经走出超市, 与其说在寻找着夜芸,不如说在等待着两个跟踪自己的墨镜。 停车场, 晓镜闻了闻手绢,然后一团乱麻地塞进了裤兜, 两个墨镜躲在一辆汽车的车尾后面, 夜芸在绕过这辆车,拐弯后五米的位置, 在两个墨镜的注视下,晓镜若有所思地走向夜芸, 十米…… 八米…… 六米…… 夜芸听到声音,转过身,还礼貌地打了打招呼, 不管了, 现在,也是人生第一次,晓镜把夜芸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上一次是在帐篷, 夜芸是从后面抱住自己的,那一次两个人都尴尬, 这一次不同,是晓镜主动,并且没有对夜芸有任何提示, 在这个时刻,每一个字,每一个动机,都是多余的, 夜芸的身体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是一股暖流冲上来, 再然后是她的头,她的脸,她的双眼,深深地埋进了晓镜的胸膛, 她比他抱得还要紧, 车后,一个墨镜看着这一幕,不小心触碰到了另一个墨镜的手, 另一个墨镜打了打他的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好香啊, 夜芸的头发也是香香的, 如果不是一条死路走到头的话,原来味道可以千姿百态,这么迷人, 原来自己的喜好比自己想象的要包容一些, 具体的拥抱,比手机上的表情包要好太多,太多。 “夜芸,亲爱的……夜芸,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晓镜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正如她的骨头被夜风悄悄地带走了一般。 第33章 峡谷 夜芸蹦蹦跳跳,像一只小兔子一样,钻进黑夜的怀抱, 晓镜拿出手机,后退几步,估摸差不多到了与车身后两个墨镜最近的距离。 “喂?听得到吗?我是晓镜,我现在就去见她,是她!不是他!女字旁的她!是的,现在就去。” 声音放大,铿锵有力,生怕对方听不清楚, 晓镜穿过停车场,往路边走去, 这次放慢了速度, 两个墨镜掏出手机,应该是被那个‘她’字触动了机关一样,拼命地各自打着电话,或发着短信,或制止对方,仿佛为了抢功一般,把这个发现及时汇报给自己的上头, 一个墨镜想起来,汇报归汇报,跟着晓镜这个任务是不能再犯错的,立即回到汽车, 晓镜在街边等一辆网约车的功夫,足够让对方跟上自己, 两个墨镜在车上因为谁先把关键情报传达给了上头而争吵起来, 晓镜上车的时候,通过后视镜,会心一笑,甚至在司机的提醒下,才系好安全带。 一声喇叭, 从这条街道, 来到城市的另一边, 让靠在树边的跛脚醒悟过来, 居然睡起了觉, 怪也怪, 那辆白色mpv基本没有挪动过, 跛脚先是看了看空地, 那远处的打扑克的小桌子已经空无一人, 接着, 一块树皮给抠了下来, 怎么会如此粗心, 倘若真跟丢了,且不前功尽弃, 白色…… 等等, 那白色mpv呢, 跛脚, 立马慌慌张张地寻觅起来, 桌子还在,说明人可能刚刚散场,而自己只是简单眯了下眼, 也许还没走远, 在哪里, 在哪里呢, 胸前有‘禅’字的人,以及白色的商务车。 坡脚走上前去,一脚踢翻了刚才打扑克的小桌子, 站在这个位置, 在, 那辆车还在, 原来,只是换了地方, 自己太着急了, 不, 是自己睡过了头, 差点错过关键信息, 还好, 跛脚往车的方向去,想通过车牌确定一下,是不是那辆白色mpv,以及车里有没有人, 速度越快,越显得他腿脚的不便。 “喂?”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跛脚止住脚步。 “喂?干嘛的?” 汉文在身后喊话,跛脚把手伸进腰间。 “你踢桌子干什么?” 跛脚听出意思,察觉对方不知道自己意图,才把外套的拉链拉好,遮住腰间的枪,转过身,朝汉文走了两步。 “我腿脚不方便,不好意思,这里怎么有一个桌子?天黑,没看清。” 跛脚把小桌子扶正。 “路过的吧?快帮我一下,快快,酒要漏出来了。” 只见一瓶啤酒的屁股已经从袋子下面漏出了三分之一,抵在汉文的髋关节上,他另一只手也提着满是酒水的袋子,几乎不能随意挪动,否则啤酒可能马上掉落。 “快点啊,愣着干嘛?” 跛脚走过去,帮忙, 汉文见对方腿脚确实不方便,立即对自己的大吼感到不好意思。 “一个人喝那么多?” 跛脚尽量保持自然。 “今天手气不错,请哥几个来顿好的。” 汉文解释道。 “可以了。” 跛脚微微低着头说道,然后掉头就走。 “喂?” 跛脚放慢脚步。 “谢谢。” 汉文从背后传来一句感谢,跛脚没有回应。 三步…… 五步…… 七步…… “喂?” 汉文更大声地喊了一句。 跛脚再次定住, 听这声音, 难道被发现了? 外套的拉链再次被缓慢拉开。 “喂?这边。” 跛脚偏头, 虚惊一场, 原来汉文不是喊他, 那么是喊…… 佟晓镜? 他来了? 刚刚放进怀里的手还没有拿出来,并且已经摸到了沉重的‘沙漠之鹰’。 “你是叫……白……白夜……” “白夜芸,汉文哥,见到你很高兴。” 不是他。 “是哦,晓镜的人?” 汉文故意调侃了一句。 “晓镜让我来帮他拿车。” “他还好吧?” “你是指哪方面?” “体力怎么样?” “啊?汉文哥,这个……” “哎哟,我的意思是,他饭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才有体力干活,工作都给他辞掉了,真的是,我都不惜说他,是不是不敢面对逃婚的事实?家里都快乱成一团粥了,你让他在外面风流快活够了,赶紧回家。” “哦,知道了,汉文哥,我会转告给他的。” “呐呐呐,钥匙在口袋,这边,你自己摸一下,快点,太重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喝一杯?” “我不喝酒,谢谢。” “开车慢点啊。” “谢谢汉文哥。” 汉文从上到下简单打量了一下夜芸的背影,意会地笑了一下, 环顾四周,刚才那个跛脚不见了, 四周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以及汉文哼着口哨的欢娱。 在晓镜打到的网约车上, 师傅同样吹着口哨, 这一会, 汽车已经到了…… 前不见路人,后不见来者之地。 “师傅,你吹了半天了,能不能换个调。” “嗨,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会说话?你这地,我不仅没来过,怎么感觉荒无人烟?别怪我,我一紧张,就吹口哨。” “今天,不就来了吗。” 载着晓镜的网约车已经开上了山路, 刚才在城北,继续往这边去,有一个很出名的峡谷,一些极限运动爱好者达成口头协议,命名为跳龙门大峡谷, 翼装飞行的,跳伞的,山地骑行的,徒手攀岩的,汽车越野的,结队探险的,包括一些动植物专家,都经常扎堆于此,好不热闹, 当然,基本上是在白天,晚上倒不多见, 为了尽可能保持生态的原貌,除了有路,以及一些供人方便休息或储藏的节点以外,并没有过度开发,现在处于一个开放商和政府以及民众相互角力的阶段, 极限运动爱好者似乎知道,如果商业化过后,他们会失去相当大的一片自由, 与大自然常常打交道的人,热爱运动的人,喜欢挑战极限的人,却对这片领域,完全没有任何发言权, 这样的事情,父亲告诉过晓镜,当他活得越久,就会发现越多。 由于之前出现过一次不大不小的意外,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在一些看上去像是节点的地方,都尽可能安装了路灯, 太阳能, 原本是一个富二代的赠送, 后来,大家为了增加自己的参与感,把富二代的路灯取了下来,一起重新凑钱,稀稀疏疏地,又安装了几个, 但是,据说被人举报,很快,这种‘乱搭乱建’的东西,都要被拆除, 如果不是晓镜愿意花七百元,也就是自己手机上的全部余额作为保证的话,网约车的师傅最开始是拒绝载送, 上山四百,下山三百。 一趟等于半天。 在车中,没有功夫欣赏夜景,乌漆嘛黑,看不见, 现在,晓镜要去见“她”, 这个“她”,打着双引号的她,是爷爷在一年前躺在床上开始跟晓镜唠叨的人, 这个人是对爷爷很重要的人,晓镜为了配合爷爷的心情,基本上都是开着小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讲故事, 这个“她”,只有自己知道, 晓镜坐在车里,把五张信纸打开,再次从头看了两遍, 第五张被人掉了包, 有人提前去过旧屋,把爷爷的檀香盒挖了出来, 要么是爷爷骗了自己,不止告诉自己一个人这个信息, 要么是对方从什么渠道,发现了爷爷的秘密, 如果不是结尾的那个“她”,在标点符号上出现了纰漏, 不敢想, 晓镜将会继续走多少弯路,花多少功夫,去做一些没有效益的事情。 信件的内容是伪造的, 等于是故意在误导晓镜, 不过,很快, 在山上, 答案将在这一片黑魆魆的跳龙门大峡谷揭晓。 “还要上去么?” 司机这句话问过三遍,这一遍他把车停了下来。 “这里是?” 晓镜把手机壳盖好,把头看向车窗外。 远处拐弯处有一点微光。 “前面就是那些年轻人玩的地方,叫什么运动来着?嗨,现在的人,玩得真疯,也不害怕危险。” 司机说着走下车,到路边小便, 七百元,如果让他继续开,他没办法拒绝, 司机依然吹着口哨,嘴里叼进一根香烟也没断掉声音,到底是先点燃,还是先尿尿,他居然有点犹豫,看来尿也不是很急, 一道黑影站到了他身边, 嘴上的香烟被吓到振动掉落。 “你干什么?” “前面是什么地方?” 司机见晓镜站到他身旁解裤带,十分不爽地发泄道。 “非得站我身边,吓老子一跳。” 司机弯腰找香烟。 “你说前面是那些年轻人玩的地方?” “是啊,到了。” “师傅,你不是说你没来过吗?” “我……我听我同事讲的。” 晓镜解开裤裆,开始尿尿, 司机往旁边挪了两步,点燃香烟,忘了要尿尿的事情。 “极限运动,他们玩的是……极限运动。” “对,对对对,极限运动,很危险,是死是活,没定数。” 晓镜把尿滋向远处,那是年轻人才有的骄傲。 “不过,你们年轻人,身体好。” 师傅看着晓镜的尿在空中飘,投过去羡慕的眼光, 一阵寒风侵肌,司机看了看四周,刚点燃的香烟这次没有掉落,倒是被他一个吧唧嘴,咬扁了烟屁股,他收紧了外套,回到车里,完全忘记了小便这回事, 晓镜抖了抖,扎起裤子,前后看了看。 “去吧,我等你。” “那三百块,我等下回来转给你。” “你要多久啊?” “不一定。” “我可以问一下,你干什么吗?” “我去……见……外星人。” 师傅盯着晓镜,希望他只是开个玩笑,哪里知道,晓镜也等着师傅,希望他把话接过去, 主驾的车窗正在关上,碰掉了香烟,师傅拍了拍肩膀上的火星,右手摸到了安全带, 晓镜踩灭烟头,往跳龙门平台走去。 这里不是第一次来, 但是自己是没有玩极限运动的兴趣, 好吧, 胆量。 其它的伤,也许还能养一养,这种运动,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也许这也正是这项运动的魅力所在吧, 至于晓镜为什么要大晚上选择这给地方,还不是因为“她”。 ‘跳龙门’三个字清晰可见,丑帅丑帅的,周围是一片彩色的涂鸦, 晓镜不会跳,但是却非常喜欢这种基于爱好者因为自发,通过默契,依靠热情,坚持起来的野蛮生长, 你在任何一个风景区都是看不到的, 不仅要做历史的参与者,也要做生活的缔造者, 生命万岁。 平台不是死胡同,有多个方向走进来的小路,这里也不是山顶,更像是通过时间和玩家共同淘汰出来的最佳位置, 边缘处有几块乱石,有大有小,还有一棵树, 只能照亮局部的灯,牵引着晓镜的步子, 在即将迈入平台之时,那辆停在远处的网约车,轰隆一声,朝山下开去, 这下好了,只剩下晓镜独自一人。 如果是平时,早就害怕到毛骨悚然,不知道今晚上怎么回事,真相宛如一颗必然出现的流星,冲破层层阻拦,非砸在这个地方不可, 晓镜哪里也不去,如果不得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就把对方推下去, 这是全部的计划。 慢慢走有一点好处,除了熟悉一下地形以外,还可以尽可能打开瞳孔,把没那么黑暗的轮廓收进来, 在平台上站了没多久,一个脚步声出现, 路灯下稀疏的几只飞虫根本不在意, 晓镜倒是竖起了耳朵, 没猜错的话, 是“她”。 她来了, 如约而至, 步伐轻巧而纤柔, 晓镜裹紧了衣服,不着急回头,还往悬崖边多迈了一步, 一身古装的打扮,从另一个岔路口走进来, 头上还打着油纸伞, 加之这个幽美的环境,你说是拍古装片,也不是不可信, 看不见脸, 听不见话, 她走到晓镜身后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过来,”晓镜头也不回地把手指了指身旁,“我让你过来!”音量提高了一些。 女子走了过去。 晓镜这才偏头,看向油纸伞下的“她”。 “你,终于还是来了。” 晓镜对着空气说,声音在这片寂静之地,显得粗犷而强横。 “我在跟你说话!” 对方依然静默。 “信上说了,如果我有任何疑问,可以去找‘她’,她会告诉我一切,你倒是说话呀!” 除了油纸伞在她肩膀上转动以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片刻, 晓镜伸出手。 “嗯?” 油纸伞下发出一声疑问, 晓镜扯了扯伞的边缘, 女子不明所以,对抗了一下。 “她,她她她,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突然,晓镜暴跳如雷,仿佛一个不听话的指令没有被执行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油纸伞,不断地撕扯。 女子发出不情愿的声音, 两人扭打在一起, 正当女子露出容貌之时,晓镜一把推了过去。 “去死吧!” 晓镜面目狰狞, 夜芸随即大喊了一声, 而晓镜的手,却只抓住了伞…… 第34章 极限运动 油纸伞从手中松开, 晓镜上前一步,往黑暗望去, 一秒…… 三秒…… 五秒……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凝视你。 一个脚步声从身后跑出来, 然后突然停住,似乎发现了什么, 这个脚步,才是晓镜等待的深渊。 那伞下, 有东西在动, 一件古装,准确地说,是穿在夜芸身上的古装,在晓镜的帮忙下,躲在了油纸伞里, 衣服都还在…… 那么人…… 人当然也在。 借用油纸伞、树、以及大石头的视觉遮挡,很好地骗过了暗处的他人, 露出一截的衣服,只有靠近一点,才能发现,这是身后那个脚步为什么突然刹住的原因, 晓镜再一次让夜芸帮忙,这一次还是带着危险, 只有全身心喜欢你的人,无缘无故爱着你的人,才能作出这样的举动, 心里面打着保证,一定是最后一次,否则欠夜芸的人情,只能靠以身相去,才能偿还了。 这一次, 炸出了两个墨镜的背后主使。 “对不起。” 夜芸对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在树后道着歉, 晓镜瞅见她比较安全,离悬崖还有一定距离,所以只是把伞递给了她, 至于那个人,正站在灯下,在场的三个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想跑…… 已经来不及了。 晓镜拍了拍手, 直接转身,努力抓住那个没忍住跑进来的人脸上全部的表情, 安康, 那头鲜黄的头发在灯光和黑暗中,如同一颗流星,那么耀眼。 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里了, 他是极限运动的一员。 无数次邀请晓镜和他来玩,直到晓镜把事情告诉了母亲,安康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而打消了念头。 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呀, 这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晓镜的面前, 那两个墨镜镜腿上的符号,正是花篮下面那个甲骨文的‘康’字。 这几天的不安, 瞬间, 从晓镜的脸上, 转移到了安康身上, 每走过去一步,安康就后退一步,然后自己被自己绊倒,一屁股坐了下去, 夜芸已经从树后过来。 “到下面等我。” 晓镜对夜芸发出命令。 “她,她,她……” 安康指着夜芸,想留住对方。 “我介绍一下,她的名字叫白夜芸,我朋友,来接我下山,可不是什么她,她,她。” 安康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不仅肉身,还有那个“她”。 “夜芸?” 晓镜喊住她。 “你这身打扮,很漂亮。” 夜芸听完后,顿时忘了刚才在树边的危险之举,一边转动着伞,一边小碎步离开, 晓镜走上前,离安康只有不到两米,他还坐躺在地上。 “安康啊,我亲爱的安康,你怎么知道有关‘她’的事情?她……是谁?嗯?” 安康突然站起来,试图追向夜芸离去的方向,嘴中依然喊着‘她她她’的词语,但是被晓镜堵住了去路, 一个用力的推搡,安康再次倒地。 “那两个一直跟踪我的墨镜,是你派来的吧?” 晓镜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脚踢飞一只已经从安康脚上脱到一半的鞋,以免他再次逃跑。 “晓镜,我……你……我……你听我说。” 安康显示出一种彻底心虚的状态。 “你跟着我干嘛?你‘想’干嘛?吃掉我?大口大口的,像巨人像怪兽?说啊,你不是要说吗?我在听,说啊!” 晓镜讲话故意用这么大的能量,除了震慑住安康以外,还可以暂时忘掉这陌生的环境。 “老子喊你说话!” “晓镜,我……我……我是……” “你是外星人是吧?我帮你说!那好,你可能会问我信不信?我告诉你,我信,特别信,从心底信,所以,请你跳下去,让我好好崇拜一下,长长见识,好不好?” 晓镜没完没了,完全摧毁了安康的防线。 “晓镜,我只是担心你,家里担心你,所以我才让手下盯着你的,我没让他们打扰你。” “你放屁!如果不是他们墨镜镜腿上面的符号,一个甲骨文的‘康’字,我是怎么也不会猜到,他们是你的手下。那个甲骨文,那个奇怪的图案,安康,你还要我把话全部说明吗?” “晓镜啊,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我们去吃宵夜,你说好不好?” “不好!安康,老子告诉你,现在佟晓镜,和你一起长大的佟晓镜,很不好!” 安康见状,知道要么马上讲述一切事实,要么将永远失去晓镜的信任,反而松了口气,慢慢爬起来,找了半天没找见自己的鞋,接着站直了身体, 手机来电, 晓镜看了看,是夜芸,摁掉, 她继续发来一条信息:晓镜,我发现好像有人跟着我,但是我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凑在白色汽车边偷看, 晓镜顺手读取了信息。 “你是不是派人堵住了这个路口?那个?还是所有路口?除了两个墨镜以外,是不是还有两个,两个再两个?你准备干嘛?就地解决我……佟晓镜这个麻烦?” 安康开始笑起来。 “我没犯法吧?” 安康偏过头笑得口水开始从嘴角往外飙。 “我没得罪你吧?” 安康笑得弯下了腰。 “你把爷爷怎么了?” 安康听到‘爷爷’两个字,才稍微收住笑声。 “爷爷怎么对你,我们一家怎么对你?你做了什么?” 安康用双手搓了搓脸,重新站好。 “你说你,到底哪一点是外星人?外星人都喜欢从这里跳下去?你是不是外星人,我这二十几年,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不管你们是做游戏呢?谋财害命呢?还是利用我图谋不轨呢?安康,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子就给你一个交代。” “那好,晓镜,我们就从……外星人开始。” “要飞了么,要飞了么,筋斗云在哪里?”晓镜作状摇头晃脑起来,“要带我一起哦。” “这里,我……这里,”安康指着自己太阳穴,“二十年来,我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我这里讲话。” “讲话?” “他们老说什么外星人,外星世界,外星文明,晓镜,我说我脑子里面住了两个外星人,你会相信我吗?” “有病要去看医生。” “你不记得了?不过都是你爸爸……我哥安光寒带我去的,从小到大,我照过无数次ct,没有头痛,没有发炎,没有异物和奇形怪状,没有任何问题,我不知道,晓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地方有人在聊天。我派人跟着你,也是想验证,你知道些什么,如果你有新发现,请告诉我。” “你年纪比我小,把我爸当做哥,奇不奇怪?” “不是啊,晓镜,这是爷爷……咱们爷爷定的嘛,跟我没关系。” “别跟我玩辈分的游戏,我们回到正题。” “外星人?在我……这里?” “爷爷。” “我也是刚刚听说,爷爷去世了,还跟你结婚同一天,你不知道家里已经,你妈妈她……。” “爷爷!爷爷留下的信,你知道?” 安康点了点头。 “你在康巴的坟墓里面挖了出来?” 安康继续点点头。 “别告诉你思念康巴,情不自禁意外发现的,哦,对了,康巴埋在那里,只有我和爷爷知道。” 安康先是点点头,然后摆摆头,再点点头。 “那么现在有一个矛盾的点,爷爷告诉我那信件是二十二年前埋下去的,他的自白,要么他骗我,要么他把这件事情同样告诉了你?” 安康摆摆头。 “说话!” “爷爷没跟我说过。” “没跟你说,你怎么知道……在旧屋……康巴的坟墓……哦不对……是康巴的尸骨下面……有爷爷二十二年前埋下的信件?” “这个嘛……” “你看,这个!” 晓镜打开手机,伸直了手,把手机中的檀香盒给安康看。 “刚才我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遍这个盒子,很新啊,埋在地下二十二年,一点都没有被腐蚀。” “不好意思,晓镜,之前那个盒子,烂了一大半,我换了这个,才放进去的。” “说话,我在问你问题!” “这里,”安康再次指了指太阳穴,“这里告诉我的。” “安康,死掉有很多种,一种是出于恐惧被这黑暗吞噬,一种是得了绝症无可救药,还有一种,温水煮蛙,在这个地方,你要是再拖拖拉拉的话,和你一起长大的晓镜可能会慢慢失温,死在你面前。现在,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爷爷埋葬那个檀香盒的时候,我在旁边。” “你他妈还是一个婴儿,二十二年前,婴儿!懂吗?” “可是我知道,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直以来以为忘掉了,直到你一个月前表示要结婚,还开玩笑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所以‘坟墓’这两个字,一下子从我脑袋里冒了出来,是它们,让我想起了这件事。” 安康戳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是想告诉我,你在婴儿篮里面‘亲眼’看到爷爷埋了信件?” “对,我有记忆,可能是画面,可能是语言,我不知道,但是你相信吗?它就在那里,提醒我,然后出于好奇,我去旧屋的后院偷偷挖了出来,还把人家的红色塑料桶给踩破了。” “让我猜一下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不仅换了檀香盒,还把第五张信纸给调包了?” “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你。” “所以让我去调查安康是不是一个外星人的误导,不是爷爷的意思,是你自己写上去的?” “我特地找的模仿爷爷字迹的老师,重新写的内容。” “你好大的胆子。” “我刚才讲了,我脑子里有外星人,我没骗你,晓镜,我,我怎么说呢?” “原本的那张纸呢?” “晓镜,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问你,原来爷爷写了什么?” 晓镜勃然大怒,把手掌伸出去, 手机来电, 还是夜芸,晓镜摁掉, 然后她依然发来一条信息:晓镜,那个跟着我的人,好像不是来找我,往你那边去了。我先下山了哦。 接着是一张照片,以及一个短视频, 晓镜顺手打开看了看。 “你还找帮手是吧?让他们滚蛋!” “没有,我已经让他们在山下等我。” “那这是什么?” 晓镜把照片给安康看,然后播放视频,一个背影,走路一瘸一拐地正往这边过来。 “这是……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晓镜觉得他在搞怪。 “我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安康?你们搞极限运动的朋友,喜欢晚上?” “晚上,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运动?找死?” 晓镜再次看了看夜芸的留言,发现那跛脚,是循着白色mpv过来, 那意思是说,跛脚是来找自己的, 同时, 安康似乎听到了什么,聚精会神起来。 “安康?” “嘘。” “嘘什么?” 安康循着细微的声音,越过晓镜的肩膀,往那个发声点看去, 那里恰好是灯光明暗交接的地方,也许对方也发现了安康的目光,得知自己暴露了身份,急冲冲地掏出家伙来, 那是…… 安康还确定了一下, 这一次,不得不感谢灯光, 跛脚掏出‘沙漠之鹰’,一个蹬腿,从暗处走到亮出,加快了速度。 砰! 安康动作更快一些,把晓镜拉倒了地,一块大石做了遮挡, 跛脚处于刚刚进来的入口, 砰! 砰!砰! “什么玩意?” 晓镜大恐, 安康捡起身旁的小石头,用力滚了过去, 砰! 跛脚由于地形不熟,也没有注意到前进的路线上多了绊脚石,在快速的行进中,那只好腿被滚过去的石头崴了一下,他跪了下来, 安康见状,示意晓镜往另外的小路跑。 “谁啊?” 晓镜大吼一声。 砰! 砰! 继续扣动扳机,已经空枪。 七颗子弹完。 就是这个空当,安康使出全身力气,把晓镜从地上拉起,往旁边的小路冲了出去。 见状, 跛脚不得不跟上去, 子弹却掉落一地, 倒回来捡, 还好准备了二十一发子弹。 果然不够, 不知道是不是练得太少…… 不, 都怪这条烂腿,不然的话,不会是这个结果, 当然,还有机会, 他们跑不远的, 但是他们的腿是好的, 跛脚没等把所有子弹捡起来,跟了出去。 荒山野岭, 没信号了, 安康一边跑一边看手机, 两个墨镜往山下去了,这里也没有车, 完蛋了, 晓镜一路问那是谁,为什么有枪,为什么要开枪, 安康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跑着跑着,也累了, 再跑下去,是死路,安康比谁都清楚, 安康停下来,看向了旁边的一个山洞。 “我有办法。” 跛脚循着声音跟过来,不放过任何细节, 朝着黑暗中还开了两枪, 他走到了离山洞只有二十米的距离, 突然,山洞发出异响, 跛脚走上前去。 山洞很高,门很小, 推开小门,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朝里面开两枪。 砰!砰! 还有三发子弹, 他们在不在里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掏出打火机,点火,刚刚往里面没走几步,一个…… 没看清楚的东西倒下来。 砰! 还剩两发子弹, 那个倒下来的东西是安康在对面用细绳用力拉,倒下的, 这个山洞是他们临时储存装备的地方, 什么装备都有, 至于那个倒下来的装备,现在有一个差不多样子的正在安康的身体上移动。 滑翔翼! 安康和晓镜一起推着它,从山洞对面趁跛脚还在洞里面的时候,冲了出来,朝刚才的跳龙门平台跑去。 啊…… 两人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起来。 啊…… 两人一起喊起来。 砰! 砰! 衣服被小门卡住,否则会打得更准一些。 跛脚打光了第二个七发子弹, 手里还有四发。 也不知道是人推着滑翔翼,还是滑翔翼骑在人的身上,只要片刻,即感受到了它本身的重量, 晓镜为此差点摔了两跤, 到了, 两人回到了平台。 “晓镜,听我指令。” 安康太熟练了。 “等等等等等。” 晓镜从滑翔翼下面钻出来。 “你干什么呀,快点。” “安康,你的意思是?” “飞下去啊。” “我没飞过。” “没事,我飞过。” “要不这样,你飞下去,骗他,我往山路跑下去。” “他要是有车呢?” “那我躲起来?” “晓镜,我这个是最新款的,动力悬挂滑翔翼,可以载重两个人,至少三百公斤,上来,相信我,我是安康,和晓镜一起长大的安康。” “安康,我……” “快点!” 脚步声正在回音中靠近, 以及枪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声音。 “晓镜!” “完蛋了完蛋了。” 晓镜发着抖,站在滑翔翼旁犹豫着。 “晓镜,下去了后,我把第五张信纸,告诉你。” “4、爷爷一生唯唯诺诺,希望能在勇气中死去。” 晓镜呢喃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点。” “要死一起死。” 晓镜钻了进去,他在右边,安康帮忙绑好安全束带。 “手放这里,听我指令,用力冲,不要怕,我飞过无数次了,我知道哪里有山,哪里要转弯,不要怕,晓镜,相信我!” 晓镜死死抓住栏杆,还在发抖, 结果安康从滑翔翼里面出去。 “又怎么了?安康?” 原来安康发现了自己的鞋,捡回来穿上。 “好了没有,我的天。” “晓镜!” “在!” “听我口令!” “啊……” “一……二……三……冲!” 晓镜和安康一起跑起来, 从来没有过背着那么大个家伙蹬腿的经历, 晓镜在即将离开悬崖的时候,大腿用力而僵硬,估计是抽筋了, 踏飞的瞬间, 一只脚踩空, 晓镜的‘啊’没有停下, 不得不说, 壮胆, 有时确实有用, 尽管,随着人主动闯进风的怀抱, 上颚不断地打着下颚, 还好, 滑翔翼, 毕竟是, 顺利地, 飞了出去…… 一秒…… 三秒…… 五秒…… 晓镜已经喊不出声, 连呼吸都抓不见, 眼睛甚至不能判断,自己是张开的,还是关闭的。 砰! 砰! 两声枪响从背后传来。 “晓镜,要转弯了!” 安康十分自信, 晓镜把眼睛打开,拥抱黑暗…… 第35章 碾压 啊…… 晓镜发现自己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声, 风往口腔里面钻,那感觉很特别, 闭嘴, 从呼吸开始,一点点找回自己的躯干和四肢, 手把栏杆抓得紧紧的,脚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安康不断说着对自己的命令。 “前方三十米,应该是左移,保持重心稳定。” “安康?” “什么?” “不要说‘应该是’三个字,瘆得慌。” “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算了,你注意点。” “好的。” 眼睛是睁开的, 哪怕不看向外面,只需要抬头低头,就能发现近身的滑翔翼, 飞了起来, 第一次天空飞行,以如此的方式,以后吹牛倒是必不可少, 先安全落地吧, 晓镜其实听到了安康的指令,手要拉什么东西,身体如何用力,脚往哪里摆放, 只不过,这才刚刚找准身体的部位,一个挂着身体的钩子轻轻一松,吓到晓镜立马把左脚跨到安康的身体上去, 这个动作直接引发了更大的重心不稳,晓镜不得不把整个下半身都放上去。 “晓镜,放下来。” “啊,要死啦……” “你这样,我没法操作,放下来。” “要断啦,安康……” 夜风如同一块抹布擦过脸庞。 啊…… 晓镜去洗牙的时候,嘴巴都没有张开这么大过, 一巴掌打过来。 “晓镜,别喊了,别自己吓自己。” 然后是峡谷的点点回音,幽僻而深长。 “前面,前面!” 在一无所知和恐惧的包裹下,人会不自觉地作出条件反射,晓镜也不例外。 “别闹,安静,我知道,我熟,听我的。” 安康的眼睛被风刮出了泪水,他还是坚挺地操作着滑翔翼。 “山山山山山,要撞到啦。” 无数个关键时刻和应激反就才成为了一个人,如果这样说的话,一个人一旦离‘勇气’很远,就会离‘死去’很近。 “下次要整个夜视镜才行,夹住就夹住,你别再乱动啊,晓镜。” 安康不仅要控制‘翅膀’,还要安抚晓镜。 “我手酸了。” “你握太紧了,要像开车一样,放松。” “好酸啊。” “我们不能按照之前的轨道行进。” “什么意思?安康?是不是完蛋了?” “你别说话了。看见了,是那座山,前面右转。” 晓镜突然安静下来,闭上眼睛,任凭焦躁不安蹂躏他尚有肌原蛋白的脸。 “安康,我有话跟你说。” “你别说话。” “安康,我想去南极看企鹅,还有,你告诉爸爸妈妈,我爱他们,我下次一定好好结婚。” “闭嘴,晓镜,听我指挥,把你右手边头上的绳子拉一下。” “安康,我也不是讨厌你,不相信你,我只是要搞清楚,这个世界怎么了。” “晓镜,你听到没有,拉一下,我们要拐一个大弯,不然真地要撞上了。” “上次我答应你一起去看电竞比赛,都没有实现。下次我一定去,我出门票,你出路费,就我们两个去。” “晓镜……快点……” “是这个吗?” 晓镜把手中的拉绳抓到面前来给安康看,很明显,绳子已经断掉了, 安康扭头往上面看去,滑翔翼破了一个洞,随着空气的不断进进出出,那个洞越来越大。 “完了。” 安康只是动了动嘴巴,晓镜随即读出了唇语。 “我还没有写遗书啊,虽然我没有什么遗产,我们要死了吗,安康,我们要死了吗?” “晓镜你不要动,我来。” 安康把身体努力往晓镜这边挪动,想以重力偏移的方式,给滑翔翼发出某种指令,但是非常吃力,随即他解开了下半身的安全带,只留上半身, 一个冷不丁防地跳跃,换做他,坐上了晓镜的背。 “啊……” 如果不是质量不错,栏杆肯定要被晓镜抓断。 “下下下,往下,往右,我的翅膀,动起来。” 从安康的急躁里面,可以发现,他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滑翔翼的控制。 “老鹰怎么死的?你知道老鹰……在天上自由自在的老鹰,是怎么死的吗?” 晓镜沉静地自说自话, 安康一直在专注于自己的操作,一会儿起身检视那个破洞,一会儿俯身注视着前方,他骑在晓镜背上,娴熟自如, 不乱动的晓镜,是最好的晓镜。 “老鹰,当她落地的瞬间,当她灵魂贴近地面飞行的时刻,她一定毫无怨言,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宿命,和幸福。” 晓镜的话已经不在乎安康会不会听见,他脸上的肌肉变得柔和起来。 “我爱她。” 晓镜把脸靠近手边,作出了要亲吻栏杆的姿势。 啪! 一巴掌打过来。 “要降落了,晓镜,我们只能在那里降落了,准备,听我口令!” 晓镜摸着脸,摸错了脸,以为安康还会打另一边。 “三……弓背……二……屈膝……一……深呼吸憋气……” 哗啦! 滑翔翼的头栽进了河中, 安康由于完全解开了安全带,被一个颠簸抖动,甩了出去, 滑翔翼遭遇头部的阻力,作为支点,在空中画了大半个圆,晓镜也跟着来了一个空翻, 他身上还帮着安全带,更加危险。 “晓镜,晓镜!” 安康从水里冒起来,努力游向十几米开外的滑翔翼, 滑翔翼按道理不会那么快沉入,晓镜也不会,但是他们绑在一起的话,就不好说了。 “晓镜!” 安康知道危险性,一口深呼吸,潜入水中, 从科学解释上来说,遭到突然巨大的变化冲击,而事先并没有准备,也没有经验的人,容易出现机能变化,比如心率不整,血液供应全身不足,肌肉、呼吸和各部位的临场反应在经过高强度刺激后,短暂失去控制和知觉,产生强制僵直, 一般来说,这叫做冻结现象, 是我们肉身为了给我们大脑挤出时间来思考如何更好地做出判断和反应,而残留在我们基因里面的自然事件, 但是,晓镜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 多年以后,他才回想起来,也许人在升往天堂或者坠入地狱的感受,也不过如此, 灵魂没有贴近地面飞行,而是长出了触角,去抚摸河里面所有的事物, 鹅卵石,水藻,激流,路过的鱼,一只谁新买的鞋,以及自由落体的左手,和漂浮的心脏…… 嘟…… 嘟…… 嘟…… 手机响到第四声的时候,晓镜的身体才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水才有机会通过压强钻进他的嘴, 由于声音在水里传播的速度更快,更为集中,在晓镜产生幻觉的瞬间,反而起到了提醒和调节的作用, 这个时候,安康也刚好游了过来,帮晓镜解开束带,然后把他拉回岸边。 两个人都被水呛得不轻, 同时跪地俯身大咳, 肺部进水真难受, 声音起起伏伏,在黑夜中,从远处听,像是两台发动机嗡嗡嗡地叫。 而, 真正的发动机正在高速运转, 那辆被偷来的汽车,以最大马力从山上开下来, 还有两发子弹, 跛脚啊跛脚,你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会生疏到这样的地步, 难道没想过会发生在黑暗之中吗, 难道不能走近一点再一击毙命吗。 车主已经报案, 今天, 不, 十分钟内, 一切都必须结束, 速度, 加速度, 那块在天上滑过的破布,怎么可能有发动机先进, 已经到达山脚, 马路已经平稳, 油门, 以及,需要踩到底的加速度…… 哗! 吐出好大一口水, 这一口从肚子里面过来的杂物,才让晓镜舒服了些, 安康看了看他,也转过身体,躺下来,松了一口气, 一颗星星在跳楼…… 当然,文雅的说法是流星, 因为晓镜小时候看见过一位在天台的成年人一跃而下,还好没看到触地的片段,但是他去问父母,那是什么, 父母说,那是跳楼, 所以,从那以后,晓镜把一切在视野里的星星,如果是垂直由上而下划过的话,都叫做星星跳楼, 流星可以许愿,一辈子再怎么都要碰到好几次, 而星星跳楼,却要闭上眼睛,保持肃穆,那是别人对自己生命获取全部主动权的唯一抉择, 安康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故事是晓镜小时候讲给他的。 晓镜咳着咳着,从岸边抓起一块石头, 一块小一点的先砸中了安康的鞋, 更大一点的握在晓镜的手里, 他抬起手,想说点什么,结果气体穿过喉咙的时候,不住地继续咳。 “晓镜?我……我……那不是我……那个人我不认识。” 安康站起来。 “不过好像你也不认识。” 安康也不知道自己要讲些什么。 “别他妈废话,安康,你……” 晓镜挠挠头,试图努力抓住些词。 “老鹰是谁?晓镜,你一直在喊老鹰,你还说……” “闭嘴!” “我们先回到路上,好不好?” “安康,把爷爷的第五张信纸给我。” 安康却摇摇头。 “你干什么?你摇头干什么?快给我!” “不,晓镜,你不说清楚上面那个开枪的人是谁,我不能给你。” 安康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你不给?你他妈骗我?你在上面说好的,现在又反悔?安康?” 晓镜上前一步,踩中了并不稳固的两块崎岖的大鹅卵石,差点摔倒, 安康趁机转身就跑。 “晓镜,有两条路,这条可以,那边那条也可以。” 安康跑的时候,还不忘给晓镜提个醒, 晓镜知道自己不可能追赶上地形熟悉的安康,把手里的石头狠狠地朝后背的方向砸去,丢进河中,权当发泄一番。 嘟…… 什么在响, 集中注意力,晓镜, 嘟…… 是手机, 想起来,手机呢, 在水里已经响过一次, 遇水没事吧, 扒开衣服裤子。 找到了, 还好自己把手机绑在了瘦身腰带里面。 它起码帮了两次忙,一次是去会议室大闹天宫偷偷直播的时候,一次是这次, 否则手机早就抖掉了, 取出一看, 没事, 夜芸还发来一条信息和一张图片,疑似刚才那个腿脚不方便的男子正开车下山,刚刚路过夜芸的白色mpv, 爷爷的信纸…… 晓镜在全身打湿的衣裤上搓了搓手,打开手机壳, 谢天谢地,除了边边角角有一点湿润以外,全部干干净净, 再多几秒钟在水里,估计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晓镜亲吻了一下手机壳,等于亲吻了夜芸。 打开夜芸发来的地图,点了点步行路线,没多远,赶紧过去, 等等, 刚才在空中的时候,自己喊的是什么, 老鹰, 完蛋了, 人在关键时刻的心境,才是一个人的本色啊, 居然喊的是老鹰, 确实喊的是老鹰, 不然呢。 晓镜分别脱下鞋,甩了甩水,穿好, 不止喊老鹰吧,肯定喊了夜芸…… 至少一次。 晓镜拖着两只沉重的脚,像是拖着两个不伦不类的童话,看着手机地图,往岸上走去。 另一个汽车操作平板上,同样是一个地图, 跛脚通过后视镜看着消失在视野中的白色mpv,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 是这条路,猜对了, 刚才一辆相向而行的汽车提醒了跛脚,把远光灯换成了近光灯, 现在, 路上已经没了什么车, 换回到远光灯…… 可能是因为速度过快, 可能是目光刚刚从地图上回过来, 跛脚感觉前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呜呼! 一个人正在车行道的正中央, 跛脚紧急打了方向盘和刹车, 但是, 就算如此, 汽车依然冲进了路边的排水坑去。 四周一片寂静, 除了一点机器的脾气声, 汽车变了形,冒着烟。 片刻, 从跛脚的四肢反应看来,安全气囊抱住了他的命, 但是鼻血还在流,他艰难地寻找着下车的方向,视线模糊, 只听见, 车门被打开, 却什么都看不清, 跛脚一只手被卡住,另一只在无助地挥舞, 这是哪里, 那只好脚为什么也动不了, 对方是谁, 要干嘛, 能在大脑里面组织起这点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对方并没有给跛脚更多考虑的时间…… ‘沙漠之鹰’被抢走, 一阵体温被带走,才让跛脚想起来,那是自己的枪, 他睁大眼睛,正要看清楚…… 砰! 一枪! 干净利落, 跛脚死在了自己的‘事业’和臭水沟里。 夜芸在跟晓镜电话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声响,但是实在是太远,所以没往心里去, 陌生之地,夜芸掉了个头,主动去靠近晓镜, 跟两人约定的地点,差不多还剩下一百米, 已经到了一条满是路灯的街道。 到下个路口, 再拐过去,就是夜芸在等着自己, 边走边跑了有十来分钟,晓镜发觉自己的身体应该并无大碍,只是心跳一直降不下来, 饿,好饿, 冷,好冷, 之前应该在超市买点东西充饥, 一大堆麻烦事让晓镜完全忘了吃饭, 车上不仅有夜芸,还有她早已经准备好的面包和奶茶, 哪怕是为了肚子,也要快点走完这一百米。 头晕乎乎的, 难不成着凉感冒了, 晓镜把毛衣脱下来,拧干, 刚才像穿了个盔甲在身上,冰冰凉,泰山压顶, 再次穿上过后,反而有一丝回暖, 一辆白色汽车呼啸而过, 晓镜想起来刚才夜芸给自己发过的信息,那人正是因为循着白色mpv才找到自己, 难不成…… 现在过去有危险? 那个开枪的人, 他是谁, 他正冲下山来, 他要干什么, 干掉自己, 还是安康, 夜芸安全吗, 如果真是找自己, 那么, 不能把危险带过去, 怎么办? 晓镜越走越慢,驻足,发起呆来,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但是远处, 一个挪动的物体,正从街道的对面,横穿过来,在晓镜的正对面,走来,有五十米, 这时候晓镜还没有注意到。 那人双手抱在胸前,两腿却加快速度,看上去动作十分别扭, 鞋带松垮,晓镜没心思理会, 瘦身腰带从身上脱落,也毫不留恋, 晓镜原地踏步,左不是,右不是,脑子努力修复刚才的故事,嘴巴却不听使唤。 那人, 那陌生人, 越来也近, 45米…… 40米…… 30米…… 只是一个自然的抬头, 就算不是对方一直盯着晓镜看,晓镜可能也会情不自禁地瞟上一眼。 那人,脸上是什么东西? 像是一直飞蛾, 黑压压的, 20米…… 像是一片猪肝, 15米…… 男子双手抱得更紧,眼睛一点都没有闪烁的痕迹, 脸上是…… 是…… 胎记, 好恶心啊, 那胎记从右眼下面,覆盖大部分颧骨,直到脸颊。 晓镜发现对方在盯着自己,肯定是刚才的表情有点不礼貌,急忙把视线挪开, 10米…… 晓镜本来已经站在里面一点的位置,现在只好再往里挪动一丢丢, 确定一下,对方还在看吗, 晓镜不自觉地把目光回到男子身上, 只见他把手伸进了外套里的腰间,正在从裤子上的皮带拔出什么东西…… 晓镜停住了脚步, 9米…… 8米…… 对方的表情,那是一个…… 轰! 一辆硕大的卡车从他身后开过。 他脚一滑,或者是一蹬? 很明显能感受到肌肉用力带来的加速,却踩到了街边的马路牙子。 7米…… 天! 晓镜瞪大眼睛。 在短短的时间内,身体第二次发生了冻结现象。 硕大无比的卡车,从他的整个身体, 完整地, 碾了过去…… 第36章 游泳池 头痛, 绞痛,钻痛,剧痛, 有虫子在爬,有风车在转,有铡刀在砍, 爆炸! 每一处毛孔都在对天空嘶喊, 每一个发根都跟对神经殴斗, 眼皮刚才消失了, 或者说, 连自己的眼皮也害怕看到那恐怖的画面,它假死过去,眼睁睁地…… 看着货车从路旁就这么驶过。 冻结现象, 需要有东西可以解冻, 那味道, 夹杂着轻微的汽油味,势不可挡地把人的膝盖后端击垮, 跪下来, 头痛, 沸腾痛, 肚子里面有水草在翻涌, 那水草僵硬变直,进化成一根肋骨,从下面刺上来,钻进大脑, 呕吐, 白色、黄色、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口腔涌出, 全身颤抖, 这是在草丛之中,离马路边有十几米的距离, 货车没有停下来, 它还不知道它做了什么, 后来得知, 监控拍下了那一幕, 而晓镜意外地躲过了所有的记录。 越吐越难受,已经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 在地上爬,却仿佛有魔鬼在天上赶, 在草地滚,却恍如滚向地狱十八层。 嘟…… 手机, 夜芸, 嘟…… 手机在前面, 往前爬, 不知道在草丛中爬了多远,也不记得接通电话过后,对夜芸说了些什么。 当大脑再次被撕裂的时候, 晓镜睁开眼, 已经躺在了白色mpv的后座, 还是痛, 痛得发痒, 可是抓挠任何地方,都没有用, 夜芸在讲些什么,问些什么,完全听不见, 晓镜努力作答, 不仅咬字不清, 连自己的声音同样听不见。 冷, 冷颤, 夜芸扔过来一个抱枕, 晓镜抓住救命稻草,抱在怀里,然后把头发顶在车椅上,用力摩擦, 这样下去可不行, 夜芸又不是医生, 当她慢慢开着车,沿路找寻晓镜的时候,发现他身体扭曲,上肢僵硬失控,一下伸向天,一下摆向后,下肢不是在踢空,就是在绊倒自己, 如果晓镜把牙齿暴露出来,可能和丧尸也没有区别, 夜芸是把晓镜抱进汽车的,听见的唯一一个词语是‘头痛’。 头痛怎么像发癫, 夜芸也不知道, 最近的医院还要一点距离, 但是眼前却又一个药店, 夜芸看着药店,自作主张,停下了车, 她是万万受不了心爱的人遭如此的罪。 “晓镜,你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夜芸下车,朝药店跑去。 我是谁, 晓镜! 谁在喊晓镜, 晓镜是谁, 是我么, 我是晓镜, 晓镜是我的名字, 我姓什么,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我刚才做了什么, 我怎么了, 今天是星期几, 我要干掉她! 我要…… 啪! 这是晓镜把鞋底撞向了车椅。 咚! 这是晓镜站起来头撞到了车顶盖, 他却一点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 只有满脸麻木的表情, 我要…… 他想起来了,他要做什么, 晓镜爬上主驾,启动了汽车, 夜芸还在挑选头痛的药,看到白色mpv飞了出去,冲出药店,呼喊不停, 我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去找她, 现在去找她, 见她, 约她出来, 就是现在,一刻也不能停留。 手机, 手机正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拨她的号码, 给她短信,给她表情,给她地址,她必须出来, 我要见她, 晓镜脸上的肌肉组合,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顺时针绕着环城马路走了四分之一,很快,来到了城东, 自己并没有打开导航,为什么会如此熟悉交通。 头痛, 居然好了一些, 只要一想她,那痛,自然消停下来, 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地下,无论被河水如何冲刷,只要一想她,哪怕地球翻转,我也不怕。 停车, 下车, 往前走, 此刻已经不早,街上没什么人, 第一个路口,左拐, 走三十米, 来到第二个路口,右拐, 走三十米, 到了,到了,是这个地方, 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方, 是的,那里有一个垃圾桶,爬上去, 继续爬, 那是一堵墙, 沿着墙,往右边走,十五米, 小心点, 不要出错, 十五米到, 这是一扇窗, 晓镜,钻进去, 刚刚好,这扇窗的洞,仿佛是为了人能够进来而特地准备的一样。 可是,我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 不管了, 一切都是为了她, 往里面走, 先是进来的这个洗手间,然后是更衣室,再然后出去是一个小房间,有几个单人床,应该是供人按摩所用, 继续走,是一个大房间, 游泳池, 空无一人的游泳池,没有任何灯光的游泳池,呈现在晓镜面前, 监控器,要么是倒挂下来,要么是镜头碎裂,要么是线路断掉,都是坏的, 居然都是怀的, 继续,不要停,晓镜, 这里熟得很, 从左手边的房间,可以通到一个设备室,然后经过过道,可以轻易发现过道尽头的门, 天, 我什么都知道, 这个游泳池,我如此熟悉, 我可能是vip会员, 否则为什么像是自己家里一样,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画面都是如此熟悉。 我是谁? 为什么我还知道‘我’, 那个窗洞,是谁开的, 这条过道,通向何处, 脑子里面的思路在挣扎着相遇,可是双脚,光着的双脚却带着晓镜来到了侧门, 这个门作为备用的安全出口,一般开得不多, 咔擦! 三下五除二, 晓镜却熟练地打开了它, 外面没人, 正好, 在这里干什么, 对, 是在这里等人, 等等就好, 她会来, 如果她来的话,我要做什么, 我要准备, 对, 我要按计划行事, 就是今天晚上, 一切就将结束。 嗡! 嗡嗡! 嗡嗡嗡! 街上一辆跑车的声音呼啸而过, 老鹰一边看着手机上地图的位置,一边前往地图上的目的地, 电话已经打了好几个, 一个都打不通, 几个店铺稀稀疏疏地在远处亮着, 停。 应该是这里了, 可是却瞅不见晓镜, 大晚上的,他说有急事,到底什么事呢, 这个地方是临时起意,还是他经常来玩, 老鹰心想着, 才发现四周都没人。 更远处有几个窗户填满了灯光, 晓镜如果要来,无论从左还是从右,都是一目了然, 老鹰摸着提包,站在一个硕大的建筑前面,打量着街道, 咯吱…… 背后的门叫了一声, 有人, 老鹰回头, 没有, 但是门打开了有三分之一, 如果晓镜再不来的话,老鹰应该是不会在这里傻乎乎地等他, 老鹰心里这么想着,却没忍住再次回头看, 那从门缝里…… 露出的墙上…… 是什么? 一步…… 两步…… 是手绢, 它挂在墙上的挂钩上,一阵风吹进去,手绢上的鱼就飞了起来。 老鹰爱吃鱼吗? 当老鹰把这个手绢当做结婚礼物送给晓镜的时候,晓镜特别问过,。 谁不爱吃鱼? 老鹰把自己当做猎鹰,把晓镜当做猎物, 当晓镜满心欢喜好不掩盖地展示他对手绢的珍爱时,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的走向, 同样, 老鹰也不知道, 这个手绢会勾着她, 走到什么的地方, 它为什么在这个墙上, 老鹰把手绢取下来,往里面看了看,稍作迟疑,还是迈了进去。 “晓镜?晓镜?” 老鹰一直用气声,轻轻地呼喊, 如果不是笃定了晓镜应该在这里,那空间感难免让人害怕, 灯打不开,只能用手机前行。 “晓镜?” 穿过走道,然后是设备室,然后还穿过了一个空房间。 咯噔! 老鹰是撞到了什么,或者踢到了什么, 一个救生浮球,被她膝盖顶到后,往前面滚去, “晓镜?” 老鹰来到最大的房间,望着装满水的游泳池, 她把手绢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鱼, 鱼……和……水, 什么意思, 鱼水之欢? 老鹰皱着眉头,冷笑一声, 这一声,让她没有注意到脚步声, 一个人, 从她背后,从阴影处,冲了出来, 她躲闪不及, 就算来得及,想必结果是一样, 晓镜抱着她, 一起,撞进了泳池, 他不是要和她浪漫, 他抓住她的肩膀,死死地往下按,根本不在乎水往自己嘴里钻, 他要她死, 他要和她同归于尽。 老鹰没有准备,所以哪怕是水性不错,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因为一个女人,是不可能轻易和晓镜这个年轻的身躯做对抗的, 十秒钟就这么过去了, 泳池上面的水花在变小, 倒是一些嘴巴里面冒出的气泡浮起来, 平静, 再过几秒, 一切就会归于平静。 泳池旁边的手绢无人理睬, 那上面的鱼,一动不动,都成了死鱼。 风, 开始从那个破窗, 使劲地钻进来。 门, 此时已经自动搭上。 突! 突突! 至少连续两下,也可能更多的拳头在水底挥向晓镜,他才不得已松开了手, 晓镜的目标很明确,不能让老鹰离开水, 叶东的目标也很明确,阻隔他们两个, 混乱之中,总是有准备的那个会占据上峰, 当然, 失去控制的晓镜,在水中不仅找不见人,自己也需要换呼吸,否则他不可能去抓住往泳池边去的老鹰, 叶东并不关心晓镜,先是把老鹰拖上了池边, 晓镜还没有上来。 老鹰侧躺在地,一边咳着,一边用手指了指, 叶东才继续下去, 晓镜比老鹰厉害, 叶东不得不用一连串标准的溺水急救动作, 才艰难地把体重更重的晓镜拉上去。 老鹰咳得厉害,肺部呛进去不少水, 毕竟不是鱼, 做一条鱼,也不容易, 不是被关注欣赏,就是任人宰割。 晓镜也咳。 叶东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往后倒,双手胳膊肘撑住, 老鹰似乎看见了什么,结果咳得说不出话, 沿着她的目光,叶东清楚,他背后已经有人占据了优势。 没想到, 晓镜居然假装溺水, 趁他回头的瞬间,晓镜拿着救生杆打了下去, 质量真差, 居然打断了。 但是这一记闷棍,还是让叶东不太舒服, 他先是闪到一边,发现晓镜其实是冲着老鹰去的,立马一个跪地抱腿,阻止晓镜的前进, 无论怎样击打,叶东死活不松开手,还利用仅剩的力气,示意老鹰快跑, 这光秃秃的泳池周围,什么都没有, 晓镜拖着腿走了几步,试图从身边找一些工具,直到撞到了一个椅子, 应该是平时管理人员坐在那里监督大家安全的椅子, 晓镜抓起它,发现不好对叶东下手,先是在地上使劲杵, 年轻人毕竟还是年轻人, 扯破了手,都毫不在乎, 椅子散架, 一根不锈钢的椅子脚不一会就在晓镜的手里面了,他没有给叶东任何反应时间,朝他挥了下去, 叶东的背能抗几下,但是有限, 该松手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松开手, 晓镜脸上的肌肉已经蛮横无理,争相宣示着主权归属, 面目狰狞的样子, 如果晓镜能够照镜子的话,他估计也不会认出自己来。 既然水没有淹死她,那么就让手里面这个家伙,送她一程, 张牙舞爪的晓镜, 不顾鼻血流出来的晓镜, 大口呼吸即将把全部力气用上去的晓镜, 来到了老鹰的身边, 她一直坐在地上,往后退, 还是喊不出声音,讲不出话,只是看着晓镜,两只手轮流在面前挥舞, 晓镜的脚刚好踩中了手绢, 头痛, 剧痛, 洪水滔天,烈火焚身…… 心爱的女人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结束这一切吧, 晓镜把椅子脚高高地举了起来…… 第37章 回想与通报 一转眼, 晓镜的手停在了空中。 那泳池,已经没了水, 空空荡荡, 爬满了螃蟹,剩下的是蜘蛛和蚂蚁。 低头一看,水,居然开始往自己身体里面侵袭。 肚子鼓起来…… 时间停止,却停不了越来越大的肚子, 越过了大腿, 越过了膝盖, 越过了双脚 一个试图查看自己身体的前倾, 毫不意外地,晓镜开始在地上滚起来,宛如一个救生浮球,撞过来,弹过去, 终于,戳到了刚才折断的救生杆,戳破了肚皮, 水从洞里开始流出来,从全身的毛孔钻出来,从眼睛、耳朵、鼻子、手指、从每一个可能的地方跑出来, 滚进了大坑, 螃蟹、蜘蛛和蚂蚁停止了厮杀,循着水的轨迹,嗅到了营养大餐的方向,想往这边来,却翻不出泳池, 黑压压的一片, 瞬间集结, 从这头到那头, 比游泳馆的黯淡和昏沉还要可怕。 逼近, 重叠, 垒砌, 再努一点力, 就可以接近池边的那个肉身, 晓镜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任由球体摆布, 水还没流完, 永远流不完。 失控, 能自主的失控才是好的失控。 而此时, 身体球不听使唤,经过几次弹射,终于往泳池滚去。 噗通! 晓镜一个前空翻,仰面朝着天花板,落入泳池正中央, 池中物听到了声响,放弃了攀爬, 全部大军, 从四面八方包围, 逼近, 像似电流激荡…… 螃蟹夹住了大腿的股四头肌,蜘蛛从腰窝到后颈开始织网,蚂蚁开始把左右两边的耳朵打扮成精美的洞穴,启动了专属演唱会, 天花板压下来, 一道飞影从眼前晃过, 那是死鱼,以及死鱼眼, 半截鱼尾插在眼球上,拼命摇摆。 …… 啊…… 在喊, 却喊不出声音, 喉咙干枯, 一阵颤栗过后,晓镜从床上弹坐而起, 醒来。 脸在张着口抽搐。 夜芸闯进来。 “噩梦,噩梦,噩梦,没事了。” 夜芸用毛巾被裹着晓镜,抱住他,安抚他。 “这是什么?” 夜芸捡起床边地上的手绢。 “噩梦?我做噩梦了?” “这是鱼。” “有点饿。” 晓镜把手绢抢了过去。 “遵命,马上就好,”夜芸站起来转了一圈展示今天的新衣服,“晓镜?” “很好看。” 晓镜头都没抬地说。 “晓镜,你昨天晚上……” “我没事,夜芸,是你帮我接回来的吧?” 晓镜抢话道。 “你说不用去医院,所以我直接把你带回来了,吃了药过后,你就睡了。” “是怎么接我回来的?是你开的车吗?我……不太记得请了。” “也是,也不是。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说头痛,然后我去药店买药,结果你独自开车离开,我电话打不通,所以等了一会儿后,就一个人去吃宵夜,就在那药店附近,怕你倒回来找我。我吃完后,差不多的时间,你发信息过来,说你刚才有事,现在已经回来,然后我走到那辆白色汽车旁,看到你在副驾睡着了,应该是在手机上定时发送的留言,你让我直接载你回家。” “是这样哦。” “嗯,刚好碰到住在后面的一位邻居,他帮忙背回来的,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住那里的?” 晓镜手往窗外一抬,想起那位拿着竹竿的男子。 “嗯,听他说,也是房客,还和我讨论了一下房租的事情。” “有时间,我去好好感谢他。” “对了,你全身是湿的。” “湿……湿的?” 每一个字都勾起晓镜的闪回。 “是啊,在山上的时候,都没有湿,后来在山下看见你,身体打湿了,再后来,好像更湿了。” “没事,我不小心掉水沟了。” “你是怎么下山的?” “夜芸,我饿了。” “我昨天的表现还可以吧?尽管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夜芸!我去洗个澡。” “你还用手绢呀?” “谢谢你,夜芸。” “还有,”夜芸走到门口转过身,“昨晚没直播,我看了留言,网友说你没兑现承诺,骂得有点凶哦。” “知道了。” 等夜芸出去后,晓镜拿起手绢,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事情,从床上稍微动了动,不仅感觉浑身肌肉酸痛,手背有划痕,头依然有撕裂阵痛的感觉, 这里,我这里,一直有人在讲话, 晓镜想起安康在跳龙门平台对他所作的蹊跷的解释, 然后,自己的大脑从河里出来以后,就出现了有人对话, 不是那时候, 再想想, 不是从河里出来后, 是在, 看见什么猪肝…… 突然打了个喷嚏, 头依然痛。 自己头痛,为什么让夜芸不要送去医院, 奇怪。 翻找手机,夜芸已经帮忙充好了满格电, 全身浇湿,游泳馆, 那个游泳馆,应该没有去过, 小时候,爷爷带着自己去乡下的河沟洗澡,不断重复,要游泳,必须要下河,那大城市里面漂白粉和化学合剂的水池,简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结果,长大后,晓镜随即成为了大家口中一般所说的野泳选手,前二十米可以凭借无氧呼吸拼命划一划,后面的话,由于姿态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肯定游不过那些城里的孩子, 晓镜也不喜欢漂白粉的味道,但更多的是用爷爷的话做挡箭牌, 除了一次在欢乐谷跟朋友比了一次赛,失败过后,晓镜就再也没有去任何游泳馆了, 所以,那个城东的游泳馆自己不可能去,更不可能知道那里有一个游泳馆,而且还…… 是从后面的破窗钻入。 这段回忆闪过来,晓镜看了看自己的左肩,那是划过破窗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水, 自己在那个地方又下了一次水, 怎么回事, 明明是自己亲身经历,明明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却每用力想一点点,头就痛一点点,像有一个滚石在脑子里面晃来荡去, 这感觉, 对了, 是从驻足在街道旁开始, 出现的异况。 在那里, 不是因为身体冰凉, 也不是因为迷失了方向, 而是脑子不知怎么,突然要爆炸了一般, 或者,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面指挥统领, 死死地缠住了自己的神经。 一边回忆,一边走进了卫生间, 花洒喷出热水, 舒服, 再想, 继续想, 不对, 还是不对, 大脑的异况不是从驻足在街边开始, 是从呕吐开始。 而记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了混乱, 后来的所有事情, 似乎, 都无力反抗, 太奇怪了。 老鹰, 老鹰还好吗, 低头一看,手绢已经不在手里,自己早已光着身子, 哎哟, 除了肌肉酸痛以外,上背右侧还隐隐作痛, 晓镜走到镜子面前,查看, 一个镜子不够,再翻找一个小圆镜,通过两道反射确定, 这应该是夜芸买的廉价化妆品赠送的礼物。 打开浴霸, 擦了擦镜子, 那么痛, 怎么, 什么都没有啊。 再看看, 仔细看, 那里,好像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孔。 电流, 触电的画面回来了, 这是昨晚自己最后的记忆, 肌肉痉挛,肉体瘫痪,中枢神经麻痹,然后摔倒, 在倒下去的时候,自己是侧着身体的,所以总算是瞟到一眼,那电流好像连着一根线。 泰瑟枪, 没错,肯定是泰瑟枪,晓镜看了看右上背的细孔,如此之小, 他们送自己到夜芸的宵夜摊去, 他们…… 那就是向天对自己开了一枪, 而老鹰…… 天, 我对她做了什么, 那是我, 如果是我, 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举动呢? 不会,不可能,肯定是记忆出现了差错,要立即去问个清楚, 头还在痛, 都是头痛的错, 晓镜把小圆镜放下,碰到了洗手台上的卷筒纸, 接着滚到门边。 白色…… 那次呕吐, 是分水岭, 从那个时间点开始,不仅头开始剧痛,而且身体不由自己控制。 而那次呕吐的原因是…… 干, 是一个人,脸上长了一块猪肝的人,被一辆货车活生生地碾过。 “晓镜,饭做好了,快点出来吃吧?” 夜芸在呼喊, 晓镜被这一喊,触发了开关一样,冲出了卫生间, 还光着屁股。 “呀。” 夜芸急忙捂住眼睛,尽管她已经什么都看见了。 “晓镜?你怎么了?” 晓镜没有回应,而是打开手机,搜索新闻。 “晓镜,我帮你拿衣服。” 夜芸走出房间,到阳台上去,找晾晒的大毛巾, 昨天的事情, 努力想, 那里是城东, 不是游泳馆, 应该是那呕吐之地, 城北, 搜地址,搜媒体,搜有关通报或发布的内容。 “晓镜,接着。” 夜芸把毛巾和手伸进们,自己没进来,尽管晓镜是光屁股对着门外, 可他却只顾着翻看手机, 头, 又开始痛了, 糟糕。 夜芸见屋内没有反应,只好多找一个毛巾捂头,进来把手中的毛巾搭在晓镜的身上, 结果,那毛巾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 夜芸在说话,晓镜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因为, 好几条新闻,通过经常使用的城市账号, 已经查找到, 昨天一共发生了好几起交通事故, 不是这个十字路口, 不是别车, 不是摩托车逆行, 不是自动驾驶失控冲进人群, 不是乱占用停车位, 不是怒路症…… 哈! 是这个, 找到了, 是的,这张图片是来自一个监控视频的截图, 一辆货车正快速经过,而它前面十米远的男子没有注意到,仍然在走路,关键是…… 他正盯着某个地方, 全世界只有晓镜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是, 晓镜居然没有在视频里面, 难怪到现在为止也没人找自己问话, 视频播放了三遍,由于打了马赛克,所以并不会比昨晚上自己亲眼所见更加恶心, 影响和图片无甚特别, 接关键是接下来的, 一条来自警方通报的大致内容: 由于抢劫和偷车,加上情节并不严重,并且自首,胎记在坐满四年牢过后,于近日刑满释放。 经初步调查,四年前的抢劫和偷车都不是胎记所为。 断手指经其前妻近日举报,在四年前由于欠债,不仅有持续家暴的现象,而且可能发起了一系列的抢劫行为, 同样,对跛脚四年前的行为痕迹全方位了解过后,现基本判断,作为惯犯,跟近期我们破获的一桩偷车大案有重大的嫌疑, 断手指和跛脚以前住在同一条街道,他们两人都认识胎记,经过胎记身上留下的承诺书发现,三人做了一次利益上的交换, 断手指和跛脚出于想逃罪的原因,让胎记顶罪,不仅答应会分期付款给他一笔钱,而会帮忙照顾他七十岁的母亲, 胎记出于经济上以及罪行并不严重的考量,答应了对方两人的要求。 承诺书是两份,目前没有发现两份承诺书互有联系。 结果,断手指和跛脚不仅没有兑现承诺,胎记的母亲还于去年冬天死于凄寒之中, 所以在出狱后的三天内,胎记出于报复,接连杀害了断手指和跛脚,而自己在逃跑的途中,不小心被货车碾压身亡, 近四年来,断手指和跛脚有没有继续参与违法犯罪活动,我们正在扩大调查, 同样,为何两人在近日开始频繁出动,甚至有故意暴露自己行踪的嫌疑,我们暂且不得而知,将加大警力仔细侦查, 如果有任何线索,欢迎及时举报。 第38章 信纸 赶着出门, 沐浴露打没打,都不太记得, 毛衣套衬衫,加上小圆镜拿在手上, 是为了提醒自己,等下要去找向天, 在这之前,要拿到信纸才行。 先是把看到的新闻通报发给了安康,表示昨夜的陌生人,可能是找错了人, 安康不信, 找错人,怎么可能怼到人射击, 两个人差点都没命了, 晓镜同样无法解释。 好好说不行,看来只能来硬的,晓镜说,如果安康不把爷爷的信纸带出来,就把他去旧屋挖东西的事情告诉父母,然后没多久,爷爷就去世了, 还有, 安康欺骗晓镜,趁其不备,带着他,从山上坐着滑翔翼飞下来, 并且, 逃婚的事情,是安康一手策划,全程参与的把戏,目的是把家庭关系搞乱,把晓镜污名化,而自己坐上第一顺位的位置, 安康抵不过晓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爷爷的死,目前父亲只告诉了他而已, 家里的其他人,尚且不知道。 一个人混得有多惨,看有没有人惦记他即可, 父亲应该是在等一个点,那个点到来的时候,爷爷的去世,可以作为血雨腥风的临时挡箭牌, 电话那头有点吵。 晓镜把白色mpv开向与安康约定好的地方, 一个南向的车行,早晨的阳光洒进来,晓镜刚才发的脾气似乎好了一些, 约定的地方,离家里只有三个街道,那里有一个小广场,那个广场的一片空地上面,长期被几个年轻人占领, 通过任意的组合,可以临时围合成一个玩具赛车的场地,几个痴迷的人,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 安康除了喜欢从山上飞下来以外,同样沉迷于这种巨婴式的活动, 巨婴式,是晓镜上次来的时候,不经意从嘴角滑漏的词,如果不是安康拿出九牛二虎之力,接连跑赢了两个试图要揍晓镜的人,晓镜肯定是不能安然回家的, 能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那都是经过了大爷大妈的考验后,争取回来的地盘。 哇哦! 耶! 哈哈哈! 几声欢呼从二十米开外传来, 既然要玩车,为什么不玩真车呢, 既然要玩真车,那就得买,得赚钱,一辆接着一辆,一个路道接着一个路道,得去全世界各地转悠探索,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玩的事情, 安康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晓镜一直这么认为, 但是一想起来,他早早打定主意要继承家业,姿态热情都是一副成为家里顶梁柱的样子,也许仅仅是为了方便给他的兴趣爱好买单, 安康是想活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那挺了不起。 从他被捡到的那一刻算的话,差不多也二十三岁了,爷爷一直把‘白露’作为他的生日, 他没有考上本科,随便在这个城市混了一个职业院校的文凭,大家都让他继续读什么三加二,可以升大专,父亲提出来不同意见,把他从窒息的象牙塔里面拯救了出来。 还是要赚钱, 这是爷爷一辈子传给父亲最宝贵的经验,父亲一直埋头苦干,没告诉晓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说, 爷爷倒是没忍住,躺在床上的时候,把什么都给晓镜摊明白了, 赚钱才是硬道理, 年纪小时觉得俗,年纪大一点觉得烦, 无能。 爷爷留下的这句话,大概是父亲觉得太单调,容易让人误入歧途,所以犹豫良久,一直在想办法增添点什么东西进去,尽可能修饰下,才没有把需要传宗接代的东西,立即传达给晓镜, 父亲一辈子的经验,能留下来什么宝贵的经验或人生的况味,说实话,晓镜也十分好奇。 三代人, 如果三代人下来,基本都是废的,那么能够可以传承的东西除了黄粱美梦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这么一想,晓镜的责任重大, 一边要冲破原生家庭的种种不足,一边要打破社会施加的层层束缚,还有争取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好难啊。 所以,安康今天必须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仁慈,这个东西,在晓镜身上本来就不足, 现在就更少了。 耳朵上面又开始了, 一把电钻, 往海马体那个位置钻, 阴影刚好越过了自己的双脚, 晓镜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站到阳光下面去, 好多了。 真奇怪,只要被阳光照射,晓镜才能稍微舒服一点, 抬头看了看,这会儿还能直视,它是美丽的,把明媚带给众生, 万物生长, 晓镜闭上眼,继续往旁边走了走,脸开始微热起来,想起来了,确实没打沐浴露,那不如来一场痛快的阳光浴吧。 吱嘎! 一辆玩具车从怀中掉落再被接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因为晓镜后退的碰撞而引起的, 安康的目光看着角落的赛车场地,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怀里的玩具汽车,还是晓镜送给他的礼物, 晓镜摸了摸玩具,然后直接摊开了手。 耶! 耶耶耶! 那边再次传来阵阵欢呼, 他们是学生还是白领,都不上课和上班的吗, 安康回头看了看,然后应该是在寻找人少的地方, 见他没有反应,晓镜把摊开的手缩回来,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你说过,这里有人在聊天,是吧?” “昨晚上的事情,我当然记得。” “怎么个聊法?” “你信了?” “你说。” “你不信。” 安康一下子感到莫名其妙,这二十三年来,他可能对某几个伙伴分享过,除了被嘲笑被调侃被奚落以外,再也没对谁说过。 “我信,算了,我信不信,并不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怎么个聊法?” “我们到那里去说。” 安康走向一个角落,晓镜看了看,是有阳光的,跟上去。 “外星人。” 安康先扔出昨晚讲过的名词,看看晓镜的反应。 “哦,外星人?他们住在你的大脑里?还是怎么样?” 晓镜有所准备,没有反应过激,倒是很配合,尽量表现出既相信又不太相信的样子,这是一个正常人的条件反射。 “在谈话。” 晓镜立即笑了一声,然后想起昨晚自己大脑对自己的操控,又制止了自己的笑。 “已经很久很久了。” “那么,它们,是住在里面了?还是躲在里面不出来?” “我不知道,晓镜,可能是什么尚未发现的有关大脑的疾病。” “你看啊,安康,我们现在,两个人是在谈话,对吧?所以你脑子里面的那玩意,它是知情的吗?” “就两个,长期以来,我确定再确定,就两个。” “两个外星人?” “对。我认为它们知情,它们既然在我的脑子里,那么它们应该也认识佟晓镜。” 认识晓镜…… 这不经意的回答,让晓镜脑海里闪过素材极多的片段和画面,不晓得从哪里开始,从卡车,从河道,从滑翔翼,从老鹰的肩膀,从一杯咖啡,从黑色皮袋,从废弃工厂,从婚礼,从这几天一切到过的地方和场景,又突然回到了野营时的帐篷,夜芸白皙的肤色下面掠过的静脉…… 既然它们认识晓镜…… “晓镜?” 安康用手在晓镜眼睛前晃了晃。 “那么它们,这两个外星人,除了对话以外,有没有什么……其它的……” “其它的……什么?” “它们不打架吗?比如头痛之类的。” “没有,我主要是狂躁,就是它们聊开心了过后,会产生灼热,然后好像在发狂,疯疯癫癫,接着我会莫名地烦躁。” “然后呢?” “然后去蹦个极,或者飞下来,像昨晚那样飞下来,就好了。” “现在有么?烦躁?” “没有。” “只能去玩极限运动,才能舒服点?” “我不知道。” “晒太阳呢?” “那更不舒服。” “烦躁,可不好受。”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但我认为,现在的脑科学,在技术上,应该还不太行。” “那么,这两个外星人,这么多年来,在你脑子里面,聊了些什么?” “大部分搞不懂,说的不是中文,也不是外语,可能是它们自己的语言,然后是很多碎片式的没有逻辑的东西,比如一段像音乐一样的节奏,比如我会偶尔出现幻影。” “什么幻影?” “很难说。” “你试一试。” 晓镜转动着玩具车的轮子,让彼此都放松一点。 “就是……也不一定是我的眼睛看见的,或者某天晚上做的恶梦。幻影嘛,好比在某个黑暗深处有一道白光,又或者在云雾里面发生了扭曲,还有比如我去抓住一滴水,却掉进了海,很多奇怪的体验。一直以来,这个幻影,应该是说这一组幻影的出现,连同我长大以后看到的许多社会现象,让我坚定地认为,都是有关……有关……自杀。” “哦?” “我不是吓唬你,晓镜,我不是这样的人嘛,爷爷把我从山上捡回来,我可珍惜自己的生命了,但是我害怕呀,这幻影搞多了,指不定出什么问题。” “有我在,安康,我是晓镜,我永远是你的……镜子,想说话,随时找我。” “晓镜,其实你有搞极限运动的潜质。” “极限运动和珍爱生命是不是有矛盾?” “没有,完全没有,那是这个无聊世界的误会,基普乔格说过,人类没有极限。” “行行行,我们先不聊极限运动,对于外星人,喂!”晓镜凑到他太阳穴接着喊道,“外星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康挠了挠头, 晓镜举起一只手,伸展它,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下来,最后把小指递到安康面前,意思很明确,要信纸的第五张。 “晓镜,那信纸上的东西,爷爷写的那些,你信吗?” “我信不信,也需要先看了第五张,才能确定。” “但是,能不能先打个保票,就是,你不要怪我。” “如果你再不拿出来的话,就不好说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用你管。” “你打电话的时候,家里面正在……” “安康!” 安康摸了摸身上,都没有,然后把抱在怀里的玩具车侧过来,打开了车门,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晓镜伸进手,慢慢地取出来。 第五页前面基本上是一致的,除了最后几句话,从‘现在’开始, 现在…… 也就是明天,当这个婴儿被我发现整整一年的日子,我不得不作出有史以来最困难的决定, 我要…… 杀死他。 换句话说,我决定把他重新放到尖牙山上去,让其自生自灭, 当然, 那无异于亲手杀死他。 我不是人, 真该死, 可是除了这样以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一年以来,这个孩子带给了我极大的恐惧和不安,我还能做什么呢? 原谅我, 老天爷,放过我吧, 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打乱我的生活,我要找回从前的幸福, 但是……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去找“她”。 第39章 镜 晓镜和安康两人的眼睛都戴着眼罩,晓镜抓住他的手,害怕他一时冲动,把眼罩给扯下来。 叶东一个人,头上贴了块纱布,开着车,前往俱乐部, 唯一确定车后两人是否乱动的方法,是不断地看透视镜, 如果大家都像晓镜与安康一样遵守规则的话,效率必定要高出许多。 在等待对方来接自己的时候,晓镜还和安康聊了不少, 比如安康也对信纸的内容感到吃惊,尽管这不会降低爷爷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个月前, 他和晓镜一样,回到旧屋,挖出信纸,然后被信纸的内容吓坏了, 爷爷曾经想抛弃他, 为此,安康还一个人大哭了一场。 如果信纸内容无误的话,爷爷应该是在最后关头,也就是第二天,去找了“她”,然后才决定好好收养安康, 她,救了安康。 安康并不知道“她”是谁,一个劲地问晓镜,那差不多也算是他的再生父母,还怀疑是不是爷爷当年的某个老相好, 晓镜以不知道搪塞过去,毕竟信纸上的内容是爷爷的自白,而不是对晓镜的告诉。 相对于信纸最后的难过,那起码还算是人性的一部分,安康不能理解的是前面的东西,自己的头发原来并不是生来发黄,是在爷爷的注视下,一下子‘变’黄的产物。 这到哪里说理去, 晓镜当然也无法解释, 所以安康篡改第五页信纸,仅仅是为了‘保护’爷爷, 如果有一天,有人发现了信纸,也不要对爷爷有所责怪。 但是, 在他得知爷爷去世,并且晓镜回旧屋的同时,联想起了此事, 两个墨镜,本来是父亲对安康下达的指令,好好跟着晓镜,却意外促成了晓镜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踪, 和晓镜一样,爷爷到底怎么死的,安康也产生了同样的怀疑, 于是,才会对‘她’到底是谁,如此好奇。 晓镜带着安康去见向天,因为他们都提到了‘外星人’, 要么这全世界,除了自己以外,都是外星人, 要么,他们相见后,一定同病相怜。 车肯定是要往城西开,从刚才的地点计算方向的话,大部分只有坐在左边,才能从窗外摸到点阳光, 晓镜的右手依然抓住安康的手腕,左手轻轻地伸到车窗外去, 开窗,是他对叶东提出的唯一要求, 至于自己头痛的事情,暂且不告诉任何人,不能一来把自己曝光个干净,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所以,要‘忍’。 今天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听夜芸多说几句话,只是答应她,会把直播的事情补上,然后拿出一叠现金,让她帮忙去存一下,再转给自己, 那钱,晓镜谎称是从朋友那里暂时借的,还拿出一万元,说是住在夜芸那里的房费,她说什么都不要,把现金塞进包里,就去上班了。 现在去找向天,问个明白, 那么算下来,昨天在向天那里的表演,多此一举,本来还想着让对方来找自己,吊一吊他们的胃口,结果从昨晚他们把自己送回夜芸那里来看,他倒是有十足的把握,会让自己去找他们, 他是对的, 那就去吧。 奇怪的是,老鹰并没有来接自己, 上次自己迷迷糊糊的,没有记路, 这一次,叶东因为要牵引两人,难免疏忽, 晓镜从裤兜里掏出一些小石子,不时往两边弹碰,靠声音来判断周围的环境, 基本上是小路,和见过的平房区类似, 地势本来具有的起伏,造成了像在一个低层商品楼的假象, 安康下了车后,变得紧张起来,不断追问是否和昨夜的开枪有关联, 叶东也就不得不多照顾他一些。 “确实有关联。” 晓镜听不懂叶东的意思,不过他倒是吓住了安康,让他老实了一些, 一旦两个人把眼罩摘掉的话,今天的见面算是告吹,对方也会换地方, 晓镜心想,告吹就告吹,要在上了阶梯,即将进门的瞬间,摘下眼罩,看看这房子,到底藏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哪里知道,这一次,不仅没有上阶梯,而是走了一个斜坡后,直接进入了房间。 有很多入口, 打消了晓镜不安分的念头, 解开眼罩过后,安康和自己昨天一样,对房间里的一切好奇, 墙上的投影幕布内容,图片是昨晚上的碾压事故,文字是晓镜已经看过的大致通报, 左看右看,还探着身子看了看厨房,老鹰不在, 只有叶东和向天。 “别看了,你做过什么,不知道吗?” 叶东把头上纱布的那一边,转过来,朝晓镜示意, 向天从阳台回来,这一次他没戴墨镜,但仍然把手中的雪茄指了指, 晓镜摊开手,表示自己要来一支, 向天从阳台上的雪茄盒里取出一支,走进来,扔了过去, 晓镜敲了敲桌子,表示需要一个打火机, 向天把屁股靠到晓镜这边的桌子上,把打火机推倒他面前, 还挺讲究,看上去价值不菲, 晓镜把雪茄放进嘴里,翘起二郎腿,点燃火,靠近。 “要修剪一下。” 叶东在背后说, 晓镜看了看,雪茄头是包装死的。 “我知道!我是看这个打火机还有没有火,挺漂亮。” 晓镜两条腿换了个上下, 向天从西装里面掏出一个雪茄专用的修剪刀。 “老鹰呢?” 晓镜问。 “你刚才没听我说?她差点被你杀死了,你却……还惦记她?” 叶东先于晓镜从桌上拿走小剪刀,然后等讲完话才递给他, 晓镜的理解是,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千真万确。 向天说完把目光转向晓镜背后的安康。 “他是安全的,放心。” 晓镜尽可能让他们打消疑虑,其实这句话是多余的,如果对方不同意,安康肯定不能一起过来。 “向天叔叔……” 晓镜把雪茄塞进嘴里,再次点开打火机。 “我们可以在阳台谈吗?我想晒晒太阳。” “不可以。” 晓镜看了看对方咬定牙根的回答,再看了看叶东,麻绳就在他脚下,他摸了摸纱布上面渗出的血渍。 “不好意思,我先道个歉,昨天是我没有礼貌,没有听你把话讲完……” “你不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你还记得吗?我想先听听你的解释。” 向天打断晓镜问道。 “昨天晚上,我可能有一点……不太舒服,因为在路上的时候,我碰到了一场车祸,当然,不是我,是我看见一场车祸,然后引发了一些应激反应。你知道ptsd吧?” 晓镜想到了专业名词,立马抛出去救驾。 “创伤后应激障碍。” 干,他居然知道。 “对,我可能就是有点反应过激,你明白吗?脑子不清醒,然后做了一些愚蠢的行为,大概这样。” “哦,是吗?” 向天说完吸了一口,微微抬起头,屁股从桌上下来,转过来,看了一眼投影幕布上的内容,绕过晓镜,然后把烟吐向了安康。 安康咳起来,和晓镜昨天一样。 “昨晚的事,我还要理一理,好吧?现在我希望你把昨天没说完的东西,继续讲下去,有关那个镜子的。” 向天坐直了身体,想了想,看了一眼叶东。 叶东走向阳台,去关窗帘。 “不用幻灯片了,你有什么,直接在黑板上说吧?除非还有我没看过的东西?” 叶东看了看向天, 向天点点头,把雪茄放到了桌子边缘, 没有阳光,晓镜开始难受起来,只有弯着脚趾在地上强忍着摩擦。 “黑板,塞·汤伯利,你私底下自己复习了吗?” 向天把投影幕布拉上去问道, 晓镜趁他回头的瞬间,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在干净的黑板上开始模仿塞·汤伯利的黑板系列绘画,疯狂地画起来, 叶东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很快,黑板上面已经画满了六行圈圈。 “这是什么?” 向天指着左上角第一个圈圈。 “你刚刚画上去的一个圈。” “那这个呢?” 向天指着第二个。 “连着第一个的圈。” “那这个呢?” 向天走了三步,到中间偏右的位置,指着第二排的某个圈。 “都一样,一个圈。” “都一样?晓镜,你告诉我,它们哪里一样?”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它们都是圈圈嘛,没什么不一样。” “它们不一样,没有一个圈圈跟另一个一样,如果用一个词来说,是联结,如果用两个词来理解,是重复和循环。” 向天开始专注起来。 “这玩意,五亿,人民币。” 晓镜对安康说,比出五个手指头。 “五五五……五亿?” 安康的口吃是正常人的反应。 “充满了诗意。” 晓镜把头回到黑板的方向,并从嘴里吐出烟雾。 “随意是最难的。每一个圈的开头,都是上一个圈的结尾,每一个圈的结束,又是下一个圈的开头。它们独立,却又互相联系,它们被上下左右禁锢,可是又无比自由,它们有着边界,但是却如此自命不凡。晓镜,这不是诗意,这是我们自己。” 晓镜打了一个哈欠,把头往后一偏,没拿雪茄的那一只手,对叶东做了一个喝咖啡的动作。 “你听懂了吗?” “呃……镜子,你昨天说过镜子,我想听听镜子。把手伸进镜子,出现了不可描述之事?” 晓镜把雪茄支到离脸庞更近的地方,让烟雾熏着双眼,试图减轻一点双眼的困顿和大脑的绞痛。 “我说的正是镜子。” “不是,向叔叔,你刚才讲的是圈圈。” “镜子。” “好吧,不管是什么,你证明给我看。” “我说的正是镜子,我没骗你,该怎么说呢,我跟镜子……”向天走向左边的角落,“这面镜子发生的事情,如同这个黑板一样。” “但是你不能证明?” “抱歉,我不能,你先听我说,语言的边界也是思想的边界,我相信我能够解释清楚。” 晓镜为了阻止哈欠连天,把毛衣拉起来用牙齿咬住,一偏头,看到了东北墙角的一双黑色高跟鞋, 肯定是老鹰的鞋。 “听完我说的之后,你可能会知道,为什么洪燕,今天不在这里。” “老鹰?” 安康呢喃了一句,把脸偏向了房间西北角的向天。 “三年前,在尖牙山,我意外捡到的这面镜子,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体验,你在相片里面看到的惊恐,并不是我害怕夜晚,而是我的手不小心伸了进去,发生了光怪陆离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 “我有了一个圈。” “就算你不能证明,但是你不能说人话吗?” “我有了一个圈,然后每次我再伸进去,就接着有了另一个圈,这两个圈,晓镜,连在一起,有着丰富的逻辑关系。” “那个圈,是什么?” “是一个……眼花缭乱,光彩夺目,千奇百怪的……宇宙。” 晓镜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安康越过晓镜,把向天放在桌边的雪茄拿过去吸了一口。 “三年前?尖牙山?镜子?” 安康自言自语起来,然后不断地咳,语焉不详,没人理睬。 “那么,你能不能现在伸进去,我是说,把手伸进那个镜子,给我看看?” “这么说吧,晓镜,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可以,如果你们在看的话,不行。” “什么意思?” “并且,只有我一个人,我的眼睛看着,也不行。” “怎么可能?” 晓镜夸大自己的真实反应,毕竟从跳台上飞下来过后,自己的世界开始能够容纳更多的可能性进来。 “你看,”向天把手触碰到镜子上,“不行。”他顺便还敲了一拳头。 “那好,我们闭上眼睛。” “也不行,无论人的眼睛还是摄像头,只要在这个房间,就不行。” “我们出去?” “可以,要到外面。” “那我们出去,都出去,走。” 晓镜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确定一下房间的位置, 叶东拉住了晓镜, 向天点了点头, 安康继续在咳咳咳。 “别磨叽,快点,我现在就要知道。” 晓镜用拳头捶了捶额头,然后把叶东推向门口,让他开门。 “雪茄,不过肺,笨蛋。” 晓镜朝安康扔过去一个鄙视的眼光。 门开, 这外面还有一个房间,昏暗,像是放了很多杂物, 叶东直接带到了最外面,有一个顶棚,是一个院子,不过比刚才昏暗的房间更加幽暗, 院子四周被黑色塑料布遮盖个严实,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半点光景,唯一知道的是,院子三面都有门可以进来, 可以这样乱搭乱建,也只有这种无人管的老破小才行。 “十秒后,我伸进去。” 向天给叶东发了个信息。 因为黑暗,晓镜不止头痛,并且开始发起抖来。, 坚持住, 差不多十秒了。 “走,进去。” 叶东打开门, 晓镜推开叶东,冲在了第一个, 向天把手正放在镜面上,摇了摇头。 “这不是在外面吗?” “已经发生过了。” “进去?又出来了?” 晓镜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问题,估计只有在头颅肿胀的时候才会这样说。 “是的。” 向天对着镜子撸了撸头发, 晓镜走过去,第一次仔细查看镜子, 一般这种镜子边缘不是黑色的就是白色的边框,而这个镜子边缘是…… 曲面。 用手摸了摸镜面和曲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镜中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 “再来。” “还要来吗?” “十秒,你喊倒计时,可以吗?” “我试试。” 晓镜心里有计划,再次把叶东和安康推了出去。 第二次, 向天从‘十’开始,缓慢地,大声地喊道…… 晓镜把鞋脱下来,也号召叶东和安康这样做, 然后轻轻地,在向天喊道‘五’的时候,小碎步加速,冲了进去, 向天依然把手放在镜面上,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还没开始,晓镜,你进来早了。” “向天叔叔,你说它会带你去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差不多吧。” “那是哪里?” “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我去了很久。” “很久?” “是的,不过没关系,我习惯了,还来吗?” 晓镜看了看对方的双脚,距离感刚好可以把手撑在镜面上。 “这样吧,向叔叔,你如果真能伸进去,那么你这样做的时候,可不可以把双脚紧贴着墙脚?左脚和右脚一前一后,一起靠着。既然你可以伸进去,就应该不会失去重心摔倒。” “我试试。” “现在做。” “哦。” 向天说完,背抵着西墙,左脚在后,右脚在前,贴着墙角,左手吃力地弯曲着, 晓镜三人再次离开房间,同时晓镜偷偷把门锁打开,只是关闭了门,再来到前院, 向天给出了信号,继续开始倒数, 晓镜比出‘嘘’的手势,轻声地告诉了叶东和安康,这一次他一个人进去, 飞进去, 这个杂物房,大概五六米的进深,用做加速刚刚好,晓镜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向天喊到了‘1’后,还稍等了几秒, 冲…… 撞…… 跃…… 砰! 门开, 晓镜眼睛都没眨一下,死死往角落里看去, 正是在这一瞬间,向天的左手手掌触碰着镜面,接着身体离开镜面,两只脚因为紧贴着墙角,在重心的牵引下,而不得不摔倒, 除了他故意这样做,且时间计算得刚刚好以外,完全没有任何其它解释, 晓镜和向天两个人,都已经在地上, 都摔得不轻。 晓镜年轻一些,站起来,走过去拉了他一把,顺便摸了摸镜子, 叶东和安康跟进来, 晓镜顾不上肩膀痛,想往阳台走,去晒太阳, 叶东拉住了他, 安康也在他衣角扯了扯,想说话。 “晓镜?我……我……我跟你说……” 晓镜头痛欲裂,五彩斑斓的倒影从喉咙冒起来,像是千万只飞蛾从一盏路灯上面飞过, 想吐。 “晓镜?” 安康还在呼喊他。 “啊!” 太痛了,不行了。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才进来?” 向天整理着衣服的褶皱。 “我刚才离开了很久,你们知道吗?” 叶东双手抓住晓镜,让其动弹不得。 “咦……呃……嗯……诶……啊……” 一些口水开始流出来,还有鼻血。 “向叔叔,你说,我……我听得到。” 晓镜不想再错过更多,推了一把安康,让他住嘴,力气不小,或者说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双手, 安康直接被椅子给绊倒, 这一次,晓镜想要努力坚持一下,实在不行,也要在这次眩晕之前,听向天把话说话。 “向叔叔?” 晓镜大喊道。 向天见状,只能长话短说。 “晓镜,这面镜子,只可以我一个人使用,跟它发生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很遗憾,我不能证明给你看,只要你看着,就不行,不仅你,哪怕是一只猫,一条狗,一只苍蝇,一条壁虎,如果在看着,都不行,因为,这面镜子,似乎知道,有东西在盯着它……” 第40章 秋千 太阳, 需要太阳。 如果所闻属实, 那么去医院毫无意义。 安康已经去过无数, 证明了当下科学的局限性。 太阳, 晓镜在还有力气和记忆的时候,努力让‘太阳’两个字在口腔里面不断重复。 哪里还能思考什么外星人,如果有的话,起码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那就是它们被恒星照射过的阳光,应该与我们人类是一样的。 这该死的…… 遥远的相似性。 然后是眼前的黑暗,是行驶的汽车,是安康的拥抱,是不住的抽搐,是有人喂到嘴边的药丸,和冰冷的水, 是扔下几句嘱托, 和一身大汗。 晓镜侧着身体卷缩着在广场的一个秋千之上, 这是一处角落里的儿童设施, 两个小朋友一直在滑滑梯上玩耍,这下估摸着是玩腻了,朝微微摇荡着另一个秋千的安康走来, 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个小朋友就这样看着那一头黄毛, 安康同样不明白对方的渴求,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说自己是外星人,尽量拖延时间, 小朋友是很直接的人,是人在变异前的真实和具体, 它们拥有原力, 如果我不能玩,你们也休想玩。 喀秋! 秋千越晃越大,小朋友知道那个睡着的人比较好欺负。 啪嚓! 晓镜一个翻身,在苏醒的瞬间,从秋千上滚落下来, 小朋友一前一后,笑着跑开了, 秋千,哪有‘人’好玩, 安康去扶, 晓镜嘴巴里还在说着‘不去医院’的呓语, 安康喂了他半瓶水,被抢过去,浇淋脸部, 后来发生了什么? 晓镜问。 后来没发生什么,倒是安康不理解,晓镜带他过去是什么意思, 虎头蛇尾, 是杂技表演,还是幻觉研究协会, 那个络腮胡难道脑子里面也住着外星人, 整个过程如此神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镜子上面两个反写的‘逃’字什么意思, 是他们让晓镜逃婚的吗, 安康不仅没有回答晓镜,反而一股脑问了一大堆问题。 晓镜享受着阳光,抚摸着自己的前额和后脑,比刚才好了一些。 “晓镜,他们为什么知道昨晚有人枪击我们的事?” “后来呢?” “你差点遇到车祸么?” “我问你后来呢,有没有见到一个女的?” 晓镜没有直接说出老鹰或洪燕,因为安康也认识,倒是抓住安康的衣襟,逼问他有关的后续。 “什么女的?” “看来是没有。” 晓镜猛烈一推, 安康撞到了秋千,随着‘吱嘎’一声,秋千往后飞去, 尽管力道不大,那玩意撞回来,如果位置不对的话,还是很难受的, 晓镜见状,不得不一把抓住,拉回,抱紧,安康还以为是晓镜继续要按住他,顺手推开, 来不及了,晓镜一个抱摔, 差一点,秋千就撞上了两人的头, 安康躺地的时候,看着上方摇来晃去的秋千,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可是晓镜一直在问他有关刚才事情的后续, 安康表示,晓镜抓着头,发着抖,尽管鼻血很快好了,但是语言模糊,叶东帮忙按住过后,背上了汽车, 在房间里,安康单独请教了向天一个问题,既然他可以把手伸进去,那么人是不是也可以钻进去呢,好比外星人钻进一个人的大脑, 两个人居然都对这问题没有任何惊讶的地方, 向天的回答很简单,可以, 但是有所区别, 至于是什么区别,向天思索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字,安康自然也就无法知晓。 “那会不会是一个传送门?咻的一下,搞不好就不见了,哼。” “哪里也逃不了,安康,这个世界,无处可逃。” “你不是也逃婚了吗?” “我不是也被你找到了吗?” 秋千停下来, 两人陆续站起来, 安康用手扶住秋千,让其完全静止,表示自己想起来一件事情, 一件昨天他在跳龙门平台没有来得及解释的事情,也是刚刚从晃动的秋千上,才唤醒的记忆, 晓镜皱着眉头的表情砸过来,那是提醒安康最好不要玩这种不老实交代的小心思。 “真的没有,晓镜,真的是刚刚想起来,和这个秋千还有关系。” “什么事情?” “我安康怎么知道,爷爷把他的信纸埋在了那里?” 这个问题, 是晓镜需要安康必须作出解释的问题之一,昨晚他没有,刚才由于头痛加之注意力被外星人和向天的镜子给牵引跑了,忘了一干净。 “为什么?” “你还记得以前旧屋里面有一个摇摇椅吗?” “记得。” “二十二年前,爷爷把装着我的花篮,放到摇摇椅上,然后用手晃荡起来,接着他就去柿子树那里开始挖坑。” “那个时候你是婴儿……” “你先听我说。可能是没放稳,或者花篮和椅子的摩擦力,也可能是爷爷走过来晃了好多下,反正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然后,在爷爷正在埋下檀香盒的时候,花篮从摇摇椅上掉了下去。” “你不是想告诉我,婴儿的安康,甚至还不能牙牙学语的安康,记下了这一切吧?” “你看你,不相信吧,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如果不是一个月前,从你还是汉文嘴巴里面听到……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么句话突然触发了我回忆,二十二年前的回忆,我都已经快忘干净了。” “除非……你那个时候不是一岁?” “我不是一岁,你起码是三岁吧?你看着我长大的。” “不是谁告诉你的?” “对天发誓。” “安康,你看啊,会不会是……你脑子中的外星人看见了,拥有了这个记忆?然后不小心在一个月前,以及刚才的唤醒中,又释放了出来?” “有可能。” 两个小朋友看着晓镜和安康靠得很近,两人的脸差不多只有二十公分,却在喋喋不休,还占据着秋千的位置,一动不动,却不用。 “外星人?” 其中一个小朋友挑选出两人的关键词重复了一遍, 好傻, 好讨厌, 好奇怪哦。, 另一个小朋友扔了个石子过去,赶紧跑开, 晓镜把驻足的小朋友放到秋千之上,帮忙摇晃起来, 让那个跑远的小朋友羡慕不已…… 让你乱扔石头,没有礼貌,才不会帮你摇秋千呢。 哼! 越来越用力, 越来越高。 哇! 小朋友飞了出去…… 妈耶, 好在安康接住了他。 两人回到白色mpv上, 打开车窗,把手伸出去,继续接受阳光的问候。 “还有一点。” 安康担心晓镜大发雷霆,抛过来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 “安康,我亲爱的安康,我是晓镜,和你一起长大的晓镜,我们今天,不对,应该是从昨晚上开始,到刚才的房间和镜子,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对不对?没关系,你就当我突然好奇,产生了幻觉,可不可以?不管是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全部说出来,不要遮遮掩掩,有什么不好判断的地方,我们一起研究,千万不要像旧屋的檀香盒一样,自作聪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拿你怎么样,更不会告诉其他人,包括夜芸,包括老鹰。” “夜芸是谁?” “我一朋友。” “老鹰是谁?” “你别管。” “想起来了,昨晚在天上的时候,你说过,你爱老鹰。” “我羡慕老鹰的自由,可以了吧?别啰嗦,快点。” 晓镜手里抓着一个空矿泉水瓶,狠狠砸在汽车的工作台上,继而弹向挡风玻璃。 “是这样的,晓镜,如果说我是在一个月前才想起来爷爷埋信纸的事情,但是其实我很早就想起来爷爷把我从尖牙山带回家的事实,所以你还记得全家人是如何告诉我,以及花篮的来历?” 对哦,爷爷几十年来的解释都不是尖牙山,而是在公园散步的时候发现的安康, 空矿泉水瓶被安康捡起扔进垃圾桶,晓镜眨了眨眼睛,回到了安康的叙事轨道。 “对嘛,爷爷的解释是,我和花篮都是在公园里面发现的,他从来没说过尖牙山的事情,对不对?全家人也不知道,对不对?那我怎么知道?因为我躺在篮子里面的时候,听到了爷爷的自言自语,不用问,还是在婴儿的状态。” “但是你认为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那记忆不只发生一次,在做梦的时候,在走神的时候,在我极限运动的时候,在我脑袋不舒服的时候,在玩具赛车获得冠军的时候,在我啃筒骨啃嗨了的时候,都曾闪现过,所以,我并不知道真实不真实,我是好奇。” “然后呢?” “然后,我差不多是从十五岁开始,每年气节是白露的那一天,就会去尖牙山,爷爷说过,是在晚上,所以,我也是在晚上,至今,没有放弃过。” “你想找外星人?” “不是,你看我哪点像外星人?我是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你,不要怪我,我就是好奇嘛。” “十五岁?” “是啊,你还记得以前我说过跟同学周末出去玩吗,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骗你们的,尖牙山我已经爬了个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但是都……没有结果。” “你想说什么?” 晓镜饥渴的眼神,大概猜到了安康即将要说的东西,因为三年前,尖牙山白露的晚上,又发生了那件事情。 “晓镜,三年前的晚上,我也在尖牙山,那天好冷哦,我走得比较早,可能是有点燥热,接着燥热上了头,和喝到假酒一样,然后眼睛里好几次出现光斑和幻影。”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晓镜要打断他,让他说出重点,以防他没完没了地讲个不停。 “我一回头,看到天上有银河,你说那是镜子,可能更准确。” “原来,你也看到了。” 晓镜嘀咕了一句。 “什么?什么叫‘我也’?” “你继续。” “我再一回头,镜子不见了,但是听到了声,定睛一看,因为是斜着的方向,所以感觉是一个平板,现在想起来,和刚才在房间里面看到的那个镜子好像好像,尺寸也差不多大,正从峭壁上滑落下来,所以我认为,那天上的银河,可能只是幻影。” “然后呢?” “我怕呀,出现了幻觉能怎么办?我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赶紧跑了。” “再然后呢?” “跑一跑的,已经快下山,但是又碰到一个峭壁,突然,不知道是不是那面镜子,肯定不是,毕竟路径都不一样,山头不一样,峭壁也不一样,反正正从另外的山岩的斜坡上滑下来,这一次,我顺着声音,靠近崖边,发现只能看到它的侧面,还以为是一块木板,结果,你知道,那里有一个湖,对不对?我眼睁睁看着它,从那个光滑的石头尾巴上,飞了出去,消失在湖中。” “尖牙湖?” “有两个嘛,是小的那个。那镜子在空中的时候,和我在天上看到的银河,好像。” “然后你?” “我就回家了。” 这一句话还没讲完,晓镜已经启动了汽车,安康大概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两个小朋友在两个秋千上,正愉快地晃荡。 第41章 湖 到达尖牙湖的时候,已经快中午, 此时艳阳高照,游客稀少,看来是老天爷要成人之美, 毕竟还要在山峦的小路里面翻来找去,在你不熟悉的地方,山都长一个样。 好在安康说过他对此地已经倒背如流,所以到达那块湖边峭壁的时候,没花太多时间,刚好是中午, 那镜子,正是从湖边那块角度大概呈四十五度的大石头上飞出去的, 安康表示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因为那是他多年以来,对尖牙山留下的唯一蹊跷印象, 可能当时有很多镜子从天上掉下来, 那将有两个结果, 要么全部被向天捡走,组建成了逃逃俱乐部, 要么掉下来的镜子,被不同的人拿走。 无论如何,下次见到向天的时候,又多了一个正当的问题要解惑, 晓镜推了安康一把,指着崖下的湖, 安康理解了晓镜的意思,是让他下去捞镜子。 “都三年了,我也不是很确定。” “到底是不是这里?” “应该……是吧,你的意思是?” “下去看看。” 安康看着晓镜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想起来, 既然向天说,这镜子有且只有他自己可以使用,是独有的,专属的,和他第一次不小心触碰有关, 看着安康假装糊涂的表情,晓镜抓住机会,表示自己将下湖,不用麻烦他, 说着,衣服裤子脱起来。 安康要帮忙盯一盯, 晓镜哪怕水性不错,是爷爷带到乡下去游野泳才学会的生存技能,但是面对这个并不大的湖,也多少还是有点让人放心不下, 因为没人知道这个湖有多深, 更没人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出其不意的事情, 晓镜心里多少也有点虚。 “我简单地潜个水,看一看,如果没上来的话,你再下去,安康,你水性可是比我好。” “别下去了,晓镜,我们找人嘛。” “如果我没上来,你会下去吧?” “我……”安康清了清嗓子,“还是我去吧?” “这是我的事。” “咱来谁跟谁?” “你的事,是要摸清楚你的身世,对不对?至于其它的东西,我来。” “晓镜,你头还痛,身体可能是昨天晚上掉进河里着凉了,如果你一定要下去,等过几天恢复好了,再说嘛。” “我可以等几天,但时间……不等人。” 晓镜只剩下内裤。 “你真地下去?” “这是我手机,跟衣服裤子一起,别搞丢了。” “哦。” “你脑子里的外星人是什么意见?” “没有,晓镜,跟你说话一直是我。” “那面镜子,搞不好是它们的家具呢?” “你真幽默。” “它们啊,无家可归,才躲在你身上。” “它们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可能在睡觉。” “我好想跟它们聊聊天,你帮我好好款待一下。” 内裤是纯棉材质,想起来,这种棉质内裤是不能下河游泳的,稍微动一下,它们就会从身上垮下来,并且还会走光。 垮就垮吧,那是湖里的事情,在岸边的时候,不好意思光着个屁股, 四周静若无人, 阳光宛如无数个打破的鸡蛋,从湖面不断地渗下去, 晓镜做了大概五分钟热身,慢慢地走下去。 “晓镜,要不我们一起吧?” 安康作出最后的努力。 “嘘,安康,相信我。” 尖牙湖不是死水一潭,大部分地方都非常清澈, 看来是一个活水湖, 死水湖异味熏天,活水湖暗流涌动, 这是晓镜从那些喜欢钓鱼的人口中得知的常识, 活水湖的鱼当然要好吃得多。 冷, 阳光打下来这么多,还是中午,居然还是冷, 不能待太久, 这是晓镜下了水后的第一直觉, 近岸的湖,也是不浅的, 晓镜先是在水中环顾了两圈,打量着小湖四周,然后深呼吸,一头钻了下去, 几秒后,身体大概融入其中的时候,晓镜睁开眼睛, 我们的肉体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一些,再冷的湖水,也能很快适应,毕竟都是几万年淘汰过来的基因。 头朝下没两米,结果,马上跳转身体,往上蹬了一腿, 那湖底,全是摆动的植物, 在身边和视野中来回游荡着,是根本不在乎晓镜的鱼儿, 危险。 说不上茂密,但是长短不一,奇形怪状,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都有一些,晓镜决定不冒然沉入,顶多停留在湖中的水平,因为决然不敢被任何水草所纠缠, 肺泡不争气,没到半分钟,不得不上来换口气,每次上来,都重新调整一下,然后每次再下去的时候,总能比上次潜入更长的时间, 当然,还有对安康比出大拇指,报以自信和平安, 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差不都都是围绕安康所说的那块光滑大石头的附近, 一无所获。 三年了,会不会是那面镜子已经被湖底的植物覆盖,晓镜这种业余的找法,是不可能发现的, 抑或是,已经被人给挖走了。 晓镜再次看了看岸边的安康,他不像是在欺骗, 安康不知道有没有自己把镜子找回去, 如果有的话,那就没必要在透露这条信息给自己。 安康正靠在树边,望着岸边的小路打量, 跟着他的方向,晓镜发现岸边有人走动,不时还回头,应该是要故意绕开安康,走到另一个小径上去, 还好,他没有发现自己, 晓镜心里面算好了最后三次,潜下去,否则技术上没多大问题,体力上可能不支, 安康松口气,看着上岸来并重新穿好内裤的晓镜,两手空空,尽量想着一些安慰的话语。 “刚才是谁?” 晓镜用衣服擦了擦身体。 “好像是钓鱼的,看到我了,往前面去了。” 安康戳了戳下巴。 “看上去哪种钓鱼的?” “老油条吧。” 晓镜穿上裤子,听到‘老油条’三个字,笑了笑, 然后拍了拍安康的肩膀,示意他往刚才那人的位置去, 也可能是晓镜和安康的行为举止比较怪异, 只见那中年人一听到动静,急忙转身就跑,一只手是鱼竿,一只手是折叠椅,还倒回去拿走地上的钓鱼桶。 “喂,别跑,喂?” 安康追了上去, 结果他越追,对方跑越快。 “跑什么嘛?我们有事情要问你。” 还好晓镜提前堵住路口,那人无论往哪边跑,应该都会跑进晓镜的胸膛。 丁零当啷! 尽管是一个不严重的撞到,但是那些钓鱼的设备依然和他的身体分离。 “我没钓鱼,真没钓。” 中年男子起身,两手一摊,穿的是迷彩服,这句条件反射的话,暴露了他穿迷彩服的原因,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晓镜把鱼竿捡起来递给他,他没接。 “我就是路过,骗你是小狗。” “叔叔,我们也是路过。” 听到晓镜讲完这句话,看着身后跑过来的安康,这不两个毛头小子吗,中年人脸色突变,一脸鄙夷甩了过来。 “那你们追什么呀?” 他愤怒地吼了一句,结果发现声音有点大,看了看四周。 “我们有事情问你。” “不知道。” “请教钓鱼的事情。” “不会。” “叔叔,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我马上去告诉我舅舅。” “你舅舅?” “附近的管理员,说你没经过允许,在这里偷偷钓鱼。” “我没钓,你看,你们看,一条都没有,再说,钓鱼竿又不在我手上。” 钓鱼竿还在晓镜手里。 “但是如果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当然,你放心,是有关钓鱼的,因为我特别希望能从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前辈身上学点东西,那么你同意的话,我不仅不会告诉我叔叔……” “舅舅!” 安康提醒道。 “我舅舅,死板得很,叔叔,你呢,放心,我罩着你,以后你可以经常过来钓。” 男子前后看了看两人。 “你说话算数?” “当然,你不能告诉其他人,那么大一个尖牙山,那么小一个尖牙湖,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好事情,少点人知道为好。” 男子再回头看了看安康。 “我们还有几条路没有看?等下少走两条,好不好,反正差球不多,去那边巡逻一下,得了?” 安康对着晓镜,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 “是啊,我们还要去那边看一看,叔叔,你也不希望有人在这里打扰你吧?” “成交。” “爱你,叔叔。” “我是看在你们两个小子,天赋异禀,是可塑之才,才答应的。” “诶,对,不不不,我们哪里敢。” “什么问题,说吧。” 男子接过钓鱼竿,把上面的树叶取下来。 “你为什么,这几天到湖里来钓鱼呢?” 晓镜当然不知道对方来了有多久。 “被发现了?还算你看得仔细,这几天,什么时候?春末,天气回暖了,正在升温,说明什么?说明鱼儿们,马上要洄游了。” “这是一个活水湖?” “对,这是小尖牙湖,往上面也就是上游是大尖牙湖,鱼儿们也不是每次都从河里游,它们哪分得清河道还是湖水啊。”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安康补充道。 “可不是吗,这湖的阻力比河小,抓准时机啊,哪是你钓鱼啊,根本是鱼钓你。” 晓镜这才想起来,每年城里都有禁钓期,正是为了让鱼儿们可以顺利的洄游产卵, 这中年男子实在是太没有道德,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顶风作案, 倘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晓镜恨不得把他马上铐起来,就算是为了他不要阻碍自己潜水找镜子,等下也是要想办法把他给支开的。 “那么反过来说,到降温的时候……” 晓镜继续问道。 “那也是一个好日子,初秋嘛,鱼要去下游,去温暖的地方,度个假,那个时候的话,记得早一点,别睡懒觉,守在岸边,当它们饿的时候……” “明白。” 晓镜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打断了男子忘情地解释。 “你们不钓吗?你们别跟我一起,显眼。” 男子还叮嘱道。 “叔叔,你慢慢钓,小心跌倒。” 男子看了看脚下的折叠椅,望着晓镜和安康的背影,撅起嘴巴,发现其中一个,那个在摸头发的人回了下头,嗯,还好,他在看湖, 晓镜摸着头发回头看了一眼湖水,太阳照下来,刚才在岸边像是一堆打破的鸡蛋,现在呢,却像一双眼睛,那眼睛,明晃晃的,和昨晚马路边对视的那一双…… 安康以为晓镜在确定钓鱼男的走向,害怕露馅,急忙把他拉回来, 晓镜甩了甩湿水的头发。 “安康,能不能回家去帮我拿一下潜水的设备?包括泳裤。如果没有的话,去买一点,回头我给你钱。” “你打算继续找吗?”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好吧,我知道了,你不回家?” “安康,我去买几件衣服,离家在外,这都是借人家的,所以,你准备好了,给我电话。” “家里有衣服。” “你拿不了这么多。” “明白。” “还有,不要再让你那两个大晚上戴着墨镜的傻鸟,继续跟着我了。” 晓镜说完站定,严肃地看着安康。 “实不相瞒,他们从昨晚开始,已经不跟着你了,他们昨天晚上的时候……” “不跟就可以了,我对他们没兴趣。” “我是说你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他们是你什么人?” “新收的小弟,我小弟就是你小弟,老二和老三,改天介绍你们正式认识一下。” “行了,赶紧走。中午了,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 “随便啊?啊……张嘴。” “什么啊?啊……” 安康说完最后一个音节,还是微微打开嘴, 晓镜突然,一只手划了一个抛物线,把水草准确无误地塞了进去, 一股腥味, 真恶心。 “什么啊!吐吐吐……” 安康急忙吐掉, 晓镜为了提高速度,不得已而为之,这样他就可以跑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安康会追上来, 二十年来,一直这样。 第42章 她 出来的时候想找管理员说一声,又担心管理员死守在湖边,或加强巡逻, 那么,等下再去找镜子的时候,等于给自己添麻烦, 心想着,那位大哥不管多能钓,也不可能带走太多鱼,这一次放他一马, 晓镜在湖中的时候,正是从自己的棉质内裤想到的液体动力学, 围绕着光滑大石头,看了又看,安康也不确定镜子是具体从哪个口子飞出去的,但是不同的口子,飞入湖中,可能会出现不同的结果, 比如是从峭壁直落,那么极有可能在垂直的方向上找到镜子, 哪怕是在湖水流动的时候沉入其中,那么翻几个滚后,也会落在附近, 但是假如是从刚才在湖中看到的那一个微微带着上翘弧度的石头飞下来的话,镜子可能呈现多种可能, 那是白露,九月,初秋, 鱼儿们正往下游去躲寒取暖, 大尖牙湖在西北方向,根据小尖牙湖上下的出入口,可以判断,湖中的湖水流动很可能是逆时针, 镜子落水的湖岸在南边, 如果鱼足够多的话,成群结队,通过惯性,那么液体流动也就足够强。 于是答案很明显, 首先镜子不可能飞到离峭壁太远,除非它是一个飞毯; 其次不管它在湖面或湖里如何漂浮,根据离心原理以及尖牙湖不浅的深度,它极有可能会被湖水的流动带到湖边,或靠近湖边的位置, 那么镜子不在峭壁下方的话,很有可能被流水往前面带走了一段距离,等于从刚才的地方算起,要往湖的东南方向去一点。 镜子如果翻滚,会形成阻力,少滑动一些距离, 镜子如果保持一个无比理想的姿态,会远一些,但是或早或晚,都会被某种水中的逆流打翻它的进程,往湖底的淤泥落去,然后跟湖底的植物们纠缠不清, 应该是这样, 刚才找镜子的位置不对, 不过也要感谢尖牙山尚未被完整地开发,否则的话,怎么可能有晓镜随意下湖的可能。 让安康去买潜水设备,自己去买衣服,是有意为之, 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支开他, 因为安康,是唯一关心“她”是谁的人, 而晓镜,只是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零食和水,还多次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才把车开往了“她”的方向, 晓镜给安康的时间是两个到三个钟头,其实是算给了自己, 这一次是往城南走。 从来没有开着车,把这个城市看得这么清楚过, 城市又不会发脾气,越看越简单,不知道复杂的到底是什么, 爷爷躺下之前,带晓镜来过一次, 回头还拜托晓镜,不要把“她”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 不是被爷爷折磨多次,完全是出于孙子的基本责任,才推脱不下的话,这个荒凉之地可能永远不会来, 现在却庆幸。 5、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找“她”,她会告诉你一切。 晓镜回忆着爷爷在文本文档里的最后一句话, 想着想着, 第四句却冒出来,盖过了这一句, 4、爷爷一生唯唯诺诺,希望能在勇气中死去。 晓镜似乎想到了什么,爷爷指的‘勇气’,难道是…… 算了, 既然“她”会告诉我一切,那么还是不要乱想比较好。 城南, 相比于其它热闹的地方,算是老旧之地, 喜欢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像爷爷那样的老人家了吧, 以前城郊的旧屋卖出去,并不是因为爷爷想和我们一起搬进市区,而是他需要钱而已,他可喜欢旧屋了, 可是“她”仍然住在这种旧屋,看来没遭遇过跟爷爷一样的经济危机, 晓镜上次没有记下具体地址,只能开着车放慢速度,四处打量, 小木屋, 这是晓镜的全部印象。 那种小木屋你在市区的商业地带是不可能见到的,爷爷说过,“她”买下这个小木屋以前,是一个养狗的地方,买下之后,也没有改造,除了把空地多种了一些花以外,大差不差, 花,估计也是老人家们才会有的闲情逸致吧, 年轻人叶公好龙,只会把花包装成虚伪的赞美,编织成空洞的语言,送出去兑换成既得利益而已。 “她”会不会……还在这里呢? 居然找半天,找不见, 如此醒目的小木屋,躲哪里去了, 狗吠, 晓镜把车停下来, 狗继续吠, 晓镜配合地按了按喇叭, 狗继续狂吠, 上次来的时候,记得是有狗的,“她”的解释是上个业主卖掉房屋的时候,把一些卖不掉送不走的狗,顺便留给了邻居, 那看来不远,就在附近了。 晓镜开着车,绕了三四圈后,那个小木屋,也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面前, 把车停远一点, 安全起见,至少三十米开外。 “她”可能会带给晓镜无人知晓的关键线索。 爷爷无论是在二十二年前的信纸,还是平板电脑上的文本文档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说,要去找“她”, 可见爷爷对她的信任,是多么的大。 来到木屋前,看了看两边,没有人, 没找到门铃,直接敲门, 不一会,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晓镜整理了一下着装,挺直了脊梁, 刚才和安康分开后,才发现夜芸已经把一万块钱转给了晓镜,听说单日限额是一万,查了一下转账规矩,一天一万,一年限额二十万,顶一阵子没问题, 晓镜没有买衣服,能省时间,则省, 但是路过街边店铺的时候,买了一顶棒球帽,现在正戴着头上,以防万一, 摸了摸脸,忘了戴口罩, 立马左右看了看巷道两边,还好没有可疑人员, 这才发现门边竖着一块小木板,上面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往上一看,它是挂在一颗钉子上的,晓镜把它转回来, 竖着的五个字:零的小木屋。 想起来了, 上次明明看见的是:她的小木屋。 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改名了, 屋内的脚步声来到门前,晓镜把帽檐压低了一些。 门开, “她”还是那个笑脸…… 晓镜也只好挤出笑容。 但是, 屋内烧开水的水壶发出尖叫声, “她”一个字都没说,往屋内跑去, 晓镜准备打招呼的右手只好放下,再次往屋外查看一番,没有人, 进去, 关门。 厨房的声音叮叮当当, 瓶瓶罐罐掉落的声音,打开的声音,放回去的声音,等等, 晓镜没有进入厨房,穿过院子后,直接进入客厅,并留在客厅, 也不吭声,等待着对方稍后端来的茶水,只是比起上次来说,这一次更加专注地盯着墙上看, 贴满了整屋。 没有一个人像,也没有一个风景,全是容易让人分心和捉摸不透的图案, 图案有圆形,圆环,树形,菱形,多边形,不可概括和无以名状的图形等等, 上面有无数线条,直的,曲的,粗的,细的,从粗到细的, 以及各种颜色,当做了各种标签,各种分类,一张又一张,大大小小,贴在墙上, 数字、符号、文字、字母,晓镜一个都看不懂。 地上和桌子上堆满了书, 一专注,就容易撞到它们, 在一个角落里面,应该是电脑桌,上面有两台显示器,桌上的硬件很多,像是这两台电脑已经更迭了好几代,而桌子依然保留着它们淘汰下来的器官, 旁边的架子上放了好几十个键盘, “她”从厨房进来,并没有端茶水。 “哈哈哈,我忘了要干嘛,我是要干嘛来着?” “她”笑嘻嘻地询问着,又走进厨房端茶, 这笑容,晓镜再熟悉不过,这里离爷爷养病的地方并不近,“她”却依然坚持经常去看爷爷,真是难能可贵, 一副老花镜架在瘦骨嶙峋的鼻梁上,其中一个镜片还残留着裂纹, 花白稀疏的头发,除了起床的痕迹,还有挠痒的帮忙,比鸡窝还像鸡窝, 眼袋不小,笑起来更是显得累赘, 长期因为‘笑’的表情,加深了他的法令纹,还让脸庞上多了几条竖着如刀割般的沟壑,只是这沟壑,让人发杵, 在岁月的冲刷下,眼皮的尾端已经无可救药的下垂,只能通过专注地凝视来保持精神上的充盈, 倒是身体并不发福,他背靠墙,算是一个习惯动作,提醒着自己,背不能驼,顺便伸了一个懒腰, 一杯茶在他的打直的右手尽头, 这股子硬朗的劲,让晓镜想起来十几年前初次见到“她”,也就是他……的第一印象。 “涂爷爷,你好。” “你好啊。” 涂爷爷走过来,把杯盖切了切, 晓镜正准备去接,结果发现他自己嘬了一口, 晓镜把双手放下,撇了撇嘴角。 “哎呀,还有你的茶,你等等。” “不用了,涂爷爷。” “她”的笑容和几天前自己去看已经盖上白布的爷爷时,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伤心,或者其它, 涂爷爷端着茶杯走进厨房, 在晓镜的记忆里,涂自强是一个疯疯癫癫,只会笑嘻嘻,连话都讲不清楚的老爷爷,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爷爷已经驾鹤西去的事情, 两杯茶被他端了出来。 “哈哈哈,想起来了,我要去看你爷爷,听说他搬家了,搬去哪里了?我不知道地址。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去看他,记得要写下来。” “涂爷爷,你坐。” 晓镜说完发现,房间只有一个电脑椅。 “哎呀,哪杯茶是你的,这杯,不,这杯,不,是这杯。” 晓镜随便抢过一杯。 “啊,是这杯。” 茶放下, 电脑椅被移过来, 晓镜看了看屋子四周,拨开身后的一些数据线,从里面找出两个烂机箱,重叠起来,组成临时的座椅,拍了拍电脑椅,示意涂爷爷坐下, 涂自强也怕了拍电脑椅, 盛情难却,时间有限,晓镜坐了上去, 两人正对着。 晓镜有一万个问题等着对方回答, 但是涂自强却先掏出一根狗尾巴草, 然后他屁股在机箱上转了快一百八十度,背对着晓镜。 “中间,靠右,偏下一点点的位置。” 涂自强脱掉了衣服,露出一件白色的背心,他把背心撸起来,展示着后背松弛的皮肤,并把狗尾巴草从右肩递过来。 “那是我秘密基地。” 晓镜摸了摸狗尾巴草,是人造的。 “对了,还有这个,快点,快点,这个是头部的。” 涂自强左手从左肩递过来一个八爪鱼头部按摩器, 晓镜见过这玩意,朋友专门拿来调戏自家小猫咪的东西, 涂自强脱下鞋,左脚踩上了一个表面凸起不少的筋膜球。 “快点啊!” 晓镜右手拿着狗尾巴草,左手拿着八爪鱼按摩器,开始行动起来,尽管他也不知道要干嘛。 脑海中努力回忆上次爷爷的举动,要把涂爷爷当成一只猫。 “喵……” 涂自强学着猫叫了一声,晓镜清了清嗓子,把电脑椅往前滚了滚。 “下面,下面一点,好了好了,右边,右边,太右了,好了好了,就是那里,轻点,重点,重中带轻。” 晓镜也进入了状态,右手开始用狗尾巴草有节奏地抚摸他的后背,而左手操弄着八爪鱼头部按摩器。 只见涂自强歪着脖子,面部扭曲,仰着头,鼻梁上的眼镜东倒西歪,不断颤抖着身体,两个膝盖碰到一起,两只手仿佛打着‘i love you’的手势,手指没有规律的异军突起,变换着节奏……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他嘴巴里面发出的声音怪异…… 不用疑惑,那和神经错乱、麻痹失智、丢魂落魄的精神病人,没有区别。 第43章 名词 越是在正常和自然状态下,涂自强就表达不清; 越是在扭曲和疯魔状态下,他反而游刃有余。 晓镜有类似体验, 越是在头开始痛的时候,非常清楚自己所要; 越是在阳光沐浴的时候,却只想全身心放空。 两者兼顾的话,不如到后院去。 两分钟变态的傻笑,让晓镜感到极为不适,如果不是有自己绕不过去的目的,为何要遭受这样的罪罚? 本来对涂爷爷的印象就不好,和爷爷后半辈子玩在一起的人,难免落下个孤独终老,晓镜可没有半点同情。 爷爷让自己来问他,问他什么呢,他知道些什么呢,从哪个问题开始问呢? 去后院,涂自强让晓镜在柜子上面找两个藤编坐垫。 翻找的过程中, 涂自强解释道,只要把自己神经上的递质以及联结的通道搅乱,即是发生某种扭转,让原本的位置错位,那么他的思路等于回到正常,表达言之有理, 这是他尝试良久的结果,家人已经认为他无药可救,把他送去三次精神病院,都被他飞越了出来, 第四次以财产继承权威胁,家人才作罢, 他说,他能指挥一千匹马和一万节火车,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横冲直撞,还问晓镜想去哪里,他都可以带他前往。 晓镜找到两个圆垫子,全是灰,同时问了涂爷爷,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 啊……嚏…… 垫子上的灰真够多的, 为什么是二十三年。 “晓镜,你快,快帮我按按,我这胳膊又不听使唤了。” 两人来到后院,把坐垫摆在正中央,晓镜拿着假狗尾巴草,以及八爪鱼按摩器,继续给涂自强舒服, 晓镜抬头,让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 别忘了问题, 为什么是二十三年, 因为那是爷爷和涂自强两人认识的时间点, 涂自强是爷爷当年搞装修的业主,他们俩因为偷工减料这件事情,扯了好一阵子皮, 当时的解决办法是,涂爷爷再介绍三个客户进来,爷爷给他一定的回扣,还把他家里一些有问题的局部装修重新维护一番,算是达成协议, 哪里知道,那三个客户,爷爷也没心思好好去做,烂毛病改不过来,装得一塌糊涂,并且还把责任推卸给了涂爷爷, 涂自强把爷爷私藏的香烟,全部点燃, 爷爷找到他,摔坏了架子上所有的酒, 两人都没有找清官评断的丝毫打算,还异口同声地咬定对方必须赔偿自己一万元, 争执不下, 于是,一个建议打麻将决胜负,一个非要用扑克, 依然争执不下, 再是,那一天,也忘了是谁先提出的意见,表示,谁如果能在晚上率先爬上尖牙山,谁就能赢得一万元, 成交。 那天是白露, 晓镜打断,询问那一天是否是涂自强爷爷和自己爷爷一起上的山, 是的, 千真万确。 不爬不成交…… 应该是,不想占小便宜的人,凑不到一块去, 晓镜用狗尾巴草抚摸着涂自强的全背,到这里,问题的矛头自然出现, 想起武侠小说里面的神功传达,长辈把毕生所学赠予晚辈,不过在现实世界,反了过来, 老人出于衰退,年轻人出于讨好, 晓镜坐在涂自强身后,用一切可能让他舒服让他爽,寄希望于他能够把某些‘秘籍’分享给自己。 如果他和爷爷是一起去的尖牙山,那么他和爷爷里面,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 因为爷爷的信纸里面,没有提到涂自强, 当然,在结尾处,特别提到了“她”, 这么曲折。 傻笑, 是涂爷爷一天之中无法丢弃的日常,是灵丹妙药, 二十三年, 时间足以摧毁一个人, 假如你能经得起它的调戏,很难说,到底是谁杀死了谁, 涂自强先是询问了一遍。 晓镜把自己有关爷爷的一切都如数家珍地讲了出来,包括他的文本文档,他埋葬的信纸,他的糟糕人品和对家庭的拖累, 但是,并没有吐露晓镜如何想欺骗他去结个假婚, 涂爷爷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一样, 晓镜随即慢慢停下动作。 “词语就像标枪,一扔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涂自强问晓镜知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fred hoyle。” 涂自强的发音居然非常标准, 一个英国人。 “给宇宙大爆炸命名,并反对它。” 晓镜打了一个哈欠, 宇宙这么大,谁有兴趣研究它, 不会是…… “我当然不懂宇宙大爆炸,也不懂天文学,我只是想说,到目前为止,无论大爆炸还是小爆炸,都是被大家认可的基本常识。” 然后呢, 那又说明什么。 “说明,宇宙本身有空间这个东西。” 晓镜的手有点酸, 如果听到一些你完全没心思,也没趣味的东西,身体会先于你作出反应。 “而时间,其实并不存在,是我们人类搞出来的度量衡。” 提到时间,晓镜才想起来自己时间不多,等下还要和安康去湖里捞镜子,只好打断涂爷爷。 “着急?着急的意思是时间短,冷静说明时间长。” “涂爷爷,你可以讲重点吗?我的腰有点酸,也想被人按一下。” “物理和数学,在时间里面的各种生成,组成了我们目前的全部科学。” “那是什么意思?” “说明物理、数学、和时间,这三者,是基础科学,呃,时间算半个吧。” “然后呢?” “然后啊,那个,晓镜,茶是不是要冷了,快去端一下。” “然后呢?” “茶,茶茶茶。” 晓镜不得不起身,把茶从屋内端到坐垫旁边。 “然后啊,你猜,我和你爷爷,哪个人先到了尖牙山山顶?” 两个平时从不锻炼的人一路狂奔,总有一个会先倒下,快到山顶的时候,涂自强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开始莫名的绞痛,有一股势不可挡的东西即将脱离身体,非解决不可, 那时候的尖牙山,不仅没有洗手间,而且爷爷还充当起了道德标兵,指挥他走远一点解决问题,顺便也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后来涂自强判断,可能是爷爷在水中下了泻药,不然的话,堵上一万块这种事,爷爷很难无缘无故显露出那种自信来, 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 那天晚上,一泼从天上倒下来的血,涂爷爷也瞅见了,正是在他‘无债一身轻’的时候,还一度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后来的事情,和爷爷的讲述,没有差别,他发现爷爷的时候,爷爷已经提着篮子走下山来, 倒是涂自强,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太正常起来, 说话变得不利索,身体时冷时热,经常失眠,并且开始短暂地梦游,越是想回到之前健康的状态去行事交流,越是觉得身上奇痒无比,无法自控, 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到最后,往往会归结于医学最难研究极难突破的那一类…… 脑子有问题。 在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涂自强发现‘笑’,并且是‘傻笑’可以缓解这怪异的行径, 于是才被家人打上了傻疯子的钢印, 这座小木屋,在十年前买的时候,名字确实定的是‘她的小木屋’,她是自己最爱的女儿,结果不仅两个儿子置之不理,连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也对他屏蔽拉黑,所以才在后来更改成了‘零的小木屋’, 至于为什么叫做零的小木屋,这绕了一圈后,再次回到了今天的主题。 “虽然我混了个数学文凭,但是当电脑来临的时候,我才把年轻时候的东西,慢慢捡了回来。” “涂爷爷,我等会可能还有事。” “物理、数学、和时间。” “涂自强爷爷,我今天来,不是上课的。” “硬件,软件,和人。” “什么?” “我一直想,亲手打造出第一个中文计算机语言,但是经过二十年来的毒打,我认为,这是一个跟硬件、软件、和人都分不开关系的东西,只去改变或探索一种都不行,模仿……黔驴技穷,汉化……毫无出路,除非三者合力,从零出发,才有一丝可能。” “那你……” “很遗憾,二十三年来,我连一个扫雷,都做不出来。” “为什么是二十三年?” “这个想法是在那天晚上去爬尖牙山后更加肯定的。”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它可以把我从这种病痛之中拯救出去。” “你脑海中也有外星人?” “外星人?” “呃……我的意思是……你……从那天晚上……突然想到的?” “不是。” “刚才你不是说是吗?” “刚才我说的是……更加肯定,至于想到,是在那前面一个星期。” “可是前面一个星期,你没有不舒服?” “没有。那时我刚刚决定要把这事给干了,结果爬了一次山后,反而有东西要干我,仿佛想方设法阻止我一样。” “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我问过你爷爷,他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 “他可捡了个孩子回家呀!” 两人一起呷了口茶。 “你知道,我们使用的电脑键盘,有多久没有改变了吗?” “你是指按键序列?有必要改变吗?” “那不是真理。” “像你这样说的话,那可难了。” “硬件、软件、和人,三者交织在一起,相互角力、干涉、影响、生成、扶持、破坏、重组、更新,等等等等,才有可能造出一款新键盘。” “现在的,也不难用吧。” “我们被它管死了。” “管……死……了?” “亲爱的,从bj到上海,不一定坐飞机,坐高铁也可以去嘛,你要是喜欢,开私家车也行。” “我心情好,跑过去。” “你看,也行。” “涂爷爷,你说这个的意思是?” “碳基文明和硅基文明,难道就这样了吗?” “这个问题有点大,超过了我可以掌控的范围。” “晓镜,我很惭愧,几十年来,我连一个‘扫雷’都做不出来,我辜负了自己的专业和爱好。我仅仅是琢磨了一辈子,成为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废物。”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全部?” “我只是闻到了方向,却抓不住光。” “我还有一个问题,爷爷曾经告诉我,他想在勇气中死去,所以,他指的勇气,是不是承认了自己一直想杀死那个婴儿?” “是的,一年后,他来找我,我建议他好好养大。” “是你。” “不,是零,零的小木屋的零,和婴儿一样,来到这个世界,破涕大哭,那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们都是从‘零’开始的。” 爷爷归零了, 爷爷留给晓镜的遗言,是另外一个零。 晓镜跟老鹰之间的关系,还处于零的阶段。 涂自强还讲了很多很多, 晓镜也呢喃自语,脑海中有很多碎片,却如何都串联不起来, 再看着涂爷爷的时候,多了一种异常可爱的感觉, 两个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你一句我一句,各说各话。 晓镜把涂自强抱在了怀里,任凭他信马由缰地放飞自我,大部分内容已经开始重复, 八爪鱼按摩器用到了自己的头上, 蓦地, 突觉围墙外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明明听不见声音,也毫无动静,但是却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结。 那谈话一下子跑到了树梢之巅,似一把箭,要刺穿晓镜的心脏,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胸口破出一个大洞,接着,背后的不锈钢盆子被风撩拨,‘私语’趁机故意撕裂成碎片,闻风起舞,躲在那只蚂蚁,这朵鲜花,以及从泥土里爬出来的黄鳝上,瞬间变成一条饥饿的绿鬣蜥,打起滚来,一个翻身,眼神咬着晓镜,然后使劲挣扎,动弹不得,眼眶里开始爬出血, 定睛一瞧, 是木屋的砖墙开始渗血,像瀑布一样,朝晓镜奔袭而来。 “杀死了么?干掉了么?” “那女人,要做掉她。” “否则我们都会死掉。” 大鸟从天上飞过…… ‘老鹰’的样子在晓镜的飞影里一出现, 脑子里面的杂音就会涌出, 这感觉…… 难道是安康说的,脑海中有人在讲话, 是它们, 是它们强迫自己对老鹰痛下黑手, 它们在哪里, 又要做什么, …… 暗赌, 涂自强似乎察觉到了晓镜的异常, 抛出了这两个字。 暗赌,即有东西在暗处,看不见,抓不着,它们找到目标,钻进去,直到达成目的或干掉对方为止, 运气好的话,快一点,运气不好,那将很漫长, 这不外乎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赌博, 这个名词是爷爷在安慰当时状态不好的涂自强,以及结合自己的经历发明出来的东西, 他说,一定是有暗赌爬上了涂爷爷的身上,让他走火入魔的。 暗赌,灰暗无比的人生,除了好赌以外,一无是处,可能也是爷爷对自己一辈子的评估。 很漫长,多漫长? 直到干掉对方…… 那么如果没干掉的话,如果对方还坚挺地活着,就会像涂自强爷爷一样,遭受如此的折磨, 难道自己身上也爬上了这玩意, 否则,头痛该如何解释, 自己昨晚对老鹰的所作所为似乎开始有了头绪, 涂自强说着说着,眼皮掉下来, 晓镜知道,这个零的小木屋,他还会再来。 “你以为我睡着了么?” 涂自强闭上眼睛躺在晓镜的胸膛说道。 “有一天,我们站在街上抖着腿,你看,那真像咱们以前的父亲,有一天我们开始忍不住抱怨,你看,那和咱们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涂自强的手在地上摸了摸,抓起八爪鱼按摩器,递给晓镜, 晓镜继续帮他按摩头部。 “人呐,要从原生家庭挣脱出来,要从已存在的系统里面逃离出来,光靠肉身跑来跑去,单凭长长见识,接受不同的观点,都是万万不行的。” 涂自强的表情开始扭曲,晓镜现在知道,那是享受的样子。 “你以为你从婚姻里面跑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原来涂爷爷已经知道晓镜逃婚的事情,没有邀请他真是过意不去。 “知道我为什么没被干掉么?那暗赌在我身上已有二十三年之久,明争暗斗,它可了不起呢。哎哟,好舒服,好舒服,继续……” 晓镜两只手都很酸,甩了甩胳膊。 “继续,继续……” “那你和它要斗一辈子吗?” “怯懦是最深重的罪孽。晓镜啊,你刚才说,你爷爷曾经对你过什么?他想在什么中死去?” “勇气。” “勇气,嗯,但凡稍有犹豫,一定会输掉,所以啊,要想和它们斗啊,先决条件一定是……勇气。” 晓镜停下来,想起爷爷留给自己以及这个世界最后的两个音节,难道就是…… “继续,继续,不要停,不要停……” 第44章 潜水 回到车上第一件事,打开手机便签,记录下来, 除了‘暗赌’这个新名词以外,还有三件事情, 第一,涂自强没有听说过镜子, 第二,涂自强认为爷爷没有受到过暗赌的折磨, 第三,临走时,他提到了《三体》这本书,表示暗赌试图把我们锁死在这里, 《三体》是刘慈欣写的科幻小说,晓镜早闻大名,却尚未看过, 不是看书的人,一提到书,就烦。 与来的时候一样,晓镜在附近绕了好几圈,不断确定是否有人跟着自己后,才放心离开。 4、爷爷一生唯唯诺诺,希望能在勇气中死去。 涂自强爷爷承认了在他的建议下才让安康保留下来,那么爷爷的所谓勇气,原来只不过是接受了过去的他自己, 敢于直面懦弱的过去,敢于正视憋屈的一生, 爷爷在喊出那两个音节过后,陷入昏迷, 问题在于,爷爷为什么要留下那份遗言, 谜题并没有完全解开, 越是想要查明此事,在外人看来,晓镜也肯定离疯魔白痴不远了,所以只能独自前行。 晓镜宛如一根针,把几条线串了起来, 向天和老鹰那条线,爷爷和涂自强这条线,安康是一条线; 或者换一下, 爷爷和安康是一条线,涂自强是另一条,接着是…… 前面那明晃晃的东西是什么, 光打在了玻璃上, 像是…… 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中午在离开湖面的时候,看见过, 这双眼睛,与昨夜在马路牙子看到的那一双,好像。 “你来啊,来啊,狗东西!” “不是你把我们干掉,就是我们把你干掉。” “找到她,我们帮你。” “知道你爷爷怎么死的了吗?” “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绿灯亮, 晓镜坐着,莫名地大喊起来, 一侧的司机偏过头,然后关上了车窗, 后面的喇叭疯按, 晓镜一个加速,把汽车驶离。 两个钟头, 两个人都比预定时间要提前一些回到尖牙山, 安康几乎把潜水的所有装备都带了过来。 “我货比三家,才多花了点时间,当然,相信我,晓镜,质量肯定没问题。” “多少钱?” “算……算了嘛,大几千块。” 晓镜摸了摸口袋,想起来身上没现金,然后从手机上给安康转了五千, 两人一人背着一个大背包,走向湖边。 “晓镜,你有潜过水吗?” 安康确实是出于关心问的。 “我会小心的。” 晓镜心里其实没底。 “我最近恰好找了个教练学习,我差点把他喊来。” “我可以的。” “要不,还是请人来算了。” “你不是正在学潜水吗?去年夏天我去旅游的时候,学过三节课。” “那也还是不够的吧?” “没事,听我的就行。” “那个,晓镜,为什么非要找到那个镜子呢?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知道刚才在那个房间里面抽雪茄的人是谁吗?” “没见过。” “他是我初恋的父亲。” “哦,所以呢?” “他这里,就是脑子这里有点问题,知道我什么在逃婚的时候喊出那句话吧?因为他很喜欢我,我喊给他听的。” “那和镜子有什么关系?” “那是他和他太太的定情之物。” “然后?” “然后送给了我,分手后我还给了他,结果他也离婚了,就搬着镜子上山,扔了下去,被你看到。” “可是晓镜,我是……看到了两个镜子,从不同的地方滑落。” “你看错了。” “是吗?” “对了,我买了一条很长的绳子,等下我绑一下,安全起见。” 晓镜说完,手里背包那里拉出一条细麻绳, 安康看后,也从背包里面拿出一条。 “真不愧是……兄弟俩。” “我还买了一些渔具。” “我们不钓鱼。” “不是,晓镜,等下我也要热身,你下水后,我站到高处,绳子的一头拿来绑在你腰上,拉你。而我呢,拉住另一头,背包里面我还买了浮漂,最大的那种,上面系了一个铃铛,和鱼线绑在一起,你手里拿着装鱼线的轮子,感到危险,在下面拉三下,铃铛响,这就是信号。” 安康比自己想的要周到得多,晓镜站住,看着安康,突然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了好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晓镜努力把头挨着安康,试图从他脑子里面寻找一些窃窃私语。 “哎呀,不能呼吸了。” 什么样的外星人对话都没有, 安康一把推开了晓镜。 “安康,不要怪爷爷。” “从来没有过。” 两人继续上路, 来到湖边, 那钓鱼的中年男子已经不见,也许满载而归,提前收摊, 正好, 再晚一点的话,来山里湖边散步的人就多了。 晓镜选定位置,一共决定至少有三处岸边不远的区域是需要探查的, 先热了热身,都是一些从健身教练那里学到的基本操作,运动前主要是发热,是聚集,是唤醒,不要有太多拉伸,基本常识还是要有的,否则会适得其反, 然后脱衣,更换一身齐全的潜水装备。 安康不断在手机上寻找着一些潜水的基本常识和动作要领, 晓镜坐下来瞅了两眼,顺便把剩下的苏打水喝完, 一个一个看是看不完的,该下水了。 起来, 晓镜张开怀抱。 “别这样,抱来抱去的,又不是情侣。” 安康有点嫌弃,仍出个拳头, 晓镜也用拳头击打过去,相互碰了碰指节。 第一个下沉是为了实验, 绳子绑在晓镜身上,他手里拿着鱼线轮,拉了拉,铃铛响得很清脆, 安康朝水里起来的晓镜竖起个大拇指,晓镜往更远处游去, 晓镜在潜入之前,也朝安康回了个大拇指。 哪里知道, 第一片区域,就遭遇了麻烦, 可能是太过自信,也可能预估不足,还可能是求镜心切,湖底众多的植物很快就纠缠住了晓镜, 接着是为了躲过不知道是牛粪还是垃圾的水中物,晓镜把注意力轻微地分了分,随即脚就被冒起来的水草给搅拌得更严实, 它们像是等着有人前来一样,活灵活现,完全不给晓镜半点机会, 见状,鱼线轮正在左手上,晓镜拉了拉,没反应,抬头一看,鱼线和麻绳卡在一起了,结果一个用力过猛,轮子转动起来,不听使唤, 这是放线的扳机…… 有一个扣板,可以更好控制鱼线的放出和回收的,刚才热身的时候安康讲过一遍,而自己却想着其它事情,错过了如此重要的细节, 轮子还在匀速转动,鱼线已经很长了,用手强行按住才制止了转动。 现在拉鱼线没有任何作用,晓镜拉了拉绳子, 安康在岸边石头上感觉到了绳子的抖动,他看了看湖中的鱼漂,完全静止,铃铛也没有响,所以反而松了松绳子的长度, 晓镜把右手里的电筒插到身上,摸到脚踝上的匕首,正努力拔出来, 一条鱼飞过, 如果你在水里,它们似乎就没那么怕你, 那只是一个信号,可能是开路的鱼,然后是一群鱼开始直接冲着晓镜过来。 干! 匕首确实拔了出来,但是为了躲鱼,且这身装备不熟,手不听使唤,匕首掉了下去,永远地躲在了湖底的植物世界, 晓镜下意识朝下蹬了一腿想踹断植物的纠缠,几个翻滚过后,连身子都被水草缠住, 还好有氧气瓶, 可是只有这一个氧气瓶,在这里耗太久的话,得不偿失, 怎么办, 把呼吸器摘下来, 让气泡浮上去, 不行, 那不足以当做求救信号,安康站那么远,看不见。 对了,脱一件装备,或者衣服,让它浮上去, 安康买了四个潜水脚蹼,脚上两个,岸上两个,先脱下一个, 哪里知道,湖下的水流不小,完全做了无用功,脚蹼一松手,就消失不见了,加之颜色不显眼,就算浮起来,也根本不可能被安康发现, 至于其它装备和衣服,刚才还特定检查了一遍,穿绑得很严实的, 手电筒的光打向水面,同样毫无意义。 又拉了一下绳子,绳子长度又被多放两米, 安康的注意力全部在鱼漂和铃铛上面, 怎么办, 随着一阵连续的骚动,晓镜突然安静下来,用手上下浮动,尽可能保持浮力,接着让身体倾斜,不再继续下沉,然后不停地转动眼睛,思索着…… 鱼群已经游过, 紧随着的是一些没有具体方向的鱼,游来游去, 其中一只,看了一眼晓镜,宛如一个鄙视的目光, 还好,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闭上双眼。, 三…… 二…… 一…… 它来了, 晓镜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一只鱼, 干! 好滑, 继续,重来, 晓镜把左手上的鱼线轮也插在身上,那线暂时是收不回来了,起码跑出去有几十米之多,有没有打结,都不一定, 三…… 二…… 一…… 就这条, 还不小, 趁它游得并不快,晓镜两只手抠住了它的嘴巴, 它疯狂起来,否则会以为自己将成为某道大餐, 抓在手里不到五秒…… 那鱼线在它嘴里到鱼鳃绕了不到五圈…… 够了, 让它去吧, 晓镜松手, 鱼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往远处游去。 晓镜一边抬头看向水面,一边配合地放着鱼线, 一个紧急的刹车, 安康死死地盯着鱼漂…… 它动了一下,两下,然后开始游弋,往前面去,抑或没有方向,但是他手中的绳子并没有任何反应, 糟糕! 晓镜有危险, 安康条件反射开始拉绳子, 拉不动, 完了,晓镜遇到了大危险。 安康没有太多时间想,直接把绳子绑在身旁的树上,然后脱掉衣服,咬住匕首,找到合适的跳台,一个鱼跃,跳下了湖。 …… 两人坐在岸边。 “无论如何,你再也不能下去,太危险了。” 晓镜叮嘱道。 “你已经说了五遍了,按道理,这句话不该是我说的吗?” 安康指了指晓镜被咬破损的一只手套。 “我有氧气筒,你没有,你要是被水草缠住的话,我没法跟爷爷交代。” “但是我没有。” “继续,不然等下人多了。” 晓镜站起来, 安康拉住他的裤脚。 “放心,一回生疏,二回有数,你看,这个鱼线轮,我已经熟悉了。” “还是小心为好。” “你知道还差了个什么装备吗?” “什么?” “你可以在岸上通过手机和我同步的摄像头。” 安康松开了手, 氧气瓶只有半个小时,每一处平均下来是十分钟,刚才已经浪费了五分钟, 晓镜这一次把手电筒绑在了头上,腰间还插了一个。 右手直接拿了一把匕首,谨防随时随地的牵绊, 如果不是要找东西,只是欣赏这奇珍异石,也值回票价。 时间被压缩,等于三处区域更是耽搁不得, 一边潜水一边琢磨, 晓镜低头探寻,不断观察湖中的水流和鱼儿们的游向, 那时是白露,九月,初秋,鱼儿们和现在春末差不多是相反的生存动向,所以要逆着它们行动。 第一处目的区域已经超时,依然没有任何痕迹, 到第二处,植物少了许多,晓镜和安康都比刚才更加麻溜,所以来回在湖底转了两圈后,即完成任务, 晓镜冒起来摇了摇头, 来到第三处,这是生态最为丰富的一处区域, 不仅有植物,有鱼,连一些叫不上来的水中动植物也多了起来, 晓镜摸了摸一块石头,真好看,完全可以拿回去摆在客厅,或者刻上夜芸的名字,送给她当礼物, 算了,时间不多,赶紧找镜子要紧, 晓镜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抬头,是在检查鱼漂和绳子是否打结, 不仅头上的手电筒打探着湖底,右手的手电筒也开始左右查看起来,匕首已经插回后背, 快点啊,晓镜, 就在今天把它找到吧。 如果这三片区域都找不见的话,总不能把湖水抽干。 那…… 那是什么, 晓镜往前面跑去,下沉,几乎要贴着湖底,开始拨开植物,挖起来, 是…… 一个…… 小铝合金拉杆箱,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衣服,男式,, 估计是哪位妹子把男友的东西发泄式地扔下了湖。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晓镜继续往前游, 氧气瓶的氧气应该所剩无几, 这边看看, 还有那边。 突然,眉头一皱,脚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 晓镜一低头, 发现脚蹼上夹着一个大闸蟹。 干! 要不是平日的话,哪有你犯浑的地方, 晓镜甩了甩, 它还在, 先不管它,带它一程吧, 不行,好痛,好像夹到脚趾了, 它怎么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晓镜甩了甩脚,用手电筒敲了敲, 再来一个飞脚,大闸蟹斜向下飞了出去, 晓镜回过身继续查找。 咚! 一个声音, 在水里面,声音的传播速度更快, 晓镜确定听到了这一撞击声, 难道是刚才那个大闸蟹, 晓镜回头,手电筒照过去…… 氧气瓶耗尽之时, 晓镜浮出水面, 安康松了一口气, 晓镜一点一点往岸边挪动,环顾四周,却并没有马上走上岸,大半截身体仍然在水里。 “安康,往那个大石头过去,后面那个,记得,走远一点,别看。” 安康完全听不懂晓镜在说什么, 因为晓镜心里面一直想着向天所说的,这个镜子只能跟一个人发生关系。 “现在,ok?安康?” 安康这才动起来,往后走去。 “快点。” 安康小跑起来, 晓镜已经半截身体露出来,两只手还在湖里。 “把眼睛闭上!” 安康只不过是不经意瞄了一眼,就被晓镜大吼一声, 闭上眼睛,怎么跑? 不过安康还是闭上了,正在此时,发现了前面的绊脚石, 晓镜把镜子横过来,一边放到自己大腿上,两只手扶住另一边,整个镜子都在水里, 安康反而踩中绊脚石,越过它,却踩中了前面一个坑,迎面摔倒下去。 噗通! 晓镜正把鱼漂拉回来,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安康,不见人, 四周也没人, 大腿一个没稳,镜子轻微滑下, 晓镜的右手松开鱼漂,只是这么随手一伸…… 如果是静电,一般我们会缩回手, 可是那酥麻的感觉,比静电还要更复杂一些, 先是一瞬间压迫感,然后手有被吸住的失控感,接着是一阵暖流从指肚来到整个手掌, 你会感觉,你的整个手都不见了, 接着,是你的整个身体。 安康扶着一棵树爬起来,揉了揉膝盖和肩膀,忘了晓镜让他跑到石头后面的事情,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晓镜。 第45章 荒芜 绿鬣蜥爬啊爬, 寻找着食物, 这应该是一道美食, 它奇形怪状,从一个联结处,分了五个叉下来, 调整好姿势,准备一口咬下去。 顺着它的末端看,发现还不简单,是一个躯体被自己大很多的异物,正仰面躺在地上, 从大小看,能把一个星期的资源备个充足, 可是这个庞然大物动了,刚才还直直的躯体,突然卷缩起来,前半段甚至能坐起来, 凑近,闻一闻, 吐出舌头,嘬一嘬, 一口, 把手指缝上的花给嘬了过去。 两个不同种类的生物就这么对视了一眼…… 这是晓镜从地上坐起来后,睁开眼睛的第一眼, 完全顾不得刚才手指上的瘙痒, 也许还有口水的腥臭味, 现在他, 只想往后退,却被什么抵住而动弹不得, 绿鬣蜥靠近过来, 看得越清楚, 心里越发毛。 它嘴角是什么残留物, 是刚才它从晓镜手指上吃过去的花, 既然如此, 把其它的花花草草都给它吧, 身体四周好歹还有一些, 给它给它, 你看, 它吃得有多开心。 虚惊一场! 原来, 并不是任何长相奇异的动物,都对肉感兴趣。 晓镜把手指举起来闻了闻,其实什么都没闻到,但还是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很紧, 很累, 很重…… 如同十斤重的棉被压在眼皮上, 抬头一看, 发现压在眼皮上面的不是疲惫,是十米内不见人影的迷雾, 再一低头,咦,刚才那头绿鬣蜥,不见了。 起来…… 宛如从一个极富弹性的蛋壳里面冲破出来的小鸟,那刚才还在眼皮上的阻尼感,一下子爬到了肩膀上。 迷雾, 低沉,没有颜色,也没有方向。 刚才明明背后有什么东西抵住,此刻也空无一物。 一个不熟悉的地方, 环顾四周,眯着眼睛往远处打探,毫无结果, 随便找个方向,跑几步,一无所获, 一个没印象的地方, 晓镜低头看了看地上,既然看不清远方,不如端详一番身旁的细节, 草,稀疏的草, 花,奇怪的花, 鞋,复古跑步鞋, 买帽子的时候顺手买的, 没错,买了鞋,去见了“她”,涂自强老爷爷,然后和安康到尖牙湖,找镜子,接着支开安康,自己把右手伸向了…… 难道是,出现了魔幻时刻, 这里是镜中的世界? 复古跑步鞋,但是自己却并没有穿着袜子,而是光着脚, 光脚是个坏习惯, 记得有一次因为急着下楼取快递,光着脚,乱套鞋,小指指甲被戳翻,流血不止,比起牙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那以后,哪怕是在家,都穿着袜子。 那么, 现在自己还在湖里, 可是这里是哪里, 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光秃秃。 自己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光着脚穿鞋, 所以, 细节上处理得还是不够好啊,这不,那么快就被发现漏洞了么, 不过现在没心思理会袜子的事情,而是,这雾气弥漫之地,从未来过。 “喂?” 有一点回音。 “草泥马!” 由于声音更大,回音也更大, 不会引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还是会有,比如…… 左右两大排穿着比基尼的姑娘跳着草裙舞欢迎自己。 哎呀,不能乱叫了, 对于一群陌生的美女把红红的唇印盖在自己的脑门这件事情,晓镜尚未做好心理准备, 咦,那里有东西。 除了花花草草,一片泥土以外,似乎几米开外,有一些规则的东西, 晓镜靠近过去, 先是图案,而不是正方形的四条边映入眼帘, 那不是花篮底部中央的那个甲骨文‘康’字吗, 它怎么在这里, 蹲下, 这是一块大概三十公分长的正方形地砖,孤零零地被遗弃在这里, 晓镜摸了摸上面的图案,凹进去,然后用手指准备把地砖抠起来, 突然,一声奇异的尖叫滑过, 真吓人, 晓镜立即松开了手, 这阴暗潮湿之地,并没有让人感到寒冷,反而心率加速,开始燥热。 晓镜跪下来,把耳朵凑近地砖,慢慢贴到上面,努力搜集一些信息, 努力寻找着声音, 用力打探对话的痕迹, 附近肯定有什么生物, 或者这里是那个人的大脑, 不对,没声音啊。 倒是…… 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十米, 不到十米,顶多五米, 刚才正是这一双眼睛从自己的手指旁经过, 现在, 绿鬣蜥,正疯狂地往这边来, 它那下巴下面晃来晃去的东西, 真恶心。 不对啊,参考自己的体形,那东西差不多得和自己一样大。 晓镜炸毛了, 别急,也好,这样就可以出去了,搞不好是什么必要的程序, 它确定是看见了晓镜,还看见了晓镜的脸被地砖吸住一样,手如何都撑不起来,然后是屁股往后面坐去,一脸惶恐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晓镜是一个动物…… 绿鬣蜥九十度拐弯,鄙夷地离开, 因为都是绿色,很快消失在了植物里面, 素食,还好是素食。 干! 再可怕的动物,只要一吃素,就会瞬间变得可爱, 人除外。 晓镜摸着自己心脏,吞咽了干枯的喉咙,心率正从一百八回落。 瞟了一眼另一只手撑住的地砖,跟刚才那块一模一样,再一看, 再一比对, 甲骨文嘛,当然是象形过来的,没什么奇怪, 只是, 那上面的部首,如同一口大钟一样盖下来,大钟的两边有打开的趋势,坐在地上的晓镜,发现它此刻更像是一个…… 箭头, 两个地砖似乎有某种联系, 手下的箭头指着前面那一块, 随着它的指引,晓镜重新站起来,往前面看去, 还有地砖, 一块, 接着一块。 是不是陷阱, 不知道, 去了后,一口把自己吃掉,绿鬣蜥不吃肉,不代表没有吃肉的动物,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最后, 依然是好奇心驱使着晓镜往前面打探下去, 低头,回头,左右,抬头,可不能落下任何细节,好比谈恋爱一样,如果没有水到渠成到一定火候,却忍不住干柴烈火的话,那一定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有说不出的难受, 付出的必然是‘生命’的代价, 细节为王, 让每一个细节都彰显本该属于它的魅力, 晓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一些, 迷雾,本身是一种未知, 但是你说他是有什么求知欲的话,怎么看都不像,那两个手背上,刚刚留下的三个牙印,说明了一切。 就当是噩梦吧, 谁还没做过噩梦啊, 可是这越走越一毛不拔之地,并没有留下太多蛛丝马迹。 沿着十几个地砖的方向,走了两三分钟之余,不是一滩淤泥提醒的话,晓镜还在迷茫地乱跑, 地砖没有了, 往回跑了几步,也不见了, 一个像是某种大鼓的低鸣开始传来, 间隔很长,但有节奏, 要寻找这个发声点,是困难的,在迷雾里面,一切都显得没有参照物, 晓镜只能一会儿往这边跑,一会儿往那边跑,凭借声音的大小来判断具体来源。 终于找对了, 越来越近, 爬过那个小山包,应该就能看见, 晓镜一鼓作气,至少有一半的冲锋距离是无氧运动,顺利地来到了这个垄起之地,然后是双手撑膝,大口呼吸, 顾不上担心和疲惫,现在任何声音都是亲切的声音, 汗流浃背,反而壮了胆。 那十几米开外,刚好在迷雾边缘处,有一个背影,是人的轮廓。 靠近一点, 轻一点, 慢一点, 只见他穿了一件卫衣,正戴着卫帽,专注地干着什么事情。 “喂?” 晓镜大喊一声, 没反应。 “喂喂!” 晓镜追加呐喊, 可是, 并不比鼓的声音更强劲。 “喂喂喂喂喂!” 终于, 他似乎察觉到了,轻轻地偏了偏头和身子,但是并未完全理会,只是往左边的方向走去, 依然看不见脸,但是那卫衣的胸前有一个圆,圆里面是一个大大的‘馋’字。 汉文, 是汉文么, 晓镜心里想,汉文最喜欢穿卫衣了,他的卫衣胸前都是大大的‘禅’字。 “汉文?” 晓镜喊了一声,又怕惊吓对方,不如跑下去, 再来一次冲锋吧, 此刻已经来到坡下, 一个加速度,晓镜飞了出去。 结果, 不仅没有到达十几米外的目的地,而是越跑越辛苦,仿佛呼吸系统被堵塞,有黏糊糊的东西还在口腔,无法发声,连双腿,也被什么缠住了一般。 回头一看, 是一只手, 正拉住一只腿, 左边还有一只眼睛, 右边是半个肩膀, 晓镜的整个身体支离破碎地散落在空中。 “汉文?” 这是鼓起所有力气,喊出的话语, 只能自己听见, 身体的各个部位朝不同的方向飘去, 一个也没有倒回来的打算, 手再也抓不住脚, 任凭它, 消失在迷雾之中, 绿鬣蜥路过一只复古跑步鞋, 鞋上面挂着一朵野花, 它都没有停下一点步伐, 那朵花随即落入口中。 卫衣男子回头一看, 一片宁静。 …… 一口每一寸空气都必将到达丹田的深吸,把晓镜后脑的头发抓住,强迫他抬起头来, 那边有一双眼睛, 安康也盯着自己, 头抬高一点, 天, 好蓝,好蓝, 孤苦伶仃的白云, 落在湖水里面, 被饥饿的鱼,吃进胃里, 风, 在镜中僵滞, 时间, 也就慢了一些。 第46章 请求 跟安康分离,费了好大半天劲, 要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 很难, 陈述刚才在荒芜之地发生的异象,更是无从说起, 晓镜一直在想,与安康在信息上的分享,到底应该到达哪个尺度, 嗯, 家的尺度, 安康尽管是捡来的孩子,但是是自家人,要回家去帮晓镜照顾父母, 没有比这更能让安康放心的说辞。 除此以外, 晓镜现场实验,让安康的手随意乱摸,结果无论他的手如何在镜子上抓来碰去,都无济于事, 晓镜知道,这面镜子,有了自己的主人。 至于外星人的事情, 晓镜表示自己有了一些眉目,让安康也回去再想一想,整理整理漏掉的细节,下次再好好讨论, 而现在,带着一切问题,以及车上的镜子,晓镜要去找向天, 可是前两次相见,都是通过老鹰联系,叶东带路, 晓镜想绕过他们两个,所以早上特地准备了一个纸片,上面写了联系方式,在向天最后一次尝试并摔倒在地的时候,晓镜去拉他的瞬间,把纸片偷偷放进了西装的衣兜,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现, 不知道他发现了过后会不会联系晓镜, 如果不会的话,晓镜也有把握, 他迟早会找自己, 他也有办法找到自己, 毕竟,他是初恋的父亲。 哈哈哈哈。 绕半天,差点给忘了, 找到初恋,自然也就能找到她父亲, 对了,这几天忘了一件事, 初恋会不会听到自己在婚礼上的喊话, 跟初恋结婚…… 她不会当真吧, 嗯, 可以当做一次误会,一次冲动,一次闹着玩,这样两人起码有个开口的机会,然后道个歉,作出解释,问一问向天叔叔在哪里,皆大欢喜, 于是,晓镜加快了速度。 新手机上没有两人共同朋友的联系方式,所以直接找到朋友上班的地方,更为便捷一些, 已经是下午,街上的车多了起来, 如果道路不熟或者选择错误,很容易陷入走走停停的境地, 心急如焚,旁边那狗东西还想要加塞, 银色suv,以为自己了不起, 如果是平时,晓镜也就算了,做一个遵纪守法,多多礼让的公民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是今天,就是不行。 已经堵了有五分钟,气不打一处来,不要以为晓镜是好欺负的, 现在老子也是可以和外星人交流的人, 一想起来,就得劲, 你来嘛,搞不好老子身上就有外星人,弄死你这个狗东西。 晓镜一边骂,一边不住回头看镜子,一边失心疯地大笑, 因为是开着窗的,所以左侧的汽车副驾有人,听到晓镜傻啦吧唧的样子,好奇地看了看。 “外星人,没见过?” “对方立马关了车窗。” 啧啧啧,那右边加塞的车,真是不死心, 晓镜停车,拉了手刹,正准备下车去质问,结果右边的车打开了车窗,露出一个戴着墨镜和白色口罩的家伙,口罩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唇印,他匀速地扭过头,看着晓镜,用右手敲了敲挡风玻璃,然后关上了车窗, 什么意思, 晓镜的第一直觉不太对, 他敲挡风玻璃干什么, 不能冒失,晓镜关上车窗, 想了想, 切勿冲动, 怪不得明明那么多车,他非要加塞进来,这已经很莫名其妙了。 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情…… 老鹰的提醒在耳边回荡。 这几天也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要不先试试对方? 嘟! 一声喇叭, 汽车开始走动, 晓镜依然不让加塞, 几分钟后,汽车们像是脱线风筝一样,回到了自己的轨道, 晓镜从后视镜观看,那辆加塞的汽车,还在跟着自己, 这不,他一个加速,再次从右侧靠过来,试图加塞, 那么大一条马路,他也非要插队, 晓镜知道不太对,在前面路口,打了一个紧急的弯。 哼, 拼车技, 跟老师傅比可能差一些,但是欺负欺负你们这些小喽啰,还是没问题, 再三确定,后视镜里已经没有了那辆车的踪迹。 前面右转,继续回到刚才的方向上,去找朋友, 结果,刚刚进入这个路口的右边车道,只见左边车道上第一辆车,银色suv,正打开车窗,口罩墨镜男正盯着自己,后座有什么黄黄的东西,也在车里面看着自己,目送着晓镜的白色mpv离开, 晓镜与他对视, 抬头一看, 绿灯行, 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掉头,汽车跟着晓镜过来, 完了完了完了, 这不是什么加塞别车,是怒路症发作,故意冲着晓镜来, 在马路上你追我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晓镜一边开着快车,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办, 头开始痛, 把左手伸出去,触碰阳光, 汽车仪表盘那里还有一个键盘上脱落下来的按键, 是字母:x, 晓镜刚刚从零的小木屋顺手带回来的东西, 突然回想起中午在涂自强老爷爷那里的拥抱,他躺在自己怀里,不断重复着‘不要怕,不要怕’的话, 是啊,没什么可怕,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遇见事情第一时间老是跑呢, 真是丢人。 晓镜捏着这个键盘按键,于是把车的速度慢下来,选择了一条汽车较少的马路,开上去, 银色suv始终还是跟了过来, 晓镜把副驾的车窗打开,等着他赶上来的时候,朝他喊话, 哪里知道,他并没有打开车窗,而是继续朝晓镜的汽车别过去,在这没几辆汽车的马路上,也要加塞, 真是有病, 晓镜的方向盘往右边一打, 可以说那是一种不示弱的发泄, 银色suv随即条件反射往右边一偏,从经验判断,它应该和路边的护栏发生了刮擦, 晓镜可以离开,但是停下车来,下去, 并没有走过去,只见那男子也下了车,看了看suv右侧刮擦的严重程度,然后看了看晓镜,看了看四周,右手一指,远方是一个汽车维修店, 晓镜喵向维修店,点了点头。 回到车上,忍不住,笑了笑, 不是因为认出了男子, 也不是因为维修店, 而是确定了那辆汽车后座上黄色的东西是什么。 银色suv正在店内做简单的维修, 刮擦并不严重, 戴着墨镜口罩的男子一直没有摘下自己的防备,此时晓镜和他两个人坐在一个休息的小房间内, 口罩上红色的唇印过于性感,和这位男子身上透出来的发霉味,实不相符, 服务员端进来两杯茶, 当她出去后,男子站起身,反锁了门。 一个棕色皮袋,从他的脚边,慢慢挪到了晓镜的脚边, 胀鼓鼓。 “数一下吧?” 男子轻轻地说。 “帮我带句话,谢谢老板。” 晓镜说完嘬了口茶,好烫。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男子拨了拨茶盖。 “老板没事吧?” 晓镜下巴上残留一点茶叶。 “有一拳重了点,其它的都是皮外伤,还好。” 男子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示意晓镜下巴上的茶叶。 “我临时发挥,跳到会议桌上这件事情……” “老板说,没找错人。” “我这几天有点忙,毕竟我逃婚了嘛。” “那也是,你也挺辛苦。” “公司呢?” “至于公司,现已研究决定,暂缓上市。” “那就好,那就好。” 晓镜长舒了一口气。 “没什么事,你先走吧。” 男子用脚踢了踢棕色皮袋, 晓镜站起来,去提袋子,好重, 男子端起茶杯喝茶。 “对了,我刚才看到你把狗也带来了,它颜色还没褪回去吗?。” 晓镜走到门边说道, 那边牧现在拴在外面正在愉快地吃着狗食。 “一辈子难得染一次色,多留几天,没事。” “狗也挺辛苦的。” 晓镜从袋子里随便抓出一叠递过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是夸狗,还是夸人, 男子听见,把茶放下,看向晓镜, 尴尬…… 钱被放在了茶杯的旁边。 回到车上,晓镜面如平湖, 可是胸有惊雷, 这不是第一次,所以不能太过兴奋, 先回家,回到夜芸的住处, 别紧张,镜子和皮袋,都跑不了, 至于那黄狗,正是晓镜婚礼上突然出现闹得大家鸡飞狗跳的贵宾, 那,可是经过了格外专业训练的成果, 答应新娘代琳,陪她做一场戏,拿走这个富二代三十万现金的报酬, 本来最开始晓镜开价五十万,新娘表示自己没那么多现金,谈来谈去,还是她卖了几个心爱的包包才凑出来的零花钱, 收获在于,她自己所说,跟有钱人打交道,可不能急。 于是, 千算万算, 没想到新娘的父亲主动找上自己, 仅仅第一次约见, 晓镜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年轻人特有的冲动, 套出了对方口中卑微的‘请求’, 稍作‘犹豫’, 才答应了大老板代发,做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戏。 贵公司一直在准备上市的事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是拥有最多股份的大老板代发实在是疼惜自己一手栽培的孩子,时过境迁,目前世界和社会的经济诡谲多变,他再三判断,当前并不是公司上市的好时候, 而且,公司内部有不少人一直想高位套现,完全拥抱既得利益,乱放消息不说,还乱安人,给公司运营制造无数地雷,不顾公司的长远发展,对公司有害无利, 于是,他才拉下来脸,想借用女儿结婚这个事情,做一场更大的戏, 前前后后,也只找晓镜谈了三四次,从了解到摸底到试探,男人跟男人的交流,总是更简单一些, 三四次, 足矣。 和有钱人打交道,高效。 除了价格从一百万现金谈到七十万之外,其它一切顺利, 这价格,晓镜主动降下来, 当做一个…… 友情价。 如何逃婚,如何大闹婚礼,如何丢下狠话,如何表达愤怒,如何上传到短视频,如何让事情波涛汹涌,以及如何掀起大浪,如何通过单独退还客人礼金让两家人发生矛盾,如何跟晓镜的父母发生摩擦,如何等着晓镜去揍他一顿…… 只有大闹会议室是临时决定,晓镜担心戏份不足,效果不好,才豁出去干了一票, 所以一直担心对方怎么没有把事情闹得更大, 原来已经取消了上市…… 如何找到那一位扁平的油头,难看的小胡子,和法令纹旁边有一颗痣,痣上长了根毛的混蛋,好好吓唬吓唬那心里面只装着钱的狗东西, 这一条,是两人交流时,代发老板无心透露的焦虑, 晓镜免费送了他一个礼物, 还有, 喊出‘跟初恋结婚’这句话,是晓镜千算万算,千想万想,千忆万忆,根据自身经历和恋爱事实,总结出来的最好答案, 几近完美, 走完这个程序,以及达成这个结果,值七十万人民币,现金, 刚好,和新娘代琳那三十万,凑足一百万。 两头吃,真他妈爽啊, 也不知道他们父女俩有没有商量过, 就算有, 也, 完全没影响。 他们在这个城市,估计再也找不到比晓镜更合适的‘新郎’。 公司上市这事情,晓镜也不懂, 代发简单的解释,除了推迟以外,还可以尽可能给女儿一些锻炼的机会, 然后是,不要在见面了, 钱, 自然会送到晓镜手里,至于方式,并没有告知, 所以刚才男子用手敲挡风玻璃,那是提醒晓镜,他是来送钱,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送个钱都是如此小心谨慎,让人实在佩服, 晓镜打心底祝福他们,祝代发和代琳父女俩一路顺风,万事如意,并且永远幸福, 一边想着,刚刚好不容易矜持的脸,此刻莫名地已经快被笑容扯烂了,肩膀和胸口有节奏地起伏、耸动,口水从两边嘴角不断地飙出去, 什么东西飞到了方向盘上, 是茶叶, 估计是嵌在牙缝里的茶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笑着笑着, 发现这事也就这样, 倒吸一口凉气后, 想起代老板的一句话…… 唯利是图的人,都不得好死, 叮铃! 直到一条短信,才打破这不可告人的纠结…… 第47章 打榜 棕色皮袋, 在快递刀检阅过后,被扔进了垃圾桶。 安全起见, 与金钱无关的所有东西,都不要停留, 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大概一个小时以内,需要再次回到尖牙山,这一次,准备把心中所有的疑惑都问个清楚, 既然向天发现了衣兜的卡片, 主动找上自己, 那么他没有不回答的理由, 把自己当做鱼饵这件事情,可以让晓镜很长时间都占上风, 等下不需要再下湖,所以现在赶紧洗个澡。 晓镜脱光衣服,包括内裤,光溜溜地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面前这个一米八高,六十公分宽的魔法,真干净,一尘不染, 四周是曲面, 忍不住,开始慢慢靠过去,如果是以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会产生义薄云天的霸气, 可现在,镜子看不出具有十足的魔力, 怎么看,都和一个普普通通的镜子没有区别。 缘分呐, 自己名字里面也有一个‘镜’字, 父母到底是先遇见彼此,还是遇见彼此的名字,并不重要,那一定都是爱的造化。 向天上午说过, 镜子知道有眼睛在看着它。 晓镜从地上捡起一只袜子,甩了甩,然后从桌子上找了一支笔,敲了敲,接着是自己的指甲,和手掌, 只要自己看着它, 它就和一个普通镜子没有区别, 平坦而光滑, 晓镜哈了口气,雾气很快被溶解。 后退一步, 不能看, 那就闭上眼, 手, 继续往前面伸。 叮铃! 手机来电, 夜芸询问晓镜在哪里,晓镜谎称在外面,夜芸表示自己刚刚回家拿东西,离开的时候看到了白色mpv, 废话真多, 晓镜不耐烦,正准备挂电话,夜芸抢着说她刚才在书包里面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并询问晓镜,那一包钱的来源。 “你怎么乱翻人东西呢?有没有一点道德?” 晓镜绕着房间,破口大骂,直到走到冰箱,看到照片,才想起来这是夜芸的家,又难为情地道着歉。 “我有点激动,那些钱,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后,晓镜发现地上有比三十万更多的现金,七十万, 并且现在如果自己一时贪玩,被那面魔镜缠住的话,搞不好还脱不了身, 所以,镜子的事,放一放。 手机壳上的字,再次提醒晓镜,对夜芸的报答,即是直截了当地听从她的建议, 直播就直播, 洗个澡再说, 这个时间点,不是上学,就是上班,也没什么人,反正是做做样子,晚上好有一个交代。 心里面的老鹰到处乱窜,自从昨夜跟她发生冲突以后,一直没看见她, 给她电话,也没人接, 昨晚是头痛,头痛引发糊涂,糊涂倒向暴力,暴力错了对象, 应该是这样, 可是自己并不是有暴力倾向的人。 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晓镜对着手机摄像头,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差点在泳池被淹死的经历, 细节记得很清楚, 接着是大闹会议室跟对方和解的结果, 这事挺不小的, 对方故意压新闻, 因为公司不能上市了, 事基本完成,钱已到手,见好就收,也就没有继续展开。 网友没几个, 并不知道晓镜一边讲,一边把地上的钱收起来,这次从衣柜里面找到一个床单,简单粗鲁地包在一起,塞到床下去, 还从衣柜里面看到了一个围巾,拿出来,搭在了镜子上面, 差不多了吧, 刚才的时长,截几个视频,足够跟夜芸交差,晚上再回来复述一遍,今日份任务即可完成。 直播不是光看人多,和短视频一样,要看完播率, 嘴巴也要甜一点, 哥哥姐姐,老板老铁,家人宝宝,小可爱大笨蛋,一个都不能少, 直播的大部分时间,需要一直盯着大家即时的评论,不仅可以满足网友的情绪和互动,反过来也可以帮助播主打发一些无聊的时光, 晚上再说。 正要挂断直播的时候,从评论里面看到了不一样的词语, 那词躲在稀稀疏疏的几条评论里面,十分显眼, 镜子, 可是手比反应迟钝,直播已经关闭,晓镜打开摄像头,想起刚才一直没动手机,手机里面也看不到任何镜子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有网友会评论‘镜子’, 可能是看错了, 不对劲, 晓镜打开回放,重新刷到刚才那条评论,是一句话里面带着‘镜子’这个词: 脸有没有洗干净,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还不止一句: 撒泡尿当镜子照照是个谬误,不信你试试,可以看到你自己么? 然后是第三句: 你不必需要很多镜子,你只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镜子。 三条评论来自同一个网友:巴菲特。 肯定是刚才收钱的时候,没注意留下的评论。 这是网友…… 晓镜重新打开直播账号,不知所措, 如果是随意一说,那倒可能是凑巧的,但是一连讲了三句,怎么那么巧? 对方仿佛是故意说起有关镜子的事情。 巴菲特, 晓镜在账号上到处乱按,眼珠乱转,接着,巴菲特三个字出现在视野里面, 那是一个打榜名单, 巴菲特, 是榜一大哥。 头开始痛起来, 从手机短信, 到出家门, 到白色mpv, 在屋里待太久了,忘了晒太阳这件事, 能不吃药,就先别吃, 药有三分毒。 闪回, 黑暗, 街道, 湿身, 路灯, 一群飞蛾出动。 晓镜闭上眼睛,抓着自己的头颅,开始有一些碎片式的画面出现, 兀然回到了晚上, 昨夜, 那条街…… 晓镜满身潮湿,抬起头,看见一片猪肝, 不是猪肝,是胎记,从对面走来。 十米…… 八米…… 七米…… 越来越近, 没错,两人在对视, 只见胎记一眼不眨地盯着晓镜,慢慢把手伸进了外套的里面,在抓什么东西, 看见了,是一把枪,黑色,且大, 一辆卡车正从他身后开来, 这记忆已经有过几遍, 关键是接下来的画面, 第一次出现在眼前, 那猪肝脸,朝着晓镜使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然后,他…… 他…… 应该是故意踩中路缘石,侧身,倒了下去。 他带着笑, 充满迷思的笑, 天, 他不是不小心…… 嘟! 车后的喇叭响个不停, 晓镜睁开眼, 远处汽车顶上的太阳的反光, 和那双眼睛,没有区别。 第48章 一切 回到尖牙山, 太阳离下山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晓镜找了一个视线极好的位置,既能看到远山,也能晒到夕阳,还能看到湖,旁边还有树,前面是峭壁,实在想不开,随时随地可以跳下去。 向天对尖牙山明显不是很熟,根据地图的指引,绕了好几次小路,晚了大概十分钟才走到这里, 晓镜从远处已经确定是他,所以当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开始摆起一个造型十足的姿势, 右脚踩在小石头上,左手叉着腰,右手从衣兜里面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雪茄专用剪刀,拇指和食指来回活动,表达着某种熟练的惯性动作, 食指累了,中指继续, 向天靠近的时候,晓镜依然没有回头,倒是斜睨着地面,从听觉上判断对方在拍裤脚的灰。 “今天,是两个男人的谈话。” 晓镜先发制人,结果到‘谈话’两个字的时候撕破了嗓子,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我意思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晓镜继续说道,然后转过了身, 向天还是一身黑,上了山,容易上灰, 大自然确实少有这么黑的颜色,这是对城里人的某种排斥。 暗赌, 晓镜单刀直入,毫不废话, 头痛的事情,是因为暗赌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向天听到‘暗赌’,直觉十分有趣,完全可以和他的‘黑板’组成一对天煞的玩意。 暗赌和黑板不是一个东西, 暗赌是跑进老鹰身上的东西, 黑板是向天独有的某种事物, 原来是这样。 晓镜问, 这奇异现象,是很难解释很难分享的,比如当安康告诉他,脑子里面有外星人在对话,或者自己把爷爷的经历陈述给其他人,肯定变成无厘头的笑话。 那么,向天和老鹰是如何知道彼此的‘暗赌’和‘黑板’的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 向天走到刚才晓镜的位置,把脚踩上小石子,太阳还有不到两米下山, 他的回答的是:充分交流。 在两人经过‘充分交流’过后,对彼此敞开了心扉,坚信了对方的解释,在没有任何感知的前提下,完全出于信任得到的答案, 晓镜一听到‘充分交流’四个字,望着这一个坚实宽厚的背影,不禁捏起了拳头, 差一点,就问出了口,到底什么是‘充分交流’? 父亲在自己婚前说过一次,两个人需要在充分交流过后,才能结婚, 但是, 晓镜决定不继续深究。 充分交流…… 权当是他们吃到共同喜欢的美食后,觥筹交错的结果, 肯定是这样。 “晓镜,你在听吗?” 向天回头。 “你手里拿着石头干什么?” 向天望着晓镜发着抖的手, 晓镜决定回到‘暗赌’,既然自己可以和涂自强老爷爷见面,拥抱,产生外星人对话的幻觉,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和老鹰见面? 向天反问晓镜,还记不记得他们拿他当鱼饵的事情, 那么,这个鱼饵是要钓什么样的大鱼呢, 二十三年的…… 那一群暗赌。 二十三年前,以及,三年前。 暗赌可能来了两次, 这两次还不一样。 向天的回答是不知道,所以为了接近事实,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勇气,是逃逃俱乐部的门票,没错, 换句话说,你一旦具有了不可一世的勇气并付诸实践,坚持下去,那么暗赌很可能盯上你,钻进你的身体,折磨着你,让你的痛苦无处言说。 这里的暗赌是二十三年前的暗赌,它们单独存在于人体, 至于为什么挑中了晓镜,是因为经过老鹰的分析…… 向天还是叫着洪燕…… 她多次的判断,二十三年前的暗赌已经找上了她,试图接近她,要毁灭她,而先下手为强最好的观察对象,即是晓镜, 爷爷,晓镜,老鹰, 二十三年前的暗赌,早已厘清了关系, 找准了下手的时机。 老鹰凭借多年对晓镜的了解,认为晓镜一定会照做,但是那份勇气必然虚假,晓镜有自己的私心和目的, 那份勇气,缺乏真实, 一份缺乏真实的勇气,不可能把暗赌真正引来, 晓镜其实很安全, 但是观察到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见。 暗赌,依然跑上了晓镜的身体, 这二十三年前的暗赌,和三年前的,不一样, 根据老鹰的解释,她身上有很多,而不是一个,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疯掉,没有头痛,没有发生怪力乱神的现象, 暂且还不知道, 但是她确信,她身上的外星人,和之前那一批,无法交流, 只能互相摧毁。 这就是,‘晓镜’为什么要对‘老鹰’痛下黑手的全部原因。 向天为晓镜分析,昨夜火车碾压逃犯的一幕, 在那里,其实向天、叶东和老鹰都目睹了一切, 而且,晓镜的头痛,正是那一次碾压引发, 晓镜急切地表达着, 那胎记是自己故意钻进货车下面,不是失足,不是意外。 向天安慰着晓镜,说,他看对了,那人确实是故意而为之。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一言以蔽之, 二十三年前来到地球的‘暗赌’,发现了三年前的新‘暗赌’,倍感不安,决定联合起来,绞杀后者。 “所以,联合的结果,是……到我身上?” 向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把脚换了一只,踩上石头。 二十三年前,分别且单一存在的暗赌,筹备了整整三年,仅仅是为了上一个人的身。 向天继续解释,那一群野蛮落后疯狂愚昧的暗赌,把筹码压在了三个人身上,断手指、跛脚和胎记,表面上是要干掉你,实则上是…… 在你面前‘突然’死去,趁机‘跑’进你的身体。 那…… 且不是…… 我身上有千千万万个暗赌…… 向天还是摇摇头,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晓镜暂时不能和老鹰见面, 也许永远也不行, 王德发? wtf? 晓镜直接飙了英语,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 转眼一想, 自己比老鹰要低一级,差了整整二十年的技术代差,晓镜不住地捶着胸口,感叹终归还是成了两代人。 当然,向天只是简单推断,不能证明高级低级,或许外星人那里,也没有这个东西。 也是,自己对老鹰的牵挂和残念,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向天把涂自强讲过的一个观点,回想了一遍,那就是,暗赌一旦找上一个人,就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直到他死去,继续找下一个对象。 所以, 两个只能活一个, 这人世间,没有天理。 晓镜用手里的雪茄专用剪刀,已经修剪了不少的树枝下来, 反正,都得死。 勇气, 是唯一的特质吗? 不是,是比较鲜明的特质, 都可以。 勇气,仅仅是更加招人眼招人厌招人恨,而已。 爷爷的故事, 补充了向天的推断,晓镜表示,可能正是因为爷爷当年在尖牙山的经历,才让那一批暗赌们放下了成见,团结了彼此,作出了依靠晓镜的肉身,去完成任务的打算。 可是,如果晓镜要干掉老鹰,那么她身上的暗赌不是还会跑出去吗? 晓镜终于问了一个不错的问题。 向天解释, 昨夜, 其实‘晓镜’是打算和老鹰同归于尽,然后靠数量优势消灭对方,而他自己身上的暗赌,只要残存一部分即可。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爱,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想起来,是一种绝望的浪漫。 太阳, 开始把它的屁股坐到了远山的山尖。 还有问题, 安康,安康也是二十三年前在尖牙山出现,他为什么感觉脑子中有暗赌在对话? 一个暗赌的话,不可能对话,跟谁说? 直到晓镜讲出爷爷亲眼看到安康头发变黄这个怪事情,向天才恍然大悟, 有没有想起一句话,头发受之父母, 晓镜,要不你自己先想一想? 向天卖了个关子,想看看晓镜到底能动多少脑筋。 头发受之父母? 意思是, 头发到底属不属于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向天指了指远处山上的残垣断壁,开始用建筑来举例。 去过河南吗? 去过郑州吗? 知道郑州新区吗? 他是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的作品, 今天先不聊建筑规划,而是说说黑川纪章的另一个贡献, 灰空间, 一言以蔽之,灰空间指的是那些‘过渡’的空间, 所以,从我们头皮里面长出来的头发,属不属于我们的身体? 答案是, 既属于,又不属于。 它应该是…… 灰身体。 当时, 向天推测,暗赌从天而降,盲目地寻找着寄主,并在欠缺判断的前提下,爬上人类的身体,于是其中一个暗赌无意中看上了安康。 为什么是安康? 那天是白露,初秋,但是晚上依然凉意十足。 一个婴儿,没有任何防护,居然能够在山上这么存活下来,既无失温,亦无大病,还逃过了野生动物的好奇,总之,这是天大的勇气啊, 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勇气! 他…… 安康,被亲生父母抛弃,但是…… 一定很想很想很想活下来吧! 于是, 他吸引了一个盲目的暗赌, 可那钻进他身体的暗赌,哪里知道,这是一个婴儿啊,它要混到猴年马月才能离开这个顽强的肉体? 它需要到处乱窜,蹭上更多的人,才能保持活力, 而不是呆在一个地方僵死过去, 它肯定后悔至极。 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大变化? 时间越久,必然越加乏味, 千姿百态,丰富多彩,才是欲望的本能。 所以,那外星来物…… 暗赌, 也许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乎,它在安康的身体里面横冲直撞,寻找着出路,直到死胡同…… 头发, 然后你爷爷也就见证了婴儿的头发从黑色变成黄色的整个经过。 没猜错的话,第一个暗赌永久地被封禁在了‘黄色’之中,而安康异常强大的生命力,还立马吸引来了第二个暗赌,于是这才有了安康感觉自己脑子中有外星人在对话的长久幻觉, 原来是这样。 平眼里毫不起眼的安康,不,是喜欢极限运动的安康,喜欢玩具汽车的安康,居然是如此让人佩服的安康。 活下去…… 人类,以及全部大自然基本的生存本能, 仅仅这一点,安康就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安康, 家里面多了一种‘了不起’,晓镜突然倍感骄傲。 没有过多提及涂自强爷爷,只是引用了他的看法, 《三体》也没说,毕竟没有看过的东西,不要乱用。 晓镜问,我们是被那群暗赌锁死了吗? 比如键盘字母的排序锁死了我们的打字习惯,我们所有人。 向天同样思考过这个问题, 第一,把我们锁在这个文明等级。 还有没有其它暗赌? 不知道。 但是这两批暗赌产生了如此大的裂痕和无法交流,很可能是为了让人类互相消耗,直到熵增到下一个拐点,直到让人类活在毫无意义的谵妄、失序、虚无、混乱以及万千空洞里面,无法自拔。 锁死…… 呵呵。 晓镜,你听摇滚吗? 当然,现在也没有摇滚这个东西了。 晓镜,你知道威猛乐队吗? 那个在1985年4月10日,作为第一支来到中国的外国乐队,你有了解吗? 威猛乐队,和你嘴巴里面所说的‘键盘’很像, 我们可能被威猛乐队锁死了, 知道本来是谁要来吗? 谈到摇滚,向天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脸都开始红润起来。 本来要来中国的是freddie mercury,是皇后乐队, 晓镜,你听过他们的音乐吗? 向天谈到了自己的偶像,他认为freddie mercury是他见过的无论演唱,还是编曲,或者舞台表演,都是登峰造极的天选之子, 结果他没来, 然后中国的摇滚,你知道,被一个‘键盘’锁死过后,也就走上了另一条路,虚伪,矫情,粗制滥造,不知所云…… 我们是被威猛锁死了吗? 不, 因为freddie mercury他自己在‘生活’上的一些细节‘特点’,关键时刻被人挑拨离间,威猛才抓住了机会,而他的乐队才被迫放弃, 所以,锁死,不能老怪人家,我们自己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freddie mercury来了,如果皇后乐队来了,如果我们用上了另外的‘键盘’,晓镜,我们的摇滚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至少能叫出更多摇滚乐队的名字吧。 向天说得投入,像是打开了一本尘封的日记, 走错了路,会被锁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 第二,毁掉人类。 或者准确地表达,毁掉人类这个文明, 而这,正是向天和老鹰一直以来想搞清楚的事实,它们这群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暗赌,到底想做什么? 外星人之间的冲突? 以至于挑拨离间到人类互相残杀,到完全毁灭为止?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主动靠近。 这么想着, 在这个悬崖峭壁交流,是何等的危险,晓镜倘若不能自控的话,且不是会出现不可收拾的结果。 向天表示他身上没有暗赌, 他身上有的是所谓的‘黑板’, 那是另外一个美丽的故事。 他已经尽可能把有关镜子的事情告诉了晓镜,剩下的东西实在是无法解释,除非晓镜有一天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镜子。 再三思考,晓镜决定暂且不透露自己已经从湖中找到镜子的事实,而是希望有时间能够多多听向天分享镜中的异象世界。 晓镜走到向天身边,望着刚刚下山的夕阳方向,再看了看湖边的景况, 进来之时,特别提醒了尖牙山管理员,让他多多注意在禁钓期间还偷偷钓鱼的人, 此时此刻, 那穿着迷彩服钓鱼的中年男子被前后准备充足的管理员拿下,动弹不得, 向天也看了看, 他说,如果不喜欢抽雪茄,就别抽了,山上要小心一点为好, 他还说, 真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喜欢钓鱼,忍不住禁钓期,选择与大众为敌,与自然为敌,作奸犯科地偷偷行动,然后被逮住,被批评,被惩罚,与其说下面那中年人是动弹不得,不如说那是心里有数,放弃了抵抗, 这也是一种真实, 无论忍不住钓鱼,还是放弃了抵抗, 当然, 这种‘真实’, 不会被暗赌瞧上, 这是被它们鄙视的真实…… 第49章 哭泣 提着两大袋炸鸡,站在了之前那个女摄影师的家门前, 她同向天和老鹰一样,三年前到过尖牙山, 她变得疯疯癫癫,但是老鹰并没有。 暗赌找上一个人,就会折磨一个人。 没猜错的话,晓镜脑子里有的东西,女摄影师也有, 难不成是三年前的她被二十三年前的暗赌选中, 那暗赌, 借由她, 不经意发现了三年前的老鹰? 坚持自己的热爱,毫不动摇地做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是不是因为这一点被选中的呢? 如果是,那么和涂爷爷殊途同归。 晓镜敲了两分钟的门,估计对方不在家,把两大袋炸鸡放下后,离开。 留步, 回头, 看着地上的炸鸡, 吃炸鸡难道可以缓解疯疯癫癫带来的煎熬, 有意思。 太阳的余晖已经沉了下去,晓镜摇摇头,走出了大楼, 女摄影师一直躲在走廊的角落里面窥视,等晓镜走后,回到自家门前,查看,眼睛都亮了起来,等不及进屋,已经开始把油乎乎的鸡腿送进自己的嘴巴, 开门,进屋,关门,反锁。 晓镜回到白色mpv,发现那房子的灯亮了起来,会心一笑,急忙用手机便签记下来,有时间还要回来找摄影师交流, 刚才和向天一起下山,两个人还说了很多, 比如他为什么会离婚, 因为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比如他的女儿……晓镜的初恋现在好吗, 向天有一阵没联系了,现在也联系不上。 比如镜子为什么不打碎、扔掉,然后远走高飞, 他说晓镜自己亲自试一下比较好。 比如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可能去寻找一些潜在的有着相同体验和经历的人。 再比如, 老鹰对晓镜的看法出现了变化吗, 向天的回答,很有趣,他说,晓镜如果找到属于自己的镜子,那么很容易再跟老鹰见面。 在哪里, 在另一个世界, 在荒芜之地吗, 向天的‘黑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少他有一点是对的,如果你没法拥有、体验、和经历过,那么他告诉你,等于什么都没说, 正是暗赌们目前在身上指手画脚,才让自己如此笃定地信任了向天, 确实是一件无法言说的事情, 与暗赌的较量,没有胜负, 唯有你死去,它才会逃窜。 至于黑板…… 管它是什么, 反正, 自己找到镜子这件事情,除了安康知道以外,谁都不能说。 一个店铺从眼前闪过, 晓镜停下车,发现了一家艺术书店,走进去,一边查看一边翻找有关塞·汤伯利的一切东西, 找不到, 本来出版图片的书籍已经很不好卖了,更不要说知名度不如毕加索这样的大师, 店员看到晓镜匆忙的动作把书架上的书搅了个乱,过来询问, 但是,她只是店员,并不了解, 倒是身旁的女士脱口而出:抽象绘画。 如果没有塞·汤伯利的专门图书,那么抽象绘画买一些回去,慢慢研究,剩下的基本信息应该可以在网上解决, 晓镜表示感谢,抱着大概十几本有关抽象绘画的书籍离开了书店,回到汽车, 一个匆匆路过的行人,剐蹭下去三本,一只脚还把打开的书页踩了个折。 “看着点。” “谁啊?” “三百块一本。” “就这?傻鸟。” 路人扔下一句鄙视的话,还把地上的书踢远了一些, 书被抱回车上,在车椅上叠了三叠。 “三百块一本?我居然会买三百块一本的艺术?” 白色mpv刚刚启动,就踩了刹车, 汉文伫立在车前,还兴奋地跳起了舞。 “我的妈老爷!我说我能找到你嘛,对不对?对不对?” 晓镜载着汉文,开着车,也不知道到哪里比较合适,所以无意中,往父母家的楼下开去, 汉文对晓镜还买书看感到十分惊奇。 “你知道为什么车右侧中间那个窗子有一道缝吗?” “漏风。” “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怕你想不开。” “……” “那天你逃婚的时候,我还自言自语,晓镜啊,你要死,千万别死我车上。” “汉文,你说过一遍了。” “是吗,呵呵。” 汉文是一个你不说话,他也能自己跟自己说话的人,越说越开心,仿佛明天要走进婚姻的殿堂一样, 晓镜从车后座拿过来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汉文, 袋子里面是十万块现金,晓镜答应汉文,在他准备跟女友结婚的事情上,尽量帮一些经济上的忙,这是一半, 汉文一件黄色的卫衣,胸前一个圆,圆里面一个‘禅’字,一边舔舐着嘴唇,一边拨动着崭新的钞票,然后把脸埋进去深呼吸。 “我的妈老爷!” 这是汉文的口头禅。 类似的卫衣他应该有一百件,颜色也有一百种, 晓镜把他头拉起来,看着这件衣服,和自己在荒芜之地见到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相同发音,而字不一样的‘禅’。 “汉文,你挺喜欢美食吧?” 跟随着晓镜的目光,汉文低了低头,看着胸前的‘禅’。 “嗨,晓镜,你表哥我长大了,以前是‘馋’,馋嘴的‘馋’,现在呢?‘禅’,禅修的‘禅’,说明什么?汉文我升级了,变成熟了。” “你现在还有没有那个嘴馋的卫衣?” “你是说字?没有。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晓镜看见了父母的小区楼房,把汽车拐过去。 “汉文,你有没有掉进过什么东西里面去?” “掉进……东西?” “比如,我是说比如啊,一面……窟窿?” “窟窿?” “对,像跳水一样,湖面啊,如同一面‘镜子’,你一跳,就一大窟窿。” 晓镜不时观察汉文的反应, 他皱着眉头,努力理解晓镜的话。 “啊啊啊啊,想起来了。” 晓镜眼睛瞪得像十五的月亮。 “窟窿,晓镜,我倒是不小心打破了你的镜子,现在有一个大窟窿。” “镜子?” “你不是让我帮你照看你租的那个房子吗?我那天累了,洗了个澡,然后发现你,你居然……你居然在淋浴间的墙上贴了面镜子?这是什么嗜好?” “别乱想,刮胡子。” “你别太自卑,有什么苦,尽管告诉表哥。” “恩熙呢?” 晓镜立马转移话题, 恩熙是汉文的女朋友,但是却是晓镜小时候的邻居,两年前因为初恋女友分手的事情意外相遇,后来介绍给了汉文,他们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我记得在婚礼上没见到她?” “切,跟我发脾气,把我贬得分文不值,拿你找了一个富二代对比,吵了一架。” “是么?” “你还记得那天你找我用摩托车演一场戏吧?我首先不是给你妈我姑姑打的电话,我先打给了恩熙,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她怎么说?” “她说我是演戏。” “那说明,你找了一个比你聪明的姑娘啊。” “聪明个屁,比我都爱钱,余额还是负值,就她那脑子去理财?估计能赚钱的时候,头发都白了。还有,非要我准备足够的彩礼,才答应我求婚,晓镜,我也是没办法。” 汉文再次闻了闻崭新的钞票。 “理解。” “裸婚有裸婚的乐趣的嘛,那才是真爱,哼。” 汉文开始把钱拆开,数了几张过后,从包里面拿出一个点钞机, 晓镜翻了一个无奈的白眼。 “汉文,你比我大七岁,所以,你小时候的记忆还在的吧?” “在啊,你想听哪一段?上山打虎还是下河捉鳖?哈哈哈,开玩笑。” “所以,我妈,跟我爸,他们两个人,到底是先遇见了人,还是先遇见了名字?你知道,一个叫亦难,一个叫光寒,李商隐的诗,我叫晓镜。” “你问这个干什么?” 汉文突然严肃起来,这一叠钞票点完后,都没拿出来。 “我认为我父母没这么文艺,所以不可能因为一首诗把他们结合起来,对不对?” 车停, 晓镜看了看父母家的房间, 天已黑, 但是还未开灯。 “以前我问过,上大学后反而给忘了,所以想请你……” “因为我。” 汉文继续把一叠钞票放进点钞机,眼睛都没瞟一下。 “因为你?” “我对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印象。” 汉文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死亡。 “然后姑姑带着我,去找老先生算命,我记得那天,阴雨朦胧,我吃了至少三个鸡腿。” 晓镜谨防自己的呼吸打断他的思绪。 “晓镜,你知道人生怎么这么难吗?” 晓镜摇摇头。 “先生说,生亦难,死亦难,老亦难,病亦难,知亦难,行亦难,别亦难,聚亦难,记亦难,忘亦难,爱亦难,恨亦难……人生在世,十有八九,难上加难!” 汉文眼神放空,看着远处,街灯从两边排过去,在一个点发生了交汇, 晓镜打开一点点车窗,把嘴巴抬起,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姑姑就改名,叫了佟亦难。” 原来如此, 父母相遇,不是因为名字, 父亲带来安康,母亲扶养汉文, 真了不起。 能跟妈妈姓,还是通过抽签抓阄的方式,说明父母,比起很多人来看,是要开明许多的。 而自己, 正是这一份爱与游戏的结晶。 头又开始痛, 晓镜这一次没有演戏,并且为了抵御疼痛的苦楚,眼泪开始奋力涌出。 “还有,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姑姑和姑爷,他们正在办离婚。” “什么?” “因为这个。” 汉文把他右边的脸偏过来,红彤彤的。 “怎么回事?” “安康找人打了我,昨天晚上。” 汉文跟安康一直不太对付,从小到大都用血统纯正来挖苦对方。 “打你,为什么打你?” “说我一天到晚跟着你,他这狗东西,根本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昨天大半夜,我跟着小姑娘白夜芸,本来是要来找你,结果被两个戴墨镜的人抓住,打了我一顿。” “不至于吧?” “说什么阴魂不散,骚扰你,他完全不知道这车是我,是我汉文特地为你准备的,他只是个外人,他懂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外人就是外人,外人永远是外人,哼,迟早把他撵出去。” “然后今天……” “我告状了,你知道,姑姑站我这边,姑爷当然是安康那边的,现在他们要离婚。” “已经办了?” “离婚,要一个月。”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月?” “有一个什么离婚冷静期。真麻烦,过就过,离就离,整这些干嘛?” 汉文继续点着钞票, 让父母发生矛盾,对婚姻质疑,难道不是晓镜的初衷吗, 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应该开心才对,怎么内心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心情。 “你是说,一个月后,我爸和我妈就分开了?” “嗯,那时候,我不知道还要不要叫你爸爸一声姑爷?” 头更痛, 以痛攻痛,不如大哭一场, 晓镜任凭眼泪流淌,抽噎起来, 倒是把汉文吓了一跳。 “我的妈老爷,晓镜,你是干什么?” “我好难受啊,汉文。” “对了,当年姑姑说过,从那以后,她既要当我的妈,又要当我的老爷,所以姑姑是我的妈老爷,我的口头禅,就是这么来的。” 晓镜嚎啕大哭, 现在就算免费送他一张陈奕迅前排的演唱会门票, 也不可能阻止。 “我的妈老爷,晓镜,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汉文,我要死掉了,外星人要干掉我,还有我们,我们人类,它们要杀死我们。” “晓镜,你是不是发烧了?” 汉文摸了摸晓镜的额头。 “我说的是真的,汉文,我亲爱的表哥,我们都要完蛋了。” 点钞机终于点完了十万块钱,不多不少,刚好。 “晓镜。” 汉文双手抓住了晓镜的两边太阳穴。 “汉文,你也相信我吗?” “不,晓镜,我是想提醒你,还有十万块钱,别忘了。” “呜呜呜……” 晓镜几近崩溃。 “家里面的事情,我帮你盯着,我汉文办事,你放心,我争取一个月后,姑姑和姑爷顺利离婚。” “嗷嗷嗷……” 晓镜喉咙有点破了,发不出声音来。 “晓镜。” 汉文再次试图来摸晓镜, 晓镜一把推开他。 “晓镜,既然我们都要死掉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赶快去做。” 晓镜把头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路灯迷蒙,望着家里,一片黑暗。 “别忘了,十万块,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汉文狠狠地甩下车门, 不想找老鹰,不想找夜芸,不想找安康,也不想找父母,更不想死, 晓镜一路淌着眼泪,开着车,去到了那个‘老地方’, 这是他和初恋的根据地, 那一排香樟如同一群保镖一样,当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守护着两人的快乐, 对面那个山坡好好看啊,仿佛有什么幸福的东西,随时随地会从上面滚下来一样! 晓镜往下面跑去, 上次没要找到的瓶子,这一次,必须找到, 虽然已经几年了,但是,这里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人发现, 当年初恋喊了‘跟初恋结婚’后,因为自己没跟着喊,于是对晓镜展开了狂风暴雨的鄙视, 已经忘了当时自己的心境,是为了取乐,为了调侃,为了好玩,还是为了故意不满足对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当时确实没有配合她,彰显出自己本该具有的胆量。 喊出来了会怎样…… 谁他妈知道明天会如何。 初恋说,如果晓镜不喊的话,就写下一句话,装进酒瓶里,深藏起来, 当时觉得好幼稚啊,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没有满足对方,结果还是她自己塞进去了一张卡片, 突然记得很清楚,她靠近晓镜耳边,温柔地说: 如果你哪一天,想死了,不想活了,就来看看这酒瓶,这酒瓶里的卡片,和上面的字,好不好,晓镜? 晓镜把酒瓶扔了出去, 一定要找到。 干! 好多灌木啊, 当时都是小不点,现在杂乱而野蛮,从容而自由, 有动静, 晓镜把手电筒照过去。 谁? 二十米开外。 到底谁? 一个灌木后面,只看到两双鞋面对面的重叠在一起, 纠缠在一起。 手电筒一点没闪躲,射了过去。 “谁啊?”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有点生气地传来。 “草泥马,外星人。” 晓镜带着沙哑的声音,怒吼一声,并把手电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 还没走到那个灌木,只听见两个远去的脚步声, 一只运动鞋留在了地上, 晓镜用手电筒环顾了四周,没有, 什么都没有, 然后一脚踢向了鞋, 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鞋飞去的方向,传来一个响, 很熟悉的质感。 晓镜把光打过去…… 确实是,一个酒瓶, 但是是一个空酒瓶,被鞋子从灌木里惊动了下来, 看来,光靠眼睛,不行, 晓镜找到了根小树枝,把那只运动鞋死死地绑在树枝的末端,然后一个灌木,接着一个灌木捅进去, 累了, 疲惫了, 还是一无所获。 酒瓶没捅出来,尿意倒是窜上了大脑。 嘘…… 打住, 虽然才尿了一半, 虽然这是一泡充满着清闲的能量释放, 但是…… 那被地上手电筒的光,反射出来的东西,是…… 把尿收回来, 树枝捅进去, 苍天不负有心人, 是它, 那个酒瓶, 那个卡片也还在里面, 酒瓶很好地保护了它没有被雨水淋湿, 不知道刚才的尿会不会渗进去, 仿佛昨日一般,什么都没有变, 晓镜打开瓶塞,吃力地取出了卡片, 来回起码读了三遍。 上面写着: 一个孤芳自赏的姑娘只是美丽,一对满地打滚的情侣才是天机。 黑暗中, 一个年轻男子的丹田,真实而勇敢地守护着他狼狈不堪的哀嚎…… 第50章 垃圾 回到夜芸家, 她已在, 看着晓镜一脸疲惫的模样,夜芸嘘寒问暖,好不关心, 趁她帮忙倒一杯热水的时间,晓镜把怀里的酒瓶和卡片塞进了抽屉。 一个孤芳自赏的姑娘只是美丽,一对满地打滚的情侣才是天机。 初恋真有意思。 夜芸抱着那个大大的‘赞’走到正在琢磨的晓镜面前, 她是不是太着急了, 女生的‘天机’,难道放之四海而皆准? 嘿嘿, 夜芸发出一个调皮的声音,然后把‘赞’戴到了头上, 那是一个帽子。 “你真聪明,我都没发现。” “晓镜,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 夜芸一句话,像是出去旅了个游,不仅拖沓,声音还越来越小,头跟着偏了过去, 压力来到了晓镜这边, 茶杯直接送到了嘴巴。 烫! 推开,水溢出, 闪躲, 放杯子,没放稳, 掉下去, 去接,没接住, 摔破。 “没事,我来。” 夜芸和晓镜一起蹲下,收拾垃圾, 晓镜拿起碎片,看了看墙下的镜子。 “家里面刚好少一面落地镜,晓镜,你很细心哦。” 夜芸把残渣放进垃圾篓,指着镜子夸奖道, 晓镜站起来,把手中的残片扔掉, 刚才在汽车上,在汉文面前的恸哭,是如此浓烈而真切,为何到了这一步,却没有半点的愉悦呢? 要么少了点东西, 要么进展得太快。 光靠自己大婚的逃离,可能并不会触发父母的矛盾,一方面拜托梅芳阿姨,让她在母亲耳边碎碎念,撺掇她过量情绪化,积攒怨气,一方面让汉文在父母面前想办法多制造一些摩擦,把火花搞大一些。 晓镜的初衷很简单,为的是让父母好好和自己这一代人感同身受地想一想,婚姻是什么? 有那么着急把婚姻当成某一个任务迫不及待地去完成吗? 目的是让父母跟上时代的步伐,与时俱进,体谅体谅今天年轻人的苦衷。 “我们当年结婚,都没有什么房不房,钱不钱的。” 这是父母的唠叨。 “时代不一样了。” 这是晓镜的反驳。 昨夜, 两个墨镜在安康的命令下,与自己脱离关系后,肯定是逮住了汉文,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冲突,汉文正好利用这个冲突,在今天放大,让父母走到了很难收拾的地步。 安康是父亲的底线,同样,汉文是母亲的底线,两个底线的碰撞,没有和解。 可是, 这进展太快,猝不及防, 什么离婚冷静期, 第一回听说。 看到汉文拿着十万块钱开心的样子,完全没有为被打了一巴掌而感到难过, 家里的事情,发展到这里,百分之九十,都在晓镜的计划之中,只是父母要离婚,从汉文的口气看来,是铁了心的要离婚,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估计这‘冷静期’会让父母更加抓狂,刚才家里的灯没有开,并不代表没有人,大家无话可说,不再搭理彼此,开了灯,能干嘛呢? “晓镜,我有朋友离婚了,因为工作,经常分开,时间一久,就容易出问题。人嘛,还是要经常磨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夜芸见晓镜发着呆,讲了句闲话,她本是好意,用朋友的事情,来指代晓镜目前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实。 但是…… 晓镜心里面想到的不是自己, 而是父母, 少了点东西, 那东西, 正是…… 晓镜一直以来都是完全从自己出发,没有考虑半点父母的感受。 蓦地, 站起来,把这块盖上围巾的镜子搬进卧室, 然后走出来,翻找工具, 还是那个锰钢小锄头最合适。 晓镜一口喝掉夜芸重新给自己倒的温水,走进房间,关门。 砰砰砰! 当当当! 啪啪啪! 不用拉开围巾,也知道,镜子岿然不动,毫发无损。 “晓镜,你在做什么?” 难道,这材质,自有神力。 自己问过向天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把镜子给销毁掉呢, 答案是,他让自己试一下。 晓镜拨了拨围巾,看了看镜面,光滑如刚才,连一点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打开门, 把堵在门口的夜芸放进来, 把锄头递给她。 “砸。” 晓镜只是发出了命令。 “砸什么?” “镜子。” “为什么?” “砸就是了。” “可是为什么呀?” “因为……这是我的初恋,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为什么在这里?” “后来我送给了朋友,但是朋友现在要搬家,给还了回来。” “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不忍心,下不了手,夜芸,帮我一下,好不好?” 夜芸接过锄头,慢慢走过去。 “你放心,我已经盖上了围巾,很安全,围巾是你的吧?改天我送你一个。” “这只是一个镜子。” “我初恋的东西,在你的房间,多留一留,也不是不可以,不够倒是会勾起我很多回忆。” “我是说,晓镜,一定要敲碎吗?” “这样,会比较……干净一点,你说呢?” 夜芸举起锄头,晓镜中途还走过去两次,帮她调整姿态和握姿,以免受伤。 结果, 在即将落下去的一刹那,她停下来。 “晓镜,既然要敲碎,也不要在卧室吧,毕竟它是玻璃,等下飞到床上就不好了。” 晓镜把镜子搬了出去, 拆了一整本的杂志, 不够, 上面还垫上一条素色床单, 把镜子放了上去。 夜芸找了一幅手套,表示准备好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当夜芸听到初恋,听到自己要对过去斩草除根的时候,很容易立马囤积起莫名的冲动, 晓镜喜欢这股冲动。 听说舔狗唯一理性的地方,是当她发现自己拥有‘隐形’这个特异功能的时刻,从而激发的选择。 夜芸才不要当隐形人,她可要把晓镜的‘具体’狠狠地拽在手里, 从她指尖那股狠劲可见一斑,这面镜子的下场非同小可。 哐当! 只是那么一下, 超乎两个人的意料, 晓镜端到嘴边的水杯,还没来得及等他嘬两口, 镜子随即全部垮了下去。 和晓镜亲自动手截然不同的结果,镜子确实是认主人的。 夜芸胸前起伏的呼吸,和舍不得放下的锄头,仿佛在说,她还没有得到满足,完全不够过瘾。 晓镜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毁灭, 最好是有关其她姑娘的痕迹。 晓镜却盯着床单上的镜子碎渣, 走过去, 蹲下, 这一堆奇形怪状的玻璃, 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好像在哪里见过。 如果是钢化玻璃, 应该是差不多样子的颗粒球。 但是眼前所见, 可以用千姿百态来形容。 对了, 在涂自强老爷爷房间里的墙上,也见过如此各种各样的图案和线条。 此时, 只要仔细端详,可以发现,每一块都不一样,有圆形,有菱形,有三角形,有多边形,有球形,有圆柱形,有扇形,有弓形,有大桥,也有金字塔,还有各种各样说不上来的形状…… 镜子并没有镜框,当它破碎垮塌的时候,全部化作了碎片,只留下身后支撑它的一把椅子。 “小心。” 夜芸只是关心,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晓镜心里掠过一丝纠结, 这样做, 会不会太冲动了! 夜芸把椅子上的几个碎片用手拨落下去。 “哎呀,晓镜,今晚是不是要直播?” 夜芸大功告成,想起来晓镜答应过她的日常。 “嗯。” 晓镜背着她,把床单收起来。 “可是我把为你准备好用来直播的新娘头纱忘在公司了,我买了十几种,刚才急着回家,给搞忘了。” 晓镜颠了颠其中一个球形的碎片,很轻,想起自己搬回来镜子,确实也不重,看来这材料,不像是地球上可以做出来的样子。 “晓镜,怎么办呢?我现在回去拿吗?” 碎片拿起来,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慢慢转向,在与灯处于一条直线的时候,停下。 一丝光从中心闪出…… 晓镜正坐在一只老鹰身上,在天空飞翔,看见了新娘代琳在莺歌燕舞,看见了老板代发在举杯庆祝,看见了梅芳阿姨对自己找到工作的儿子竖起了大拇指,还有汉文,正满地跪着捡起微风扫落的钞票,顺势躺下来,在钞票里面打滚洗澡…… 接着,经过了爷爷所在的平房,那房子冒出了一个声音,两个音节,似乎是在呼喊‘晓镜’,似乎也不太像,晓镜拍了拍老鹰,要去看爷爷,结果老鹰不搭理,晓镜拉住它的脖子,用起了力,老鹰开始没有规律的窜动,打翅,翻身,终于,晓镜还是没有坐稳,掉了下去…… 晓镜在空中,看见了坐着滑翔翼的安康,还有父母家的窗户上,被夜灯打出来的一个倒‘福’,贴得如此规整,可爱,而自己如何想叫却叫不出声…… 晓镜还看到了自己,他在一条街道上,驻足,发抖,望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走过去一个人,脸上长了一块猪肝,把手掏进怀里…… 咚! 晓镜从天而降, 落入一辆卡车。 司机听到了异响,头往左边一偏,看了看后视镜,没看到任何情况,却错过了右边马路上滑倒下来的人,在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卡车驶了过去…… 那猪肝脸上鬼魅的笑容再次浮上心头。 “晓镜?” 玻璃球从手里掉落,晓镜一屁股往后一坐。 “晓镜,我现在去拿,你等我一下。” 晓镜出了头汗。 夜芸已经出门。 怎么回事? 难道这玻璃球,还能产生幻象? “夜芸?” 晓镜冲起来,追出去。 “夜芸?等一下。” 夜芸刚刚走动底楼。 “你吃饭了么,夜芸?” “啊?晓镜,你还没吃吗?你之前在短信上,还说你已经吃过了。” “我今天比较混乱,可能等下要补一餐,如果你也没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啊,我知道了,”夜芸露出开心的色彩,“晓镜,你别帮倒忙哦,等我回来,做一顿丰盛的大餐,给你,不,给我们。” “路上小心点。” “拜拜,你也休息一下。” “拜拜。” 晓镜送别夜芸,发现刚才手撑住的墙角,有蜘蛛网, 蜘蛛已经在手臂上爬, 甩下, 踩死。 有时间,还是要把这里好好打扫一番。 回到房间,抹了抹手臂, 真烦, 蜘蛛网比蜘蛛还要让人不舒服。 打开水龙头,把整个手臂冲了冲,耳朵边也还有残留,头发里总有蜘蛛在爬一般。 纸巾, 抽纸, 晓镜望着门外,打开一包新的抽纸,擦了擦手,然后半转身,把三张揉成团的抽纸扔进垃圾篓,没砸中, 镜子现在碎裂了,向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晓镜想着,走过去,在垃圾桶边,弯下腰,捡纸团, 只见…… 那房间中央地上,是不是少了点东西, 是的, 本来鼓鼓的床单,怎么此时蔫蔫的, 晓镜的手离纸团还有二十公分,却完全被自己的目光牵引走,身体整个僵住,一动不动,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一面镜子,正好端端地立在晓镜的面前,镜中人…… 正是在垃圾篓旁,弯腰捡东西的自己。 太他妈吓人了! 什么情况? 晓镜一屁股坐了下去,打翻了垃圾篓, 口水起码吞了三次,晓镜才站起来,呼吸加速,心率变高,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靠近镜子, 这怎么玩, 没有攻略的吗, 只属于你的镜子,一个永远可以复原的镜子, 跟着你, 一生一世, 和童年阴影有什么区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不要说仅仅一面镜子, 再不可一世的承诺,也会让初恋分别, 晓镜与镜中的自己越来越近,慢慢地把手伸过去。 等等, 左手一把抓住了右手。 别急,现在夜芸不在,没有人,如果再发生幻觉现象,自己会不会在荒芜之地呆上十天半个月呢, 那次向天给大家演示的时候,他曾说过,他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 这玩意自带病毒,威力不小。 小心为好。 晓镜把围巾捡起来,盖住,找到透明胶,绑住,抬出门, 还偏不信了, 晓镜把镜子扔到室外的垃圾桶旁,想了想,这里还是太近了,要扔,就扔远一点。 继续放进白色mpv,盲目地开着车, 去哪里, 镜子不会自己走回来吧, 暗赌是老鹰的事,镜子是向天的事,老鹰没有镜子,向天没有暗赌, 而自己,现在都有。 黑色从四周袭来, 左前额已经开始骚动,等下再到夜晚,不出意外,头会越来越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天选之子, 不不不,是自己主动的选择, 当时如果是让安康下湖找镜子并把手伸进去的话,那么现在应该是他具备这样的身份。 无论暗赌,抑或黑板, 以及镜子,还是向天, 晓镜根本不在乎, 而目前首屈一指的困惑是,不能见到老鹰, 本来不安的神经,一旦想起人来,如同麻花一样,绞得发慌。 地球毁灭, 人类完蛋, 赶紧点好, 我佟晓镜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别想得到, 哼。 开着开着,汽车又来到了父母的家, 家事都搞不定,还想搞定外星人,晓镜啊晓镜,好歹也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跟个二愣子似的,开始琢磨起拯救全人类的伟大事业? 自己不是那个样子的人, 只有黑丝和飞影,只有俱乐部,才是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的伟大事业啊。 到底怎么了, 难道大师们讲过的话,是对的? 人, 是在一瞬间被改变。 这里已经离夜芸的地方足够远,晓镜把镜子搬下车,放到一堆大包小包的垃圾边,自己走进了父母的小区。 如果不能回家,不能见到老鹰,镜子就是一个垃圾, 不知道回来是要干什么,也没有准备好见了父母要说点什么, 这几天断了联系,父母肯定对自己非常不满, 太不负责, 怎么理骂都不过分。 可这不恰恰是之前的设想吗,怎么到了这一步,却没有成就感呢。 唯一的解释是, 父母的婚姻,也许跟这个时代的婚姻,毕竟还是不相同的,当父母对自己的人生过度干预的时候,那种压抑烦躁难受和不可言说,凭借晓镜的九牛二虎之力,反弹回去,等于是自己也无意中干预了父母的婚姻和生活。 家庭,家庭成员,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环环相扣,难分难解, 你的独立,仅仅是对某种过去时光的哀悼, 反过来说, 家的团聚,不过也是相互之间的强颜欢笑。 强颜…… 晓镜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挤出点笑容, 不知道明天是天晴还是下雨,至少现在,他想回家,他的双脚想回家,想让父亲在太阳起床之前,喊醒自己去上学,想站在床边,等着母亲把秋裤提好,一只脚一只脚地梭进去,撑在她的肩膀,等她把裤子扎好。 家, 是一个你回去,心跳自动回落,体温自动升高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相反。 滴答, 密码锁没有感情, 晓镜推开门,注视着黑洞洞的房间, 走进去, 每一扇门都关着,门上贴了东西,凑近一看,全是父母两个人对家里面所有东西的分割清单, 一些箱子已经开始在打包之中, 据汉文讲述,他们两个人已经没有面对面的交流,除了靠晚辈和朋友以外,相互间已经完全失联, 门关着,只能走到客厅, 那幅‘大义至诚’还挂在沙发的上面, 它除了吓唬人以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推拉门,留了一道缝,此时一些风也过来看看这个家的笑话。 开门, 门上一张纸条飞了下来,到晓镜的脚边,捡起, 上面写着:如果离婚的话,你还会…… 还会什么? 晓镜找了找地面,没有其它纸条,从字体看,这大概是父亲用毛笔写下的问题, 再看看阳台,外面空中有两个纸条正在飞舞,肯定是刚才打开门,被空气送了出去,当晓镜到阳台的时候,手已经够不着了。 飞就飞吧,它自由了。 好像给屋里打开灯,就能消灭掉黑暗一样, 反而感觉, 多呆一秒,多给家带来更多的麻烦, 父母的事情,终归于他们自己, 不过,还好有一个月。 晓镜离开家, 在门厅的架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健身卡,顺手拿了去, 关门的声音,和室内一扇门开门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来到地面, 抬头看了看,已经不知道刚才那两个纸条飞到哪里去了, 短短几天,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晓镜走出小区,往白色mpv走去,很自然地瞟了瞟垃圾桶,那镜子,已经不见了, 有一种解放的喜悦。 它总不能自己跑回到夜芸家吧, 这个城市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人,那么多人看着呢,它肯定身不由己, 那只好永别了。 夜芸那里,也不适合一拖再拖,是时候给她一个交代, 晓镜再次回头, 发现, 刚才那些大包小包,也不见了, 拐了两个弯,前面路上好像有争执, 一辆倒下的自行车,旁边是一个躺着的老大爷,他一只手正死死抓住一位女士的脚。 “晓镜,机会来了,干掉她。” 一个声音想起,那不是聊天,那是命令, 晓镜闪过一秒钟理智,发现那是老鹰,她在自己父母家楼下, 她为何在这里, 还是母亲的邀约, 抑或是来化解父母的矛盾, 不得而知, 但是, 她就在那里, 确实是她。 晓镜正在失控, 头脑剧痛,加手忙脚乱起来,开始在车里找着工具, 一无所获。 晓镜涨红了脸,死眉瞪眼,下车,捏紧拳头,不听话的双脚,往前方二十米走去。 老人和老鹰正在发生争执, 老鹰表示并没有碰到他,还打算扶起他,对方耍赖, 老人只顾着自己说话,要老鹰送他去医院,要么就赔钱, 晓镜放慢速度,发现了路边地上的一块砖,走过去,捡起来,离老鹰只剩下十米, 老鹰这时发现了晓镜,表情震惊,身体不受控制被老人定住一样,等着一场血腥的猎杀。 “晓镜,是我,晓镜?” 老鹰知道喊了没有,仍然喊着, 对晓镜来说,这只不过是天上的一声鸟叫,砖头在手里,举得老高…… 啊! 一声大喊,冲了过去, 老鹰几乎闭上了眼睛, 哐啷! 只差两米的距离, 一个速度不小的冲击,晓镜被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冲撞到路边的草地中, 然后是一连串熟练的反扣和绑手, 晓镜安全了, 应该是老鹰安全了。 半路杀出的另一位大爷打断了晓镜的行动。 他把晓镜解决后,走过去表示,自己亲眼看到老人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是碰瓷,老鹰是无辜的,是做了好人,反而被栽赃陷害,不信的话,他指了指天上,那里有监控, 地上的老人,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拍了拍灰,一句话没说,骑着自行车,离去。 老鹰不顾自己高跟鞋的鞋跟坏掉,走到花坛中的晓镜旁边,关切地看了看, 晓镜口吐泡沫,整个人跟发了疯一样望着老鹰,然后开始颤抖, 大爷问老鹰,地上的晓镜是谁, 为什么要拿着砖头过去,是老鹰认识的人吗, 老鹰说不认识,向大爷表示了感谢,小跑着,离开。 大爷看了看晓镜,害怕是不是自己刚才用力过猛,引发了什么疾病,急忙上前去把用跳绳的绳子绑住的双手解开, 晓镜在地上打滚, 大爷等他消停下后,才顺利解开了绳子, 一个小朋友跑过来。 “爷爷?爷爷?他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要叫医生。” “爷爷,爷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绳子爷爷重新给你买一副。不过从结果来看,你没骗我。” “我真地没有骗你,爷爷,我真地看到是刚才那个老爷爷,自己故意掉下去的。” “爷爷不对,犹豫了一下,差点酿成大错。” “爷爷你说过,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 “是啊,刚才这个问题,需要我们两个配合才能解决。” “我也是好孩子。” “爷爷相信你,只要诚实,一直讲真话,就是好孩子。” “但是爷爷,如果你打不过的话,怎么办呢?会不会有危险?” “爷爷啊,还不至于那么懦弱,如果那么胆小怕事的话,爷爷也不配当你的爷爷,也不可能撑起整个家到现在,看到你健健康康地长大。” “爷爷刚才好勇敢。” “那都是你讲了真话的功劳,来,我们击个掌。” 小朋友把手伸出来一半,停住。 “怎么了?” “爷爷,刚才花坛里面那个人,不见了。” …… “爷爷?爷爷?我是晓镜,你在哪里?” 晓镜擦着嘴边的泡沫,抓着头发和头皮,在垃圾桶边翻找, 一个,接着一个, 刚才发生了什么,脑子还十分混乱, 倒是当老鹰离去之后,爷爷和孙子的对话,让晓镜大为感慨。 如果你一味地逃避问题、迎合问题、回应问题、取悦问题,可能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本身像龙卷风一样,越来越害怕, 与其壮大它,不如武装自己。 此时回家, 除了无尽的解释,剩下的一定是游弋在父母之间,没完没了的假和气,把生命消耗在毫无效益的家长里短上面, 你想, 二十几岁的身体,居然打不过大爷。 “爷爷,我是晓镜,镜子的镜,你在哪里?” 翻找了好几个垃圾点,都没有,晓镜抓住一个丢垃圾的人询问,对方表示,垃圾车没有,倒是有一个搬家的,刚刚往那边的方向去了, 晓镜回到车上,追了出去。 很快, 在三个路口的地方,发现了那辆搬家的小卡车,师傅去路边买烟去了,那面被包裹好的镜子,正在后端竖立。 晓镜一个加速,把车开到它前面停下, 只是向司机朝后面抬了抬手,一句话没说,晓镜直接爬了上去, 司机刚上主驾,又从上面下来,抄起了家伙,确定是不是有什么神经病, 一个酒瓶拿在手中,嘴里还叼着香烟,司机循着声音从车这一边,走到那一边,然后来到后面, 啤酒瓶是空的,可以当成武器, 司机想了想,作出一个要扔酒瓶的姿态,笃定这顶多算是一个意外,砸晕那个狗东西,抛下他,开车走,然后自己在他身上翻找一番,搞不好两个月的工钱都找出来了。 他,他,他,要出来了, 先是一声嘶吼, 晓镜探出了身体, 嘶吼是为了良好的大口呼吸, 司机见状,假装没看见,闭眼,使出大力,把酒瓶瞄准晓镜的头,扔了出去…… 晓镜抓住镜子,恰好从车中横着拿出来,正想着如何放下去,然后看到酒瓶飞过来, 哐当! 镜子格挡住了酒瓶, 当然,镜碎,散落,从手中滑下去, 晓镜看了一眼,然后看了看司机,开始笑起来, 真是神经病。 司机见着一个从车上笑到车下的人,感到惊恐,回到主驾,离开了现场, 晓镜对着汽车说了句谢谢,挥了挥手,站起来,终于笑够了,抓着一团床单要走。 十秒后, 很难说是幻觉还是意念,晓镜倒回,把路边井盖上的一个玻璃球,捡起来,急忙往自己的白色mpv跑去。 车中,晓镜想看着镜子自动复原,但是没用,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能是万家灯火,等于是一万双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中,是不会发生的。 汽车驶离, 一个熟悉的楼房, 停下, 晓镜拿着镜子残渣,来到洗手间,憋不住了。 既然自己做了决定,看来这条路是要走到黑,走到山穷水尽为止。 那么去夜芸那里,对她的解释,也比较容易,既然离婚冷静期是一个月,那就先争取住在她那里一个月,至于以后,根据具体情况的演化,再说。 身体的暖流失去一部分,好比和初恋的美好时光,经过一轮冷颤,再也回不来。 干! 这…… 刚才是不是闭上眼睛,吹着口哨,享受着小便的畅快, 就这这一瞬间, 镜子复原了, 在只有晓镜的洗手间, 地上的床单破破烂烂, 外面传来脚步声, 晓镜抱起镜子离开。 上楼, 不仅仅是为了小便,而是为了去健身房洗个澡,刚才翻找,一身汗臭, 晓镜把镜子放在前台,刷卡,立马进了更衣室简单冲个凉, 好爽。 中途夜芸还来了电话,询问多久回去, 马上回去。 吹完头后,晓镜到健身房里面绕了一圈,是时候大干一场了,没有良好的身体,没有肌肉,没有体能,连老大爷都对抗不了,能有什么出息。 拯救全世界…… 痴人说梦。 “嗨,帅哥,这个机器怎么用?” 一位上身穿着运动内衣,下身穿着高腰运动紧身裤的姑娘,正站在一台练习后抬腿的机械面前,主动向晓镜询问, 长相虽然不错,但是一看她那浓厚的妆容,并不像是来流大汗的人。 “你经常来吗,看你练得挺好。” 真是睁眼说瞎话,晓镜的肉都快软了, 姑娘见晓镜没有搭理,自己开始后抬腿,那腘绳肌上方的位置,一下子夺去了晓镜的眼球, 她每做一个,仿佛十分投入和吃力,发出一些嗯哼的声音。, 这明显练过,不小嘛。 一旦你与某项专业的东西长久失联,你也就失去了基本的逻辑,你在这件事情上的所有判断力,都离你远去,不再爱你,如同你的肌肉一样, 照了照镜子,发现,也许夜芸和刚才这位姑娘一样,仅仅是看上自己的脸吧, 晓镜尽管从来不想谈起,但是偶尔还是觉得,自己长相比较有特点, 总能吸引一些姑娘这一点,就可以充分证明。 目光并没有在人家的核心区域停留太久,晓镜走到旁边一位在机器上练背的男士面前,不仅比出大拇指,还点着头,投去赞叹的表情, 刚才那位搭讪的姑娘看见,瞬间没了兴趣。 回到前台,买了瓶水,准备抱着镜子回家。 “等等。” 前台服务员喊住晓镜。 “有人给你的东西。” 晓镜走过去,是一个盒子。 斑鳍蓑鲉! 那条五彩斑斓的鱼正印在盒子的正上方。 是老鹰! 脑袋突然炸裂,刚才是不是遇到过老鹰,或者跟她有所接触, 记不起来, 是,又不是。 她什么时候给自己留了个东西, 包装好了的,或者说,她可能去家里并不是为了找父母,而是努力和自己建立一些新的联系, 晓镜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抱着镜子,回家再说。 到家, 一顿香喷喷的大餐等着晓镜, 灯光都是如此的温暖,与父母家的阴森截然相反, 给你一万个角度,也照不出夜芸的缺点, 几近完美。 镜子的解释很简单,既然屋内缺少,那就整一块,反正晓镜说什么,夜芸也信。 从来没有品尝过她的手艺,今天算是要好好沉醉一番, 吃得开心,聊得痛快,是对主厨最大的奖励, 前一半说的都是夜芸的工作, 然后,晓镜趁机问,夜芸有没有看过一本书,《三体》, 夜芸没有直接回答,也问晓镜,有没有看过一本书,《白夜行》, 晓镜说白夜行和白夜芸听上去挺像的嘛,不知道夜芸是什么意思, 夜芸说,要不两个人交换,她去看《三体》,但是晓镜要看《白夜行》,这样下次,两个人,就可以好好交流了, 既然自己已经说出来了,也不好意思推脱,只不过晓镜要看两本,相对于不爱看书的人来说,多一页,都是累。 后半场,晓镜有点走神,只记得夜芸说要如何如何帮助晓镜做好直播的事情, 因为注意力都被身旁的镜子给吸引走了。 既然说到直播,不如打开直播,一边吃,一边聊,多好, 晓镜等待着网友前来捧场,然后把镜子放到了自己的右手边,只要一偏头,就可以看到自己,接着戴上了夜芸准备好的头纱。 不仅有白色的,还有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 “绿色的也有哦,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夜芸难为情地说道。 “没事,只要网友喜欢,我都可以,他们才是我的衣食父母,并且啊,没猜错的话,他们会特别喜欢。” 于是今天晚上,晓镜就带了个绿色的头纱,在直播间等着大家, 夜芸去了一趟洗手间, 晓镜把镜子上面的围巾掀开, 头开始痛, 夜芸一趟洗手间,如果是方便的话,总要一段时间, 头大痛不止, 夜芸出去倒垃圾,尽管不远,就在楼下,但是一个来回,时间也不短, 头发似乎在旱地拔葱, 夜芸如果去取快递,也不行,时间更长, 头里面有一千种酷刑正在相继排队,它们不会给晓镜任何机会。 要瞬间,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 晓镜找了一支笔,马克笔,夜芸是喜欢画画的人,然后走到门外,在墙上写了点什么, 夜芸从洗手间出来, 晓镜回到座位, 直播间人还不多, 晓镜似乎忘了打榜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只是用马克笔在纸上写下注意评论和注意打榜的提醒。 “喵喵,你能出去看一下吗?” 当直播的时候,这是晓镜对夜芸的别称,假装屋内有猫。 “喵?” “你出去嘛,在门口,记得把门关起来。” “喵喵。” 夜芸很好奇, 她走出去,关门。 “看到了吗?” 晓镜问,然后左手按住头痛,右手离镜子只有三十公分, 夜芸在门外打开了手机,其实已经发现了,然后独自笑起来。 “喵喵,看到了么?” 晓镜,快,快把手伸进去。 怎么回事? 到了这个时刻,还犹豫? 还是闪躲? 不, 是晓镜已经打开了老鹰在健身房留给自己的礼物, 斑鳍蓑鲉的盒子放到了一旁,左手里面是一张照片,只有这张照片, 那是自己,在游乐场偶遇老鹰的时候,抬头看天的样子,应该是她在偷拍。 背面有一行字: 某一天,在那个地方,会有人走过来,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平行宇宙,这是我们的世界。 “喵?” 晓镜看完,朝外面支了一声。 “喵!喵!” 夜芸终于回应,并在外面捂住嘴巴笑起来。 墙上写着: 夜芸,我们两个要在这里…… 门上接着: 住一个月啦! 夜芸一直对着‘我们’两个字看。 喵…… 当‘喵’字结束的时候,那是夜芸正准备打开门的可能, 晓镜看着手机,又闭上眼,把右手伸过去。 十公分…… 五公分…… 对了, 晓镜想起来,当自己在‘荒芜之地’的时候,头并没有一点疼痛。 难道…… 呼! 卷一小结 自适应, 是前面五十章的主要目的。 所谓自适应, 应该是通过自我的体验与输出的交互,产生不断的匡正和认识。 匡正, 等于一边读,一边写,一边回看, 坚持下来, 应该只有在三者合力的情况下,才能产生变化; 认识, 等于发现哪些地方可以,哪些地方不行,哪些地方累赘,等等, 发现自己的缺点比知道自己的优点重要, 没有少年气,过了少年气的时候,假装写少年气,肯定不行, 前面五十章,本来想写十万字, 结果写了二十万, 本来想去瘦身, 经过几番修改,还是这个数,已经尽力, 暂且如此。 相比起来,更加重要的是心态, 20万字,收藏59, 要做好没人看没人读没人在意的准备, 否则的话, 看到其他网友, 不断地重开,不断地割,不断的自我怀疑, 其实毫无意义。 第一卷, 放开手脚, 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写得多臃肿,那就多臃肿, 不虚胖,不肥胖,不超重, 不受点器质性衰退或过劳的伤害, 不会知道健康有多宝贵。 为大家的需求而写作, 是连载独一无二的特点, 所有的努力,都尽可能为这个特点而努力, 以至于爽点、玩梗、套路、快节奏等,永远不会落伍, 因为大众每日的情绪疏通,是基本的娱乐需求, 但是卷一, 还是放开了手脚,没那么多顾忌。 科幻, 科与幻。 无论软,抑或硬,还是软硬兼施,我认为‘科’的部分,应该着力于现实, 所以前面五十章,我担心的不是无趣和不爽,而是不能在科与幻之间产生良好的‘结合’。 无论一台机器,还是一段遭遇, 如果不能发生有趣合理的关系,我很难展开更多的旅程。 这是我拧巴的地方, 太过纠结,会放大无关痛痒的东西, 但是一旦淌过去, 也更容易愈发地随心所欲。 看到大家的经验总结,技巧、方法、经验都很好很好, 但是, 写下来发现, 刚开始写, 能表达清晰算是一大幸事, 修改的时候,能使语句更加通畅流利, 更是一大幸事, 除此以外, 仿佛做不了太多, 只能做做看, 相信, 只有慢慢做, 做到后面,才能被‘自适应’有质量的回馈。 最后, 我认为, 上架和签约,并没有多么重要, 这里的重要, 指的是心态, 它特别容易产生自我麻痹, 以为大功告成,可以畅通无阻,一劳永逸。 同时, 上架和签约,又是无比重要, 这里的重要, 指的是推荐, 平台给的推荐,是一枚强心剂, 有了联动过后,才会有写下去的动力。 我在想, 推荐的本质是什么, 当然不是跪地乞求和人情冷暖, 而是内容本身, 要靠不断的吸引,才能长久, 有时候是三章又三章, 有时候是三十章又三十章, 有时候是一个爆点接着一个惊奇, 一个稀里糊涂接着一个精妙绝伦, 剩下的是各自的造化和能力, 命矣! 千千万万的推荐,加起来,是千千万万的偏好和判断, 所以, 有喜欢的, 千谢万谢,多多推荐。 并且, 看到这么多朋友凑在一起, 真是既热闹又寂寞。 时间长了,无人赏, 确实是一大难事, 我也不知道能够亢奋多久, 无论如何, 我依然希望把它写完, 痛快地写完。 如果卷一是, 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那么卷二是, 写到哪里,算哪里。 坚持, 写下去。 第51章 恩熙 头在被什么东西揉捏, 如同小猫后颈被提起一样, 然后是松开。 几秒种后, 一股电流终于在身上的某个地方接通,酥麻的地方是自己的手, 不对, 是传递到自己的手, 右手正在触碰的,是脑袋上部偏右的位置。 头痛, 那应该从里面, 往外面钻。 现在是, 右手摸着的地方仿佛宕机,等待着呼吸。 终于, 不是头里面,而是外面,那股电流载着知觉来到了脑袋的局部, 硬伤, 应该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手指按了按, 还能有明显的痛觉。 晓镜没有意识到刚才是闭着眼睛的,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已经睁开,方向往右偏去,往上看去,带着强烈的目的,看看刚才到底是什么撞了自己的头。 先是越过右手胳膊肘,是一棵树,不不不,是一根又一根圆木横着垒起来的墙壁。 圆木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通告自己,为什么房间里面有圆木一样的墙壁。 至于刚才撞到自己头的地方,是钉在圆木上的一个小架子,离晓镜不到二十公分,一个小圆镜伸出来,对着晓镜。 自己没有穿衣服,光着上半身。 晓镜把右手从脑袋移到圆木,摸了摸,确定是木头,不是墙纸或者涂鸦之类的。 从圆木上面撕掉一小截木须,然后把手伸向架子上的小圆镜,试图把它归位,放回架子里面去。 “晓镜?” 一个声音,吓到小圆镜撞到架子上的空瓶子,一起掉落下来。 “快点。” 一个女声。 晓镜把小圆镜扔到地上墙角,身体已经从床尾跟着瓶子滑落下去。 右手摸到了地上的瓶子,难怪没碎,是那种目前比较流行的tritan材质的水瓶,抓住了瓶颈,半跪在床边,左手死死抓住床单,床单是加绒的豹纹图案,摸上去比天鹅绒还要舒服。 晓镜从来没有摸过天鹅绒,但是只要一触碰到柔软的东西,都会情不自禁地做出比喻。 房间只有两人, 一个在床上坐着,女的, 一个在床下跪着,男的。 晓镜把眼睛慢慢浮上来。 “你在干什么呐,晓镜,我胳膊痛,你快帮我一下。” 呀, 不仅是一个女生,而且还背对着自己, 不仅背对着自己,那后背,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即可马上得到‘没有任何危险’的安全提示, 因为她上半身只穿了文胸, 还是, 黑色蕾丝! 从两边肩膀上降下来的吊带有…… 一二三四条那么多。 扣, 文胸的扣, 在中间分开, 至于皮肤, 吹弹可破,光洁明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内的灯光打在了上面,还产生了光晕的效果。 突然, 晓镜低下头看了看墙角的小圆镜,它依然对着自己,那副跪在床边,抓住空瓶,皱着眉头的姿态和表情,怎么越看越猥琐? 刚才自己明明是在床上的对不对? 自己在床上干什么? 还光着身子? “我手也痛,腰也转不过来,喊你帮我扣一下内衣,怎么半天喊不听呢?晓镜?你在干什么?” 声音有些许熟悉。 我在干什么? 晓镜低头看了一眼,下半身以一条灰白色的阿罗裤。 瓶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再次回到左手, 听那内容, 似乎是在呼唤自己。 晓镜慢慢起身,双手撑上床,膝盖随着向前的动作也上了床,逐渐向一米远的女生爬过去。 女生伸了一个悠长的懒腰,低下头,脸贴着豹纹绒床单,尽管看不见脸,但是可以清晰看到她左胳膊上的淤青, 淤青在手臂内侧。 晓镜往左边来点,左膝盖在床的边缘行走, 这姑娘的轮廓,已经开始显现, 几何形状的豹纹耳环,和床单相映成趣。 一些记忆碎片开始在晓镜的脑海中闪过,随着对方一声漫不经心的叹气,晓镜的判断把握已然过了百分之五十,如果能看到五官的任意一部分,那么一定是她。 侧脸和呼吸慢慢往左偏,晓镜依然死死抓住瓶子,甚至更加用力,直到她的眼睛瞟了过来。 “你干什么?” 晓镜全身瘫软,一头栽倒在绒毯里面,这才卸下了防备,还好是她, 恩熙。 “我,我喝口水。” 晓镜举起手中的空瓶子,一滴也没有。 “你帮我扣一下,我够不着。” 晓镜躺在恩熙的背后,左手,打直,先是用力拽了一边的束带,然后拉拢到另一边,食指可以在0.0001秒之内确定,那是三排扣,三排,居然是三排,印象里面的恩熙是完全看不出来,然后以拇指食指中指为主力运动,无名指和小指起支撑作用,三下五除二,麻利地把文胸扣好了。 哼! 完事后,还用左手拍了下后背,习惯了。 “不好意思。” “哟,你真是比我还熟练。” 恩熙夸奖了一句。 晓镜被那么一句夸奖,盯着天花板,莫名地笑了起来。 “是不是没水了?来,我去给你接点。” 恩熙拿着空瓶下了床。 那不是平整的天花板,是斜屋顶,依然是木头搭建的结构。 随着自己的笑声,下一个疑惑很快窜进了大脑。 为什么是恩熙? 自己和恩熙在干什么? 为什么自己没有穿上衣? 为什么她刚刚穿好内衣? 晓镜收起笑容,看了一眼恩熙,这位自己表哥佟汉文的女朋友,怎么在这里? 噔的一下,晓镜坐直了身体。 还好,恩熙穿了一条松散的裤子,此刻也套上了针织开衫,把接好的水递过来。 晓镜接过水,看了看床上一团乱麻的痕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渴要紧。 “晓镜,你体力真好。” 晓镜还没吞下,随即喷出。 恩熙把手撑着床,一个膝盖跪上来,轻轻地说道。 那针织开衫的拉丝一点一点地拉到领口。 “体力?什么体力?” 晓镜惊慌失措地看着恩熙,那是自己表哥的女人,尽管是自己介绍他们认识的,但是,应该,不会,不至于吧? “哦,这个小木屋呀,上面漏雨,你花了一个小时修修补补,结果还是不放心,觉得难看,把屋顶整个给换掉了,一口气,十个小时,都没休息过。” 晓镜抬起头看了看。 “睡得可死了,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难道你忘了?” 恩熙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晓镜手背上的一道刚刚留下的淤青。 “谁叫我多管闲事,非要帮你,结果帮了倒忙,差点没砸死我。” 恩熙艰难地抬了抬左胳膊。 “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的事。” “那我是修好了屋顶,直接……躺下睡觉的?” 恩熙点点头。 “没干点别的?” “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恩熙另一个膝盖也跪上了床,逼向晓镜。 “对了,还有没有其他人?” “什么人?” “就我们两个?” “不然呢?” “恩……恩……恩……” 晓镜抬起食指,正在由于要不要直呼其名,并尽量在极短的时间里面,确定自己是否有某种宿醉。 “恩熙啊,你一直喜欢喊我名字的时候加一个……啊。” “恩熙啊,我们是在……度假……还是在……玩什么游戏?” “你喊我来的,你告诉我。” “我喊你来的?” “你不是一直找我吗?” “我什么时候找你?汉……” 晓镜顺着咳了两声,决定先不要暴露太多未知的疑惑。 “我找你来干什么?我刚才睡得太沉了,一下子有点迷糊。” “晓镜,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还等着你直接行动呢。” 恩熙突然变了口气,从床上下来,走到一边的池子去,开始梳头。 “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毕竟是个女生,哪怕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我还是期待着,你给我准备的大大的惊喜。” “我给你?准备什么惊喜?” “晓镜!你非要我讲那么清楚吗?” “你最好讲清楚。” “如果你现在跪下来的话,我当做刚才的谈话没有发生过。” “我,我,我为什么要跪下来?” 晓镜从床上下来时,顺便找了找衣服,只有一个白背心,套上吧,总比光着好。 “你必须跪下来,单膝下跪,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恩熙啊,是我,我是晓镜呐。” 晓镜走到恩熙旁边,又绕到另一边,两只手上上下下,让对方看个仔细,却不知道如何讲出更多的东西。 “难不成你还能是头猪啊?” “那我是要跪下……” 哐当! 恩熙把手里的毛巾砸出去,撞翻了香皂盒。 “你要求婚就求婚,喊我出来,这么大半天,结果又装傻,没劲。” “求……求……求……求……” 晓镜顿时变成了结巴。 恩熙走到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抱胸。 晓镜的目光在跟随她的同时,停留在了墙上的一面镜子上,也不知道双脚哪里来的驱动力,居然走了过去。 恩熙二郎腿换了个上下,嘴中念念有词,不用仔细听,就知道,那是一阵发泄式的抱怨。 晓镜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凌乱的头发,微张的嘴巴,穿个小背心,阿罗裤,倒显得体格不错。 左脚是一直白色袜子,拇指已经破了个洞,右脚是一只条纹袜子,脚趾处长出五公分来,显得邋遢。 晓镜在把脸盯向恩熙,害怕自己看错了, 标准的鹅蛋脸,面部饱满充盈,下颌精致完美,乍一看,有一种满满的娇憨感; 眼睫毛肯定是粘了两个,生着气也亮晶晶的,杏仁眼,眼角圆润,没有尖锐感; 人中较深,鼻子小巧,但是有鼻梁,笑起来有一股精明气; 大波浪,暗红色的头发,却对冲了那股气质,非要撒泼点热烈来。 一只蚊子的声音从耳边掠过。 砰! 晓镜右手掌死死按向了镜子, 打开, 蚊子死。 可是,晓镜完全没有理会蚊子的事情,他再次摸了摸镜子,又再次放下,不断来回,然后开始莫名地笑起来。 越来越大声,脸还凑到了镜子上去, 冰冰的, 整个滚烫的晓镜都是冰冰的。 疯了一样的痴笑,却又十分享受,回荡在这个小木屋。 恩熙被这猥琐的笑声给吸引住,一阵犯恶,抓起床上的瓶子,朝他砸去。 小木屋顿时安静。 三次,也可能是五次呼吸过后,晓镜面带诡异的表情,摇着身体走过来。 “我进来了。” 晓镜得意地说。 “我进来了,恩熙。” “你进什么了?你什么进来了?你要干嘛?” 第52章 洞房 晓镜坐在恩熙身边,双手撑在身后,两只腿在地上骄傲地抖。 哼! 条件是简陋了点,不过嘛,该有的,总该都有。 只是这人,晓镜扫了一圈屋内后,停在了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好一阵的恩熙脸上,不得不调整好坐姿,回到严肃。 “你什么进来了?” “你要我下跪干什么?” 恩熙继续生气。 仿佛她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晓镜,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氛就会被瓦解掉。 晓镜伸出右手的食指, 一柱擎天, 然后慢慢地靠近恩熙的手臂, 碰了碰。 这个动作把恩熙点燃, 她歘地站起来,欲言又止,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 “活的,是活的。” 晓镜自言自语,舔了舔食指,还咬出笑声, “晓镜,如果你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我马上就走。” “来都来了。” “你……” “你刚才不是说,我喊你来的?” “我真是……受够了。” “我喊你来做什么?” “求婚!晓镜,你喊我来,是要准备向我求婚!” 这一解释,让两个人行向了两个情绪,晓镜站起来,对着镜子挠了挠后脑,恩熙走到水池边去,开始洗脸。 这木头,这床单,这豹纹,这大裤衩,这野外的民宿,以及这咬一口自己手臂的感觉,几乎都跟真实一模一样。 看来, 在尚未搞清楚全貌以前,切勿轻举妄动。 “恩熙啊,我们……”晓镜看了看窗外,比刚才亮了一些,应该是凌晨,“我们结婚,不,我向你,求婚。” “真的?” 恩熙兴奋地转过来。 “虽然这条件丑,但是你长得美啊。” 晓镜感觉自己大不了吃点亏,先满足对方比较重要, 走一步看一步,顺势而为。 恩熙走过来。 “晓镜,求婚,是不是差了点什么?” 晓镜听毕,立即单膝下跪,可是两手空空如也。 “你起来。” 晓镜起身, 用小指掏了掏耳屎,闻了闻,还是熟悉的味道,撇下嘴角点点头。 恩熙扑通一声,跪下。 “不过,晓镜,我认为,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但是我不介意了……” 恩熙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们结婚吧。” 这下思考来到了晓镜这边。 难不成, 恩熙是一块幻想世界的木头? 空盒子, 是要整哪出戏? 这盒子…… 好像不是放戒指的, 晓镜把右手四个手指,往里面一插, 盒子盖上, 晓镜缩回的右手, 顺便到胸口挠了挠, 是不是,自己太过较真了。 “恩熙啊,你起来,来。” 晓镜喜欢在她的名字上加一个‘啊’,因为恩熙这个名字像是乱取的网名,念起来一点不顺口,问过对方很多遍,她一直表示除了名字整过容以外,脸上是没有动过半点刀的。 褐色的眼珠, 特别是从眼睛下方开始,一直到鹅蛋脸两侧下颌边缘处,既没有所谓的卧蚕,也没有某些突兀的肌肉,倘若并不是故意挤出笑容,甚至连法令纹都找寻不见, 一马平川般温软。 “我向你求婚,你下跪干什么?” 晓镜把盒子扔到床上去。 “我没那么传统,我无所谓。” “关键是,我们俩结婚这事,有没有惊动……” “惊动谁?” 晓镜又看了看一眼镜子,豁出去了。 “嗨,直说,你要我晓镜做什么,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结婚,当然要……洞房,你不知道人家等了有多久。” 晓镜闭上了眼睛,抿了抿嘴巴,作出一个被迫接受的表情,学着大猩猩一样,捶了捶自己坚实的胸膛,接着上了床,把背心脱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哪管它三七二十一。 能把恩熙介绍给自己的表哥汉文,那有且只有一个原因,对方完全不是晓镜的菜, 当然,那是在现实世界, 人在那个世界,是不自由的。 “可是,晓镜……” “我要自由。” “你说什么?” “我是说,恩熙啊,你有什么需求,大声说出来,我尽一切可能,满足你,和我晓镜在一起,其它我不保证,但是自由……嘿嘿……” “屋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点什么?男子气概?” 晓镜一边拍打着胸口一边发出‘啊呜’的声音。 “少了花。” “花?” “没有花,没有洞房。” “啊?是不是有点过于讲究?” “是你自己说的,浪漫满屋,哪知道……” “好吧,我说的。” “你难道不喜欢开花吗?” “嗯,喜欢。” “你难道不想和满屋的浪漫,一起开花吗?” “花,我现在去找。” 晓镜从床上下来,出卧房, 这个时间,才能有机会打直了解一下房屋的构造, 小木屋只要抬起头来就会发现,并不大, 严格地说,只有两间屋,从卧室走出即是一件带着厨房的客厅,两间屋一左一右,五脏俱全。 晓镜在客厅环视一周,椅子,桌子,架子,基本主要是木头为主,架子上是一些餐具,难怪自己并不冷,因为火炉还烧着火,吊顶是一个电扇。 你说运气好不好,墙角下就是无数盆鲜花, 晓镜是一朵也不认识, 反正白的、黄的、蓝的、粉的、紫的、五颜六色,摘了个干净。 晓镜捧着一堆花,进入卧房,双手望天空一洒。 “天女散花!” 说完即钻进了被窝,哼着小曲。 恩熙还站在下面,背靠洗手台。 “恩熙啊,快点,我不是无时无刻都这么兴奋。” “可是……” “可是什么,你把话一次性说完。” “可是,没有玫瑰哦。” “非玫瑰不可?” “红色的,要红色的,你看,都没有红色的,没有红色的,哼,怎么洞房嘛。” 晓镜两只手抓成两个鸡爪,在自己身上来回,试图抹平鸡皮疙瘩。 “那怎么办?” “你能帮忙出去找一下嘛?” “红玫瑰?满屋满屋的红玫瑰?” “要和它们一起开花。” “恩熙啊,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屋子里面如果植物太多的话,会跟我们抢空气的,到时候,我们扑哧扑哧,心跳加快,呼吸急速,你受不受得起?” “你最好担心你自己。” “哈哈哈哈哈,我相信我们可以……征服。” “一起开花。” “一言九鼎。” 晓镜在床上翻找裤子,一条黑色卫裤还是被翻找出来,套上身后,看了看裤子上的标签,一无所有。 “对了,恩熙,是我喊你来的?” “你到底要问几遍?” “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 “我怎么知道?” “你等着,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 晓镜打开柜子,只有袜子,于是抓了一双条纹, 到客厅, 穿好袜子, 然后低头找鞋, 门口放着一双……也只有一双复古运动鞋。 穿鞋的时候, 脚下碰倒了垃圾篓,探头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把垃圾篓拿起来看,没有任何商标, 到角落,抓起一把锄头,太重,铲子,又太笨,最后选择了一根木棍,挥了两下,倒不是摘花需要,而是用来防身。 袋子也没有,拿什么东西装呢? 外面应该有垃圾袋什么的,出去了再说。 “恩熙啊,我出门啦。” 没有回应, 门是用门闩锁起来的, 打开, 木头跟木头摩擦的声音, 那是野性的呼唤。 呼啦! 一阵风吹进来。 晓镜都没瞅见外面什么样,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睁不开,揉了揉。 咦? 好像是一面墙? 不对。 看不清楚,后退一步。 那面‘墙’上是密集且不规则的‘脚印’,上面边缘有几个尖尖角,两侧鼓出来,是不同的颜色和纹路,下面一根一根的竖立着,可能有三十来根牙签一样的东西,流着粘液,接着,动起来…… 啊! 晓镜大吼一声,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木棍砍过去。 哪里知道,对方不仅毫发无损,还把木棍一口一口地吃掉。 不知道从哪里,可能是从那面‘墙’的背后伸出来一个软乎乎的,像是毛毛虫一样的东西,狠狠地给了晓镜面部一拳。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还没有晓镜直挺挺地往后倒下的时间长。 第53章 鳄鱼 “啊,不要,不要,那里,有……有……啊……不要……” 晓镜趴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指着门的方向,已经到了里屋,把豹纹床单扯了下来,裹住自己的身体。 “晓镜,你怎么了,是冷了么?” 恩熙关切地问了一句,头也没回,开始自己一连串的妆容程序。 “恩熙啊,那里有个东西,好大好大,好吓人。” 晓镜左看右看,从机子上,柜子里,到床底下,终于在一个箱子里面找到一把菜刀,拿在手里,从窗户看出去。 “你肯定看错了,晓镜,是不是起床气什么的?还迷糊着呢?” “怎么可能?它还打了我一拳。” 窗外,比刚才又亮堂了些,不知道晕乎了多久,但是脑袋瓜子还在懵懵作响。 “你出去看看嘛,早点回来洞房。” “恩熙啊,真的,这么大,不止,有这么大,比这个窗户,这个门,还要大,好吓人的。” “好吧好吧,就算有,它是要吃掉我们不成?那怎么不进来呢?晓镜,别自己吓自己,太阳要出来了,快去快回。” “难道是我看错了?” 晓镜揉了揉眼睛,刚才确实有沙子模糊视线。 等等, 那是什么? 鞋上面,和白色搅和在一起的,形状不规则的,黏黏糊糊的,晓镜蹲下,用手指这么蘸了蘸,然后凑近自己鼻子, 一股恶心的呕吐感从胃里面冲上来, 晓镜不断地咳。 “你害怕了?” 恩熙偏过脸来询问道。 莫怕莫怕, 都是自己潜意识的东西,是不是最近看过的电影或者漫画,里面那些闪过的怪兽,出现在了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说得通了,特别是恩熙所说的,对方又没有进屋。 “老子才不怕呢。” “要不吃了早饭再出去?” “玫瑰?红玫瑰?你等着。” “其实,我都喜欢,呵呵。” 恩熙传来莫名的笑声。 晓镜摸了摸菜刀,凉凉的,但是货真价实,把它插上腰间。 这一次从外屋抄起了一根木棍,再用铁棍把门闩打开,自己退离到门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奇怪,什么都没有, 除了迷雾, 和上次过来那种一模一样的荒芜感。 恩熙还在化妆, 很难说, 她知道什么,或者装作不知道什么。 晓镜决定自己出门去了解情况。 小木屋的两间屋是平行的,外面有一个小连廊,比地面高出三个台阶。 晓镜一边来回察看,一边仔细聆听所有声响,有远处传来的低沉,也有天上掠过的翅膀,当然,还有附近早起的虫子鸟儿。 大自然是唯一可以信赖的对象, 这熟悉的环境音,特别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刚才还对恩熙说,嫌弃这地方用来求婚太寒酸简陋,现在看来,简直不要太好。 啊…… 晓镜大喊一声。 啊啊啊…… 接着大喊很多声。 不会有任何东西打扰你,作为洞房来看,再合适不过。 但是晓镜走出屋, 不是因为被恩熙嫌弃胆小, 也不是因为真地那么想入洞房, 迫不及待地出门去找玫瑰, 更不是刚才恩熙主动谈起求婚的事情产生的迷惑, 完全是, 出于她是自己表哥的女友, 在道德这个层面, 晓镜多少还是过意不去。 菜刀上面反光的脸,鸡窝一样的头发, 汉文啊汉文, 如果是出于探索的需要,也不要怪责晓镜, 不清不楚的世界,难免作出糊里糊涂的事情。 回头看看小木屋的屋顶,恩熙说自己搭了整整一天,一口气完成的,不太像。 自己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别说搭屋顶,这辈子都没上过一个屋顶。 等等, 如果迷路了怎么办,要不要做点什么记号? 比如像狗撒尿给自己留气味? 抽了抽鼻子, 切, 完全没把其它动物的功能集合到自己身上来。 “我跳……我飞……” 没有反应。 糟糕, 可能到了一个弱智版的游戏。 “我自刎……” 算了, 下不去手。 难道已经在这个世界,还要像现实的人一样,循规蹈矩吗? 太没意思了。 再回头的时候,小木屋已经有点远了,剩下个轮廓,稍作犹豫,晓镜朝前面走去。 迷雾逐渐散开, 走一走的, 地形的丰富形态开始显现出来。 “我喊她来的。” 晓镜从嘴边蹦出来一句反思,让刚刚摘下的紫罗兰从手中掉落。 “梦境高科技vr?” “chatgpt100代?” “脑机结合?” 反正是是与自己有关。 如果是自己喊恩熙来的,那么恩熙的所作所为应该是自己潜意识的投射,可是自己潜意识里面并没有要和她怎么样的冲动,可以对天发誓。 关键时刻,晓镜要当正人君子。 所谓关键时刻,即是恩熙不顾一切扑向自己,而自己却把她推开的时刻。 嗯…… 这样的话,玫瑰才有意义。 采花, 做一个采花大盗, 一切从零开始, 尽管晓镜平生还没机会尝试,但是成为一名有礼貌有修养有文化有内涵的四有采花大盗,不能否定,那是内心深处不竭的渴望。 既然如此,那就搞快一点,后续什么个情况,无人知晓。 牡丹、栀子花、郁金香、蝴蝶兰、杜鹃,应有尽有,这里植被还是挺丰富的。 然后是蔷薇,花瓣还挺多的。 接着晓镜不自觉地一边摘下花瓣一边念念有词: 进洞房?不进洞房?进洞房?不进洞房…… 进洞房三十分钟?进洞房六十分钟?进洞房三十分钟?进洞房六十分钟…… 这事情得告诉汉文?不能告诉汉文?告诉汉文?不告诉汉文…… 那边是什么? 红红的,艳艳的, 是玫瑰, 这下晓镜知道了,这里的季节跟现实是差不多的,也是春末,各种花儿群芳斗艳的时候。 一个走神, 蔷薇花瓣到了最后一瓣…… “不告诉汉文。” 这个嘛, 肯定是刚才念错了,晓镜把花全部扔掉。 朝玫瑰,飞奔过去, 做游戏的话,汉文不会是一个介意的人。 汉文? 上次在这里见过一次, 那个穿着卫衣,胸前有一个硕大的‘馋’字的人,不是汉文是谁? 他也在这里,那么说明人际关系已经全被搞乱了。 晓镜蹲在一个小山坡上,采摘着玫瑰,其中一根,折也折不断,拔也拔不动,晓镜顺手捡起脚边的石头,砸下去。 砰砰砰! 接连三下, 玫瑰是断了根茎,倒是这小山坡,怎么回事, 开始晃动起来。 地震? 晓镜抬头看看天,尚且看不见太阳。 哎呀,真地震了,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手中的红玫瑰都散落开来,晓镜摔倒在山坡上,滑下去。 站起来,拍拍灰,不对,没地震啊。 晓镜跳上山坡, 咦?地震了? 跳下去, 诶?没地震? 来回实验了三次, 这是什么体验, 很特别啊。 现在,自己一只脚处于地震之上,另一只脚在稳地之间, 那山坡起到了按摩的作用, 两只脚换腿继续。 坡上刚才自己采摘的花儿们被抖落下来,一枝玫瑰连同它的根也被抖了出来,晓镜发觉不对劲,凑近一点,定睛一看,那玫瑰的根部,没有一点泥土,而是…… 一些黏黏糊糊的东西。 晓镜在仔细看了看山坡,把头偏向其它地方,看了看其它山坡。 自己眼前脚下这山坡,非同一般, 泥巴倒是有的,只是裂痕比较明显,呈块状分布。 山坡左边在晓镜疑惑之时,伸过来一个东西, 是头, 不用它张开嘴巴,也能知道那是啥,人的基因里面是有鳄鱼恐惧症的。 大家都要吃早饭,这鳄鱼背都比自己要高一些,看来它是看中了晓镜,这一道送上门的美食。 啊! 晓镜下意识掏出了菜刀, 我砍我砍我砍…… 当然,那并没有什么用,不如拔腿就跑。 你别说,晓镜的速度和大鳄鱼的速度居然差不多,不过加上体力的话就说不准了, 仅仅跑了一分钟,感觉像跑了一小时,更重要的是鳄鱼追个不停,几乎可以毫不质疑地肯定,它对晓镜是有一些想法的。 随着糖原的极大消耗和能量转换不及,晓镜的双腿已经使不上力,呼吸急促,眼睛晕乎,一个绊倒,摔倒在地。 往前爬。 哪怕被鳄鱼咬了也不会怎么样,比如没有痛觉,但是晓镜也不想遭受一点点痛苦。 你知道吗,我以前被鳄鱼咬过哦。 人家只会觉得你是傻子,不会认为你有多了不起。 爬,爬啊爬, 死亡翻滚要过来啦。 五米……四米……三米……二米…… 晓镜把身体翻过来,看着大鳄鱼,双脚所在的地面无比的滑,于是就,闭上了眼睛, 不能被咬, 不能认输。 啊! 手起刀落,要比鳄鱼的嘴巴快,砍下去。 啊! 啊!啊! 当! 当!当! 菜刀确实砍刀了鳄鱼,只是当晓镜睁开眼的时候,菜刀已经被挤压成一坨,它的硬度还不如鳄鱼的嘴唇。 在一片安静之中,晓镜慢慢地看向鳄鱼。 至于已经和自己的脚挨在一起的鳄鱼,却似乎按了暂停键,张大着嘴巴,一动不动。 晓镜把菜刀砸过去,还是不动。 “怎么了?说话,会不会说话?” 鳄鱼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晓镜。 “嘿,我知道你逗我玩呢,对不对?老弟?” 晓镜站起来,准备上前去拍拍鳄鱼。 刚触碰到,鳄鱼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吸声,眼珠眨了眨。 这一举动让晓镜后退了三米。 鳄鱼的身体开始动起来,似乎想把头转过来,晓镜换了方向,它的身体跟着换方向。 “你怎么能长这么大?吃什么了?哎呀,算了,是不是这里的动物都这么大?看上去真恐怖。” 一只晓镜看不见的鳄鱼小手在地上使劲地刨。 “我先到那边去看看,你好好休息,有空我们再聊。” 晓镜拍拍手,还闻了闻,一股腥臭。 走的时候,佯装放松,吹起了口哨。 突然,背后一阵风随着一声嘶吼奔过来。 鳄鱼再次往晓镜这里爬过来。 “舍不得?不至于啊?难道是没见过人?那么大,怎么像个巨婴?” 晓镜嫌弃地试图回头走过去安慰,但是从鳄鱼的表情上发觉不对劲,尽管动物们不会哭不会笑,可是人也是动物呀,动物们生气愤怒如饥似渴的样子,其实是差不多的,并且也容易被其它动物立马阅读出来。 鳄鱼嘴里的粘液变多了,牙齿上下打了个招呼。 晓镜察觉不对,收住了脚步。 “又来?” 这一次,似乎比刚才更加凶猛,不知怎的,鳄鱼一边爬过来,一边咬牙切齿,发出恐怖的声音, 这是要把晓镜碎尸万段啊。 晓镜一个转身,撞上一棵树, 是死是活,看来身不由己了, 咔擦! 还是要挣扎一下, 一只鞋随着一蹬,飞了出去。 接着是…… 鳄鱼把自己足够大的嘴伸到了晓镜面前,准备一口吞下。 晓镜躺在地上,看了看鳄鱼比自己整个人还要大的嘴,自我了断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 一切静止下来…… 第54章 西瓜 这一次的嘴巴,张得比刚才更大。 当晓镜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很明显,那股鳄鱼身上的愤怒已经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它在原地转着圈。 晓镜一个跳脚,指着鳄鱼骂起来。 “我的妈老爷,你是要整我,还是玩我?等我去摘点花,去结个婚,入个洞房,回来慢慢陪你玩,好不好?” 我的妈老爷, 这是表哥汉文的口头禅。 肯定是刚才要和恩熙入洞房这回事,汉文不自觉地从道德高地跑过来,监督自己。 鳄鱼把嘴巴的上颚放下来一点。 这是这么个轻微的动作,就吓了晓镜一跳。 干! “我的妈老爷。” 不是晓镜在说话。 “谁?” “我的妈老爷。” “谁啊?汉文?你出来,别吓我。” 鳄鱼继续在地上打转。 “我的妈老爷,你是要整我,还是玩我?” 晓镜弓起身体,并没有立马跑开,从声音的发声点来看,是从鳄鱼嘴巴里面发出的。 仔细一看,鳄鱼嘴巴里面似乎有一个东西,圆不溜秋,还是条纹状。 只见那东西刚好卡在鳄鱼的嘴巴深处,然后一个跳动,好像确实是跳动,接着从它嘴巴滚了出来。 鳄鱼来了一个死亡翻滚,虚张声势,接着作出要吞下晓镜的举动,这一次更近,只差不到三十公分,更多的粘液飞出来。 西瓜, 它猛然跳进了鳄鱼的咽喉地带,鳄鱼停下了动作, 这个动作往复三次。 晓镜张大嘴一次深深的鼻息,大概明白了原理,西瓜是在表明是它救了自己。 “我的妈老爷。” 西瓜重复着这句话。 那说明,这鳄鱼,它真吃人呐,但是好像很害怕西瓜。 捡起鞋,赶紧跑! “不要脸。” 西瓜在鳄鱼嘴中说道。 晓镜跑出十米,停下来。 “不要脸!” 不知道是鳄鱼,还是西瓜在说话。 “谁?谁不要脸?啊,是你吧?你出来!” 西瓜出来,鳄鱼扑过来。 “你进去!” 西瓜又进去,鳄鱼暂停前行。 “会说话的,上前一步,其它玩意,赶紧滚蛋。” 西瓜从鳄鱼嘴巴里面出来,然后似乎和它对了对眼,鳄鱼悻悻然转个身,往远处爬去。 像是主人在给自己的宠物告别。 待鳄鱼走远,晓镜也没敢乱动,因为要把西瓜是如何滚到他面前的整个过程看个明白,手里已经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 鳄鱼搞不定,还搞不定你? 好久没吃西瓜了呀。 不过看着西瓜身上的纹路,似乎是没怎么熟透。 西瓜滚到脚边,似乎从任何一个角度,它的身体都可以贴合地面。 晓镜把石头往空中扔了一个抛物线, 西瓜闪开。 “不要脸。” 西瓜接着一个跳跃,落下,准确砸在晓镜有鞋的那只脚上。 哎哟。 这下想跑都跑不动了, 这西瓜还知道报复人呐。 “不要脸。” 西瓜一直重复这句话。 “够了,什么不要脸啊,我没搞清楚情况嘛,我怎么知道有这么大的鳄鱼?西瓜还会讲话,真是活见鬼。” “活见鬼。” 西瓜重复了一句。 “别学我,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 “有问题要问你呢,有问题要问你呢。” “你跟鳄鱼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跳进鳄鱼嘴里,它就不会咬我?你不会是……鳄鱼下的蛋吧?离我远点。”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行啦,我问你问题呢,到底会不会说话?” 晓镜说着,穿上鞋,刚才西瓜的报复,只是硬伤,还好它体重不大,比较圆润,没有伤到自己。 “说话,说话,说话,说话……” “什么意思?讲明白,我听不懂,ok?” “说话,说话,说话,说话……” 晓镜用手在两者之间比划了一下,理解了一番,大致了解了它的意思。 “说话?行行行行,我说我说,我……我……我要说点什么来着?” 晓镜摸了摸后脑勺。 “西瓜,不要脸,说话,问题,远点,说话,说话,说话……” “我明白了,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但是你会模仿?” “模仿,说话,模仿,说话。” “切!我就知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平白无故,救我?我看你早就算好了,要我教你说话,是吧?” “说话,说话……” 西瓜开始颠起来,似乎在肯定晓镜的猜测,颠比跳似乎更精确一些。 “求我呀,跪下来求我,看什么看?” 西瓜停下颠动。 “刚才我可没求你救我,是吧?我不仅没求你,你还肆意打断了人家鳄鱼哥哥的一顿美餐,你好意思嘛你?” 西瓜发出一点点哀怨声,然后开始加速的颠起来。 “哦,不会讲话?但是听得懂人话?那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在正儿八经地教育你,西瓜呐,可是要接受教育的,要成为一个有礼貌有修养有文化有内涵的西瓜,知道吗?” 西瓜听完往二十米开外滚去。 “什么意思?还生气了?我还没教育够呢,你给我回来!” 西瓜找到一个树,斜着长的,西瓜一个冲锋,滚了上去,从路线看,刚好对着晓镜,它似乎在酝酿什么。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瓜哥,瓜小弟,那么远,会撞死人。” 晓镜发现自己鞋带松了。 “你等我一下,系个鞋带。” 晓镜蹲下来,顺便观察一下地形,要闪到身边最近的树,兴许可以躲过一劫。 玩不过鳄鱼,还玩不过你? 西瓜可没等晓镜站起来,径直,一边颠着一边加速度,滚了过来。 晓镜从对方的速度,算好了,只要它撞过来,自己就躲到树后去。 唆! 晓镜离树还有一米,西瓜却以他没计算好的加速度,撞向了小树。 刚好在视线平行的地方,正是树断成了两截的位置,上半部分已经在远处去了,晓镜站在树旁,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会撞死人呐,这是连全尸都没有啊。 西瓜带着一份骄傲,慢慢滚回到晓镜的脚边。 “说话,说话,说话。” 看来它是跟定晓镜了。 “不要脸。” 晓镜把这句话还给了它。 西瓜不是完全没用,关键时刻确实救了自己的命。 带着就带着吧,多一个说话的对象,也不错。 花又得重新摘, 真烦, 对了,少即是多。 不用整得一大堆抱回去,显得傻,一朵玫瑰,什么都有了,也不知道剧情怎么搞的,非得跟恩熙洞房。 晓镜一直自言自语,抱怨着,那可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完全是被逼的,无奈的,没有选择的,往这个方向发展看看,会发生什么。 一旦声音变小了点,西瓜就着急。 “洞房,洞房,洞房,洞房。” “呐,我们讲好了,洞房的时候,你要当守门员,但凡有任何人,还有任何动物敢靠近,你大吼,明白?” “不明白。” “不明白,是不可能说‘不明白’这三个字的。” “洞房。” “嘿嘿,瓜老弟,你得去找你的瓜妹,我呀,爱莫能助。” 西瓜原地打转,停下来,继续打转。 它是一个很完整的球形,大部分情况下,条纹是竖着的,心算了一下,大概一共有十五条,但是有两条似乎要粗一下,它说话的时候,正是这两条对着晓镜看。 手中的玫瑰,蔫不拉唧的,扔掉。 那坡上, 这确实是一个坡,往上的夹缝处,有一个比玫瑰更红彤彤的花,是什么呢? 晓镜往上爬去, 西瓜却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太对, 呀,是月季花,真好看,开得恰到好处。 “说话说话说话……” 西瓜没有停顿的重复这两个字,并且开始颠起来。 “你等等,我马上下来说。” 晓镜还差一点,才够得着,头也不回地扔了句。 “等等等等等等……” 西瓜加快了表达的速度。 晓镜全部注意力投入在了月季花的采摘上,用石头,找好位置,切割了下来。 真好看。 这红,不比玫瑰好多了? 甚至这不是它最好看的时候,还有几朵更娇艳的,充其量个把月,全部都会绽放,这一朵肯定是等不及了。 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肺。 要和花儿们一起开花! 月季没有晓镜陶醉的脸灿烂! 西瓜已经开始往山坡上滚,却如何都爬不上来。 “别急,我马上下来。” 晓镜发现自己左脚陷入了一个根茎的缠绕,一个用力,更是陷入了这个坑中。 西瓜颠个不停。 “洞房洞房洞房洞房。” “怎么啦?” 晓镜随着西瓜往东北方向的滚动,抬头一看,远处一只鳄鱼正悄悄地往这边爬。 这一只比刚才那一只要小一些,它发现晓镜看见了它,反而怔了一下。 “嗨,我都不紧张,你再表演一下?它不是不敢咬你吗?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西瓜颠得更快了,然后朝正北、西北等方向滚了四五下。 晓镜把头抬起来,环视半圈。 我的妈老爷,那不是一只鳄鱼,是一群啊。 是不是刚才那只鳄鱼妈妈回去传达的消息,全部过来找早餐吃? 晓镜读懂了西瓜的焦急,它能搞定一个,也搞不定全部。 怎么办? 左脚陷在根茎里面动弹不得, 鳄鱼在加速, 西瓜在不断地往坡上滚。 如果只是晓镜一个人的话,也许就这么交代了,但是一看到西瓜那一身逃亡的勇气,或者叫做逃亡的欲望,和自己在婚礼上逃跑简直一模一样, 它是可以抛下自己的,却一心想到坡上来救自己, 就因为这一点,晓镜是万万不能放弃的, 为了西瓜! 会说话的西瓜…… 第55章 木车 “不要脸,不要脸。” 西瓜在坡下大喊,为了最后的冲刺做准备。 晓镜把精力都集中在了脚下,根茎仿佛你越用力,它缠得更紧。 “洞房,洞房。” 这是发令枪的信号。 “行啦,快来帮忙,别打嘴炮。” 晓镜被西瓜闹得烦躁,往身后瞅了一眼,只见它退到很远的地方。 应该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原地颠起来,弹得老高老高,差不多有两个人那么高。 颠了五次,高度几乎达到极限过后,轻微改变了一下落地的距离,砸在前面一点的石头上,借用石头的倾斜之力反弹,撞向身后的树,继续反弹,加大自身的惯性。 下一步就朝晓镜的方向弹跳过来,可以发现西瓜的身体一直在空中自旋,为了加大马力,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势能明显比之前的要大很多。 晓镜见状,感觉自己没被鳄鱼咬死,也要被西瓜撞死,完全没有躲闪的地方。 出于求生的欲望,右脚胡乱的借力发力,不惜踩完了脚背踩脚跟,当然也就一头栽了下去,满脸是泥巴。 “不要脸。” 西瓜算好了距离,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晓镜左脚跟腱的地方。 咚! 如果晓镜没有趴着的话,还挺不好说,它会砸向何处。 晓镜把脏污的脸从泥土里面弹起来,大叫,却叫不出声,脖子往后仰去,没等他充分体验到撞击的痛楚,弹起的西瓜已经要往他的头垂直掉下来。 “不要脸,不要脸。” 西瓜发出呐喊,那是希望晓镜接住它的指令。 晓镜当然听不懂。 把身体转过来,已经来不及, 但是,如果西瓜再次滚下坡的话,可能它就上不来了, 于是晓镜再次把脸埋进了泥土里面,比刚才还要用力一些。 至于西瓜,倒是没有滚落下去, 它稳稳地落入晓镜的后背, 只见两只手抓着白色背心的两边,朝后兜住,头越往下,两只手才能越往上翘。 西瓜是不笨的,落下只是在背上弹了一下,立即开始自旋往前滚动,很快把晓镜的背心卷起来,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别抖啦。” 晓镜牙齿打着架,可以从他身体的抽搐发觉西瓜似乎更加害怕。 呀, 晓镜左脚的膝盖,已经折叠起来,拉倒胸口的位置, 回头一看,鞋肯定是被植物根茎收编了,脚倒是通过撞击挣脱了出来, 这一回头,还看见了下面半圈的鳄鱼,明显加快了速度, 那个半圈越来越小。 不合理啊,小鳄鱼比刚才的大鳄鱼还要跑得快。 左脚小腿发不上什么力,一阵麻木,肯定是抽筋了。 晓镜吃力地爬上了坡顶,背上裹了个球,还好,那边没有鳄鱼。 晓镜站起来,白色背心向上卷起了一半,西瓜从后面冒出头,呃,也不知道它哪个地方是头。 “说话,说话,说话。” 西瓜还在发抖。 晓镜脱下右鞋,一个半标准投掷标枪的动作,往鳄鱼的方向砸去。 第一只到达坡下的鳄鱼可能以为是扔过来的一块肉,在空中咬住,接着来了一个死亡翻滚,随即吞没了鞋。 “我的妈老爷。” “妈老爷,妈老爷,妈老爷。” “跑!” 晓镜大吼一声,是在为自己打气。 小腿还是痛的,但是比起小命来,那点痛算不上什么。 山坡下面是一片平整的草地,跑的途中要尽量避免类似水塘的地方,那是鳄鱼更加善于的领地,往有树的方向跑,可以一定程度阻挡鳄鱼的追逐,对了,最好是往有山的地方,有石头的地方,有可以引开它们注意力的地方。 看来, 山坡本来也是一道阻力, 鳄鱼那体重,想必一定十分吃力, 它们应该绕了一圈,才赶上晓镜。 抬头一看,最近的矮山,十分钟以内是没戏的,而自己要匀速地跑十分钟,也等于天方夜谭。 往植物多的地方,寄希望于把鳄鱼绕晕,只能这样了。 它们是有多饥饿,非要追那么远。 那四腿的魔鬼步伐,以及偶尔低沉的呼吸声,没让晓镜松半口气。 钻进比人还高的植物堆中过后,晓镜放慢了脚步,行进到这里,重要的是不要轻易暴露目标。 停下来。 “西瓜,那鳄鱼为什么不会咬你呢?你还没告诉我呢。” 晓镜一边观察,一边轻微地偏着头问。 “还有,你把我盯一下后面,配合,懂吗?西瓜?西瓜?” 晓镜见西瓜没有搭理,把头慢慢往后看。 只用余光,或者说不需要用余光,只需要那投在植物上的阴影,也能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晓镜。 就在身旁。 妈呀,好大只毛毛虫。 那恶心的脸中间,还有一个更恶心的脸。 可别说它在自己脸上画了三圈,周围密密麻麻的,跟向日葵一样,然后伸出一个分岔的带着粘液的舌头,是在给晓镜打招呼。 跑吧! 西瓜已经把自己整个埋进了白色背心里面,背心也因为它依然不停的转动,后面带动前面,前面快要卷到晓镜的锁骨了。 这是到了巨人国么,还是巨虫国? 终于, 在体力即将耗尽的时候,从丛林跑出,晓镜钻进了一个架子里面,这架子居然还挂着一块帘布。 晓镜在把帘布扯了扯,既要挡住身体,又能拨开一点,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这样不是办法, 总不能跑一天吧, 难道这是哪个姑娘的大脑,晓镜要在她的大脑里面要跑个不停,以代表她对晓镜的思念? 夜芸啊,恩熙啊,赶紧出来救命啊。 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笑, 是西瓜在背上不停的颠动,下面是晓镜的背,上面是一块木板。 “怎么回事?比我还胆小?” “洞房。” “什么洞房?人差点都没了,还洞房?我洞你个大头鬼。” 晓镜拍了拍它探出来的三分之一身体。 “洞房。” 似乎西瓜在看着地上, 跟随它的目光,一直毛毛虫,小的那种,正爬上晓镜的脚趾, 两只袜子已经破了一半,晓镜把它们全部脱下来,捏起毛毛虫,扔出去。 只是那帘布,居然开始往上动起来, 晓镜立马用手拉住, 它还在动, 晓镜抓紧, 它更加用力, 晓镜两只手, 它无比有力, 晓镜躺下来,两只脚蹬在木板上,一拉, 帘布坏掉。 几个来回,晓镜才发现这个架子,不是一般的架子,头上是一块平板,然后四周是…… 四个轮子, 这是一辆用木头拼装组合的车。 而自己手里的帘布,也不是普通的布,起码可以拿来穿衣服,因为手中的部分上面,有一颗扣子。 “有人?” 晓镜自言自语地。 “说话,说话,说话。” 西瓜把头冒出来,大声说道。 “嘘。” 晓镜把食指比到嘴边,示意西瓜住嘴。 已经晚了。 当晓镜正准备把头伸出去的时候,发现一群鳄鱼在三十米开外,展示着凶狠的眼神。 完了,今天到此一游。 晓镜缩进车底,泄气似地,一屁股坐下去。 “洞个房,怎么会这么难呢?” “洞房洞房洞房。” “都是你,喊你不要出声,尽帮倒忙。” 一个不经意的俯身, 发现那群鳄鱼也没有上前的打算, 倒是身体开始往后面蠕动着。 随着鼻子的抽动,似乎闻到了什么东西。 嗖的一声, 一个锐利的武器,刺中动物的声音,只见刚才那只凶狠狠的鳄鱼,开始原地翻滚起来,没两下,就咽了气, 其它鳄鱼全部退去, 死去的鳄鱼,是第二头, 扑腾到鼻子边的腥味,来自那头早已鲜血成河的小鳄鱼。 这辆木头车上面,响起了掌声。 果然有人, 有同类啊,晓镜听到这声音比听到hiphop还激动,立马从车下爬出来。 那是三张自己完全没见过的脸,都是男的。 第一张,清秀,淡雅, 他站立,伸了一个不小的懒腰,他是第一个与晓镜对视的人,穿了一件小丑装扮的衣服,要随时参加马戏团一样,他身旁有一个冒着烟的支架,他手里也拿着一根棍子,上面是一条鱼。 第二张,张扬,痞酷, 他此刻在车的边缘坐下来,把一件衣服搭在了腿边,拍了拍被扯烂的地方,挤出点抬头纹,看着晓镜,刚才那帘子,看来是他的外套,哪有这样的外套,不过一大张白色的布,胡乱地叠了几层。 第三张,尚且看不清,这车比人高,两米左右,需要垫着脚尖,可以发现,那人躺在车上,翘起个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木头车前面盖了一张布,布里面有东西在动,往晓镜这一边的方向挤过来。 “哟哟哟哟哟,有进步?” 站着的男子对坐着的男子说。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坐着的男子把话接过去,看了看躺着的人。 躺着的人没有回应。 “你们认识我吗?我啊?是我啊!” 晓镜两只手在自己面前和胸前飞来飞去。 “你?你是谁啊?” 站着的男子咬了一口烧烤。 “不知名盲流。” 坐着的男子猜测道。 “不一定,搞不好是这宾客废墟,又进化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站着的男子反驳道。 “宾客废墟?这里是宾客废墟?什么是宾客废墟?” 晓镜饥渴地打探,想知道一切。 “你看你看你看,还装不知道呢。” “要不……打赌?” “赌什么?” “赌……谁把妮卡的发夹还给她?” “哟,烤鱼,你还挺会玩?我捡到的,拿来打赌?” “赌不赌嘛?” “不行,我赌……你姐姐?” “一码归一码,你这样,没意思。” “嘿,俊楠,说句话呗,赌不赌?” 躺着的男子转过身去,把一只手枕在头下。 “我赌,他肯定是逃过来的。” “我啊,赌他是走不了咯。” 坐着的男子用手勾了勾,示意晓镜上前一点。 “现在我们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一点,否则,把你喂鳄鱼。” 晓镜对着坐着的男子使劲点头。 “你是怎么来的?” 这算什么问题? 这也是晓镜要搞清楚的问题。 这让人怎么回答?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曾经跟晓镜说过,如果社交的时候感到无所适从,那么就聊美食。 “因为它。” 晓镜指了指站着的男子手上的烤鱼, 站着的人和坐着的人一个对视,笑了起来, 晓镜也只好跟着笑起来。 “让你笑了吗?” 坐着的男子比想象的还要凶巴巴一些。 “嘘,别动。” 他越过晓镜的脑袋,往后看去。 站在的男子也往那个方向看去。 这让晓镜更加无所适从。 不动,是不可能, 晓镜往后看去, 咻! 一支箭飞过来。 第56章 三个男子 箭射中了木车, 在坐着的男子两腿之中, 还摇摆了几下。 从脸庞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划过, 晓镜惊恐的眼神还没有恢复过来。 在那头已经死亡的鳄鱼旁边,一位斜挂着弓箭的姑娘,把刺在鳄鱼身上的弓箭拔下来。 “确实,有进步了。” 坐着的男子鼓起掌来。 “技术真是越来越好。” 站着的男子夸奖道,他也跟着鼓了鼓掌。 嗖! 那支箭并没有收回背上的箭筒,反而是听到了掌声,被激怒了一般,在晓镜还没看清楚的瞬间,从另一边脸庞飞了过来。 当! 死死地钉在车的木板上。 晓镜怔住。 “怕怕,怕怕,怕怕,怕怕……” 西瓜躲在晓镜的背上,发着抖,把白色背心卷得更紧了一些。 “妮卡,吃不吃烧烤啊,妮卡?” 站着的人大喊一声。 那边的姑娘没有理会,把箭从鳄鱼身上抽出来,在草上擦了擦。 “妮卡,吃不吃烧烤啊,妮卡?” 看见鳄鱼,晓镜想起来,朋友还叮嘱过他,实在没话说的时候,要多关心对方,毕竟人人都有倾诉欲,却不一定是一个优秀的聆听者。 “刚才,那边,鳄鱼,好多鳄鱼,追我,杀我,要吃掉我,你们没事吧?” 两个男子的目光都在妮卡姑娘身上,坐着的男子手里有一个色彩鲜艳的蝴蝶发夹,正与用一只手撑着试图起身, 晓镜拉住了他。 “那个,我刚才,不小心拉坏了你衣服,我道歉,不好意思。” 晓镜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凶光,松开了手。 “灯笼,上次有人拉坏你衣服,我记得你是打了他一顿吧?” “咦,妮卡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晓镜往鳄鱼的方向看去,确实不见了。 “你这臭小子,晦气。” 晓镜后退两步,鞠了一躬。 很难说晓镜没有一点表演的痕迹,但是确实也感到恐惧,不如上车去,跟陌生人好好认识一番,说着,要往车上爬去。 太高, 到前面, 前面那块布开始骚动起来, 西瓜开始把头探出来。 晓镜只是把手摸了上去, 好不容易确定可以爬上去的地方, 正在疑惑怎么没有马呢? 突然, 只见布下面十几个西瓜顿时冒了出来, 全部在车的前端颠动,似乎在阻止晓镜的阶层跃迁, 从纹路和颜色看,要比自己背上的成熟很多, 不同的是,它们都被套上了绳子,与他们的肉体,死死相扣,像马被套住身体一样,这么说来,这不是马车,这是瓜车。 而且,它们相互间发出了一些细碎的声音,应该在交流什么,晓镜看了看自己背后的西瓜。 “瓜哥?你朋友?瓜哥?” 西瓜抽了两眼,又躲了回去, 看来不是每一个西瓜,都可以讲话。 这些当着发动机功能的西瓜,似乎很排斥晓镜往上爬,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加能够证明自己的忠心耿耿,以及对主子的维护了。 晓镜几乎都要上去,结果还是被他们联合推了下来。 “咦,你们讲不讲道理?这是你家?” 西瓜们发出嘈杂声。 “讲话。” 西瓜们甚至跳出来,要攻击晓镜,还好都别绳子牵住。 “哦,不会讲话?” 背上的西瓜再次把全部身体卷进了背心。 说话, 还是不会说话, 正是你会不会被奴役的区别。 晓镜拍了拍后背的西瓜, 想来, 大概知道了它,为什么如此非同一般黏着自己的原因。 晓镜放弃上车的打算, 回到刚才的位置, 把背心从胸口撸下来, 把西瓜抱在怀里, 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三个人都在看着他,但是自己的目光却只被中间那位吸引住, 不为别的, 这位这一张脸, 要说一张脸长得毫无瑕疵,让姑娘们喜欢,男人也羡慕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垂坠感足,重叠感强,里三层,外三层,还挺好看。 晓镜感觉自己也不得不退让三分,再不眨眼睛的话,场面就输了。 “这位朋友,你还没有回答问题。” 他开口了。 “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来的?” “跟你们一样。” “哦?是吗?那我请问,我们是谁?” “你们是谁?那我呢?我又是谁?别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答不上来。” “连我们都不认识……” “呀呀呀,行了啊,不就是什么……烤鱼、灯笼、俊楠吗?是吧?” 那群西瓜全部凑过来,看着晓镜,叽叽喳喳,表达着愤怒,因为被身子禁锢住,那股愤怒反而更加丰富而不可收拾。 “这小子,没劲,要不这样,把他扔进鳄鱼堆,哪知鳄鱼抓住他,我们就把那只鳄鱼杀掉,烤了吃。” 手里拿着烤鱼的人狠狠咬了一口说道。 晓镜往后面看了看,尽管已经看不见活鳄鱼,还是被吓白了脸,吞了吞口水。 “呐,这样啊,我自己有礼貌一点,自我介绍一番,我是佟晓镜,请问三位是?” “啰里吧嗦,你到底怎么来的?你再不回答的话……” 那位手里有蝴蝶夹的男子把箭从木板上取下来,掰断。 “我喜欢,我喜欢这里,我想来,我就来了。” 这个回答是正常的,既没有说谎,也可以很好的试探对方。 “还得是你,俊楠。” “每次都是他猜对,还怎么玩?” 说着吃着烤鱼的男子,从烧烤架上去了一根,丢给晓镜。 晓镜接住,大快朵颐,味道不错。 “吃饱,等下,鳄鱼还会找你。” 晓镜听到后,直接呛到。 “带我一程呗。” “你不是喜欢吗?” “我跟你们是同类啊,我再喜欢,也不是喜欢被鳄鱼吃啊。” “谁跟你同类?” “这不……我们……不都长一样吗?怎么不是同类呢?” “是你被鳄鱼追着跑,不是我们。” “什么意思?” 站两边的男子相视一笑。 “好啦,你们别逗人家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你们呢?去哪?” “你管不着。” 三个人走到木车另一边,一起指了指远处,在讨论着什么。 “各位帅哥,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晓镜手捶弹了一下木头车上的弓箭,拔出来,趁机塞到后腰去。 片刻, “我是古灵俊楠,他是千崖灯笼,这是和睦烤鱼。” 居然不是三兄弟,难怪这位俊楠的颜值要高出许多。 “哟哟哟,那位兄台叫烤鱼,所以喜欢吃烤鱼?” “喂,小子,你以为很好笑?这不凑巧了,刚才在烤鱼吗,你喜欢,都给你。” 和睦烤鱼把架子上的烧烤抛下来,晓镜只接住一半。 “那你妈为什么给你取名叫烤鱼?” 灯笼问道。 “我怎么知道,那是她喜欢吃烤鱼,你妈还叫你灯笼呢,生出来的时候,红通通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我已经听了八百遍了,不好笑。” “不好笑,你笑我?” 两人的争执看来从小到大没断过。 “佟晓镜,好名字。” 俊楠看着晓镜说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俊楠哥哥?” “俊楠哥哥?” 俊楠撸了撸到了嘴巴的头发,飘逸而轻盈。 “我们在这里干嘛?看不出来?刚才什么东西追你?” “我们在养生,懂吗?养生。” “对哦,刚才是不是鳄鱼,看见你们,就不追我了,为什么?是你们养的鳄鱼吧?那小姑娘,射箭的小姑娘,又是谁?” 晓镜好奇地问,结果脚不小心踩中了地上的烧烤,抬起来,拍了拍脚底板。 “看来,真是个傻子。” “也可能被清除了记忆。” “或者,又是什么高科技整出来的实验品。” “好啦,人家问我们,毕竟还是要保持礼貌,”俊楠说,“我们是过来玩的,天气好,晒一晒,这就走了。” 晒一晒? 晓镜抬头一看。 “没有太阳啊。” “看来真不懂,我们不是晒太阳,是晒等级。” 烤鱼炫耀地说。 “我的烤鱼呢?你全扔下去了?” 灯笼打断烤鱼问道。 “自己烤去。” 晒等级? 晓镜的眼珠飞速转动…… 难道说,这三位男子的等级比较高,对于那些野兽是碾压式的存在,怪不得,鳄鱼看见他们,比看见天敌还害怕,他们依靠自己的等级优势,自动形成了一个安全保护区。 “我们去其它地方看看吧,既然来了,就玩个痛快。” 俊楠建议道,并朝前车的西瓜们看了一眼,西瓜们立马打了鸡血,骚动起来,拍成了三排。 不, 它们在排成三排之前, 还特意凑过来,对着晓镜怀里的西瓜,作出鄙视的噪音。 “你们去哪儿呀,我可不可以去?” 晓镜想到,一旦他们离开的话,自己有可能继续深陷危险。 “相见时难别亦难!有缘……再见。” “驾!” “走咯!” 只有俊楠安静地看着晓镜。 晓镜和他对视完毕后,跟着瓜车,跑了几步,直到脚被硌了一下后,才作罢。 一双鞋被从加速的瓜车上扔下,落在晓镜的面前, 还有一支折断的箭。 那应该是他们留给晓镜的武器。 丛林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混杂而危惧。 这是一双经典款的黑色帆布鞋, 晓镜穿好鞋,扔下这支折断的箭,拔出后腰的箭,但是却失去了前进方向和打算。 西瓜从怀里跳了下来。 “晓镜,晓镜,名字,名字。” 一方面它是在呼喊着晓镜,一方面试图求助些什么。 “晓镜,是我的名字,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也有名字?还是,你没有名字?” “不要脸,不要脸。” “不要脸是你的名字?” 西瓜继续颠起来,晓镜大概猜到那是焦急的表现,只见它跑到一边的灌木林,在找什么东西。 “你连脸都没有,要名字干什么?哪个部分是你的脸?你过来,我仔细瞅瞅。” 西瓜把自己从灌木里面送出来,左右两个枝条如同两个身子一样,然后原地慢慢来回滚动。 “什么意思?” 晓镜凑过去。 西瓜轻微偏了下身体,往刚才瓜车去的方向, 晓镜把目光往那个方向看了看,回头继续看西瓜原地来回滚。 一刹那,似乎理解了。 “我明白了,你是说刚才那一群西瓜,脸上挂着两个绳子,就是不要脸?” 西瓜从灌木里面出来,绕着晓镜转圈,一圈又一圈,地上都起了痕迹。 “不要脸是这个意思?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跑出来的?” 西瓜转圈的速度更快了。 “呀,同命相连啊,瓜哥,来,亲一口。” 西瓜跳上了晓镜的怀抱。 “等等,可是你需要跟人说话,才能模仿,那且不是说,有人曾把其它的西瓜抓住,然后告诉他们,不要脸?只要不要脸,在脸上套两根绳子,就可以好吃好喝好穿,行遍天下都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西瓜使劲往晓镜怀里钻,一会儿颠动,一会儿滚动,一会儿从右肩膀弹到左肩膀。 “咦,你别动,我看看,这是哪里出声呢?上面?下面?纹路?” “晓镜,晓镜,晓镜,帅哥,帅哥,帅哥。” 西瓜在阿谀奉承。 晓镜把耳朵凑进去,转动着西瓜。 “都有声,全域音响?” “晓镜,帅哥。” “行啦行啦,你是第七千六百五十八个……这么夸奖我的……瓜。帅不帅我还不知道吗?还要你来重复?” “名字,名字,名字。” “叫西瓜不行?瓜西?西瓜瓜?瓜西西?太敷衍了,是吧?我想想。你别说,我现在十分好奇你里面是什么?要不哪天我饿慌了,你看,你多有用,搞不好还能解决我肚子的燃眉之急?” 晓镜摸了摸肚子,挑了挑眉。 西瓜听毕,跳下来,直接向前滚去。 “喂?我开玩笑的。” 丛林里再次传来低沉的声音,从某种动物的喉咙里发出,在空气中混合。 晓镜握住箭,回头挥了挥,把背心撸下来,肚皮都是凉飕飕的。 “喂?等等我,瓜哥?瓜哥?我开玩笑的,瓜哥……” 第57章 无名小屋 在追上瓜哥的途中,晓镜一直在想,‘不要脸’这三个字到底是哪位大侠教给它的呢? 是不是在碰到晓镜之前,它还有其它的主人? 又或者,它只是一个诱饵,先是救下晓镜,然后取悦晓镜,接着示弱以表忠心,再者把晓镜引向危险之处? 不跑了。 如果稍微‘懂事’一点,西瓜自然要回到身边,否则,这荒山野岭,在这几分钟乱窜的时间,已经迷了回家的路。 坐下来。 晓镜脱下鞋,帆布鞋,黑色,低帮,有鞋带,属于经典款,无品牌logo。 鞋提上面有两个字:古灵。 对,那位长相一时间没找出缺点的男子叫做古灵俊楠,是他把自己的鞋丢了下来。 运气不错,尺码刚刚好。 非要找玫瑰,并且要鲜花堆满屋才能洞房,这个逻辑…… 不成立呀。 “不成立,不成立。” 西瓜还是溜了回来。 “瓜老弟,瓜哥,你刚才是不是讲过……怕怕?” “怕怕,怕怕,怕怕。” “但是我没有讲过。” “……” “所以你是害怕什么?” 西瓜绕着晓镜转着圈。 “停,还不能表达是吧?那好,以后记得告诉我。” 西瓜原地自旋。 “我现在有一个困境,你听听看,我如果不把鲜花带回去,恩熙她不让我进屋,但是我进了屋呢,又要洞房,瓜哥,你说说看,我怎么办?” 西瓜停止自旋。 “你干什么?” 西瓜作出呕吐的声音。 “呀,你不会是……不会是……老天爷派来跟我谈情说爱的吧?我没钱,你赶紧走。” 现在科技已经出神入化,聊天机器人的外貌不仅可以随意挑选定做,哪怕那声音,也是可以从几百万中音色里面找到最中意的那一款。 “酥麻,骨头酥麻那种,撒个娇看看。” 西瓜继续作出呕吐的声音。 “不会嘛你,我还以为可以,我告诉你,瓜老弟,男欢女爱,那是具有不可替代性,你以为你,刚才救我一命,一劳永逸?开玩笑。” 西瓜滚进了灌木。 “呀,怎么那么小气,算了,走就走吧,我得回去了我。” 晓镜起身,往西瓜的反方向走进灌木。 满是小树, 没走几步,即发现一个木勺, 很大, 能是拿来舀什么东西的呢。 继续走几步,是一个倒在地上的木桶, 破的, 水顶多能盛一半, 木勺配木桶, 抬头一看, 树林远处好像是一个建筑的轮廓。 果不其然, 一个很小的木屋,估计只有一间房,出现在眼前。 晓镜扔下木桶,试图进去, 找了半天, 除了一个很小的需要趴着身体爬进去的狗洞以外,什么都没有。 房间大概十五平米, 麻雀虽小,但一应俱全。 窗户是纸窗,一个影子在背后掠过, 晓镜没注意, 眼里只有床,不由自主地跳上去, 哇吼, 一个平躺, 舒服, 但是,咔哒,床垮了下去。 这也太不结实了。 一边摸着背痛,一边看向斜屋顶,那里歪歪斜斜,好像写了几个字: 不采花,会被杀死。 晓镜起身, 再度环视小屋, 桌子,椅子,柜子…… 柜子! 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个花环, 但是是由蔫了的红玫瑰组成。 一个影子再次从窗户外飘过, 这次, 晓镜注意到。 “干嘛?干什么?啊?” 几句条件反射,显然是给自己打起。 “吓唬我?” 晓镜找到柜子上的小方镜,把花环举起来,慢慢戴到头上去。 一阵脚步声,加上一股低吼声,从旁边的窗户飞过, 这次, 晓镜看见了影子, 而那个花环,明显比头要大,落入了晓镜的脖子上去。 晓镜走向纸窗,打开手掌,轻轻地靠上去, 应该有两层,一层纸,一层塑料, 正要把脸凑进去看个清楚, 一个明确的阴影,从窗外面,抵到晓镜的手掌上, 吓到他连连后退。 “恩熙啊?是不是你啊?你出来?不对,我在屋子里面,应该是我出去。我出来啦!我真地出来啦!” 抬头看了一眼斜屋顶, 它另一边写着: 采了花,也会被杀死。 “不好玩,别玩了啊,别躲在门后。” 晓镜靠近门,但是发现好像被封死了。 “瓜老弟,瓜哥?是不是你?你别吓我,我不带你玩了。” 晓镜在屋子里面翻找,找来找去,除了在角落里面发现一根木棍以外,什么都没有。 准备用木棍把窗户捅破。 “站远一点,我来了。” 靠近它,作出投掷标枪的动作。 “伤到自己人,可不要怪我。” 正要飞出去之时, 或者说,已经飞出去,但是又用力制止之时, 晓镜发现木棍上面有字, 于是一头栽倒在了房间的角落。 晓镜跪在地上,看着上面的字,还真是稀奇,每个字与上个字都不是同一方向,看一个字还需要颠倒过来。 当然,如果他抬起头的话,会发现,屋顶上面的小缝,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晓镜一边看,一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 不……要……把……花……环……戴……在……脖……子……上…… 十个字,清清楚楚。 晓镜把这句话组合起来重新念了一遍,再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玫瑰花环。 咚! 屋顶传来声响,是敲击的声音。 咚! 咚咚! 房梁开始断裂,屋子开始坍塌。 晓镜急忙用木棍捅向窗户, 咦, 弹性极好, 居然没捅破, 不仅如此, 晓镜还别一个反弹,给弹了回去。 狗洞,钻狗洞, 当! 一个严实的东西,堵住了它。 房屋比想象的还要脆弱一些, 一面墙折叠,室内空间被压缩了三分之一, 晓镜退到桌子边,赶紧推过去挡住。 花环, 赶紧脱下花环, 肯定是它惹的祸。 晓镜把花环扔到床上,然后钻进了柜子,关闭。 可以很清脆地听到, 椅子散架的声音, 桌子散架的声音, 木头散架的声音, 走路停下有走路的声音, 那声音不像是一双鞋可以展示的步伐, 接着是这个声音,一个加速,朝远处去了。 …… 轰! 哗啦! 从柜子的缝里面,可以发现,房屋已经全然倒塌。 咚咚咚! 有东西一直在敲击柜子。 咚! 柜子一边的门烂掉。 “怕怕,怕怕,怕怕。” 晓镜闭着眼睛,卷缩着身体,不自知地喊道。 “洞房,洞房,洞房。” 原来是西瓜。 晓镜睁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下柜子。 背, 却被什么东西拉住。 “错了,大哥,我迷路了。” 西瓜看着晓镜,没有明白他在跟谁讲话。 晓镜往前一走,还是被拉住。 “房子倒了,不是我的错,放过我吧,大不了我帮你修一个。” 西瓜作出呕吐的声音。 晓镜回头一看,原来是后腰上的那支箭,被柜子卡住了。 “哎呀,你看到你不说,你还笑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正欲下手之时,发现床上的花环不见,废墟里面也不见。 “怕怕鬼。” “不是怕怕鬼,是胆小鬼。” “胆小鬼。” 算了,不和它一般见识。 这, 没个等级, 路不好走啊。 反过来想, 居然有人比自己等级高, 这还像话? 明明气温在升高,可是想到自己什么都不是,一股寒意从后背袭来,这要是再有野兽看上我,那可怎么办。 晓镜环顾四周,安静得让人害怕。 有声音, 在靠近, 从左边?右边?前面?后面? 不, 是从灌木密集的那一边。 “让你看看,谁才是胆小鬼。” 晓镜紧紧握住箭,大喊一声,往灌木冲去, 在灌木被拨开的瞬间,砍下去, 无论任何东西都会受不了这一击, 却, 扑了个空。 箭已经挥了出去,在半空中止损,然后变成了临时的拐杖支撑自己的身体, 西瓜急忙滚过来,在晓镜的腹部和地上来回跳动,颠个不停, 虚惊一场。 “别跳了,别跳了。” 晓镜抱住它。 西瓜继续颠动,在晓镜的怀里和下巴之间。 “老子喊你别跳了!再跳,我可不理你了哦。” 语气前半句凶狠,后半句温柔, 软硬兼施。 晓镜心想,和这个西瓜多少也算缘分,暂且收留也没什么关系。 “怕怕,怕怕,怕怕。” 西瓜学着晓镜刚才的话,然后嘻嘻嘻地笑起来。 “瓜哥,我告诉你,我佟晓镜天不怕地不怕,别乱学。” 一声撕咬从树林里面传来,接着是一连串未知的摩擦声,晓镜条件反射地退了半步,看着面前一堆废墟, 此地不宜久留。 一边走一边说。 西瓜颠动加速。 “瓜老弟,你别笑,我跟你说,人类和你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有自知之明,知道害怕。” 一阵风刮过,身后的树跳了五秒钟的舞。 西瓜在晓镜怀里向前滚,卷起了白色背心,把自己包住。 “行了,别自己吓自己,刚才跑哪里去了?” 这一问,让西瓜想起来要干嘛,它从背心里面钻出来,往灌木里面滚进去。 “又来?” 晓镜站住没动。 西瓜滚出来,再滚进去。 “干嘛?” “怕怕,怕怕,怕怕。” 西瓜显得焦急。 “呐,我先整点基本词汇,姑娘,美女,娇艳,白洁……” 西瓜滚到一块牛粪旁边。 “那是什么?狗屎?牛粪?” “牛粪,牛粪。” “诶,不行,没有参照物,你听不懂,这样吧,看好了,这是走,走走走,这是跑,跑跑跑,这是跳,跳跳跳,学会了吧?还有,这是躺,躺躺躺,哇,躺平好爽啊,那是太阳吗,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西瓜颠了两下,跳上晓镜的肚子。 晓镜手掌一个顺劈下去。 “这叫欠揍。” “走走走。” “走?走哪里?” 西瓜滚向灌木。 “那边?” “那边那边那边。” “我知道了,想起来了,那边有花,我们是采花大盗,最佳拍档,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嘻嘻嘻,待会还要入洞房,嘻嘻嘻,走走走。” “花花花,搭档,走走走。” 晓镜跟着西瓜往丛林中走去。 第58章 箱子 走过了小树林, 跑过了小溪流, 攀过了小山坡, 越过了乱石堆, 来到一处大树岭。 晓镜找到一棵恰好可以抱住的树,往上面爬,一米,两米…… 滋溜一下, 落地。 这下子,是真迷路了, 想爬到最高点,打探一点方向,都不行。 晓镜抓起西瓜,来了一个抱踢, 那么多树, 它总会撞向一棵, 反弹, 啊……呀…… 这叫大力抽射, 这叫三两拨千斤, 这叫天王盖地虎, 这叫倒挂金钩。 晓镜和西瓜同时停了下来。 坐起, 看向西瓜的方向, 先是一个圆盘状的东西映入眼帘,西瓜围绕它打圈, 然后可以看到那个圆盘呈现出打开的状态,并且有三十公分的厚度, 起来, 走过去, 再靠近一些,晓镜发现里面似乎有衣服, 一只毛毛虫,原本大小的毛毛虫,从边缘处爬出来。 那是一个箱子。 晓镜完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所以当一副白骨穿着一身花衬衣和白裤子,卷曲的姿态,出现在视线里面的时候,晓镜有把西瓜杀了的心思。 西瓜啊西瓜,你说你,好好的,不带晓镜去看看世间美景,跑到这穷山恶水干什么。 这一次,可能是有了前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底,晓镜倒是没有出现惊恐万分的反应,而是放慢了呼吸,特别小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穿着衣服的白骨,被直径六十公分的箱子装得刚刚好。 可是,那箱子上的拉链,是谁掀开的? 西瓜撞了下晓镜的腿。 “立定,站好,我没喊你动,就不许动,我让你不许说话,就不要说话,明白?” “怕怕,怕怕,怕怕,怕怕。” “你怕,你还带我来?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真的是,算了,我去检查一下,我箭呢?” 晓镜走向插在地上的箭, 但是,一动不动的西瓜似乎看见了什么,一个阴影,盖上了它的身体。 箭怎么有点紧?刚才也没怎么用力,可能是箭头有一个回勾,勾住了地上的根茎。 晓镜吃力地把它拔出来, 一只手不行,两只手, 两只手不行,咬牙,蹬地,全身用力。 立定站好的西瓜原地自旋,晓镜不让它说话,它不能吭声, 那在它身上停留的阴影,对它没有一点好奇,而是朝晓镜的背后走去, 花衬衣从西瓜身旁掠过。 呲的一声, 箭被拔了出来,连同一根从土里刨出的铁丝,勾在箭头。 “我让你不要动,听话,听话这个词,懂吗?” 身后有动静, 所以, 晓镜一边甩了甩箭头,一边喊道。 西瓜加速原地自旋。 “瓜哥,你别说,这箭的质量,不错。” “……” “可以说话了。” “不错,不错,不错。” “嗨,我说你,真的是……” 突然, 晓镜发现背后有一个阴气袭来,那在地上的投影大小和形状,可不是西瓜,正从胯下,渗透而来, 屏住呼吸,吞咽口水,握紧武器, 生死在此一挥。 “瓜哥,我知道是你,逗我玩呢。” 声东击西! 啊! 晓镜转过身去,伴随着手中挥舞的箭。 簌! 没看清,但是那句白骨已经被另一支飞过的箭带走,钉在了七米远的树上。 晓镜闭着眼睛,依然在空中乱舞。 “来啊,来啊,来啊,啊,啊,啊。” 西瓜停下来,朝着白骨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 “胆小鬼。” 晓镜听西瓜说话,才睁开了眼睛,视线中,白骨的胸前是一支箭,但是晓镜手中的箭,还在。 再看看箱子,空空如也,从花衬衣,也能判断,是同一具白骨。 晓镜不敢靠近,只是稍微弯下身子,并对西瓜作出‘嘘’的手势。 “跑,跑,跑。” 西瓜喊道。 晓镜发现身后还有影子出现。 “还来?有完没完?” 说完,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劈过去。 手中的箭随即被一个弓在头的上方格挡住。 下方,是一位姑娘,其实对视的时间最多只有三秒,晓镜就被一个反向掰手腕而卸了力,一屁股坐下去,当然,时间久一点,也不介意。 那左右两边的小辫子扎得如此好看,也没有那双不可一世面无表情的脸吸引人。 姑娘一句话没说,抢走晓镜手中的箭,装进了背上的箭筒。 坐在地上的晓镜甩了甩手,尽量用最短的时间观察,姑娘穿了一件紫色的衣服,手臂和肩膀有金属护甲,下身是同紫色的裙子,其它地方都是和弓箭相关的挂件。 很难说她是穿了一件古装,还是现代的服饰,如果能摸一摸就好了。 “姑娘……白骨……刚才……我没看到……你小心……你看到没?” 晓镜按住自己的哆嗦,一边站起来说道。 姑娘没搭理他。 对了,刚才射鳄鱼的就是她,射完了她去收箭,现在看来也是回收弓箭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妮卡,妮卡,妮卡。” 西瓜提醒了晓镜。 妮卡马上一个干净利落的张弓搭箭,瞄准西瓜,准备把它置于死地。 晓镜见状,话到嘴边,忍住了,没喊出对方的名字。 西瓜跑到晓镜的腿后,弓箭的瞄准方向也就跟了过来,晓镜左右挪了挪步子,西瓜也跟着挪,没什么用。 “姑娘,我们有一说一,不是我喊你名字,是它。” “狗屎,牛粪。” “嘿嘿嘿,姑娘,名字,挺好听。我先自我介绍,我是佟晓镜,你是叫妮卡?” 妮卡把弓箭抬高,对准了晓镜,晓镜立马把两只手抬起来。 西瓜屁颠屁颠地跑到妮卡身后去。 “呀呀呀,墙头草,卖身求荣的狗东西。” 晓镜右手指着西瓜发怒,完后立马举起来。 妮卡收力,把弓背好,走向白骨。 晓镜对西瓜恨了一眼,这一眼没什么用。 妮卡把箭取下来,白骨倒了下去,她只是轻轻看了西瓜一眼。 西瓜随即回到了晓镜身边。 “等下再收拾你。” 晓镜以主人的口吻厉声道。 妮卡走向圆形箱子。 “姑娘?姑娘,刚才那白骨是怎么回事?” 晓镜尽量和白骨保持距离,也不想靠近箱子。 妮卡绕着箱子转了一圈,然后掏出一个…… 一个…… 相机…… 拍了照。 晓镜看清楚了,那衣服不是什么古装,是一件比较贴身的运动衣,那面料似乎在游泳的时候见过,是什么模仿鲨鱼皮制作而成的高科技合成材料。 姑娘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可是那娇嫩的脸上却时刻透着杀气,她用手中的箭,伸向箱子里面,然后用力一挑,一个东西往晓镜这边飞过来。 “什么玩意,什么?” 晓镜只好先接住,再看,但是一想,那是从装着白骨的箱子飞出来的,急忙又松开了手。 那玩意不大,不到十五公分,像是一个开了衩的小铲子,用脚刨了刨,感觉没什么危险后,才捡了起来仔细端详。 在‘小铲子’的前端,还有一些很刺手的锯齿状的构造。 妮卡把箭装进箭袋,转身要走。 “姑娘,这里危险,我送你一程?” 妮卡没留步。 “好吧,我摊牌了,我人生地不熟,你不保护我一下?是不是人呐?喂?” “胆小鬼。”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妮卡留步,慢慢回头,‘喵’了一声,不过喵的方向,是西瓜, 西瓜兴奋地滚过去, 妮卡蹲下来,对它讲了悄悄话, 西瓜黏着妮卡,不想她走, 妮卡起身后,把西瓜抱起来,亲了一口, 西瓜打了一个冷颤。 晓镜摸着自己的脸,撇下嘴角,那是一个嫉妒的表情。 妮卡对西瓜挥了挥手。 西瓜一边滚,一边作别,一边停下来,慢悠悠地回到了晓镜的脚边。 “她说什么?” 西瓜没吭声。 “啧啧啧,非得讲悄悄话?” 晓镜弯下腰,把耳朵凑到西瓜边。 “你不要背对那个东西,它就不会乱动。” 西瓜说着,面朝树脚的白骨滚了滚,又倒回来躲在晓镜的脚后。 一抬头,妮卡不见了。 “不背对它?简单,瓜哥,走了,阴森森的,我们回家,等我把原理搞清楚了,我就是这片土地的大领主。” 花衬衣动了一下。 “但是,你帮我注意一下后面,瓜哥?” 晓镜和西瓜,并排着,面对着花衬衣,倒退。 “等等,瓜哥,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做。” 晓镜把西瓜抱起来,使劲地亲了一大口,连口水都飙了出来, 西瓜发着抖回到地面,赶紧用才摩擦着刚才被晓镜亲吻的地方,还发出呕吐的声音。 “装吧你就。” 摩擦发生了十几秒之久。 接着,晓镜和西瓜两个,就这样,面对着白骨和花衬衣,一起喊着节奏从林中后退。 “一二三,退……一二三,退……一二三,退……下一步往左边去,一二三,退……下一步我们退三步,来了啊,一二三,退退退……” …… 差不多了,充其量还有二十米,就完全看不见白骨,接下来计划是要用力跑,谁知道那白骨会干嘛? 自己对灵异世界并没有任何兴趣,怎么这里总是出现这些不可解释之事呢? “我数一二三,瓜哥,跑,明白?往开阔的地方,家的方向?有玫瑰的方向,明白?来了啊,一……二……三……” 晓镜和西瓜一起转过身,可是却被身后的一个疾冲撞了过来。 没看清楚, 但是双手却下意识地伸了出来接住,因为那个东西带着哭声。 应该是一个人。 第59章 欺骗 “是他么?是他?我知道是他!晓镜,放开我。” 恩熙一边哭着,一边大喊,试图挣脱开往林中奔去。 “危险,恩熙,那边去不得。” 晓镜死死拉住她。 “我看到了那个箱子,那个圆箱子,我记得,是他,他人,是不是也在那里?” “谁?恩熙啊,你说的是谁?” “我要去找他,你放开。” “你要找谁?” 啪! 一个耳光打在了晓镜的脸上。 他松开了手。 “去吧去吧,想死就去,干我屁事。” 晓镜摸着脸往开阔的地方走。 西瓜立在原地,三步一回头,看着恩熙还杵在那里往林中瞅。 “恩熙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晓镜转过身,一个温柔的巴掌给到西瓜身上,它十分配合,原地自旋起来。 “我……我……我……” “你怎么了?你不是在家么?是不是我采花采太久,早饭凉了?” “晓镜,是我不放心你,所以才跟过来。” “你跟……跟过来?所以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你都看见了?” “嗯。” “所以我差点被鳄鱼吃掉,你都没站出来……帮忙晒一晒?” 晓镜尽量从恩熙身上套出点东西,看看她是不是高等级动物。 “晒什么?” “晒晒晒……晒出你主人的身份?那鳄鱼不是你养的吧?” “我怕鳄鱼。” “还有,那个小木屋,你看到没有,是什么东西?很恐怖。” “我只听见了声。” 恩熙垫着脚尖,依然看向林中。 “晓镜想洞房。” 西瓜停下自旋,说了一句。 “去去去,别胡说。” “晓镜,是那个箱子。” 恩熙举起一只手示意道。 晓镜凑过来,顺着看过去,不知道她非要纠结箱子干什么。 咦, 那白骨, 明明在这个视野还能瞅上一眼的白骨,明明是在那棵树下的白骨,怎么不见了? 肯定是刚才没有盯着看,所以它自动消失了。 晓镜环顾四周,感觉有什么东西老是瞅着自己,肩膀打了个震颤。 如果他往身斜后方三十米远的灌木走去,拨开,就能发现那双眼睛背后是什么东西。 当然,他并没有。 “恩熙啊,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回家?” 晓镜走过去,试图牵住恩熙的手。 “回家洞房。” 西瓜附和道。 哪里知道, 话一说完,恩熙往林中跑去。 “咦,难道是……天空为被,大地为席?太狂野了。” 晓镜只好跟进去。 西瓜盯着某一处灌木林,它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学着晓镜打了一个震颤,跟上他们。 晓镜从地上找到一块勉强能当做武器的尖石头,异常谨慎地盯着周围。 恩熙靠近圆箱子。 晓镜见状, 看了看手里的石头, 不对, 腰上好像插了一个, 对了, 是那个像小铲子一样的东西, 晓镜蹲下来,拿起石头,砸向小铲子, 石头碎, 然后交换了一下,拿起小铲子,砸向石头, 还是石头碎, 质量真好。 “恩熙啊,你在看什么?” 恩熙绕着圆箱子,蹲下,抓起来,抱住。 晓镜知道,那个箱子刚才还装了一个白骨,仔细端详了一番手里的小铲子,并不像是骨头,材料也说不上来。 恩熙突然悸动,悲嚎。 “轻点,轻点,你有话,你就说,别这样,我怕……” 晓镜说着靠近恩熙,背过身,注意周围的气氛,刚才进来的地方,还真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看。 “怕怕,怕怕,怕怕。” 西瓜也靠过来,三个凑到了一块。 “我的未婚夫,这是我的未婚夫的箱子,可是他人呢?” “啊?你未婚夫?你未婚夫,不是我么?” “晓镜,不好意思,我骗了你,你只是我今天的未婚夫。” “什么情况?” 西瓜快乐地颠动起来。 “还好没入洞房,恩熙啊,你把话讲清楚,现在,马上。” 恩熙呜咽声变得更大。 “汉文?是不是汉文,汉文,你给我出来,婚闹也要有个限度,搞什么嘛?差不多得了。” 晓镜一个生气,一脚踢向刚才自己扔下的石头。 哎哟, 抱着脚, 痛。 晓镜的哀嚎,一点不比恩熙的差。 西瓜学了两声,学了个四不像。 “晓镜,你别生气,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时间讲清楚,你难道不知道吗,没有结婚的人,会被抓走的。” “汉文被抓走了?” “不是。” “难怪我找不见他。” “我是说我们。” “我们?什么玩意?不结婚会被抓走?” “是啊,所以我才强迫他和我结婚,我是这么爱他,可是他,他,他却坚定地认为,结婚这件事,不是儿戏,没有任何人能够强迫他,所以……” “所以他被抓走了?” “嗯。” “他?” 晓镜直接跳起来,离圆箱子远一点。 “他,不会是汉文吧?” 晓镜想起来刚才那具白骨。 “嘘,小声点。” “他是谁?到底是谁?恩熙你不知道吗,刚才这个箱子已经自己打开,里面有很可怕的东西,里面是……” 恩熙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心不在焉的样子。 “哦,你知道?你是不是刚才已经发现过?”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恩熙的未婚夫。” “你玩我?” “他不跟我结婚,你跟我结婚。” “离我远点。” “晓镜,他不结婚,被抓走,下落不明,现在,如果你也不和我结婚的话,我们都会被抓走。” “谁啊?不结婚犯法啊?有本事来抓啊。” 晓镜对着树林大吼一声,然后从外面传来暗吼,像是一辆速度三百码的地铁,从地下穿过。 “我们都会死去,还没结婚,都会死去。” 恩熙刚才是跪在圆箱子边,说着一屁股坐了下去,一脸失意并碎碎念的样子。 真是无比烦躁,晓镜用手挠了挠胸口。 “这就是你要跟我结婚的理由?” 恩熙点点头。 “唯一的理由?” “难道还不够吗?” “我的妈老爷,我以为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肉体。” 西瓜作出了呕吐的声音。 从这次开始,晓镜决定以后要多多借用汉文的口头禅‘我的妈老爷’,主要用作监督自己在恩熙面前的言行举止。 “你给我闭嘴。” 晓镜踹了西瓜一脚,踢了个空,喝止道。 恩熙刚才听到‘汉文’两个字,还算没给出任何反应的话,但是这次‘我的妈老爷’五个字,却从不经意间抬了抬眉。 “恩熙啊,你有什么话,没给我说吧?” “这个箱子里面,是空的吗?” “肯定是,我还不了解你?” “空箱子,装一箱子的花,应该够了。”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我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走,晓镜,我们结婚。” “结婚为了什么?” “为了洞房。” “好,现在来,老子偏不信,来,就在这里,现场直播,就地解决,西瓜,把眼睛蒙上。” 晓镜说着假装解开裤带。 啪! 又是一巴掌, 晓镜的另一边脸,被恩熙的另一只手打下去。 “没有花,没有洞房。” 恩熙把黏到嘴边的头发往后一甩。 晓镜双手,从头上,抓到胸口,抓到裤子,抓到身旁的一棵树,陷入魔怔。 “把箱子带上,好装花。” 恩熙说着,蹲下去,把箱子的盖子扣上,但是没找到拉链,接着她把箱子立起来,继续找拉链,还是没有找到。 抱着大树的晓镜注意到这一幕,恩熙完全不像是跟这个箱子很熟悉的样子。 “箱子是吧,我来。” 晓镜凑近看了看,摸了摸, 哈, 拉链是有的,不在外面,在里面, 还是隐形拉链, 而箱子, 被反转了过来, 现在它的外面,实则是里面。 “没有拉链,恩熙啊,你未婚夫的箱子,有拉链吗?” “是吗?我不记得了,他反正是提了一个箱子。” 这与恩熙刚才执意盯着箱子,跑进林中的样子,迥然不同。 如果那么熟悉,不可能连箱子有没有拉链都不知道。 疑点一出现。 晓镜问完后,继续蹲下,把箱子打开,呈现∞的样子。 “我们再找找看。” 晓镜假装摸了一圈箱子的圆环和局部,并发出惊讶的声音。 “呀,找到了,拉链在这里,原来箱子被反过来了,恩熙,帮一下忙。” 箱子的硬度刚刚好,如果再硬一点,是不可能如此翻转,把里面伪装成外面,等人发现。 但是,为什么要把箱子翻转过来? 在恩熙的帮助下,两个人顺利地把箱子恢复原样,然后找到隐藏拉链,合上。 晓镜脑中一晃, 想起刚才在箱子里面见到的白骨,然后当拉链拉到末端的时候,发现,要把它完全百分之百严丝合缝,只有在外面才可以办到, 等于是, 把箱子翻转过来,人躲进去,就可以在里面把箱子的拉链,拉到完完整整。 难道, 那具白骨是…… “恩熙啊,他……也就是你未婚夫之前,拿着箱子出去干嘛?真不想跟你结婚?” “他生气了,要和我分手,但是,我知道,那是在赌气,不是真的。” “你没有去找过他?” “我以为他在跟我闹着玩。” “你亲眼看见他被人,或者被什么东西抓走了?” “没有。” “还有,如果他回来了,看见你和我结婚的话,你怎么解释?” “我……我……” 恩熙被问住了,一脸骇然失色。 “好了,搞定了,我试试重量,瞎子睡觉,看不出来,挺轻。” 箱子重新回到了一个完整的圆,晓镜看向刚才白骨消失的那棵树,心里依然犯着嘀咕。 箱子下面还有两根背带,可以背到背上。 西瓜似乎察觉不对劲,往晓镜的小腿靠过来。 “恩熙啊,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东西总是盯着我们看?” 恩熙摇摇头。 “不怕,有我晓镜在,老天爷派我来保护你。” 西瓜试图作出呕吐的声音,继续躲闪了晓镜的一个飞踢。 三个人走到小路上来。 “玫瑰,玫瑰,婚礼要玫瑰,晓镜?” 恩熙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们去那边看看。” 西瓜已经躲进了箱子里面,不时从留了一半的拉链口冒出来,晓镜把它关闭,从西瓜的颠动和噪音来看,它并不是很情愿。 “结了婚,要花天,要酒地,要莺歌,要燕舞,要入洞房,要咬耳朵,还要什么呢?” 恩熙掰着手指自言自语道。 “要什么,都没有比穿着好看的衣服结婚重要,我总不能这一身打扮跟你洞房?” “哦,当然不能,那你喜欢穿什么衣服?” 晓镜埋着头走了走。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恩熙啊,我想,不如穿你未婚夫离开的时候,身上穿的灰西装,怎么样?” “好啊。” 晓镜突然站住。 刚刚看到的白骨明明是花衬衣加白裤子。 晓镜被西瓜颠动搞烦,把拉链拉开,让它透气,以便掩盖自己的怀疑,继续前进。 疑点二出现。 第60章 谎言 “我喜欢灰西装。” “我回去帮你找一找。” “那他箱子带走了什么?” “对哦,可能没有衣服了,你真地需要这么讲究?” “呵呵,你说了算。” 漏洞百出,疑点三。 “晓镜,你怎么不走了?” “我闻到了花香,这边。” 恩熙却朝反方向看了看,似乎在跟什么东西打招呼一样,喊了她两遍名字,才继续跟上。 西瓜从箱子里面蹦出,跳到了箱子上面,这个龙椅式的位置,看来它很喜欢。 “恩熙啊,你手臂上的伤,还好吧?” 那个伤的地方在左手臂内侧。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恩熙把手顺过来,给晓镜看了看,确实有淤青。 “除了玫瑰,其它花不行?” “红玫瑰为主,然后五颜六色的都可以,然后是要做成花环?” “花环?” “我想这次婚姻的主题是,自然女神。” 晓镜倒是想起之前在小木屋看到的那两句话,采不采花,都会死。 恩熙要送自己去死。 走一步,算一步。 “什么都来点,那前面,就从前面那个,应该是紫丁香,开始吧?” “嗯,你说了算。” 这里除了有紫丁香以外,还有其它花花草草,晓镜特意选定的紫丁香,是因为丁香树是小乔木,不高不大,容易摘采。 两人分工,晓镜摘,恩熙放花。 因为, 采摘的人, 才更容易把树枝折断。 西瓜不甘寂寞,晓镜哼了一首轻快的口哨,让它模仿,以便造点气氛。 恩熙没有对西瓜会说话有半点质疑, 疑点四。 晓镜还怂恿她去跟西瓜对对话, 恩熙背过身,慢慢蹲下来, 晓镜盯着恩熙,看中了这个时机。 就是现在了! 嘠嘣! 紫丁香的一个枝节被晓镜强行掰扯断,往恩熙的头上落去。 “小心!” 晓镜必须喊出来,让恩熙回头, 恩熙下意识地把左手抬起来,挡在自己的头上, 其实吧,就算打中她,也没多大点事。 要的是, 看见那树枝,到底会打在她手臂的什么地方, 晓镜算是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拍了拍手,从石头上跳下来。 “我没事,晓镜。” 晓镜继续拍自己的裤子, 疑点五,验证完成。 “摘完了吗?” 晓镜没有搭理,在恩熙站起来的瞬间,一屁股坐了下去,本想把西瓜当成临时的凳子,它却不想白白吃屁,已经靠到恩熙身边去了。 “晓镜,那边是什么花,我们也去摘一点吧?” 恩熙垫着脚尖看了看。 晓镜完全没有理会,折断一串紫丁香,一朵朵花,开始剥落它。 “晓镜,你在干什么?” 恩熙绕着晓镜不明白地问道。 晓镜把剥着剥着,拿起来闻了闻,浓郁,不禁咳了起来,再一闻,怕是会头晕。 “恩熙啊,你……对我说实话了吗?” “晓镜,你什么意思?” “来吧,就像这串紫丁香,一起闻的话,味太浓,独留一朵,恰恰好,所以,恩熙啊,最后一朵花,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你对我说实话了吗?” “我听不懂。” 晓镜把树枝往地上一挥舞,随着摩擦,那朵花被地面给蹭掉了。 “好了,干净了,结婚嘛,总要干干净净,不是吗?” “晓镜,你没事吧?” “别先关心我,我们先谈谈你,ok?”晓镜走动起来,“从哪里说起呢?嗯,这样吧,从你在小木屋单膝下跪开始,你向我求婚的戒指盒里面,什么都没有……” “晓镜,我会补上的。” “那不是一个戒指盒。” “……” “这个不算,但是请先别打断我,好吗?第一,你说这圆不溜秋的箱子,是你未婚夫的,可是你居然连拉链都不熟;第二,我问了一句你未婚夫离开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我假装说是灰西装,结果你也说是灰西装;第三,你一会儿要说回去给我找灰西装,一会儿却不知道你未婚夫的箱子里面带了什么东西走;别急,第四,你和西瓜相处很融洽嘛,我都没发现你对它有任何感到奇怪的地方,这会讲话的西瓜,肯定不是第一次见过,对不对;还有,第五,你说你胳膊上的伤,是我在修屋顶的时候不小心误伤的,可是从那个手上的部位来看,根本不可能伤到内侧,反而很像是跟人扭打撕扯,留下的痛?” 晓镜字字在理,句句攻心。 恩熙表情失控,开始发抖。 “我的妈老爷,恩熙啊恩熙,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哪怕……哪怕你是我脑子中的幻象,总该有一个言之有理,逻辑自洽吧?你看你,啧啧啧……” 晓镜的语气,是在火上浇油,顺便盖上箱子,示意西瓜进去。 西瓜如同一个调皮的小孩,不情不愿,但是却发现了灌木中的什么东西,又跳了进去。 “晓镜,我……我……” “我看啊,这婚呢,还是不结为好,这洞房呢,我是一点也不惦记。我都不知道,你未婚夫是谁?搞不好啊,他‘突然’出现,打我一顿,就不太好咯。” “晓镜,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是因为……是因为……” “当然,这地方,你应该比我熟,不介意的话,恩熙啊,当我的向导,带我逛一逛?” “晓镜,不结婚会被抓走的,你相信我啊。” “被谁?” “被……被……被……” “你这头发染得不错啊,还有,这大波浪,烫得也挺好,哪里整的?带我去,我也弄一个?” “晓镜,我错了,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恩熙说着跪下来拉住晓镜背心,“是因为我未婚夫爱上了其他人,他抛弃了我,他不是人。” “他离开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就是想看他死了没有。” “他跟人私奔,还是跟人结婚?” “反正是跑了。”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小心干活,自己撞的。” “哼!恩熙啊恩熙,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撒谎。” “我没有。” “你听听,你说你想看见他死了没有?说明你心里面对他是有恨的,对不对?可是那小木屋,我出来那个,到处都是……不少男人的东西,今早我出门的时候,穿的鞋,你别告诉我,是你的,你看,我们俩,不同码。” “不是这双鞋。” “你看看,你看看,连什么鞋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事我们以后再说,恩熙啊,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的意思是?” “恩熙啊,你心里还有他,你不是出来查看他死了没有。如果按照你说的话,不结婚会被抓走,那么,你应该是想出来找到他,告诉他,要立马和私奔的对象结婚,才不会变成一具……白骨。” “什么?他成了……成了……白骨?他死了?” “这样才合理嘛,编故事也不用点心?” “我……” “恩熙啊,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晓镜蹲下来,扶住对方。 西瓜依然透过拉链口露出的缝,看着那个方向,那双眼睛。 只见灌木的树枝动了一下。 “怕怕,怕怕,怕怕。” 西瓜在箱子里面颠动。 “谁?” 晓镜比之前要淡定了许多。 一个脚步声远去。 “谁在那里?” 晓镜跑过去拨开灌木,一无所有。 “恩熙,有人跟着你吗?” 恩熙摇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恩熙继续摇摇头。 “我的妈老爷。” 晓镜再次确定恩熙对这句汉文的口头禅有所反应。 “你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恩熙。” “晓镜,我们回去结婚,不要花了。” “刚才指定要玫瑰,现在又不要花,恩熙啊,这样吧,在这里开始,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晓镜?” “别担心,我也没结婚,既然有人会来抓我,那么我一定帮你留意留意,看你的未婚夫是不是也被抓了去。” “他……” “他有什么特点,或者细节,可以透露给我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此作别,再见。” 晓镜说完,踢了一下箱子,往前走去。 西瓜被锁在箱子里面,不断撞击拉链,终于,跳了出来,跟上去。 “瓜哥,肚子有点饿了,我们去找点果子充充饥。” 恩熙往灌木处跑去,拨开,察看什么,然后换了方向,继续察看。 西瓜放慢脚步,回头。 “别看了,搞不好是来害我们的。” “晓镜!” 恩熙大喊。 然后再次跪下去。 晓镜只是回瞟了一眼,没多加理会。 “晓镜,你一定要帮我!” 恩熙不是下跪,而是瘫坐到自己的小腿上。 西瓜听到后,走到晓镜的前面,拦住。 “别多管闲事,她没一句话是真的。” 晓镜左挪挪,右挪挪,西瓜不让道。 “晓镜,你听我说,趁他不在这里,你听我说,你过来。” 晓镜和西瓜来了一个对视,西瓜抬起头,在等着晓镜的决定。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是为了……为了……” 晓镜跳过西瓜,往前走。 西瓜,却往恩熙滚去。 “造反了?” 晓镜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为了汉文。” 晓镜一听到‘汉文’两字,立马来了精神。 “我是逼不得已的。” 恩熙说完,似乎在和西瓜讲什么,然后西瓜跑到远处去察看。 “你为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晓镜跑了过来。 “没有,没有,没有,不怕,不怕,不怕。” 西瓜在远处颠着说,然后换了地方,继续察看。 恩熙长舒一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我向你求婚的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吗,其实那应该有一个手镯,是汉文送给我的定情之物,现在手镯被抢去了,我始终要不回来,但是我发现一个秘密,只要你拿着花送给它的时候,它就会像打了麻醉一样,非常放松,我想找机会,把手镯偷回来,再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去找汉文。” “那结婚是几个意思?” “我被迫的,晓镜,你一定要相信我,它喜欢看人过家家,我被迫的,趁它没在这里,我全部都告诉你。” “他……是谁?” “我想想,这个时间点,它应该回去了。走,我带你去?没猜错的话,刚刚它正在这里偷看我们,晓镜,我只是在表演,难免漏洞百出,你要原谅我。” “所以,并没有什么未婚夫的故事?” “没有。” “这箱子也不是?” “不是。” “未婚夫不是汉文?” “都是假的。” “汉文呢?” “我不知道。” 晓镜来回踱步。 “没有,没有,没有,不怕,不怕,不怕。” 西瓜再次颠着喊道,继续换着方向。 “走,带我去。” 晓镜对恩熙说。 并没有多远。 但是在路上,晓镜不仅找了点果子吃,还饮了饮小溪水,沿途左看看右看看,这里和那些风景名胜区不相上下。 那个箱子,没有丢下,依然背在晓镜的背上。 在山边的一条河的上面,有一个悬崖,晓镜盯着河对岸的山坡发呆,树后面好像有什么人一样, 一张脸,也在看着这边, 如果不是对方的迷彩服长袍被树枝勾住,暴露了更多信息的话,晓镜肯定发现不了。 “晓镜?晓镜?” 恩熙轻声地喊了一声,晓镜没有回应。 河对岸确实是一个人,他正躲在树背后,可是距离太远,完全看不清,只能从身姿来判断,是一个成年人,晓镜刚刚把手抬起来,作出要大声询问的姿态。 恩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嘘!这边,别说话。” 晓镜一回头,对岸的人不见了。 在荆棘、泥土和石碓里绕了绕,好不容易,来到了一个狭缝之地。 恩熙把头凑过去,先是确定了一下。 而后,她示意晓镜凑过去看,并且再次把食指放到嘴唇上,比出了‘嘘’的手势。 西瓜表示自己也要看。 “嘘,别闹,我下看,看完后,抱你,抱抱,抱抱,嘘。” 晓镜凑近后,轻言细语地安慰道。 可能是走累了,也可能是对这片茂密的植物自然多了一丝警惕,晓镜抬着头,用背心擦了擦嘴,再次确定背后没有其它东西后,顺着恩熙的意思,凑到了石头缝去。 一看,那是一个半敞开的山洞,什么都没有, 晓镜起身,朝恩熙耸了耸肩膀, 恩熙指了指,让他继续。 再看,先是不自觉地把脸贴上了石头,继而睁大了眼睛,那是…… 那是…… 那家伙他…… 它…… 它居然…… 第61章 突起 它居然……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只需要先看见那个背影, 已经带走了晓镜一半的呼吸, 心跳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看到了鳄鱼和毛毛虫, 那无比巨大的身躯, 以及会说话的西瓜和自动走路的骷髅, 晓镜一定大声喊出来, 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害怕, 他也没有把过多不满责怪于恩熙, 当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 好奇盘踞心头,把眼皮往上再撑大了一些。 无论在健身房如何操练,以及注入多么丰富的科技,哪怕是罗尼库尔曼,也永远不太可能长出那种四分五裂却异常强大的肌肉。 如果不是亲眼近距离领略过一些健身爱好者的肌肉脉络,晓镜不会第一时间判断,那怪物的肌肉形状的奇特,如此异于常人,好像每一处地方都生出了各自的特点,却又没有脱离之前的模样。 用一句话来形容,即是,看上去它整体是一个人形,却在细节上跟人没多大关系的结果。 它身体通红,显示出血色,皮肤并不一致,有点地方死沉,有的却透着塑料感的光泽。 目测有两个人那么高,和家里的天花板差不多,三米。 从背上凸出的物体发现,身体如此宽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的脊椎往上从中部开始,发生分裂,现已多出来一个‘y’字形的椎体, 这两根向上的脊椎,从两边肩膀凸起来,大概二十公分高,左肩这一边要短一些,看上去有断掉的痕迹, 如此的骨架,也许是自然生成,否则不可能托起强壮的身躯, 它是有头发的,丛杂, 脸上的五官全然不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偶尔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开心的感觉, 它头上戴着一个花环,花基本上蔫不拉唧, 腰间绑了一些烂布组合成的腰带,也许这是它的裤子, 在后腰位置,斜着,插着一根圆木,大概这是它的武器。 一堆石头在开放的洞穴里面被堆积起来,上面倾斜,旁边是另一组横跨的石头,另一端是用石头围了一个圈。 很明显,其中一组是房子,横跨的是桥梁,围成圈的是湖水, 它来回游走,不断把水,从另一端,提过来,倒进池子中, 它,暂且叫它大怪兽,在完成自己的杰作过后,抽搐起来,那是兴奋的意思。 可是用石头拼凑的水池,很难积蓄水,还没等它把胸脯击打完,水已经全部流出, 而后,大怪兽趴上一个自制的木滑板上面,两只手一用力,划船,朝着积木的那座桥,滑过去, 几乎已经钻过了百分之八十的身体,但是自己背上的圆木尾巴还是碰到了石头,砰的一声,全部崩塌, 大怪兽的脸,如同晴朗的天,说变就变, 短短几十秒,晓镜尽一切可能读到了它的喜怒哀乐。 大怪兽站起来,环顾一周,晓镜这才看清楚,它的手不是五个手指,而是四个,最细的手指上戴有‘戒指’,只见它在没有弯腰的前提下,用异常灵敏的脚趾抓起一块石头,把它抛向空中,用头狠狠地撞碎, 接着是一声怒吼。 “我……草!” 晓镜不自觉地呢喃道, 下意识地急忙用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还好,对方没有灵敏的感知力。 可能是顷刻的倒塌,让大怪兽的心态受了影响,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心脏,反正接下来一阵撒泼,把还有残缺形状的石头堆,打了个乱, 它,脾气还不小。 西瓜在晓镜脚下不断蹭来蹭去,表示想看, 晓镜没有理会。 大怪兽在石头缝对立面坐下来,正对着晓镜,坐着和晓镜站着差不多高, 然后它把头环取下来,闻了闻,取下一朵玫瑰,咬进嘴巴,咀嚼,吐出来。 晓镜还在判断,那嘴里面连带着的,到底是唾液,还是什么不明液体。 接着,大怪兽把一块小石头和一朵玫瑰一起放进嘴巴,咀嚼,吱嘎吱嘎的,让晓镜想起自己好多年前吃饭吃到小石子的那股难受,也不知道它的口腔有着如何的构造, 然后,大怪兽似乎完成了咀嚼,把口腔的空间缩起来,对准身旁一个角落,吐了出去, 哐啷一声。 晓镜怎么也看不见,倒是凭借声音和一个碎片,得知,那里一定有一个瓶子。 这从它嘴巴飞出的威力,和子弹有什么区别,还是无限发呢。 大怪兽再次闻了闻花香,摇了摇花环,几朵花掉下去,它呈现出鄙弃的表情, 尽管看不见它胸口的呼吸,但是肩膀和头,连同整个身体,一起那么往下一耸,对,那是泄气的表现。 这游戏,它兴许已经玩过了成千上万遍,是人是怪,差不多也会腻烦的吧。 大怪兽把身旁的石头一个一个抓起来,放到自己胸口上,叠起来,有七八个那么多,自己往后微微倾倒, 这时候可以发现,他的胸口是有起伏的,他很享受自己胸口有起伏的感觉,顺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由于它正对着缝隙这边,所以它胸口的石头恰好挡住了它自己的视线。 晓镜把手吃力地伸进缝隙,把里面的小草拨开,踮起脚尖,努力看向地上的玻璃碎片, 不出意外,那是一个瓶子。 西瓜依然在蹭着晓镜的小腿, 晓镜闪开身体,让其凑上去,因为自己有问题要问恩熙, 西瓜凑了过去,但是缝隙比较高,它是如何也跳不起来。 “就它一个?” 恩熙点点头。 “它是在睡觉?” 恩熙点点头。 “它是人么?” 恩熙点点头,立马摇摇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恩熙琢磨了片刻,摇摇头。 “你既然知道它现在休息,你为什么不跑?” 恩熙摊开左手内侧,给晓镜看了看淤青。 西瓜继续蹭着晓镜的腿。 “它,把你锁起来,把我们锁起来,要干嘛?” “你刚才看见了?过家家。” “过家家?” “嗯,它想看我们过家家。” “这就是你要跟我结婚的原因?这入洞房入得也太牵强了吧?” “不,晓镜,我的目的不是入洞房,是为了在取悦它的前提下,把手镯偷回来。” “手镯?” “就是戴在它其中一个手指上的东西。” “哦,你是说那戒指?我看到了。” “不是戒指,是我的手镯,汉文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西瓜作出了最后一次尝试,蹭着晓镜的裤腿,依然被晓镜无视,于是开始颠动起来。 “等等,我先理一下头绪,有点乱,过家家这事我怎么没印象?” “你被它打晕了。” “失忆了?” “你认为呢?” “好吧,我这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你非要那戒指……那手镯不可?” “晓镜,你喊我来帮你的忙,结果我让你帮下忙,就这?” “帮忙?我怎么帮?” “去拿回去。” “它手指比我手都粗,你让我去……跟他打一架?” “不是,晓镜,我不是那个意思。” “抱抱,抱抱,抱抱。” 西瓜没忍住开了口,声音和晓镜一样小。 “你别闹。” 晓镜以命令的口气喝止道。 “反正手镯不拿回来,我哪里都不去。” “你没看到它刚才,连石头都吃,我怎么跟它斗?” “抱抱,抱抱,抱抱。” 西瓜不屈不挠。 “所以我们要演一出戏。” “刚才一直有东西盯着我们,是不是它?” “是它,就是它,晓镜,花,它喜欢花,你难道没看到吗?” “那又怎样?恩熙啊,你老实交代,没什么陷阱?” “晓镜,我用我的人格,我用汉文下半辈子的运气担保,绝对没骗你。” “抱抱,抱抱。” “你尝试过,但是失败了?” “我需要和你配合。” “你骗我,意思是,它难道和西瓜一样,听得懂人话?”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假戏真做?” “可是,它好像什么都懂。” “还好我守住道德底线……” “我没有办法,晓镜,你不要往心里去。” “抱抱,抱抱。” 西瓜开始不断向前滚动,撞晓镜的脚跟。 “一个手镯,至于吗?” “抱抱。” “至于。” “让汉文再买一个,不就完了?” “抱抱。” “不行,不一样。” “哪不一样?汉文买的,能有多好?” “抱抱。” “晓镜,不要谈论汉文,不要讲他的坏话,那是我和他的事。” “既然是你和他的事,找他帮忙去。” “抱抱。” “晓镜?别这样。” 恩熙一把揪住晓镜身体刚刚挪动的衣襟,对视片刻后,又放了下来。 “抱抱。” 西瓜这一撞,直接激怒了晓镜。 “抱什么抱?要抱让她抱去。” 树上的鸟儿都被晓镜的大喉咙给震飞了。 完了, 晓镜急忙回到缝隙一看, 只见, 大怪兽胸口上的石头全然倒了下来,还有一块砸中了它的脸,它把这块脸上的石头抓下来,看了看,它很确定绝对不是自己的呼吸抖落下来的结果,然后另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头,这个动作,简直和人一模一样。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西瓜学着晓镜怒吼,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因为晓镜刚才答应它的事情,一直没有办到, 它还没趴着缝看到大怪兽, 所以站在它的角度,并不知道恩熙和晓镜为什么在小声的嘀咕。 情绪, 也是它随时随地模仿晓镜的内容。 大怪兽站起来,手里的石头被捏碎, 一个猛砸,石头往石头缝,飞过来。 “晓镜,这边。” 恩熙在五米远大喊。 西瓜不知道怎么依靠周围的石头,爬上了晓镜的肩膀,借助肩膀,恰好卡在了缝隙的某个地方,看见了大怪兽,可是西瓜并没有表现出或兴奋或好奇或惊讶的样子,倒是见怪不怪,发出一声悻悻然的声音。 晓镜一把抱住它,飞快往恩熙的方向跑去。 第62章 跑啊 对于地形, 恩熙明显要熟悉很多,开始只能跟着她跑, 晓镜是昏迷了多久,自己全然不知, 跑的时候,还需要顾及西瓜,由于地面并不平整,所以它总是被一些突如其来的颠动,打扰自己滚动的节奏。 “哎呀。” 每次被颠动,西瓜就发出这样的声音, 晓镜让它住嘴,它表示要向晓镜学习, 所以当晓镜,再次被树枝挂了一下小腿后, 用手捂住了嘴巴,才制止了西瓜的乱学。 人很难, 但是西瓜可以走捷径, 所以在一个拐弯之处,晓镜用手朝某一个斜坡一指,示意西瓜往哪个地方滚下去, 哪里知道坡下是一个微微上翘的石头,西瓜躲避不及,一个弹撞,飞向空中,晓镜拉开背上箱子的拉链,刚好接住了西瓜, 这下子,心无旁骛地,跟上了恩熙的步伐。 不见大怪兽的身影,只有声音和一些小石子从身后跟随过来,好在晓镜有这个箱子,够硬,他把背带拉紧一点,让箱子耸到比头还高,好几次都帮他格挡住了飞来的攻击。 只是西瓜,在箱子里面能够感受到直接的危险。 依凭声音,可以得知,大怪兽越来越近,却有一种把晓镜和恩熙当做戏弄对象的感觉, 那家伙有三米高,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晓镜的一千五百米从来没跑进过六分钟。 在穿过了丛林、乱石、斜坡和小径后,来到一处边野,在往下跑的话,就完全暴露了,大怪兽如果砸起石头来,如何躲避都不可能招架。 晓镜四处打探是否有可以有藏身的地方,毕竟刚才是怒吼才吸引了对方,说明对方对于一般的呼吸和轻声细语,可能没有强烈的敏感性。 那里,一棵树后,好像有一个洞穴, 晓镜对恩熙比出手势,示意闭嘴,然后往洞穴里面走去, 洞穴并不大,看中它的地方是,它只有一米五那么高,那大怪兽就算是发现,万万也不可能钻进洞里面来。 嘘! 它到位了, 大怪兽好像也失去了方向。 人的适应能力还是不错,只需要在洞里面稍微待一小会儿,眼中的黑暗就开始变得灰暗起来,借着外面的折射进来的微光,洞里面的更多细节也就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干枯的洞,地上除了灰尘泥土和碎石以外,没有其它东西,晓镜试图靠着墙壁坐下,用手一撑,被黏糊糊的液体给恶心到,继续站了起来, 回头一看,墙上有很多划痕,没有具体的形状,也不像是大自然的造化,一组一组的,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 然后抬头,发现洞穴的天花板上有一些倒挂下来的‘丝线’,乍一看,还挺美,如同水晶珠帘,但是发现偶尔有那么一根珠帘掉下来一滴……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粘稠液体,顿时感到十分作呕。 恩熙一个踉跄,被一个石头差点绊倒,晓镜去扶。 “哎呀。” 西瓜在箱子里面发出声音, 这一动静,立马招来了大怪兽, 好在,它是如何都进不来, 但是不依不挠,把手伸到极致,抓起洞里的碎石,乱砸,看来十分生气,还朝着洞里面怒吼, 一股恶臭, 应该很久没有刷牙了。 晓镜拉着恩熙往里面走了一点, 不是死胡同。 走! 晓镜把恩熙拉倒自己身前,让箱子格挡住攻击,往里面继续走去, 一边走,一边观察,还有没有其它奇异的东西,或者突然可能冒出来的躲在洞穴里面的动物, 已经离洞口有一段距离,视线越来越暗,晓镜突然被墙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住, 那东西横在墙上,有一米多长,不是划痕,也不是粘稠的恶心液体, 晓镜靠近过去,试图用手感知, 又发现跟什么东西很像, 突然, 一只手搭了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这边,晓镜,好像有光。” 恩熙拉着他离开。 到了洞口, 即是一个不大的峭壁, 由于完全被树枝给遮挡住,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深, 离洞口两米远是一个小平台,那边是一个小山坡, 晓镜对恩熙打气,表示让她先过,但是要后退几步,来一个不小的冲刺, 恩熙不是很自信。 “恩熙啊,你以前有做过什么运动吗?” “比如说?” “比如说,有关竞技什么的?” “嗯……那个……哦,我知道了,比谁轻断食坚持得更久,算吗?” 晓镜吞了吞口水,继续把恩熙拉后退两步。 “这样啊,你盯着那边那个小平台,集中注意力,一鼓作气,加速,然后蹬出去的时候,是一条腿,我看过了,也就两米多一点,一点问题都没有,相信自己。” “相信你。” “不是相信我,是相信自己。” “好吧,恩熙相信自己。啊!” 恩熙冲了出去。 “不用喊,算了。” 晓镜手一抬,试图提醒,但是没来得及。 干净利落,恩熙上了小平台,继续上了斜坡。 “晓镜,简单,快过来。” 恩熙跪在那边鼓励道。 “你闪开一点。” “你不后退吗?” “我?我需要吗?这么点距离?真的是,瓜哥,别乱动哦。” 晓镜只是后退了一步半,随即一个跳跃,飞了过去,落到小平台的时候,还是一只脚,晃了晃,直起身体, 金鸡独立。 “哇。” 恩熙鼓起掌来,但是慢慢被晓镜脚下的小平台给夺走目光。 “那是……” “怎么样?简单吧?恩熙?” “那不是……我的手镯吗?” “手镯?” 随即,小平台开始动起来,分成两半,晓镜两条腿分别踩在了两边,低头一看,那是大怪兽的两只手,它的脸正在下方傻乎乎地看着他。 “啊!” 晓镜肯定是条件反射。 “吼……” 大怪兽也学着晓镜喊起来,声音像是从洞穴里面掠过的风。 晓镜一个弹射,还是跳向了恩熙的一边,两人一个抱摔。 大怪兽挠挠头,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在他的目送下,晓镜和恩熙手忙脚乱地往坡上爬去, 从坡上下来,沿着一条荆棘之路,加上两个拐,到了一个露台, 与其说是露台,不如说是死路, 从传过来的声音判断,大怪兽到这里,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晓镜看了看悬崖下面,看了看其它方向,看了看恩熙,看了看箱子, 闭上眼睛,深呼吸,任凭恩熙的紧张和焦急,也不能打断自己的思索, 既然刚才大怪兽是帮我们搭建了平台,那么说明它并不是一定有伤害的企图, 既然是恩熙一直主动靠近的大怪兽,那么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可以表明刚才的嬉戏只是一场游戏呢? 既然恩熙一再强调,大怪兽喜欢的事情是过家家,那么…… 当大怪兽即将到达,却藏躲起来的时候, 晓镜当即单膝下跪, 恩熙见状,也安静下来, 大怪兽把身体缩在岩石后面,冒着眼睛偷窥, 晓镜打开箱子,里面除了有点晕乎的西瓜以外,什么花都有,黄的,绿的,蓝的,紫的,红的,白的…… 找到两根大小刚好的花枝,成螺旋状绕成了一个圈,然后把箱子里面的花儿们,一朵一朵地插上去。 很快,花环制作完毕,西瓜似乎也休息好了,从箱子里面跳出来,它似乎比晓镜和恩熙更快地进入了节奏。 “恩熙啊,就今天吧,就现在吧,就此时此刻吧,让这天,这地,这大自然,见证我们的幸福,让它们一起给我们送上祝福,祝福从今往后,你的笑容灿烂如花,我们的生活,美如骄阳。” 晓镜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往大怪兽那边瞟,一边示意恩熙低下头,他要给她戴上花环。 “恩熙啊,我们是不是还差点什么东西?差点什么呢?” 晓镜一边摸着恩熙的手腕,一边假装眨着眼睛作思考状, 一个手镯滚了过来,立在了两人之间, 这一刻,晓镜认为大怪兽是听得懂人话的。 “啊,对了,就差它。” 晓镜捡起手镯,站起来,握住恩熙的手。 “晓镜,接下来怎么办?” 恩熙嘴和脸部肌肉都不动,却清晰地把问题抛了过来。 “别说话。” 晓镜也轻声轻语回了过去。 快,时间不多, 要急中生智, 左边是悬崖,右边是西瓜,西瓜在两人一米开外的地方,恩熙背后五米也是悬崖。 “恩熙啊,它是不是对这个戒指,非常看中?别说话,眨眼睛。” 恩熙用力眯了一下眼睛, 晓镜松了一口气。 “啊!恩熙!你还记得吗?” 晓镜撒开恩熙的手,转过身去,作出要发表演讲的姿态。 “还记得……我当年是怎样的豪言壮语,去改变世界吗?恩熙啊?还记得……我曾经是如何的年少轻狂……” 说着就往西瓜的方向走去。 “瓜哥,不要动哦。” 这一句声音很低。 “哎呀!” 晓镜故意撞上西瓜,一个讲得投入,却被绊倒的姿态, 如果此刻松开手,手镯就摔碎了,只有在整个身体倒地的时候,让手镯自己滚出去,往悬崖那一边, 滚吧! “不要啊!” 晓镜大喊一声,死死抱住西瓜,不准它帮倒忙, 手镯在边缘处晃荡了一下后,居然…… 停在了平台上。 晓镜趴在地上,使劲用嘴吹了吹,太远了,只好垂下骄傲的额头。 这……这……这怎么搞? 恩熙说了要配合,绝不是口说无凭。 “不要啊!” 她也大喊一句,然后一脚踢中脚下的小石子,机会就那么一次,看来…… 她是把握住了, 手镯被一个恰到好处的撞击,翻落下去, 大怪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那表情能多愤怒,就有多愤怒。 明明是一场美好的爱情场面,结果去被意外给主导, 越是如此,它越是想看到接下来的走向, 所以,大怪兽在看到晓镜的无泪哀嚎和恩熙的夸张动作后,几个攀爬、晃荡、和跳跃,往悬崖下面翻去, 晓镜十分自信,大怪兽迟早会找到那个手镯,所以才会作此对策,但是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有了可以逃跑的机会。 在一片硕大的树叶上,因为沾上了水珠,玉手镯熠熠生辉, 大怪兽找到手镯的时间,比想象的要短很多,所以晓镜和恩熙在大怪兽的注视下,完全暴露了行踪的方向, 仪式不完成,看来今天过不去,大怪兽把手镯套在手指上,往上,跟了过去。 又是一阵疲惫的奔跑, 来到一座吊桥。 “等等,恩熙,我们是不是越跑越远了?” “我不知道。” “你还要回去拿手镯吗?” “那不是掉下去了吗?” “相信我,它会找到的。” “你的意思是……” “汉文会理解你,弄丢手镯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一起解释。”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不仅仅……” 大怪兽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恩熙,快,他又来了。” 晓镜拉着恩熙往吊桥那一边跑去。 这条水并不多的河沟并不宽,小跑步大概半分钟就可以到达对面。 因为之前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加上这一次还需消耗小脑来掌握平衡,所以晓镜和恩熙都已经十分地喘。 大怪兽出现在了对面,等晓镜和恩熙从撑着膝盖的姿态起身,它举起了手,向他们示意手镯。 “要不别跑了。” “啊?为什么?你确定它没有危险?” “晓镜,我要回手镯,不仅仅是因为那是汉文送给我的礼物,也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 “叹息之桥?” 晓镜刚刚发现桥边竖着的四个字,并念了出来。 噼里啪啦! 一阵声音在天空响起, 定睛一看,一个标枪似的东西,栽倒在对岸, 晓镜后来才知道,大怪兽没有过来,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看见他身旁的人, 这个人, 即是之前看到的河对岸那位穿着迷彩服长袍的男子。 “抱抱,抱抱……” 西瓜从箱子里面跳出来。 “抱抱,抱抱,抱抱……” 迷彩服男子把长袍的帽子拨弄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对着晓镜, 正举得老高老高…… 第63章 阿明 当镰刀的投影划过西瓜的时候,西瓜跑到了晓镜的身后, 当镰刀举向晓镜的时候,他无处可逃,甚至还往对面看了一眼,试图求助于大怪兽的帮忙, 大怪兽已经不见, 镰刀, 随着扫了一圈后, 在打直了手的尽头,停留在恩熙的面前。 “你要干嘛?” 晓镜一脚跨上前去,任凭刀锋对着自己的鼻尖。 男子身体消瘦,三个月没有打理的头发,下面那张脸,没有半丝血色,眼神冷漠,和刀锋一样,更没有回答晓镜的问题。 晓镜努力转动着眼珠,却无计可施,手捏不起拳头,因为在发抖。 镰刀的动作很慢,以至于在向前过程中,可以判断,对方并不是对晓镜等人有所企图。 晓镜的呼吸是不慢的,从划过自己脸庞的刀面上哈着的气可以发现,越来越急促,干燥的喉咙吞了吞口水,手还是抓成了拳头,准备奋力反击, 就在这时,恩熙在身后按住了晓镜的胳膊, 她头上的花环被镰刀慢慢地勾了下来, 原来男子眼睛一动不动地,是看上了花,而不是恩熙。 “玫瑰开花了么?” 男子看着花,低着头,从他的肩膀看到,稍有松懈,并把鼻子凑了过去。 “你喜欢,都送给你。” 晓镜尽量讨好。 男子冷笑一声。 “口渴吗?这边有小溪。” 男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花环戴在了西瓜头上,男子只是留了一朵玫瑰,时不时低头闻一闻。 西瓜如果滚动,那么花环就会移位掉下来, 晓镜打算帮忙,拿走花环。 “不怕不怕,我要我要。” 西瓜一个后退,一个上前,一个左右,表示自己练习一下即可。 “可以,正好你训练一下,对了,瓜哥,以后说话,别老重复,明白?” “明白明白。” 晓镜跟上前去,不时回过头看西瓜如何锻炼自己的平衡感, 既要滚动,还要保持轻微的颠动,这样花环就可以很好地一直‘戴’在头上, 看来,西瓜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晓镜有点低估了它的学习能力。 恩熙主动拖后,方便在西瓜失败的尝试后,帮忙捡起花环。 晓镜走到男子的并排位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对方都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尽管如此, 晓镜依然害怕沉默,问了一大堆问题,然后转成一大堆关心,接着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男子一声不吭,直到来到溪流。 喝完了溪水,男子戴好自己长袍的帽子,这样可以把头垂得更低一些,往坡上走去,然后在高处,对晓镜和恩熙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去。 西瓜比刚才要娴熟了一些,在来回的十米范围内,花环是不会掉落的。 “这边是南边,看见那些高山了吗?那是断腰岭,整个自西向东,横断了这片大陆,后来在山岭的中间发生了地震,直接打开了一个口子,西边的仍然叫做断腰岭,东边的叫做壁垒峰,我们现在处于断腰岭的北面。” 原来晓镜的问题,他都仔细记在了心里, 有些人是这样,不熟的人,说多了累。 晓镜准备插话,对方继续说道。 “我们站在什么位置?” 晓镜对东南西北是不感冒的。 “如果面前的是断腰岭,那么我们在断腰岭北面偏西一点点的地方。” 恩熙补充道。 “这两座山岭,不在正中央,要靠南一些。” 阿明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只是手,在跟随词语随意挥动,他眼睛里面没什么光。 晓镜和恩熙两人抬着头,脖子扭了至少有一百五十度,山岭巍峨而险峻,群峰突起,作为天然的屏障,想必山北山南的气候可能都不一样。 “山好高啊。” “真好看。” “转过来,看那边,在断腰岭和壁垒峰形成的山口北端,有一个很大的三角区,注意了,那里是危险区域,不要随便去。” 阿明的眉头不松不紧,因为他不怎么眨眼,所以带着一点压抑的气氛。 “为什么危险?” “必争之地。” “谁和谁?” “刚才追你们的是谁?” “大怪兽。” “我看见它举起了手,手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晓镜和恩熙对了对眼,恩熙点点头表示应该没问题。 “那是我们的手镯,它戴在了手指上,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抢我们东西。” “它身上是不是没有口子?” “口子?什么口子?” “比如……” 男子把衣服撸起来,露出腹部,用手指一划,留下一条带有污渍的痕迹。 晓镜摇摇头。 “也没有其它像伤疤的东西?” “我没怎么留意。”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遇到了这片大陆最厉害的怪兽。” “最厉害的?” “你意思是,还有其它大怪兽?” 恩熙把目光从山峦上移开,过来问道。 “如果你们看到身上有一条又一条伤疤的怪兽,那是缝合怪,身上一道口子接着一道口子,特别害怕里面有什么要命的东西掉下来,所以只要故意划伤它,它就会停下来给自己缝合伤口,反而没有特别大的恐惧。” “那刚才的呢?” “补丁怪。它们厉害得多,每个怪似乎都一件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东西,只要发现那个东西,就会不顾一切地拿到手,包括把你们两个碎尸万段。” “那是我的手镯,不是它的,它要干嘛?” “对啊,那是她的手镯,大怪兽不讲道理的么?” “哼!它又不是人。你们没看见它把手镯带到手指上?它肯定是把那个东西当成戒指了。” “我知道了,难怪它喜欢看我们过家家,我揣摩了好久才想通,那它是不是……会不会……” 恩熙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的,我认为,那个补丁怪,应该和我差不多。” “和你?什么差不多?” 晓镜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下去。 “对了,我是阿明,你们是?” “我是佟晓镜,她是恩熙。” “你们到这里来的目的是?” “这里是不是叫什么废墟?” “宾客废墟。” “我们是来……” 晓镜左看看右看看,西瓜的花环在它试图滚上坡的时候掉了下去, 恩熙下坡去帮忙。 “我们是来找西瓜的,你呢?你说那个补丁怪,和你什么差不多?” “我?” 阿明走到一边,嗅了嗅手中的玫瑰,把目光停留在了左手中指的戒指上。 “你是一个人吗?” 晓镜看着戒指转变问题。 “她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月来,我一度以为是她的错,但是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找到她,亲口问一问比较好。” “你女朋友?你来找你女朋友?” “你们有看到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阿明脱下迷彩长袍,露出左上背,那里有一个姑娘的纹身。 “可是你一个人找,不危险吗?” 恩熙插了一句。 “你说得对,人生地不熟,这大陆,我没来过几次,闲逛这么久,一无所获,连危险都没有。” 阿明把长袍穿好。 “等等,你意思是,人住在山的南边,而我们现在这里是怪物区?” “是啊,所以我才好奇,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刚才那个补丁怪的攻击性看上去不是很强,否则的话,我也没辙。” “它们有很多么?” 晓镜关心安全性。 “没数过,如果你想知道,去山的那边,问一问。” “你女朋友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呢?” 恩熙关心起他们的关系来。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还说,是她的错?” “我以为她跟别人跑了。” “哦,出轨?私奔?移情别恋?什么都没有带?就一个人,光秃秃地跑了?” “姑娘,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审问我吗?” 阿明对恩熙上前一步。 “恩熙!” 晓镜喊了一声。 “晓镜,你忘了,玩消失的事情,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一次。” 恩熙意思是怀疑阿明在撒谎。 “随你们的便,你们的问题我回答完了。” 阿明把手中的玫瑰往空中一抛,镰刀一个斜下劈,玫瑰成了两半。 “既然你要我们帮你找女朋友,但是却不把话说清楚,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呢?” 恩熙不依不挠,那是一个姑娘天然的反驳。 “听好了,我没有半个字请你们帮我找。” 阿明面无血色的表情凑到恩熙脸前,脚把地上的玫瑰狠狠踩碎。 “这位兄台,阿明,这样,我看你拿着镰刀也挺辛苦,放进来,怎么样?我们一起去那边问问别人,好不好?” “你们去,我不去。” “为什么?” “问过了。” “每个人都问过了?对嘛,明显没有,肯定还有人讲假话,我们一起,走。” “我说了,我不去。” “那我请求你,帮我们带带路,行行好?” 晓镜把背上的圆箱子取下来,拉开拉链,示意阿明把镰刀扔进去,表示这是双方可以达成互相信任的基本前提。 西瓜的花环再次掉落。 “帮忙,恩熙大美女。” 恩熙下去,把花环捡起,戴在了自己头上。 “跟上,恩熙。” 晓镜拉好拉链,和阿明往前面走去。 “晓镜,我要拿回手镯,不只是因为汉文……” “恩熙啊,快点!” 晓镜明显没有听到。 “我要听,我要听。” 西瓜急不可耐地说道。 “你说话不要重复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恩熙跟了上去。 第64章 邓海 说是山口, 并不是只有一个,目之所及起码有五六处可以进去的小路,除非把这些小路全部霸占,才会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在与阿明的交谈中,晓镜得知人们为什么会选择居住在那一边,因为需要靠断腰岭和壁垒峰作为大自然的天然屏障,避免受到其它怪兽动物的侵扰。 人呐,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而只要轻微转过身,就可以发现北边一个很大很大的三角区,据阿明解释,那是毛骨三角区,上面有不少断肢残臂的白骨,什么动物的都有,仅仅是远距离观赏,也让人感到恐惧。 如果那里没有被某一方完全掌控的话,那么说明,这附近会一直处于混乱之中。 阿明的话越说越少,不知道是不熟悉,还是不想说。 “对了,阿明,你从哪里来?” 晓镜站住脚,突然问道。 “我么?我是从……” 阿明原地转了一圈。 “晓镜!” 恩熙一声呐喊,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什么?” “再往前走,就进山路了。” “不然呢?” “我的手镯?” “恩熙啊,你怎么还纠结这玩意?有完没完?难道手镯,比起找到汉文更重要?” “不是,晓镜,我是不是一直没告诉你?还是你忘了?” “什么事?” “你的朋友,好兄弟,邓海,被抓走了!” “邓邓邓……邓海?被抓走了?被谁抓走了?我怎么不知道?” 邓海是晓镜的大学同学,认识不久,感情不浅。 “你以为我只是想拿回手镯么?” “你有话快说,急死我了。” “邓海应该是被叫做缝合怪的怪物们抓走了,我本来是想,既然他们喜欢我的手镯,等我偷回来过后,把它引过去,趁乱救出邓海,结果现在知道,怪跟怪还不一样。” “所以你现在搞不定,才不得不说?”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以为你有计划。” “我有计划?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憋那么久?” “那是你朋友,不是我朋友,你让我来帮忙,头被打晕过去,迷糊前,恳求我,无论如何,帮你完成任务,我看你什么时候想起来!” “我……是我……是我么?” “反正我也不认识邓海,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救不救是你的事。” 恩熙说完走到了阿明前面去,还特意看了阿明一眼。 “不好意思,我有自己的事,可能没有时间帮你们的忙。” 阿明立马回绝了恩熙的眼神求助。 “我有‘半个’字请你帮我们的忙?” 恩熙把刚才阿明的话还了回去。 “喂喂喂,恩熙,客气,阿明,说实话,这还真需要你帮忙。” “帮忙?救人?好啊,你箱子里面那把镰刀,当做我送给你们的礼物,这算帮忙吧?” “这哪够啊?开玩笑,我们得整个大计划。” 晓镜郑重其事地说道。 “时间不等人,祝你们一路顺风。” 阿明说完,把长袍裹得更紧了一些,转身往山口走去。 “阿明?我们能遇到是缘分,缘分呐,你等等!” 晓镜试图劝阻。 “我看呐,他走了也好,你怎么确定他没骗我们?不然指不定那边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去踩呢?” 恩熙低声说道。 “阿明?” 阿明还是站住,回了下头。 “笑一下,笑一下嘛。” 阿明没有任何反应,离开。 “他刚才不是说,他不会过去的吗?” “这人真奇怪。” “算了,先不说他。” “晓镜,你也可以选择跟上去,我……无所谓。” “恩熙啊,你真地没骗我?” “是你自己说,要去救朋友,找我帮忙,之前那一次,失败了,你孤军奋战,深陷敌人老窝,不知道闻了什么奇怪的气味,回来后吐了三天三夜,头痛欲裂,结果还跟我谈计划,让我用补丁怪去跟那群缝合怪纠缠,趁机救出邓海,接着,被补丁怪攻击后,受伤昏迷,又睡了三天三夜,你怎么回事?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头?” “好了?” “没痛了。” “那是救?还是补救?要不去找找帮手?” “邓海被抓走了?会怎么样?” “会被杀掉呀。” “啊?” “哎呀,那现在去救,会不会晚了?” “有可能哦。” “晚了,等于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等于邓海已经被杀掉了,那么我们只有报仇,才能解恨。” “哦,是这样?你没感情起来,比你生气还漂亮。” 恩熙看出晓镜在试图催眠自己放弃拯救朋友的打算。 “要报仇,就要找帮手,还要制定计划,还有,要准备武器,大干一场。” “晓镜,我认为吧,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多住几天?” “要大干一场,特别是我的好朋友被大怪兽抓走了,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你有没有听我在讲话?” “所以,朋友一定要帮助朋友,人类一定会帮助人类,我们过山去,找帮手,不就是一群大怪兽吗?还搞到我头上来了?我呸!” 晓镜气宇轩昂地迈着朝南的步伐。 恩熙看了一眼西瓜,西瓜作出呕吐的声音, 恩熙翻了个白眼,只好跟上。 蓦地, 伴随猛烈且不断的跳脚,以及龇牙咧嘴从鼻腔里面发出的‘咦咦咦’的无奈声,和双手捏成拳头在胸口上下摩擦的烦躁,晓镜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朝刚才来时的路,走去。 “我是佟晓镜,天不怕地不怕的佟晓镜!” 晓镜对着恩熙和西瓜,打着气地说道,并没有放慢脚步。 这一次西瓜没有作出呕吐的姿态。 “晓镜?” 恩熙喊道,等到他转身的时候,把花环扔了过去,恰好落在晓镜的头上。 在一棵树的背后,阿明露出一点身影,以及阴郁的眼神,目送他们三个远去,然后掀开长袍,抓起腰上的腰带,抽出来,那是一根麻绳。 走啊走,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走到恩熙都似乎迷了路, 一件绑在树上的衣服,才提醒了她, 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一次,轮到晓镜和恩熙趴躲在灌木里面, 西瓜在两人中间, 基于刚才已经见识过大怪兽的长相, 晓镜冷静了许多。 至于缝合怪, 大小和补丁怪差不多,长相更丑陋一些,不过数量上却多出不少,晓镜一数,起码十几个,相比于单兵作战的补丁怪,缝合怪兴许更喜欢扎堆。 它们没有强壮的肌肉,体形看上去应该是基于肥胖而鼓起来的圆润,除了身上的口子各异,如同无数条蜈蚣一样,大体上是分辨不出谁是谁的。 没有瞅见邓海。 只见两个缝合怪蹲下来,研究地上的某个东西, 咔擦, 一个路过的缝合怪手上挥舞的大刀,划开了蹲着的缝合怪的背, 那口子很小很小,用一掉划痕也许更加准确,但是见它急忙从身上掏出针线,原地缝合起来,完后还要上前找刚才那个对峙, 刚才那个见状,立马把手上的大刀扔掉,钻进怪群,都长得一模一样,分不清楚谁是谁, 好不容易逮住它,结果推了身旁的一把后,互相碰撞,造成了混乱, 只好作罢。 另一个蹲着的缝合怪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是一副眼镜, 复古圆形的设计,没错,那是邓海的, 严格地说,邓海不是晓镜的同学,只能算同校生,两人在读研阶段偶尔住过同一个宿舍,然后因为某些事情,晓镜选择退出读研,而邓海直接读到了博士。 恩熙想打探为什么晓镜不继续选择读下去? 这里说话不方便,晓镜害怕引起缝合怪的注意。 至于读研这个话题,居然恩熙一点都没有奇怪的反应,难道这个世界,这个蛮荒之地,还有读书这一说? 晓镜换了话题,想顺着某个逻辑,把一些道理搞明白一些。 “恩熙啊,你之前不是理财吗?” “被套牢了。” “你买的是哪些?” “互联网,高科技,概念股。” “高科技,还会被套牢吗?” “晓镜,你还好意思?” “怎么说?” “如果不是意外碰到你初恋,我就不会去买什么高科技概念股,如果我不买,就不会被套牢,如果我不会套牢,就不会找你的麻烦,当然,也不会认识你表哥汉文,现在好了,无论钱,还是情,我两边都被套牢了,你开心了?” 这……和现实世界,不是一模一样的么? “我和你一边,恩熙。” “都怪你初恋,如果不是当时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我们就不会再相见。” “初恋?” “分得好,晓镜,你初恋就是个骗子。” 如果让恩熙形容一下初恋的相貌,估计没多大问题,晓镜放弃这个方向的试探。 “恩熙啊,你到底买的什么高概念?” 恩熙一怔。 “哪方面的高概念?” 问住了。 这还没下去几个程序,逻辑关系都走不动了。 晓镜接下来还有对恩熙和汉文的生活习惯的多方面的试探,她能回答到什么地方,也就可以通过以管窥豹得到信息的全貌。 “高概念?” 恩熙用力在想,那眼神表明脑子一片空白。 “大大大……” “大大大是什么?” “晓镜,左边,还过去一点,那块大石头下面,前面那个用木头拼起来的‘大’字上面,是有一个人吗?” 晓镜往前看去,邓海被绑在了‘大’字上面, 缝合怪抬着他,群起激昂,来回游走,开始躁动起来。 ‘大’字架被置于一面石头上,邓海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一个缝合怪走到他面前,挥舞着手中的刀。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哈哈哈哈哈,你们就是干掉我,我也不会成为你们的一份子,哈哈哈。” 邓海的‘哈哈哈’更像是给自己壮胆。 那个挥刀的,被另一边的招呼回去, 缝合怪们站在一起,在地上画了一条线,排着队,开始朝邓海扔鸡蛋,每个怪只有一次机会,不断轮换, 砸中的怪物,就把一块大石头上的针线拿走一点点,还开心地手舞足蹈。 “肚子饿了,口渴了,没穿衣服,要感冒了,兄弟们,我们长得差不多,我们是一伙的。” “乱说,明明人家要比你帅气很多。” 晓镜嘀咕道。 其中一个缝合怪,拿着手里的小镜子,比着自己和邓海看了又看,用手指整理了一下脏兮兮的头发,那一群怪物的头发加在一起,也没晓镜的多。 突然,它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一般,脚趾抓起一块石头,抛了起来,用手抓住,它们倒是有五个手指。 “完了,完了完了,之前还听不懂人话,怎么突然又懂了?长得差不多,不是指我们长得一样帅,明明你们更帅嘛,我邓海多少是有点姿色,但是你们肯定找错了人,找我干针线活,等于找木匠补锅,傻了吧唧一大坨。” 邓海一脸鸡蛋清鸡蛋白,讲着可能的遗言。 缝合怪后退三步,作出一个蜷缩身体的动作,然后向前跑,同时把有石头的手拖到最后,一个极为舒展的投球姿态正在用力发生。 恩熙两只手死死地捂住晓镜的嘴。 第65章 引开 既然长得都一样,那么就不应该存在小头子, 没有小头子,等于没有特权, 没有特权,凭什么你可以越过大家投掷小石头, 破坏刚刚营造起来的秩序。 它们居然能有秩序, 这件事情,晓镜后来很久才想起来。 只见那个缝合怪,已经摆出张弓搭箭要扔石头的瞬间,被身旁的另一个抓住了手腕, 作弊, 大家都是扔鸡蛋,你倒好,要扔石头, 那可不行,坏了规矩,周围十几个缝合怪捶胸顿足,支支吾吾地用它们的语言指责它, 那阻拦的缝合怪示意大家安静, 正是这个瞬间,它分散了注意力,手松了松, 随即身旁顽固调皮的同伴,把石头砸了出去。 还好, 由于缺乏了瞄准,石头砸到了邓海的头上两米高的位置, 邓海抬头看了看,松口气,庆幸, 不止, 再抬头看一看, 一个不明生物因为刚才石头的震动掉落下来, 蛤蟆稳稳地降落在邓海的头上,很难说,是谁打扰了谁。 邓海不断甩头,也无济于事,蛤蟆毕竟有主动权,更加站稳了地盘,但是一个留神,瞅见蛤蟆在眼前晃动的腿后,邓海的眼神反而露出了异彩。 “吐舌蛤蟆?” 只有这种蛤蟆,身上的纹路是大小不一的圆圈组成,而由于它常年喜欢吐着舌头,所以命名为吐舌蛤蟆, 皮的颜色主要由黄色、淡褐色、灰棕色和红棕色组成,并且圆乎乎的眼睛增加了几分可爱,不仅没有一般蛤蟆的恶心感,反而显得非常呆萌。 “天,我找了你半天,我连圆点树蛙都找到了,你说你,到底躲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皮有多珍贵?这下好了,我的研究可以继续进行了,我可以死掉了。” 邓海把头稳住,以防它掉下去。 “不对,我要是现在死掉了,且不是不能做研究了?不行啊,不能死掉的呀。” 邓海一直自说自话。 倒是晓镜和恩熙的注意力全然在那群缝合怪身上,只见破坏规矩乱扔石头那一只的腹部,正被一把异常锐利的刀捅穿了身体, 其它怪物看到,后退三尺,生怕刀光剑影伤了自己, 一点血也没有流,慢慢拔出来的刀甚至没有半点污渍, 所有怪物都紧紧按住了腰间的小袋子,那里应该是它们用来缝合伤口的针线,而这只被破坏身体的缝合怪,急忙冲向一旁的大石头, 那里,已经有两个怪物在把守。 因为身体前后都有不小的口子,漏风效果得以加强,刚才还肿胀的差不多三米高的身躯,此刻正在消退,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分钟,它可能会只剩下一具干瘪的空壳。 刀,更像是一块一米长的铁片,此刻被几块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当做圣物一般供奉在高台之上。 如果你不是跟大家一伙的,那么大家自然不会理你,任凭你自己用手堵住伤口,却枉费心机,其中一个同类试图用手在它背后帮忙,随即被大家共同投来的目光,消退了打算。 “喂,我有,过来,过来嘛。” 邓海大喊着,发现怪物终究听不懂人话,于是把一只鞋脱到一半,用力一甩,飞了过去。 “鞋带,就是线,不过针,就没有了。” 缝合怪摸着自己的伤口,似乎明白了邓海的良苦用心,抱着这只鞋,跑到了视野外去。 砸鸡蛋的游戏,继续进行。 欢腾声和失意声,声声起伏。 “瓜哥?我们是好朋友吧?嘘……” 晓镜生怕西瓜没有轻重。 “悄悄话,我们说悄悄话,就像这样,明白?” “明白。” “瓜哥,我们关系到了这一步,还远远不够,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增进彼此的信任最好的方式,即是打出一个无比美妙的配合。” 西瓜轻微颠动起来,晓镜把它按住。 “等下你出去把它们引开,ok?” “它们?” “它们全部。” 西瓜摇摇头。 “别这样,咱俩谁跟谁啊?” “它们不会理我。” “为什么?” “我……” “风流倜傥、才貌双全、十恶不赦、玉树临风、顶天立地、足智多谋、一表瓜才、眉清目秀、敦厚老实、平凡无奇……” “平凡无奇。” “也对,天天见,见怪不怪了。” 晓镜一下子陷入了思索。 “我有办法。” 恩熙凑过来,让晓镜和西瓜靠近一些,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 这个计划被采用, 否则晓镜也不会一个人趴在灌木里面,回头看着恩熙和西瓜消失在视野, 然后从身旁翻了翻,选了一个较为锋利的石子,抓在手里,作为临时的工具, 只见一个缝合怪抓起地上的石头,放进嘴里,咀嚼,吐出来时,是五发有速度的子弹, 晓镜看了看手上的石头,不得不作罢, 缝合怪开始为自己增加难度,三米高的身材,臃肿的身体,叠罗汉只叠了四个,即起到了遮挡视线的作用, 当然奖励也增加了一些,大家都拿出一点点针线,谁要是砸中邓海,谁就能够拿走所有的针线, 怪物也和人一样好赌。 晓镜看得投入, 毕竟砸扔了半天,居然一个都没有砸中, 但是亢奋之余,难免发出噪音, 有一头缝合怪似乎听到了, 当叠罗汉的四头缝合怪摔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影响它的观察, 时机真好, 正当它往晓镜的灌木过来之时, 西瓜就出现在了缝合怪的面前, 但是, 不仅没有引起它们的半点兴趣,还被两个鸡蛋调戏了一番, 谁让西瓜没有手呢, 西瓜很好地躲闪了过去,对方嘲笑它,它偏要一试身手。 四个缝合怪继续叠在一起, 游戏看来要进行下去, 邓海从脸上到全身,都是白色的蛋壳和粘稠的液体,不比刚才多,但是在痛觉上,减了不少, 所以当吐舌蛤蟆跳走的时候,邓海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西瓜跟着怪物们排着队,轮到了自己, 但是它只是站在线前面,没有要砸鸡蛋的冲动,一个怪物把鸡蛋递给它,放到它头上,鸡蛋不稳,掉落下去,这一举动,惹得大家躁动起来。 缝合怪们表达开心的方式,是相互用身体撞来撞去,跟碰碰车差不多,手不住地拍打着旁边怪物的身体各部位,这样可以从喉咙里面挤出不同的噪音出来。 当然,也有的怪物,趁机排好了自己的队,等于插了队, 西瓜站在前面一动不动,缝合怪们也没有多加搭理,不在意地把它用脚刨开, 可是,当它们回到游戏之中的时候,西瓜做起了绊脚石,尽可能去打扰怪物们的欢愉。 当第三个缝合怪被绊倒的时候,这种私愤也就成了公愤。 西瓜一个没注意, 被一脚踢飞,落在了怪物们与邓海的中间。 “邓海!” 随着西瓜在空中的一声高喊,邓海抬起了头。 “邓海!你知道我是谁吗?” “呀呀呀呀,西瓜会说话,终于来了个会说人话的家伙。” “不要怕,我马上来救你。” “你赶快啊,再慢点,别说被砸死,我都饿死了,我现在就想吃西瓜。” 西瓜掉下去,楞在原地,不知作何回应。 “怕怕,怕怕,怕怕,邓海要吃西瓜。” “你知道,我逗你玩。” “你喜欢玩,喜欢吃西瓜,还是喜欢被人救。” “你不是人,你只是西瓜,算了。” 邓海垂下灰心的头。 “邓海!你怎么被绑在这里啦?” “好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过是来找点科研的材料,它们以为我偷它们的宝贝,误会啊误会。” “你一个人吗?” 西瓜问着问着,就越靠近邓海。 “不然呢?懂不懂科研啊,那是一辈子的孤独。” “这下好了,你成了它们研究的对象。” “哎呀,糟糕,蛤蟆呢,我的吐舌蛤蟆呢,哪里去了?快帮我找找。” 缝合怪们看着邓海和西瓜对着话,全部停下了手中的运动,其中一个还是没忍住,把鸡蛋砸向了西瓜,恰好命中。 “真恶心,真恶心。” 西瓜说着作出了呕吐的声音。 “我不是要你吐,我是要找那只会吐舌头的蛤蟆,快帮我找找。” “真恶心。” 一只缝合怪见西瓜还在那里,产生被打扰的烦躁,直接推倒面前叠到很高的四头缝合怪,走向西瓜,没两步,开始小跑起来。 “真恶心,真恶心。” 缝合怪非常有自信,朝着西瓜一个大力劲射,这个力度,如果踢中的话,西瓜应该会飞到几十米开外去。 怪算不如瓜算,这不,恰好中了西瓜的下怀, 因为踢空,但是庞大身躯的惯性却不会消失,缝合怪在一只脚作为支点的前提下,整个身体腾空,用一个与地面平行的方式,重重地摔下去。 另一端的怪物们见此,开心地撞着彼此的身体,发出快乐地噪音, 西瓜跑到了刚刚艰难站起来的那四头怪物面前,瞅着它们,一句话不说,毕竟它们也听不懂。 不知道是从哪一个开始,反正它们看上去也差不多, 对着西瓜用脚发力的时候,西瓜很机敏地夺了过去, 哐当! 它同样以平行于地面的方式摔了下去。 西瓜跑到那个放有针线的石头边,摇了摇头, 并跳上去,把针线蹭飞, 自己落地,接住它们, 看来用花环锻炼,没有白锻炼, 缝合怪们似乎突然忘了自己要砸鸡蛋的游戏,开始一个个轮流上前去踢西瓜。 几个闪躲过后, 很明显,也很确定,西瓜朝晓镜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加速,溜之大吉。 第66章 拯救 现场安静了, 唯有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晓镜从灌木里面爬出来,捡起一个未碎的鸡蛋,站起来,往邓海那面墙上猛砸去。 “谁?谁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我们!我们人类!知道吧?切!” 晓镜原地来了一个backpack kid双手摆胯舞, 还带着三百六十度自转, 能够在其中一个方向听到西瓜的呐喊声, 它正以加速度,往一个下坡冲刺,在一个翘起的部位飞了出去, 针线,早就无所谓了, 晓镜瞅见它,在空中飞走,舞跳得更欢, 恩熙在下面作出接住它的姿势, 当然,西瓜用力过度,恩熙计算失误。 “怕怕,怕怕,怕怕。” 当! 西瓜落在一个淤泥塘里,出来的时候,只听见它不断地干咳声。 “不怕,不怕,我来啦!” 恩熙肯定是太着急了,一个没踩稳,摔倒,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肮脏的污泥之中, 她和西瓜一个样了, 西瓜看着她,还以为是故意的, 只见她头还没抬起来,倒是先竖起了个大拇指。 backpack kid双手摆胯舞终于转到了邓海面前,和刚刚把头抬起来的邓海撞了个视线的满怀。 “谁啊?” 邓海脸上的蛋清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晓镜。” “哪个晓镜?” “佟晓镜。” 邓海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失去了兴趣,撇下嘴角,把脸偏向一边。 “人家玩得这么开心,真是扫兴。” “你别怕,我马上来救你。” “你敢靠近我,我向它们告状。” “砸到脸上痛不痛?好恶心哦。” “看到你都想吐。” 邓海嘴巴里面确实吐出一些不知名液体。 “你有什么小刀没有,我好给你解绑。” “滚开,给我滚开,佟晓镜,我的事,不用你管。” “别紧张,别害怕,有我在,你放心。” “哎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晓镜好不容易爬上一米多高的阶梯,在这个阶梯上面的墙壁上,邓海被捆绑在‘大’字型的原木上面。 邓海把脸偏向晓镜的另一边。 “不看也好,我也没准头,但我尽量。” 晓镜把手中的石头举起来,开始轻轻地往绳子上磨去。 “我不需要你救我。” “肯定是砸糊涂了。” “我难受,为什么是你。” “别讲话,救你是我的基本义务,天经地义,我不要回报。” “你离我远一点,就是对我莫大的帮助。” “邓海,是我,佟晓镜,你怎么回事?别乱动!” “滚!” 晓镜暂停手中的工作,朝邓海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把他脸上的污渍抹了抹。 邓海用力甩了一下头。 “我不想看见你。” “现在不是你我的问题,是生死的问题,是活下去的问题,嘘,别讲话。” 晓镜继续用石头去磨绳子。 “你说你一个人,找什么材料,这不有病吗?” 邓海没有搭理。 “找材料,也不找我帮忙,多个伴,多个照应不是?” 邓海把嘴巴里的蛋壳吐出来。 “对了,你找材料,做什么研究,做研究?你做研究?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博士,邓博士?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可别骄傲,啊?” 邓海慢慢把脸转到正面,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喂,我问你话呢?邓海,就你一个人么?邓海?” 邓海没有看向晓镜, 但是晓镜从他的双眸里面发现有东西在动,暂停了手中的工作,回头望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个缝合怪把手伸向大石头上面剩余针线的瞬间,晓镜的目光和它撞了个正着, 然后它眨了一下眼睛,晓镜也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邓海看都不看晓镜一眼。 “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晓镜手里的石头滑落,砸中了邓海的脚,他嗷嗷叫唤。 “缝合……缝大哥?”晓镜大喊道,“我们……那个,对冲一下?知道对冲什么意思吧?你拿你的针线,我救我的人,ok?对冲一下!” 这个缝合怪应该是刚才腹部被捅了一刀的那一位,趁大家离开的时候,来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邓海的鞋带已经缝合在了它的肚子上,它的手还停留在针线二十公分距离的上面,一动不动,眼睛继续眨了一下。 “嗯,应该搞定了,交流,对,只有交流,才会世界和平。” 晓镜回过头,捡起石子,继续磨绳子,已经解开了一边。 “看到没,人家比你还识趣,你怎么那么固执,别动。” 邓海无力的手掉落下去,但是他还是尽力抬起来推了晓镜一把。 “你走,我不需要你,我宁愿死掉。” “邓海,不要情绪化,那么大个人了,听话。” “滚!” 邓海真地愤怒了。 晓镜看着他停了四五秒,走到了手的另一边。 “这样,我帮你解开,我就滚,好不好?别闹啊。” “遇到你,我这辈子就没有好事,佟晓镜啊佟晓镜,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对了,那个邓海,它们听得懂人话?我刚才说对冲一下,哈哈哈哈,很多人都不一定知道‘对冲’是什么意思,呵呵呵呵。” 晓镜独自笑起来,希望邓海配合,当然,没有收到效果。 邓海抬起头,怨忿地看着晓镜。 “不对啊,如果它们听不懂的话,那会怎么样?” 晓镜自说自话,慢慢收起笑容。 缝合怪已经把针线全部收进自己腰间的小袋子,此刻已经把高台之上的刀,抓在了手里,一层一层解开来。 “它们……听不懂人话?” 晓镜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石头, 对方把一个石头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吐出。 “滚,你给我滚!” 晓镜试图加快速度,但是看来有点来不及了。 “佟晓镜,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我让你滚,现在就滚。” 邓海另一只小腿一摆,剩下的鞋飞向晓镜,被胳臂肘招架住。 “邓海啊,你别急,人之将死,有点情绪很正常,我先过去想想办法,很快回来,ok?相信我,别怕,来来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晓镜扑了上去,抱住邓海,用手抹开脸上的污渍,亲了一口。 “咦……” 邓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自杀的心都有了。 缝合怪开始冲过来,好在,它的速度并不快。 “我马上回来!” 晓镜大喊一声,跳下台阶, 圆木倾倒,邓海也大喊一声,可是晓镜已经爱莫能助,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木架倾倒的速度不快,所以邓海的肚子撞到台阶时,应该不重,接着木架翻滚,根据杠杆原理,‘大’字型圆木的顶部落地,再一个前翻,邓海稳稳地摔在地上,从他的表情看,最后一下,应该不轻。 晓镜这才放心,往丛中跑去。 和那群去追西瓜的缝合怪一样,这一只似乎也不懂得停下来的道理, 可是人的体力会被这样消耗完,更不消说,晓镜今天已经跑了不少,估计体重已经掉了至少一公斤左右。 “缝大哥,别追了,累了,何必呢,何苦呢,无冤无仇,嗨!” 再这么跑下去,迟早要玩完。 “我帮你找,针线是吧?我帮你弄,你放我一马行不行?” 倘若不是背上圆箱子里面不断颠动的声音,以及突然想到的缝合怪所具有的特点,晓镜这么一股脑跑下去,不累死,也会先头昏脑涨地晕过去。 在不住回头观察,确定缝合怪身体总是挂过荆棘后,晓镜突然在一个狭隘的‘关口’之处,把镰刀取出来,用植物做掩体,寄托于对方的莽撞,给它自己扯开一个口子, 于是, 晓镜双手叉腰,站定于前方三十米处, 缝合怪来了。 “缝大哥?” 缝合怪站住。 “吃饭没有?” 缝合怪挠了挠头,是在奇怪晓镜怎么不跑了。 “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点的餐馆?啊?” 缝合怪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疤,举起刀来。 那刀把上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很小,闪了一下光泽,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太清。 “不要追了,不要打了,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放下屠刀,走,吃饭,我请客!” 晓镜头一偏,然后双手敲打自己的上胸,努力从喉咙里面挤出点低沉的声音来。 缝合怪发现异类模仿自己,那还得了? 猛冲过去…… 嗞啦! 声音如此之近, 低头一看, 缝合怪被自己左腹部的大口子吓了一跳, 镰刀还勾在它身体里面, 晓镜吞了吞口水,眼睛瞪得像熊猫, 只见缝合怪原地就坐,拿出针线,开始缝合自己的伤口来。 “友谊万岁!” 晓镜把自豪的拳头高高举起, 缝合怪抬头,它朝着这边做了一个绝对愤怒的表情, 以及怒吼, 晓镜见状,先跑为妙。 也不知道恩熙和瓜哥怎么样了,大家约好了,如果救出了邓海,就在山脚的路口见, 如果失败的话,在天黑之前,叹息桥见。 路口尚有点距离,也没救出邓海,同时,离天黑仍然有一些时间,晓镜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或者说,失去了判断, 倒回去继续施救,还是暂且休息,再做打算。 累了,坐下来休息, 任务不大,麻烦不断, 看来这里并不是晓镜想象的世外桃源, 对了,等级,如果有了等级,就不一样, 菜鸟活该被欺负, 恩熙也没有等级, 既然她说要救邓海,那么救邓海这件事一定是必然的, 不营救,搞不好会一直卡在这里,停滞不前, 救一个不待见自己的人,难度不大,杂念不小, 一筹莫展。 什么味道? 嗅一嗅, 花的味道, 晓镜把眼睛回到脚下的圆箱子,在闭合的拉链上,夹着从里面露出来的半朵花, 打开箱子,零散的花儿,已经不多, 皱了皱眉头, 恩熙之前的办法是什么来着? 她还说,是晓镜自己的主意, 用补丁怪引开缝合怪, 这办法,好是好, 可是操作起来,有点难啊, 心里完全没底, 因为缝合怪看上去是和补丁怪完全不一样的怪, 晓镜要一路采花,一路回到那个洞穴, 编织一个花环,送给补丁怪,然后找准时机,把手镯偷走,这一次,需要故意让对方发现,把它勾引到缝合怪这边来,引起混乱,借刀杀人,而这,是拯救邓海的不二法门。 不可能跑得比补丁怪更快,这一点,即消灭了想法。 阿明说补丁怪是很厉害的,缝合怪一般般, 那说明,难道还有其它怪? 别乱走。 刚刚来回几个跑动,周边还是比较熟悉,不过是荆棘,树木,成堆的山坡,小溪小径,到处是乱石, 这些乱石应该是以前地震的时候倒塌下来的结果, 就算迷了路,起码还可以抬头靠断腰岭判断自己的位置。 晓镜很快就采摘了不少鲜花,五颜六色,麻溜地编织了两个花环, 一个小的,自己用,要靠接近补丁怪,去掉点仇恨, 一个大的,作为礼物送给它,怎么说呢,老天保佑, 下一步打算,尚没有头绪。 “谁?是谁?是谁主宰着这个世界?是……” 晓镜的花环被一个力量拉扯了一下。 “是……” 一个阴影从他的背后慢慢靠过来, 不需要偏头,也不需要转动眼珠,仅仅凭借余光,也能看到一根手指,穿过了晓镜手中的花环, 大的那一个。 “是……友谊万岁。” 第67章 补丁 一个拳头正在给自己增加力量, 那是晓镜的拳头。 当! 这个拳头随着‘啊’的呐喊,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一块硕大强壮的肌肉上, 晓镜保持着这个姿态,没有把拳头立马放下来,同时,尽可能感受下对方的身躯, 收回手,抬起头,因为身高原因,晓镜是站在一块石头上挥拳的,击中的位置是对方的左胸部, 突然,晓镜笑逐颜开。 “呵呵呵,胸肌还挺发达,补丁大哥,你好啊。” 晓镜瞅见补丁怪把手镯戴在它左手最小的那个手指,第二个,没错,这还是之前那个怪,否则以它们的长相,是万万不可能分辨出来的, 补丁怪挪了位置,把自己的右胸摊到晓镜面前,示意他继续, 晓镜没有选择,深呼吸,一个跳转,挥拳! 当! 哎哟, 手痛, 怎么回事? 原来是补丁怪也抓紧了拳头,这时的胸肌明显比刚才要硬很多,晓镜等于把拳头打在了钢板上。 “你以为你很幽默?我手都断了我……” 晓镜弯着腰甩着手,顺便瞅了瞅周围的环境, 近处脚下的小路,与其说是人走出来的,不如说是怪跑出来的,面前通往三个方向,从右到左阻挡物分别为杂乱的树林与荆棘,不知道那一边是什么的小山坡,以及可以看得更远一点但是更像是沼泽一样的淤泥之地。 自己是刚刚从身后的路过来的,至于补丁怪背后是凌乱的山石, 晓镜可能多花了几秒钟思索,所以当他把目光回过来看见补丁怪的右手伸出来,横着地面,比出v字形的时候,一时间没敢吭声。 这怪物还能比出这个手势? 晓镜学着它,不知道什么意思。 “啊,我明白了,你是说,另一位去哪里了,是吧?” 补丁怪眨了眨眼睛。 “我告诉你,v还可以这么比,你刚才比的是剪刀,v可以比到肩旁,这样是正比,比到胸前,这样是反比,还可以把手打直,跟我过来,然后手背朝下,手指往下去,垂直于地面,对对对,这叫做倒v,明白?” 补丁怪的手被晓镜拉直后,比了个倒v,显得更加蠢萌。 “对了,你听不懂人话,这可怎么办呢?” 晓镜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那个手镯。 “你过来,头低一下。” 晓镜说着给了它胸口一巴掌,立马后悔了。 “不好意思,补丁大哥,我意思是,你头上的花环歪了,我帮你扶正,你下来,算了,我上去。” 晓镜走到旁边更高一点的石头,看着这张五官都不在准确位置的脸,还有那凶巴巴的獠牙。 “这口牙不错啊,可是,请问一下,你怎么吃饭呢?我看它上下都对不齐,补丁大哥,你需要吃饭吗?” 补丁怪发现晓镜在指着自己嘴巴,一个猛烈的张口,那里面还有一排牙齿,不断地来回切齿。 不知道表达开心,还是愤怒。 “大哥,怎么才能练就你这么发达的肌肉,有什么秘密没有?” 晓镜嘴巴说着话,眼睛到处瞟,心里想,这头补丁怪的攻击性明显很弱,至少是对人非常友好,它只不过是想看过家家的游戏,那么应该不会把晓镜怎么样,眼下去找恩熙,应该来不及,如果靠晓镜一个人,又不能扮演过家家的游戏,毕竟起码需要两个对象。 两个…… 晓镜左看右看,哪里去找人呢? 两个? 最后眼睛停留在了补丁怪的脸上。 过家家?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有点难度。 看着那张脸,晓镜的身体不知道怎么,从石头上下来后,开始往后退。 “大哥?补丁大哥?你给我几分钟,我去……我到那边……我要……呸呸呸,我去给你做件衣服,好不好?花衣服?特别漂亮的花衣服,外加一个更漂亮的花环,你等我,你别跑,一定要等我。” 晓镜已经退了有十米之远,还以为自己成功了, 接着,补丁怪的脚趾只是轻微一动,晓镜感觉不对,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东西, 一个麻绳的套子, 随着身体后仰,加之无助的哀怨,晓镜被补丁怪拉了回去, 还好背上有箱子,后脑才没有着地, 然后它一只手拖着麻绳,一只手把晓镜扛在了肩膀上,往背后小山的方向走去, 晓镜绝望的眼神看上去,如同战利品一样。 刚刚拐了一道弯,晓镜被放下来。 “有话好好说,有事没事把人举起来,哎哟,肚子痛。” 补丁怪没有理会晓镜,反而用手背把他往旁边推了推。 “能不能商量,能的话,我就不骗你了,就是那个,要你帮个忙。” 见对方没有回一个,晓镜顺着它的目光,看向远方,只见三十米开外,站了一个差不多的补丁怪, 身形要更加强壮一些, 但是一对比, 明显自己面前这个要帅一些。 “咦,可以过家家了。” 晓镜正要兴奋之余,那边那头面露凶光的补丁怪,摊开了手,手里面全部是破碎的花。 “几个意思?” 对方把话全部从手中倒出来后,用手指了指晓镜, 晓镜一个跳跃,躲在身后, 从左边出来, 从右边出来, 发现对面那只手,在跟着自己移动。 “不是我。” 晓镜辩解道, 结果面前这个补丁怪,抓起晓镜,提起来,身体也就被倒了过来,本来是想把他放到一边, 哪里知道,晓镜扭来扭去,把箱子里面的花,全部倒了出来。 “看来,我说是花自己跑进箱子里面,它肯定是不信的哦。” 补丁怪再次用手背把晓镜往旁边刨了刨,然后作出一个虎背熊腰的气势,要和对面那头来一架。 “哎哟,肚子痛,刚才被你抖坏了,我去旁边方便一下。” 晓镜后退两步,然后一个转身,跑开,俯身,蹲下,转身,脱裤子,观察。 “无债一身轻。” 随着晓镜给自己的信号,开始为身体释放重担, 同时, 前面小路上,两个补丁怪开始互相挥拳, 别说, 在开始的阶段,基本上是五五开, 但是, 一分钟过后, 强壮的那个开始占据优势,把另一个压倒在地。 “好,nice!” 晓镜发现被压倒在地的补丁怪手上戴着手镯,立即停止了鼓掌。 “你们长一个样,你别怪我啊。” 晓镜一边靠嘴巴阅读战况,一边肚子发力,配合舒爽。 补丁怪从小路打到树上,打到坡上,打到淤泥,打到水洼地。 劣势开始越来越大。 “打它啊,打它,用拳头,为什么不打呢?” 原来它一直只用一只手在进攻或抵抗,因为另一只手上戴着手镯,一直被保护,害怕被打碎了。 “你早说嘛,我帮你拿着。” 晓镜差不多也结束了,发现没有纸,只好从身旁找一些叶子还比较大的植物,急忙了事, 转身跑。 那头强壮的补丁怪大吼一声,正要往晓镜这边来,被身后的拉住了脚,继而他使出更大的力气,对那一只发出了看上去都很痛的攻击。 跑啊。 晓镜没有道理成为它们两个的炮灰, 体重像是减少了一半,飞一般的感觉。 尽可能往下跑,起码还可以保持速度, 尽可能七拐八拐,起码可以增加脱身的几率, 尽可能找植被多的地方,起码有藏身的机会, 可是对方三米高啊, 一步顶晓镜五步, 如果不是被另一头死缠烂打的话, 晓镜估计跑不出二十米,就会被抓住, 终于, 来到一个悬崖, 晓镜掉下去,不死即瘫,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晓镜从身旁摘了一朵花,白花, 潇洒转过身去。 “来,还给你,我要是故意摘你的花,我不得好死,我马上从这里跳下去。” 强壮的补丁怪逐步靠近。 只见, 那个手镯开始从它两只脚中间滚出来, 再滚下来, 直接滚向晓镜, 晓镜捡起手镯, 挠了挠头, 条件反射,趴下来。 后来的补丁怪,估计是要拼了, 它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重新投入战斗, 一个猛冲,把即将靠近晓镜的大怪兽,撞翻了去, 晓镜撤到一边。 “弄死它,我赔它花它都不要,弄死它。” 两个大怪兽在地上翻来覆去打着滚, 技巧在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强壮的那个,使出蛮力, 先是往山石上一靠,让在背后抱住自己的受到撞击, 接着把头钻到对方胯下,高举起来,一个猛烈的抱摔, 然后捡起巨石,试图砸下去, 发现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作罢, 扔掉石头,双手拼命一推, 那个保护晓镜的补丁怪往悬崖滚去, 在即将掉落的瞬间,它一只手抓住了边缘。 “你别看我,你又听不懂人话。” 强壮的大怪兽走到边缘处,看了看身陷绝境的对方,抬起了一只脚…… 正当此时, 那头处于劣势的补丁怪放开手,两只手一起抱住了上面的脚, 不对, 如果放开手,它应该掉下去, 晓镜在边缘处一看, 发现悬崖上有一个枯树枝,它的脚踩在上面,侥幸欺骗了上面的大怪兽, 支撑腿被抓住, 它立马失去了重心,往下面滚去,并且拼命要抓住点什么, 一条绳子还套在它手上, 结果, 下面那头补丁怪拼了老命把它拉下去,一只手抓住它的脚踝,一只手使劲用绳子拉住它的左手,谨防它去抓边缘, 于是那头强壮的大怪兽只能靠右手几个手指使劲抓住悬崖, 然后下面那个补丁怪给晓镜投去一个目光, 晓镜拍了拍手,走过去。 “首先,我要说,我不是因为跑到悬崖才停下来,而是因为你刚才保护我,我一想,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你跑,对不对?” 下面两头补丁怪都发出怒吼。 “莫急嘛,话还没说完呢,我要说什么来着?哎呀,都怪你们,搞忘了。” 两个补丁怪的扭动开始增大,很明显,下面那头已经有点吃力了。 晓镜蹲下来。 “赔你花,还不要?真小气。” 晓镜捡起白花,把它插在悬崖边的手指上, 然后开始掰手指, 掰不动, 用脚踩, 没反应, 用石头砸, 石头碎, 完蛋。 晓镜看了看碎裂的石头, 想起了什么, 开始在箱子里面翻找。 下面那头补丁怪开始发出怒吼,它快坚持不住了。 找到了, 那个小铲子, 就在上面这头补丁怪即将挣脱之时, 叮当! 小铲子敲下去, 四个手指中的一个弹了起来, 叮当! 第二手指弹起来, 叮当! 第三个手指弹起来。 它挣脱了绳子,另一只手正要身上来抓住悬崖, 叮当! 右手却永远失去了固定, 整个身体往下面坠去, 眼睛还看着晓镜。 “嘿嘿嘿。” 晓镜开心极了,拍了拍手,站起来,把小铲子放进箱子, 想着,刚才是不是只掉下去一头? 叮咚! 两只脚倒挂在悬崖的枯树上, 它一个弹跳, 站在了晓镜的面前, 摊开了手, 晓镜的肩膀, 如同一个泄气的皮球, 软了下去。 第68章 洞穴 洞穴, 虽然是敞开的,但是抬头看,会发现,有大半的空间并不会淋到雨。 刚才坍塌的石头堆已经重新砌好,变成了一个圆形的高台,而旁边是一个石头组合的树, 晓镜坐在这个高台的中央,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撇着嘴角,频繁地眨着眼睛,盯着补丁怪来回整理着周遭的环境。 “哥,天还没黑。天只要还没黑,我们就不应该去干天黑才能干的事情。” 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哭腔。 “我还没结婚呐,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结婚,不挑三拣四,我错了,补丁大哥。” 晓镜把圆箱子抱在胸前,看着补丁怪从外面提了一桶水,走到一个角落,固定到架子上面,然后站在桶下,拉了一下线,接着头上的桶翻转,水浇淋在身上,他开始搓起身体。 “呀呀呀呀呀,洗澡了还,这还得了啊?” 这不是洞穴,这是洞房。 晓镜把箱子抱得更紧了,牙齿已经给拉链的位置咬出两条牙印来。 “对了,我可以出去,我要出去,怎么出去?快点,喂?晓镜?那里的晓镜?不对,夜芸!那边的夜芸,帮我一下?” 说完晓镜开始给自己脸庞两边轮边扇巴掌。 “出去,我出去,让我出去……” 没用。 撞墙? 这样总可以吧? 一鼓作气,就对面,那面光秃秃的墙,刚好,距离十五米左右,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晓镜啊晓镜,是个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补丁怪正在背着身淋浴。 “啊……” 晓镜故意‘啊’了一声,查看对方反应,补丁怪只是回头看了看,继续搓揉。 就是现在,冲吧! 没出声,因为晓镜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加速,闭上双眼,撞了过去。 当! 脑袋确实有震荡感, 不出意外的话,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在夜芸的家里面, 为了营造出足够好的气氛,晓镜特意等呼吸平和了,才慢慢睁开眼睛。 那是…… 一块板。 然后下面比较亮, 应该是灯光在地板上的反射, 不对,这块板上有什么? 一只脚,还好,是自己的脚。 但是这双鞋…… 帆布鞋? 不正是之前那个人从木头车上抛下来送给自己的吗? 咦? 晓镜把眼睛睁到最大,发现自己是把头朝下看着这个世界,而身体正呈一个小弧形弓着。 补丁怪用自己的手,在地面与墙壁的交界处帮晓镜做了护垫。 妈呀,没回去, 晓镜坐到地上,胸口开始加速起伏,看了一眼补丁怪,然后没有眼泪地干哭起来。 补丁怪还指了指身后的淋浴系统。 “我不洗,我不洗,我要回家,我想我妈,妈,我错了。” 哐当! 那棵用石头组成的树,垮了下来, 除了下面起到支撑作用的两块木板以外,树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箱子,长方形,木制。 晓镜止住了哭声, 因为箱子外面有锁扣,却没有锁,吸引了晓镜的目光。 补丁怪去拉住了晓镜的裤子,不许他前行,面露出与刚才不同的表情。 “你也有宝贵的东西?看一眼嘛,那么小气。” 补丁怪把晓镜放回到高台上,然后把箱子拿在手里,走到淋浴下面,踩在脚下,继续洗澡。 箱子里面有一点点叮叮当当的声音,说明有东西。 但是不能莽撞,要不然被踩在脚下的,也许就不是箱子了。 晓镜躺下,素面朝天,打了一个不小的哈欠。 “不能睡,不能睡。” 眯了十秒钟,差点进入梦乡, 这一躺,视线方向发生改变,瞅见外面山上有东西在挪动, 一个人影。 难道是恩熙? 晓镜一下坐起来,那个人影动了动,躲在了树后。 可不能自暴自弃,看了看台下的石头和木板,走下高台,开始堆砌起来。 不就是过家家吗? 补丁怪发现后,慢慢走过来。 很简单,两条线,在四分之一处交叉。 “这是筷子,筷子,懂吗?吃饭饭,我饿了,要吃饭饭。” 补丁怪却用正比、反比和倒比三个手势比出v。 “嗨!我是人,我要吃东西,我们出去找点东西吃,ok?” 晓镜不断作出吃东西的嘴部和手部动作。 “那里?那里有没有,那个箱子有没有,我看一下?” 晓镜说着走过去,裤子再次被拉住,却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水桶,表示自己要洗澡。 补丁怪松手, 机会来了, 匀速走到箱子的时候,不断地回头,只要有试图用手接近箱子的想法,补丁怪就面露凶狠,发出低沉的声音, 晓镜站上箱子,一拉,水桶没水了,却开心地笑起来。 “我去外面洗。” 接着晓镜故意把脚踩到箱子的边缘处,作出要滑到的姿态,这个代价是不小的,往往摔不好,一命呜呼,但是想到自己狠心撞墙都安然无恙,这样摔一摔应该问题不大。 赌的就是……它会救自己。 更重要的是,要在摔下去的时候,把箱子完全打开,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比想象地要顺利一些, 尽管手部触地,有一点戳伤, 好在抓住了一点东西, 只不过最后一个把箱子使劲推开的动作似乎暴露了, 管不了了,先看为妙, 当补丁怪冲过去,把晓镜按在墙上,对着他的脸发出一声特属于怪物才有的怒吼时,晓镜也没有把目光偏离地面, 螺丝刀、卷尺、锤子、扳手、钳子…… 补丁怪另一只手往后去,正准备猛烈地揍过来。 剪刀、螺丝批、三个碎碗、一个相册…… “那个!” 晓镜在拳头即将打过来的时候大喊,并指着地面,伪装成想吃核桃的样子, 补丁怪随即看了看,用脚趾把身旁散落的核桃抓起来一个,递给晓镜,那只捏成拳头的手并没有放松。 “我啃不动,你帮我一下。” 晓镜把核桃塞进补丁怪的獠牙。 嘎吱! 补丁怪要亲眼见证晓镜没有骗它,否则那个拳头就会落下来。 晓镜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喜欢吃核桃。 “坚果,富含维生素和矿物质,补脑,明白?” 补丁怪见晓镜吃得津津有味,把拳头挥到了墙上发泄, 晓镜把白色背心撸下来一点,特别是背后,他藏起了一个小的手电筒,然后往外面的山上看去,那个人影不见了。 想起来之前阿明说过的话,补丁怪是对某一件东西感到珍贵,但是眼前这一个怎么除了要手镯以外,连箱子都要拼命守护呢? 那分明是人才会使用的工具箱。 那块布是什么? 当补丁怪在收拾的时候,晓镜帮它捡起来一块褐色的布,然后和它腰间的‘裤子’比了比,是同一块布,打开看,像是一条围巾。 补丁怪当然不明白意思,立即抢了过去,放进了箱子里面。 不会是…… 也许是刚刚吃了坚果,补充了营养,晓镜的大脑转动飞快。 “不会是……你也是人吧?” 晓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而消退了自己身上大量的恐惧。 同类,在开始认识时,总是充满着友好。 “你是人啊?天,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说说话?你还会说话吗?” 补丁怪根本没有理会晓镜,回到石头堆里面,开始玩积木。 “你叫什么名字啊,大哥,你一个人吗?刚才我看到箱子里面有相册,我可以看看吗?” 晓镜试图接近箱子,被对方一个凶狠的眼神制止。 “我不靠近。” 很快,补丁怪摆出了一个圆环的形状。 晓镜站在高台上为他鼓掌。 正好,它一个转身,单膝下跪,把手指上的手镯拨了下来,递给晓镜。 “太快了,大哥,我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补丁怪看着晓镜。 “你是不是学我?学这个你倒挺快?” 补丁怪一把拉住晓镜的左手,给他戴了上去。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晓镜被拉入怀,生无可恋。 ……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补丁怪充其量只是需要陪伴,把晓镜当成了宠物而已, 很快,它开始打起呼噜来。 晓镜在它怀里动弹不得, 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晓镜似乎感觉到了心跳的声音,还摸了摸自己的心跳,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频率, 晓镜头不动,尽可能用余光去检阅对方, 它确实睡着了, 肌肉强壮,消耗大,可能需要的休息也多, 当务之急,是如何从两只手里面下去? 挠痒痒? 没用。 用手掰了掰, 没用,连对方一个手指都使不上力。 背上是什么东西硌得慌? 是藏起来的手电筒。 晓镜把手电筒在补丁怪的手臂和身体之间尽可能支起来,好让自己可以跑出去,但是…… 没用, 它抱得更紧了。 这下怎么搞? 晓镜打了一个舒服的哈欠,倘若不是要去找恩熙和西瓜,还要拯救邓海,在这里美美睡上一觉,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 刚才哈欠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什么东西。 嘴巴张开,一开一合,哈呼哈呼重复起来, 对了,是呼吸。 它在打呼噜,难道它有呼吸? 晓镜抬头看了看它的鼻孔,像是两个核桃一样,扭曲在一起,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电筒,再次看了看它鼻孔,继续看了看手电筒,慢慢举起来,本来是电筒手把这一端,但是感觉细了,把电筒头的那一端换过来,塞过去, 对准, 这需要计算得非常精确,或者说晓镜也没有任何把握, 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它鼻孔被堵住一边, 不仅呼吸受影响,似乎还挺痒, 时间转瞬即逝,短短十几秒,当它打开怀抱,换个姿势的时候,晓镜要把淋浴架子上面的水桶拿下来,作为自己的‘肉体’塞到补丁怪的怀里去。 天才! 不愧是天才! 晓镜屏住呼吸,尽量没有任何喘气的声音,看着补丁怪,以及自己手腕上的手镯,是告别的时候了。 那个木箱子…… 晓镜还试图去察看,但是听到它呼噜声继续起来,选择了走为上策, 别忘记自己的圆箱子。 出去, 确实有点饿了, 走了点距离后, 或者说很远后, 蹲下, 一块石头砸向了核桃, 这个声音几乎是和洞穴里面补丁怪的怒吼同时出现的,晓镜把核取出来,放进嘴里,看着远处,那个木桶从洞穴里面飞了出来,碎成几片, 自己时间不多了, 跑。 还是之前和恩熙逃跑时候的路线,这一次更加熟悉,所以动作也更加麻利。 到了那个小洞,晓镜停下了脚步,发现身后的补丁怪已经越来越靠近了。 往哪里走呢? 晓镜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头上的花环正在枯萎和掉落。 补丁怪赶到这个位置,发现了地上的花, 一朵,两朵…… 方向直接指向了之前的小洞,但是它进不去,只能堵在这边的洞口,或者那边的洞口。 晓镜确实在洞里面。 不够没有特别着急出洞,而是来到刚才好奇的那个墙壁,打开手电筒,有电,对着墙边上横着的一个物体仔细打量,就算如此,也不能断定那是什么东西,唯一可以确定是,晓镜从来没见过,还有一些奇怪的纹路在那玩意上面。 如果仅仅是奇怪,晓镜倒不用冒着危险特地过来察看,因为此时,手里除了手电筒,还有小铲子, 晓镜把小铲子举起来,没有分岔的那一头凑了过去,不仅纹路,而且断口处,都完全一致。 而这,并不像是任何补丁怪,或者缝合怪。 干! 这不会是什么其它怪物的洞穴吧? 洞外传来噪音,晓镜一哆嗦,关掉了手电筒。 补丁怪还和刚才一样,站在另一个洞口下面,把双手举起来,当做台阶,希望晓镜‘继续’上当。 如果是那样的话,晓镜就枉而为人了。 从原洞口出去以后,晓镜同时把花环也给扔下,那地上的花,其实是故意残留的。 如果补丁怪对这个手镯有那么大的执念,想必它一定会找到晓镜的吧, 不,它肯定会找到。 周围的环境到处传来奇怪的吼叫声,这,一点都没有打扰到晓镜专注的步伐, 鞋子不仅鞋码刚好,质量也不错, 跑起来非常轻盈, 正当自己要把速度提到最快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 第一反应,绝不是自己的问题, 是一条绳子突然冒了起来, 至于第二反应, 扑通一声, 眼前一黑…… 第69章 泥巴 一泼水浇在晓镜头上, 他醒过来, 水来自那个圆箱子, 而自己, 被麻绳绑在一棵树上, 挣脱不开, 眼前是一双破损严重的登山鞋,一条裤脚带有松紧口的牛仔裤,以及一件灰蓝色的短袖体恤, 比起阿明,更像是现代人的装扮, 他正在端详手电筒,是好的,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晓镜脚边的‘小铲子’的时候,明显带有一丝抗拒,没有拿起来察看,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如果不是晓镜‘啊啊’地叫唤,搞不好已经一命呜呼, 也可能是他发现晓镜醒了,懒得废话,拿起石头先吓唬吓唬看, 晓镜甩了甩脸上的水,视线清晰了一些,比起阿明那张阴暗的脸,这张脸上反而明亮很多,特别是嘴巴上面的胡子,细长,一条直线,脸型轮廓分明,带有一丝英气,脸上不挂肉,看上去三十几岁, 胡子搭配高鼻梁,此刻,鼻尖被两边的法令纹送出来,显出一股狠劲。 “大哥,是我。” “是你?” “是我啊。” “你是?” “我是佟晓镜。” 根据之前遇到的情况,晓镜已经学乖了,碰到任何的景、人、和事,要尽可能让对方先袒露信息,这样的话,才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 “佟晓镜?是谁?” “你不认识了?嗨,可能我太脏了,你解开我,好生看看,晓镜啊我是。” “不认识。” 男子说着把手中的石头举高高。 “停……给老子住手!” 晓镜紧闭眼睛把脸贴上树,大喊道。 “你不认识我,却要干掉我?你有病吧?我惹你了我?” 晓镜以为是自己的劝阻起了作用, 当然不是, 而是对方被晓镜脚上的帆布鞋给吸引了过去, 根据他慢慢靠近的目光,应该是鞋子后面的小尾巴,没猜错的话,是上面的两个字:古灵。 男子吞了吞口水,还特别看了晓镜一眼。 “是吧?看到了吧?我兄弟,你赶紧给我放了,我告诉你,他就在这附近!” “古灵?古灵什么?哪一位?” 看来古灵家还有几位兄弟姐妹,晓镜一时间被问懵了,那位古灵叫什么来着,其他两位倒是记得很清楚,烤鱼和灯笼,至于另一位,长相出类拔萃,连晓镜这个男生都不得不多看两眼,简直英俊得无以复加。 对了,英俊,特别英俊,好像名字里面有一个‘俊’字。 “古灵……俊楠!认识吧?俊楠!俊楠!我在这里啊,在这里!” 晓镜喊了喊,急忙打住,想起来补丁怪要是被喊了过来就糟糕了。 男子把手中的石头扔掉,拍了拍手。 “大哥,这边还有补丁怪,你快帮我放了,等下不好收拾。” “你吓我?” “我吓你干什么?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不相信,它和我一边,你小心点。” “这句话就真是恐吓了。” 说完男子往刚才洞穴的方向看了看。 “哦,我知道,你是刚才站在山上的那个人。” “我给你说,那大怪兽,它往那边去了,看来你们没有默契嘛。” “你是了解补丁怪的,肯定了解,那我告诉你,我能从它的洞洞里面跑出来,我一样可以呼唤它,不信?不信你解开,我证明给你看。” “能不能找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编,也编像一点嘛。” “这个还不行吗?” “你倒是我第一个听到,说跟那大怪兽是朋友的人。” “我没说是朋友,嗨,说出来你也不信,我们在过家家。” 听到这里,男子从鼻腔里面挤出几个笑声。 晓镜用了用力,发现男子不主动解开,自己很难一个人办到,于是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去抓树脚下的一个小石头。 男子看到后,主动捡起来,把它递给晓镜。 “试试看,多久能划破。” “呵呵呵,哥,你真幽默。” “你在那个洞里面干什么?” 如果过家家不相信的话,那只能撒个谎。 人, 并不是喜欢听真话的动物。 晓镜心想,这片大陆,朋友是少一个不如多一个,没必要再无缘无故给自己树敌。 “你解开我就告诉你。” “你告诉我就解开你。” 死循环。 “刚才在洞里面,大概是这样,你知道补丁怪,一旦找到它珍爱的东西,就会揪住不放,很明显,它把我当成了它的好朋友。” “一般不是物品吗?” “这双鞋,不瞒你说,我捡来的,那头大怪兽,它肯定是穿不进去,但是需要一个人在旁边掩饰给它看,于是把我捉了过去。” “那你不脱下来?” “你看你,想当然了,我要是脱下来,我能跑那么远,脚早就废掉了。” “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跟你说话真费劲。” “诶诶诶,哥,手镯,是手镯,我说实话行了吧,刚才跟你说,又不信,它把我手镯偷了,我想去找回来,然后趁它睡觉的时候,先跑了出来,你最好解开我,它要是看到你绑住我的话,我不一定给你求情。” 晓镜说完把手里的小石头扔掉,根本切割不动绳子。 “所以,这个手电筒,洞里面偷的?” “它把手镯还给我,我就把手电筒还给它。” 男子给晓镜解开。 “要不你猜一猜,我为什么松开你?” “反正不是爱上我。” “你要再回去一趟。” “啊?” “手电筒,物归原主,我的箱子,还在里面吧?” 原来那个箱子是这个男子的。 “在啊。螺丝刀、卷尺、锤子、扳手、钳子……” “还有……” “还有……这个手电筒,就是从那个箱子来的,我没骗你吧?” “还有……” “还有什么?” “相册。” “我完全没机会打开,不然早把你认出来,再说,带个手电筒,比相册管用。” “没看?” “它像宝贝一样守着,你不知道刚才我使用了多大的苦肉计才把这个手电筒搞到手。” 晓镜站起来,腿有点软,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才的水主要浇了头,下半身还算好。 “你再回去一趟,把箱子偷出来。” “你这不难为人吗?” “手电筒不能给你,给你也没用,自己想办法。” “大哥,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怪,是人变的么?” “泥巴,叫我泥巴就可以了。” “泥巴大哥,我以为那怪是你变的。” “那怪不是我,倒是那洞,原本是我家。” “鸠占鹊巢?” “我无所谓,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听到你这么一说,箱子还在就挺好,我迟早会拿回来。” “不就一个工具箱吗?有必要吗?” “不止,除了相册,还有……我跟我太太的孩子。” “孩子?” 这明显说假话了,除非那个怪物是孩子变的。 突然,晓镜眼睛一转,光是向对方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忘了检验一下对方的真假。 “泥巴大哥,你说那个洞是你家,你之前的家?好吧,就算是你家,你怎么证明?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泥巴把手电筒底部亮出来,几笔简单的痕迹,三个人头,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不知道是什么工艺,只有轮廓,看不清人, 晓镜把这这个轮廓比到泥巴面前,很难一下子确定,这是他的手电筒。 “我的孩子不幸去世了,他所有的过往都藏在了一个核桃里面,我不是要拿回箱子,只是要拿回一个移动硬盘,并且那核桃,也是他生前最喜欢的玩具。” 这下对上了,难怪他说他的孩子在那里。 “孩子他妈精神出了问题,所以我不顾一切,也要把那东西拿回来,希望能起到安慰她的作用。” 晓镜把手电筒还给泥巴,他却转过身。 “我真没用,三番五次地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完泥巴用手捂住脸贴到树皮上去。 晓镜用手电照了照树,发现挺亮。 在过几小时,天估计就黑了。 “泥巴大哥,我帮你。” “你?你帮不了,你刚才不也是在躲它的追逐吗?” “我可以。但是在这之前,我有几个问题。” 泥巴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眶,望了望洞穴的方向。 “别说你了,就算是山那边的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搞得定。” “断腰岭和壁垒峰南边,有多少人?” “你还没去过?” “马上会去。” “不知道,几百人?几千人?也可能更多。” “他们不帮你?” “大家不是住在一起的,并且,大家到这里来,不是为了互相帮忙。” “那是为了什么?” “我可没有一个个去问。” “你呢?” “这边有一些不错的木材,我是做木活的,对此有研究,所以非常感兴趣,时间久了,也就长居下来,本以为可以和它们和平相处,哪里知道……” “怪物是人变的吗?” “嗯。” “真是人变的。” “也不一定,我不确定。” “你们跟怪物之间……” “绝对没有冲突。” “这片大陆,宾客废墟,你都熟悉了吗?” “本打算完整走一遍,现在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在山脚周围游荡。” “你说你过来研究木材,那么请问,你和你太太是从哪里来的呢?” 泥巴把眼睛看向晓镜的帆布鞋。 “我是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关键是,我只想拿回我的箱子。” “泥巴大哥,这个小铲子是什么?” “我建议你不要带在身上,那是另外一种动物。” “泥巴哥,听好了,天黑之前,你去洞穴,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如果找不见的话,应该在堆砌的石头里面,被它藏了起来。” “天黑之前?” “但是我需要一点小小的工具,需要你的帮忙。” “你没开玩笑?” “我帮你把它引开。” “你?” “我,我是佟晓镜。” 晓镜甩了下头发,伸出友谊之手。 第70章 两个姑娘 下午已过半, 晓镜所需要的工具是细绳, 很长很长的细绳, 泥巴把晓镜带到叹息之桥,从桥上拆下来几段用不着的绳子,分开后发现,材料结实而纤细,完全满足晓镜的需求, 细绳相互打结,联结在一起, 由于泥巴对地形更加熟悉,在他的建议下, 晓镜把细绳从补丁怪的洞穴附近的高地,一直延伸到缝合怪的方向, 可是, 就算如此,线还是不够,仅仅一公里,很难到达目的地, 晓镜通过算计,得知,就算长度足矣,哪怕在高差上,也是捉襟见肘, 要让自己手腕上的手镯,从绳线的这一头,直接滑下去, 同时把补丁怪勾引走, 需要非常快的速度, 以及良好的运气。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没有?那么就值得一试。” 晓镜一句话,彰显了自己的自信, 泥巴听了后也来了精神,表示愿意在绳子下面尽可能帮晓镜拓宽一些路径。 晓镜一直没有说恩熙的事情,也没有手缝合怪的事情,主要是懒得解释, 但是仍然打算先和泥巴分开一段时间,因为不经意间,问了他一个问题。 “补丁怪为什么要占用你家?” “因为它们丧失了绝大部分记忆,可是只要还活着,残留在身上的血液,依然对过往有点滴的印象,所以,它把手镯当成戒指,同时忘了自己的家。” “为什么会变成怪物?” “一万种可能。” “比如呢?” “干了坏事就会。” 接着是一个不经意的问题, “这个补丁怪,它自己原来的家呢?” “在那边,一个小木屋,你站高一点,甚至能看到烟囱,在它的西北侧墙角,离地面三十公分高的一块砖上,有一个用刀刻的圆圈。” 晓镜这时候,才把恩熙抬了出来,表示要去找朋友,让泥巴先开开路。 泥巴没有展示出任何的质疑,反而因为晓镜愿意帮他拿回箱子,一个劲的感谢,还说,拿回来后,要带他去南边,认识一些朋友。 晓镜背好自己的圆箱子,暂且作别泥巴, 往北走, 失去方向的时候,找个高地看看烟囱, 这丛林里面就是这样,看着很近,其实绕了大半天, 天色不早,顶多两个小时,天估计就暗了, 晓镜纯粹是出于好奇心想去一探究竟, 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 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晓镜已经检查了四五座荒弃的房屋,毕竟烟囱也有看错的可能,但是有预感,目标越来越近, 在路过一棵树的时候,顺手把一条碎花白色丝巾拿走, 好大一块, 刚才被泥巴泼了一阵水,加上一身的汗臭, 这白背心,又脏又黏人, 都有扔掉的打算, 路上找见一块布,缠在脖子上, 你别说,还挺舒服, 到晚上,也还可以保暖, 赶紧走, 莫不是某头补丁怪的珍爱,就不好说了。 终于, 来到这座小木屋, 晓镜站在房屋西北角,墙角确实有一个用刀刻的圆圈, 同时, 一下子就明白了,三米高的补丁怪,已经进不去自己原先的房间, 这是它本来的家。 忘了问泥巴一个问题, 既然补丁怪占用了他的家, 他为什么不换过来,住在这里? 可能不安全吧。 环视一周,说是小木屋,其实比恩熙的那一个要大一些, 此时,听不见里面的半点动静, 按照泥巴所说,既然人,大都在南边, 也许这座房屋已经被抛弃。 门, 打不开, 床, 完全紧闭, 看来看去, 只要一个可以通往里面的办法, 烟囱。 屋后有一个梯子,可以直接爬上去, 天助我也, 晓镜这么想着,很快爬上了斜屋顶, 尽管是平层,但是一个不小心,摔个生活不能自理还是很简单的。 晓镜用脚试探了一下房屋的质量,慢慢往烟囱靠近, 屋顶用的不是瓦,也不是木材,更像是仿木的某种复合材料,也许这样才能避免漏雨, 在对脚里的一点木屑好奇的时候,弯腰去摸, 咔嚓一声,脚下坍塌, 只是一根细小的支撑断掉,所以晓镜没有深陷下去,而是脚下一个遛滑,身体扑倒,滚落下去, 如果下面是草堆的话,也无所谓,恰恰那下面是一堆乱石,不要命也差不多要晓镜断胳膊断腿, 情况危急…… 短短几秒钟,就在大半个身体已经抛出顶外之时,突然,一切安静了下来, 晓镜的双腿踩了踩,使不上力。 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小铲子’,它正稳稳地插入在木屋顶上, 泥巴大哥还建议不要带这玩意, 这不, 它救了晓镜一命。 回到烟囱, 这一次万分小心, 基本上比较顺利, 爬上去后,把头探进去,往里面使劲瞅, 一抬起来,自己还不知道,满脸的乌黑, 用手伸进去拍了拍烟囱内壁的灰,乌漆嘛黑的污渍,干燥,应该很久没有用过了, 扔了一个刚才随身捡起的小石子,声音清脆, 应该可以下去, 晓镜想了想,下去方便,上来难,门应该可以从里面打开的吧。 在下去之前, 晓镜站上了烟囱,这里是一个好不容易的小高点,因为没有植物的阻挡,可以偶尔听到远处奇怪的声音, 烟囱上的一些碎石开始掉落, 晓镜环视一圈,从补丁怪,到恩熙的房屋,到遇见阿明的叹息之桥,再到缝合怪的方向,原来差不都一直在周围打转,这片大陆一眼都看不到头, 与其说是烟囱不稳,还不如说是烟囱口长期被烟火熏过,留下的煤灰天然是不稳的, 晓镜看着远处,正看得起劲,完全忘记了脚下的安全, 嗞! 两只脚一滑,分开,踩在了烟囱口的两端,在边缘处停下, 不, 还在滑, 完了。 先抬哪条腿? 立即判断,抬哪条都不行, 半只鞋已经滑到外面, 晓镜扭曲的面孔,试图把它们收回来, 这需要靠大腿非常强壮的肌肉和韧性, 健身卡不是拿来洗澡的啊,晓镜。 除了肌肉以外,更需要足够稳当的核心, 晓镜开始前后摇摆起来,右脚还剩下五分之一在烟囱上, 哪怕是摔进烟囱也好, 心里这么一想,手却开始从腰间去摸小铲子, 以防不测。 但是…… 小铲子呢? 干,好像放进箱子里面去了。 栽进去, 还是滑出去, 这是晓镜唯二的选择。 啊! 晓镜右脚一滑, 往前, 不对, 是往后,倒去…… 完蛋了, 摔倒房屋顶,也是不轻的, 晓镜眼睛看着天, 似乎景象没有多大的变化, 不过在一瞬间, 随即发生位移, 大地在旋转…… 还是自己在飞…… 唆! 晓镜撞上了一棵树, 等回过神来,发现是圆箱子被什么东西钉在了上面, 晓镜惊魂未定,掰开一看, 一支箭, 箭并没有刺穿箱子,而是从箱子与晓镜的后背之间穿过, 可是,你要掰开看的话,等于是身体的重心发生改变, 那支箭一滑, 很明显, 就掉了下去。 啊! 晓镜一个自由落体,加上四百八十度的空翻,重重地摔了下去, 还好,树枝做缓冲,箱子做了背垫,刚才被刺穿救了晓镜一命,这是第二次。 那个房子,起码有二十米远,可见那支箭的力量有多么的大。 一个脚步来到晓镜头的位置, 裙子,白色碎花,好几层似的, 真好看, 一个姑娘, 她手里拿的不是弓,而是弩, 一般来说,看见这样的姑娘,哪怕脸倒了过来,但是仅凭晓镜的经验,也会立马扶正自己的目光,看个究竟, 由于从下往上是逆光,首先看到的是头发,两个大麻花辫顺在胸前, 那脸,像是c位被抢了的女明星,挂着一股怨气, 晓镜把双手举高高,好在死之前能让自己看个明白。 “拿来。” 姑娘开口说道。 “什么拿来?” “我的裙子。” “我……拿你裙子干嘛?” 晓镜想起来,对方不会说的是脖子上的丝巾吧? “嘴还挺硬。” “你是说这块布?” 姑娘的弩随着晓镜的手动了一下。 “我帮你取,放心,姑娘,我人畜无害。” 当丝巾,或者说裙子被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划破了洞。 “这不能怪我,肯定是刚才自己射的。” “你这人,救了你一命,一声谢谢都没有。” 说完,她把丝巾打开,往空中一挥,然后随着自己一个优美的原地旋转,把那块布搭在了下半身。 层峦叠嶂,真好看。 “姑娘,我喜欢你……” 她听到后,立即把弩举起来,对着晓镜。 “我喜欢你这条裙子,我的大恩人呐,谢谢你。” 晓镜一闭眼,跪了下来。 唆! 一支箭飞出去, 正好是晓镜跪下的时刻。 不一会儿,那边走出来另一个姑娘,手里拿着飞过去的箭, 完全是另一种打扮,全身黑色,像是故意和面前这位唱对台戏一样, 皓齿红唇,也好看, 晓镜从两人的眼神发现,好像她们不太对付,急忙跪着闪出一个身位,让她们好面面相觑。 “跟风狗,我在哪里,你在哪里。” 白色裙子鄙视道。 “你又不是风,可以决定我的方向,再说,我担心你嘛。” “古灵玖莉,这里不是你家,你也不是我妈,少给我废话。” 晓镜才发现那黑色裙子女子的腰带上正中央有一个‘古’字。 “千崖蔚蓝,你还知道这里不是你家?那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无聊。” “可笑。” “对了,这个人,脏兮兮,傻乎乎,正好我需要人帮忙,我要了。” “切,你盖章了?你要?那得从我这里抢去。” 呀呀呀呀呀,两个美女为自己争风吃醋,晓镜左看右看,跪在她们中间,不小心笑出了猪叫声。 “你笑什么?” “信不信我杀了你?” “把箱子打开,把自己装进去。” “拉链拉好。” 两个姑娘一人一句命令晓镜,晓镜照做。 “倒数一百下。” “开始。” 晓镜把箱子立起来,自己只是半跪着,装进去,然后开始数数。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九十六……九十五……” 脚步声远去。 咦? 原来不会飞? “十……九……三……二……一,我数完啦!” 晓镜站起来撑开箱子, 但是他没有看到箱子的一个角落上,贴了一个很小如同图钉一样的东西。 “姑娘?美女?仙女?姐姐?嗨,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晓镜还不知道, 除了玖莉很快会主动找来以外, 包括她在内的…… 无论俊楠,还是妮卡,还是蔚蓝, 都要很长时间后,才会跟他们再次相见, 当然, 从那时起, 晓镜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与他们一起发生。 妈呀, 抬头一看,天不早了。 第71章 继续拯救 天黑之前,叹息桥见。 恩熙和西瓜已经等在那里。 晓镜没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遭遇, 但是抗不住一直被问, 以及西瓜的嘲笑, 才发现自己脸上一团污黑, 只好先到河里清洗一番。 “要不多找点救兵?” 晓镜的建议,不是说不好, 只不过哪个人会来帮忙呢, 刚才顾着去打探小木屋, 完全忘记开口找人帮忙的事。 射箭能射那么准,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嘛, 不过,这可能是一种考验, 如果连邓海都救不出来, 事后应该也很难有什么具体的进展, 恩熙和西瓜也会随之而离去。 “我有信心。” 晓镜拍了拍胸脯,向恩熙保证。 “你有没有信心?” 晓镜对西瓜说, 西瓜看了看恩熙后,原地自旋, 晓镜一个飞脚,把它踢向了河里,开始沿着河走。 “没信心,好好反省,跟我混,最受不了啰里吧嗦的胆小鬼。” 西瓜顺流直下,见到只有恩熙跑到岸边来招了招手,沉了下去。 “别担心,我试试它。” “我去看了,邓海还在那里,并且,那些怪物好像有点生气。” “当然生气,你们把人家耍得团团转。” “那怎么办?” “回到刚开始的计划,我告诉你,你又告诉我的计划,看来必须拿出来试一试了。” “让它们互相火拼,趁火打劫?” “是救人,不是打劫。” 晓镜从箱子里面取出手镯。 “你怎么偷回来的?” “偷?能不能换个字?我晓镜好歹一世英名,偷,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随你的便,把手镯给我。”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在悬崖边救了它一命,然后跟着它回山洞,顺便洗了个澡,然后就回来了。” “裤子都没有打湿水。” “你洗澡的时候,穿裤子啊?” “你意思是,你什么都没穿?” “哎呀呀,怎么聊一聊的,聊偏了呢?” “它不可能让你洗澡。” “你怎么知道?” “水只有它独自享用。” “原来你……” “然后会抱着你,把你裹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困难。” “你早说嘛。” “嗯,我想明白了,晓镜你肯定是跟它做了什么过家家的游戏,然后趁机偷走了手镯。” “你可别乱想。说出来可能不信,它自己亲自把手镯戴到我手腕上。” “那是下跪了。” “你怎么都知道?” “我都已经经历了呀。” “你还经历了什么?” “经过我几天发现,它好像,更喜欢你。” “更喜欢我?” 西瓜不知道埋伏在哪里,弹跳出来,撞向晓镜。 “它,也更喜欢你。” 恩熙开着玩笑说道。 “不怕,不怕,不怕。” “瓜哥,我们即将去干一件大事,你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那好,先从这里,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岸边,然后九十度转弯,刹住车,换个方向,继续前行。” “前行前行。” “我说,现在,开始……” 西瓜朝岸边冲去,确实应该是它最快的速度, 然后快要到边缘的时候,来了个九十度的急刹加转弯, 恩熙和晓镜看在眼里,几乎要鼓出掌来, 但是, 西瓜没有注意到边缘的一个小石子。 咔擦! 它被狠狠绊了一下,第二次往河里飞去。 噗通! 晓镜把脸偏开,不忍心看向河的方向。 “它的模仿能力很好,你要多多跟它说话。” “恩熙啊,会不会,你跟它说多了后,它就跟了你?” “不知道。” “它里面是什么?” “没看过。” “你们待在一起这么大半天,聊了什么?” “那就多了。” “重点呢?” “一位英俊的帅哥曾经出现在它面前,那帅气程度是它在这里前所未有的遭遇,一度……” “一度想什么?” “一度想离开你,去跟人家好。” “什么?它说的帅哥,不是我?” “不是啊,它说,遇到过三个男子,其中一个帅气十足,早知道,它就不攀上你,去找人家了。” “移情别恋的玩意。” “话是那么一说,可是它还是跟着你的哦。” “也不看人家要不要它。” 说着,晓镜发现,西瓜已经埋伏在了草丛之中, 这次可不能让它轻易撞到自己, 一个躲闪, 西瓜倒是没有弹到晓镜, 恩熙就没那么好运了, 晓镜开心之余,也撞到了路边的小树, 看见恩熙和晓镜两个人都揉捏着自己的头, 西瓜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事一样,主动跳下了河。 “天色不早,我们节约点体力。” “晓镜,我们跑不过那只大怪兽。” “你看,那里。” 跟随晓镜的手,天空中,有一根细线,牵引下来,往前面去。 晓镜把计划一五一十地讲给恩熙听,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把握,但是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如果又失败了呢。” “那邓海一定死翘翘。” “为自己的理想而死,多浪漫。” “放屁,还不如那只大蛤蟆。” “刚才西瓜告诉我,鳄鱼不敢吃它的原因。” “为什么?” “吃进去后,不消化,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对,这也我要强调的地方,等我们把邓海救出来后,哗!升级了,以后那些大怪兽,见我们都得离远一点。” “升级?” “一个游戏嘛。” “游戏?” “算了,你别想去想这个问题,容易发傻。” “谁跑第一棒?” “它。” 晓镜指着跟上来的西瓜说道。 由于没有太多时间熟悉路径,并且恩熙作为一个女生的速度,绝对没有晓镜快,所以晓镜决定,最危险的一棒,自己来。 大致过程已经讲了三遍, 西瓜如何从洞穴里面勾引它出来,往哪个方向跑,需要跳多高, 恩熙在什么时间点,用多大的力度,把手镯从细绳上滑下去, 至于后面的事情,全部交给晓镜。 “我要跑最后一棒。” 西瓜插嘴道。 “最后一棒,我要把细绳割开,拿到手镯,然后带着它跑。” “我想跑最后一棒。” “你手都没有,怎么拿?别闹了。” 西瓜生了闷气。 “你是第一棒,你最关键,胜负都在你。” “都在我?” 晓镜用手臂在西瓜上面擦了擦,请了一大口。 “都在你。” 时间不早,即将开始。 约定的天黑之前,一定不能拖延,这样的话,才能给泥巴大哥争取进入洞穴的时间,找到他心爱的东西。 恩熙就位后,晓镜抬起头,与她互相点了点头, 然后跟西瓜告别, 望着它远去的背影,晓镜也往自己的预定位置走去。 经过叹息之桥的时候,特意瞟了一眼‘叹息之桥’四个字,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转瞬即逝。 晓镜的位置,恩熙恰好可以看见, 向她举起双手,相互交叉三次, 那是可以开始的手势, 恩熙转过身,看向西瓜的方向, 对它打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西瓜朝洞穴滚去, 补丁怪居然不在, 这不在计划之中, 西瓜见状,也不好独自溜出, 看到石头上的花环,决定把花环拿走, 跳上去,触碰,撞击,不断重复, 当花环到石头边缘,即将翻转之时, 西瓜加速下去,接住它, 这一套动作,已经十分熟练, 刚刚接住, 补丁怪即在另一个洞口现身,挠了挠头, 西瓜大叫一声,载着花环,滚了出去, 恩熙只能听到一些尖叫, 这是提前准备好的求救信号, 很明显,西瓜失去了自主权, 正当恩熙要给晓镜打手势,放弃的时候, 西瓜从洞里面滚了出来, 停下, 片刻, 补丁怪也跑了出来, 西瓜的纹路像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补丁怪抓其它, 狠狠地给了一个大脚。 啊…… 西瓜飞了起来, 比树高,比恩熙高,比山还要高, 哇哦…… 它估计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风景, 似乎还挺享受。 恩熙见到补丁怪正要回去, 大声尖叫, 没用, 继续尖叫, 连续三声, 补丁怪终于回头, 恩熙见状,把手镯用力一滑, 它上当了。 恩熙因为用力过猛,脚滑,向前跑投掷的时候,摔了下去,起码有三分之一的身体落在了悬崖以外,惊恐地看着几块碎石掉落。 手镯加速翻滚,加速了自身的前行, 偶尔有光泽在上面闪过, 补丁怪的眼神, 比见到陈奕迅演唱会的门票还要激动。 从恩熙到晓镜这一段, 其实是比较顺利的。 细绳中间被五个高点架住, 如果手镯滑向那里,那么必然被卡住, 所以前面三个需要恩熙的帮忙, 至于后面两个,需要晓镜自己解决, 还好, 高点的细绳,都被轻易地解除, 只是最后几十米, 如何让手镯不要被树枝侵扰,顺利拿到手这一下,还是需要一点技术含量, 晓镜已经在树上, 拿住细绳的一头, 跳下树, 努力牵引着它的方向, 已经到达最后一段距离, 但是绳子一旦过长,更本不听人的使唤。 哇哦…… 西瓜在晓镜身边继续弹跳, 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绳子从最后一个高点垮落,缺少了支撑点,自由落体, 手镯完全凭借自己惯性在冲, 晓镜一算, 它无法到达目的地, 只好往丛林里面钻去。 脚步声在靠近, 补丁怪来了, 十秒后, 晓镜带着笑容站起来, 跑! 全力跑! 越来越近, 不仅是他和缝合怪的位置,也是他和补丁怪的距离。 一根树枝给晓镜的胳膊挂出血痕,也无法计较, 没有时间了。 晓镜与补丁怪和缝合怪的距离差不多在等距缩短,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看到了! 那是什么? 是火! 大火。 邓海呢? 在哪里? 晓镜必须一路跑一路找一路直奔邓海,把手镯从手腕拨弄下来…… 邓海的‘人’字型圆木下面是一堆木柴, 下面的火,正往上面去。 “邓海,我……来……啦!” 晓镜知道来不及了,奋力一扔,把手镯飞了出去,随即自己体力耗尽,扑倒在地, 眼前正是邓海的那幅圆形眼镜, 手镯在空中飞, 如果不希望它摔得粉身碎骨的话,补丁怪必须要不顾一切地接住它, 邓海偏了一眼, “哎,又是佟晓镜,还不如烧死我,哎……” 一头缝合怪走到趴在地上的晓镜面前,它把脚抬了起来…… 第72章 第一次回来 随着一口吸到丹田的呼吸,晓镜弹坐而起。 “我的赞很大,给我抱一下!” 晓镜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可能是梦话, 床上, 此刻他正抱着那个‘点赞’的抱枕,满头大汗, 瞅了瞅窗外,已经早晨了, 哪里的风景都差不多, 关键是早晨,以及怀里的抱枕, 没看错, 这不是任何没见过的木屋,这是夜芸的住处。 脑袋不痛,但是发沉, 身体也是从床上滚下来的, 双脚仿佛抽筋了一般, 早晨, 那么应该是哪一个早晨, 只有肚子饿这件事比较确定, 至于昨晚的事情, 如同碎片一样,一块一块扎进回忆里面, 直播完毕后,立马倒头便睡, 夜芸做好的宵夜都没吃。 晓镜把怀中的抱枕扔下,奔到正在充电的手机前面,找到录制的视频,回放, 直播的平台自带有录制的供能,但是有时候会因为不明原因被平台方删掉, 为了方便备份,晓镜特地下了独立的录制app,把直播的过程录了下来, 打开视频,把时间点拉到自己要把右手伸向右边的时刻,正常速度,倒回一点,播放, 眨眼一次, 然后看向门, 扎眼两次,并且右手往右伸,眼睛和脸朝向手机摄像头的方向, 一秒…… 不到两秒, 门开, 自己的眼睛似乎有那种瞬间干燥的感觉,用力撑了一下,然后往右看了看手,把手放下来, 夜芸应该是站在门口,没有讲话,或者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表情,已经全然不记得, 晓镜只是把眼睛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离开摄像头, 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时候根据人数显示,直播间的人并不多, 所以, 应该是和夜芸小声交流去了, 大概这样。 晓镜还加速放了一遍整个直播过程, 自己后面讲了什么东西,真是忘了依干净, 跟断片一样。 很快, 自己回坐。 “我呀,决定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晓镜虽然是看着镜头说的,但是一语双关,既说给网友,又说给夜芸。 仅仅一两秒的时间,自己却在那个镜子里面跑了一整个白天。 发生了, 说是‘白日梦’也许更加准确一些, 在一个人完全清醒的时刻发生, 又好像打了一场没有目的和结果的游戏, 晓镜把身子转过来, 望了望镜子, 它继续被一条围巾盖住,是自己搭上去的,为了害怕无缘无故地不小心触碰到。 继续重放, 晓镜想起更多来,昨晚当手指伸过去的时候,脸并不是直接看向了前方,而是眨了一次眼睛, 这说明, 自己亲眼看着手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异象, 扎眼一次意思是第一次尝试, 然后想起来上次在湖边的举动,当时自己的脸没有看向镜子,直接把手伸了进去, 想起向天所说的,镜子知道有人在盯着它, 所以,会不会是,当晓镜自己也看着它的时候,无法触发它的功能,然后晓镜才在直播的时候把脸偏过来,把手伸过去。 这时候扎眼两次,表示第二次尝试, 第二次记忆中明显把手伸长了一些, 光一个两个手指还不行,因为只有当五个手指都一起且刚好‘伸进’镜子的时候,晓镜才去了所谓的‘宾客废墟’, 眼睛瞬间干燥,闭眼,睁眼, 像飞进了一个杂物, 门开,回来, 不远扎眼, 一气呵成。 晓镜靠在窗帘上,松了口气。 咦…… 一个弹跳,起身, 这是什么, 一条毛毛虫,在窗帘上面, 当然不是, 是一条污渍,看上去像毛毛虫而已, 突然变得敏感起来, 没办法, 就地找来洗衣粉和水,开始把窗帘上的污渍,搓洗干净, 解决。 好饿, 晓镜来到橱柜,热菜板上不仅放了豆浆和粥,甚至还有昨晚的炒饭,看情况夜芸刚刚离开不久, 没记错的话,热菜板昨天还是没有的,瞟了眼地上没来得及扔掉的快递箱和包装盒,胃里面升起来一股暖流, 暖流过后是一阵抱怨的声音, 夜芸真是太周到了, 快吃吧, 晓镜啃了两口面包,然后刨了两口饭,都好吃, 把它们吃光光。 实在吃不下的话,也把它们倒掉,晓镜吃了自己父母二十多年的饭,心里非常清楚,做饭的人会对吃得干干净净有极大的满足感, 顺便把橱柜收拾整洁, 可不能当夜芸的累赘。 我的赞很大,给我抱一下, 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抱着它入睡, 但是又想起来一部电影, 《盗梦空间》里面,主角为了区分现实和梦境,借用陀螺来当自己的判断标准, 晓镜没有陀螺,需不需要带上提醒自己的随身品呢, 可是怎么带过去,又怎么使用呢? 都是问题。 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放着直播,一边思索一些没有源头的问题, 自己要在镜子里面干什么? 这镜子真地是从天而降? 它是一扇通往什么地方的门? 自己只是一只手伸了进去,如果是头呢,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全身呢? 天,全身的话,还能不能回来? 当然,这些也许都是自己的臆想。 更多的时间, 晓镜脸上是吃饱饭,发着呆的放松时光, 只是回忆大半天在里面的激动之旅, 也是美滋滋的一番享受, 关键还, 免费。 当然,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所有在宾客废墟发生的东西,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机器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那里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不是精神病人,想不出来如此光怪陆离的玩意。 晓镜找到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个没用过的移动硬盘,把直播的内容倒进去, 以后所有直播都必须录下来,手机那点储存肯定是不够的, 除了视频自带的有关时间的标题外,晓镜还加了个标题, 严格说,这是第二次进入,那次在尖牙湖才是第一次, 但是那一次自己是闲逛,当做不算,于是晓镜在视频的名字里面写下了第一次。 继续看直播, 镜子? 镜子镜子? 评论里面突然滑过这样的评语。 晓镜停下了嘴中正在咀嚼的炒饭,油乎乎的手去拨动视频检查, 一个叫做‘梅花便落’的人,不断在评论里面刷这两个字,再一看,他已经成为了榜一大哥, 不对劲, 自己整个全程直播都是近景,顶多到胸口的位置,最显眼的是头上的绿色头纱,别说右手边的镜子,哪怕是自己身后的椅子都不一定看得见, 可是为什么他会打下‘镜子’两个字? 上次好像也有人打过, 对方是谁? 要干嘛? 不会是外星人在盯着自己吧? 点开这位叫做‘梅花便落’的网友, 信息栏上: 203获赞,1关注,17粉丝。 晓镜是他唯一关注的人, 然后简介是: 而后是懊悔、是哭着赎罪时刺心的温存、是卑躬屈膝的爱、是感情修好的绝望, 再下面的ip属地显示: 浮光市,100岁, 这个榜一大哥,也在这个城市, 晓镜上下来回刷他的视频, 一共75个, 先是随意点进去几个看,全是街上的风光,没有镜头表达,没有构图,没有具体的人和事, 再点开‘红心’最多的几个视频,路过的狗,以及从小朋友手里滑走的气球, 然后把手机滑到最下面,从第一个视频仔细看起来, 不一会,晓镜发现了共同点,每一天,这个人都会发一个视频,只发一个,大概间隔几个视频就会有一个配上文字,写上同样的内容:今天就在这里工作啦! 然后回到最上面, 不小心刷新, 结果对方刚刚上传了最新的视频, 只见视频里面是一条街道, 没印象, 然后顺着街道来回用竖屏的手机把前后拍了拍, 暂停, 当手机越过路边的店铺时,可以模糊地看到店铺招牌的局部, 太模糊了, 重新来一遍, 暂停, 还是不行,重复了好几次都按不准,看不清, 晓镜想了想,把视频下载下来, 找到个可以给视频降速的app,重新放一遍, 毕竟减少了帧,所以看上去画面并不流畅,但是这一次,在手机滑过街边店铺的瞬间,看到了店铺招牌的一角,是一个手机号码, 顺着这个号码,晓镜拨号过去,由于看错了一个号,第一次还拨到了外地, 第二次应该没问题了, 得知对方是一个洗衣店,并要来了具体的位置, 即刻出发, 橱柜上一片狼藉。 晓镜是在摸上方向盘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打扫房间不要再搞忘了,晓镜打开窗对着天空喊了三遍,一看,今天准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此刻胸口有三道手印,不过毫不在意,人只要有事情要做,对于打扮就不会过于讲究。 只是这随手抓的白色,会不会是受到了那件白色背心的影响呢, 不知道。 晓镜一边开着车一边感受这现实的呼吸, 真舒服啊, 从来没有好好享用过这人生已经拥有的东西, 运气好, 没堵车, 差不多花了十三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第73章 梅花便落 晓镜摇着车, 在这条街上慢慢地开了一遍,过程中被后面的车喇叭催了三次, 没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很正常, 既没来过,也不知道对方的长相, 为了保险起见,晓镜把车停在了另一条路上, 步行来到那家洗衣店的门口,看了看视频,以差不多的距离,左右看了看街道, 左边,是正在一排店铺和匆匆路过的行人, 右边,同样是,多了一对情侣在争执什么。 晓镜走进洗衣店, 柜台没人, 晓镜左看右看,看不出个所以然, 跟其它洗衣店没有区别, 索性大喊起来。 “有没有人?老板?” 一位姑娘走出来。 “洗衣服吗?” “也不是。” “取衣服吗?” “我想想问问,你家这个摄像头,可以看到马路吗?” “你做什么?” “哦,是这样,我可能在你家门口掉了钱包,我想找个监控看看。” “我没有拿你什么钱包。” “我不是说你,我是借你家监控。” “你不要乱说,你东西丢了,找警察去。” “我没……我不……我是……算了。” 晓镜把胳膊从柜台上面卸下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 一位不修边幅的男子冲了出来。 “他说我偷他钱包。” “我没有,我是说我钱包,掉在你们店铺门口了。” “你个小伙子,看上去一表人才,怎么血口喷人呢?你钱包哪里不掉,专门掉在我家门口?” “我去其它店铺问问,你们先忙。” “等等。” 男子从柜台里面出来,抓住晓镜的手臂。 “哥,我已经洗过衣服了。” “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既不是来取衣服,也不是洗衣服,我过来麻烦你们一下,有没有可看到我钱包,如果的话,也谢谢你们。” “小伙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哟,哥,你是威胁我吗?道上的人,我好歹也认识几个。” “你搞错了,我是让你把这里的地址再说一遍。” “莲花路176号。” “是你。” “是我?” “肯定是你。” “是我什么?” “刚才是不是你在问地址?我一早上就你一个电话打进来,声音一模一样。” “我打错了。” “我看出来了。” “哥,你先放开,我们慢慢说。” “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派我来。” “不是洗衣店?” “哥,我真是钱包掉了。” “混道上?那就是上次那二流子,还想找人教训我,不就是把衣服洗破了吗。” “我的错,我代我兄弟,给你赔不是,不好意思。” 晓镜挣脱后,深深鞠了一躬。 “哟,你什么意思?搞得我不懂礼尚往来?” “你们忙,我走。” “等等,你钱包什么样?” “呃……彩色。” 说一个彩色,总比较稀罕一点。 不修边幅的男子拖着拖鞋,走进去,打开柜子,扔出来一个彩色钱包。 “这是……” “就一个彩色,你但凡敢说一个不字,就是看不起我。” “呵呵,谢谢哥。” 男子关上小柜子,里面有十几个钱包。 晓镜正打算离去, 一只大橘猫走进来, 准确地说, 是穿着大橘猫外套,并戴着猫头的人走进店内, 晓镜和他撞了一个满怀。 它手里的传单满天飞, 晓镜急忙扶起, 并帮忙拾取, 同时顺便看了两眼, 是附近店铺有关于猫粮的推广, 难怪穿着有关猫咪的卡通套装。 晓镜看了老板一眼,他的眼睛还盯着自己手里的彩色钱包, 打开, 一叠人民币, 只有钱, 晓镜试图倒回去, 男子把手举起来,食指冲着晓镜, 仿佛收到了屈辱, 晓镜抽了两张,放桌上, 看来这钱包不收下不行。 还好钱不多, 来到门口,正想着如何处理它们, 晓镜把钱包往脚下一扔, 回头一看,那姑娘居然用手机在拍, 现在这些人,真是越来越奇怪。 晓镜捡起钱包,正欲离开,发现除了刚擦肩而过的大橘猫,斜对面不远处还有蓝猫、白猫、暹罗猫、狸花猫…… 来到斜对面, 前后观察了一遍, 如果说这条街有什么异样的话,这些卡通人是唯一的不同, 它们挡着脸,完全看不见下面的人, 晓镜把脚步放到最慢,从一只加菲猫手里接过一张传单,礼貌地笑了笑,实则是在努力透过猫嘴巴,与对方对视, 没反应, 加菲猫很快走了过去, 手里的传单捏成了团, 折耳猫走过来,发现晓镜手里的传单捏成了团,有点不开心,直接划过, 晓镜难为情地笑了笑, 心里却想着, 如果对方关注了自己,并且还成为榜一大哥的话,应该会看出来,肯定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到莫名其妙。 中华田园猫只是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走过, 英国蓝短在晓镜面前讲了一大堆,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缅因猫被晓镜堵住三次,对视五秒,一点不心虚, 都不是, 晓镜继续晃荡, 不远处那一只黑猫甚至没有看晓镜一眼, 等等, 如果它没有看向晓镜的话,为什么它会撞到面前的电线杆呢? 晓镜盯着它,靠近两步, 等黑猫把自己的‘头’重新扶正后,一个不小心,与晓镜来了一个对视, 时间静止了, 晓镜把微笑慢慢收起来,走过去, 其实并不是很自信, 但是, 黑猫身体一抖,来回张望,不知所措, 晓镜把手中的纸团砸了过去, 黑猫没有等纸团飞到预定位置,一个急转身,往前面跑去, 晓镜试图大喊,却撞到了路过的行人,把对方手中的酸奶撞翻了出来, 没时间耽搁了,连续道歉了五六遍后,晓镜往黑猫的方向追去, 街中间的巷道, 接着是往右转,再往左转, 再往右, 死胡同, 一个空盆子从阳台上掉落, 黑猫的背在抽动,那是在大口呼吸, 它转了过来, 晓镜用手在六米远的两人之间比了比,是想让对方先开口, 它跑得挺累,没说话, 晓镜朝地上看了看,钢筋没有,板砖也没有, 好在对方穿着那玩意,要逃跑并不轻松,打架也不方便,危险性比预见的小很多, “我给你十秒钟,如果你不现身的话,我就打开直播。” 晓镜已经拿出了手机,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威胁,疑惑来自直播,那就用直播直接表明身份和目的。 “十……九……八……七……” 它把头摘了下来, 从那个汗浃浃的头发可以发现,是一位女生, 然后好不容易,终于把猫咪的头套摘走, 晓镜随即放下沮丧的手。 “夜芸?” “晓镜,我……” “怎么是你?” “我在工作。” “你跑什么?” “你追,我就跑。” “你工作?” 晓镜突然想起来夜芸的工作是做活动策划。 “不然呢?晓镜,你怎么在这里?” “你工作就工作,为什么看见我会跑?” “因为我不想让我同事,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虽然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好吧,言归正传,我问正事,你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 “不知道。” 夜芸看晓镜对‘关系’毫不关心,流露出遗憾的表情。 “你是我直播的……榜一大哥?” “晓镜,你不要骂我,我觉得帮你做做人气,是应该的。” “这个我谢谢你,下次别这样了,还有,为什么你在评论里面要打出‘镜子镜子’这样的评语?” “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叫佟晓镜。” “就这样?” “嗯,就这样。” “不会那么巧吧?你可从来没叫过我……镜子?镜子,这名字多别扭,多难听啊?” “我觉得还可以,关键是大家喜欢。” “大家?” “不是我最开始叫的,有其他网友一直喊,镜子镜子,所以我看到你的账号名字也是晓镜,所以跟着喊罢了。” “哪个网友?” “没印象。” “所以那个账号……梅花便落,是你?” “是我。” “你,你,你,你怎么不……”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什么?” “我的账号名字来自于这首诗,晓镜,你还记得我告诉你我喜欢诗吗,我们去帐篷那天,你还说要送我自己写的呢。” “哦,是哦。” “所以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会后悔,晓镜,我希望你健健康康,漂漂亮亮,希望你事业有成,活泼乱跳,我希望我能够陪你一起,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有一天看见梅花落满南山,天,我在说什么呀……” 晓镜听完这段话,第一次对夜芸有了触动, 以前所有的,包括刚才的早餐,都是感动,只是这一刻,是触动, 触动比感动复杂, 捉摸不透, 晓镜的手不自觉地摆起来,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上次在超市的停车场已经抱过了夜芸, 这次再这样做的话,就显得多余而应付了。 怎么办? 晓镜转过身,再回头,再次转身,继续回头,第三次转身…… 往前走了两步后, 回头。 “夜芸,我会好好做直播,‘我们’的直播。” 既然直播是夜芸鼓励晓镜做的事情,那么就没有比这句话更加起到打气作用的了, 还模棱两可地回避了一些关键问题, 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夜芸装扮好后,先于晓镜回到街道, 因为晓镜低着头查看着直播的回放。 到底是谁开始说镜子来着? 想起来上一次直播已经有过人说过,是谁呢? 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刚刚走出巷道,一个责骂声跑到耳朵边来, 一位女士正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在大街上玩火呢, 晓镜看着远处垃圾桶旁,一堆破衣服被点燃,小朋友还朝里面倒了一瓶白酒,笑嘻嘻地匆忙跑离, 火焰越来越高, 爬满了晓镜的瞳孔, 手机的回放里面已经出现了刷屏‘镜子’的网友,但是晓镜无暇顾及。 火? 火! 天! 邓海要被烧死了…… 第74章 b计划 “晓镜!” 一阵火焰,一声呐喊,还有头上的一道阴影正把晓镜拉回去。 迷糊。 晓镜在仓促回到夜芸家的时候点了一份外卖,在外卖员即将上楼推开门之前,把手伸进镜子中去, 至于那个彩色钱包,就扔在了过道上, 因为是彩色,外卖员肯定能看见。 …… “晓镜!” 呐喊撕破黑暗的长空,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那阵火焰出现在一面镜片上,这幅圆眼镜正拿在晓镜手里, 恍了下神, 一个缝合怪正抬起它那臃肿的大腿,试图用力踩下来, 一阵风, 不, 一个风跃, 面前这个缝合怪成了补丁怪脚下的跳岩,落在其身后,当缝合怪站起来,甩甩肩膀,并回头的时候, 补丁怪上前两步, 缝合怪打开手掌,一个顺劈下去, 补丁怪让它劈个痛快,毫发无损,然后抓住它的后背,往缝合怪多的地方扔去, 晓镜趁机已经往邓海的方向去,那火焰越爬越高,不到十秒就会窜到最上面, 但是仔细一看, 干, 视觉误差, 邓海的圆木,火焰,以及晓镜的视线,在一条线上, 其实他还比较安全, 缝合怪也许只是起个火堆而已。 补丁怪见晓镜露出自己的手腕,没有手镯,并往火堆的方向指,提前跳弹过去, 它扒开火堆,检查,并没见到手镯, 晓镜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 结果,它把邓海抓起来,一起重新砸向了火堆。 “佟晓镜,我要杀了你。” 邓海在空中也努力表达着对晓镜的怨恨, 毕竟烧死不比对一个人的厌恶,更容易一些。 只见缝合怪正欲进攻, 补丁怪再次抓起邓海那根圆木,等于是救了他,开始当做武器格挡起来, 没几下, 邓海,连同圆木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邓海降落的方向是一棵树,一棵大树, 几个空翻,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圆木上的麻绳与树枝勾了一个死结,他的头里地面只剩下半米, 邓海睁开眼, 哗啦! 架子一个颤抖,滑落,这下离地面还剩下十公分,那个头的位置下面是一块尖石, 晓镜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差点,差点他就没命了。 等回过神来,发现补丁怪正盯着自己,它脸上的五官越发扭曲,任凭晓镜换了三个笑容都无法挽回, 第一个来回,它暂时抵挡住了缝合怪, 可是对面越来越多, 它却只向着晓镜, 抓起脚下燃烧的一根木柴,砸过来, 晓镜闪开,顺便一个踉跄, 它走过来, 想想办法啊, 不然下一个自己,可能就没有像邓海一样好运了, 补丁怪一脚踩到刚才自己扔的木材上面, 还不怕烫, 火焰在缺乏与空气的交流后,很快熄灭, 木柴被扭动的脚底板踩成了粉碎, “晓镜!” 那个呐喊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西瓜, 它卡在了一棵树上,无论如何颠动,就是下不来, 晓镜现在自身难保,只能对它耸耸肩膀,表达无奈, 一个肉身在空中飞, 晓镜确定自己没看错, 是刚才被补丁怪抱着扔回去的那一头缝合怪, 它被那一堆缝合怪联合扔了回来,砸在补丁怪的身上, 你看,你看,它们矛盾大了起来, 开始使用苦肉计, 这才对嘛,晓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可是补丁怪只是用手轻轻一格挡,瞟了一眼,没怎么搭理, “它们打你,它们欺负你,我看不下去了我。” 晓镜比补丁怪还要着急,为它打气, 补丁怪一个右脚单膝跪地,连同右手单拳捶地, 那头躺在它面前的缝合怪的肚子被捶下去一个窝, 晓镜吞了吞口水,顿感口渴。 “杀鸡还用牛刀?我帮你找手镯,ok?” 晓镜作出最后的鼓励。 一个鸡蛋飞过来, 准确地砸中补丁怪的脸, 它看过去,只见远处的一头缝合怪试图用鸡蛋来挑衅它,可是被另一头打了一个耳光,然后把地上的一个石头交给了它, 那头走到前面来的缝合怪,看着补丁怪,伸直的右手举了起来,那把刀,怼着补丁怪的方向,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当补丁怪终于把身体的方向朝向那边的时候,晓镜发现自己b计划成功了, 若不是邓海一声叫唤,那身体加圆木的重量把树枝也拖断下来,哐啷落地的话, 晓镜还会偷笑好一阵子。 阿明没有骗晓镜,补丁怪是这里最厉害的怪物, 它一个,面对对方十几个,却完全没有任何输掉缠斗的可能, 但是,它也好像很难赢, 那些臃肿不堪的缝合怪,似乎并不害怕拳头,它们的身体如同一个一个柔软无比的沙包,见招拆招, 以柔克刚, 它们的肚子可以吃飞腿,嘴巴可以吃拳头,只需要几个缝合怪凑在一起,补丁怪反而使不上力, “好有趣啊。” 晓镜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赞叹道。 啪! 哪里知道,等待他的是一个大嘴巴。 “邓海,你?” 晓镜摸着自己的脸看着他。 “佟晓镜,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还好邓海只被解开了一只手。 “我?不对啊,邓海,我是晓镜,晓镜啊!” 晓镜犹豫了,要不要给他解开剩下的麻绳。 “你来干什么?我这辈子,遇到你,就没好事,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邓海……” “不要叫我名字,你不配。” 补丁怪很快被反绑起来,这一次不是圆木,而是铁链,它形单影只,再厉害,也有缺点,也不是十几个缝合怪的对手, 只见除了一个指挥的外,剩下的缝合怪,要么在准备烧火,要么在砌柴,有四个缝合怪高举着补丁怪的身体,把它一点点地送到火堆高台的位置去, 铁链死死地绑住了它的四肢,然后在四个方向,四条铁链,剩下的缝合怪同时用力,借用四棵树作为支架,把补丁怪,一点一点地升起来, 补丁怪的愤怒达到了峰值,却无济于事。 “手镯呢?手镯呢?你看见手镯没?” 比起拯救邓海,晓镜此刻却放心不下补丁怪,毕竟两个还抱在一起睡过觉。 “邓海!” 晓镜把一巴掌还了回去。 还好没有解开,如果全部解开,自己不一定打得过他。 “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你这个大衰神。” “手镯!手镯!你肯定看到了,它飞哪去了?” “不知道。” 不过邓海喊的时候,头没忍住往那边的方向瞟了一眼, 晓镜也往哪边看去,一个缝合怪在不断地抱着角落的干草往火堆上送, 一个被火焰掠过的光泽,从抱起的干草堆中掉落, 手镯! 晓镜把圆眼镜掏出来,给邓海戴上。 “一只手够了,加油。” 晓镜抱着邓海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往干草堆跑去。 补丁怪下面起码有五米高的火堆,点燃了火。 跑! 晓镜! 不要停下来! 一个风跃。 晓镜栽倒在草堆里面, 手镯在哪里? 晓镜恨不得自己现在是条狗,肯定要刨得快一些, 不到五秒,火焰已经烧到了补丁怪的屁股,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 一个缝合怪发现干草对立面有东西, 找到啦! 晓镜冒出了头,同时也吸引了缝合怪的主意,它偷偷地捡起地上的石头, 补丁怪扭着自己的身体,它腰间的那块遮羞布,已经燃了起来, 它还是怕烫的, 在这个时候,晓镜即是救世主, 放手一搏吧, 哪怕手里拿着石头,作出恐吓状,那头缝合怪也没有被路过的晓镜搭理,反而挠了挠头,表示不解, 晓镜走到火堆边,大喊一声, “补丁大哥!” 补丁怪艰难地把头扭下来, 晓镜高举手中的手镯,单膝下跪。 “我不知道你之前受了什么苦,什么累,为何对这个手镯如此着迷……” 补丁怪的屁股已经开始被熏红,它痛苦地挣扎着。 “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说心里话,我对你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很排斥,甚至还感到有一点可爱……” 补丁怪发出嘶吼,不晓得是对火的无助,还是晓镜的啰嗦表达的愤怒, 缝合怪们在高举双手庆祝。 “爱?呵呵呵!谁不喜欢爱呢,谁不喜欢被爱呢,可是,补丁大哥,那爱,那世界上所有人苦苦找寻的真……爱,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一条铁链在不断地扭动中,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但是!听小弟一声真诚的倾诉,没有爱,没有对爱的坚守,爱的寻觅,以及对爱永恒不失的信仰,那么我们就白白……生……而……为……人!” 随着最后四个字晓镜把手镯高高抛去,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此刻,四个缝合怪已经站在了身后, 手镯越过了火焰,越过了补丁怪,达到了高度的峰值, 开始降落, 晓镜是要把手镯扔给补丁怪么? 不! 既然补丁怪对手镯有如此大的残念,对过家家有如此偏执的爱慕,那么毁掉手镯也许可以激起它前所未有的力量, 谁也拯救不了谁, 补丁怪要靠自己, 手镯降落的方向,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补丁怪的双眸中没有黑暗的天空,一道光泽在瞳孔里面闪过…… 还有一声刺破黑暗的破吼, 补丁怪身上的肌肉开始起着急速的变化,这本身的力量即可撑断那绑在手上的铁链, 起码又肿胀了四分之一, 更不消说,它把身体放到最大,然后双肘与双膝亲吻,整体猛烈的卷缩,加上在空中的翻腾,铁链挣脱了两条, 还有一条是把那棵树的枝条折断下来, 单脚落地, 补丁怪往后看,还有一只脚被铁链勾住,小腿后抬,铁链的终端是两个没有松手的缝合怪坚守着岗位, “我大哥,看见没,我大哥!” 晓镜敲了敲左边的缝合怪,拍了拍右边的缝合怪,不断赞叹道, 补丁怪双手抓起脚上的铁链一阵撕咬,断了,然后一头扎进火堆,把柴火全部踢飞。 第75章 分开 “加油。” 晓镜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从左右两个缝合怪的肚子中退出去, 但是在试图跑的时候,脖子被揪住了。 “不关我的事,你们慢慢玩。” 晓镜头也不回地说道。 “大哥,缝大哥?我们也算缘分一场,何必呢,我又没打你们。” 感觉不对,身后没什么动静, 晓镜慢慢看回去,发现只有一只手横在空中,抓着自己的脖子,那只手的身体,正躺在地上,整个身体正在泄气, 而站在已经散开的火堆中的补丁怪手里面,拿着一根不小的圆木。 “我呸,让你抓我,我大哥干死你!哎呀,妈呀。” 赶紧把脖子上的残肢给弄下来, 晓镜正要往邓海方向去的时候,发现他自己刚刚解开了另一只手, 指不定他又要挥拳相向, 不如先去救西瓜,但是一转眼,它已经被救下来了, 此刻在恩熙的怀里, 恩熙的手里拿着自己留在丛林里面的镰刀, 晓镜大喊了一声, 由于怪兽们火拼异常激烈,所以声音很大,却连自己都听不见, 还好恩熙在西瓜的指引下,发现了晓镜, 晓镜的目光在恩熙和邓海之间来回游荡,看了看补丁怪和缝合怪们的恶战,然后一只手指向邓海,另一只手比出了v字形的手势, 恩熙没有立马回应,而是用手招了招,示意晓镜过去, 晓镜再次比出v字形,手背对恩熙, 恩熙也比了同样的姿势, 晓镜把手拍了拍自己胸脯,并且比了个她的反方向, 引开怪物有两次, 第一次是之前救邓海,由西瓜和恩熙引开缝合怪们,失败, 第二次是这一次,晓镜估摸着不一定一次成功,可能还会遇到什么意外,所以他决定自己引开怪物,而为恩熙、西瓜和邓海争取更多时间, v,还有一个意思,分开行动, 恩熙有一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依依不舍地往邓海的方向去,还在试图呼喊晓镜一起, 太危险了, 指不定怪物们会一起追过去, 晓镜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手镯,万万不能和他们一起。 刚才手镯抛向空中后,晓镜立马从脚下抓起一把野草,作为垫背放置于木材之上,本来是担心手镯碎裂,结果它被野草下面的一根木柴反弹,一个缓冲,正好滚到晓镜的脚边。 天助我也! 如果不是手镯重新回到手里,而补丁怪尚未发现的话,晓镜也不会出现引开它们的打算, 它迟早还是要来找手镯,看它那个熊样,已经认不出晓镜了吧。 唰! 一把刀飞插在晓镜前面的地上, 是之前缝合怪们放置于高台的宝贝, 刀背上有一个小东西闪烁着火焰的光芒, 上一次在丛林中看到的光泽正是这东西, 晓镜靠近一点,发现在刀背位置上面,大概四分之一处,有一个螺旋体,终端有一枚戒指, 也不对,那玩意比戒指要大一些, 厚一些, 宽度起码有三公分, 如果戴在手指上会显得不合适, 但是倘若戴到拇指的话…… 晓镜想起来曾经到玉器的店铺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扳指? 好一个扳指, 晓镜用手指让扳指在螺旋体上转动,如同螺母在螺杆上滑动, 不一会儿,扳指已经在晓镜的手中, 定睛一看,上面刻有图案, 不是图案,是一个字: 替。 晓镜把扳指戴到拇指上去,发现有怪物过来找刀,自己先于对方把刀从地上拔出来,跑向补丁怪,大喊一声,把刀飞扔过去, 缝合怪们看到后,顿时慌了神,停了下来, 拳头不怕,刀,就不一定了, 无比锋锐尖利的刀,上面却有很多缺口,很矛盾。 恩熙那边已经解开了邓海, 晓镜把圆箱子的背带拉紧,手镯已经在里面, 这些细节肯定要主要,不然补丁怪不可能放任离开, 于是开始往恩熙和邓海的反方向跑。 有了武器,补丁怪势如破竹,对面根本不是对手, 很难想象一群缝合怪坐在地上缝衣服是什么场景,但现在却正在发生, 跟对方战斗本就不是目的, 发现对方全然坐下干针线活后,扔下刀, 补丁怪在火堆的余烬里面疯狂扒拉着心爱的手镯。 晓镜一路狂奔, 这一段距离要咬咬牙,因为刚才已经消耗掉体力了, 它们相互纠缠,给了晓镜充足的时间, 在查明了往前面可以跑出来一条小路来后,好不容易站上一个不大的峭壁, 这个高度,只要大声一喊,必然吸引下面怪物的目光, 当然是指大家目前没有战斗的时候, 此刻是顺风,有如神助。 恩熙和邓海已经消失在视野,如果还能遇到的话,不是在叹息之桥,而是在山口。 有一头缝合怪确实是在往恩熙的方向去,要立即把它拉回来, 晓镜把裤子的腰带束紧了一些。 “喂……” 右手腕上是手镯,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两只手同时伸向了天空, “来啊!过来啊!风流啊!快活啊!我在这里啊!” 毕竟是怪物, 虽然不同类,它们之间可能有敌视,可能没有, 可能上一秒有,可能下一秒没有, 晓镜见情况差不多了,把插在地上的火棒,举起来, 转身消失于峭壁, 应该在逃跑的路线上预先做好一些探查,和安排, 比如溜索, 这时间如果自己能够溜下去的话,怪物们肯定追赶不上, 可倒好,大晚上,路要么没有,要么不熟,真是步履维艰, 用火把比用手电筒好,如果遇到莫名的野兽,还可以驱散, 但是火把是干柴,柴头没有包裹着油布,一根柴火很快就燃烧完毕, 晓镜刚才拼了命了往箱子里面和腰上插满木棍,相互接力,正是为了尽可能让自己的火苗时间延长一些, 哪里知道,仅仅是上到峭壁,就用掉了腰间的一半, 还好,一直背着这个圆箱子,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否则后面的路,不敢想象。 “我飞,我飞飞飞,一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 晓镜几度试图飞,但是真地飞不起来, 于是乎, 那种明显对陌生和黑暗的恐惧,开始考验他的心智, 偶尔从身后逼近的声音,让晓镜已经确定自己迷了路, 刚才出去的时候,在这里跑了一个白天,这次指不定是一个晚上, 如果这些莫名的噪音远去,晓镜打算席地而睡, 但是并没有, 它们欻欻地闪过, 逼着人前进, 黑黢黢的一片, 在经过差不多两百米,不到三百米的曲折过后,所有的柴火都烧光了, 如果烧光了,那就不动,那些知觉没那么敏感的怪物,应该找不见自己, 但是不动,会不会被其它野兽啃噬呢, 赶紧走, 后面相当长一段路,完全是凭借直觉, 但凡有难以越过的障碍,一旦也不勉强, 换个方向,继续前进。 很快, 一座小山,出现在面前, 比这更加激动人心的事情,连山洞都给晓镜预备好了, 晓镜沿着山壁走进山洞, 大概拐了第一个小弯后,就坐了下来, 太累了, 不知道恩熙他们到了哪里, 没有火, 箱子里面还剩有一些干草, 人毕竟也是大自然的造化,慢慢演变过来的, 怎么应该输给那群大怪兽呢, 晓镜抓着干草,努力回想,缝合怪它们如何点燃柴火, 刚才并没有发现火源之类的东西, 难道是那把刀? 那把刀并不是它们的武器,它们最害怕的就是刀了, 却供奉在高台之上, 至少有一个可能, 是用来取火的工具, 怪不得既尖锐,又有很多缺口, 刀不断地坎向铁链,然后把干草放到一边,接着缝合怪不断地吹,借刀与铁链摩擦出的火花,去点燃干草, 原来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 晓镜一想,可不能输给它们, 找到一块石头, 屁股下面就有, 然后,需要一个坚硬的钢片, 晓镜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过上原始人的生活, 石头砸石头,不太行,手还不安全, 坚硬的,坚硬无比的,无比坚硬的…… 对了, 箱子里面有一个, 晓镜把‘小铲子’取出来,一刻不停地往石头上砸去, 听那声音, 既不像石头,也不像木头,更不像不锈钢, 一个火花闪过, 温暖袭来。 晓镜换了只手,加大力度和频率, 快, 一边砸,一边吹,不一会,那干草,就燃了起来, 晓镜去洞口外面找树枝, 尿急, 但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嘘…… 它飞走了, 一只猫头鹰, 顺便打了个冷颤, 很快,一个小火堆就生成了, 不是晓镜,而是人类,真了不起啊, 生活了两亿多年的恐龙完全不知道‘生火’这回事, 当然,在地球上生活了十万年的智人,也不知道有恐龙这种动物。 人,还是需要多多交流,好好发展科学才行, 晓镜把身体侧躺下来, 感觉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只是那么轻轻地,随意地,不经意地,往洞里面一看,感觉舞动的火焰,照出了什么东西, 否则,这个洞是做什么用的呢, 不会钻出来一头大怪兽吧, 不会, 因为没那么大, 但是, 越想越慌, 晓镜抓起一根树枝,点燃,手往里面一抬,看不清, 坐起来,身体前倾,手撑在地上,凑过去一点, 那…… 那是…… 那不和自己手中的‘小铲子’几乎一模一样么…… 它在蠕动…… 咕咚! 第76章 酩酊花园 晓镜很确定,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和手中的‘小铲子’以及之前在洞墙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蓦地, 身后飞过一个火把, 往洞里面砸去, 随着往洞里面呼啸而去的撞击声,那不明物消失了。 “你没事吧?” 泥巴蹲下来,双手扶着瘫坐在地上的晓镜问道, “你还好吗?” 晓镜还在回想,若不是灯光有限,肯定可以把那玩意看个明白,但是看个明白的话,务必陷入更大的恐惧之中, 另一种怪物。 “晓……晓镜小兄弟?” 泥巴自己身上背着那个木箱子,绳子是他自己绑上去的,很结实, 而他把一旁的圆箱子拿过来,试图让晓镜背上, 晓镜从他腰间抓过手电筒,走到外面去, 打开, 干! 怎么那么亮,眼睛都受不了, 原来开关有几层, 现在,是三极开关,最大的亮度,相对于周围来说,这个手电筒的威力比想象的要大很多, 晓镜朝着天,射了射, 像一条银河, 不简单, 电筒底部刻了一串数字:。 十万? 十万流明? 非同寻常, 一般来说,一千流明的强度足可以应对大部分照明效果, 十万流明,天,用这个不起眼的手电射下来的话,可以当体育场的照明灯了, 这比火把厉害多了, 但是, 电筒闪了闪,熄灭了光。 “没电了。” “那怎么办?” “我都是举着火把,跟着你过来。” “刚才是什么东西?” “别怕,刚才那虫子,可能只是来采蜜。” “虫子?那么大,采蜜?蜜蜂吗?” “它们攻击性要弱一些,所以别担心。” “我们怎么走?” “晓镜,你是刚刚到这里的吗?” “嗯。” “我也认为是,所以不放心,才过来看看。” “谢谢你,不然可能我会迷路。” “呀……” “什么?” “完蛋了,我们真地迷路了。” “不可能,我刚从那边过来。” “完了,完了完了,这里是酩酊花园,刚才那虫子,不是来采蜜,而是它也迷路了。” 听泥巴这么一说,晓镜才发现洞口与刚才的植物位置不太一样,此时空出来一片地。 “这边,不是,这边,不对,那边,记不起了。” “我也记不起了。” “不可能啊,我们正对着洞的方向,一直走,就可以了嘛。” 晓镜说完,背上圆箱子,和泥巴一起把身体转过去。 洞……不见了。 “洞呢?刚才不还在这里么?” “晓镜,别急。” “你也进去了吧?怎么就消失了?” “听我说,这里是酩酊花园,很少人来,因为进入后会产生迷醉的效果,但是我们其实很清醒。” “如果我们很清醒,那么谁醉了?” “环境,环境醉了。” “你这话……我们变成酒精了?我们不来,它还不醉了?” “不,只要是非植物的进入,都会这样。” “那怎么办?” “要赶紧出去,不然的话,我们会被消化掉。” “消化掉?大自然把我们消化掉?那不就是……死了?” “走,我们先往右边,走直线。” 泥巴接过手电筒,插进腰间后,前行, 晓镜低头一看,鞋踩在了一点点水面上,蹲下去,跪下来,闻了闻, “咦,这是我刚才的尿,是尿。” 晓镜跪趴在地上,明明身体很稳,顿感天旋地转,眼前周围的植物忽远忽近,这体验真奇妙。 “记号没用,晓镜,快点,跟上。” 手电筒没电了,这是最要命的,不然的话,可以尽可能往远处照一照,把方向探明出来, 晓镜一直仅仅拽住泥巴的衣角,生怕自己走丢, 嘴里还不时地大喊几句,可能是求救,也可能是壮胆, 泥巴让他别喊了,声音出不去, 连声音都出不去! 准确地说,声音经过环境的摩擦和折射,出去后会变成一般动物的声音, 没什么用。 往树上,或者小山头上爬, 但是现在是夜晚,看不远, 其次,就算了有了方向,下来后也会继续陷入环境的酩酊大醉之中, 泥巴说,先走直线,是为了检测,目前这片区域迷醉感的大小, 还好,不是很严重, 两人靠近了植物,用手摸摸,有身体碰碰后,因为具体带来的踏实,反而松了口气, 说明进来的非植物,并不多, 它的愤怒程度还不大, 晓镜向泥巴表明身份,自己是新过来的菜鸟,需要补充点常识, 泥巴说,这片大陆,他还不是很熟悉,毕竟只在这周围闲逛过, 不过整体来说,主要分为四部分, 以断腰岭和壁垒峰为大陆中心偏南一点的线条来看,西北方向主要是怪物们的活动地点,而东南方向主要是虫子, 人主要在山岭的南面,依靠山来做自然屏障, 因为继续往南,是生态复杂的地理,然后是这片大陆最高的山…… 空山。 这片大陆南部五分之一的地方没有任何生命, 所以在断腰岭和壁垒峰北面这一大块区域,成为了怪物、虫子和人类的纷争之地,因为这一带,资源丰富,生态多样, 把这里叫做宾客废墟的原因是, 这是一个刚刚试图建立起来,却又立即放弃的地方, 之前大家在这里四处安家,随着怪物和虫子的增多,才不得不退到南边去, 在北边看到的这些遗迹或居住痕迹,也就成为了废墟, 从酩酊花园里面走出去的人,只有一个,说来他当时正是喝醉了,醉醉得正,反而稀里糊涂地离开了此地, 同时也因为他大醉的状态,完全记不起来如何走出去这件事,也就没留下任何能够帮忙的方法, 可是现在,两人没有酒精来消愁, 晓镜也不胜酒量,但是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脚底骚动,挠痒痒一般,他还把把鞋翻过来,看了看, 大地发着酒颠疯。 “对了,虫子会飞。” 泥巴突然想起来。 “可是,在这里,它们并不一定能飞起来。” 酩酊花园会像磁铁一样,让其翅膀失去功能, 所以,刚才在洞里面遇见的那只虫子,它可能也在寻找出路,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对晓镜有任何企图。 “无论如何,先找到那只虫子。” 虫子的交互能力和人类完全不同,它们是靠异常复杂的区域联结形成成千上万的组织单位,再依靠强强结合,占据了东北大陆, “换句话说,只要一只虫子死掉了,跟它处于同一组织单位的其它虫子立马就会收到信息。” 比人类高级啊。 “所以,要抓住那只虫子,干掉它。” 怎么干掉? 靠晓镜和泥巴两个? “虫子有一个特点,它们在地面的攻击力很小,只要飞不起来,我们胜算很大。” 干掉后,让其它闻讯赶来的虫子,把晓镜和泥巴抓住, 但是不要让它们下来,而是往空中抛绳子,主动投怀送抱。 然后呢? “然后啊,再说吧。” 先离开这里比较当紧, 晓镜听得一愣一愣的,泥巴大哥脑子比较好使,只是这计划,干掉虫子来逃生…… 是不是想得太好了点? “晓镜,刚才为什么虫子要靠近你?” 火! 可能生了火! 因为生了火! 两人也发现这么走下去毫无机会可言,立即原地坐下来,生火。 “我不抽烟,否则,有打火机就简单了。” 泥巴一边说道一边凿石头, 晓镜心都碎了,又得砸一遍, 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好或完全不好的, 如果有打火机的话,享受着尼古丁的畅瘾,肯定少活几年, 如果没有的话,此时‘小铲子’就不会趁晓镜走神的时候,从他的虎口飞了出去, 真痛。 火还是生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后退着身体,到最近的树上,折树枝, 目光一直盯着火堆, 因为害怕, 一个回头,发现自己不见了,就糟糕了, 差不够用一阵子, 晓镜坐下来,揉捏着自己的虎口,打了一个哈欠, 泥巴看着火,发着呆, 至于晓镜,突然感觉毛孔紧张起来,他站直身体,脚下是稳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小脑丢失了一般,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可能是因为有了火光,再次出现了刚才那种忽远忽近的感觉, 脚底的抓挠感再次出现,也许那是一个特别的信号, 晓镜记住了这个感觉, 看见泥巴躺下来,晓镜也躺下来,这样可能舒服一点。 “泥巴大哥,那个……你的箱子,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看什么?” “那里面不是有相册吗?我想看一看你们的照片。” “不看。” “啊?为什么?” “是这样,晓镜,这里还比较危险,又是大晚上,我认为我们还是打起精神比较好,你说呢?” “也是,那我明天看。” 泥巴躺下来,把头枕在手上,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上,再置于木箱之上。 “晓镜,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么?我来这里啊……” 晓镜望着帆布鞋后面的小尾巴。 “我来这里,是为了晒等级。” 泥巴一下子被‘晒等级’三个字吸引住。 “你说什么?” “嗯,我来晒等级,就是纯粹来玩的。” “你是谁?” “泥巴大哥,不是应该先说等级的事吗?” “不对,如果你有等级,那补丁怪怎么还能追着你不放?我也不可能拿到箱子。” “泥巴大哥,等级是……” 晓镜想试探一番,但是又怕过多地暴露自己的无知。 “哈哈哈,你真厉害,我是骗你的,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朋友。” “什么朋友?” “嗯,一个好朋友,只是不太理我。” “我还以为是那只怪物。” 既然泥巴这样说,就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 “你对它很了解吗?你知道什么?它怎么变成了大怪兽?” “它们因为受到惩罚,被放逐而来。” “惩罚?什么惩罚?” “嘘……” 泥巴慢慢坐起来, 晓镜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摸了摸胸口, 这喝醉了的环境肯定能听到他的心跳, “它来了。” 一棵树后,那黑暗中怪异的身躯,还没出现,却已经让人胆寒。 第77章 搏斗 泥巴从火堆里面抓起一根燃烧的树枝, 晓镜躲在他背后,眯着眼睛越过肩膀看, 那只虫子几乎是一步一步靠近过来的, 两米左右的高度,但是三分之二的下体是脚, 六只脚, 好大一只蚊子啊, 晓镜从来没仔细用放大镜看过,不确定蚊子的上身是不是长这样,也许飞蛾也差不多, 反正那玩意,长得就不会是人类讨喜的模样。 “晓镜,准备好了吗?你脚下,有一根硬木棍。” “泥巴,我们就不能和它做朋友吗,非要做敌人?” “那好,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 “我……” “你不知道。” “我想想……” “没时间了,晓镜,再下去,我们都得死。” “泥巴,它们也是人变的吗?” “人要是进化成这个样子,还不如灭绝算了。” 晓镜抓起了脚下的木棍, 虫子似乎看见了,停下了脚步, 它的一边的翅膀破损严重,断掉了一半,看来之前是做过相当大的挣扎, 泥巴拍了拍木箱子,示意它过来坐, 第一印象还是很友好, 但是虫子的反应是, 几只脚在地上乱画, 应该是拒绝了, 它肯定不想上这个当。 倒是晓镜,把手中的木棍扔进了火堆中, 泥巴一脸不解, 晓镜把腰间的‘小铲子’拿出来,慢慢站起来,举过去, 跟虫子比对了一番, 这跟它的一只脚的末端长得一模一样。 “泥巴,我有个问题。” 泥巴把火把朝前面挥舞,试图吓退对方,然后抬了抬头。 “如果需要干掉它才能吸引它的同伴,那么它受伤了,迷路了,不可以吗?” 泥巴的眼神在说,他既没想到晓镜有如此的类推能力,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跟它们打的交道可不多,再说了,又不是同类,我怎么知道?” 泥巴说着,等手中的树枝燃烧充分,朝虫子砸去,虫子很轻易地躲闪掉。 “我知道了,这叫做文化差异。” “谁,还不受点点伤呢?晓镜,你是在……怀疑我?” “不是,我就是觉得,无冤无仇,不太好吧。” “如果你想走出去,听我的。” 在面对着晓镜,小声交流的时候,泥巴手中已经紧紧抓住了一个锤子和一块石头,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箱子里面取出来的,或许一早就放在箱子旁。 “喂?接着。” 他把石头砸过去, 虫子大概不到二十米,火焰的光在它身上蹭来蹭去,它立即感受到了不友好,可是只能有一边的翅膀在扇动, 泥巴趁它躲开石头的时候,冲了过去, 虫子虽然躲闪之力,但是招架起来很吃力, 尽管它的肢体很坚硬,但是关节处并不是,很快,泥巴已经把它的三只小脚打断掉, 虫子发出嗡嗡的反抗声, 这声音特别烦, 一听就想鼓掌, 泥巴像是一个街头挑衅者,自信满满,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别打了,别打了,我的妈老爷,停一下。” 晓镜绕着两者转圈,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关键是,只要虫子和泥巴挪动步伐,晓镜的视觉立即发生错位效果,需要调整一下才能找到他们,尽管他们就在自己十米左右的距离, 刚才的那种环境酩酊感,再次袭来, 哪怕是从重影之中,也能判断, 很明显, 泥巴占据着上峰,再这么打下去,真会出虫命的, 大醉, 晓镜感觉不是环境,而是自己的大脑,在清醒地沉醉,完全不能自主, 一种贫血的经验下沉到小腿,然后有一只嗡嗡嗡的蚊子往里面飞, 在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手里颠了颠,没抓住, 蚊子虽然很烦, 暴力更加讨厌, 所以, 完全是出于头脑发热和瞬间的正义感驱动,当晓镜从后面用双手勒住泥巴的时候,其实有点后悔。 “晓镜,你干嘛,放开,快,放开。” “别打了,泥巴。” 晓镜趁他不注意,把他的锤子扔到了一边。 “快放开,不然我们都有危险。” 虫子见状,并没有跑,而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晓镜看着它,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会大喊。 “不要打啦,不要打,打架不好,和气生财。” 晓镜闭着眼睛,死死地从后面勒住泥巴,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停止了叫声, 只见, 虫子用一只脚抓起泥巴的右脚,抬起来,然后,把另一只脚举得高高, 它看了晓镜一眼, 既没听懂晓镜的劝告,甚至还流着恶心的液体, 这个眼神和动作是在表示, 它即将顺劈。 “不要啊,不要啊。” 晓镜呼喊着,手却忘了松开, “不要啊,不要打啦。” 泥巴被勒得满脸通红,喉咙被卡住,讲不出话,连呼吸都越来越难, 但是他依然清醒, 并且知道,如果不想点办法,自己的腿就要没了, 于是, 泥巴在发现晓镜手中的‘小铲子’就在他头的旁边的时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抢过小铲子, 虫子是想报复,看了看地上自己的残肢,继而往天上看了一眼,一只脚摸到了泥巴的膝关节,准备往那里劈下去, 泥巴的脖子和一只脚被晓镜固定住,但是刚刚抓到‘小铲子’的左手并没有,他腰部一个弹起,趁虫子抬头看天的瞬间,立即把‘小铲子’从腰间,塞进自己的裤子,把手打直,让虫子自己的身体构造,起到护腿板的作用,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可是, 差一点,长度不够, 泥巴尽量把身体往左偏下去,晓镜的身体已经僵硬,嘴巴里还在发出‘不要不要’的呜咽声, 就在虫子那只脚劈下来的瞬间,泥巴一个右肩上抬,等于身体左侧卷缩,这需要非常好的腰部力量,那个‘小铲子’来到了他膝盖的位置,然后尽量把身躯翻转一点角度, 当然,这个过程伴随着一声使出全力的呐喊。 砰! 硬碰硬, 但是, 眼前这个虫子似乎要差一些, 它落下来的脚,断得飞了出去, 当然,泥巴的腿,也有一点硬伤,他从晓镜的怀里出来,不断地轻揉, 晓镜应该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傻了, 如果虫子报复成功的话,他可能也活不成, 泥巴爬着过去抓起刚才的锤子, 可是,在晓镜和泥巴都不知所措之时,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残肢,扑向了火, 火比刚才更大了些, 晓镜不敢看,因为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 可是, 捂着眼睛捂着脸,却一点不会降低眩晕的效果, 这一次,躺在地上,天旋地转, 晓镜站起来,依然如此, 把双手挪开,发现前面不远处的黑暗森林不仅忽近忽远,而且瞬间变成了花,夜花嫌黑夜太长,开始绽放,一条溪流从树缝飞出,冲刷过去,瞬间把花毁灭,然后泥土升起,格挡住了乱奔的溪水,越来越高,变成了小山,小山越耸越矮,因为下面开始塌陷,成了黑洞…… 一股如同白酒的刺冷和辛辣从脚底板穿上来, 那速度,和眼前的移形状换物一样,时快时慢, 开始反胃, 呕吐。 “绳子,赶紧,把箱子上的绳子解下来,它们要来了。” 泥巴朝木箱爬去,他仿佛也站不稳脚。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我们才是害虫。” 晓镜还在自我感慨,今晚的道德标兵非他莫属。 “晓镜,快点,时间不等人。” “是你先动手,人家明明没有打算进攻,现在好了,它死掉了,死掉啦!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晓镜自言自语,并抓起身旁的‘小铲子’抱在怀里, 天空是深蓝, 所以当一片更黑色的飞翔物掠过的时候,非常明显, 一次, 两次, 第三次的时候,那在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的飞翔群体才停留下来, 应该是发现了火堆的余烬, 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它们。 泥巴在绳子的一端,绑上了石头,握住绳子一米长的位置,绕起圈来, 加速, 然后往天上扔去。 “抓住,抓住……” 泥巴嗫嚅道。 石头的高度达到峰值。 “抓住……” 但是, 噼啪! 像是一颗子弹射出的声音, 当这颗子弹撞到石头的时候,燃了起来, 空中的虫子没有半点抓住绳子的打算,反而想要烧掉绳子, 其中一个吐了火,刚好砸中绳子, 还好绳子降落在地的时候,没有燃烧很快,大概两米的长度,泥巴就踩熄灭了火, 虫子在天上组成了一个‘小铲子’的形状后,离去, 它们不笨, 也许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这里是酩酊花园, 没有非植物不害怕酩酊花园, 哪怕它会飞。 泥巴看着远去的虫子,一筹莫展, 晓镜从快要熄灭的火堆里烧出来一根树枝, 让其燃烧到大旺, 泥巴还在绑石头,想继续尝试。 “泥巴?你喜欢毁灭是吧?那我们好好毁灭一下。” 晓镜走到一棵树下去点燃。 “物物相克,既然这片酩酊花园喜欢大醉,说明它喜欢喝酒,等于喜欢水,对吧?想想看,金木水火土!” 晓镜换个方向,继续点燃。 “如果生火,要想灭火的话,必须要更多的水,那么越多水,只会越来越醉,水克火啊,什么克水?什么能让它醒酒?” 晓镜往反方向跑,去点燃。 “土!我们点燃植物,把土全部暴露出来,我看它能醉成什么样?还能到处跑?还能迷倒我们不成?” 晓镜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烧了四把火,即回到中央, 但是燃烧的树并没有引燃相邻的树,而是突然,就消失了,有的换位,有的变矮,有点往深处挪去,有的分裂成五颗,再合在一起,有的感觉在躲猫猫, 如果从空中看,会发现,那四颗燃烧的树,位置其实一点没动。 “晓镜,你在干什么?” 泥巴抬头看天,发现虫子没有回来的迹象,才试着抓住晓镜,可惜没抓住。 “呀,搞错了。” “晓镜?” 泥巴艰难地抓住绳子重新给木箱绑缚好。 “它们好像,不怕火。” 泥巴似乎怎么都站不稳,去抓箱子的时候,也抓不住。 “泥巴,有没有,环境比刚才更乱了?” “晓镜,怎么所有东西都在动?” “我知道了,我可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在哪里?” “它不怕火,但是不喜欢火,它上火了。” 环境越上火,这周遭的变幻越快, 眼前的视觉越来越模糊, 应接不暇, 那是大自然发脾气的后果, 蓦然, 地开始摇晃,倾斜, 两个箱子开始往下滑, 恰好,晓镜拦住自己的,泥巴拦住了木箱, 冷静, 晓镜提醒自己,必须作出一个判断, 否则, 很快会被这片花园所吞没。 酩酊花园, 酩酊大醉, 那么, 不如用人来思考它。 第78章 缠斗 首先,碰到不喜欢的事情,就容易上火; 其次,每次点燃火的时候,脚底就会有东西钻上来,眼前的环境变化就越快,可能是火,会激发这片环境的脾气; 再次,尽管这片花园不怕火,但是如同人不喜欢鳄鱼一样,那种刻在基因的东西,不会轻易挥之而去,所以一遇到火,就让条件反射地产生酩酊之样; 第四,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排斥一切非植物的东西,因为能给这里带来火的东西,除了极其偶尔的雷电以外,基本是只有人才可以做到,所以,它是害怕人,它基因里面反感火,一出现火就暴躁,一暴躁就酩酊,然后异形换物捉弄人,它讨厌人,它在驱赶人, 或者马上干掉, 这是一种保护机制。 非植物会干预它的安宁,火是敏感的神经递质,像一个开关一样,把这种骚动演化到极致。 对此,晓镜还想到, 每次有火,脚底会产生被电击的感应, 第一次是洞里生火后出来, 第二次是外面生火,不得不躺下来, 第三次是虫子赴火自燃, 第四次是天上的虫子给绳子吐火, 第五次是自己给树点火, 这五次加在一起,说明电击带来的环境迷醉感,跟火是分不开的, 刚才点燃四棵树,反而最大化激怒了它, 别说它,就是我们,只要乱吃东西,超过了身体的正常区间,肚子也会罢工, 上火,是一件异常悲催的事情,没有之一。 要去火,就需要灭火, 要下火,还要靠吃下火的食物, 通过改善饮食和作息,方能完善, 综上所述, 这酩酊花园, 一方面对突然出现的熊熊烈火给出反应, 一方面要把闯入进来的晓镜和泥巴毁灭掉, 而大地倾斜起来, 正是它‘消化’非植物的方法, 人类对于它来说, 是孽种, 是万恶之源, 吞没是唯一的解药, 它把晓镜和泥巴当成了下酒的花生米,平息自己的怏怏不悦。 “我知道了,泥巴大哥,我知道那位喝醉的人怎么走了出去。” “啊?什么?晓镜,我听不见。” “他以为他一直走的是平地,其实他可能一直走的是弯路。” “什么?你大声点!” 大地倾斜的程度加大,地上的锤子往下滑去。 “或者是往上。” “小心,你的箱子抱好。” “往上走!往上,大地可能没有倾斜,是我们的错觉,但是要往上,跑一个弧线,弧线,听到了吗,一定可以跑出去,抓好绳子,相信我,跟上我,一起跑。” 脚下刚好有一截五米长的绳子,是泥巴截取下来的多余部分,晓镜背好箱子,捡起这一头,泥巴抓起那一头。 “什么跑?” “至少要试一下,跑!” 如果在晓镜的视角,大地是倾斜的, 如果在一旁的视角看晓镜,他在画着弧线跑, 如果从泥巴的视角看晓镜,他们俩是越离越远, 一棵燃烧的树,打了个饱嗝,随即熄灭。 在空中, 一只虫子停留不动,它脸上的眼睛,仿佛带了一副五公分厚的护目镜,远处应该是同类传来了呼喊声,于是它把左眼从‘护目镜’里挪开,钻到了头上翘起的两根触角中的一根,在垂直方向来回折了折,并晃了晃那只眼睛, 这两根触角可以三百六十度随意扭动,但是眼球却只有两颗,相别与它整体铜绿色的肉身,它的其中一只脚上的纹路……有大概二十公分长的两道黑两道白相间的颜色,应该是它天生的胎记, 这只虫子,如何看,也比刚才地上那一只要好看一些,那一只像蚊子,这一只,像是金龟子, 它独自在空中停留了好一阵,也许是被下面两个人的行动给吸引住了, 只见,晓镜和泥巴,如同一条平行线,朝一个确定的方向跑去。 …… 天微亮, 两人应该一直没有停下步伐, 人在恐惧下的体力超乎想象, 晓镜哪怕是躺下来, 呼吸也如何都不肯降慢速度, 那是身体每一寸都被消耗过的意思, 每一寸都需要养分的滋润, 晓镜身体软趴趴地舒展,背靠着箱子,看着天,突然笑起来, 笑声明显没有表情来得要大, 每次试图把喉咙全部打开的时候,不是被一口深入丹田的吸气阻止,就是被不断的咳嗽打断, 一口气不知道跑了有多远,根本不敢回头, 直到看到前面的叹息之桥,晓镜才倒了下来, 体力已经消耗到极致,只要眼睛一闭,就会睡去, 可是如同打了一次酣畅淋漓的打仗一样, 却舍不得睡去, 太爽了。 泥巴伸过手,摊开,那上面全是已经剥好的核桃, 晓镜直接把脸送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们成功了,泥巴大哥,我们成功了。” 一边吃,还一边说,生怕喜悦不能跟着身体释放。 “也许是凑巧,也许是运气,我真是再也不想去那鬼地方了。” 泥巴脸上倒是没什么开心的感觉。 “跟天斗,跟地斗,跟酩酊大醉斗,其乐无穷,哼。” “累死我了。” “我们马上去山的那一边,什么时候都不能跟现在比,我可想见到自己人了,我是指其他人,自己人,只要是人就好。” “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晓镜。” “咱俩谁跟谁啊?泥巴,把相册拿出来,我瞅瞅看。” 泥巴的身体突然愣住。 “我看看咱们嫂子,是不是特别漂亮啊,还有小可爱,尽管他已经不在了,但是没事,我要永远记住他的脸。” 泥巴看着晓镜慢吞吞地站起来,眼睛没移开他,手却没有任何打开箱子的打算,并且正从屁股后面抓起一块石头。 “来,我自己来,你肯定也累了,把箱子取下来。” 晓镜走过来,泥巴握住了石头的一端,这样的话,就可以当成个武器。 “慢点,我还要找恩熙,我跟她约好了,这边,泥巴,过来,跟我来。” 晓镜朝叹息之桥走去,泥巴松了口气,把石头扔掉, 面对着‘叹息之桥’那四个字,反方向,直走,穿过灌木和花丛,两棵树,大概三十米,有一块膝盖高的大石头, 拨开上面已经被折断的树枝和树叶,那是人为遮掩的结果, 石头上,用小石头的划痕留了字:已前往山口,瓜、恩熙和邓海。 这是晓镜和恩熙的约定,两人如果能顺利逃离怪物们的追赶,就在叹息之桥等待,但是这里仍然不是平安之地,不宜久留,所以如果一方没有来的话,先到的一方就在石头上留字, 看来恩熙他们已经过去了。 “走,泥巴。” 泥巴正看着某个方向。 “要不先整点吃的,几个核桃怎么够?” 晓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一个哈欠, 泥巴没回应,而是慢慢抬起手。 “泥巴?” 晓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几十米开外,一棵树下,是什么东西在动。 “那是绳子?” 泥巴问道。 “动,在动。” “是绳子在动?” “人,是人。” 一个人正在上吊,绳子在晃荡,他的脚也在艰难地摆动。 “快,晓镜,还活着。” 两人朝那个方向跑去, 明明是泥巴跑在前面,结果当他刚刚把木箱卸下来的时候,却停下来脚步, 晓镜越过他,跑到那人脚下,抱住双腿。 “泥巴,快点,帮忙,泥巴?” 泥巴只是轻微地靠近了一米,确定了那男子的脸,然后把箱子扔到一边,后退了几步。 “泥巴大哥?你在干嘛?我没力气了。” 晓镜发现这样不是办法,两只腿已经不听使唤,完全在乱踢。 “泥巴,把箱子拿过来。” 泥巴去拿箱子,不知怎的,一个抱摔,狠狠栽倒在晓镜脚下。 “泥巴,你没事吧?” 他却没有回应,开始往远处爬。 晓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把自己的圆箱子取下来,双手抱住,让上吊的男子踩在箱子上面。 啊! 按道理说,男子应该可以从绳套里面出来。 如果没有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失去了知觉,二是自己不想。 “让我死,让我死!” 他是第二种,脚不断地踢着晓镜, 是个正常人,也会被踢烦, 晓镜听明白了。 “你想死是吧?那就死。” 晓镜松开了手, 男子回到了刚才绳子晃动,双脚摆动的状态, 十秒后…… 树上想起砸东西的声音, 再十秒…… 咣当! 男子掉了下去。 坐在树枝上的晓镜手里抓着石头,还在猛砸树枝,似乎自己已经忘了绳子断掉这件事, 见状,才把身体瘫倒下去, 真想在树枝上做个美梦, 地上的男子捂住喉咙和胸口,咳起来。 阿明, 是阿明, 怎么是阿明? 树上挂着他的迷彩长袍, 确实是他, 晓镜完全没有力气发出声音,阿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朝一个方向爬去,接着站起来,跑过去, 那个方向是木箱。 阿明在木箱面前跪下来,双手像对待珍宝一样,舍不得抚摸它,眼眶顿时湿润。 至于泥巴,他在悄悄地匍匐前进,已经三十米之多, 阿明先是朝向晓镜,可是他在树上, 于是发现了正在匍匐前进的泥巴,他朝泥巴扑去, 两人厮打起来,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但是阿明占据上峰, 一个是因为昨晚耗尽了体力, 一个是刚刚从上吊自杀下来, 所以两人的动作都非常变形, 晓镜不得不下树,好不容易救下一条命,搞不好舍掉两条。 “阿明?泥巴?不要打了,别打了,我的妈老爷,人怎么那么喜欢打架。” 晓镜一个没抱稳,从树上两米高的地方滑了下去,背摔了个结实。 “谁来帮帮我。” 喉咙沙哑, 一片树叶趁机落入晓镜的口中,嘲讽他, 泥巴和阿明既没看见,也没听见, 继续缠斗。 “箱子是你拿的?怎么在你那里?她在哪里?在哪里?” 阿明坐在泥巴身上,不断质问,挥着拳头,拳拳到肉, 泥巴只有招架之力,好不容易推开他,翻了个身,结果却被继续扑上来的阿明用身旁的植物根筋绕着脖子,动弹不得, 这是要勒死泥巴。 “我问你,你把她怎么了?她人呢,人呢?” 第79章 相册 咚! 晓镜的速度不快,因为已经体力不支, 但是前额肯定是撞到了阿明的脑袋, 很快三个人都躺倒在地,各有各的哀嚎, 泥巴继续干咳, 阿明没有吊死自己,反而差点勒死泥巴,他摸着脑袋站起来,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转圈,明显视线迷糊,找不见需要的东西,膝盖相绕,左脚站在了右脚的位置,晃了晃,又倒了下去, 泥巴从土里挖出一个石头,抱着站起来,结果石头没拿稳,掉下去砸了自己的脚,呜呼呜呼地坐了回去, 见到两人已经没了力气, 晓镜这才慢慢爬起来,用背心擦了擦脸,选择走向木箱, 跪在木箱面前,解开绳子, 打开, 抓起螺丝批,换了扳手,最后换了手电筒, 起来, 不对, 相册,看相册, 相册是唯一的证据, 晓镜跪下把把相册拿出来,手上基本只剩下翻相册的力气, 口水吐了三次, 才飞出点唾沫, 相册应该很久没有被打开过, 前后两页都相互黏在了一起, 晓镜两只手,拉住两边,嘴巴里还冒着声音,撕下来。 “笑,笑起来才好看,我也笑,呵呵呵。” 一个姑娘的笑容映入眼帘。 “阿明,你看上去真年轻。” 阿明和这个姑娘的合照也陆续出现, 这个女子和阿明背后的纹身是同一个女子, 稍微清醒了一点, 抓起锤子, 晃晃悠悠地朝两人走去,甩了甩头,让视线更加清晰,换到泥巴面前。 “晓镜,我……” “你是谁?” “你听我解释。” “那不是你的箱子,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是阿明,我认识阿明,你听我说,晓镜。” 泥巴抓了个小石子砸过去,阿明没有理他。 “不,我不想听你说,你先闭嘴。阿明?你没事吧?你说,我先听你说。” “晓镜?” “泥巴,你给我住嘴,你再说一个字,我弄死你。” 晓镜举起锤头,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突然被上方掉落的树枝砸中, 顿时口干舌燥,头眩目昏,身体僵直地往后倒去。 阿明坐起来,这才回应了泥巴的目光, 站起身后, 阿明走向一棵树,从树脚下的袋子里面拿出一瓶水, 以及一段绳子, 走回来, 一口喷在了晓镜的脸上, 晓镜没有反应, 接着走到泥巴面前, 递给他水, 他喝水, 然后阿明趁其不备,把他绑了起来。 …… 再是一口水,喷在晓镜脸上, 晓镜从不安中醒来。 “箱子,箱子,锤子,锤子,水,水……” 晓镜一把抓住阿明的衣襟,急忙喝起喂到嘴边的水来。 “泥巴呢?” 阿明戳了戳下巴, 泥巴已经被绑在一棵树上, 前面不远是叹息之桥, 阿明把一件白色短袖t恤递给晓镜,让他换上。 “谢谢,我没事,不用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里面的相片是你?泥巴,为什么知道你的事情?” “我还想问你呢,他说是你找到的箱子,当然我没给他太多说话的机会,晓镜,你怎么找到的箱子?” “怎么找到的啊?那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先说你吧,你刚才是在……那个吗?” 晓镜双手做了一个上吊的动作。 “我……” “阿明,昨天你不是说,要去山的那一边吗?继续打探你女友的下落?” “我一直在找。” “你没往那边走?” “不好意思,我骗了你。” “但是,刚才,你把脖子套在那绳子里面,总不是在骗我吧?” “我已经找了整整三个月,整整,直到昨天,我碰到了你们过后,才下定了决心,今天黎明之时,叹息桥边,我要随阿鹿而去。” “阿鹿?” “她的名字。” “为什么是叹息之桥?” “这是有人最后看到她出现的地方。” “你找了整整三个月,但是为什么泥巴知道这回事?” “我把我的故事,和阿鹿的所有事情,告诉了这里遇见的每一个人。” “我懂了,泥巴篡改了你的故事,占为己有,他为什么要骗我呢?只有一种可能,其实他早就发现了箱子,但是,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阿鹿的失踪肯定跟他有关,不然,他瞒着我就没有道理。不行,我要逼问出来,不管断手断脚,还是任何酷刑,他一定知道有关的下落。” 阿明从箱子上抓起锤子,走向泥巴。 “等等。” 晓镜看着泥巴嘴里被塞满布条,害怕阿明再次欺骗自己,再说,暴力总是不可取。 “那个手电筒,是你的吗?” “当然,只要是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和阿鹿的。” “手电筒底部有什么?” 阿明听出了意思。 “你不相信我?相册一张一张照片摆在那里,你居然还质问我?” “不是,阿明,我肯定相信你,但是你当做,帮帮忙,好不好?” “有用激光刻的我和阿鹿的轮廓,当然还有一个小朋友,那是我们生活的寄托。” 对上了, 泥巴看着阿明走过去,惶恐地嘶喊着。 “等等,阿明,箱子是补丁怪藏起来了,我靠泥巴的帮忙才把它拿回来。” 锤子在空中暂时静止。 “真的,你相信我,起码我们听听泥巴怎么说,好不?” 锤子依然没动。 “阿明,你看,起码有一点好,现在你已经不想上吊了,对不对?” 锤子落地, 阿明捂着脸哭泣。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晓镜把泥巴嘴里的布球扯下来。 “晓镜,昨晚我们一起过来,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布球又被塞了回去。 “泥巴,你听不懂话吗?我问一句,你答一句,ok?” 泥巴点点头, 晓镜再次把布球取下来。 “从哪里问起呢?我想想,你为什么不把箱子的事情告诉阿明?”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阿明了,他……” “嘘。” 泥巴点点头。 “为什么很久没看见他?” “他来了三个月,但是我们只见过四五面,逢人都讲述他跟他女友的故事,上次还是半个月前。” “阿明,是这样吗?” 阿明侧过身,点点头。 “箱子是你带过来,还是你女友遗弃在这里?” “不,不可能是她遗弃,毕竟她都带了过来。” “可是你曾经告诉我,你女友是不辞而别,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还带着和你的照片?”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其实我们吵了架。”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也骗了我?” “他骗你什么?” 泥巴没忍住插嘴,被晓镜瞪了一眼, 阿明听后挪开了些距离, 晓镜继续质问。 “泥巴,你为什么知道箱子?” “我说我是猜的,你相信吗?” “不相信。” “我看见了核桃,从那个补丁怪身上,所以依次推断,可能它手里有阿明的箱子。” “仅仅核桃?” “这附近没什么核桃,所以奇怪。” “然后呢,你跟踪过去?” “其实,我也被抓了。” “你也经过它的洞?” “嗯,只不过没发现箱子。” “它就这么放了你?” “它好像看见了一个手镯,然后目标朝一个姑娘去了,我才得以逃跑。” “你发现了箱子,却没有及时告诉阿明?” “我跟你说了,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阿明了。” “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要拿回箱子?” “正好你在,我想,不如试一试?还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建议。” “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我真话,等于在骗我。” “我们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我记得我问过你,你到这里来,是干嘛的?你是不是也没说?” “我……” “晓镜,你来干嘛?” “泥巴!我说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莫搞反了。” 阿明一直在听两人谈话,走了过来。 “你来干嘛?” 这个问题从阿明嘴巴里面问出来,晓镜不得不回答。 “救朋友啊,我朋友邓海被怪物绑了,我不救朋友,你有机会拿箱子,泥巴?” “所以说,我们是一边的嘛。” 泥巴趁机说道。 “还有一个问题,泥巴,至于阿明,他是为了找女友,才到处看看,那你呢,为什么在这附近闲逛?” “勘察地形。” “勘察地形?什么意思?” “因为山那边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如此,彼此的矛盾和不满也在增多,我想出来看看,外面有没有合适的定居点。” “那么大一个断腰岭和壁垒峰,做天然屏障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起不到威慑的效果,反而说明我们人类的力量比较薄弱,只会跑。” “我看啊,都是吃太多了,想干嘛?和那些怪物打一架?” “嗯,可能不可避免,不只是怪物。” “哈哈哈,笑死人了,这个理由,阿明你说,他是不是胡说八道?” 阿明抬起头,往远看,朝断腰岭的方向走了几步。 “阿明?” “他可能是对的,因为我在之前有一次,发现有怪物开始往山上找地方,如果他们慢慢把山占领的话,慢慢往南边侵入的话,那么人类,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对不对?我说什么来着?看来不光人多了起来,怪物也不甘示弱啊,光靠大自然去划分界线,不保险,得靠实力。晓镜,你先放我下来。” “我可以放你下来,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什么?” “那就是……阿明得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次把自己的头伸进那种绳子里面了。” 阿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背过身去。 “阿明,我帮你一起找,你相信我。” 泥巴在劝他,当然,更像是救自己。 “阿明,你只是没有找到,没有找到,即是没有结局,你想在没有结局的前提下做傻事吗?” 晓镜走过去摸着他的肩膀说道, 阿明走向叹息之桥,看了看那四个字。 “泥巴,这桥……为什么叫做叹息之桥?” 晓镜转过身问道。 “就我所知,那是几年前刚有人来这里居住时,特地造的一座桥,一方面为了表达对怪物们命运的感叹,一方面提醒我们自己,希望我们可以和这片大陆好好相处。用一句话表达即是,哀怪物之不幸,怒人类之不争。”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阿明,你听到了吗?我们要争取,如果你女朋友阿鹿发现你这么自暴自弃的话,她会怎么想?她一定一辈子都躲起来,再也不见你,阿明?相信我,阿鹿在等你。” 阿明走过来,越过晓镜,走到泥巴身边,举起锤子,砸向他头上的树。 “我的故事,只属于我。” 泥巴急忙点点头, 一片树叶从两人之间掉落。 绳子被解开, 晓镜嘴角露出细微的曲线, 三个人,开始往山的方向走去, 晓镜拖后,在一个高处的时候,发现了林中的一个烟囱, 刚才说得兴起,却完全没有提到那头补丁怪的事情, 根据泥巴所说,怪物都是人变的,而它原来的房子已经被晓镜找到了。 那座房子与那个补丁怪的关系, 以及他之前是谁,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刚才忘了提起这事。 “泥巴。” 结果晓镜刚喊出口,却闭了嘴, 如果阿明知道泥巴还有事情藏着的话,会不会继续生气, 想到这里, 还是暂且不要提起, 晓镜看了看手上的手镯。 “晓镜?跟上!” 泥巴在前面喊着, 晓镜再看了看拇指的扳指。 “晓镜?” 阿明也喊道, 晓镜应承了一声, 已经有了决定。 第80章 打火机 要撒个谎让他们俩先走,并不容易, 晓镜把手镯拨下来,交给了阿明,让他给恩熙,作为证据, 而自己, 还要去找一位朋友, 天黑之前, 如果晓镜没赶到山口的话,他们就先走, 泥巴和阿明都骗了自己, 自己为什么不能撒谎呢? 泥巴和阿明当然是拒绝的。 问, 什么朋友? 非找不可? 吐舌蛤蟆! 晓镜把邓海的事情套用到自己身上, 从泥巴和阿明的故事里面现学现卖, 看见晓镜如此毅然决然, 泥巴和阿明本想一同前往, 但是被拒绝, 因为这样的话,两人指不定还要打一架, 只要用恩熙来搪塞过去, 立马感到山口是正事。 走之前, 晓镜倒是来事,盯着阿明身上这件迷彩长袍,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明只好脱下来,并从身上取出水瓶,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 刚分开没几步, 晓镜喊住他们, 把手镯要了回来,把那个虫子的‘小铲子’交出去,说这个就够用了, 至于手镯,他准备亲自交给恩熙,放进后背的圆箱子,安全起见, 泥巴一看到小铲子,抢过去,顿时龙飞凤舞,开始跟阿明讲起昨晚的大事来, 从他们远去的背影看, 这一路肯定走得挺轻松。 一直到看不见人, 晓镜才开始挪步, 先是往一个山坡爬去, 再找了一棵高一点的树,站到顶点, 先把方向给确定下来, 自己从那个房子的烟囱差点掉下来,就这一点,就十分熟悉,房屋们并不长得一个样,要搞错并不容易, 发现了, 那房屋也在高处,非常明显,离这里直线距离大概一公里左右, 但是走过去,不很简单, 要加快一点,争取天黑之前,赶到山口。 可是, 脚下毕竟是树冠, 看得投入,忘了垫脚尖这件事情并不安全。 哗啦! 晓镜降落, 不过, 这次学乖了, 刚才阿明那段绳子被要了过来, 此时被盘在腰间,起到了保险绳的作用, 树下还特别堆了一些树枝和干草,有半个人那么高, 晓镜倒挂着身体,解开绳子, 落入其中, 从草堆里爬出来, 屁事没有。 一公里的路, 只要遇到阻挡物, 比如小河, 比如小山, 比如小坑, 不得不绕一段路, 所以一公里的路, 像是走了三公里, 此时,有一个问题萦绕在晓镜心头, 泥巴不仅是知道阿明的箱子在补丁怪那里,还知道这个补丁怪之前所住的房屋, 那房屋西北角离地面三十公分的地方刻有一个圆环, 连这样的记号都非常明了, 难不成是他画下的记号? 太多问题了,晓镜脑子一团乱麻, 最好的办法,即是自己探究一番, 晓镜蹲在房子西北角, 摸了摸圆,那应该是用小石子画了很多圈留下的印记, 虽然是第二次见,但是第一感觉来说,像人为故意留下的结果, 晓镜把手镯拿出来,比了比, 大小差不多。 这房屋的门窗依然紧闭, 门锁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晓镜先是敲了敲门,再敲了敲窗,每次敲完后都跑到一边,生怕里面的人,不对,应该是里面的不明物体冲出来,找自己的麻烦, 没反应。 为了不打草惊蛇,晓镜把圆箱子从背上取下来,置于窗下,而自己从梯子爬上去,打算从烟囱下去, 几步一回头, 这一次比上次多了一个心眼, 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陌生动物或人,是否靠近, 到达屋顶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至少有两次都很努力地打探不远处的树后有什么东西在动, 等了半天, 没有。 事不宜迟, 晓镜从烟囱下去是很顺利的,除了最后一米多,好像被内壁卡了那么一下,或者因为下面内壁的灰垢太多导致的脚滑, 一屁股坐了下去, 没忍住,钻进去看了看,刚才内壁上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结果一阵墙灰落下, 基本上是咳着出来的, 回头一看,不是厨房的灶台,是一个壁炉, 如果有壁炉的话…… 对,台子上面有一个打火机,不锈钢的,四公分长度的正方形,设计得还不错,上面有一个牛头的图案, 晓镜把打火机塞进自己的长袍内衣口袋。 相比于恩熙的那个小木屋,这个房子明显要大一些,大概五十平米,三间房,成l型, 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过去,那应该是手绘的断腰岭,画框是一把锁的造型, 站在这幅画前,可以通过扫视,大概看完这房屋的构造, 客餐厅是l型的一端,而另一端是一个卧室,l的联结处是一个书房, 既然有书房,那么就一定有人的痕迹,晓镜先进入了书房, 当然是没有电脑键盘的,书架上的书更多的是工具书,以及一些日常练习留下的字画, 拉开书桌的抽屉,空空如也, 一张小纸片,上面还有笔的痕迹,可是在桌内桌上却找不见笔,说明这些抽屉应该是被清空过, 冷清,是这个书房的整体感觉, 从书房出来,看了看相邻的卫生间,有洗手台,也有马桶,大部分材料是木质,少部分是石头, 构造的都是现代化的痕迹,只是材料比较原始, 马桶旁边有一个桶,大概这附近有小河小溪之类的,否则没有水,很难展开生活, 晓镜走进卧室, 结构也大同小异, 床,衣柜,梳妆台, 梳妆台? 晓镜打开抽屉,空的, 而那梳妆台上的镜子…… 晓镜把手伸过去, 伸不进去, 哈! 确实是镜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衣柜也是空的, 如果不是床上还有被子的话,是很难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人住的地方, 从窗外看出去,孤零零地住在这里, 多么阴森的一件事情, 或者, 多么自然的一件事情, 完全看你个人的心境。 回到客餐厅, 说是客餐厅,仅仅因为东西更丰富,毕竟靠西墙是一个床,床尾才是原木沙发,旁边有一个小边几,到南边的地上有三个手工编织的坐垫,接着靠墙的是吃饭的小桌子和椅子,东边是半边墙,朝向客厅的一面是涂鸦,涂鸦下面是壁炉,墙的后面是厨房,北面是窗, 中央木地板有一个纸团,晓镜一脚踢飞, 跟随纸团撞向的地方,晓镜把目光回到涂鸦,是一组连环画,从左上角开始,顺时针,呈螺旋状,到中间,是一对男女,内容大致是建造这座房屋的全过程, 厨房有使用过的痕迹,烟囱是从墙面伸出去,所以屋顶才只有一个烟囱, 至于其它东西,都只是保留了原来的位置,没有具体的内容, 晓镜在脚边的手工坐垫坐下来, 这个地方,当成民宿还是挺好, 长期居住,估计会非常不习惯, 人,还是热闹点好, 晓镜不断琢磨,已经换了三个姿势,还是有点不舒服,屁股下面被不明物体硌得慌, 凑近垫子一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拿起来,抖了抖,终于把那玩意抖到一个合适的缝隙,艰难地取了出来, 一把钥匙。 门是从外面上的锁,那个锁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和这把小钥匙对不上,并且锁在外面,钥匙为何在里面, 这把钥匙的大小和汽车钥匙差不多。 晓镜努力打探着,然后把头仰起来,看向墙上的那幅手绘断腰岭, 画框的下面,确实有一个小孔,钥匙一对, 咔擦, 锁开, 一般来说,开锁有一种小确幸, 只不过这一次,小确幸停留的时间不久, 打开, 绘画的后面, 一个壁龛, 空的, 失望, 那肯定之前是放过什么东西, 然后看了看脚下的三个垫子, 立即从另外两个垫子里面找起来,很快,剩下的两把钥匙也被找了出来, 三把钥匙,三个构造, 这把大一点的,四面有锯齿状,看上去和见过的防盗门的钥匙差不多, 至于这把小一点的,好小好小,只有小指的一个指节那么大,不像是开锁的钥匙, 一个念头,在晓镜脑海中闪过, 烟囱的灰已经散落完毕, 而此时把头往里面一探, 果不其然, 一个凸起物,别绑缚得相当好的东西,贴在内壁上, 晓镜把打钥匙放回壁龛,把打开壁龛的钥匙放回坐垫里面, 然后再次钻进烟囱,这次把长袍脱了,以免脏污, 脚上去不到一米,正是刚才黑黢黢的被硌了一下的地方, 这次,看清楚了, 一个迷你大的盒子被绑在那里, 晓镜把它取下来,从烟囱下来, 嘎吱! 什么声音? 正要把小钥匙对上这个小盒子的时候,晓镜弯腰一听,从门外传来, 赶紧撤, 钻进烟囱往上爬,太顺利了, 爬到一半,听到了屋外的声音, 同时,看到手上的污渍,想起来,迷彩长袍不在身上, 糟了,它还在床上, 下去。 很清楚,那是开门的声音, 来不及了, 要么躲进壁炉里面,要么躲在床底下, 晓镜选择了床,因为如果对方烧火,而屋外有人的话,自己在壁炉里面会被熏死, 床有床单,还好, 迷彩长袍也来不及穿,随手一抓,置于背上, 钻进床底, 门开。 第81章 偷听 长筒皮靴, 一双,两双…… 一共五双, 一双黑色,四双浅棕色, 两双棕色的靠墙,一双去点燃壁炉,一双在屋内走动, 那双黑色的在床边坐下, “把门关上。” 床上的声音发出指令, 从眼前靴子里鼓起来的小腿,感觉,这人是练过的, 晓镜在想,如果他们要在这里喝酒聊天,吹牛打屁,然后做做饭,弹弹琴的话,自己且不是完蛋。 一支烟被点燃。 “屋内空气不好,把烟灭掉。” “不好意思,做不到。” 靠墙的两个因为香烟,很快怼到一起。 “打够没有?打够了我们谈正事。” “打火机不见了。” 站在壁炉的声音说道,还摊了摊手。 “就他抽烟,打火机不见,还能去哪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 “臭鸡蛋,闻闻就知道了,还需要尝吗?” “哦,是吗,那这样说来,我们仓库里面丢掉的酒,一定是你偷去了?你想喝,跟我们说嘛。” “胡说八道。” “并且,我还是亲眼所见。” “我是拿出来犒劳兄弟们。” “让你去前线打探,你倒好,花天酒地,好意思吗?” “你……” 当当当! 一把刀鞘撞地的声音, 从床边发出来, 晓镜的耳朵备受摧残。 “要不要出去打一架?喊你们来干什么?多长时间了?老二,老三,你们俩是不是永远没法好好相处?吵来吵去,没完没了,当我不存在是吧?” 黑色皮靴明显有威慑力,只有他一个坐着这一点,也可以观察到。 接着是倒酒的声音, 递杯子的声音, 气氛稍微平和了一些。 “大家先简单讲一下目前的情况,简单,不要太复杂,老二,你开始。” “地形勘察基本完成,关键节点都在掌握之中。” “训练比一个月前,大有进展。” “食物储备充足,正在建第三批仓库。” “有几个逃兵,昨天晚上处理掉了。” “很好。” 晓镜用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开始查看床底的构造。 “接下来是正事,也就是今天把你们四位喊到一起的原因,知道我要说什么事吧?” “这事拖太久,老大,我认为你有点过于高看对方,浪费了起码两个月的时间。” “都像你这么轻敌,我抽口烟估计都抽不舒服。” “小心点好,我是认同老大的决定,多开几次会,多几个保障。” “他们那帮人,也不知道现在实力如何,要不要先去试探一番,还是一步登天,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一步登天的梦,可不要乱做,作为老大,我要对大家负责。所以重要的大事,要一步一步来,他们躲到山的南边,自有他们的道理,那里易守难攻,不要轻易上当。” 晓镜屏住呼吸,似乎越来越明白,他们是要干什么。 “好了,对于把断腰岭南边的人,全部干掉这件事,你们各自有什么看法?简单,不要复杂,谁先来?” “我老三说了很多遍,看法从来没变,越早动手越好,要占据主动,我信心爆表。老二?” 老三先急不可耐地先抢了话。 “冲动是魔鬼,如果没有详细的计划,岂不成了送上门的腊肉?除非我们全部投票通过,否则必须到万事俱备为止,不得莽撞冲动。老四?” “我认为多观察观察,先行试探,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看,小心谨慎是必要的程序,当然,我更想听听老大的想法,小五,你呢?” “我认为吧,还是不要贸然行动,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一定要去攻击对方呢,老大,你曾经告诉过我,针对无辜的残暴,是真正的残暴,我们……” “小五啊小五,多少次了,没想到你这么贪生怕死?” “我们三个顶多是意见不同,你这个基本上是放弃抵抗。” “哪里止,简直是低声下气,懦弱无能的表现。” 看来,老二老三老四,对小五一直都不太满意。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大家投个票决议一下。” “老大,你的意思是?” “明天,我们明天就杀过去,把山那一边的人……全部干掉。” 说着,黑色皮靴旁边的刀鞘,继续杵了五次地板。 咚咚咚咚咚! “小五,如果你不把你的手举起来,那它很快就会到我的刀上来。” “老三,对自己的兄弟,说话注意点。” “是,老大。” “老三,跟你说了多少遍,这种口气,没几个喜欢,你看,小五不是举起了他高贵的手吗?” 大家开心地笑起来, 酒,继续倒起来。 “老二,南边有几个村?一个,还是?” “一共四个,四个村一起,不能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以及任何的残念。” “从冒突河,杀进去,哈哈哈。” “据我观察,日出时分,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机会,因为未那个时候,他们没有任何防备。” “而且冒突河,兴许还能帮上我们的大忙。” “那好,时间就定在明天,日出之时,从冒突河,全面杀入。” 哗! 壁炉的灰突然垮下来一些, 明明没有点火,怎么会, 老大从床上下来, 四个棕色靴子立马交代,昨晚并没有在此过夜,一位在外面打探地形,一位在刺探怪物的敌情,一位在了解虫子,一位在与大本营联络, 那么,这座他们已经占为己有的房屋,怎么会有壁炉被使用的痕迹? “纸团!纸团的位置变了。” “是啊,明明在中央的,现在发生了转移。” “窗关着,不可能被风吹动。” “有人来过?” 四只棕色皮靴开始在房子里面走来走去查看, 至于床前这双黑色皮靴,慢慢地站起来,把他的脚跟转了一百八十度,把脚尖对过来, 完了, 晓镜知道这时候被发现,是最倒霉的,还不如刚才从烟囱爬出去,到屋顶,用力逃跑, 手已经伸了过来, 抓住了垂下的床单, 晓镜屏住呼吸, 只见, 一只棕色皮靴走过来,按住了老大的手, 它不是要制止, 而是拔刀, 那缓慢而冰凉的声音,就是壁炉的火,也得退避三分。 唰! 刀刺了进来。 两刀,三刀…… 然后拨开床单看, 没有, 晓镜发现床边内侧有一根木条,是为了加固床的结构而钉上去的,此刻晓镜正把右边的手脚焊在里面,而左手抓住床板上的缝隙,左脚却只能靠腰腹力量置于空中, 床单被往里面掀开,等于包住了自己的身体,起到遮挡的作用, 真是万幸, 但是, 快坚持不住了。 “纸团不在原来的位置,说明这里可能有人进来过。” “不安全了。” “老大,怎么办?” “我们再去找一个联络点?” 黑色皮靴踱来踱去。 “怪物进不来,虫子不需要,如果有人进来过,可能只是路过,先别多疑,把纸团摆好,我们继续观察一下,对了,在门窗的位置也放好纸团,自然一点。” 晓镜的左大腿已经开始发抖,等他们在走动的时候,不得不把脚尖放下去,三秒,再弹起来, 左手抓住的缝隙也开始吃力,右脚在木头上,没有支撑点卡住,不断往后滑。 “好了,我们走,边走边说,先回大本营。” 晓镜涨红了脸,已经到达极限, 但是, 就在最后一头牛关门之时,却又倒了回来, 难道发现了晓镜, 还是…… 原来, 床单有所凌乱,他走过去摆放整齐, 出门, 锁门, 远去的脚步声, 一声从小腹松开的呼气,从木地板反弹回来, 晓镜躺在地上,再次被自己征服, 捂着嘴巴呵呵呵地笑起来, 糟了, 要打仗了, 明天日出之时, 可是, 自己应该属于哪边, 需不需要介入他们之间的纷争? 还好, 之前没有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泥巴和阿明过去, 阵营这东西,你一旦沾上的话,就不好解释, 小盒子先收起来, 只见门口,窗台,以及客厅的中央,都放了一个纸团, 自己刚才随心所欲地一脚,差点坏了大事, 这样的话,从窗出去也是不保险的, 因为没办法反锁, 还是得从烟囱翻出, 没人,什么都没有, 下到屋顶,到梯子,到地面, 一切顺利。 跑! 往遮挡物多的地方跑, 比如灌木、树木、花丛、以及山坡, 口渴了, 找水瓶喝一口, 等等! 箱子呢? 我的妈老爷, 箱子还在那个屋子外面的窗台下, 箱子到不打紧,关键是里面阿明给自己的水瓶,上面刻有‘阿明和阿鹿’五个字,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得倒回去, 真的是, 丢三落四, 还好, 箱子还在, 晓镜大口地就地喝起水来, 然后, 慢慢把眼睛靠近窗户。 我动, 窗户里的人影动, 我再动, 人影也再动, 但是, 这窗户,并不是坏的。 那里面,不只晓镜一个人影, 嘴里还包着水的时候,晓镜慢慢地回过头, 噗! 一口水喷了出去, 这面前, 离自己只有四十公分左右距离, 站着, 一头牛, 不对, 是牛,牛,牛,牛魔王啊, 两只牛角从两边翘起,如同两座小山, 牛角紧挨头的部位戴有角环,上面有不同的纹路, 铁一般的质感, 身高不到两米, 整体肤色比人要暗沉,但是比它鞋的那个棕色还要浅一些, 眼睛带着怒火, 仿佛刚才在壁炉里面没有干的事情,全部挪到了情绪上去, 它那难看的鼻孔正在翕动,鼻环也就跟着晃动起来, 獠牙生畏,一股在胸腔酝酿的低音,却从头上杂乱的毛发窜起来, 可以发现,这脸,和那个在屋子里面发现的打火机,几乎一模一样, 晓镜喷了它一脸水, 而它, 却毫不在意, 刀, 正在慢慢被拔出来…… 第82章 香茗 咻! 一把小刀飞过, 如果这头牛拔刀再快一点的话,它的手臂指不定会划开更大的口子, 小刀在晓镜的耳朵边十公分的位置停住, 尽管如此, 牛仍然拔出了刀,朝身后比去, 晓镜趁机去把定在窗棂上的刀,力道十足, 拔不动, 当牛转过脸的时候,只好笑一笑, 一位姑娘从远处走过来, 不是之前用弩帮晓镜从烟囱救下来的那位, 是后来的另一位, 全身黑色装扮提醒了晓镜这一点, 特别是腰间的那个‘古’字, 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 牛看见女子后,反而后退了一步,本来全身的愤怒都在刀上,此刻却蹭到脸上去了, 它手上那把刀, 晓镜仔细观察, 刀背有一个背勾,腰间的刀鞘呈现开裂状态, 只见它把刀归位,原来是为了刀能够方便插入的特别设计。 “你确定你要动手?亲爱的牛牛?” 那只牛一阵肉麻,打了个哆嗦。 “去把伤口包扎下,小心感染。” 牛转过身,再次靠近晓镜,一把揪住晓镜的衣襟。 “你也不看看他穿的是什么鞋?可别打错人了。” 姑娘一句温和的提醒,走到窗台边来,把小刀取下, 晓镜仿佛听到了什么机械的声音, 她只是轻轻一碰,然后小刀就从窗上下来, 晓镜急忙送上一个笑脸,被无视掉。 牛靠近晓镜帆布鞋后面的尾巴,看了看,才慢慢松开手,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呀,牛牛会说话。 因为这一点,晓镜被质问,却半天没吭出一个字, 姑娘也上下打量着晓镜, 这仿佛也是她的问题。 “这不显而易见吗,口渴,是吧?” 姑娘帮晓镜回答, 晓镜连忙点点头。 “不属于你的地方,不要随便靠近。” 牛以命令的口吻,对晓镜说道, 估计它从来没刷过牙,晓镜把脸偏到一边。 “你的箱子?” 姑娘的问题,晓镜点点头。 “打开看看。” 只好从命, 箱子里面除了一个手镯和一个扳指以外,其它都是杂物, 但是牛恰好看到了这个手镯, 晓镜把扳指藏在衣袖里。 “这个我要了。” 牛把手镯套上自己的牛角,转动起来。 “不行,那是我给我女友的定情之物,不行。” “我说行,就行。” “还不如杀了我。” “别以为我不敢。” 牛继续把刀拔出一半。 “慢着,你们说话怎么这么费劲,没听他说,那是很珍贵的东西吗?给我看看。” 牛把手镯给姑娘。 “一般货色。” “那也还给我。” 姑娘把手镯递还给晓镜,但是牛在空中拦截。 “怎么?你不知道你手上的刀,是谁教你们做的吗?” 姑娘把刀帮它拔出来十五公分,上面有两个字:屠戮。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穿着古灵家的鞋,那就是古灵家的人。” “你既然这么说……” “你,是吗?” 姑娘突然扭过头问晓镜。 “我?人?我当然是人,我有哪一点不像人?姑娘,光天化日之下,谁是人,谁不是人,这不一目了然吗?” 牛被晓镜这么一说,鼻孔开始扑腾,鼻环继续晃动,看来那个地方是它表达情绪的主要代表。 “我不是问你,是不是人,我是说,你是我们古灵家的人,对吧?” “坐不改名,站不改姓,佟晓镜。” “讲过了。” 牛松开手,晓镜这才接回手镯。 “以后我再发现你靠近这里,格杀勿论。” 哪怕是当着姑娘的面,牛是一点客气都不给。 “你家?你家你早说嘛,有空我过来坐坐?不知道里面装修得怎么样?” 牛拿着刀后退几步,一个下劈,劈断了斜倚在墙边的竹竿,也许这才让它舒心了一些,然后转身远去, 姑娘也正欲离开。 “姑娘?” 小刀再次飞来,这次离耳朵只有五公分。 “好身手。” 晓镜帮忙去抽刀,却如何都拔不下来, 这次比刚才要仔细很多, 确实听到了一点点机械的声音,那把小刀像是有什么开关一样,很细微的‘咔擦’一声,她就很轻松地从窗上取了下来。 “你怎么穿着俊楠的鞋?” “俊楠?切,姑娘,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跟俊楠是什么关系。对了,你是俊楠什么人呐?” “什么关系,说来听听?” “双子星!方圆百里之内,你看啊,能跟俊楠那张脸竞争半天,出不了结果的人,只剩下我。” “俊楠的脾气可不比那只牛小,如果听到有人乱拉他的关系……” “哈哈哈,姑娘,言重,言重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你还没感谢我呢。” 姑娘伸手从箱子上取下一个图钉一样的东西, 晓镜看了看那玩意,像是一个跟踪器。 “哦哦哦,你跟踪我?难怪……” “你居然能从酩酊花园走出来,有点能耐?” “这……就这?这就叫能耐?姑娘,改天有时间,我带你去玩,犄角旮旯,走个遍,咱们……好好……深入交流?” “千崖蔚蓝还来找过你吗?” “谁?” “用弩帮你从烟囱上救下来的人。” “没有。” “她说她要你了,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你觉得呢?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 “哦,别误会,只是,蔚蓝要的人,我也要。” “跟风狗。” “你说什么?” “那我是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人。” “意中人?” “呵呵,仆人。” “姑娘,我告诉你,我等级应该没那么低,你现在对我好一点,指不定哪天我好好报答你。” “白日做梦。” “哎呀,姑娘,我想起来了,要出事情了,刚才我……” 晓镜眼珠一转, 刚才闯入房屋偷听到谈话的事情,原来是一群牛要南下杀人呐。 “刚才怎么?” “刚才我……我……” “说话。” “刚才我听到牛讲话,它是牛吗?不会戴的什么头套吧?” 晓镜决定暂且不说。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怎么有俊楠的鞋?” “昨天碰巧遇到,我鞋坏了,他把自己的送给了我,帮我转告一声,谢谢啊。” “他去哪了?” “不只他,还有两个。” “又是他们三个。” “对了,我忘了你名字,姑娘,你是……” 晓镜伸出手。 “古灵玖莉。” 玖莉把小刀装进刀鞘,抛过来。 “你跟俊楠是一家人?” 晓镜接住刀,刀鞘上有‘玖莉’两个字。 “你知道那么多,要干嘛?” “没有,社交嘛,我……社交狂魔,呵呵呵。” “你只需要记住,如果那个叫做千崖蔚蓝的继续找你,你就亮亮这把小刀,告诉她,你是我的人。” “呀,姑娘,都不咨询一下我的意见?” “你喜欢养猪,还是做家务?” “别,开玩笑吧?” “仆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工作。当然,这一切啊,都要你能够离开宾客废墟,才能开始。” “什么意思?” “意思是,向你这样的……人,可能会永远困在此地。” 说完,玖莉一声口哨,一只黑马跑过来。 “姑娘,聊聊,再聊聊?要不送我一程?我喜欢坐后面。” “有缘,相见。驾!” 黑马掉了个头,飞奔而去。 “怎么跟俊楠说的一样?姑娘?慢走啊!” 晓镜翻看箱子,上面没有再找到跟踪器。 “我是你的人,你得保护我啊。” 一抬头,黑马已经远去, 糟了糟了糟了, 日出时分,冒突河, 晓镜一直重复这两个关键词,生怕自己搞忘, 本来还打算询问人类是不是在这里有很多阵营,但是当看到那头牛,还是一头会说话的牛的时候,晓镜即刻有了立场,要马上去往山口,让泥巴和阿明带自己去南边,告诉那里的人,明天有危险, 大危险! 离刚才那个房屋已经很远了,那个从树梢升起来的烟囱若隐若现,晓镜发觉这里已经安全, 把小盒子拿出来, 小钥匙打开, 首先是一张纸: 我是麻香茗。 据说只要过了那扇门,我就会变成一只怪物, 据说只要变成了怪物,就只会用怪物的方式去存在, 去生活, 好吧,哪怕如此,我也要控诉那个男人, 今天,他再次打了我, 我已经想不起来,厉泰辉对我进行过多少次家暴, 但是,很快我就相信,他不再是我的对手, 我有如今的下场,都跟他分不开关系, 我一直以为我找到了真命天子, 结果他不过是一个喜欢情感操控的衣冠禽兽, 我该逃, 可是我没有, 因为这不是我的错, 就算是他, 也还不算是罪魁祸首。 我不得不过那扇门, 是因为我做了不可饶恕之事, 我找到了那个把我推向深渊的人, 杀了她, 然后因为故意杀人罪,被推向‘命运之门’, 三十天后, 我将成为一只怪物, 无忧无虑的,幸福的,怪物。 以上是纸上的全部内容,手写而成, 下面是一张照片: 一位女子的左手放在一位男子的右手上面。 女子的手腕上面没有手镯,但是无名指有一个戒指, 男子的拇指上,正是晓镜拇指上的这个扳指, 那怪物是…… 是…… 一位姑娘? 她把手镯当成了戒指, 她是不是忘掉了人间的烦恼,只剩下一点记忆中残留的萌动, 她成了怪物,却还有着对爱的向往, 天! 难怪她喜欢看恩熙与自己过家家, 那是一辈子都没有寻获得到的东西,才换来的瞬间满足, 一张纸,一张相片, 并不知道这位姑娘之前长什么样, 命运之门,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经过它会变成怪物? 但是,这位叫做麻香茗的姑娘却陈述自己因为杀人受到的惩罚,不仅没有半点哀怨,反而像是某种解脱。 晓镜这个时候,尚且浑然不知, 如果说玖莉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那么, 这个叫做麻香茗的人,在后来的某一天,为其美梦刺破进了千疮百孔。 事不宜迟, 先到山口再说, 山口有很多个, 如果不是闻到一股烧烤味的话,晓镜估计已经继续前行。 第83章 上路 “晓镜来了,晓镜来了。” 西瓜第一个跳起来。 “吃烧烤,晓镜。” 尽管西瓜不能吃,但是它却比所有人都兴奋。 “别吃了,赶紧走。” 晓镜只是瞟了一眼。 “晓镜,你没事吧?你怎么一个人?你去哪里了?咦,我的手镯呢?阿明说,手镯在你那里。” “手镯?不好意思,恩熙,掉了。” “掉了?” “嗯,我放包里面,结果拉链没拉紧,跑的时候,颠了出去。” “你干嘛去了?” 恩熙顿时怒火中烧。 “我,我去找吐舌蛤蟆了。” 说到这里,一直埋头吃烧烤的邓海才暂停了一下动作,把鸡腿从嘴边放下来。 “不过我没有找到,我们走,有急事,别吃了。” “我饿了,不吃饱,走不动。” 邓海一边啃着一边说道, 晓镜走过去,一把抓住临时烧烤架,砸飞, 然后把地上的柴火,踢乱。 “晓镜?” 恩熙拉着劝阻道。 “不饿了吧?” 晓镜拿出水,并没有喝,而是把剩余的水全部倒下,把火堆浇灭, 邓海把手中的烧烤一扔,弹到晓镜脚边。 “邓海,你知道为了救你,我们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吗?” “我求你的?” “我是个人,不是头牛,我肯定是吃饱了撑了,救了你那么一个没良心的东西。” “恩熙啊,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邓海,晓镜,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好好说。” 西瓜跟着恩熙劝阻道。 “跟他?没兴趣。” “恩熙,我们走,他喜欢干嘛,干嘛去。” 晓镜前行, 邓海往反方向走去, 恩熙站在中间,无计可施, 西瓜来回滚动,不知道该选择谁。 “瓜哥!” 晓镜头也不回大喊一声, 西瓜跟了过去。 “你们走,都走。一个没半点解释,让我们等半天,来了还发脾气,打翻烧烤架,一个呢,问他一百遍,就是不说为什么不喜欢晓镜,晓镜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走吧,都走,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晓镜和邓海同时停下脚步, 邓海先倒了回来, 他把手伸进裤裆,艰难地掏出一个东西来, 展开。 “恩熙啊,你看,这衣服可爱吧,我刚才跟你说,在找材料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件小人的衣服,才被缝合怪们抓了起来,我没猜错的话,如果这衣服拆下来,起码可以当好多线来缝伤口。” 晓镜在远处看着衣服,特别是上面的字,慢慢走过来, 衣服上绣着‘茗&辉’, 晓镜看了看拇指上的扳指,已经想起刚刚在路上看完的信件,急忙走了过去, 一把抢过了小人衣。 “茗?香茗?辉?太辉?” 晓镜念念有词。 “恩熙啊,你自己看看,别老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你觉得他有让人喜欢的地方吗?” “晓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没有礼貌?” “邓海,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去帮我们捉一只兔子,烧来吃,我就告诉你。” “我没功夫跟你玩,我说正经事。” “没有任何事,比吃饭还正经。” 晓镜发现邓海、恩熙和西瓜都在看着他, 毕竟他们没有遭遇他所遭遇的一切,就是解释什么是酩酊花园,都说不清楚,自己这么无厘头地发布命令,或者讲话,确实有一点莽撞, 晓镜把烧烤架扶正,从地上捡起一个爬满灰的烧烤,吹了吹, 邓海冷笑一声, 西瓜开始颠动, 晓镜递过去烧烤,见邓海没有应答,顺手把木签插在地上,西瓜围绕这根烧烤转起圈来。 “邓海刚才说,他误入了那一堆缝合怪的老窝,发现了这件衣服,还以为是有人居住在此,哪里知道,被当做了偷衣贼,抓了起来。” “活该。” “晓镜,邓海还说,他和缝合怪相处得挺不错,反而是我们的营救,激怒了对方。” “你相信他?” “那你说,你兴冲冲地是要干嘛去?好不容易把人救了回来,怎么非要吵架呢?” “那我问一句,这衣服,是谁……我是指,是哪一只缝合怪?有具体的对象吗?” “用词小心一点,偷什么偷?这是我们婴儿的衣服,要偷,也是它们偷我们。” “好,它们偷我们,你能记得是那一头缝合怪吗?” “那我哪里知道,搞不好也是抢来的嘛。” “恩熙啊,你看他这态度,我怎么跟他交流?” 晓镜反将一军。 “那我告诉你,就这一次,你听好了,有一个缝合怪,在他右腹靠下的位置,有一个倒过来的用线缝合的‘光’字,我没猜错的话,这件小人衣,应该是他……孩子的衣服吧,哈哈哈。” “光?”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米’,呵呵呵。” “光,辉,半个辉字?” “别说,它们还挺蠢萌,哈哈。” “你笑什么?你知道什么?一个人,变成了怪物,好笑吗?” “是因为做错了事,收到了惩罚,才变成怪物。” “你偷人家衣服,不算做错事?” “你可以证明是它们的衣服?” “你被抓起来,活该。” “它们变成丑八怪,活该。”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面面相觑,眼睛与眼睛只剩下三十公分。 “好啦,别吵了,有完没完,烦不烦?要吃就吃,不吃就走。” 晓镜看着小衣服,此时陷入了某种思考, 这思考,跟恩熙和邓海有关系,但是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 大概就是,为什么是恩熙,为什么是邓海, 出现在这里, 正要提到嘴边的时候, 外面的丛林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这声音很熟悉,是补丁怪。 “晓镜,你先说。” 晓镜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 “晓镜?” “我去后面撒泡尿,你们先走,我马上过来。” “不行,要尿就在这里尿,我们等你。” “瓜哥,你相信我吗?尿尿?” “呃……” “别犹豫。” “相信。” “对嘛,我是真地要去撒泡尿,要不这样,你帮我背一下箱子,我真地是太累了。” 晓镜把箱子脱下来。 “真地是尿尿?” “全身解放。” “你和邓海……” “没事,你看你,我都没往心里去,是吧,邓海?” 邓海转过身去,把小衣服折叠起来。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过节?他甚至提都不想提你,不是我三番五次地劝导,他早跟阿明和泥巴他们走了。” “他好意思?让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等我?我……” “行了行了,你搞快点。” 外面再次传来呐喊声。 “小心点,晓镜,别跑远了,泥巴说只要在这山口附近,那些怪不敢轻易靠近。” “就在山口,我知道,去吧。” “那我们在那边等你?” “邓海?你别抛下恩熙,一个人跑了?像个男人,好不好,真的是。” 邓海转身就走。 “还博士呢,我看啊,读书把脑子给读傻了。” “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你快点啊。” 恩熙说完,跟了上去, 晓镜看见他们三个往前走去,自己往反方向走,还不时垫着脚尖打探着什么, 西瓜溜了回来。 “咦,瓜哥,你怎么来了?” 晓镜回头一看,远处的恩熙送了一个微笑过来,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还好是你,你是我的瓜哥,对不对?” “当然,我是晓镜的瓜哥。” “那我跟你看到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给人讲。” “名字,名字,我要名字。” “名字?你得先听话,懂吧?别急。” “尿尿。” “不尿尿,我先问个问题,瓜哥,为什么昨天我看到的那些西瓜,好像不会讲话,而你可以讲呢?” “不要脸。” “我知道,不要脸,当了人家的仆从,是吧?已经没有你那么干净了,这和讲话有关系吗?” “晓镜,你知道你们人,为什么喜欢狗吗?” “为什么?” “因为它不会讲话。” 晓镜冷不丁防被西瓜扔出一句哲理的话,眼睛失焦地看着前方,在努力理解着。 “可以啊,跟着恩熙,有进步嘛。” “那可不,但是如果我可以讲话,也许有一天我可能会……” “会什么?” “会有喜怒哀乐,会顶撞你,会跟你发脾气,生你的气。晓镜,那个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 “晓镜?” 那声低沉的嘶吼更加近了一些。 “瓜哥,我告诉你,刚才我听到牛讲话了。” “晓镜,小心。” 几乎同时,晓镜和西瓜看到了站在远处树上的补丁怪, 晓镜上前。 “晓镜,别走了,回来。” 补丁怪折断手里的树枝,露出凶狠的表情,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因为手镯从晓镜怀里掏出来,拿在了手心, 从大怪兽左肩上凸出来断掉一半的脊椎可以确定,这正是那只把晓镜带入洞穴的补丁怪, 晓镜停步, 眼眶湿润…… 肩膀抽动…… 哽咽吞声…… 看着那头补丁怪好半天, 嚎啕大哭…… 补丁怪完全没有理会晓镜的任何表达,也无法理会,在树上跳来跳去,带着一种要把晓镜千刀万剐的愤怒。 “我知道是你,麻香茗,我知道是你。” 晓镜低声呢喃,因为呼吸已经接不上气。 “晓镜,你怎么了?” 晓镜的悲恸是一点一点缓慢释放出来的,他回顾了这两天与补丁怪打过的所有交道,原来它有着自己的名字, 麻香茗! 她有着如何的人生,非要用暴力去解决问题呢? “晓镜!” 那是因为香茗的一生也是遭遇暴力侵扰的一生,她只不过是选择了她最‘熟悉’的方式。 “晓镜?” 她如今变成此等模样,这和生不如死,有什么区别? “晓镜,你在干什么?” 晓镜转过身来。 “瓜哥,这叫做伤心,你看见了吗?” 西瓜点点头。 “你刚才的问题,我是不是没有回答你?” 西瓜摇摇头。 “你把眼睛蒙上,我就告诉你答案。” 西瓜找了个石头,躲了过去, 晓镜走上前两步, 西瓜颠动了两下,知道被发现了,换了一块更大的石头, 晓镜见它藏好了身体,一个加速,往背后的方向跑, 七秒后…… “瓜哥?” 西瓜冒出来,发现晓镜已经开始往南边走。 “不管你会不会说话,不管你有多么复杂的喜怒哀乐,我都喜欢你。” 西瓜停下来,不太相信晓镜的回答。 “都爱你。” 西瓜开始原地自旋。 “爱你一万年。” 晓镜擦了擦眼泪, 西瓜激动地滚上前去。 在空中, 一道光泽闪过, 在怪物的双眸里面陷落, 越来越清晰, 一个手镯模样的东西在空中飞…… 第84章 大村 不知道是怎样的地震, 可以修饰出如此巍峨的峭壁,对于关口来说,却再好不过, 比如人只需要守住这些路口, 好好配合, 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没有恩熙和邓海一路上沉默寡言,晓镜也不会有更多注意力放到环境上去。 当然,这样可以加快大家前行的速度,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后来才知道,有一条距离短得多的路,只需要不到半小时即可穿过整个山岭, 越是快到达目的地时,山口越窄,甚至感觉收敛成一条缝,宽度大概并排成十个人,才勉强可以通过。 正是这遮天蔽日的效果,才会从走出山口时迎来豁然开朗的爽快, 晓镜没有被眼前不远处的房屋吸引, 因为那些建筑无甚特别, 反而是更远处模糊的高山, 如同擎天柱一般,僵硬地伫立在地平线之处, 甚至只露出上半个身子, 可以看到, 它有明显的山口,却不见生命的迹象, 像是一座死火山, 目所能及,要走到那里,不吃不喝不休息,估计至少得三个星期。 人,还是会找地方, 北有断腰岭和壁垒峰,南有死火山,而人与环境特有的和谐相处,以及静谧之情,不自觉的已经跑到晓镜的脸上去, 唯一感到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人去接待他们,更没有任何人,会多看他们一眼, 晓镜对一位路过的男子招了招手,对方没做出任何表情,擦肩而过, 远处站有一位收衣服的女子,晓镜依然举起手,呈现出祥和的面容,却一无所获。 他们看上去不是古人,那服饰像是现代的衣服很久未换一样,无论颜色,还是格式,越来越往简单、朴素、方便、以及颓废的方向发展, 一个人是如此,两个人还是如此, 看来这个地方也不容易对付,晓镜试图喊停邓海,好商量商量,结果对方完全不搭理,径直朝‘大村’走去, 大村,两个字鲜明地竖立在一个村口, 大部分建筑是单独存在,偶尔有一些联排, 木头和石头是主要的构建材料, 奇怪的是,这里老人并不多,小孩也很少,看上去大部分是青年人和中年人, 邓海也不得不停步,他应该也是初次驾到。 “喂,兄弟,请问这里有多少人?” 看到路过一个年轻人,晓镜忍不住问道,但是对方只回过来一个眼神。 “兄弟,你知道村长家在哪里吗?” 晓镜只好上前拉住他。 “放开。” “哦,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打个招呼。” 年轻人径直走开。 “呀呀呀,脾气还不小。” “大村,难道还有小村吗?” “恩熙啊,你说这人,要是运气不好,遇到的可能还不如大怪兽。” “你这叫刻板印象。” “大怪兽起码还有欺负我们,对不对?” “等下说话要注意,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跟你们说,如果不是看在是同类的前提下,我来都不想来。” 三人往离开‘大村’这块石头,往前面走去。 第一个建筑, 晓镜把手举起来,作出要敲门的姿态,结果留下一个身位门缝的门,突然关了个严实,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既无盛情款待,亦无热情洋溢, 晓镜给了恩熙一个眼神,表示情况不是很理想, 第二个建筑, 晓镜把敲了敲门,门打开, 一个满脸严肃的男子,砰的一声,关闭, 闭门羹就是这个样子, 晓镜自我调侃, 第三个建筑, 晓镜让恩熙敲门, 门开, 晓镜找到旁边的木棍,撬开房门, 对方直接从门后操起一把菜刀, 吓死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 晓镜甚至不想告诉这里的人,到明天日出之时,将会有大灾大难, 什么玩意嘛。 邓海站在一座没有关门的房屋面前,喊了好几遍,直到西瓜跑进去倒出来摇摇头的时候,大家才放心地走进去, 二层楼, 进去后有一个小院子,然后是客厅, 能看到不少现代的家电, 冰箱,空调,挂壁电视, 不仅都破破烂烂, 而且完全找不见家电的线路。 没有吊灯,但是有提灯, 打开, 有电, 闪了闪, 熄灭, 角落里面有一台前置式洗衣机, 从机身的中部开始,已经被拆解,重新组合,通过一套机械装置达成人工转动的效果,除了木头、竹藤等主要部件以外,关键部位还能看到轴承、链条、弹簧等不锈钢, 风格之奇异, 让人既好奇,又不敢靠近。 “真的是洗衣机哦。” 恩熙第一个凑过去验证说道。 “那个按钮是什么?” 邓海说完去按看似像开关的东西。 “不要乱动。” 晓镜大呼一声。 “没事。” 邓海摊了摊手,表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看上去,搞不好是玩具。” 恩熙走到后面贴着墙壁观看起来。 “这么大玩具?我可没见过。” 晓镜也凑了过来。 “你们男生不都喜欢这种东西吗?” 恩熙说着把面前一个手闸式的东西一掰, 机器开始响起来, 这声音让三人蜷缩到了一起。 “怎样?变形金刚?” 晓镜第一反应,却反而希望它是个玩具, 在尾部一个类似排气管的地方冒了一点青烟,机身背后咕隆咕隆地响了十来秒后,那个手闸又弹了上去。 “切,还以为可以用呢。” 晓镜给自己松口气。 “你别说,这玩意放在客厅,还挺显眼,挺酷。” 一只手摸了摸晓镜的右肩膀。 “恩熙啊,你别碰我。” 晓镜甩了甩肩膀,发现恩熙从自己左边走出去。 “邓海,你别抓我,烦。” 发现邓海蹲在洗衣机前面,才站起来。 “我堵它不只是一个摆设,肯定有什么用。” 恩熙往前走去, 西瓜一个冲锋加弹跳,钻进了洗衣机的前置滚筒,在里面滚动起来。 “我认为吧,应该还是一个洗衣机。” 邓海弯下腰说道。 “嘘……嘘嘘……” 晓镜一边想给两人打招呼,一边用余光确定自己右肩膀上的手, 确实是一只手, 哪里知道,前面两人完全没有听见, 晓镜把右手摸向腹部,幸好那里留着古灵玖莉留下的小刀, 就是这一下, 咻! 晓镜一个迅捷的右转身,伴随着猛烈的挥刀,却打了一个空气, 谁? 没有人, 干! 肩膀上那只手居然还在, 晓镜顿时暴跳如雷,把手从身上抓下来, 扔给了邓海, 邓海哇哇叫了一番, 扔给了恩熙, 恩熙发现一只手抓着自己肩膀,在院子里面跑起来, 再鼓起勇气,抓起仍还给晓镜, 没有憋住的笑声从墙的那一面传过来,晓镜在看到这只假手的时候,因为这个笑声,生出了更大的怒气。 “泥巴,早知道我让阿明弄死你。” 泥巴还在笑,一个闪躲,避开了晓镜把假手砸过来的抱怨。 “晓镜,如果你用这个反应住在大村,那可要有麻烦了。” 恩熙和邓海还是好奇,这台机器的用途, 泥巴给了他们第一个解答, 这台机器,当然是洗衣机,结果功能有所丧失,现在充当了猫咪的玩具和小窝, 第二个解答,这个屋子暂时没有人居住,晓镜三人可以先行住下, 第三个解答,阿明不怎么理睬泥巴,需要晓镜自己去找他, 晓镜一时间还有点着急,害怕阿明想不开, 泥巴也不能确定,阿明答应晓镜的承诺是否可以兑现。 “什么承诺?” “忘得真快,想不开,咔擦!” 泥巴做了一个胳膊切割喉咙的动作。 于是,在大概位置的指引下,西瓜先行出门去探路,给阿明带一句话,晓镜他们已经到达,希望他能过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泥巴好奇是什么事情。 “村长呢?我要找村长?” 晓镜想起来,重要的事情,需要重要的对象,否则浪费大家时间。 “你坐,别急。” 泥巴反应平淡。 “怎么不急,很重要的事情,我不骗你,这里附近是不是还有条河?” “再重要,也不会比你们先好好休息重要,再说了,你看这里,像是有村长的地方吗?” “那路口还有字呢,大村,有名字,自然肯定有话事人。” “说实话,我也希望有,但是,确实没有。” “没有?为什么没有?” “有不起来。” “什么意思?” “这里的人,不是冲着村长来的,是全世界的人一点一点跑过来,一点一点滚过来,才汇聚在此,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如果有之前那一套规矩的话,何必还到这里来呢?” “可是大家却住在一起?” “这个嘛,毕竟还是人,住一起安全。” “对安全的需求,是建立一切规矩的基础。” 争来争去没什么意义,很快,屋子再次安静下来, 院中的火堆差不多也烧了起来, 此刻只要躺下,晓镜即可入睡, 但是,不能睡, 一觉睡到明天,估计只有等死的份。 “也不是完全没有,刚才你提到什么?那个村口的字?” 泥巴把话题拉了回来。 “大村是什么意思?” 晓镜揉了揉脸,身子前倾,离火近了点,并示意讲话小点声,旁边的恩熙和邓海已经睡去。 “那两个字,不是大家刻的,是一个人刻的,大村,这名字,也是他取的。” “但是他不是村长?” “他说自己是,只不过没有人认而已。” “他在这里?” “在。需要我去叫过来?” “这里安全吗?我是指如果我们过去,他们两个在这里休息的话?” “没事,放心。” “那我们过去。” 第85章 虎斑 一路上, 晓镜遇见的人,和之前的没有区别, 但是基于泥巴的叮嘱,不要随便和人打招呼, 还是尽可能忍住了。 这里没有友善这个东西, 甚至很多人正是因为生命中发生了友尽的事情,才会迁居于此。 大村的整体地势并不是平整, 越往南去越高,大概百米左右的距离后,有一块高差近二十米落差的缓坡,那后面才是一块平地,那边本来才是聚居之地, 至于现在这里,是后起之秀, 村长,那个自称村长的人,到处宣扬一个理论, 只要住到大村北面的人,需要负担更多的职责,毕竟光有山岭起到屏障作用完全不够用, 他需要村民和他一起,建立起村里面的一些规矩, 当然, 这件事情很受到抵触, 有一部分人却住到了这里来,但是仅仅是为了看见房屋没人住, 于是才有了,晓镜他们去敲门,人家不搭理的经历, 看来这个村长没什么威严。 晓镜更加关心的是这个村子的防御能力, 泥巴哈哈大笑, 防御个屁, 大家谁也管不到谁,谁也不在乎谁, 得过且过, 如果为了某种目的,人们为何要来此定居, 如果非要有某种目的,那么有且只有一个, 你管不着, 你一管,浑身不舒服,小心被打, 于是在村长,那个自称为村长的人,被打了几次过后, 大家反而快快乐乐,乐以忘忧地苟活。 死于安乐, 晓镜心里面滑过一丝感叹。 这时候把明天他们即将遭遇的大变故说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这要是吃一闷棍,大村估计都没了。 这样吧, 如果村长都不相信的话,晓镜今晚就离开此地, 连同恩熙和邓海, 毕竟, 他们的争端,与自己无关, 可是一想到,同类会被那几只牛如何如何,搞不好会血流成河,作为一个人类的基本道义,却油然而生, 真矛盾, 这纠结的心,一直来到了村的最东边。 房屋并不大, 首先位置好, 可以很轻易地看到整个村的大概, 其次气势不小, 属于这里少有的两层楼建筑, 屋头上四个耀眼的字,丑帅丑帅的: 村长虎斑, 字正中间,是一个虎头, 表情凶神恶煞, 开门的时候,那件披在他身上的虎皮,以及他怀里的虎斑猫,夺人眼目, 先是一阵严肃, 立马笑逐颜开。 “村长,你好。” 既然没有人认他,不如自己先殷勤一番, 这一喊, 可以明显察觉出他脸上闪过的僵滞。 “你是第三个这个喊他的人。” 泥巴小声说道。 “村长,你看上去,就像一个村长。” 晓镜加大马力。 那张圆脸,胡子拉渣,头发鸡窝,刀割般的法令纹,脸颊上不薄的肉,以及宽厚的身体,至少从形象上来说,晓镜没有撒谎, 倒是这一大喊,猫像吃醋了一般,叫了一声,从怀里下去,村长刚刚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晓镜握了个寂寞。 “虎斑,这是佟晓镜,晓镜,这是虎斑,那只猫,叫斑斑,斑斑,你好啊?” 泥巴给两人相互介绍。 “新村民?” “是。” “不是。” “嗨,来了就是大村人,跟我,别客气。” 虎斑招呼两人进屋。 “晓镜,我以为你会在这里长住?” “泥巴,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再说吧。” 屋子里面不小,光是一层,就有四五个房间, 客厅上满是斜屋顶,挑空起码有五米。 “坐坐坐,请问晓镜小兄弟,想承担大村的什么责任?很多活,任你自选。” “虎斑村长,我有大事要说,有关到整个村子的命运。” “大事?” “对,大事,天大的事,如果骗你的话,天打雷劈。” 晓镜讲出这话的时候,正气凌人,没有就坐。 “泥巴,这?” “我去倒茶。” 虎斑把肩边滑落的虎皮,重新抖了抖,披好。 见到对方表情凝固, 晓镜倒是指了指身上的虎皮, 这里难道还有老虎? 老虎濒临灭绝, 或者说,已经灭绝, 至于虎斑把虎皮披在身上,把虎头至于屋上,是在无时无刻提醒自己,居安思危。 看着墙上一圈的手绘图,晓镜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虎斑会自认是村长, 如果感觉其他人不如我,那么我就应该是。 那一圈手绘,前两张是知道的,一只是补丁怪,一只是缝合怪,这两天跟它们打交道,已经过目不忘, 第三只颜色丰富,可以用奇特来形容,那是斑斓怪,它的特点是万事万物都可以成为自己的衣服,比较稀罕, 第四只是毛毛怪,刚开始出现不久,全身长毛, 第五只是拼盘怪,形状各异,目前只见过三只, 下面一小排是各种各样的骷髅怪,乱七八糟一锅炖。 “这拼盘怪,怎么比较抽象?” 晓镜看不明白,或者叫做画工太糙太烂。 “哦,因为,就这一个是我画的,其它的不是。” 虎斑很老实地回答道。 经观察, 主要就这几种,前五种是人受到惩罚后,变异而成,至于骷髅怪,是已经死亡后的人骨,至于为何可以重新拔地而起,至今尚无解释, 晓镜想起在林中那个圆箱子里面的白骨,不仅会动,还消失不见,急忙向虎斑求证, 如果是白骨,那么说明刚刚可以行动,后来慢慢发展,会成为锈骨, 也就是白骨会褪色。 这五种怪,主要在这片大陆的西北方向混杂存在, 晓镜只经历了两种,已经十分疲惫,不敢想要跟这些所有的怪物打交道,会是怎样的辛苦。 “命运之门,都是命运之门吗?听说只要过了命运之门,就会变成这样?” 晓镜想起那张纸上的陈述。 “这个嘛……” “他们到底是受了怎样的惩罚?” “那个嘛……”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晓镜,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泥巴端着茶过来打断道。 “你看,我说嘛,有人的地方,一定有规矩。” “那就是,我们来到了这里,就只说这片大陆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大陆以外的东西。” “说了会怎样?” “会没有人理你。” 晓镜察觉他们都不是在这片大陆生出来的,都是外大陆因为各自的原因,蜂拥而来,不然的话,老人,小孩如此之少,光怪陆离,可见一斑。 “那就说这片大陆,虎斑村长,你继续。” “怪物在西北,虫子在东北,我们在山的南边,继续南下,是无人居住之地和空山,我能力有限,也只打探了个大概,对了,只有拼盘怪,是我取的名字,其它怪物名字,是住在这房子的前主人取的。” “前主人呢?” “出去勘察的时候,不小心……” 说道这里,虎斑低了低头,摸了摸肩上的虎皮。 “我想知道,那些怪物,为什么会不一样,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之前都是人,受到了惩罚,为什么会变成不一样的怪物?” “很简单,因为每个人不一样。” “此话何解?” “你有跟它们打过交道吗?” “一点点,补丁怪和缝合怪。” “比如,因为偏执,变异后,成了补丁怪;因为懦弱,演化成缝合怪;因为贪婪,必然成为斑斓怪;至于毛毛怪,可能是因为懒惰;而我亲自发现的拼盘怪,可能是迷失,可能是消极,也可能是多疑,量比较少,后续我会继续观察;当然,不出意外,以后应该还会出现其它怪物。” “它们,都不是一边的?” “不是,或者说,它们没有一边这种概念,它们也吃东西,但是消化系统跟我们不一样。” “如果骷髅不是因为变异,是自然作用后才‘复活’的话,那不一样哦。” “这个问题问得好,骷髅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们更像是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阵营的一堆打手,可能会听命于任何怪物的命令。” “打手?” “嗯,因为没有思想。” “难道怪物有思想?” “可能有,可能没有。” “怎么说?” “它们毕竟都是人变的,在变化的过程中,有关人的所有智识和习惯,都丧失殆尽,可是那躯体又脱胎于人体,只要躯体还在,它应该尽可能保留了一些残存的判断。好比一个健康的人类,被打碎成了五万块,怪物的身上只留下五六块,至于剩下的,有,还是没有,我们也不知道。” “既然怪物可以操控骷髅,那你们呢,有没有?” “我们如果跟骷髅天天生活在一起,那跟它们有什么区别?” 墙上有关虫子的手绘,基本上都比较模糊,只有大概的轮廓。 因为虎斑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 “我们还是多谈谈人。” 虎斑把话题拉回来。 “这是大村,是我取的名字,后面还有三个村,分别是花村,换村,和度外村,比大村要小,距离也远,就算如此,大部分人,依然选择散落而居。”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我喜欢。” “你为什么要当村长?”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我总感觉,它们会随时杀过来。” “你感觉?” “我肯定。” “你有把握挡得住?” “哈哈哈,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不行,为什么野兽可以横行霸道?因为懂得团结,而人类为什么能打败野兽?因为我们拥有脑子。如果都是一盘散沙的话,只有任怪宰割的命。” “你一个人吗,虎斑村长?” “这个嘛……” 虎斑抓起茶水,嘬了嘬。 “还是那样吗?” 泥巴把茶水端到晓镜面前,看了看虎斑, 虎斑把头偏向一边,眼皮跳得飞快。 “对了,这位……” “佟晓镜,喊我晓镜就可以了。” “晓镜,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砰! 门被撞开, 一个人,跌跌撞撞,满身酒气,胡子东倒西歪,走进来。 “老子得好生看一看,看看是谁,还能活着回来?” 说完,他昏睡过去,打起鼾来, 那只叫做斑斑的猫也不喜欢这味道,用它的前爪,在地上刨了刨…… 第86章 冒突河 当虎斑试图唤醒烂醉的人,不断呼喊他名字的时候,晓镜得以知道他叫做阿酒, 加上泥巴,三个人把阿酒抬到屋外的躺椅上,因为味道实在是臭不可闻, 晓镜对于大部分人没有姓感到奇怪。 “为了忘记。” 虎斑和泥巴异口同声地说道。 “既然是为了忘记,如果都叫‘阿’,多了后,也就成了全新的姓氏。” “‘阿’不是姓,是为了喊起来方便而已。” 更有意思的是,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其他人取的名字, 看见泥巴在玩泥巴, 看见阿酒在喝大酒, 看见阿明在看月明, 当然, 虎斑村长,正抱着虎斑猫,没有给其他人机会, 直接先开口,表示自己是虎斑。 阿酒从屋外的躺椅上翻滚倒地,嘴中大喊着‘不可能不可能’的话,他还想再去一次花园,如果他有两次,就比晓镜多了一次。 泥巴重新扶起他, 阿酒,正是那位唯一一个从酩酊花园走出来的人,他一回到大村,就把晓镜和他走出来的事情告诉了阿酒。 “这和你们刚才说过的话不符,你们说这里的人不在乎其他人,可是阿酒为什么在乎我?还非要跟我比个高低不可?” “很简单,那是因为他在迷醉的状态,如果他醒过来,半天憋不住一个字来。” “那他到底清醒的时候比较真实,还是现在?” “晓镜小兄弟,真实这个东西,在这里,也不重要。” 虎斑说着拉着晓镜坐下。 “还是那样吗?” 泥巴在门外,看着阿酒,再给虎斑抛去一个扎眼,把同一句话问了他两遍, 虎斑看了看屋外熟睡的阿酒,把泥巴拉进来,关上门,一起坐下。 “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村长,我刚才在路上,碰到一只牛,它会说话,它的身高比我要高一点,他的手,他的脚,和我们差不多,他还带有一把刀……” 虎斑站起来,越过呼吸比嘴巴快的晓镜,拨开墙上的帘子,那是另一组绘画,共五福,分别是牛牛的五个姿态,不过五头牛都穿着棕色的靴子。 “对,就是这个牛,它会说话。” “罡牛。” 虎斑指了指画上的两个字。 “老人家曾经说过,他看见天上来了一阵罡风,然后掉下来几头牛,于是取名叫做罡牛。对了,老人家是这座房屋的原主人。” 泥巴补充道。 “村长,罡牛是牛,还是人?” “尚无定论,不过只有少数的人见过说话的牛,你是最新一个,我本人还没见过。” “他们不会是戴着什么头套的人吧?” “你真幽默,倘若是人,戴着头套,我认为应该和我们一样,扎根于此,而不是到处乱跑,据我观察,他们居无定所,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跟叫花子一般,算是盲流。” “晓镜,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村长,泥巴,我听到了它们的计划,明天日出时分,将会从冒突河杀进来,让这里的地,寸草不生,让这里的人,血流成河。” “哈哈哈。” “晓镜,别开玩笑。” “你刚才都说了,它们居无定所,会不会是想占用人类的地盘?” “你没开玩笑?” “你确定?” 村长停止笑声,回到严肃的表情,重新走到墙下,看着罡牛的绘画, 泥巴皱起眉头,踱来踱去,半信半疑地看着晓镜和虎斑。 “晓镜,你是怎么听到的?” “我在床底下偷听到的。” “为什么是在床底下?” “我……我口渴了,看见一屋子,进去找水喝,哪里知道遇到一群牛,准确地说是五头牛,进来,我急忙躲到床底下去,偷听到了它们的计划,那个房子是它们的临时联络点。” “你没事吧?” “我有事,还能回来吗?” 晓镜决定只讲重点,至于自己发现的小盒子以及古灵玖莉,暂且不说。 “可是口说无凭,别说整个村子,就是我和泥巴两个人,也很难因为你一句话,而对此做出反应。” “冒突河?村长,泥巴,冒突河是什么?” “冒突河是这里主要的一条河,自西向东,在大村南边一点,所谓冒突,指的是,每当天亮的时候,会加快河水的流速,大概一个小时,才变得缓慢。” “那就对了,肯定是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趁机顺流直下,杀进村子来。” 晓镜开始着急,站起来龙飞凤舞。 “冒突河没有穿过山脉,如果要从河流的方向进来,还是要先穿过山后才行。” “虎斑,会不会是这样,尽管冒突河没有穿越山脉,但是整个断腰岭的南面都可以算作是冒突河的源泉,它们已经翻过了山岭?” “不可能,这山岭不是说翻就能翻,到上面,不冷死,也会摔死。” “那可没可能是因为某个溪谷呢?” “溪谷?” “虎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在山脚做过详细的检查,有一个洞口,我们俩还进去勘察过,但是你断定那是一个并不深邃的洞,所以当时用火药炸掉后,让其自然堵了起来,如果有人想闯入,会不会已经把那个洞从背面重新挖了出来?” “乌鸦溪谷?” “对。” “如果那个洞被挖开,发掘出穿越断腰岭的通道,那么从乌鸦溪谷下来,坐上冒突河,不仅到达大村,而且对于其它居民来说,简直是……” “一马平川。” “大村,和其它三个村的生命之源,不就是这条河吗?” 晓镜没有插嘴,听他们两个人讨论,基本也摸清了附近的地理概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 虎斑走到一边,拔出一把大刀,伸到晓镜的脖子边, 相比于罡牛的那一把有背勾的大刀,这一把更平常一些,是普通的砍刀。 “村长?我……” “你是谁?” “佟晓镜。” “来者何人?” “泥巴的朋友。” “从何处而来?” “从……从山北而来。” “泥巴,你确定他没有骗我们?” “这个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泥巴大哥,是我,晓镜啊,昨天晚上还和你一起战斗过。” “你是指酩酊花园吗,我差点被你勒死,被虫子杀死,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 “我们这里的人,都会把以前的名字去掉,你为何不改名?佟晓镜?” “因为……因为……我没有以前。” “什么意思?” “更没有打算以后要在这里长住。” “你不是为了忘掉过去,抛下一切来这里过下半生?” “当然不是,村长,我会离开这里。” 虎斑把刀放下一点,突然,回到了晓镜的肩膀上。 “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它们派来的间谍?” “我……” “虎斑,我看他,是不是一个人,都还不一定。” 晓镜思索片刻,突然笑起来,大笑,爆笑,弯着腰捧着腹笑,口水鼻水都飞溅出来, 虎斑和泥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晓镜一口气抽回来,表情严肃。 “说实话,虎斑村长,当你拔刀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不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刀被虎斑用力刺到脚边的木头上,他走上前来。 “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完全不用相信我,我把我想说的东西说了,差不多也该走了,如果不是因为阿明和泥巴住在这里,我可能,永远不会来这个地方。” 晓镜两手一摊,没有被村长的气势唬住。 “你玩我?” “有时候,人呐,还不如怪物呢。” “你说什么?” “当然,出于同类,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赢,那牛牛,罡牛是吧?明天不来,后天也会来,后天不来,后后天也会来,指不定以后来的不止它们呢。” 晓镜一边摸着墙上的绘画,一边说道。 “泥巴啊泥巴,你看你都带回来什么样的玩意,我大村一片安宁,且能轻信一个路过的人。他,居然没打算住在这里,那等于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无所谓,但是只要他没打算住在这里,那就和我们无关。” 虎斑说完背过身去。 “虎斑,你看这样如何,不管晓镜说的是真是假,不如我们去验证一番?倘若明早罡牛真地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进攻我们,那现在一定在山的那一边做好了准备。” “好茶,好茶。” 晓镜喝了一大口,一转头,窗边一张脸看着自己,差点被呛到, 刚才躺在屋外的阿酒醒了,头发蓬松睡眼惺忪地看着晓镜。 “如果他们杀过来,你会和我们一起战斗吗?” 阿酒说完仰着头,倒下酒瓶中的最后一滴酒, 泥巴和虎斑在等晓镜的答案。 “村长,我们……是……同类。” 晓镜拍了拍虎斑的胸脯,走到大刀面前,试图从木头上拔出来,却如何都拔不出来, 怎么看晓镜,都跟骁勇善战这四个字,没什么关系。 “我可以搞后勤,呵呵呵。” 阿酒再次往后倒去,这次倒不是醉倒,而是脚后的猫咪斑斑不断刨着地,当了绊脚石,让他消失在窗前。 已经是下午, 室外, 乌鸦溪谷并不远,当走到一条小岔路,发现乌鸦开始多起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快到了, 这时候晓镜、泥巴、和虎斑站在一个溪边,等着溪流中的那个人, 阿酒从水里起来,换上干净的衣服,以及刮好干净的脸,加上一个竹笛,示意大家前行。 “那衣服不要了吗?” 晓镜指着树枝上刚刚换下的,似乎正在被晾晒的衣服。 “任意一个河口,以及潭边,都有他的衣服,为了方便。” 泥巴摇了摇头。 阿酒把手指上的水弹了弹晓镜的脸, “少见多怪。” 那不是水, 那是酒。 第87章 乌鸦洞 “阿酒。” “晓镜。” “晓镜小兄弟,你走出了酩酊花园?” “我不仅走了出来,我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有意思。” “还有泥巴。” “凭什么?” “运气。” 晓镜看了泥巴一眼。 “可能我们走得并不深,运气好。” 泥巴尊重晓镜不想过多解释的眼神,敷衍过去。 “运气,哈哈哈,到这里来,运气可不够。” “所以,阿酒哥多罩罩我,咱俩谁跟谁。” 看着晓镜套着近乎的话语,阿酒顿时失去兴趣。 “说到运气的话,虎斑,今天,你的运气怎么样啊?” 阿酒洗完澡,换上衣服,整理头发以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老,一直以为是个糟老头子,结果发现还没有虎斑年纪大,顶多中年人,身子要瘦一些,因为长期喝酒,脸有点浮肿,眼袋不小,肌肉也缺乏干练的劲。 “虎斑,还是那样吗?” 泥巴讲着这句话,已经第三遍,但是眼睛明显在跟阿酒对眼神,他们谈论的应该是同一个话题。 “哈哈哈,看来,运气不好。” 阿酒继续掏出酒。 “还喝?早知道不该让你来。” 虎斑被两人一阵调戏,反驳道,他背了一个背包,鼓鼓的,没告诉晓镜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们在说什么嘛?” 晓镜听了个莫名其妙。 “咦咦咦,对我发什么火,那是阿美不理你,跟我可没关系。” “阿酒?你是阿美他哥,你只要不帮虎斑,等于落井下石。”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泥巴你不要乱说,至于阿酒,帮,还是不帮,我都不会怪他。” 说完,虎斑刻意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 “报告,我听明白了,是不是虎斑村长喜欢一个叫做阿美的姑娘,这个姑娘是阿酒的妹妹?” 晓镜举起手来大声说道, 虎斑听完加快了步伐。 “哟哟哟,还害羞呢。” 泥巴嘲讽道。 “哎哟,这虎斑,扭扭妮妮,我都告诉他五百次了,阿美,喜欢大大方方的男生,你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好运气?” “我从来不靠运气,靠的是实力。” “对对对对,你实力强,要说当村长,你是不二人选,可是什么都好,阿美呢,却偏偏不喜欢。” “再说,阿美一天闭门不出,运气也要靠次数堆的嘛。” “她闭门不出,不是被你这个哥哥管死了吗,我总不能天天去找她,和我身份不符。” “虎斑,你要记住,现在没人承认你是村长,你没有身份。” “行了,现在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时候,前面五百米,就是那个山洞,大家注意力集中一点。” 此时到了一个山坡,回头看去,可以看到那条滋养着这里的冒突河,它非常平静,晓镜想着自己有时间,要把这附近好好逛一逛, 人有了旅程,大自然才会有趣, 那座远处的空山,不管你想不想,还是喜不喜欢,它都在那里,如同一片僵死的云,俯瞰着这片大地, 阿酒的笛声让这一切显得更加有意义, 虎斑递过来晓镜一把刀,比起他们的要小一些, 晓镜想起来,自己把匕首放在箱子里面,箱子在村里。 “砍砍那个树枝,我看看。” 虎斑指了指。 “喂?你们两个,搞什么?快点!” 泥巴在上面喊了一声。 “来了。” 虎斑转身离去。 晓镜双手握刀,对准了坡边的一根树枝,啊的大喊一声,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反而忽略了脚下的根茎,刀不仅被抖动滑落,自己还摔了个底朝天, 坡上的三人只能摇摇头。 “我比较擅长用枪。” 晓镜抹去头上的树叶,为自己找理由。 “枪,阿酒,他喜欢枪。” “枪啊,可不是你想用就能用。” “那谁能用?村长才能用?给我看看?” “我可没枪,你刚才没听见他们说吗,我还不是村长。” 泥巴倒回来拉了晓镜一把,拍了拍灰,继续跟上。 “枪这东西,很好,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是并不代表进步一定有好结果,巨大的进步,会带来巨大的野蛮,巨大的灾难,不是吗?” 阿酒看着晓镜,一刀砍掉身旁的树枝。 “如果有枪,为什么还会怕外面呢,我们是人,我们才是这片大陆的主宰,对不对?” 晓镜没说两句,开始亢奋,结果大家只是相互笑了笑,没怎么接他的话。 “你想主宰谁?” 泥巴走到后面,推着他走。 “我连一个村子都主宰不了,你还想主宰这片大陆,这小子,胃口不小。” 虎斑伸过来一个大拇指,很难说那是一个赞美。 “枪,本来一共有五把,两把遗失在山北,我这里只有三把。” 阿酒继续说回枪的事情。 “三把都在你那里?” “一个人负责,总比造成混乱好。” “你是村长。” “我可没兴趣,还有啊,晓镜小兄弟,你这种墙头草,在这里不吃香。” “墙头草,在哪里都吃香,你莫骗我。” “泥巴没有给你讲过,我们那么多人,到这里来的原因?” “说过那么一点。” “如果说,有说有笑,是弱规矩,那么枪,一定是强规矩,如果我无缘无故亮出枪的话,结果可能是我被大家处理掉,而不是我主宰什么。” “好吧,阿酒,为什么有两把枪丢在北边去了?” “一路退守,搞丢了。” “为什么你有枪?” “我……” 突然树林里面飞起一片乌鸦。 大家一致看了看晓镜,第一直觉都认为,多少有点异常。 晓镜没有继续打开枪的话题, 而是询问了大村的基本情况, 几百人, 每个人仿佛都是带着秘密而来, 至少每个人看上去都带着秘密, 晓镜被一再叮嘱,不要过问人家的私事, 所以只好朝大方向上用力, 为什么大家能够愿意和忍受来这里, 过着一种‘回落式’的原始生活, 因为所有的条件和技术,似乎都降了好几格, 这一点,肯定有一个交集, 不是秘密, 晓镜的指向, 是让他们三个人都一一交代, 虎斑说,风景美丽, 泥巴说,光怪陆离, 阿酒说,有酒就行, 尽管明显是忽悠, 晓镜察觉,他们反而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了内心的树洞, 由于自己是初来驾到,不便多问, 结果再回到了临时居住的二层小屋, 那件房屋没有主人, 或者大家忘了那个主人是谁, 然后是那台洗衣机, 至于能不能洗衣服,没有兴趣, 倒是,它如何开启, 能不能使用, 晓镜一口气问了个干净。 “电,你是想问电的事情,对吗?” 虎斑对于晓镜的好奇都十分在意, 如同一个村长对村民的人文关怀。 “虎斑村长,你比他们两个有耐心。” “你能想到什么?” “我能想到的是,如果我们有电,不太可能退守到大村,被山北那些大怪兽随意欺负,如果我们有电,我们可以干很多事情,不是吗?” “讲得好,我们有电。” “所以……” “但是,要靠取。” “往西边去,有一条取电独径,来回十几天,只有专门的人,才可以过去。” “去西天取电?” “那点电只够日常生活,一来,这些设备都是以前过时留下的东西,勉强用用,二来,很多人认为电也会打扰他们的生活,还不喜欢呢。” 虎斑说完看向阿酒。 “既然来了,能不用就不要用,否则,来干嘛?” 阿酒说出不牢靠的理由。 “既然那边有电,为什么不过去住呢?” “你这小子,刚才都说了,不方便,过不去,只有几个人可以走那条路,嗨,以后再说。” “只能靠走吗?” “嗯,你目前脚下这条路,算是不错的。” 晓镜打住嘴巴, 表情上出现了绝望, 本还想有时间多住几天, 仅仅从生活细节上发现,自己肯定是无法容忍如此不堪的条件, 有一点特别有意思, 晓镜旁敲侧击地借这片大陆询问这片大陆以外的东西, 三个人好像特别默契一般, 闭口不谈, 泥巴甚至还被激怒, 如果不是虎斑拉住他, 晓镜也许已经挨了不少拳头。 “我相信生气这个东西,哪里都一样。” 晓镜努力化解尴尬。 那么多人,出于各种纷繁复杂的原因,逃避着以往的人生,聚集到此,却又从头来过,开始一种‘人’的生活。 你不能从自己这个躯体挣脱出来,那么就不能像山那边的怪物和虫子一样,随心所欲, 你还是你。 “但是我有两个我,一个没醉的我,一个喝醉的我。” 阿酒转移话题。 晓镜趁机问他,为什么带着妹妹前来, 阿美, 是为了忘掉一个人。 “阿美为了忘掉谁?” “阿虚。” “那是她的谁?” “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人。” “连阿酒你也没见过?” “没有。” “我看啊,阿美是为了拒绝虎斑的好意,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不,我倒认为,阿美可能有其它目的。” 听到虎斑这句话,阿酒的眼神停滞了一下,晓镜抓住了它。 “嗯,可能是为了考验我,我不能沮丧,我要经得住考验,只要我当好了村长,就会成为让她刻骨铭心的人。” 泥巴哈哈笑起来看向阿酒, 阿酒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掏出笛子来继续吹, 晓镜把阿酒的反应尽收眼底, 虎斑在洞口边用小斧头凿字,以便今后辨认, 泥巴阻止了他,然后走到一旁,拉开被树枝掩埋的山石, 已经有三个字雄壮有力的在那里: 乌鸦洞, 洞口被乱石堆积。 “你听……” 泥巴到洞口,并凑过去, 阿酒暂停自己优美的笛声,和虎斑也靠过去, 林中乌鸦乱飞,晓镜以前经历地震的时候,看到过一次,然后也把耳朵凑了过去, 洞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第88章 哈密 不知道是什么杂物飞进了耳朵, 打了个冷冷的哆嗦, 重新找一个位置, 把耳朵凑到山石的缝隙之中去。 先是一阵风吹出来, 带着一丝丝腐草的味道,接着是摩擦的声音,然后从头上十米碾过的车轮声,突然又停止下来, 晓镜打算凑近一些, 或者, 往上面爬上去一点, 脚倒是踩稳了, 但是石头并不牢靠, 一个松动过后, 注意力全部在下方, 只有泥巴看到了上面的大石头往晓镜的头上下来, 他大喊一声, 虎斑在晓镜的身边, 见准了脚下的跳板, 一个飞跃, 抱住晓镜,滚到了旁边, 还好虎斑背上有一个背好, 否则,他肯定会伤得不轻。 “不好意思,我的错。” “我们只是把这里炸过一遍,并没有好好整理,还挺危险。” “虎斑村长,你没事吧?” “你别乱动,我就没事。” 阿酒听得出神,否则不会在晓镜和虎斑,以及石头出现如此状况之时,依然无动于衷, 泥巴悄悄靠近他, 啪! 一把伸到他与缝隙之间,作出抓住的动作, 展开, 手掌里面是一个黑色小飞虫, 长得像飞蠓, 几个人看着这个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难不成,里面有人?” “大怪兽?虫子?” “都错了,晓镜说是牛,罡牛。” “哦,对对对。” 于是, 开始搬石头, 虎斑一边搬着一般给晓镜讲述, 以前炸洞的时候,是进去大概几十米, 至少有两个爆炸点,洞口这里比较简单, 除了这一个,往西边去,还要好几个洞, 都被一一堵住, 至于为什么这里有洞, 虎斑表示,来到时候,已经有了, 人呐, 可真是一种保守的动物, 怕得要命。 三米厚的石头堆,在四个人的合力下,硬是移开出一个入口, 虎斑找来一些树枝,修剪,然后从身上掏出两个袋子,给树枝涂上油脂, 打火机忘带了, 泥巴和阿酒也没有带。 “就是这个样子。” 晓镜把牛头打火机拿出来,摊给大家看。 阿酒看着这个牛头,似乎在发呆。 “我来。” 泥巴抢过打火机,点起来。 “这样的牛会说话?” “嗯,骗你们是小狗。” 四个人, 一个人举着一个火把,先后进入了洞穴, 大概只走了十来米,从泥巴和虎斑突然收住的脚,可以发现,有所不对劲, 但是还说不上来, 于是泥巴突然一个急转身, 想吓晓镜一跳。 “幼稚。” “喊你自己走,估计不敢。” “是谁把补丁怪引出去,把阿明箱子找回来?是谁?” “这个嘛。” “大声点,让回音告诉大家,是谁?” “虎斑,晓镜适合做二当家,我们要努力把他留下来。” “啊!” 晓镜也学着泥巴,想吓唬阿酒一跳, 阿酒面不改色心不跳, 另一只手把刀握紧了一些。 “看见没有,阿酒哥跟我一样,不喜欢这套。” 四个人又往里面多走了二十米, 虎斑开始用火把照亮内壁, 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看。” 墙上有一个字:炸。 “当时我记得是在前方五米的地方实施爆炸。” 说着几个人一起把火把往前一举。 通了, 洞是通的, 虎斑不相信,甚至往前面跑了好一段, 还是通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泥巴照向地上,可以发现,有搬动和拖动的痕迹, 内壁也被完整地打理过, 如此通畅的山洞, 只剩下一道程序, 那即是, 千军万马冲出来, 杀个猝不及防, 至于洞口那一堆乱石, 起不到任何阻挡的作用, 如果不亲自走进来探索一番, 谁都不敢信, 晓镜一来心里变得踏实,他没有骗大家, 二来又跟大家一样,开始有点害怕, 随着洞风一吹,还打了一个不小的喷嚏。 阿酒手中的火把熄灭, 肯定不是喷嚏的结果, 嘘, 虎斑示意道, 接着, 细碎的交谈声开始随着风的方向传过来, 泥巴想继续往里面走,虎斑用手劝阻了他, 晓镜表示用火把可以尽量试探洞里面的氧分,如果洞是畅通无阻的话,火把就不会轻易熄灭, 虎斑没有理会,把背包脱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哈密瓜, 晓镜发现一共有四个, 虎斑把额头碰上去,嘴中像是念了什么咒语一样,然后把哈密瓜放下, 它没动, 虎斑拍了一下,做了一个愤怒的表情, 它在虎斑的手背轻轻一甩过后,才不得不滚了进去, 原来跟着自己的西瓜,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再说,让西瓜来干这个脏活,它那个胆量,肯定不会答应, 除了这个乌鸦洞以外,四个人还往前面走了很长一段,每碰到一个可能是洞穴的地方,虎斑就把一个哈密瓜滚进去,当他的背包空了的时候,四个人都疲惫不堪,忘了说话。 “如果这里不止四个洞,而是一百个洞被打通的话……” 晓镜当了这个讨厌的人,不用他这么说,大家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别急,等四哈全部回来过后,我们再做定夺。” “那些哈密瓜,你是在哪里收来……” 晓镜抓紧时间问出问题。 “不是我收它们,是它们收了我。” “你刚才放它们走的时候,要用额头碰一碰,是什么意思?” “是在请求它们帮忙。” “这里人人都有吗?” 其他三个人相视一笑。 “对了,你刚才说四哈,怎么,你还给他们取了名字?” “四个瓜,一哈,二哈,三哈,四哈,方便好记。” “可它们都长得一个样啊。” “我是村长,我还认不出来?” “可是每个哈密瓜,你为什么都要打两下?” “不听话不该打?开什么玩笑?” “打瓜瓜不好,暴力会传染。” “哟,这孩子还教育起我来了。” “不满你们说,我也带了一个,泥巴,你见到恩熙的时候,那个西瓜。” “你的意思是,你把它带回村里了?” “嗯啊,我让它去找阿明了。” “希望它没事。” “为什么这么说?” 阿酒抓住晓镜的胳膊,看着背后的方向, 一个姑娘, 明显是偷偷摸摸跟着大家过来, 却一直无人注意到, 她头发两边剃平,中间相互交叉,留了一个大辫子下去,并不长, 她左眼烟熏,右眼却干净,像是妆容画了一半, 脸上脏兮兮的, 衣服是一件浅色的长袖,外面是一个敞开的牛仔马甲, 她径直走向晓镜。 “那些哈密瓜,从他的背包里面取出来,对吗?” 他,指的是虎斑, 姑娘说完瞟了一眼晓镜右手拇指上的扳指, 晓镜点点头, 姑娘走到虎斑面前,正当他勉为其难地露出微笑时,姑娘一巴掌打了上去。 “阿美?” 阿酒呼喊道。 “谢谢。” 阿美对晓镜说,再次瞟了一眼扳指, 晓镜对于自己不小心掺和到某种事情感到尴尬。 “哥,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阿美再次回到虎斑面前, 虎斑捂着脸,急忙躲到阿酒的背后, 阿美凑过去,要接着揍虎斑。 “阿美,你听我说,不是这样。” “我还以为它们自己跑了,原来都是这个家伙偷的。” “阿美,你听我泥巴说句公道话,虎斑想做村长,那几个哈密瓜由他保管的话……” “泥巴,你也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也是帮凶。如果不是今天我偷偷跑出来,跟着你们的话,我就一直被欺骗下去,对不对?” “算了,虎斑,你自己说。” 泥巴走到一边去,可以避开他们,同时观察哈密瓜回来了没有。 “是这样,阿美,这位叫做晓镜的,告诉我们有情况会发生,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才把它们请出来,我保证,我绝对不是偷,再说,你难道不记得……” “不是偷,那怎么有?那四个哈密瓜,明明是我和我哥带回大村的私有物。” “好了,阿美,不要争了,我给的虎斑。” “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自己看你这个样子,别说几个瓜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不放心。” “我知道了,你们一起,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妹妹。” “有了几个瓜,虎斑起码可以和阿美开始建立联系。” 泥巴走到晓镜耳边,低声分析道, 阿美抓起脚下的一个石头,飞过来,也不知道是砸谁,反正四个男子都做散开状, 她突然跑开。 “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 阿酒看着阿美的背影说。 “真好啊。一个人如果没有脾气,等于没有生命。” 虎斑捂着脸,此刻正发着烫,眼神里放着光,遗憾另一边脸没送上前去满足阿美的情绪。 “虎斑,你不是说是阿美送给你的吗?阿酒又说是他送给你的,你们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泥巴疑惑地询问道。 “但是,我至少知道了,为什么是四哈收了你。” 晓镜插科打诨道。 “回来了。” 阿酒示意身后艰难前进的四哈们,顺便特地向晓镜解释,没什么事,别去打扰阿美, 虎斑、泥巴和阿酒先后拿着一个瓜,把它们放到自己的额头上。 “喂,你好。” 晓镜倒是询问了一番。 “你是几哈?” 哈密瓜没有反应, 看来不得不学着他们做, 晓镜把剩下的一个瓜拿起来,和一般的哈密瓜差不多重,然后抹了抹它身上的污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自己的额头凑了上去, 被刺了一下, 没有刺, 再次看了看他们,是闭着眼睛的,晓镜也闭上眼睛,碰上去。 第89章 分工 在一秒钟之内, 用最为接近的体验来描述,如同过山车到最高处垂直降落,却没有安全压杠的保护, 然后是两只蜜蜂从耳朵深处飞出来, 一片黑暗开始变得有轮廓, 只有轮廓,和窸窣的声音。 “杀了他们,全部杀光,全部。” “一个也不要留。”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每个字都带着强烈的回声, 那轮廓也不像是人影, 晓镜打算再往前走走, 那里有一个弯, 有光, 跟着光,希望能够看得更清晰一些, 突然, 在即将到达的时候,背后出现一道黑影,把憋着气的晓镜,从河底深处拉了起来, 抛下手中的哈密瓜,晓镜额头已经出汗,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他们三个人,倒是冷静地把瓜取下来。 “千里眼,千里眼么?” 晓镜条件反射地说道, 哈密瓜向他靠近两步,晓镜急忙站起来,不想再触碰。 “我很模糊,看不清。” “我也是。” “它们这么快回来,可能勘察得不够仔细。” “那怎么办?” 他们三个人,相视看了看, 虎斑摸着自己的脸。 “不能辜负阿美的一片好意,她把四哈送给我,是要让我负起村长的责任,趁天色还早,我要亲自去山的那边确定一番,你们谁跟我一起?剩下的回村里一边准备,一边等我消息。” “我跟你一起。” 晓镜举起手, 阿酒把晓镜的手拉下来,有话要说。 “晓镜,你去把你的西瓜找到,让它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大家,如果表达不清晰的话,你再说一遍,就这样。” 泥巴听着阿酒的建议,看着地上眨了眨眼, 晓镜不解。 “哦,是这样,你是新来的,你带来的消息,可信度更高,懂吗?去吧,刻不容缓,再暗点,天就黑了,记得在村里面中间那块空地上,泥巴,你跟他回去。” 晓镜就这样和泥巴回村,在分开时,准备向虎斑要一个二哈来玩玩,被拒绝了, 真小气。 顺着溪流走的时候,听到不远处的戏水声, 晓镜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阿美在一个浅潭中游泳。 “走,别看了。” 泥巴拉了拉晓镜,他一动不动。 “泥巴大哥,我身上臭臭,好几天没洗澡澡了。” 晓镜说着往前走了两步。 “回村里洗。” “澡澡,洗澡澡。” 晓镜说着开始脱起衣服来。 泥巴捂着眼睛,摇摇头, 晓镜走到潭边的时候,只剩下短裤了,他准备把手上的扳指刮下来,怕在水中丢失,但是太紧,动不了, 也好。 阿美已经潜入, 咦, 居然还会玩捉迷藏, 这个潭不大, 晓镜绕着潭走了一圈, 一会儿被潭中的衣服吸引, 一会儿是因为潭中的人影, 反正差不多,都是阿美, 晓镜蹲下, 从潭水边抓了一把, 照着水面,把自己头发整理一番, 心里想着, 再不出来,我可要下来了哦。 阿美似乎听到了召唤, 从潭的正中央冒出, 嘴里还吐出一点水, 那水,仿佛吐在了晓镜的脖颈上, 痒痒, 她正朝晓镜这边慢慢游过来。 晓镜站直腰杆,挺起胸膛, 自己的身形可能有点走形, 但是凭借姿态,多少可以挽回一点劣势, 关键是, 不要把目光看着对方, 要放松, 同时带着自信。 “哟,那花,黄蔫蔫的,像生病了一样。” “啧啧啧,那草,弱不禁风,跟我做朋友,可不一定会答应。” “还有那边,那石头,本来不难看,不过嘛,现在因为有更胜一筹的风景,哈,它就不好看了。” 阿美抓起自己的上衣,扔上来,她自己牵着一头, 晓镜抓住另一头, 阿美摆动了一下, 晓镜的身体跟着摆动, 阿美在潭中转了一圈, 晓镜也跟着转了一圈, 此时无言胜有声。 晓镜会心一笑, 朝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正打算回头喊泥巴一起过来洗澡澡, 这时, 阿美看到晓镜把衣角绕了一圈在手里,使劲一拉。 诶呀! 晓镜扑通摔了下去。 晓镜从水里冒出来, 第一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发型, 阿美逐渐靠近, 晓镜眼睛一眨,开始跟对方玩躲闪追逐的游戏。 “泥巴,不要过来,这个谭,不一定安全。” 晓镜如同打地鼠游戏一样,躲过好几次阿美的追击。 可是泥巴发觉情况有点不对, 阿美的脚, 似乎被自己的衣服和水下的草给搅拌住, 动弹不得, 晓镜也发现了, 随即放弃嬉皮笑脸,冲了过去, 阿美下沉, 晓镜潜入, 泥巴已经来到了岸边, 潭水归于平静, 哗啦! 阿美和晓镜冒了起来。 晓镜被她推倒岸边,使劲咳起来。 “我以为他很会。” 阿美抱歉地说道。 “我当然……咳咳咳……” 晓镜没法正常讲话。 “见到你很高兴。” “水里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你管我?” 晓镜朝自己的衣服走去。 “阿美,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去。” 泥巴叮嘱道。 “泥巴哥,他是新来的么?” “希望这几天新来的,只有他一个。” 晓镜一边咳着,泥巴一边帮他拍了拍,等他穿好衣服,离去。 阿美把双手撑到潭边,右手拇指和食指举起来,晓镜手上的扳指此刻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那个‘替’字清晰可见, 晓镜发现扳指丢的时候不是在回村的路上, 因为在路上,他碰到了三个奇怪的村民, 第一位神神叨叨,一见到晓镜和泥巴就说个不停,嘴巴上全是‘自我牺牲’的词语, 他在这个地方收获了满足和意义, 他因为受到俗世秩序的迫害,才来到此地, 只要来到此地,等于远离迫害,产生自我牺牲,来换取莫大的痛苦, 可以发现他并不适应此地,只有通过某种自我催眠的方式,继续陷入对痛苦的消解, 但是他自认为是胜利的,正因为他献身式的行动,才让人类达成了共同生活的理念,随心所欲地去追求爱与欲望, 他认为是整个世界赋予他的责任,并为此而骄傲; 第二位讲起话来有明显的阿斯伯格综合征,但是刚才明明看到他一个人在开心地跳舞,一遇见了人,反而变得不正常起来, 他说泥巴是兔子,晓镜是海豚,海豚应该回到天上去,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地,鞋底在泥土上摩擦, 海豚在天上是这样飞,他立马模仿起来, 可是怎样都做不好, 他把一边的木盆从溪水中打满水,端放在头上,好几次,都打翻下来, 泥巴拉着晓镜离开,然后躲在一棵树下观看, 他继续跳起舞来,身姿曼妙,头上的那盆水,一滴都没有溅出来; 第三位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晓镜一眼, “叠搭,叠搭,叠搭……” 他一说话,就会重复这个词, 十几个石头安安静静地叠搭在他面前,越叠越高,居然没有摔下来,那石头,什么形状都有, “不是人变了,人原本如此,变的充其量是这个世界的外皮。” 晓镜不敢靠太近,怕打扰对方。 “不是因为来到这个地方,我们不再是人,而是因为我们生而为人,才来到这个地方。” 石头像身上黏着胶水一样,拼命地与万有引力作对。 “呼!” 他一口气,把辛辛苦苦堆起来的石头,瞬间吹倒。 “没有自我毁灭,等于没有对世界的报复,没有去一次次新鲜的重组,我们就不会得救。” 这一次是晓镜拉着泥巴离开。 “叠搭,叠搭,叠搭……” 晓镜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这三个人, 对于为什么阿酒让晓镜先喊西瓜把村民们召集起来讲话这件事,并没有深究下去, 所以, 他照做了。 “叠搭,叠搭。” 村民并没有来多少,仅仅十几个,在一个空地, 稀稀疏疏。 “你在念什么?” 阿明和西瓜一起过来。 “我碰到好多奇怪的人。” “你只是没习惯。”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你看我,像吗?” “嗯,越看越正常。” “你头发怎么湿了?” “刚才洗了个澡,这里就是空地吗?村里面的空地?” “是,你要做什么?” 西瓜找了个高一点的地方,开始发表讲话, 晓镜呢喃着,总感觉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 “大村有危险,要来大怪兽;通告你我他,一个都不漏;饭要好好吃,睡眠要管够;一起准备好,明天就战斗!” 这是路上晓镜准备好的台词, 押韵是王道, “大村有危险,要来大怪兽;通告你我他,一个都不漏;饭要好好吃,睡眠要管够;一起准备好,明天就战斗!” 西瓜就这样, 差不都重复了五遍, 并且在台子上,来回游走, 晓镜特意观察了村民, 大家并不是十分在意, 其中一个,还转过身,对晓镜嗤笑一番, 另一个,捡起小石头,准备砸西瓜, 晓镜制止了他,但是从他手上的戒指, 突然想到自己, 才发现,自己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不见了, 地上当然也不见, 一把长棍,在地上拖出火花, 从远处过来, 当铁尖与地面分离的时候,是因为它离西瓜已经很近,需要把噪音去掉,以免西瓜发现, 实在是讲得过于投入,西瓜完全没有注意, 晓镜抬头一看,知道高呼已经来不及了,那根铁棍已经随着沉重的步子,飞起来,又落了下去, 眼见着,准确无误。 “明天就战斗!” 第90章 阿怪 铁棍稳当地落在西瓜身上, 那个地方凹陷了下去, 全场安静了, 除了一个小朋友盯着晓镜, 西瓜把凹陷的地方隆起来,在大家的注视下,恢复了原貌, 晓镜只要想起来之前西瓜被补丁怪踢到天上,再掉下去,半点事没有的话,就不会如此激动, 拿着铁棍的男子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麻布衣裤,尽管如此,袖口依然磨损严重, 一头披肩发,却像是从某棵树上刚刚下来的一样,洗不洗都差不多, 从凌乱的发丝透进去,依稀可以看到他涨红的脸,却正被西瓜的复原所镇住。 “哥哥,他把你的西瓜给打了。” 站在晓镜身旁的小朋友开了口,大概齐腰高。 “你是不是打不过他?” 小朋友两句话稍带间隔,有一种察言观色的本领, 晓镜哪里能等小屁孩这样调侃,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那男子再次把铁棍举起来,要打下去。 “住手!” 随着晓镜大喊一声,西瓜一个蹦跳,钻进了晓镜的怀里。 “你有病吧?” 晓镜手无寸铁,知道自己能够说出这句话,已经很了不起, 男子龇牙咧嘴,从台上跳下来,手中的铁棍横着一挥, 晓镜松手,西瓜弹跳,恰好躲过了一劫, 他走上前来。 “阿怪!” 泥巴拉住一边,阿明拉住了另一边。 “他是谁?” 阿怪把半边肩膀甩了甩,从阿明手中挣脱。 “你体力这么好,我们等下去砍点柴。” 泥巴说着为他拍了拍衣服。 “从来没见过?” “你喊我晓镜就可以了,阿怪哥哥。” 铁棍再次挥舞。 “谁是你哥哥?” “阿怪弟弟。” 人要是不爱干净,会显老。 阿怪明显被激怒,还好泥巴和阿明再次拉住了他, 他后退两步,才挣脱开。 “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有大事宣布。” “大事?宣布?哼。” “但是村民来的好像不多。” “这里天大的事,就是不要随便扎堆。” “为什么?” “既然都来到了这个地方,还玩聚众演讲那一套?” “知道知道,规矩,多余,泥巴和村长给我说过。” “没有村长。” “我不是为了村长,我是为了大家。” “小子?需要我再重复一遍?这里不许开会,否则,就滚,有多远滚多远,以前那一套东西,这里不合适。” 晓镜这才看清这张脸,没什么肉,尖嘴猴腮,看着都不怎么讨喜。 “你这一身补丁挺好看,谁缝的?你妈妈帮你缝的么?” 晓镜说着要伸手去摸, 当然,那是因为泥巴和阿明可以在中间格挡住阿怪的冲动。 “我,没有妈。” “哈哈,谁都有妈妈,他说他没有妈妈。” “还有你,阿明,他是你朋友?你有没有找到你的女友,我不管,可是你如果不是想住在这里的话,你可以和他一起滚。” 阿明听完,松开了手,离开了聚拢的人群, 泥巴跟了几步,试图安慰他。 “村民们,听我说,我是晓镜,初来驾到,明天早上,这里有重要的事情会发生,一些人,不对,一些长得像牛的东西,要攻过来,侵占你们的地盘,村长让我给大家带个话,准备好家伙,和它们大干一场。” 晓镜一边说着,阿怪一边用他手中的铁棍撵人, 村民们散开,并没有把晓镜的话当回事。 “大家来这里,是因为没有规矩,而不是因为规矩。村长?哈哈哈,那就是一个笑话,谁要敢在这里建立规矩,我一定破坏它,直到没有为止。” “那你且不是成了这里唯一的规矩?” 晓镜这一句反驳,狠狠地抵御住了阿怪的得意。 “不喜欢他,讨厌他。” 西瓜在晓镜脚下发表了自己的感受, 晓镜外脚背一拨,西瓜滚到了小屁孩的面前,小屁孩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西瓜。 “你不是来定居,你是来捣乱。” “我是来通知大家消息,至于大家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恩熙和邓海这才跑过来。 “晓镜,怎么了,没事吧?” “打架也不对等,晓镜,要不要我给你找个武器?” 邓海唯恐天下不乱。 “你朋友?” “怕了?” “小子,我告诉你,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朋友不朋友那种东西,来都来了,还整那些恶心的玩意,等于白来了。” “但是外面有危险要闯入进来,你们怎么办?” “我们的事,由这里的人,说了算。” “我来了,算不算?” “住几天看看。” “来不及了。” “那就滚。” “哦,我明白了,那就是,两手一摊,束手就擒,对吗?难怪,以前大家还能住在山的那一边,现在都被挤到这边来了。” “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包括那个傻啦吧唧的西瓜,不滚,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阿怪把手中的铁棍当做标枪,扔了出去,一个美丽的抛物线,铁棍斜插在‘大村’两个字的旁边, 这算是一种示威,以及恐吓, 泥巴试图向阿怪解释,但是无济于事,他头也不回地往村里走去, 晓镜大概知道了阿酒为什么要让晓镜先安排西瓜讲话,为的是以最短的是时间了解到最多的信息, 传句话都如此费劲。 “哥哥,你能把西瓜送给我么?” 蹲着的小屁孩站了起来。 “你自己问它呗,瓜哥,你觉得呢?”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这里。” “我是樊凡,哥哥你好。” “你好。” “你打不过他,你打不过阿怪哥哥。” 晓镜只是微微一笑,前后看了看,知道虎斑和阿酒十分钟以内肯定回不来,天黑之前都算不错的了。 “你会被阿怪哥哥……打死。” 小屁孩,嘴巴还一点教养没有,晓镜用手朝他的额头推了一下, 樊凡退了一步,先是裂开了脸,打算哭,又缩了回来,皱起眉头,撅起嘴巴,佯装可怜,然后一个上前,踩中了晓镜的脚, 晓镜使劲一推,樊凡倒地, 他这才哭了起来, 接着是一个转身,应该是喊救兵去了。 “说了不要乱到人家的地盘,怎么样,不受欢迎吧?” 邓海没当回事地伸了个懒腰。 “晓镜,发生什么了?刚才讲了什么?” 恩熙抓住晓镜问个不停。 “泥巴,你帮我解释一下,我快烦死了。” “哦,就是明天这里有危险,晓镜想让我们行动起来,但是我要提醒你哦,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你什么意思,那个长毛怪,还真要动手不成?” “不是长毛怪。” “那是谁?” 晓镜看到小屁孩樊凡在远处跟一个男子和女子讲话,食指指着自己,晓镜的身体左右挪了挪,樊凡的手也跟着挪了挪,看来是自己,没错, 女子尝试拉住男子,男子甚至可以把三个拉住他的人都带过来,贴身的t恤更彰显青筋爆裂,那气势,比阿怪要厉害多了。 “天,这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晓镜说着朝泥巴看了一眼,希望他继续劝阻一番, 泥巴拉着恩熙和邓海走到一边,给晓镜让出一点地来, 西瓜见状也撤了过去。 “你们……” 晓镜有被出卖的难过, 男子扑上来,揪住晓镜的衣襟,一个字没说,使劲一推, 晓镜往后踉跄了四五步,还是摔倒了。 “晓镜,我提醒你一下,还有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阿怪就来撵人,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 “大哥,误会。” 晓镜在地上求情。 “老子的孩子,轮得到你来教育?” “他乱说话,我只是顺便推了一下,我道歉好不好?” “好不容易跑到这里来了,还要被蠢货教育,再让我看见你碰他,我打断你的手。” 男子放下狠话。 “爸爸,你不要对哥哥凶,我喜欢哥哥,他好厉害,刚才还说,他打你两个都没有问题。” 晓镜眼睛瞪得比西瓜还大。 “樊笼?” 泥巴喊了一声。 “轻点。” 晓镜感到窒息。 于是樊笼跟晓镜一会儿绕着泥巴他们三个人,一会儿绕着樊凡,一会儿绕着女子,转起圈来, 回到泥巴的身边。 “泥巴大哥,帮帮忙,要死人的。” “提醒一下,还有一分钟,呐,你看,阿怪在那边都准备好了。” 一把刀在阿怪的手里,他正用布带缠绕住自己的手腕。 “要不你先走,找到虎斑和阿酒,和他们一起回来?” 泥巴认为这个方法不错,传达给晓镜,毕竟耗在这里只能增加矛盾。 樊凡把脚一伸,晓镜被绊倒, 看了看西瓜,然后眼珠一转,抱着它说了两句话。 “等等!” 背对着樊笼,晓镜趴在地上,举起一只手。 “樊大哥,我刚才……是故意的。” 樊笼扎了扎裤带。 “小屁孩不教育,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我啊,见一次,打一次。” 晓镜说完走到樊凡面前,用手再次朝他的额头推了一把, 樊凡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怕怕,怕怕,怕怕,晓镜,我们走,我不要留在这里,怕怕。” 晓镜抱着西瓜,立马逃离, 可是,他却故意往樊笼的身边跑过,对方一把抓住他, 阿怪冲了过来,却停下,发现晓镜被双手架在背后,连同背上的西瓜,一起被樊笼带走了。 “不错啊,你朋友,有两下子。” 泥巴赞叹道,却发现阿怪朝恩熙和邓海走来,两人立马躲到泥巴身后。 “他们路过,路过,很快就走。” 阿怪把刀放下。 “阿怪,陪我去武器库一趟,哦,我家,我家就是库房,你们也一起。” 第91章 樊笼 晓镜被绑在一座房屋背后的树上, 周围没有围墙, 房子不大,但是视野不错, 这里不仅可以欣赏到一点点外面山坡的风光, 还可以方便窥探走向这个房屋的人, 晓镜往那个方向看了又看, 确定恩熙和邓海都没有过来, 只有一种可能, 泥巴制止了他们, 刚才叮嘱晓镜有关大村的事情, 一件都变得不可信了, 大家彼此假装不熟,然后从外面捞人进来, 实施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一个见不得光的黑店,顿时在心里冒出来, 太可恶了, 不能轻易相信对方, 他们都是在演戏。 当一个女子,拉开晓镜口中的束带,要喂他水喝时, 晓镜趁机把水喷在她脸上,然后大声疾呼救命, 结果没喊两秒,大腿开始疼痛起来, 小朋友樊凡使劲地咬着,一点不卸力, 直到晓镜完全放弃,并被束带重新封上嘴后,他才停下来。 西瓜被绑在身旁的另一颗小树上面,它也被束带绑了个严实。 “这是我妈妈,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叫哥哥。” “可是他明明是叔叔。” “你爸爸那样的才是叔叔,这样的叫哥哥。” “我叫叔叔了会怎样?” “一般都是叫哥哥。” “我偏要叫叔叔。” “你怎么不听话呢?” “上次就是这样,我喊一个人叫哥哥,那个哥哥喊你叫姐姐,你喊他姐姐也叫姐姐,他姐姐喊哥哥叫爸爸,他姐姐喊我爸爸叫哥哥,妈妈,我被搞乱了。” “想起来了,这里没有规矩,不用了,你不用喊他哥哥。” “那我喊什么。” “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能说话。” “妈妈,我想和叔叔出去玩。” “他不是刚才欺负你吗?” “我原谅他了。” “不行,不要随便和陌生人玩。” “我去问爸爸。” 樊凡离开。 女子先是对晓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慢慢解开口中的束带。 “你为什么被绑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你要去问你老公。” “你从哪里来?” “我马上就走。” “你住多久?” “我今天就走,麻烦你,帮我解开一下。” “今天?” “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好吗?” “今天就走,那不行。” 女子重新给晓镜的嘴巴封上, 因为樊笼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鞭子。 “刚才你跟他说什么?” “没有,他要喝水。” “他刚才打了樊凡。” “肯定是樊凡自己调皮捣蛋。” “怎么回事?跟外人一边?帮外人说话?” “这都第几起了,你儿子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惹事,我都快烦死了。” “那也不至于被打吧?” “你不管,还不让人家帮你管?” “就他?” “他怎么了?他起码愿意陪孩子玩,对不对?” 晓镜急忙附和地点点头。 “去,做饭去。” 女子凝视了一眼,有点拒绝, 樊笼的鞭子在地上挥舞了一下, 女子才离去, 听到鞭子声音, 樊凡再次跑了过来。 “爸爸,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 “把那个小椅子搬过来。” 樊笼给晓镜的嘴巴松绑。 “樊大哥,你听我说,等下村长回来,呸呸呸,等下虎斑和阿酒回来,他们可以作证,我不是捣乱,也没有欺负你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完,一大坨抓成球的毛巾被塞进晓镜的嘴里,并刚才更严重。 樊凡走到西瓜面前,蹲下,给了一巴掌。 “汪汪。” 西瓜学了狗叫,樊凡后退几步。 “爸爸,这狗长得像西瓜。” “它就是个西瓜。” 樊笼翘起二郎腿,拿出烟斗,开始点烟。 “叔叔,如果你能打得过我爸爸的话,我就把西瓜还给你。” 樊凡再次走到西瓜面前,作出要扇它的动作,结果却只是摸了摸。 “你要被教育了哦,要不要我帮你求情?” 西瓜发出了作呕的声音。 “你肚子不舒服吗?” “这个世界我只爱一个人,那就是佟晓镜。” 晓镜听到头艰难地一偏,反正要死了,把全部笑容送给西瓜吧。 “我都有两个,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你没有爸爸妈妈吗?” “你帮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西瓜低声回答道, 樊凡站起来,挠着后脑,正在思考。 “爸爸,它说喊我帮它放了,和叔叔一起,报复你。” “那可怎么办呢?” 樊笼身旁有一个烧烤架,他正在加火,架子上面并没有烧烤。 “我想想,你说过,一般遇到问题,我都要努力想想看。” “想好没有?” “嗯,想好了。” “你说说看。” “我要和西瓜出去玩,不要和叔叔出去玩。” “刚才没听见吗,人家只爱一个人。” “那就把那个人死翘翘。” “哟,真是好儿子,跟我想一块去了。” 樊笼用火钳加了一块透红的火炭,走过来, 晓镜嘴里发出声音。 “我听懂了,他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酷刑?” 西瓜帮晓镜翻译了一番, 火钳越抬越高, 火炭一会儿在晓镜的头边,一会儿在脸旁,一会儿在胸口附近,一会儿被吹了吹。 “知道我为什么叫樊笼?因为不管我去了哪里,都感觉像一个笼子一样,像你们这样的人,追着我们不放。” 晓镜使劲地扭动,实在是绑得太紧了, 樊凡站在一旁,开始哼起了歌。 “别光哼,去拉小提琴,把气氛搞起来。” 樊笼吩咐道, 晓镜瞅见屋内的女子,拼命地示意对方救自己,结果却迎来关窗的答案, 这个游戏不好玩。 至于恩熙和邓海, 特别是恩熙,当然有关心过晓镜的安危, 泥巴连连说没事, 并亢奋地带着他们连同阿怪参观自己的房间,除了第一个客厅以外,其它三间屋,全部是冷兵器,他一直在讲话,不过阿怪并没有应一句, 恩熙十分焦急,不时地打断泥巴的说话,甚至连邓海也有一点心虚,害怕晓镜出什么事, 泥巴笑了笑,表示要送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礼物, 自己闭上眼睛,恩熙和邓海看见什么,拿什么, 阿怪觉得弱智,转身离开, 泥巴还强调道, 阿怪看着奇怪,没多大问题, 樊笼也是,比想象的要友善很多, 自己不去救晓镜,那么只有一点说得通,就是他吃准了樊笼并不会把晓镜怎么样,顶多虚张声势。 “那边怎么样了?” 樊笼询问道,声音很小,靠近晓镜。 “我是说,你来的地方,如今怎么样了?” 他居然感到好奇,趁樊凡回屋翻找小提琴的功夫偷偷问道, 之前还被叮嘱道, 来到这里的人,忌讳谈论以前的事, 晓镜从对方眼神确认,他有点认真, 于是发声,然后把头偏向西瓜。 “晓镜说,可漂亮了。” “既然那么漂亮,你还舍得来?” 晓镜想了想,继续把意思传达给西瓜。 “晓镜说,他想看看住在这里的人,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哈哈哈,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牢笼。” 樊凡走出来,站在一旁,开始拉小提琴。 “太苦涩了,换一首欢快的。” 樊笼命令道, 火炭的透红消退,他回到火堆里,换了一块红彤彤的炭,毕着眼睛,转着圈,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过来, 晓镜比刚才镇定了一些, 想着樊笼应该是不会伤害自己, 猜对了, 但是, 事与愿违。 “樊凡,你来。” 樊笼走过去,把小提琴拿到自己肩膀上,把火钳交给他, 音乐响起来, 樊凡拿着火钳,一步一步地走向晓镜, 晓镜再次惊慌失措。 “晓镜说,晓镜,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西瓜问道,晓镜在发声。 “晓镜说,我们应该战死,而不是自相残杀。” 晓镜使劲地点着头, 樊笼的眼睛一直在与火炭睥睨,琴弓往下,手指抓紧了一些,随时要飞出去打掉樊凡的火钳一样。 “叔叔,你把西瓜送给我,我就饶了你。” 晓镜朝西瓜说了一大堆, 西瓜没有回话。 “叔叔说什么?” “晓镜说,做梦!” 晓镜看见西瓜这么说,顿时感觉到了绝望,不住地摇着头, 樊凡把火钳举起来,到嘴边,吹了吹火炭, 火星飞了几个出去, 樊笼把琴弓最上端留在了琴上, 准备在樊凡把火炭伸出去之时,打断他, 就在这时…… 一根绳子从樊笼的背后套过来,用力地把他绊倒,然后两只腿折叠,架在他的肩膀上,继续用力扣紧绳子, 樊凡见到,手中的火钳滑落下去, 樊笼踢翻了身边的盆桶, 房屋的窗户再次打开,女子见到,急忙往外面跑来, 阿美离开樊笼的身体,然后走向樊凡, 樊笼在地上努力挣脱绳套,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樊凡脸上, 接着是给晓镜松绑,拉着他离开现场, 樊凡摸着脸,没有哭。 “瓜哥,我的瓜哥。” 晓镜拉出口中的毛巾, 樊凡正在解开西瓜, 西瓜作出作呕的声音,那是告别,然后滚向晓镜。 “你打赢我爸爸了,我把西瓜还给你。” 樊凡解释为什么会解开绳子。 女子跑了出来, 樊凡哭起来, 绕了好几个圈,好多棵树,好几处坡, 晓镜想停下来, 阿美来到了一棵树下, 晓镜终于停下来。 “阿美,休息,谢谢。” 晓镜双手撑膝大口呼吸说道。 “阿美?谁是阿美?” 阿美拇指和食指捏着晓镜的扳指,转过身来,看着他, 晓镜站起身。 “你的扳指?” “是,不是。” “是,还是不是?” “不是。” “戒不离身,请问,你和阿美一样,杀过人么?” 晓镜大喊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套住,失去了重心。 西瓜躲到了树后,抬头看了看天,呢喃着。 “天又亮,天又黑,真是……没完没了。” 第92章 阿美 据说倒挂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改善大脑的供氧量, 加上此时安静的环境, 晓镜的思维全部集中在,一个姑娘家家,居然可以把自己轻易吊起来, 西瓜还以为在做什么游戏,一个劲地表示它也要。 “阿美,你绑紧一点。” “谁是阿美?” “我知道了,谁是阿美……是不是一种游戏?那种猜凶手的游戏。” “凶手?” “我告诉你,阿美把村长给迷死了,她是凶手。” “阿美杀了人。” “对,阿美杀了人,阿美的漂亮杀死了村长。不过你别说,刚才你救我的时候,英姿飒爽,太帅了。” “不,不是,阿美杀的人不是什么村长。” 阿美手指捏着那个扳指。 “不是村长,能是什么?” “阿美杀死了我。” “呀呵,这剧情没玩过,阿美怎么可能杀死你呢?不然你是谁?” “我是被阿美杀死的人。” 这一回答,让晓镜更加糊涂。 “不行,这个点要改一改,你不能既当凶手,又当被害者,这样太自恋了。” “阿美杀死了我,她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我又知道了,这个村子里面,都是些奇怪的人,你一会儿是阿美,一会儿不是,你爱怎样怎样,我管不了,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你刚才嘴中喊着阿美,你见过她?” “见过,刚才在乌鸦溪谷,还一起洗了个澡澡。” “她看上去如何?” “身材不错,皮肤细腻,泳姿轻盈,甩头发的时候非常优雅,我水性不太好,不得不紧紧抱住她,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 “我是问,她没什么纠结苦恼?” “嗯,我想想,啊,对了,有,她苦恼于村长把她的哈密瓜给偷了。” “哈哈哈哈,那哈密瓜,我亲手送给的村长。” “我的妈老爷,真是瘆得慌,玩够了吧,放我下来,你以为陪聊不需要付钱?” “你是谁?” “好好好,我是佟晓镜,如果姑娘你是看上了我,请不要用此等的方式,我内心多少有些抵触,刚才在水里我们确实打得火热,但是我挺烦你这种方式……死缠烂打。” “扳指哪里弄的?” “真是啰里啰嗦,把我东西,还给我。” “回答我。” “关你屁事。” 晓镜瞄了瞄自己的双脚,发现倒吊起来并不是完全的没有机会。 一…… 二…… 三…… 起! 失败了, 腹部, 离八块腹肌有点距离,除了失败,无路可走。 再起! “呵呵呵,差一点。” “你说,还是不说?” 西瓜在树后观察一切,慢慢滚出来的时候,发现阿美只是扫了一眼,于是决定要帮助晓镜。 “说什么嘛?阿美,等下阿酒就回来了,有什么事,你去跟他说,我真是怕了,这个村子全部疯疯癫癫。”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的话,我就把阿美杀死我的事情,告诉给全天下。” 西瓜开始颠动,接着原地弹跳,越来越高。 “瓜哥,你干嘛?” “晓镜,准备。” “还得是你,我亲爱的瓜哥。” 西瓜开始挪动,它弹起的高度,已经超过晓镜垂下的肩膀。 “一,二,三……” “我起……” 就算如此,晓镜的卷腹也只弯曲了不到九十度,可是正是此时,西瓜也使出更大力气,往晓镜的后背撞去, 一百二十度, 手还是没有抓住脚踝, 差点。 西瓜继续弹起, 晓镜配合, 撞向后背, 一百五十度。 “我抓……” 晓镜终于抓住了自己的裤腿, 不会再错过机会了,脚踝上的绳子近在咫尺,一个弯腿,即可牢牢抓住, 并没有第一时间解开, 反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股脑地顺着绳子爬了上去,两腿交叉瘫抱住树枝后,才发觉自己在费劲地呼吸, 树枝摇摇晃晃。 “晓镜就是晓镜,闷骚起来不要命。” “瓜哥?你搞什么?不要乱说。” “晓镜就是晓镜,自私自利第一名。” 晓镜折断半截树枝,砸扔下去。 “晓镜晓镜……” 西瓜被阿美在背后摸了一把,急忙又躲回到树后去。 “瓜哥,我可没教你这些话,谁教的?是不是恩熙?” “嗯,第一句是恩熙,第二句是邓海,他们说,这是夸人的东西。” “好一个夸人。有空,你把他们私底下的谈话,全部给我说一遍。” “这个不太好,要不要去问一下恩熙?” “这是命令。” “好。” 阿美刚才并不是在等两人说话,而是在发呆。 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开始往坡下跑去。 “诶诶诶,这姑娘,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晓镜解开脚上的绳子, 从树上下来, 不得不跟过去, 跑不过姑娘,挺没用面子, 更丢人的是,还大口喘气, 七绕八绕, 在西瓜的引导下, 晓镜终于发现了阿美的身影, 她正盯着一个坟墓, 没有墓碑的坟墓发呆。 “把扳指还我。” “这是我的坟墓。” “姑娘,我没心情跟你玩。” “阿美杀了我,把我埋在这里。” “你再不给,不要怪我不客气。” 晓镜开始给西瓜使眼神,他们分别堵住一边,挡住阿美的去路,然后等他口令。 就在这时, 远处闪过一道人影, 应该是蹲守在角落里面, 有一点点红色被晓镜轻易的抓捕住, 捡起一个小石头,砸过去, 然后是跑离的声音。 再次转身看向阿美的时候, 阿美开始颤抖, 不知怎的,她手里的扳指滑落在地, 刚好滚进两块小石头的石头缝里去, 晓镜趁机冲过去,推开她,踢开石头,捡起扳指, 疯狂地跑起来, 西瓜见阿美瘫倒在地,没有反抗,一时犹豫, 在晓镜的呼喊下,才跟了过去, 很快, 晓镜和西瓜回到了刚才倒挂的坡上, 背靠大树坐下, 晓镜看了看扳指, 感叹这里的人,抢东西,居然如此堂而皇之, 还叮嘱自己,千万不要被漂亮的姑娘给迷晕了。 刚才没有注意,这里视野不错, 眼前是大村,那么后面即是冒突河, 作为风景来说,可以打九十分, 晓镜还怂恿西瓜去探探路,西瓜表示它不能丢下晓镜一人不管。 “是吧,你也感觉到了,我们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他们和你有点不一样,我还以为都差不多。” “怎么可能?你遇到我,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要是遇到这村里的人,指不定变成什么样。” “上辈子是什么东西?” “上辈子,就是你不是你,你还是你,归根结底,你既是你,又不是你。” “说话是一件好累的事情啊。” “瓜哥,我跟你说,之前我遇到了四个哈密瓜,哈密瓜,你见过吧?他们好像不会讲话,但是它们可以这样,举起来,跟自己的额头相碰,然后仿佛可以传递信息一般,好神奇,咦,你不可以哒?” “我可以说话。” “也不是啦,很难说,谁比谁更高级,起码人家还可以去探路,胆子可比你大。” 西瓜从晓镜的手里挣脱下来,滚到一边,背过身去, 一副喝醋的样子。 “它们有四个,四个哈密瓜,我打算向村长要一个来,玩一玩,你说怎么样?那这样的话,睡觉的地方,要多一个位置了。” 西瓜来回滚动,还不够,上下跳动,直到弹起来碰到树枝,于是在草地和树枝之间来回往返。 “你们会成为朋友。” “我……不……要!” 西瓜慢慢滚到晓镜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瓜哥,做瓜,不应该这么小气,你看,我也有恩熙和邓海这两个朋友不是?” “邓海说,他不是你朋友。” “他还说什么了?” “你答应我,不要其它瓜,我就告诉你。” “哟,会要挟人咯?” 西瓜滚到一边,继续在大地与树枝之间弹碰。 “好好好,我答应你,只有你一个,行了吧?” 西瓜停下来。 “瓜哥?” 西瓜往晓镜背后滚了滚。 “瓜哥?” “晓镜,那个姑娘又来了。” 晓镜扭头一看,阿美正往这边跑来, 这一次,晓镜要占据主动, 当阿美怀里的草莓掉落在地的时候, 同时也是她的双脚被绳索套住倒吊在树的时候, 晓镜把拇指上的扳指取下来收好,以免再次被她偷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姑娘,你惹错人了。” “请问,你是之前和阿酒他们一起的那个人吗?” “还装糊涂?” “阿酒他们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先不要谈论阿酒,刚才你无缘无故把我吊起来,我们总得先谈谈吧?” “没有啊,我从溪谷回来后,一直在家里面。” “你要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亲爱的瓜哥可以作证。” “啊……” 阿美一声大喊, 很难判断,是在求救,还是发慌, 总之, 让晓镜省去了中间很多步骤,直接给放了下来, 才制止了喊叫, 地上的草莓都被压坏了一半。 “都怪你。” “你别这样,阿美,刚才一下子救我,后来一下子又吊我,我都不知道你要怎样?” “虎斑偷我哈密瓜的事情,你也知道吗?” “不是啊,你刚才还说,那哈密瓜,你自己亲手送给他。” “没有啊,我不可能送给他。” “姑娘,你不是说你杀……” 晓镜突然发现眼前阿美的眼神与刚才完全不同,温和了许多。 “杀什么?” “杀……一头猪,来款待我这样的新村民吗?” “我有说过?” “那我可能记错了,其他人说过。” “不可能,这里的村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你刚才去过乌鸦溪谷?” “去了。” “然后呢,你直接从溪谷回到了家中?” “是啊,我家就在下面不远,打开窗可以直接看到你们,想起在溪谷见过你,所以来问问你。” “你没有去什么水潭,洗洗衣服,洗洗澡什么的?” “不可能,我不会游泳。” “有时间,我手把手,教你。” “晓镜就是晓镜,闷骚起来不要命。” “跟你说了,这不是夸人的话。” “哦。” “这个草莓没坏,你吃嘛,很好吃。” “谢谢。” 阿美看着西瓜,有一种渴望的眼神。 “你说那四个哈密瓜是你的哈密瓜,你从哪里找到的它们?” “山的那一边。”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虎斑?” “我说了,我没有送给他。” “好吧,那么为什么他要偷你的哈密瓜?” “这里的人,特别是有一个头发长长的男子,我们叫他阿怪,他不允许那些东西存在,并且……” “并且虎斑对你还有爱慕之情。” “真恶心,我宁愿自己偷偷养。” “你真地没有骗我?从溪谷回来后直接回了家?” “为什么要骗你?”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第93章 阿美的家 阿美看向西瓜,伸手去摸, 西瓜往晓镜身后躲, 晓镜倒是挪了挪身位,坐到树后去, 因为只要往坡下看去,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这个方向, 不会是那个长毛怪吧, 找上来怎么办, 瘆得慌。 “如果你实在是喜欢它,随便拿去。” “晓镜!” 西瓜不断撞击蹲着的晓镜,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为什么要去我家?” “你骗我,你连衣服都没换,还湿漉漉的,你根本没回家。” “我……我……我想不起来。” “行吧,就这样,我在这里等等他们也好,作为一个老实人,不要乱跑才是安全之计。” “去了我家,你可以把西瓜给我玩吗?” “我就问一个问题,那个阿怪,还有那个樊笼,不会去你家吧?” “我家没人去。” “一个人?” “嗯。” “检阅一个姑娘的闺房,是晓镜矢志不渝的天职,走,我们去捉蟑螂。” “晓镜就是晓镜,闷骚起来不要命。” 西瓜再次从后方撞击晓镜的屁股, 晓镜起身,同时张开双腿, 西瓜滚到了阿美的面前, 晓镜拍了拍屁股,往前走去, 阿美要去摸西瓜, 西瓜一个躲闪,跟上前去。 “晓镜!你给我说清楚!” 西瓜一下绕到左边,一下绕到右边, 晓镜分别使用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和‘朋友多了路好走’来应付, 西瓜都不买账, 表示一日为镜的瓜,终生为镜的瓜。 “要是人有这么忠诚的话,该有多好。” 就这么走着, 在阿美的牵引下,来到了她的小木屋, 门上挂着四个字: 闲人勿扰。 “什么才算闲人?” “我和阿酒以外的所有人。” “那我也算?” “你别告诉阿酒。” “说了会怎样?” “还没发生过,我不知道。” 这座闺房, 从她口中得知, 尚且没有第三个人踏足过, 听到这里,突然兴起,晓镜更感兴趣了, 如果不是藏了什么秘密, 何必遮遮掩掩。 阿美再次提醒,如果阿酒知道有其他人进屋的话,他肯定会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进屋多少时间,你就可以玩西瓜多少时间。” 晓镜看对方没有什么确实反映,正准备推门, 被阿美拉住, 晓镜还保证,一定帮阿美去向虎斑要回她的哈密瓜, 阿美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 然后拉着晓镜走到房屋的一侧, 边走边说, 这个正门是一个假门,或者说是一个内部藏有机关的门,如果没有许可强行进入的话,搞不好会一命呜呼, 阿美停下来,面前有一颗大树,直径差不都有两米,但是更像是一颗死树,它已经失去了上半身,徒留枯干和枯枝败叶, 不过,那树微微倾斜,几乎与这个小木屋连成了一体,当时这个房屋建在这里,应该看上的正式这棵树, 不说别的, 就是这审美,晓镜还是挺喜欢, 站在树下,晓镜发现,既看不见村里的来路,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阿美把树皮一转, 哇! 原来是一个暗门, 这个房子,要从这里进去, 阿美堵在了门口, 晓镜从她张开双手的样子,明白什么意思,只好朝西瓜抛去一个请求的眼神。 “瓜哥,我晓镜也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说话算数是一个优良的品质,给个面子?” 西瓜这才不情不愿地跳进了阿美的怀中, 进入旋转树皮后,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阿美开启这扇门, 进入内屋 并无奇异, 和一般居家的房屋没有区别, 甚至更加简易, 桌上在练习书法: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阿美用纸把字盖住。 “这和门上的字,不一样。” “那是阿酒写的。” “你比阿酒写得好看。” “你坐。” 晓镜发现除了客厅的床以外,内屋还有一个床。 “你一个人?” “嗯。” “你是不是不经常出门?” “你怎么知道?” “你看你的鞋,拖鞋磨损最严重。” “观察真仔细。” “我可以看看正门吗?” “别过去就行。” “这里?有点意思。” 晓镜绕到正门的位置,发现那里布满了机关,左边是箭,右边是刀,脚下是锯子,头顶是乱石,那阵势,基本上可以把强行闯入的陌生之客,杀死三次。 “它没有名字吗?这个西瓜?” “哦,还没取。” “你那么可爱,叫你小可爱,好不好?” 西瓜作出呕吐的声音。 “瓜哥,别这样,没礼貌。” 头顶居然有一个吊扇, 然后目光再次回到内屋的那个床, 越来越疑惑, 如果是一个人,那应该是一个床,如果是两个人一个床,也完全能够理解,可是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两个床。 阿美似乎看出了晓镜的心思,等着他发问。 “你说你一个人?” “最开始我和我哥是住在一起的。” “现在没有了?” “没有。” “没有了还有两个床?” “有时候阿酒喝多了,会走错门。” “但是不会走错正门?” “正门除了你破门而入,一般打不开。” 这样的话,算是合理。 “他保护你,有点过度。” “你要小心了,他啊,搞不好,比我还奇怪。” 晓镜吞了吞口水, 对奇怪这个词的理解,起码比以前多了两倍的意思, 正当这时, 在经过一个架子时,放慢脚步,不经意间,从下面的抽屉缝里面,窥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这东西, 在乌鸦洞里面的时候,自己还拿了出来,给火把点燃火, 牛头打火机, 晓镜伸手去拉抽屉。 “等等。” 阿美试图阻止, 来不及了, 抽屉已经打开。 “这个风铃挺好看,应该挂起来嘛。” 晓镜取出风铃说道,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那个打火机, 阿美把西瓜甩下,立即走过来把抽屉关上。 “太吵了,你喜欢,可以送给你。” 阿美的举动,不得不让人生疑,并主动抢过风铃,准备挂起来。 “阿美,除了写写字,平时还干点什么?” “什么都喜欢,这个风铃,就是我自己做的手工品。” “真厉害。” 晓镜走到床尾停下,发现那里放了两双皮鞋。 一双女式,一双男式, 晓镜用脚把男式皮鞋往前推了推,让两双鞋的脚跟对齐, 男式鞋比女士鞋要长出两公分,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挂风铃的绳子断掉,阿美只好把风铃扔到床上, 晓镜假装没发现皮鞋, 想起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经阿美所说,如果被阿酒发现的话,真说不准他会干出点什么, 晓镜找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阿美继续去抱西瓜,西瓜还是不情愿。 “阿美,可以借我一根你的头发吗?” “头发?” “一根就可以了,在地上找到的也算。” “你自己来吧。” 阿美犹豫了一下,走过来,背过身,蹲下,顺便抱住西瓜, 晓镜凑了上去。 “很香,像是刚洗过头一样。” “你要干什么?” “别动。” 晓镜扯下来一根, 阿美回到自己的座位。 “阿美,你有什么珠宝吗?比如玉器之类?” “没有。” “我听说过验证玉的真假,有一个方法,就是用一根头发丝放到上面烤,真玉会把火吸走,以至于不会断掉……” 说着晓镜把自己的牛头打火机拿出来,打开,点燃,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面, 阿美被惊呆了,手中的西瓜掉落。 “哦,对了,我也有一个玉,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摸摸看,应该带在身上,有了,这里……” 阿美急忙冲到抽屉边,拉开,再关闭,应该是检查刚才那个牛头打火机,是否被晓镜拿走,然后背靠抽屉,看着晓镜。 “你觉得它像是真的吗?” 晓镜拇指和食指捏着扳指,透过那个孔,看向阿美, 阿美有点走神,地上的影子开始转起来,她一抬头,发现吊扇在动。 “绕一圈,两圈,三圈,阿美,我们打个赌,看看这根头发会不会断?我赌啊,它一定会。” 晓镜说着把手中的扳指,慢慢地移动到扶手上打火机的火焰中去, 阿美的眼神失焦,耳边响起风铃的耳鸣声, 风铃却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嘴巴想打开,没有吐出一个字,衣服上的一颗扣子被她狠狠地扯了下来。 “一,二,三,四,呀,断了,哈哈哈,我说嘛,这个方法不对,不能验证真假。” 晓镜还在自言自语的时候,阿美已经走到鞋边,把脚上的鞋脱下来,换上了那双男式的高帮系带皮鞋, 这一次,连鞋带都没有系,已经冲了上来, 晓镜完全没有准备,在自嗨中, 牛头打火机在空中一个空翻后,顺利落地,打开的机盖和机身,做了支撑,继续燃烧, 扳指滚到了西瓜的身旁, 西瓜一个反弹,扳指滚了回去, 如果一个女子使出足够的力气,而男子只是招架的话,其实差不多五五开, 晓镜捡起扳指,想逃离,却不知道如何打开门, 只好推开窗, 想大喊,又被捂住嘴, 无论怎么喊停,阿美仿佛都听不进去, 晓镜发现, 之前阿美从樊笼手里救自己,以及把自己吊起来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那眼神, 那表情, 那张牙舞爪的力度, 这是另一个人。 “阿美?阿美?” “阿美是谁?你和她一样,杀过人么?” 这句话又回来了, 晓镜却越来越糊涂, 仿佛她可以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切换, 一个没注意,一只手已经被绑在了床头, 两个没注意,另一只,同样被缠住, 晓镜发现阿美是要抢扳指,顺便松手,让扳指掉在手边,让阿美拿去, 阿美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在晓镜的脸上和脖子上撩来撩去,她把扳指拿在手里。 “你是要这个么?那你拿去,呵呵,好痒。” 晓镜作出温柔的引导, 阿美坐在他身上,左手拿着风铃,不断地晃动,右手,从晓镜的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 而那个扳指,正放在晓镜的额头中央。 “阿美?你怎么了,阿美?” “我不是阿美,我是阿虚。” 说完,阿美的左手放下了风铃,两只手握住小刀,高高举起来。 “瓜哥,快点,救我。” 西瓜在角落里面,以为他们在进行什么没见过的仪式,听到晓镜的呼喊后,这才开始颠动,弹跳,越来越高,找准了个反向,朝那边奔去。 砰! 一个开窗的声音, 窗的另一半打开,把西瓜挡了回去, 它的努力白费了力气。 “晓镜,他们回来了。” 恩熙在窗口大喊, 外面天色已暗, 见到窗口的恩熙和邓海,阿美突然怔住,手中的小刀从头后滑落,然后瘫软,倒了下来,搭在晓镜的身体上。 “晓镜,我们刚才从远处看到你们进屋,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哎呀,真的是……” 邓海把脸偏过去。 “救命,救命,你们不要进来,千万不要进来,救命,救命。” 晓镜嘴巴不停地喊着,这情况,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楚的事情, 窗户又关了回去, 西瓜一个跳弹,让牛头打火机的机盖和机身合拢,消灭了火焰。 第94章 敌情 晓镜用牙齿给自己解绑, 把西瓜扔出窗外,捡起打火机和扳指, 把阿美顺在床上,还帮她脸上的头发捋了捋, 自己也从窗户跳了出去, 从树皮进屋的方式,暂且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 晓镜绕到前门,看见邓海正打算推门而入, 一个上扑。 本来对晓镜的厌恶感尚未下来, 刚才还看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肮脏场景, 更为愤怒的是, 对方还搞偷袭, 正好,邓海需要的即是一场战斗,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斗, 他很快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投入到对晓镜的恶斗之中。 晓镜无论喊停,还是比出嘘的手势, 都没用, 除非恩熙前来救驾, 才把两个满地打滚的男人,艰难分开。 “嘘……” “我呸。” 晓镜见邓海不可解释,只好拉着恩熙回到窗前, 轻轻拨开一点窗,看着阿美熟睡的样子,示意她小声一点。 “我不会问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一定会解释。” “你如何解释,都不可能说服我。” “我只会讲真话。” “还担心打扰到你们,算了,跟我无关。”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们在下面看到你,泥巴告诉我们你可能来这里了,所以过来找你。” “还好你们及时来,差点出人命,算了,讲不清楚。” “他们回来了。” “谁?” “村长,在村口,泥巴已经过去,喊我来通知你。” “走,赶紧,天已经黑了,不要再浪费时间。” “你以前不是对我说过,时间就是拿来浪费的吗?” “我有说过这话?” “不然呢?” “恩熙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知道。” “阿酒,也就是阿美她哥哥,问起的话,你就说我没来过这里。” “你让我撒谎?” “那你跑开,不要回答。” “邓海呢?” “别跟他提这事,烦死了。” “撒谎,还教人撒谎,烦死了。” 西瓜在脚边说了一句, 晓镜作势要打它,它往前面滚去。 “别跑,停下,你听我说,瓜哥?瓜哥?” 西瓜滚得很快, 结果被渔网给逮住, 晓镜懒得废话,直接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 冲过去, 那村民才把西瓜给放了出来。 “你不想我打架吧?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西瓜开始不从, 但是看了看另外两个村民看着它那不友好的目光, 一人拿着西瓜刀,一人啃着西瓜, 又不得不从, 晓镜给它吩咐了一个任务, 去和阿美尽量待一会, 至于阿美到底多少时间是阿美,多少时间是阿虚,让西瓜统计一下, 而后,再想办法把它喊回来, 毕竟答应对方的事情,让西瓜陪伴她, 也不能食言。 西瓜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 晓镜回到窗户,趁没人看到的时候,把西瓜扔进去, 恩熙和邓海已经不在附近, 于是自己一口气往村口的方向跑去。 泥巴、阿酒和虎斑站在‘大村’的石头边,刚刚把阿怪投掷的铁棍拔出来, 相互看了看,笑了笑, 看来他们对阿怪的为人,都很了解。 晓镜来到, 连舌头都没有舒展,还带着大喘,指了指那根铁棍,结果是一个字都没有说清楚。 “看来,不需要我们好好给他介绍村里的情况了。” 阿酒的看法是,他让晓镜的西瓜先发表演讲这件事情,完全在他的预判中。 “如果阿怪把铁棍扔在了这里,而晓镜还活着,说明没什么事。” 虎斑也开着玩笑。 “咦,晓镜,你是又和谁发生了矛盾?这脖子的伤,怎么来的?” 泥巴发现了刚刚他和阿美扭打的战果, 晓镜肯定因为跑得太急而后悔死了,当邓海慢悠悠地赶过来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整理好表达,还由于喝水被呛到咳个不停, 于是,邓海抢得先机,恩熙也没能阻止他。 “他刚才从一个姑娘的闺房里面出来,我们去喊他的时候,还赖在床上,不想走呢。” “邓海,我让你不要乱说。” 恩熙越劝越乱,已经勾起了阿酒的兴趣。 “不错啊,小子,没想到你是一个社交达人嘛?哪位村民这么友好,我怎么不知道呢?” 虎斑投来羡慕不已的目光。 “我告诉你,我都只有在要醉不醉的时候,才能和这些村民‘友好’地交流,你快教教大家,如何做到?居然还第一时间爬上了人家的床?” 阿酒掏出了酒,打开瓶盖,调侃说道。 泥巴和虎斑听到后,相视一笑, 晓镜试图上前,被恩熙拦截, 与其继续缠斗, 不如让邓海讲出来,可能矛盾还会小一些。 “我也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不过门上写着‘闲人勿扰’四个字,对了,我还听到了风铃声。” 邓海马不停蹄地说出事实,本想是把晓镜的唐突当做无礼,他那里知道阿美的哥哥阿酒正站在眼前。 “你说什么?” 阿酒刚刚到嘴边的酒瓶停下来,表情大变。 “你再说一遍?” 阿酒走上前抓住邓海的衣襟。 “阿酒,我可以解释。” 晓镜这才把第一句完整的话吐出来, 酒瓶砸过来, 几个人很快撕扯在一起。 “停!” 恩熙在一旁大声劝阻,完全没用, 五个男人抱作一团,而晓镜的手从里面艰难地高举着, 牛头打火机在高处被点燃, 酒瓶横在地上,溢出了大半的酒, 晓镜把打火机推到阿酒的面前, 虎斑以为晓镜是想继续纠缠,立即抓住他的手腕, 是, 也不是。 “阿酒,为什么,在阿美的房间里面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阿酒刚刚还一副杀人的姿态,此时勃然变色, 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晓镜确实去过阿美的闺房, 泥巴看着扭头打火机,也默默放下拦截阿酒的手, 几个人顿时松懈下来, 虎斑把铁棍架在中间,像是竖立一道屏障,也像是防止他们彼此的冲动。 “阿美的房子?连我都没去过,你居然敢……” 虎斑整理片刻头绪后,打破沉默,他眼神中有一种嫉妒, 泥巴觉得用铁棍做屏障实在是太危险,不如用自己的身体,于是把铁棍抢走,还是盯着那个牛头打火机,试图去摸, 晓镜一个躲闪,从邓海身旁,逃窜到阿酒的背后, 泥巴把铁棍扔掉,邓海试图离开,却被晓镜死死抱住,当成沙包, 五个男子,第二次扭打起来, 恩熙把铁棍捡起来,扔远了一点,她知道,他们几个打累了,自然会休息, 这一次,以邓海的脸部被阿酒一拳头击打出鼻血而告终。 “打打打,喜欢打,那就打,反正一到明天,我们都得死,哼,都得死。” 晓镜的情绪上来了,作势把自己的衣袖撸起来, 邓海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后面,仰着头,让鼻血少流一些, 晓镜、泥巴、虎斑和阿酒四个人几乎同时背过身去,朝着四个方向,沉默不语, 恩熙把铁棍扔掉,倒回来时一直在看刻着‘大村’的那块石头, 那石头背后的下面,似乎有一道缝, 恩熙捆鞋带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这道缝, 从那里,或者说只有蹲着,才能看到有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里面,是不同于石头的其他东西。 “阿酒,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虎斑自认为作为村长,有先开口的必要。 “我没有。” “那打火机是怎么回事?” “捡的。” “好吧,我相信你。” “我们先谈牛的事情。” 阿酒捡起脚下的酒瓶,还剩下两口。 “呀,呀呀呀,你们看到了,他怕了,你别躲呀,现在,我们谈论的正是牛的事情,你吃里扒外,被我发现,老实交代,说!” 晓镜顿时感觉自己是正义使者。 “你信不信老子就地正法?” 阿酒抓起瓶颈,声色俱厉。 “你们吵够了吧?天已经黑了,离明天早上也没剩多少时间,有些人搞不好都要睡觉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去探路探到的情况,到底要干嘛,说话!” 泥巴瞅了一眼牛头打火机,把所有人拉回主题, 虎斑从背包里面取出一个哈密瓜。 “其它三个呢?” 晓镜问道, 虎斑摇摇头, 泥巴先抢去了,碰到自己的额头, 他表情如同喝到假酒一样糟糕, 片刻后, 晓镜实在等不及,也抢了过来, 咻! 好比坐上了火箭,却贴着地面飞行一般, 唆的一下, 晓镜就来到了山的那一边, 一个脚步, 深棕色靴子, 从走动,变成跑动,加速, 一个深棕色靴子,带到一群深棕色的靴子, 拨开这群靴子,来到被围住的中央, 带有背勾的刀正在地上画地图,那地图,正是大村和冒突河的大概模样, 接着,这个‘视角’被网了起来,吊在树上,身不由己, 下面是一群罡牛, 草丛中还有一个哈密瓜,它往里面缩了缩, ‘视角’立马跑到它的身上, 然后沿着有植物的地方轻轻地滚动,来到一处空地,这是练兵场,每头牛都在按着套路,喊着听不懂的口号,舞动着身姿,背勾大刀是主要的武器,还有少量的长戟,其头部造型和罡牛自身的牛角有异曲同工之妙, 空地不止一个,还有很多, 似乎没有尽头, 当然,这个‘视角’也没有逃过抓捕, 它和另一个草丛中的哈密瓜一起,被抱了起来, 很明显,它们不是第一次见到随意闲逛的瓜,但也不知道如果把额头碰到瓜的话,会发生什么, ‘视角’被面前这头罡牛,当成了炫耀力量的机会,它把哈密瓜放在地上,在同类的注视下,顺劈, 哈密瓜比它想象的要硬很多, 于是这头牛遭到了其它牛的嘲笑, 它们说的不是人类的语言,也许,那是牛头语, 生气的牛,一脚把哈密瓜踢开,其它牛站开了一点,开始了‘抢圈’的游戏, 哈密瓜只是轻轻带有一点自主性,往某个方向滚动, 牛随即掏出大刀,那意思是,倘若敢自行滚动,那么就当即处刑, 哈密瓜就这么当成了足球,在地上被玩弄, 几圈过后,哈密瓜朝刚才那头牛滚去,只见那头牛没有伸脚,而是开胯, 扑通! 哈密瓜滚进了他身后的坑, 被泥土掩埋。 另一个罡牛走过来,推了这头玩得尽兴的牛一把,它怀里抱着另一只哈密瓜,瓜上用绳子绑了三圈,里面有一张卡片, 随即,它当场演示,这个瓜可以用来干嘛, 只见它把瓜交给身边的牛,然后自己双手拿着一根铁棍,示意把瓜抛向空中, 棒球! 它以打棒球的姿态,把第三只哈密瓜击向空中, 这景象, 漫山遍野的罡牛, 牛山牛海的队伍, 比想象地还要吓人, 哈密瓜落地, 一只穿着浅棕色皮靴的牛走过来,把瓜身上的绳子解开,取出卡片,走到严肃的牛群中,把卡片交给了一头穿着黑色靴子的罡牛, 它看完卡片,在地上用大刀划了一个大大的字: 杀! 这块空地上的罡牛,装备更加精良,它们和其它的牛有一个地方不一样,它们至少会说一个字, 这个字,刚刚被写在地上, 只见它们整齐站立,不断在嘴中重复这个字: 杀! 杀!杀! 杀!杀!杀! 第95章 召集 第三个哈密瓜被再次挥向空中, 作为对方骄傲的象征, 可是这一次,它没有那么好运, 它不怕泥土,也不怕木头,更不怕拳头, 但是它并不是这片大陆横行霸道的‘硬’物, 自然之力,总是彼此相克, 它怕石头, 怕火, 怕被桎梏在一个不能动弹的地方,过上几百年, 现在三样全占, 它落下来,与山石硬碰硬, 那扭曲的形体是在表示,差不多已经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然后弹一弹,滚一滚, 很快到了地上的火堆之中, 火带着天然的征服,让其动弹不得, 颜色开始变化, 古铜色中带有一点暗红, 如果不是被一头牛及时用钳子夹出来,它等于已经在火堆里长眠, 这头牛把被火烤得变形哈密瓜,用刀刺了三个口子,然后用嘴巴吹了吹,用水淋了淋,接着把它放进了不远处的一座木车之中, 那三个口子被三把大刀插入,成了它们的刀架, 这个哈密瓜生命的终结,成为了另一个功能的开始, 牛检查了一遍车中的武器,看来这是它的日常工作, 透过木车的缝,在哈密瓜的弥留之际,它依稀把最后一丝信息传达给外面的第四只哈密瓜, 然后,从刀口里冒出一点烟,颜色巨变,暗红消失,瞬间成了一个死物, 四个哈密瓜, 靠如此精密的协作,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当然,代价巨大, 第四个哈密瓜没有接近任何有罡牛的地方,急忙回头往山的方向滚去,一个不大的坎,掉落…… 晓镜从骇怕中回来, 虎斑点燃火把。 “等这件事情完了,我再收拾你。” 阿酒给晓镜扔下这句话,朝村里走去。 “我相信他,我也相信你,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虎斑拍了拍晓镜,跟着走过去, 要所有人,所有村民,所有可能聚集的力量,全部到位, 否则的话,大家不是能不能住在这里的问题,而是尸骨无存, 在大村与冒突河之间,有一个斜度不大的坡,这块草坪来发表演讲再合适不过,虎斑选中此地,趁大家尚未休息,必须呼唤出来,绝地求生。 晓镜受到虎斑委托,参与进来, 一家一户地去敲门, 苦口婆心地劝说, 需要的时候,加一点绝望的气息和恐惧的气氛, 晓镜并没有干过这种事,不太擅长, 吃了几个闭门羹后,权当完成任务, 很快来到了樊笼的家门, 在空中停顿的手,犹豫了一下, 还是敲了下去, 一,二,三, 敲了三下, 一,二,三, 无人应答, 晓镜立马离开,不想多多停留。 来到坡上的高点, 可以陆续看到有一些村民,还是赶往冒突河边, 站在这里,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大村南北两个地方比较集聚的建筑, 顺便数了数, 几百户, 尽管没有住完,但是上千人,搞不好也可能有, 如果大家齐心协力,力量不容小觑。 “你好。” 一个女声传来,晓镜正打算下去,只好停住。 “刚才是你在敲门,对吗?” 樊笼的老婆,樊凡的妈。 “我以为你家没人。” “怎么回事?” “有大事发生,大家到河边集合。” “我家樊凡和他爸樊笼,刚才出去砍柴去了。” “没事,你去也可以。” “我之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 “初来驾到,请多关照。” “我是……其实我……”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不起,刚才把你绑起来,我也没办法,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误会,你老公肯定认错了人。” “错,倒是没错。” 晓镜本来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看来不太识趣, 刚才被绑在树上的无名火,又暂时冒了起来。 “我真地没有打你孩子,信不信由你,我要下去了,你也赶紧过来。” “等等。” “有什么事,你快说,村长喊我呢。” “就是那个……你会离开这里吗?” “我就没想过要留下来。” “我是指……这片大陆。” “这片大陆……怎么了?” 晓镜这么一问,女子显得有点紧张,原来她一直躲在一棵树后面,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这时候还不住地来回张望。 “没怎么,算了,你快去吧。” 晓镜顺着女子的目光,发现樊笼和樊凡在远方走回来,再回头的时候,女子已经跑开。 “这片大陆……” 晓镜重复了一遍,不明所以。 稀稀疏疏, 大概只来了一百多人, 泥巴对晓镜点点头, 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直径四十米的圆, 十几根火把围成了一个圈, 在虎斑的手里面,还有一个提灯, 应该是讲话的时候,用来表明自己的位置, 晓镜不解,明明有照明,为什么还要用火把, 虎斑解释, 如临大敌,火才有‘毁灭’之意味,照明全然没有。 阿酒回来报告, 枪的子弹总共不到一百颗,并把两把中的一把交给了虎斑,还特地跟晓镜来了一个睥睨, 那意思是说,晓镜但凡主动上前多一句嘴,就会挨一次骂。 虎斑拉开晓镜,让他帮忙一起搭架子,等下自己要站在这里发表演说, 河的南边,也站了一些人, 更像是在等待什么免费的笑话。 整体扫下来, 尽管多是年轻人和中年人,但是却很难从一个人脸上看到神采奕奕的样子, 没有两个一对,三个成群,四个扎堆的情况, 也许, 他们本就不是为了交流,为了精神抖擞才来到此地, 虎斑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他感觉他这个尚未被盖章验证的村长,责任重大, 人, 毕竟是人, 和牛,和怪,和虫子,天然不一样, 我们懂得团结, 那是我们基因里面昂扬向上的东西, 在去村民家敲门之前,晓镜正是被虎斑的一番说辞给打动。 正当架子被挪到场地圆圈中央的时候, 地上的一个照明灯被击毁, 两个, 长毛阿怪挥舞着大刀,要破坏一切, 一个火把被砍断, 两个,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扔, 火把准确地落在虎斑和晓镜面前的架子上, 还好,火势不大,也缺乏燃料, 没那么着急扑灭它, 都看着阿怪。 泥巴趁机抢走阿怪手中的大刀,在呼喊下,吃力地抱住他, 那呼喊,很快即停下来,因为没有其它村民帮忙, 所谓看他们的表演,很大程度是阿怪的捣乱, 邓海蹲在地上端详着小花,在恩熙的怂恿下,假装没听见, 阿怪挣脱掉泥巴,往架子的方向跑了两步,再次扔过来一个酒瓶, 瓶碎, 酒撒, 哗! 架子燃起了熊熊烈火, 虎斑拉着晓镜不得不后退, 他的表情比较平静,意料之中的事情, 泥巴再次呐喊,再来个人,才能按住阿怪, 明显是对离他最近的邓海, 恩熙打算自己上前,邓海制止她, 因为他面前的小花,刚刚被阿怪给踩踏,基本上已经没了生机, 于是带着愤怒,冲了上去, 两个人,还是可以顺利地拿下阿怪, 他被压在身下,大喊大叫。 “我们来,不是为了战斗,而是逃离战斗;我们来,不是为了结仇,而是忘掉仇恨;我们来,不是为了血流成河,而是回到自然……” 还没说完,他的嘴巴被泥巴手中的布团塞住, 这个地方虽然是一个小斜坡,但是相比周边,处于凹陷之地,大声说话,可以去起到回音谷的效果, 村民们被阿怪的大喊带起了情绪, 嘈杂声,一声盖过一声。 “大家听我说,如果我们不团结一致,共同抗敌,那么到明天日出之时,不仅村子,还有各位村民,就如同这个燃烧的架子一样,永远地失去生命。” 轰! 架子倒塌, 恰好地配合了虎斑的说话, 当然, 哪里有那么运气好,是晓镜用绳子找准时间点偷偷地拉了一把,加快了架子的坍塌, 顺便和虎斑眨了一下眼睛, 不过晓镜的注意力被吸到远处的草皮中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 由于被人群遮挡,看不清楚, 无论如何,现场随着架子的倒塌,顿时安静下来。 “先放了阿怪。” “凭什么相信你?” “这里没有村长。” “我们住在一起,不是我们愿意住在一起,是被逼无奈。” “又不是你家村子。” “我可没吃你家米。” “大不了继续往南边走咯。” “我们是人,那些玩意不敢随便伤害我们。” “我哪里都不去,它们敢动我一个试试?” “死就死,我们来到这里,其实已经死了。” “你才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比以前好多了。” 晓镜从人群中没有发现西瓜,也没有发现阿美,她没有来到现场。 “别吵啦,大家听我说,我们不能再往南去了,因为我们完全不知道那边是什么。” 由于提灯被打烂,虎斑只好举着火把,来回走动讲话,这样可以最大化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去了不就知道了?” “听说那里什么都没有,连河都没有。” “植物也没有,连那些怪物都活不下来。” “你去过吗?没去过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讲过,有人去过呀。” “去过的人不少,都没有再回来。” “与其南下,要我说,不如好好干一架。” “对头,我从来没在那边住过,听说以前都是我们的地盘?” “谁跟你‘我们我们’?” “根本没有‘我们’这东西,大家都是散落在这片大陆。” “后来啊,怪物和虫子多了起来,才被赶了过来。” “打不过哦。” “无论如何,你喜欢和怪物住一起吗?” “我倒是真有点好奇。” “要不谁,去和怪物成个亲,我们联个姻怎么样?” “真恶心。” “哈哈哈哈,好玩。” 虎斑发现光靠吼,制止不了,于是朝泥巴和晓镜点了点头, 圆圈中间的稻草人被拉立了起来,有七米多高, 它胸口还写上了‘大村’两个字, 两只脚稍微分开,像是一个‘人’字, 大村人, 晓镜依然察觉人群后面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虎斑让他不要分心, 接着走过去,用火把点燃了稻草人, 人呐, 只要看到同类,哪怕是体态上是同类的东西被毁灭,才会带动身体里那点不需要劝说的共鸣。 “我不想浪费时间,我是来号召大家,不是来劝服大家,好吃懒做的人,祝你晚安。至于其他的人,如果和我一样,想守住我们自己的家园,那就拿起家伙,好好地干!” 虎斑在气势上,至少可以镇住场面了。 “可是,如果他们要打进来,为什么不走山路?为什么非要从什么洞里面偷偷跑进来?不是有病吗?” 一位年轻人问道,他打着哈欠,一点点驼背,头发像一座坟墓,盖住他怎么看都没有颜色的脸。 “问得好,我记得你,你上个月刚刚来定居,对不对?那我解释一下,断腰岭和壁垒山发生地震过后,形成的山口,只有我们人类可以轻易通过,明白吗?” “为什么?” “曾经有怪物、虫子或罡牛试图过来,但是当即就会染病,皮肤奇痒,呼吸困难,四肢瘫痪,这座山脉,成了我们的保护伞。” “那我们往山路里跑,不就完了?反正它们不敢进来。” “我们总不能住在里面,生活条件完全不够,跟坐牢一样。再说了,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复杂的菌群成了我们和外界天然的屏障,如果哪一天,那些怪物、虫子和罡牛适应了菌群,研究出了对付的办法,我们怎么办?” “按你那么一说,我认为,他们迟早会适应。” “对,迟早会适应,但是不能等到那一天,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向它们展示一下我们的力量,我们不能被随便欺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们是人,我知道你们所有人来到这里的原因不尽相同,那不重要,因为我们再也找不到比这个地方更加宽容的了,宽容!明白吗?宽容这个东西,难道不也是我们独有的品质吗?村民们!朋友们!邻居们!如果你们不认可我,不喜欢我,不愿意用村长村民这样的身份,没关系,我现在谈论的不是身份,我谈论的是有关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死抉择。阿怪说得好,我们来到此地,不是为了战斗,而是逃离战斗。我完全同意,但是逃离本身,如果有且只有用战斗的方式完成,我有请各位诚心诚意地反驳我,除了战斗,我们还能用什么方法?除了战斗,我们还能往哪里逃?除了战斗,我们该如何保卫我们的共同家园?除了战斗,我们别无选择,除了……战斗!” 全场鸦雀无声, 除了坐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阿怪通过身体发出点噪音, 晓镜似乎看清了,又似乎没看清,远处往河边滚去的方向, 是它。 虎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他可能也是第一次体验这种人类独有的气势磅礴。 “村长,你就当一天的村长。” “一天,这个我同意。” “你要是骗我们的话……” “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 “我愿意。” “反正也失眠,睡不着,加我一个。” “武器呢,总不能空手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起来, 反驳被一些背影呈现, 那基本上都是放弃或否定的意思, 但是, 至少在舆论方向上, 整体的立场,发生了转变。 泥巴用力按住阿怪,看了看虎斑,两人相视一笑, 虎斑把目光扭向晓镜,眉宇间送来轻微的和悦。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了解一下敌情。” 虎斑说着走向自己的背包, 打开一看, 哈密瓜不在那里。 “晓镜,你看到它了吗?它去哪里了?” 晓镜突然对自己的迟疑不定感到后悔, 那哈密瓜,早已经偷偷从包里面,往河边滚去, 取下一个火把,晓镜往河边狂奔, 虎斑也跟了过去, 只见那哈密瓜,已经到了河中央, 它在河面上跳了跳, 自旋, 仿佛是在告别, 不, 永别, 然后没等更多人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潜了下去,消失不见, 河面恢复平静, 而虎斑的心情, 从他的膝盖,他的肩膀,他张开的手,他无言的脸, 可以看到, 往大地的方向, 塌陷。 第96章 黎明之前 一半的人回去, 一半的人前去, 两拨人加在一起, 也不到大村总人数的四分之一, 更多的人,闭门不出。 就算如此, 虎斑借用自己的经验, 把一些仅仅拥有冲动和脾气的年轻人,喊了回去, 让他们准备后勤, 前线的事情, 要说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变卦,莫过于年轻人那颗自己都无法操控的心。 晓镜站在人群中间,前后看了看,计算着人数, 虎斑走过来,大概猜到了他的多虑。 “够了。” “可是我看到哈密瓜。” “嘘,晓镜,哈密瓜已经不在,我是村长,我说了算。” “可是……” “没有可是,你看到的情况,我也看到了,但是只要我们守好洞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相信,我们可以取得胜利。” “好吧。” “现在需要的是信心,以及彼此的信任,拜托。” “有虎斑村长,我放心。” 晓镜把脚下的袋子举过肩膀,放到背上,继续往前走。 要在黎明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并且要算好自己的体力分配,保留一部分投入到战斗中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剔除了一些捣蛋鬼,依然还残留一些玩票心态的人, 虎斑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泥巴, 而自己全情投入到总指挥当中去, 队伍的前面有人在呼喊,虎斑走了过去。 “游戏?游戏可是有奖励。” 一个莫西干发型的年轻人,询问泥巴, 这发型一点都不顺滑,只是显得怪异。 “你想要什么?” “我住的房子比较小,我想住大一点。” “还是房子的事。” “怎么,已经有人要过了吗?” “房子的事情好说。” “可是大房子都被人住了。” “那个,泥巴哥,我那个可以,两层楼,你一个人住不完。” 晓镜停下来,插话道。 “你那个我知道,位置不太好,我喜欢靠近冒突河一点。” “这个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泥巴发现对方得寸进尺,不想满足。 “要不这样吧,你们帮我盖一个?” “呵呵呵,小伙子,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提这样的要求,怎么办呢?” 莫西干作势把自己背上的东西放下, 他可忍受不起这种成人世界的挑逗。 “相对于冒突河,我认为乌鸦溪谷更漂亮,如果我们击退了对方,你可以住到这里来。” 晓镜把话讲了一个四不像。 “但是首先,你需要找到一个你喜欢的角落,可别让别人先看中,给抢了去。” 晓镜发现莫西干和泥巴有点僵持不下,急忙说出了理由,还可以放低了音量。 莫西干这才把背包继续背上, 晓镜拍了拍泥巴,送去一个微妙的扎眼, 泥巴还回来一个大拇指。 晓镜往后看去, 发现阿酒正跟上来, 他只是用余光瞟了一下,并没有理会晓镜的笑容, 晓镜渐渐靠近他,把他插在背上的枪,用外套盖住。 “干什么?” “露出来了。” “多管闲事。” “我没猜错的话,枪是不是一直放在阿美那里?” 晓镜是想套近乎, 阿酒加快步伐,没有回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闲人免进,倒是情有可原。” 晓镜也加快速度,试图从阿酒身上套点东西。 “如果我们输了,我是说,假如我们被打败的话,我一定留一颗子弹,送你升天。” “留两颗。” “为什么?” “你杀了我,且不是要惨死在对方手里,那怎么行?” “有意思。” 阿酒抛过来一本正经的表情,已经解除醉意的脸,甚至比晓镜还要年轻一些。 “我和阿美的交谈很愉快,她是一个好姑娘,我想帮村长搭搭桥,多了解她一些,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但是,她好像……总之……就是不太稳定,当然,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些有关阿美的情况,再好不过。” 晓镜明显话里有话,决定再冒失一点。 “阿美不告诉我,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阿酒把肩上的袋子卸下, 恰好恩熙赶了上来,并拉住了晓镜。 “晓镜?” 阿酒继续前行,晓镜暂且放他一马。 “晓镜,邓海怎么说都不来,我问了他整整一天,只晓得他是如何都不喜欢你,不想看见你,靠近你,但是无论如何又不解释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恩熙把晓镜对阿酒的话,重复了一遍, 晓镜回头看了看大村,目前还没有走太远。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 “当然,要不那么千辛万苦救了邓海,结果不仅和你不对付,还把我当外人,我不干了,你们俩有什么矛盾,本来与我无关,但是也请你们,不要把我当成你们两个的缓冲地带。” “那好,这样,你帮我一件事……” 晓镜在恩熙的耳朵边咬了好一阵耳朵, 恩熙听毕想询问, 晓镜一把按住她肩膀,把她手里的袋子接了过来,朝大村的方向戳了戳下巴, 恩熙往回走去。 “她怎么回去了?” 泥巴走过来问道。 “哦,我是喊她回去叫上邓海,人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丢人。” 恩熙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发现泥巴在看她,急忙闪躲开眼神,加快了步伐。 “泥巴?你给我讲讲枪的事?” “你不找阿酒,你找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费一颗子弹也能解决问题,当然更好。” “我是说,剩下了三把,虎斑一把,阿酒一把,你呢,你没有一把吗?” “我不需要。” “为什么?” “你拿了比别人更高级的武器,等于是作弊,只会激发起对方的雄心,我一直在想,那些大怪兽,还有那群罡牛,比起它们哪一天可以适应山路,穿越过来,更可怕的是,它们学会了造枪。” “没那么快吧?” “说不好。造刀……都是人交给它们,居然学得这么快。” “人?这片大陆以外的人?” 晓镜突然想起来,大家的默契是不谈论这片大陆以外的事。 “难不成是……” “是什么,你直说。”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教会它们打打杀杀,然后看见另一波人,被欺负?被霸凌?或陷入麻烦?” “你知道我为什么认可虎斑当村长吗,因为他身上没有这个倾向。” “但是你承认人的身上有。” “前面那个年轻人,绑着头带那个,个子也不高,身材也很瘦,他刚来不久,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吗?他认为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欺负他的地方。” 年轻人站住,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谈论他,回头往这边看了看, 晓镜朝他点了点头,他回礼,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或早或晚都要学习基本的生存技能, 只需要那么点技能,即可适用终生。 “你现在倒好,非把大家拉进冲突之中。” “我还错了?” “走一步是一步吧。” 泥巴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晓镜尽管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大救星, 但是也不应该被当做讨厌鬼而存在, 一路上向着,话也就少了很多。 到了乌鸦洞附近, 先是召集起来简单说明计划和程序, 来这里的人,多少都有动手能力, 所以如何搭架子,反而显得简单很多, 虎斑找来更加善于建筑施工的几个人,商讨如何把洞口的设计做得更加有利于己方, 不失技巧,功能具备, 答案很简单, 瓮中捉鳖。 在所有洞口外面搭一个瓮城,围绕洞形成一个居高临下的优势,根据洞小洞大,逐渐增加复杂度,比如最大的洞…… 乌鸦洞,可以用‘三重门’的方式,提高自身的安全感, 一共有五个洞, 如果罡牛同时出来的话,不到十分钟,即可数不胜数, 一旦形成规模,再想和对方抗衡,就很难了, 等于要在一开始,把对方吓退,借助时间优势,再想办法,在洞中选择几个位置,炸掉,彻底堵住通路, 所以,搭架子的,规整地形的,现场锻造武器的,烧火的,准备后备食物的,在大家陆续到达溪谷后,很快开始在有条不絮的行动中来。 晓镜被分配的任务是补刀和搬离尸体, 因为从洞口跑出罡牛,当它们被刀被箭干掉的时候,需要及时补刀,以防遗漏, 并且顺便把它们的尸体拖到一边,以便继续战斗, 它们和怪物不一样,体重只是比常人多一点点,顶多两个人就可以办到, 晓镜听到自己的任务,有点不开心,虎斑当着几个村民的面,把一把弓递给晓镜。 “你看你,还戴着扳指,咦,怎么不见了?知道扳指是拿来干嘛的吧?” 晓镜接过弓,对准远处石头前面的一个刚刚做好的圆形箭靶。 唆! 还没到达靶的位置,箭已经滚到了地上。 “还断掉了,浪费一支箭哦。” 那边有人走过去,把箭捡起来说道, 就算如此,虎斑依然想给晓镜多一个机会,把到递给了他,示意身边五米远就是一个稻草做的假人, 用刀砍人,这,总不会出错。 为此,晓镜还特地做了热身活动,一边做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绕避婴儿跳…… 侧身交叉步…… 颈部环绕…… 膝关节运动…… 弓箭步旋转…… 高抬腿…… 差不多了,主要是要让身子热起来,这样的话,动作才不会变形,才会听自己的话, 说得有鼻子有眼,只是需要朝假人砍过去,晓镜发觉根本没必要做五分钟热身,所以气定神闲,瞄准了方向,把大刀举了起来, 啊! 晓镜冲了过去, 我砍! 一个从天空劈下来的刀影,直接…… 落到了大地。 咦? 不仅是对刀跟自己的生疏有所低估,更加是没想到有人在假人后面用绳子一拉, 大刀下去的时候,砍了个空气,根据惯性,大刀,连同晓镜的身体,被他自己甩了出去, 摔了个结实, 几个人讥笑起来, 虎斑也没有办法了, 尽管晓镜后面才知道,虎斑也是为了保护他, 所以没有安排危险的工作给他做。 “节省点体力,还能多搬几个尸体。” 一个村民说完,周围的人都散了, 晓镜顿感丢人,却看着虎斑腰间的枪走过来, 虎斑领会了他的意图,直接拒绝了他。 “连刀都没整明白,枪,就不要想了,晓镜,我一直觉得,后勤啊,是和前线一样重要的事情,我们会成功的吧?嗯,会成功的。” 虎斑说完,没等晓镜任何反应,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晓镜看了看阿酒,其实还想讨论一下阿酒和阿美的事情。 “我相信他,相信你,相信这里的每一个。” 虎斑似乎看透了晓镜的心思。 至于恩熙,已经回到了大村。 “你相信我吧?” 找了很久很久。 起码找了半个小时,毕竟黑灯瞎火,路还不熟, 恩熙在屋顶终于发现邓海后,在他身边躺下来的第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相信我吧?” 邓海看着夜空,一言不发。 “尽管我们认识不久,但是我感觉你比起我,好像跟晓镜更熟一些,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邓海把身子侧着背过去。 “我喜欢晓镜,你知道吗?但是,当我们来到这个村子,我发现了一些让我很纠结的事情,比如下午那件事。” 邓海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感觉那个姑娘,对,阿美,也喜欢晓镜,晓镜居然还把西瓜送给了他,他们甚至还在床上……” 邓海一下子坐了起来,确实看见了什么东西。 “我不是说非要你站在我这一边,支持我,我是说,晓镜到底要怎么样,能不能给一个说法?我最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了。” 邓海站了起来,发现一块布,在地上游走,像一个飞毯一样。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不是对我怎么样,而是,邓海,你能不能撮合一下晓镜和阿美呢?这样的话,也许我们也可以更快地融入到大村里面来?” “混账!” 邓海这才开口,然后一阵抱怨。 “成全自己再好不过的方式,即是成全别人。” “厚颜无耻,死性不改,卑鄙龌龊。” 邓海破口大骂,明显指向晓镜, 顺便在屋顶上找了一个小石子,往那块‘飞毯’砸去, 中了, 它停了下来。 “邓海,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恩熙啊,我们俩不熟,但是无论如何,我都祝福你,只不过……” “只不过涉及到晓镜的事情,你都避而不谈吗?” “我跟他早已分道扬镳,不适合拉到一起说话。” “我现在谈的是我的事,不是你们的事。” “但是……” 那个‘飞毯’继续动起来。 “你看那是什么?” 第97章 出其不意 恩熙走过来,看向远处。 “不会是什么小动物吧?” “漂浮的飞毯?” “真地在飞。” “我们过去看看?” “邓海,你还没回答我的请求。” 两人在屋子外面找到一个木箱, 那东西还在, 不好奇,几乎不可能, 邓海示意去堵住它可能前行的路口, ‘飞毯’贴近地面飞行,速度并不快,在遇到某个经过的行人后,它居然还躲了起来,怕被人发现一样, 跟着人踩过的路,才能比较顺利地走, 仿佛有脑子一般, 但是, 邓海和恩熙已经堵在了那个必经路口,箱子在两人合力作用下,抬了起来, 当箱子盖下去的时候,它一定还没反应过来,因为是差不多过了四五秒,才开始出现撞击木箱内壁的声音, 这下,反而让两人困惑了, 打开箱子,它可能跑, 不打开箱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恩熙介意还是把它放了,人生地不熟,要是不小心惹了奇怪的村民,解释不清, 邓海倒是云淡风轻, 这云淡风轻为的是,掩盖他的如饥似渴, 肯定是什么稀有动物, 或者着了魔的东西, 连同吐舌蛤蟆一起,要抓回去好好研究,这一次旅程可算是收获颇多。 恩熙表示那边有人过来, 邓海用条件捆绑恩熙,如果她帮他,那么他帮她, 一换一, 恩熙发现行人越来越近,表示同意。 “姐姐,你好。” 樊凡停下来,挠了挠脑袋,另一只手有一个火把。 “你好啊,大晚上,你怎么一个人到处跑。” “刚才我妈妈不准我出门,现在她又不在了,你们看到她了吗?” “没有哦,你赶紧回家,不然等下她回来找不见你。” “可是,我刚才看到这里有个东西在动。” “你看错了。” 邓海很着急,直接抢答。 “那你们身后是什么?” “一个烂箱子。” “里面是什么,给我看看。” “我跟你说,你如果现在不回家,我等下去告诉你妈妈,让他打死你。” 邓海明显不擅长恐吓小朋友, 樊凡明显很擅长吓坏大朋友, 一个冷不丁防的哭泣, 顿时打破了本身还算安静的黑夜, 附近不远处有人已经站到了窗台。 “嘘,没事,大哥哥不懂事,他开玩笑。” “姐姐,你也听到了,他要打死我。” “邓海,你自己来收拾。” “你要看是吧,来嘛,自己看嘛。” 邓海走开,故意把木箱展示给樊凡, 敬酒不吃吃罚酒,搞不好真有危险也不一定, 樊凡收住哭声, 恩熙已经跟着邓海走了过去,还在小声地询问,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樊凡慢慢靠近, 伸出手, 小孩子可没有大人那么多害怕, 完全出于好奇, 也非要看个明白不可, 邓海和恩熙也如同两个孩子一般, 接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连同木箱的移动, 向前, 樊凡缩回了手。 “打死你。” 樊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 两步上前, 靠近, 即将点燃木箱, 邓海不能再给他机会, 直接上去就是一巴掌, 没有打他的脸, 而是把火打灭在地上,踩灭。 “我看你就是个捣蛋鬼,下午明明没有人打你,你却撒谎。” 樊凡这一下没有哭, 他深知在力量上不是对手, 只能靠技巧取胜, 对此已经熟谙于心。 “你把火捡起来,我就原谅你。” 如何靠一句话抢占道德高地,这是邓海也没学会的东西。 “姐姐,你让他把箱子打开,我就不告诉妈妈。” 恩熙知道和小朋友耗在这里毫无意义,于是主动去捡起火把,并用动作询问要不要点燃, 樊凡摇了摇头, 大家都没有点燃的工具。 邓海已经走到箱子边,偷偷打开一道缝, 里面再次传来低吼。 “准备好了吗?” 不知道邓海这句话是在对谁说。 “一,二,三……” 他打开了箱子, 飞毯冲了出去, 直接撞向樊凡, 恩熙及时拦截, 一念之间,她把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 那个火星依然尚在的东西,落在了地毯上, 这下好了, 瞬间变成了燃烧的飞毯, 邓海去拉开恩熙, 樊凡吓得跑开, 二十米远后,他暂停扔下一句话。 “打死你,你,你,打死你们。” 燃烧的飞毯,继续飘了几米,把他赶走了。 “好烫,好烫,好烫。” 西瓜把地毯从身上扔掉,回到恩熙和邓海身边。 “是你啊,大半夜,吓死个人。”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我逃出来,很辛苦。” 西瓜受了委屈一样,不断地撞击木箱。 “邓海,你怎么知道是西瓜?” “从声音。” “哦,你教它的猪叫声?” “河马,好不好?” “感觉像是猪叫一样。” “还以为有什么稀罕动物,真是失望。” “西瓜,你顶着一块地毯干什么?又是从哪里逃出来?” “晓镜叮嘱说这里的人不喜欢我,我才找了个东西挡住,从阿美哪里逃出来。” “你怎么了?” “太恐怖了,我受不了了。” “阿美是下午我们见过的那个姑娘?” “嗯,跟晓镜在床上的那个姑娘。” “不堪入耳,太龌龊了,没意思。” 邓海摇了摇头,表达着自己的鄙视之情。 “她来了,她来找我了,恩熙啊,怎么办?” 顿时安静, 有人正跑过来, 阿美。 恩熙和邓海坐在箱子上,欣赏着夜景。 “你看你星星,多美啊。” “是啊,还可以飞弧线。” “它一定是在向我们打招呼吧?” “可不吗?” “你再看那一边,好亮那颗。” “好清晰啊,比我毛孔都清晰。” 阿美越过两人,又倒回来。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很圆很圆,但是很丑很丑的东西。” 西瓜在箱子里面一听,当然不舒服,于是碎碎念了一句, 恩熙急忙用后脚跟踢着箱子,打着节奏,发出噪音,并低声告诉邓海,她就是阿美。 “姑娘,美丑是如何界定的呢?比如你,我认为就很美,那么相对你,都是丑的咯?” 邓海没有敷衍了事,对这些无足轻重的问题很感兴趣。 “但是不是有心灵美吗?用眼睛可看不到的东西。” 恩熙附和道,并拉了拉邓海的衣袖,让他别接话,接着从木箱上下来,往远处指了指。 “你去那边看看。” “谢谢。” 阿美道谢后,准备离开。 “我认为吧,很圆很圆,又很丑很丑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过度的圆滑。” 邓海非要接话,他也从箱子上下来。 “我想请问你们一个问题,阿酒告诉我,四个哈密瓜都离开了我们,是真的吗?” 阿美回过身,真挚地询问道。 “节哀顺变。”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阿美点点头,失意地走开, 嗅了嗅, 发现地上烧焦的地毯, 那是她家里面的东西, 接着, 一个骤然地倒回, 掀开箱子, 一无所有, 西瓜在邓海的背后。 “你们俩手为什么背在后面?” 邓海把手拿到前面, 西瓜来到恩熙手里, 恩熙翻了个白眼,把手伸到前面, 突然发现头部有一点重, 西瓜,利用恩熙的头发,把自己身体卷起来,艰难地躲在她背后, 恩熙翻了第二个白眼,这个是针对西瓜的无理。 “你是叫阿美吧?村长让我来告诉你,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天亮的时候,即将有一场恶战,你不知道吗?” “难怪村里面少了好多人。” “你知道村长虎斑一直对你爱慕有加,所以,不管怎么样,你可以去给他打打气吗?” “等等!” 听到这里,邓海打断了恩熙的话, 西瓜在恩熙背后,完全靠不断的滚动,艰难地坚持。 “恩熙啊,你刚才不是说……” “邓海,不要提刚才的事,好吗?” “不对,不对,不对,我怎么感觉有点混乱?” “你想多了。” “你和她,对晓镜,然后是晓镜和虎斑,对她……” “阿美,你先去吧。” “等等,我发现,全是晓镜在搞鬼?他那套把戏居然还在用。” “阿美,我一般从不多管闲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去见村长一面,他说你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姑娘。好了,我的话带到了,无论如何,见到你很高兴。” “那个混账。” 阿美转身离去,走了几步,放慢脚步,望着远方依稀可见的火星,有点迟钝。 “那个混账,佟晓镜,居然还把同样的招数,拿来一用再用,可耻!下流!” 恩熙往前走了两步。 “恩熙啊,如果你要我帮你,好,我帮你,那就是,永远不要靠近佟晓镜。” 恩熙头发一甩,回头, 西瓜坚持不住,掉了下来,发出一声‘哎呀’, 阿美看过来, “你说什么?邓海,为什么?” “因为……” 阿美冲过来,西瓜躲到恩熙身后。 “恩熙啊,她有病,一会是阿美,一会是阿虚,是阿美的时候很美,是阿虚的时候总想剁了我,救命啊。” 西瓜苦苦哀求。 “你是谁?” “把西瓜还给我。” “你是阿美,还是阿虚?” “你把西瓜还给我,我就去见虎斑。” 阿美咄咄逼人,恩熙连连后退。 “晓镜也是这么玩我,两个只能爱一个,阿美啊,你不要上当,不值得。” 邓海提出建议。 “阿美,不如你回去,你不想去的话,也不要给大家添乱,我们一起守护大村,好不好?” “一起?谁跟你们一起?” 阿美再次亮出了那把匕首, 恩熙被身后的西瓜绊倒。 “恩熙和阿美喜欢晓镜,晓镜和虎斑又喜欢阿美,喜欢上同一个人,这种过时的把戏,居然还玩得风生水起,我看纯粹就是讨骂,是十足的低劣和丑恶。” 邓海自说自话,似乎想到了自身的经历,而怒不可遏。 阿美表情大变, 把匕首举高高, 就在此时, 恩熙把晓镜给她的扳指举起来, 紧闭双眼, 同样举高高, 阿美的身体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一般, 开始抖动起来, 西瓜还在地上学着她抖。 “就是这样,阿虚来了。” 西瓜说道。 “如果再给我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机会,我也不可能和佟晓镜喜欢上同一个人,永远不可能。” 邓海在努力把怒气值涨到满。 阿美试图去抢走扳指, 恩熙站起来,往河的方向使劲一扔, 噗通! 落水的声音, 阿美晕了过去, 恩熙刚才扔的是小石头,扳指还在手里。 “邓海,帮我。” 哪里知道, 邓海怒气冲冲,往溪谷的方向跑去。 “邓海?” 恩熙大喊了三声,无济于事。 “据我观察,那是一副杀人的姿态啊。” 西瓜滚过来说道。 “杀人?” “你看,他那手里刚才在地上捡了什么?棒槌吗?天,是棒槌!就算你现在,送他一张陈奕迅演唱会第一排的票,我想,他一定也没办法冷静下来。” 阿美突然坐起来,作出要干吼的姿态, 站在窗前的阿明,见到后,离开了窗台。 在乌鸦洞口, 大家心无旁骛地准备, 这时, 天上传来一声怪异的声音, 晓镜抬头。 “别怕,基本上什么东西都飞不过来。” 泥巴安慰道。 “谁怕了,开玩笑。” 接着又是一阵吼叫,连同振翅的声音, 晓镜打了个冷颤, 当然被泥巴尽收眼底。 “飞禽而已,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走兽。” “不过……如果呢,我是说如果,有一天,那些虫子,它就是可以了,从山顶飞过来,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跟虫子好好相处呢?” 虎斑走过来插话道。 “村长,不是我胡搅蛮缠,我觉得吧,哪怕是人跟人,都不能彼此友好的相处,更不要说跟异类了。” “那就战斗到底。” “但是,虎斑,这且不是跟这个地方的初衷相违背吗?” 泥巴提醒他,并反驳道。 “唯一的不变,即是变。” “我看啊,如果这里的情况演变到不可收拾,到我们已经完全不能处理的态势,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同归于尽,一个是,我们不得不再去找一片新大陆。” “亲爱的泥巴,没有大陆了。” 当听到他们谈论大陆的事情,晓镜尽量不要插话。 “这是最后一片,这是……唯一一片……愿意接纳我们的地方。” “哈哈哈,你看你,还上头了,放心,虎斑,至少今晚,至少明早,我泥巴一定陪你,战斗到底。” 林中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跑来, 遇过的路人无不发出惊讶声,或者诧异的表情, 阿怪, 他推倒拦截在虎斑面前的一位村民,走上前来, 泥巴因为之前亲自捆绑了他,只好往虎斑身后退了退。 “找茬的来了。” 虎斑把手放到腰间的刀把上,开始慢慢拔出, 阿怪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 与虎斑相距五米左右, 晓镜发现身边的麻绳,也不得不走到一边, 好空出个位置,等他们摩擦摩擦, 阿怪手里是一根铁棍,拖在地上,环顾四周的同时,在地上画了一个圆, 他举起来, 所有人都紧张,都停下来,摸住了自己的武器, 阿怪把铁棍在空中舞动了两下,然后把铁棍插入了身边的木架, 摇摇晃晃的木架,比刚刚稳多了, 一个转身,他推着小推车往远处走去, 虎斑长舒一口气, 晓镜走到铁棍的位置,摸了摸,眼神中感到一丝欣慰, 紧接着, 一个更加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跑来。 “村长,大事不好。” “别急,怎么了?” “洞里,洞里有声音。” “怎么可能?这才什么时间?” “三更,这才三更啊。” “晓镜?” “我听到的是,他们在日出之时,顺着冒突河直下。” 虎斑踱来踱去,这个时间空当,晓镜、泥巴以及其它人几乎同时明白了, 日出之时顺流直下,但是在那之前,对方可能提前来到溪谷集结。 “把火灭了,全员准备,全员!” 虎斑大吼一声,所有人行动起来。 晓镜杵在原地,有一点被大战一触即发的形势给吓住。 “来。” 阿酒递过来一把小刀。 “可以保命。” 晓镜接过小刀。 ‘谢谢’两个字尚未说完,阿酒就离开了。 咻! 骤黑, 而, 寂静…… 第98章 大战 恩熙想起晓镜分配给她的任务, 检验一下阿美是不是装模作样, 如果不是的话, 那么阿酒为什么要在门上写着‘闲人勿扰’的字就有逻辑可依。 晓镜没有告诉恩熙太多, 比如阿美给他说过的话, 比如失控后发生的一切, 只是强调为了安全起见不要把扳指显露太久, 他都这样说,难免就更加好奇, 也为了安抚正坐在地上干吼的阿美,恩熙把扳指取了出来,戴在了她的手上,想问问与她有什么关系。 西瓜在箱子里面跳动, 趁它不注意的时候,被恩熙关了进去, 西瓜模仿着阿美的干吼,以及胡言乱语, 随着箱外躁动的结束,它也逐渐安静下来。 阿美站了起来, 她的音色都变得中性了一些, 替, 扳指上面有一个‘替’字, 她看着这个字,看着黑夜和村落零星的烛光灯光。 “你也和阿美一样,会杀人么?” 恩熙完全接不了这句话, 特别是当这句话从阿美自己嘴巴里面说出来的时候, 只能傻傻地看着。 “那么你的扳指,从何处而来?” 恩熙本打算说是晓镜给她,又觉得说是捡来的更好,结果思索片刻后,倒是讲出了真话。 “从一群缝合怪那里得到。” “原来已经变成了怪物。” “阿美?” “阿美杀死了我,跑到此地,她以为可以就此藏躲一生么?” “你是谁?” “阿虚。” “扳指是你的吗?” “可能是,可能不是。” “这算什么回答?到底是不是?” “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看到扳指会……会变成阿虚?” “因为要替天行道,为阿虚报仇。” “所以你是要……” “我要找到阿美,杀掉她,以及包庇她的所有人。” “那你可能找不到。” “除非你知道,却不告诉我。” “要不你先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阿美杀阿虚这件事……” “可以。” “阿美为什么杀阿虚?” “因为她喜欢他。” “因爱生恨?” “他却不在乎她。” “恨之入骨?” “总之,三言两语,说不清。” “还有谁知道这事?” “阿酒,阿明,和晓镜。” “但是你刚刚告诉了我……” “是的,现在你也知道了,你会包庇阿美吗?为什么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阿美?” “阿……阿虚,会不会是,阿美她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不可能,一个逃跑的人,等于是一个懦弱的人,不可能自杀。” “阿美曾经告诉过我,她来到此地,是为了忘掉阿虚,因为她对阿虚……” “对阿虚一往情深?那都是弥天大谎,千万不要上当。” “阿虚,我知道了,我已经了解你的情况,如果我发现阿美的话,第一时间通知你,但是,请你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这样说?” “阿怪说了,我们来到此地,是为了忘掉仇恨,如果他知道你是为了复仇而来,肯定不会放过你。” “但是没有完成任务,我怎么能够离开,除非……除非你把阿美现在交出来。” 恩熙先于晓镜发现阿美身上住了两个人,简单来说,这叫做人格分裂症, 但是为了以管窥豹,尽可能套取更多的信息,以及弄清楚阿美阿酒两兄妹的身份,恩熙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上前去拉阿美。 “男女授受不亲,有话直说。” 阿虚是一个男人。 恩熙只好先往前走,前面不远正是冒突河,在到达那里之前,特地经过一个已灭的火把,却苦恼没有点燃它的工具, 阿美从身上掏出油脂,抹上,以及用那个牛头打火机,点燃, 两人来到河边, 恩熙自己试探了一番,火把照着河面,可以大概看到自己的轮廓,她示意阿美也凑近一点,看一看, 阿美的表情,应该是从来没有试过。 “阿美在哪里,难道她哥哥也从来不知道吗?” 这是恩熙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阿美?阿美没有哥哥。” 说完阿美把脸慢慢地伸出去, 恩熙把火把举低了一些,然后听到了一句很难跟晓镜解释的话,因为自己也没有听懂。 “阿美?阿美啊阿美,你居然在这里,既然你愿意为我做一切,那么我交给你的任务为什么没有完成,又为什么要对我痛下黑手?” 说完阿美作势要扑下河去,恩熙下意识用手拦截,结果阿美反而把恩熙扑倒在地,火把被打掉到一边, 那是要掐死恩熙,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美,背叛意味着死亡,让我帮你吧,阿美。” 恩熙的手在河滩上到处乱抓, 看到了,一个石头就在那里,差一点,再用力, 阿美率先抓到了石头, 就在此时, 黑暗中,一个脚步声冲了过来…… 脚步声都差不多, 在另一边, 乌鸦溪谷, 乌鸦洞,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晓镜口干舌燥,找水喝, 泥巴让他集中注意力,并把水递给他, 同时把一只纸鹤放到晓镜面前, 上面写有两个字:必胜。 晓镜拍了拍胸口,展示着决一死战的雄心。 此时, 全部的人, 都躲在架子后面,等待着一场恶斗, 如果刚才的响动还需要进入洞穴才能判断的话, 这一次, 只需要轻轻呼吸,就可以听闻到洞里面传来的骚动, 越来越近, 一声乌鸦的啼叫后, 远处看不见的洞口外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 然后是哞哞的呼喊声, 和一些听不懂的语言。 一共五个洞口, 大小不一,距离不一, 位置也不在一条线上,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同时看见五个洞口,所以在林中大树的高处,分别站了三个人,他们三个拿着望远镜,将起到号角的作用, 如果他们没有发令, 等于五个洞口尚且没有全部跑出牛来, 既然要一网打尽, 那么在气势上,以及防不胜防上, 必须配合到位, 望远镜在黑暗中毫无作用,所以那火源,将有罡牛自己从五个洞中带出来, 一个火把,等于一头牛, 准确地说, 如果有相连的两个洞口出现火源,那么第一个有节奏的号角将被吹响, 这一次先是左边, 很快,第二个号角也被吹响, 这一次到了右边, 乌鸦洞即在最右边, 晓镜低着身子,已经看到火把一个接着一个出来, 但是大树上面只有两个声音, 还差一个, 五个洞中位于中间的那个洞,一直没有罡牛冒出, 所有人屏住呼吸, 大战一触即发。 大树上高出的观察者,把望远镜调到最大, 发现中间洞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罡牛的原因是, 有两个牛堵在了门口, 不知道什么问题,火把出现了熄灭, 所以它们也就在那里磨蹭半天, 好了, 火把被点燃, 罡牛从中间洞穴一涌而出, 第三个号角响起, 高亢而强劲。 此时乌鸦洞的罡牛已经是十个之多, 哪怕是罡牛们, 也听到了树上的叫声, 有一些还很开心, 仿佛是欢迎它们到来, 有一些却显得紧张, 因为那不太像是鸟儿们的歌唱。 晓镜不时望向虎斑, 因为全部人,在等待着它的口令, 此时, 在乌鸦洞附近, 已经有罡牛发现了木架, 发现了地形被人打整过, 跑到最前面的牛,甚至发现了深坑, 虎斑站起来, 挥起手中的大刀, 他面前是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大喇叭。 “杀!” 五个洞口尽管视线受阻, 但是却都能听到这声激昂的呐喊, 全员瞬间陷入了战斗。 弓箭队是第一个发起进攻的队伍, 不仅利用暗处优势,发起不计较失误的攻击, 同时还为点火队的人争取了时间,尽可能把周边能点燃的地方点燃, 毕竟误杀了自己人,得不偿失。 点火队,懂得远近, 肯定是不能轻易把队友身边的周围照亮, 一半的人,负责把火把砸向牛群, 一半的人,把点燃的推车,送过去,照亮对方, 随即,弓箭队的准确率,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一时间很难知道,村民们到哪里搞出来这么多工具。 第三支队伍是拉下洞口上面的木栅栏, 再由洞口两边的石头卡住, 既能防止外面的罡牛跑回去,又能阻止里面的罡牛跑出来, 用栅栏,是为了让它们看个明白, 敢往人的地盘乱跑,将死无葬生之地。 很快, 不到两分钟,一半的罡牛死伤在‘瓮城’之中。 当然, 那毕竟是罡牛,体型上比人大一点点,如果不是一击毙命,你可能反而会激怒它们, 一部分发现中了陷阱,将死一搏,踩着受伤的牛,以及拖着受伤的身体,冲上了木架,和人相抱打滚,纠缠在一起,让人射箭也不是,举刀也不是, 好在有数量优势,很快解决; 另一部分牛,在用自己身体摧毁架子的基座,毕竟一个夜晚搭建起的东西,并没有多牢靠,三个村名滑落坑中去, 大家立即营救, 绳子只拉起来一位村民, 另外两位被基座的罡牛死死抱住, 泥巴和虎斑跳下,一前一后夹击了它, 它发着怒吼,两只手把两个村民勒得很紧, 泥巴和虎斑手中的刀,顿时失去了作用,只好先扔到上面去, 然后冲上去,拯救村民, 哪怕是这样,四个人的力气,仿佛也没有占多大便宜, 关键在于,但凡罡牛抓住一个,其他人都必须要帮忙, 两个来回后, 好不容易把罡牛按住, 大家僵持在了这里, 唰! 一个标枪扔过来, 穿过了它的胸部, 它松开了手, 阿怪在上面点点头,虎斑也朝他点点头; 还有一头牛,看见自己身负箭伤,用身边的火把点燃了自己,冲向人群,把本来有层次感的队伍给冲散开来,为它们自己打开了一个口子, 随着火中的一声哀嚎,它‘骄傲’地倒下。 并不是每一个洞口都顺利的关闭, 至少在关闭之前,都跑出来了足够多的罡牛, 后来总结发现,只有两个洞口关闭成功,成功的洞口里面也再也没有冲出来罡牛, 而其它三个, 一个是因为木栅栏需要两边两个人拉,但是一边的年轻人太紧张,给拉快了,所以栅栏倾斜卡住,没有起到关闭的效果, 一些罡牛先是跑回洞中,发现自己同类已经用身躯杀出一条血路之时,更多的罡牛跑了出来,加入了反抗; 第二个是因为在躲避中的罡牛,被箭射中,死在了栅栏边,火把也落在旁边,其它罡牛见状,把火把全部仍向了木栅栏,很快,这扇木门被点燃,失去了堵路的功能, 至于里面的罡牛,先是发出声音,观察过后,却一只牛都没有跑出来,因为外面的态势对它们来说并不是很好, 附近的人趁机把更多的木头和树枝扔向洞口, 没有再给洞中的它们更多机会; 第三个是乌鸦洞,在木栅栏被放下的瞬间,刚好下面站着一个罡牛,它的头被砸, 这一砸, 搞不好砸聪明了许多, 之间它用自己的双手吃力地撑起来, 哪怕是身中数箭后,也等着由其它罡牛接过这个任务后,才满足地倒下, 换句话说, 它这一举动,触及了同类,立马有差不多五头罡牛用注定死去的肉身撑起了这个洞口, 第四支队伍是正面交锋的队伍,以虎斑为主, 他在下面大喊一声,带着村民们杀过去。 第五支队伍才轮到晓镜, 他手里拿着的刀是短刀,防身所用, 补刀这件事只在游戏里面发生过,哪怕是把对方当成一头真正的牛,也是从来没有下过手的经验, 但是, 总不能龟缩, 也不能站着干瞪眼, 晓镜往前走了走, 走到一头奄奄一息的牛前,两只手在发抖,发现这样握刀不对,把刀尖朝下,反握,要用力地刺下去, 一个村民跑过来,先于晓镜杀死了面前这头牛,扔下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继续去补刀下一头, 晓镜吞了吞口水,看着那鲜血外流,有点发慌,赶紧走开。 这时, 一头罡牛身负重伤,倒在了晓镜的身后, 第二个机会, 晓镜闭上眼睛,大吼一声,刺了下去, 睁开, 干, 对方尚有一丝力气,躲开了, 自己也就刺在了地上的木头, 拔不出来了。 接着和晓镜一个队伍的人,喊了他一声,帮忙搬尸体, 晓镜积极回应, 两个人, 一人拉着罡牛的一直胳膊,拖到南边的深坑去, 村民没有休息,直接又回到了战场, 晓镜想喊, 忍住, 因为看到一把长刀在自己面前,它插在了一头罡牛的身上, 虚着眼睛,正准备去拿, 这时, 坑下面, 一头罡牛一把抓住晓镜的脚踝,把他给拉倒,往深坑里面拉去,它在使出最后的力气,拉晓镜陪葬, 晓镜离那把刀越来越远,大声哀嚎, 却无人听见, 脚踢于事无补,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木棍,正准备往后面挥去,发现那头那头罡牛不见了, 原来它已经爬过去,再爬上去抽取那把长刀, 坑的高差不到一米, 晓镜看了看身下的罡牛尸体, 完蛋了, 没有一把可以与之相对应的武器, 绝对完蛋了, 罡牛艰难地站起来,举起长刀, 冲过来, 晓镜大喊一声, 唰! 一个标枪刺穿了它, 晓镜闭着眼睛,发现光影有变化后,才睁开, 原来, 坑边的阿怪给了它致命一击。 “拖那边去。” 阿怪对晓镜发出指令,随即回到战场, 晓镜立即把地上的罡牛尸体拖进坑中, 匆忙中,把长刀也扔了进去, 立即感到后悔。 如果这都干不好,晓镜不会原谅自己, 忍着尸体, 走进坑中,去捡长刀, 立即把长刀扔到坑边远一点的地方去, 长舒一口气, 站在堆满罡牛尸体的坑旁,自豪地拍了拍手。 “喂?” 一个声音。 第99章 一边倒 “嘘。” 阿明捂住恩熙的嘴巴,示意她闭嘴, 然后把阿美慢慢放下来。 “过来。” “阿美呢?” “没事,她躺一下就好了。” 之前的声音,把房间里的阿明吸引到了窗台, 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才主动下来, 正是他, 在危急时分,冲过去救了恩熙, 现在阿美躺在草地上,昏过去, 用的方法是味道很冲的东西,涂在手帕上, 打乱了阿美的思维逻辑, 让她消停, 阿明把恩熙拉到一边,一株灌木后面,这里可以看到地上的阿美,然后他把手掌摊开,是那个扳指, 他盯着扳指看了半天, 恩熙没有回应,先等他开口, 阿明的手指了指阿美,又指了指扳指,把它递给恩熙。 “你看。” 阿明再把自己的衣服脱下,露出后背左上肩部的纹身。 “注意看耳环。” 恩熙不断比对着扳指,以及那个耳环, 扳指上的‘替’字下面是一个日,不过这个‘日’字上面的一横微微翘起,在中间‘出头’,反而像一个‘人’字。 那耳环的吊坠,也是一个‘日’字,并且它的‘日’字和扳指上的‘日’字,如出一辙。 “这……” “难怪我之前给阿美看纹身的时候,她会发癫。” “你的纹身……” “我的纹身,是我女友的自画像。” “所以……” “她失踪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没见过,不过挺漂亮。” “我是说人,你真没见过?” “刚才阿美说了,你也知道阿虚。” “所以,我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触发了她,看来跟这个戒指有关系。” “跟那个形状。” “对,跟那个形状,你的扳指哪里来的?” “捡来的。” “哪里捡来的?” “这个嘛……” “姑娘,你不要骗我,茫茫大陆,你从哪里捡?开这种玩笑可不好。” “我从缝合怪那里偷来的。” “缝合怪?” “准确地说,晓镜的功劳。” “晓镜。” “嗯,这个戒指,还有你女友的耳环,它们之间有关系吗?” “可惜,已经变成了缝合怪。” “代表什么?” “代表线索断了,它们不会讲话。” “那阿美呢?” “阿美是唯一的线索,你相信我吧?” “我们没见过几次。” “四次,一次在桥边,一次在山口,一次在村口,这是第四次。” “你要找你女友?” “阿酒不相信,以为我骚扰阿美。” “了解。” 躺在地上的阿美开始咳起来,即将苏醒, 阿明穿好衣服, 恩熙试图把扳指收起,却被阿明抢了过去。 “我会亲自还给晓镜。” 在乌鸦洞口, 大战仍然继续。 “喂?” 声音从背后发出, 晓镜顿时闪开一些, 直到坑边。 “喂。” 那个声音还在, 晓镜试图爬上去,抓住了一个火把, 但是又把脚放下来, 把火把往身后一照, “喂?” 晓镜很确定, 这个声音从一堆罡牛的尸体中发出, 可能是太过紧张, 另一只手的刀还掉了一次, 晓镜一直找不见声音的来源。 “救救我,救救……” 循着声音,终于找到了这头罡牛, 它会说话。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它奄奄一息,身体被其它罡牛压住,只露出上半身, 手想抬起来,却被卡住。 “我快死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晓镜回头看了看现场,大家都十分投入,没有人往这边看。 “救救我,我都告诉你,我一定都……都……告诉你们。” “你会说话?” “当然。” “你们都会说话?” “只有我。” “不对啊,之前我碰到的一二三四五,五头牛,都会说话。” “我是其中之一。” “你也在?你是其中之一,是什么意思?” “我……我……” 一口鲜血从它嘴里喷涌而出,堵住了它的话语, 晓镜不小心踩中了脚下的一只牛手, 想起刚才那一幕, 让晓镜提高了警惕。 “你,你想干嘛?你想害我?” “我……我……我真地……” 血不断流,不断喷,它在生命的边缘, 晓镜再次看了看身后, 每个村民都如战神, 胜券在握。 “你们输了。” 罡牛用手擦了擦嘴边的血。 “我告诉你,大势已去,是想被蒸被煮被炒还是被炖,你说,尽管说,不过,我肯定不会吃。” 会说话的罡牛听毕,笑了一声,这一声直接岔气,让它呼吸变得越加困难。 “我们都上当了。” “谁?” “我们,我,和你。” “上当?” “我们都上当了。” “谁跟你‘我们’?我和他,他,他他他他,才是我们,明白?你们这群牛不知好歹,想攻打我们,现在被我们反杀,你们完蛋了。” “我们不是来……不是来打架……不是……” “那你们来干嘛?大晚上的,来旅游啊?” “救救我,我告诉你,全部告诉你,你看,我们没带武器,没有,什么都没有,救救我,我快死了。” 它的脚动了一下,这一动,无济于事, 但是晓镜走过去,拨开了压在它身上的尸体, 它的靴子是浅棕色, 然后旁边是一把罡牛的佩刀, 有刀把,有刀鞘, 晓镜蹲下, 把刀把一抽,发现是空的, 换个尸体, 再次找了几把刀,同样如此。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相信我……” 会说话的罡牛说着把手举起来,作出一个友好的姿态, 要握手…… 晓镜有一点犹豫, 但是依然走过去。 嚓! 标枪扔下来,稳稳地刺中了罡牛的脖子, 鲜血喷出, 它手臂降落, 眼睛一闭, 死去。 “小心。” 坑上的人伸出手,是泥巴,要拉晓镜上去, 晓镜再次看了看这头罡牛的靴子, 颜色和其它的深色不一样, 再往坑上爬去。 泥巴帮晓镜拍了拍灰, 阿酒走过来, 表示情况基本已经掌握在我们这边, 顺便揶揄了一把晓镜, 庆幸他一直在尸体堆里面, 否则的话,给大家添乱可就不好了。 晓镜推开他,把目光投向前面, 发现其它罡牛的靴子都是深棕色, 有且只有这一头,刚刚死去的这一头,是浅色。 树上, 刚才那三个吹号角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左边两棵的村民荡着麻绳,来到右边的这一棵树上, 三个人先是交流基本信息, 然后击掌, 最后露出笑容, 战斗接近尾声, 一切顺利, 没有什么伤亡。 其中一个人,满脸鄙夷, 场面上看,对方数量不少,应该势均力敌, 结果确实不堪一击, 可笑至极。 这句话刺中了另一个人,他拿着望远镜,把距离拉近了一些,仔细打量他能观察到的两个洞口, 是的, 在数量上来说,差不多, 但是, 从胜负上来说,一边倒, 这一边, 杀得兴起,几乎让对面没有还手之力, 只是在偶尔队伍被冲散的时候,显出一点混乱,很快,依靠人们手中的武器,刀起剑落,百箭齐发, 那些罡牛们,根本不是对手,它们几乎都没有拔出自己身上的刀, 可疑。 但是其他两个人都认为他多疑,不过低估了自身的实力罢了, 他不确定,继续用望远镜查看。 只见晓镜, 一个人, 冲进战场, 跑到奄奄一息的罡牛身边, 去拔刀, 只有刀把, 晓镜又跑向另一头罡牛, 去拔刀, 还是只有刀把, 他不顾危险,穿过虎斑身边, 没有听见对方的劝阻, 正往洞口走去。 虎斑见状, 立即冲过去, 一个飞跃, 撞开晓镜, 躲过了飞过来的火把, 但是虎斑自己, 却被一个罡牛拖了过去, 战斗几近结束, 这一举动,等同于最后的反抗, 大家慢慢地靠过来, 当然也少不了阿酒那鄙视的目光。 乌鸦洞口, 木栅栏一直没有放下, 因为七八头罡牛用尸体,撑开了一点出口, 洞里面依然黑黢黢, 看不见火, 也看不见活牛, 除了一点凌乱的声音, 什么都看不见。 勒住虎斑的罡牛推到门口, 刚好一头顽强抵抗的罡牛胸部被刺穿, 它艰难地走向尸体堆,把自己冲了上去, 把门撑开了一些, 结果用力过度, 尸体堆滑落, 门反而降下,堵死去路, 这头罡牛也死去。 勒住虎斑的这一头,明显要害怕一些, 它发着抖, 在虎斑耳边不断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但是, 很明显, 它的力气比虎斑要大, 它试图逃回洞中, 它的行为正是如此打算, 但是虎斑却死死抱住它的胳膊, 加之洞口被堵,它产生了绝望。 大家在劝说虎斑, 同时也在劝说罡牛。 树上传来了号角声, 其它四个洞口的任务全部完成, 胜利, 全部是胜利的声音。 晓镜走上前去, 自己造成的意外, 自己不能当缩头乌龟。 得知这是最后一头罡牛,人们陆续聚集过来, 晓镜用手表示,自己要和虎斑交换人质, 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虎斑却劝告晓镜不要靠近, 不用担心, 村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 虎斑是在给自己壮胆。 阿酒再次没有放过这一嘲讽晓镜的机会, 这一次还特别说给了身旁的阿怪听, 两个人都对晓镜投来蔑视的眼神。 罡牛很激动,让大家放下武器, 大家在泥巴的劝告下,照办。 虎斑的手不断地摸, 好不容易摸到了小腿上的匕首,结果因为动作过大,被罡牛抢了过去, 晓镜越过阿酒,走向阿怪,对他说一句悄悄话, 虎斑试图说话,去被匕首比住了喉咙。 晓镜推开人群, 虎斑先是听到一点声音,那不像是害怕,抬头一看,是这头罡牛望着身旁和地上满地的尸体,从鼻腔里面发出的急促呼吸, 更像是悲恸, 晓镜从一旁抓起一个标枪,推开试图阻拦自己的泥巴, 来到坑的正中央, 罡牛见状,一下子把手伸直,一下子又把匕首比回虎斑的脖子, 虎斑的左手摸到了罡牛的刀把, 阿怪匍匐前进,已经来到了洞口右侧, 他听了晓镜的建议, 要一击即中,肯定要选好位置,以及拿好手中的刀, 不, 改成铁棍或标枪, 不, 一个火把的熊熊烈火,让阿怪做了最后决定, 它刚好挡在了洞口那头罡牛和阿怪的中间,这时,阿怪站起来,在火焰背后举起了弓箭, 三点一线,火成了瞄准器。 晓镜把浅棕色靴子举起来,给洞口的罡牛看, 这是他刚刚去拔下来的战利品。 如果只有那一头罡牛会说话,那么它对于其它罡牛,肯定有不一样的威慑力, 擒贼先擒王。 果不其然, 洞口那头罡牛发抖更加厉害, 眼珠晃动, 焦点丢失, 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旁边泥巴手中的刀与身后的村民的刀撞出了声音, 罡牛往他看了一眼,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但是就在这个空当, 晓镜朝虎斑眨了一眼,把靴子往前面使劲一扔, 虎斑心领神会,大喊一声。 “阿美,我爱你!” 虎斑右手伸进自己脖子与匕首的位置,左手抽出对方手上的刀把,身体急速下坠…… 与其说是虎斑自己挣脱,不如说是罡牛伸手去接飞过来的靴子,而故意放他走…… 晓镜抓起标枪,一个舒展的身姿,作出要投掷的动作, 为了万无一失, 阿酒听到虎斑这么一喊,喊出了阿美的名字,反而泄气,松开了手,不打算参与营救。 但是, 虎斑这一喊,让那火焰微微飘动了一些,正是这毫厘之差,让阿怪瞄准了罡牛,拉紧了弓, 哪怕如此,所有人也不够快, 唰! 虎斑作出转身挥刀的动作, 试图一刀斩死罡牛, 血, 确实溅到了虎斑身上, 但是他低头看都的是……一个空刀把, 力量的不对,让他慢慢睁开眼, 晓镜最后时刻停住了标枪,却被惯性,拖跪在地上, 因为已经有一个标枪先于大家,从洞里面,准确地说,从这头罡牛的胸部,飞了一半出来, 它抓住了靴子, 也抓住了生命的终结。 咻! 一支箭穿过火焰飞过,再刺中了它的脖子, 靴子从它手中滑落, 它朝后面倒去, 大家可能是知道一切都结束了,现场反而异常的安静。 晓镜往前走了两步,扔掉标枪。 啊! 一个声音从安静的人情中出现, 棒槌, 人们陆续发现那人手里面拿着的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件武器,而是一个棒槌, 他径直冲向坑中间的晓镜, 啊! 高喊一声, 棒槌落了下去, 这一猛击, 反而怔住了戴着一副圆眼镜的他, 对于晓镜来说, 这一力度, 很大, 很大很大, 感觉和在恩熙的小木屋撞到的架子差不多, 恩熙、鳄鱼、西瓜、玫瑰、箱子、骷髅、花环、灌木、荆棘、补丁怪、缝合怪、火堆、麻绳、手电筒、木车、三个男子、两个姑娘、叹息之桥、酩酊花园、大村、虎斑、阿明、泥巴、阿酒、阿美、冒突河等等,全部在眼前闪现。 我们成功了, 只是从眼前所有人的表情,即可判断, 危机解除。 晓镜露出不可理喻的笑容,随着血从头顶流下,盖住自己的视线、呼吸…… 晓镜多么想告诉大家, 他可以休息了, 他想休息, 于是, 就这么, 倒了下去…… 第100章 第二次回来 有人在看晓镜, 那个人很熟悉, 眼睛终于对焦, 手机里面的人, 是晓镜自己, 右手还在镜子镜面上不停地杵。 “外卖?” 敲门声, 然后门被缓缓推开, 晓镜把目光从直播中的手机里面拉回来,转到镜子, 手掌撑在镜面上。 “你好,逃跑吧晓镜的外卖?” 外卖员探出半个身体问道, 晓镜站起来,走到门口去拿。 “谢谢。” 外卖员离开。 看着外卖,确实是自己喜欢的烤肉拌饭, 但是记忆残缺, 如果不是通过手机确认这份订单, 晓镜甚至不敢吃。 不过也暂时不饿, 香喷喷的烤肉味很快溢满房间, 晓镜踱来踱去, 此时脑中一片空白, 外卖,镜子, 对了,还有手机上的直播, 刚刚验证外卖,却关了直播。 拿着手机回到桌前, 发现那里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继续进入。 纸条肯定是自己写下,毕竟那字,就算宿醉留下,也分辨得清, 同时,再次想不起来, 为什么自己会为自己留下这张纸条。 晓镜右转身,看着面前的镜子,以及镜中的自己, 把手, 慢慢地伸过去, 把脸, 慢慢地转回来。 当! 手指杵到了镜子。 闭上眼睛, 手指依然杵到了镜子。 背过身, 手指还是杵到了镜子。 把手机扑倒, 手指再次杵到了镜子。 奇怪。 “谁?” 晓镜下意识地大喊一声, 喊完了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喊, 因为向天曾经说过, 这面镜子讨厌有人有动物有任何东西盯着它看, 它知道, 只要有镜子主人以外的任何事物, 它都知道。 晓镜检视房间,既没有老鼠,也没有蟑螂和蜘蛛, 不得不回到座位, 结果一样, 手只可触碰,不能进入。 换一只, 不仅如此, 还尝试了身体的各个部位, 包括但不限于,胳膊肘,额头,手背,屁股,脚底板,舌头 都不能进去。 可是在向天那里,他演示给晓镜看的时候,却可以随心所欲, 一定是有什么机关密码,晓镜暂时没有掌握。 脱光衣服, 晓镜决定放手一搏, 站在镜子面前,起码自我欣赏了有一分钟之久, 如果再不能进去, 那么只好去请教向天, 晓镜深呼吸一口气, 大喊一声, 同时在冲过去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当! 狠狠地撞击了镜子, 一点用都没有。 晓镜从地上拉起来, 双手抱着镜子,让镜面的透心凉让自己冷静一下。 咚咚咚! 然后是推开门的声音, 接着是一个人的声音。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这一个外卖员比刚才的要粗鲁一些,直接推开了门,才说话, 当然, 他也就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晓镜光着屁股,紧紧地抱着镜子,舌头还吐了出来,似乎在舔舐镜子, 外卖员顿时把手中的外卖吓掉, 从他那张并不年轻的脸上,可以猜测,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只是晓镜的行为举止,过于吊诡, 是一个正常人,都会害怕。 晓镜抓起手机,打开, 才发现, 自己点了两个外卖, 基于上一次的经验, 被打断后,为了继续进入, 晓镜特地在前后两个外卖员的间隔时差之间, 做好了安排, 那张纸条,正是担心自己忘记,所以特地留下的提醒。 不过, 已经错过, 晓镜光着屁股,走向门口,从地上捡起外卖, 手在空中随便比了比,本来想说是自己不小心绊倒, 又发觉画蛇添足。 “裸睡对身体好。” 外卖员自己主动打了圆场,接着说道, “我们为了讨生活,被逼无奈穿这种衣服,真羡慕你们,还可以睡懒觉。” 外卖员不依不挠,直到走下楼梯后,依然念念有词, “财务自由,哼,就是想光屁股光屁股,想睡懒觉睡懒觉,哼。” 晓镜跟着外卖员走到走廊上, 看到对方没有多心过后,才放下心来, 一个转身, 发现远处阳台上的小男孩正在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肉身, 急忙用外卖遮羞, 难为情地笑了笑,缩进了房间。 提前科技, 晓镜第一时间想到的结论,是这个, 以前有vr,ar, 后来有chatgpt, 再后来听说全世界都在进行各种高科技的研究, 这面镜子,想必代表了人类的某种探索, 一台提前于大众的机器, 率先被晓镜拿到了手, 但是三年前,向天已经有过了它, 想到这里,思维继续乱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 并不是晓镜运气有多么好,而是自己被当成了实验品,成为科学前沿探索的标本, 气不打一处来, 手中的外卖被径直砸向镜子, 被反弹, 落地。 两个世界,唯一可以确定的东西是, 时间不对等, 晓镜靠近镜子, 仔细端详自己的脸, 还好, 目前看来, 并没有显得过于苍老。 第二个外卖是汉堡, 晓镜看了看, 选择了烤肉拌饭, 打开手机, 点开直播回放, 然后端着拌饭,刨了几口, 直播总时长,不超过五分钟, 看着自己如何对着镜头讲话, 然后低着头写字, 然后用扎眼做记号, 准备把右手伸出画面, 一切都有条不絮,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响起, 它发生在应该尚未进入之前, 晓镜把盒饭放下, 重放, 确实是一个声音,并且是在直播的时候发出来的东西, 难道进入的瞬间,还会有提示音吗。 晓镜不断回放, 发现自己眼珠有一个轻微地往下看的偏移, 这声音…… 晓镜急忙在手机上搜索,直播的各种提示音, 很快找到了, 火箭, 那声音来自网友的打赏, 一个火箭, 在直播间人数不超过十的前提下,有人给晓镜刷了一个火箭, 你说奇怪不奇怪。 晓镜点开了右上角那个打榜的名单, 除了第一位夜芸的‘梅花便落’以外, 第二位到第四位分别是巴菲特、奥本海默和梵高。 刚才送来火箭的是,巴菲特。 同时,他还留下了评论:镜子。 接着离开了直播间。 根据夜芸的陈述, 镜子, 这两个字,正是她看到其他网友的称呼后跟风的结果, 但是她以为网友是在呼喊晓镜的名字, 只有晓镜知道, 镜子, 不会那么简单, 更不要说,有人无缘无故还给自己打赏。 晓镜镇静下来, 这直播礼物收得心里面发毛。 晓镜点开网友‘巴菲特’的账户, 没有发过任何视频, 甚至没有头像, 他在故意隐瞒身份, 却特意给晓镜送来了火箭。 不合理, 晓镜一想, 还是点中了‘私信’, 犹豫再三,发过去了一个微表情,先看看对方的反应, 突然, 画面变化, 镜子, 这两个字,一个词,清晰无误地出现在了回复里面, 镜子, 镜子镜子, 镜子镜子镜子, 对方在刷屏, 晓镜反而陷入了被动之中,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只好发了一个带着问号的微表情, 接着对方放了一条信息,明显是在给晓镜指路: 中午十二点,高新区,雁过路,从东往西,第七张长椅,见。 晓镜想回点什么,或者多问点什么, 思考片刻后, 只是用一个ok的微表情来结束, 说太多,都没有亲自去会面来得实在。 从这里去高新区, 如果不堵车的话,倒是很快,堵车的话就说不清楚了。 于是, 晓镜决定坐地铁, 到达或经过高新区这种地方的地铁,总是一个城市最为便捷的通道。 现在是早上不到十点钟,还有两小时,但是晓镜决定早点出门, 因为正想处理外卖的时候,安康打来电话,有事和晓镜谈论, 本来是拒绝,改天再说, 哪里知道安康也正好在高新区, 巧了不是, 那就先去应付一番,他总不该会和这件事情有什么牵连。 晓镜去卫生间洗脸,发现早上已经洗过, 这两天在夜芸家一直用的是脸皂, 上面还有一点湿漉漉的迹象, 自己没有健忘症, 不知道怎么回事, 从镜子里面出来后,基本上一直处于断片的状态, 也不完全断,先是记忆碎片一样, 烦躁。 可能是, 那个地方, 在极短的时间里面,获取极大的信息,多少会给现实中的自己造成一些记忆上的干扰, 这种干扰建立在时间不对等的基础上, 而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对等, 一定是贫富差距的不对等, 我们人类啊, 还有很多空间需要进步,当然,进步了过后,也还有许多麻烦需要面对。 去见陌生人,和去见夜芸不一样, 后者是便装, 至于现在, 晓镜决定好好捯饬一番, 今天天气是多云,但是温度比前几天低了一些, 晓镜选了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外面套上一件浅蓝色修身版牛仔夹克,下半身是藏青色的束脚卫裤,以及浅棕色马丁靴, 浅棕色,罡牛正是穿着这个颜色的靴子。 因为凌乱的头发,还翻了翻夜芸的帽子,她是一位非常喜欢买帽子的姑娘,晓镜最后选中了一款黑色打底带有金色图案的棒球帽,为的是到时候方便表明自己身份, 卫衣扎进卫裤, 有外套的加持,看上去没那么傻, 镜中的晓镜,顿时成了一个精神小伙, 可是, 这一身衣服都是夜芸的功劳, 她在冰箱上的留言,说明了一切, 为了不让对方过于操心,晓镜在短短五分钟之内,网购了不下一万元的服装, 有钱就是不一样, 真是爽啊, 好想这么一直爽下去,没有尽头。 缺了包, 于是又在网上补购了不下一万元的挎包, 至于现在, 暂且, 把夜芸的红色小包借来用一用, 装手机、耳机、纸巾、口罩、自己原来的钱包,刚刚好, 地铁不能带匕首, 算了。 到关掉直播,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晓镜看着自己,越来越靠近镜子,手开始不自觉地抬起来, 打住, 在即将触碰到镜面的时候,另一只手按住了伸出去的那只, 如果没有打断‘旅程’的东西,不知道再次进去一趟的话,会花掉多少时间,所以不能太莽撞。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这玩意可以续档, 自己在‘宾客废墟’明明非常疲惫,但是现在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反而好了很多。 十点整, 别再耽搁, 出门。 太阳时而出现,时而躲进云层背后, 晓镜想起来, 之前头痛欲裂的时候需要它来治愈, 而此时,却把痛楚抛诸脑后。 自从与镜子发生了不可捉摸的关系之后, 头痛的事情逐渐消停, 一路上, 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首先想起的,是老鹰留给自己的那句话: 有一天,会有人走过来,告诉你,那是我们的世界。 我们…… 老鹰第一次用了‘我们’这个词, 晓镜会心一笑,心里比阳光更暖。 暗赌, 这个爷爷发明的词,不知道它有着什么样的魔力,把晓镜与老鹰阻隔, 有一天, 当晓镜征服了暗赌,兴许就可以和老鹰再次相见, 而这, 也许就是去异世界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太阳再次洒下来, 晓镜抬头,停下脚步,沐浴其中, 让阳光尽可能打在身体更多的地方, 把手从裤兜取出来,打开手掌,感受它。 二十三年前, 一个‘暗赌’,找上一个人, 三年前, 某种更高级的‘暗赌’,更多的暗赌,找上一个人, 接着, 二十三年前的暗赌们联合起来, 试图绞杀…… 绞杀…… “杀死她,晓镜,干掉她……” 脑海中蓦地回响, 它们在自己身上,做着一些不可思议的计划, 如果三年前的暗赌更优良一些, 那么不意外的话,低级总是害怕高级,野蛮总是担忧文明, 这也是为什么脑中的暗赌会呈现如此的反应, 通了! 它们早已发现了老鹰,于是千方百计找上自己,钻进自己的身体,组成大脑特工队,以便完成天煞的阴谋, 但凡晓镜懦弱一些,且失控到极致的话, 不仅老鹰,连自己恐怕都会遭遇不测, 还有, 那个镜子,可以收服这玩意,暗赌似乎怕它, 因为镜子也是三年前的高级货, 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把它们鞭打得服服帖帖。 哈! 那宾客废墟里面的出现的每一个角色,会不会是每一个‘暗赌’呢? “晓镜,你这个懦夫,你这个胆小鬼,我们那么多,一起帮助你,为什么不,不去杀死她?你不去找她,她会来找你,会来干掉你,晓镜?” 脑海中的回荡越来越多。 “晓镜,不能再拖了,不能再犹豫,犹豫是无能者的借口,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去复仇,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都给老子滚!” 第101章 家务事 “都给老子滚。” 晓镜大喊一声, 但是并不知道自己是睁开眼, 还是抽着风。 一束光从黑洞中溜出, 越来越近, 这束光由无数不规则的石头组成, 它们来到晓镜的上方,组成了一块地板, 抬起头, 这块地板上面陆续有了很多装饰和家具, 地板砖、茶几、沙发、书桌、电视、空调、墙纸、时钟…… 才发现, 身体原来在失重的体验之中, 那墙角的镜子突然弯曲成一个黑洞, 用无比大的力量,正把吸过去。 “都给老子滚。” 晓镜一共喊了三声, 这第三声,声音最大。 只见他闭上眼,微微抬起头, 两只手斜向下打开,手指成爪状, 试图要抓住什么东西, 几个路人的人影从眼前闪开一些, 晓镜才睁开了眼睛。 此时面前正是地铁口, 晓镜急忙弯腰,把手插回进裤兜,又取出来,低下头,捂住腹部,表示抱歉, 行人顶多只是看两眼,没人在关注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 不好好走自己的轨道,或者如同晓镜一样,突兀地改变行动轨道,横跨一步之时, 特别容易撞到路过的行人。 地铁, 地铁站, 晓镜原地转了一圈后,用手指了指, 想起来了目的地, 然后对阳光作别, 帽子反戴,跟随人群,迈了进去。 地铁是在地下的铁路, 大部分站台闷不透风,各有各的味道, 晓镜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比起自己开车,其实更加喜欢坐轨道交通, 从不堵车, 效率更高。 生活品质有一条显而易见的分界线, 如果地铁带来的效率普遍地高于你自己开车的话, 那么你拥有一辆车,主要的功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基本的虚荣心,其实本质上没多大用。 那等于, 不是你在开车, 而是车在开你。 一切尽在未知中, 既然‘巴菲特’看上去对自己了然于心,有话要说,那么开着白色mpv去,会暴露行踪, 到了现场,千万记得随机应变。 不仅在地铁上的陌生人, 还是在便利店的收银员, 包括路边行乞的流浪汉, 晓镜都随时随地多了一个心眼, 总发觉,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分别从橱窗上的玻璃反射,故意走进小巷道,以及假装接听电话,发现了可疑人员, 他穿着一件羊羔绒外套,背面的图案上还有一双讨厌的眼睛盯着晓镜看, 忍不了, 晓镜守在一个广告牌后面,一个上前,拦截住对方, 结果, 那衣服下面是凸起的肚子, 刚刚明明是一个男子, 失误了, 拦截到了一位孕妇, 对方还吓了一跳, 朋友很快走了过来呵责, 晓镜连忙道歉,认错了人, 再次回头的时候,那同样的羊羔绒衣服,消失在远处的拐角处。 晓镜趁机加快脚步,往反方向跑, 暂时没有去赴约, 因为时间未到, 现在, 跟安康约在了前面的居住小区。 所谓高新区, 是延续了开发区、物流园、科技园、工业区、金融区、产业园、文化创意园、中华风情园,等等后,整合出来的一个新区, 在城区范围内,主要做一些金融、科技、和互联网的产业,当然一半以上都拿来开发成房地产了, 很多地方的房价此起彼伏,哀鸿遍野, 这里倒不会,比较稳, 因为一切都是崭新的味道,配套也相对齐整。 所以, 当晓镜从光鲜靓丽的室外走进一个毛坯房的时候,还有那么几秒钟不太适应, 在昏暗的客厅里面,还有两个人戴着墨镜, 距离最近的那一次,是跟他们在街上扭打在一起 而这一次,是看得最为清楚的一次。 高一点的,长脸,偏分,左边的法令纹不断地抽动, 矮一点的,方脸,中分,左边的眉毛不断地跳动,他的墨镜更大一些, 晓镜和他们面面相觑,气场上不能输。 洗手间发出尿尿的声音, 矮一点的墨镜偏过头去,突然想起来,走到一旁,从地上给晓镜拿了一瓶水, 晓镜顿感受到了羞辱,当安康走出洗手间提裤子的瞬间,一巴掌把矿泉水打掉, 偏分走上前来试图理论。 “干什么?干什么?没大没小,知道这是谁吧?” “安康,你别告诉我,他们是你……” “你猜对了,他们是我刚收的小弟,这位高一点的偏分,是老二,那位是老三,这是晓镜,叫大哥。” “大哥好。” “行行行,不习惯,别乱叫。” “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呀,听不来?那叫晓镜哥就行了,啊?” “晓镜哥好。” “他们的眼睛是……” “哦,他们喜欢,戴墨镜会有职业感。” “你哪方面的小弟?” “干活的小弟。” “干活不会有影响?” “晓镜,你别说,我看中他们的原因,正是干活特别麻溜,还谦虚,还好学习,手起刀落,干净。” “你看你说得,跟杀猪一样。” 晓镜把刚才打掉的矿泉水捡起来。 “晓镜哥,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职业?” “我不知道。” “他以前是杀猪的,我是赶羊的。” “哦,行行出状元。” “我们很能干。” “安康,你收人的事情,我爸他……知道?” “知道,他必须知道,他是大大。” “难怪,这几天他们俩,受到你的指派,工作就是跟踪我?在我屁股后面颠来颠去?” “哪里的话,这不刚刚才接上新活吗?” 安康用手绕了半圈,指了指毛坯房。 “好了,废话少说,你叫我来干嘛?” “老三,你自己说。” “晓镜哥,我……我……我不……不小心……” “那么啰嗦?你什么不小心?” “我的手不小心。” “不小心怎么?” “不小心打了人。” “打了谁?” “打了僧人。” “谁跟你是僧人?” “不是吗?” “衣服,说衣服。” “哦,是这样,打了一个胸前有很大一个‘禅’字的人。” “那人叫什么名字,老二?” “汉文,佟汉文。” “佟汉文是谁啊?” “是晓镜哥……他妈妈的死去的哥哥的亲生儿子。” “你没告诉老三,汉文的身份?” “你又没让我说。” “老三,你哪只手打的?” “右手。” “打的什么地方?” “脸。” “多大的力量?” 老三走向晓镜,一个全身的力量,把他手中的矿泉水拍掉,由于刚刚打开,水在地上滚滚地流。 “晓镜,你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觉得吧,还是有必要跟你好好交代一下。” “打架?跟汉文打了一架?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从小打到大吗?现在学精明了?会喊帮手,还是会找调解人?” “不是,昨天上午你打电话给我,我正在家里。” “然后呢?” “汉文也在家里。” “再然后呢?” “汉文跟你已经讲过了吧?” 晓镜才想起来汉文在汽车上红彤彤的脸。 “昨天看到他,脸上还有印。” “他给你讲过了。” 晓镜抬起头,看了看一无所有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安康在房间走来走去,老二老三看着他,等着他发出命令。 噗通! 安康两脚,分别踢中老三和老二的膝盖后端,让他们俩跪在了晓镜的面前。 “我不收徒弟。” “晓镜,因为打了安康这件事情,直接触发了……你爸爸和妈妈要离婚。” “你说什么?” “我和汉文之间……直接让他们两个人现在闹离婚。” “你们俩?不是我逃婚?” “可能……也要一点吧,但是主要是昨天。” “安康,为什么你和他打了一架,引发了爸妈的冲突?” “不是,那个前天……我们一起坐的滑翔翼吗?从山上飞下来。就是那天,老二老三,发现汉文一直在跟着你,已经到了山脚,然后是你爸,说让我拦住汉文,别让他跟了,给你点空间透透气,所以我就命令老二老三把他送回去,哪知道,那天我跟你有那么大的事,也没来得跟他们俩讲清楚,所以老三他……” “报告晓镜哥,我们那天先是把汉文哥给迷了,再给绑了,抬到这个房间,就捆在那个缺了一个腿脚的烂椅子上,嘴里塞满毛巾,严刑拷问,他跟着你干嘛,可是他就是不回答,不仅如此,还吓尿裤子,滋了我一脚,我没忍住,一巴掌下去……” “所以那天我从河边提前走了,就是去处理这事。” “汉文跟着我,我知道,那是他的车。” “可是他一直跟着你,哥让我早就把他该抓回去,我一直没动手。” “不过,昨天抓得好,他要是跟着我上山,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抓得好?” “后面呢?怎么就……” “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你知道汉文这个人,跟他道歉没用,他见到我后,反而嚣张起来。然后昨天早上,他故意当着你父母的面,找我吵架,还把你去过旧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把矛盾全部引回了家里。” 晓镜心想, 汉文那样的人,如果发现了有关自己后来的蛛丝马迹,肯定盘根问到底,为什么去旧屋,为什么去湖里捞镜子,为什么偷进游泳馆对老鹰作出那样的事,以及为什么去见向天, 每一个解释,都可能成为他从自己身上换取利益的筹码, 现在还好,他如果是在那天被安康送回家的话,顶多知道自己去过夜店、废弃工厂、和旧屋,那倒没问题,随便敷衍一下可以应付, 等于是,安康不经意反而帮了晓镜的忙。 “晓镜?晓镜?” 晓镜回过神,跪在地上的老二老三把两只手抓住他们的耳垂,显得格外可爱。 “哦,那等于是一个误会,所以现在情况已经转移到爸妈那里?” “汉文他故意的,还把他死去的父母抬出来,我有口难辩,但我保证,有关你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说。” “没有回旋余地了?” “汉文巴不得烧起来。” “我说爸,跟妈。” “目前没有。” “明白,就这事?” “还有,汉文昨天找过我,家里不是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吗?我们自己装的。那房子,你知道,本来是要留给我,但是现在汉文他……” “他向你索取?” “对,他说他可以让你爸妈重归于好,条件是,我把房子让给他。” “是吗?你觉得呢?这不是你和他的事情吗?” “晓镜,我们一起长大,我觉得,这一次,没那么简单。” “你是说汉文?” “不是,我是说你爸妈。” 安康说完,还有一件事,想问晓镜有关那面镜子的事情, 晓镜只是和安康稍微谈了谈脑海中的外星人,随即回避了有关的细节, 这玩意没法谈。 晓镜倒是想起小时候安康哭喊打闹时,自己曾经做过一些安慰他的方法,比如抱着他,然后额头相碰,安康就会安静下来。 离开时,晓镜趁他没注意,也跟他来了一个额头相碰, 他们俩共同经历过的很多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喜怒哀乐,游山玩水,家常日常…… 画面的流转方式是倒放式, 直到…… 晓镜在一片漆黑之中,似乎看到了黄色的光透进来的画面, 分离。 “晓镜,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没有。” “没有?那你怎么打了一个冷战?” “哦,静电。” 两个人好久没有拥抱过这个理由,安康无法否定, 产生了静电,也就顺理成章。 晓镜叮嘱他好好干活, 与汉文之间不要扩大矛盾,房子的事情先不要答应,而是先盯着家里的发展情况,有什么变化,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然后没给安康更多时间,开溜。 十一点, 时间依然有, 晓镜特地跑到附近的民政局,咨询了有关离婚的情况。 结婚、跑婚、离婚的事情,不到一个星期,在自己的家里面,全部发生了一遍, 人生大起大落,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痛快才对, 晓镜却如同此时鞋底黏住的纸巾,浑身不舒服。 离婚冷静期有三十天, 自婚姻登记机关收到离婚登记申请之日起三十日内,任何一方不愿意离婚的,可以向婚姻登记机关撤回离婚登记申请。 按照汉文之前所说,父母应该已经在情绪高涨之时,去登过记了, 接下来的三十天,以父母两个人那个犟脾气,真的是,一转眼就过去了, 生活了几十年,以前过年还祝他们白头偕老,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画上一个句号。 除非…… 在这三十天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才有可能挽回, 一个月…… 能做什么, 现在自己跑回去,只会帮倒忙,如果父母一口咬定是自己跑婚造成的他们离婚,该如何解释, 百口莫辩。 跟新娘复婚, 想都不要想。 除非…… 除非不止三十天, 时间并不是永远对等, 只是, 那不对等的时间, 在那个地方, 那跟自己有关,和父母能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 自己心里面五味陈杂,并没有从父母要离婚这件事上感到多么地澎湃, 到底是难受,还是更好,尚且捉摸不定。 mua! 晓镜拖着脚步刚从民政局出来, 一个姑娘直接拉着他,给了一个大大的吻,还在耳边轻轻地留下‘帮个忙帅哥’的话语。 “老子现在想亲谁就亲谁,离婚万岁!” “哥们,你可以告她性骚扰,这绿茶就不是什么好人。” “诶,你再指一个看看,我亲谁,跟谁好,从今往后,干你屁事?你再说我告你诽谤。” “你认识人家吗?我跟其他姑娘吃个饭,你看你那劲,我看啊,你早就心怀不轨。” “是啊,我从最开始就不轨了,怎样?你能怎样?有证据吗?” “那……那……那我也不轨,怎样?你曾经怀疑的事情,那个,还有那一个,我现在告诉你,都是千真万确。” “切,干我屁事,离婚万岁。” “万岁!” “开心!” “高兴!” “欢天喜地!” “心花怒放!” 两人越来越靠近,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晓镜无奈地被裹挟在两人中间, 搞清楚了,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外人,来见证彼此虚无的得意。 女子和男子没词了, 晓镜亲了男子一口,在他耳边轻轻地留下‘她还爱你’的话语,离开。 “他说什么?” “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亲你一口?” “谁亲我,你管得着吗?” “你给说清楚,性格不合,我能接受,如果……” “现在离婚了,谁跟你合不合,万岁。” 女子一巴掌扇过去。 第102章 巴菲特 离十二点只有三分钟, 晓镜买了个炒面,坐到了高新区雁过路自东向西第七张长椅上面, 长椅背后有一棵树。 同时面朝另一个方向,还有一个长椅,这两个长椅呈九十度,组成了l型, 晓镜在两个长椅上换了换位置,找到一个可以观看到更多人流的点,打开炒面, 不是因为特别喜欢,而是方便, 汤汤水水,麻烦, 一边吃炒面,还可以一边观察周围。 六十秒, 晓镜打开一盒牛奶,往面条里面倒, 一半的时候,才把目光放下来发现搞错了步骤, 牛奶炒面,没吃过, 都怪自己太过紧张。 五十秒, 晓镜把面条咬进嘴里, 味道怪怪的,勉强能够接受,然后开始放慢速度,只是作出了咀嚼的动作,而不是真地会吞咽, 中午时间,人行道的人多了起来。 四十秒, 本来好好的炒面,此时已经没了兴致, 并且因为太过专注,盯着来往的行人, 一下子塞太多到嘴巴里面,被自己给呛到。 三十秒, 找纸巾, 明明自己出门的时候带了一包, 此时包里却没有, 应该是刚才取炒面的时候,出现了程序反差, 一般情况下,手里一边拿午餐,一边拿纸巾, 这一次因为自己是打包,手里拿着的餐纸,下意识地放到了餐厅柜台上,而把炒面直接带走, 想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这一笑, 让转角的长椅上递过来一包餐纸, 其中两张纸巾已经抽出一半在外面。 “谢谢。” 晓镜只抽出了一张,然后把剩下的还了回去,眼睛继续盯着来往的行人, 看看时间, 已经过了十二点整, 不出意外, 很快,这条街道上的人,会多起来。 “挺准时。” 旁边的长椅上传来了声音,头没动, 这样的话, 晓镜的第一印象,即是那个没回头的秃头, 他穿了一件长袖衬衫, 晓镜刚刚坐回长椅正中的屁股,往那边挪了挪,然后继续吃面,假装没听见,先等对方多暴露一些。 “你说这里的人,一个一个,穿着名牌,去高级餐厅,喝着咖啡,你看那边,还拿着伞,不,不是伞,哟,还会变魔术,是一束花,这下好了,进大楼了,没阳光了,花不在大自然,却不得不死在钢筋混泥土里面,可惜。” 晓镜完全忘了牛奶炒面的味道, 因为全部注意力在搜集对方的讲话,吞咽了几口过后,才发现味道不对,把盒子盖上,基本上也管饱,清了清嗓子,把盒子放进塑料袋,塑料袋在地上,弯腰去捡,同时继续打望对方的衣着, 他穿了条多年未换的西裤,裤脚边有磨损,很废,左脚的皮鞋鞋底磨损严重,少了一半,并且在不断地抖腿,这只鞋的鞋带也不知道是忘记系上,还是刚刚因为抖动松懈下来。 起身后, 继续从他的侧面尽可能收集一点面部信息,那张脸从轮廓看,像是一个面团揉成的鹅卵石,线条不在应该在的位置,脸上油乎乎的,三十几岁的样子。 “穷人,都是穷人呐。穷人才为钱而工作,富人让钱为他们工作。啧啧啧啧啧。” “巴……巴菲特?” “巴菲特还喝可乐,你说这种装模作样的方式,会博得你的赞许吗?” “我不认识他。” “会,我告诉你,有钱人,对没钱的人,基本上都是碾压式,因为有钱了,才可以随便喝可乐,我从小到大,一直认为,想喝就喝,最幸福,长大后发现,想喝就喝,也分很多种。” “我不喝咳了。” 他停下抖腿,慢慢转过身体,看着晓镜。 “你不上班的吗?逃跑吧晓镜?” “我辞职了。” “那你问我。” “问你?问你什么?” “我刚才的问题。” “一样的问题?你也不上班吗?” “我失业了。” 这张脸是一张特别容易泯然于大众的脸,单眼皮,小眼睛,皮肤枯黄,眉毛稀疏,胡子尽管刚剃,但是下巴上还残留着胡须泡沫,衬衣的扣子扣到了第一颗, 他努力展示出一种虚假的气定神闲,眼睛也就变得更小了。 “你为什么不上班?” “我想换工作。” “换你了。” “那你呢,为什么不上班?” “我刚才说了,失业了,你没用心听吗?” “你好,榜一大哥,我……” “我现在是榜二。” “榜二大哥,你失业了,还要给我打榜?我是指打赏,不太好吧?” 晓镜不想跟对方兜圈子,进快转入正题比较好。 “你跟他们一样,没劲。” 巴菲特把身体转了回去, 晓镜发觉有点操之过急, 应该顺着对方的情绪,而不是激怒对方, 于是站起来,先把垃圾扔了,倒回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失业了,也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叫做财务自由。” “所以请问,你是哪一种?” “你看,我像哪一种?” “你看上去,就比较自由。” “爽吗?” “哪里?” “打赏。” “还可以。” “你脑子里只有钱。” “没有,我不太懂,刚刚直播,完全是为了让兄弟们姐妹们家人们宝宝们,开开心心每一天。” “开心,哼,那你开心吗?” “有人打赏,开心,没人打赏,穷开心。” 巴菲特站起来扎裤子要走, 晓镜立马跟着站起来上前。 “你很着急?” “镜子?镜子镜子镜子?你忘了你的评论?” “你这么近跟我说话,不害怕有人在看着我们?” 晓镜立即环顾四周,行人比刚才多了很多,近处远处四处打量,没发现可疑人员。 巴菲特没等晓镜,自己慢悠悠地往前走, 晓镜把帽子戴正,压低了一些,跟着。 “既然你要跟着,那就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晓镜听见后,没吭声。 “怎么?信不过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出来见你,我以为你认识我,是我某个同学或朋友,在背后搞鬼呢。” “你为什么看见‘镜子’两个字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的名字,逃跑吧晓镜。” “就这?” “就这样啊,以前有个混蛋,侮辱我又笨又弱,像一面镜子,一敲就碎,玻璃心,想起来就来气。” “那你报仇了没有?” “我把它杀了。” 巴菲特突然站住。 “哦,那是一个玩具,肚子里面有一个录音机,我被朋友恶搞,所以把玩具砸了。” 巴菲特继续走路。 “这样啊。” “该我了。” “该你什么?” “巴菲特,你……为什么要打出‘镜子’两个字呢?” 巴菲特再次站住。 “你刚才喊我什么?” “巴菲特。” “你能证明我是巴菲特吗?” “你是指哪个巴菲特?” “直播里的呀。” “老哥,别开玩笑。” “你连你妈是你妈,你爸是你爸都不能证明,还想证明啥?” “巴菲特只是一个网名,如果愿意,我也可以用,关键是那条私信,只有我,和巴菲他知道。” 两人对视五秒,晓镜站着更高,但是主动权在对方那里。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我说嘛,榜二大哥,你还挺幽默。” 晓镜完全没感受到半点幽默, 但是只要对方一笑,必须主动配合。 “把你的镜子拿来给我看看?” “我的镜子?” 晓镜打开红色挎包,从里面找出小圆镜,伸到巴菲特面前, 因为在直播里面,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那面镜子, 巴菲特开始笑起来, 晓镜也只好跟着笑起来, 蓦地, 巴菲特一个上前,把晓镜挤到一棵树上。 “镜子,十五万现金,明白?” “镜子是什么?为什么要现金?不明白。” “门槛。特别是十五万,看不到钱,别跟我讲话。” “十五万?现金?我到哪里去搞十五万现金?” “我时间宝贵。” 巴菲特离开。 “你不是失业了吗?” 晓镜在想, 跟, 还是不跟? 五米,十米,十五米,二十米…… 一个相向而行的人认出了巴菲特,要找他搭话,结果巴菲特没有理会, 倒是跟了几步的晓镜停了下来, 巴菲特不经意地回了回头,是在用余光确定晓镜的位置, 晓镜拦住这个走来的男子,把他拖到树的背后。 “你好,刚才那个好像是巴……巴……” “你是说巴菲特吗?是他,不过他没有理我,好像没认出来,也怪我,刚做的头发,今天还是新衣服。” “真叫巴菲特?” “不是啊,本名好像是叫做巴筒,还是巴一筒?” “他现在在哪里上班?” “哦,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他就被辞退了。” “为什么?” “私自炒股。” “不能炒股?” “分析师嘛。” “哦,谢谢。” “你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不好意思,认错了。” 男子自觉被耽搁时间,有点不开心地走开, 十五万现金, 十五万倒是有,立马就可以拿过来, 但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看着巴菲特那晃晃悠悠的步子, 佯装出一种虚伪的自信, 前后他差不多一共偏了六次头, 有假装抬头看天,有用手摸树,有把衬衣扣子解开两个再扣上,也有假装听错路人的呼唤,总之都没有把头全部会过来,偏了一半,放慢脚步,有意无意地等着晓镜。 晓镜决定, 走上前去, 立即满足他。 “巴菲特大哥,我请你吃饭。” “不饿。” “咖啡?” “没劲。” “奶茶?” “不渴。” “那你看,我无业,你失业,咱俩,总可以一起干点什么?” “想想看。” “你尽管说,我能力范围内,一定满足。” “前面,有一个会所,我这个vip快到期了。” “多大点事,我帮你续,走。” 会所的名字叫做,地中海俱乐部, 晓镜当然没有忍住偷看了一眼巴菲特的秃头, 刚刚帮他充完费,他却把晓镜拉开。 “你走吧。” “不是要我跟你一起?没事,我也熟悉熟悉。” “没看到名字啊,地中海俱乐部,专门为我量身定做。” “嗨,今天的笑话,都被你一个人讲完了。” “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在门口,被同事开玩笑。” “你大人有大量。” “我生气了。” “是个人,都会生气。” “人家的雨伞会变花,我手里的雨伞,就是武器,我拿着它,冲了进来,看看,是不是全天下,都笑话我。” “敢?那等于没天理。” “然后你知道我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 “发现那一天,我穿了一套奢侈品牌的西装,就一套,我省了三个月工资,还借了点钱,才买下来的高级货。” “然后呢?” “然后我仿佛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正眼瞧我的地中海,其中一个刚离开的顾客,还说什么最新款。” “再然后呢?” “我办了vip。这个,一点都不重要,我发现了,一个人,怎么才能拥有幸福。” “加入地中海俱乐部?” “啧啧啧,年轻就是好,什么都不懂,十五万门槛,拿过来,我就告诉你。” 一位友人认出了巴菲特, 说好久没有见到他,最近在忙什么, 明显是借此询问他被开除过后的工作, 巴菲特云淡风轻, 开着玩笑,一个人什么都不做, 才能收获快乐, 两个人简单寒暄,打着哈哈, 巴菲特看了一眼晓镜, 询问友人要不要办卡,他请, 他今天心情好,开一套至尊vip, 帝王之享受, 友人婉拒,看他如此好爽,主动拉着他走了进去。 晓镜转过身, 对柜台的服务员笑了笑, 对方转过脸去, 又对身后的另一个笑了笑, 对方作出了一个出口在那边的姿势。 刚才在街上拦住巴菲特前同事的时候, 留了一手, 从男子的领带夹上的logo和名字,很清楚地得知了他所在的投资公司, 巴菲特啰里吧嗦, 不如自己亲自去查找。 打开手机, 找到这家公司, 不远, 就在两个街道过去的写字楼里面, 对面正是刚才的长椅, 怪不得巴菲特坐在椅子上,对于斜对面的钢筋混泥土有这儿大的怨恨, 他之前正是在这里工作。 中午时间,没什么人, 连楼都不好进,更不要说上去了,没有基本的预约基本上不会接待晓镜这种唐突的访客。 在写字楼大厅观察了好一阵,正准备走楼梯混进去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位戴着同样领带夹的男子,他正翘起二郎腿,喝着热咖啡,头发油光可鉴,一眼可见的西装三件套打扮价值不菲, “你好,请问,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男子抬头看了晓镜一眼,从头看到脚,把目光顺便回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两个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装扮, 晓镜把帽子脱下来,顺手撸了撸被压扁的头发。 “你好,请问一下,是不是有一个叫做巴……巴筒的人,在这里上班,我是他的表弟,联系不到他。” 第103章 巴菲特2 男子再次把头抬起来, 二郎腿换了个上下, 从他眼镜下面没有表情的眼神,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他说他一般都在公司,如果找不到他的话,可以去公司找他,所以我过来看一看,不好意思,你先忙。” 见对方爱理不理,晓镜及时收住。 “你是指巴一筒吧?” “对对对,巴一筒,我一般喊他巴筒哥。” “他已经从公司离开了。” “是么?他去哪里?为什么离开?你和他熟吗?不好意思,我联系不到他,你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离开后都断了联系。” “也是,该退的群,多留无用。” “我是说私人联系,他换了号,主动和大家做了切割。” “是吗?这样子哦。” “如果连你都找不到,我当然也不知道。” “不过我听说,他好像跟公司之间发生了矛盾?我有听说一些消息。” “不便透露。” “哦,谢谢。” 晓镜转身要走的时候, 男子用指肚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两下, 如果晓镜没有看见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多嘴, 只见他把手机换了个方向,摊过来, 一条新闻。 晓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表示感谢后,离开, 然后找到了这则新闻, 新闻里面没有仔细明说人和公司的名字,不过从他同事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巴一筒。 简而言之, 巴一筒利用职务之便,将未公开信息多次输送到他人手里,再通过实际操控他人账户产生交易,由于金额尚小,所以只是被处以罚款和限制入行, 这是一篇自媒体的文章, 新闻只是短短一段话,不知道引自何处, 没有细说当事人名字,可能是事情太小,巴一筒也没什么身份,影响有限, 通篇下来,主要是作为一个典型的案例讲述作者自己想表达的另外主题:池浅王八多。 麦蔻梅肯, 这是作者的名字, 文章总要有一个作者, 晓镜看着这篇文章,可以想到的唯一线索,不过如此。 作者的信息并不详尽, 留下最多的是自己的社交账号, 全部平台都是叫同一个名字, 晓镜朝三个社交账号发去了消息, 假装是案例中当事人的同学,对案例很感兴趣, 但是没有收到回应。 于是更进一步, 主动提到‘巴一筒’这个名字, 还是没有回应。 晓镜回到这个自媒体的号, 洋洋洒洒几千字, 很用心, 但是阅读量甚至不过千, 在下面开通的打赏功能,也无人问津, 但是他那一句打赏感言夺人眼球:为理想而生! 这话, 放到现在,已经过时了, 大家都不爱听, 你说你为了两块肥肉,也许还过得去。 晓镜思忖一番, 想了想, 为了理想而生的人,应该经得起诱惑, 于是立马打赏了250元, 还看了看作者的其它文章,打赏了四篇, 理想大过天, 晓镜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在给他的社交平台发去了信息:写得真好。 然后是一个秒回的表情包, 接着晓镜才输入了另外的四个字:价格好谈。 没一会儿功夫, 就与对方接上了头, 做自媒体, 还是一个人凭着理想做,肯定没太多条件租住在高新区, 根据指引, 晓镜坐着地铁来到城西南。 出了地铁站, 继续往难走三百米, 即到达一个高密度小区, 荒凉而冷清。 那种千篇一律的小区,莫过于此, 那种附近房价差不多,恰恰面前这两个要低一些的小区,大抵如此, 店铺有一家没一家的开着,随时准备跑路一样。 按照约定, 晓镜走到一处户外体育设施,不出意外,那里有一个老大爷在用器材按背, 然后直接往前走,越过人行道上的三个垃圾桶,在第三个与第四个中间停下,那里地上有一个废弃掉的快递箱, 把箱子扔进垃圾桶,再倒回到小区的护栏位置, 等着, 晓镜全部照做。 奇怪的是, 地上确实有一个快递箱, 三十公分大小,捡起来处理完毕后,还在想它可能从哪里而来,左右打探,前后一眼都能望穿。 一个人走过来, 晓镜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 那人看了晓镜一眼,然后看了看晓镜身后,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后,直接走过, 晓镜手已经抬了起来,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但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 墙角上有水流下的痕迹,对方估计以为自己在这里小便, 真是荒唐。 注意力重新回到路上,晓镜把帽子反戴,这样稍微看上去放松一些。 “你打赏了多少篇?”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晓镜转过头, 发现一位男子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在护栏里面说话,不由得把身体靠近了一些, 刚才过于想表明那墙角的水渍跟自己无关,所以没有注意到。 他口中所指的打赏,是晓镜愿意支付报酬的方式,如果他不介意的话。 “五篇,一篇二百五。” “你骗我。” “我没骗你,你没查收?你没查收,你会理我?哥,你文章写得真好,不过自媒体现在也不好做,不怪你。” “我是说,你说跟巴菲特是同学,你骗我。”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不是同学?” “他可比你看上去要大很多。” “哦,我明白了,同学的意思是一个学校,不是同班,我们是球友,足球,哥,误会。” “你们哪个学校?”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 晓镜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被对方这么试探,太危险, 眼珠转得飞快, 赌一把。 “搞金融,还留着这个城市,你说能有哪个学校?” “名字?” “本地那个财经大学。” “看来我们是校友。” “还以为你考验我,原来都是校友。” “因为我前女友和他,才是同学。” “对了,哥,麦蔻梅肯是什么意思?是一个人名吗?” “你是来咨询他,还是来调查我?” 对方打开手中的冰红茶饮料,想喝一口,想起来戴着口罩,又关上,接着又从护栏下泼出水来,形成另一道水印。 “我看过了,好像巴一筒这个事情,只有你一个人在写。” “那又怎样?” “为什么你要写呢?” “你为什么知道是巴一筒?” “他同事告诉了我。” “你没看文章吗?我写的可是有人炒股失败的事,造成的家庭灾难,不是在说巴一筒。” “我的意思是,对于巴一筒这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去公司问过,都不愿意透露,毕竟有损公司的名誉。” 麦蔻梅肯沉默不语。 “麦蔻哥,来,红包,一点心意。” 晓镜从身上掏出来递给他,路上已经提前装进去一千元现金,一共准备了三个。 “我放在这里,等下你记得拿走。” 估计麦蔻是很久没有收到过一千元的红包了,拿起来看过后,哪还需要等下拿走,直接收进了衣兜,然后连站姿都发生了改变,把耳朵凑得更近了。 “麦蔻哥,你认为这个事情背后,有没有可能引出更大的事情。” 晓镜觉得从这个方向牵引对方比较好。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干吗?” “你还没说你,是从哪里得的消息?” “消息,是公开消息。” “那为什么只有你写这篇?” “我们俩一直在重复,我说东,你说西。” “这样说吧,你为什么要在文章里面,对那位卖房炒股失败的人落井下石?人家跟巴一筒的私下合谋交易,难道你也加入其中?” “他是我和巴一筒共同的房东,之前的房东,我跟前女友分手后,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我公司去告我说我不讲卫生,为的是把我赶出去。” “那你呢?真的不卫生?” “我工作忙,忙起来忘了打扫。” “失恋了。” “往事不要再提。” “工作呢?” “没了。” “卫生问题都搞得工作没了?” “我被陷害了,我只是有点脏,你知道房东有多狠,他私自搞了几十袋垃圾,趁我不在的时候,丢在家里,让公司的人去看,我解释不了。” “所以你报复房东?” “活该,卖房炒股,还违法操作,我已经说得相当客气了,活该。” “可惜,没什么人看。” “老子舒服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提巴一筒和他公司的名字,害怕影响到自己……” “我……我……我我我看上去……怕吗?” “别激动,麦蔻哥,我是说,害怕影响到你自己想表达的主题,喧宾夺主。” “所以,你的重心在巴一筒?” “他找我借钱,一开口就是十五万。” “听哥一句话,别给。” “谢谢哥,可是我和他毕竟是朋友,还是想拉他一把。” “你的意思是?” “能不能把这件事情的一些关键人告诉我一下,我好让我和他共同的朋友避避雷,拉他一把,也是拉自己一把,借不了钱,那就堵住缺口,及时止损嘛。” 麦蔻梅肯陷入思考。 “你放心,我会自己去验证一下。” 麦蔻梅肯思索片刻后,给了两个人名,一个是房东郑富贵,一个是开面馆的钟有信。 “哥,你每篇文章我都会看,坚持写下去。” 晓镜作势要走。 “等等。” “什么?” “巴一筒,不是什么财经大学。” “嗯?是吗?没搞错吧?” “你也不是。” 晓镜一时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不过那不重要了,如果下次有机会再见,别骗我。” “知道了哥,再联系。” 晓镜忍住尴尬,走出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刚才麦蔻说道主要是为了让自己舒服, 所以, 当他发现晓镜撒谎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目的吧。 要显得弱势,通过利益捆绑,才能获取信任, 晓镜在脑子里面绕了好几遍,自己也才舒服了一点。 房东郑富贵,面馆钟有信, 巴一筒借郑富贵的钱,和钟有信的账号,炒自己的股, 郑富贵作为参与方,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但是奇怪的是,他从巴一筒那里收到的非公开信息,让他赔了不少钱, 尽管如此,作为老土着,只要心态好,还是可以悠哉悠哉地过活。 在公园深处,晓镜照着手机上的人,找到了他,他在老大爷身边看下棋, 走到跟前了,晓镜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计划,就算接触了也不知道下一步打算,人的一身骚就不划算了。 从现场他非要插手老大爷下象棋的事情看来, 郑富贵不是一个心态好的人,作为一个房东,为了赚两个钱,故意使诈把房客赶出去,也许真干得出来, 老大爷和郑富贵吵了起来, 从他们吵架的内容得知,郑富贵是一个自己不下棋,却非要多管闲事的人,老大爷们没几个喜欢他,还让他多去处理一下自己的家事,炒股赔了一座房子,儿女都反目成仇,现场差点没打起来。 根据这一则信息, 晓镜突然产生了自己的疑惑,既然巴一筒把内部信息分享给了程富贵,为什么还让他炒股赔了钱, 莫名其妙, 奇葩。 他只是巴一筒的房东,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这个人暂且先放一放,估计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东西。 当然, 也是为了顺路,沿着地铁坐下去,大概五站,才到了钟有信的面馆, 麦蔻梅肯自己已经去查探过,钟有信跟巴一筒是一个村长大的朋友, 所以能够把自己的账号借给巴一筒, 顺理成章。 除了地铁,还走了十几分钟, 从现场的人流看, 在这个地方盘一个面馆,不管生意好,还是不好,起码都得耗上一阵,身不由己。 一路上晓镜都在思考从那个点入手, 从村, 败叶村, 正好这个村在隔壁城市,如果假装是老乡,那么在语言上面并不容易露出破绽。 根据刚才从麦蔻梅肯得到的经验, 撒谎不是不可以,而是既要示弱,还有利益捆绑, 但是晓镜才吃了炒面,外加路上的两个热狗, 这时再点一碗大面的时候,完全没有胃口,只好让面前这位胖乎乎的钟有信打包带走,还特别道了个歉, 然后晓镜自言自语,说这城市的面条都没有败叶村的好吃,不到五句话,只招呼晓镜一个客人的钟有信,就把话搭过来了, 有准备比没有准备要有优势得多。 完全顺着面馆老板的口风, 从下河洗澡说到村口打架,还说小时候一定跟钟有信一起玩过,只是不记得了, 看见对方十分开心,和刚才无精打采瘫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样子完全不同, 晓镜抓准时机,带着情绪,和年轻人大仇必报的脾气,说出了巴一筒半个名字, 秃头往往遗传比较多, 所以为了不过于暴露,晓镜只是说姓巴,以及那位欺负他的大哥哥父亲是秃头, 仅仅这两点,就从钟有信口中套出了巴一筒这个名字, 对上了。 不仅如此, 一提到巴一筒这个人,老板的表情就垮了下来, 有其父必有其子, 知道巴一筒为什么叫一筒吗, 因为他有一个赌鬼父亲, 在他出世的时候还在打麻将,刚好自摸,是一筒,于是,就叫做巴一筒,为此还错过了去医院的时间, 晓镜还想套更多的话,但是钟有信担心晓镜的面会凉了,所有只好作罢, 有空改天再谈, 相互挥手作别。 晓镜刚刚走出店铺没几步, 意犹未尽, 这时, 一辆黑色mpv停在了自己身旁, 门开, 一把被抓了进去。 钟有信从餐桌上的筷子筒下发现了一张百元大钞,大概知道是晓镜这个老乡有意放下,拿着这张钞票他走出店铺,前后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倒是远处地上,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 如果钟有信走进一些,确认的话,就知道,那是刚从他家取走的牛肉面, 但是他把钞票对着天, 看了看,甩了甩,闻了闻,笑了笑, 走回了自己的店铺。 第104章 椒盐 “跟你说了,重新给我找一个名字,椒盐,椒盐,我怎么感觉不够好听?” “椒盐还不好?你看,椒盐谐音娇艳,娇艳娇艳,娇嫩而艳丽,多好?” “那怎么不火?” “你现在正处于大火之前,千万别乱换名字。” “我看明白了,这玩意完全看运气。” “就是嘛,那些爆火的人,根本不如你,纯粹是运气。” “那我就是运气不好。” “这是什么?” “手表。” “这是多少?” “十二点。” “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两次会转到十二。” “什么意思?” “还听不懂吗?你现在出于要火不火的那个时间差之中,不要乱换名字,我保证,迟早轮到你,即将爆火。” “再不火,就换行。” “短视频?” “可不想当演员了。” “跟你说了好多遍,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短视频,好好考虑下?” “但是你知道,我是如此喜欢表演事业。” “你看你,这话说得,不仅我,包括他,他,还有街上的他他他,以及全世界的所有人,迟早都会知道这样一件美好的事情。” “哎呀!” “怎么怎么,有蟑螂?” “他耳朵没堵上?” 黑色mpv中共六人,除了在中排讲话的这两人外,后面还坐着戴着眼罩和塞住嘴巴的晓镜,他两边有两个年轻人按住他的胳膊。 “你们没堵上耳朵?” “酱油哥,你没说。” “我没说人要吃饭,你还吃?” 另一位小弟急忙找东西,试图堵上晓镜的耳朵。 “算了算了,煎饼,烧麦,解开。” 映入眼帘的是中排的白嫩的长腿,悠闲地晃荡,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一看到这样的美腿,就容易闻到香水味。 酱油哥应该是正看着晓镜的这位,头发染成了蓝色,有几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翘得老高, 黑色短袖上面一个很大的卡通图案,他两只手没有伸进去,此时让夹克归了归位,手腕上的手表顺便晃荡了一下, 脖子上戴着两根项链,一条银的,一条金的,那天大花裤子价值不菲,可是就算穿在男模身上也不一定好看, 椅子旁边的车厢地板上是一个满是斑点的大手提包。 这辆黑色mpv很大,九座,第二排的座椅可以旋转,酱油哥正坐在靠左的位置,那姑娘坐在他对面。 坐在晓镜左边的这位小弟烧麦一直盯着晓镜,哪怕是晓镜故意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他也无动于衷,估计他如此严肃,是为了表现出来认真工作的的样子, 右边的这位煎饼拥有随意变幻表情的能力,朝向酱油哥的时候是谄笑,面向晓镜的时候立马挤出两分凶狠,同时还和他比试一番,谁的表情更加丰富。 “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你是指什么地方?酱油哥?” “呀呀呀,他知道我身份了,椒盐,这可咋整?” “知道就知道了呗。” “你,哪只手干的?” “我?哪只手,干什么?” “呀,还他妈装蒜?” 酱油哥站了起来, 烧麦和煎饼跟着站起来,结果太用力,头撞到了车顶, 晓镜没忍住笑起来, 严肃的烧麦比较好面子,顿时怒目圆睁, 活泼的煎饼因为个子高,还在搓自己头, 酱油哥看到这一幕,让他们俩坐下, 结果晓镜作出一次挣扎, 车中骚动, 酱油只好一边指挥,一边上前,用身体挡住晓镜试图离开的唯一路径。 就算是手机铃声响起,也无人理会, 直到椒盐大吼一声,才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大概十五秒, 椒盐挂断电话,然后对司机发了一对指令, 应该是要到达某个前方的位置, 然后给酱油耳语了几句。 “把他嘴巴堵起来,至于手,如果你们按得住,也不用绑。” 酱油给烧麦和煎饼扔下一句话,然后坐了下去继续说。 “但凡从车里面发出一点噪音,不要怪我发脾气。” 烧麦捏紧拳头,做好了准备,似乎担心晓镜一旦不发出点噪音,势必会影响自己的表现, 毕竟有疏漏,才会有表现, 煎饼倒是和他十指紧扣,给自己嘴巴也贴了一个封条。 车行驶了大概五分钟, 然后停下。 酱油抓起一件羊羔绒外套, 晓镜在街上看到过这件衣服, 看来跟踪自己的人,是面前这位酱油。 车门刚打开, 椒盐随即踢了酱油一脚, 酱油立马朝车外招呼, 晓镜往外面看去,甚至没看清椒盐是如何下的车, 她一直只露出背影, 可能是看到走过来的人表情不太好, 所以连车门都没有关紧。 “邹老师,怎么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 “邹老师好。” “上次是你签的合同?” “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嘛?” “不用了,我是来通知你一声,有关找个合同的事情。” “我是酱油,你看你贵人多忘事,我是椒盐的经纪人,你说嘛。” “上面有一点,你看啊,这里,还是你们主动提出来的条款,第十七条,品牌方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立即单方面终止合同。” “嗯,我记得这一条。” “现在,我特别过来,正是执行这一条。” “为什么呢?” “不是不需要理由吗?没有为什么。” “邹老师,上次我给你的卡,听说你已经用过了,如果用完的话,我帮你充。” “不是卡的事情,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是过来代表品牌方,通知你们一声。” “是不是椒盐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你随便说,我们改就是了。” “不是。” “来,这个购物卡,你收下,别过期了。” “那我说实话,你知道,我也没有什么权力。” “尽管说。” “她啊,名气太小。” “名气大,就没有十七条了。” “不是品牌方嫌弃。” “那是谁?” “有人认为,跟她站一起,掉分。” “是不是刚刚火的那个?装什么嘛,两个月前还不和我们椒盐一样。” “人家是上升期,不愿意,没办法。” “她刚说?” “嗯,你可别说是我透露的消息。” “她在哪里?” “在前面参加活动,本来要喊你,后来一再要求,不能要椒盐,所以,你看,合同的事情,帮个忙。” “这样啊,那我们不怪品牌方,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这句话, 基本上是酱油在安慰椒盐, 椒盐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举起了手。 “姑娘,你前途无限,不要为难我。” “是不是还有十八条?” “我看看啊。” “念出来。” “十八条,合同作废需要本人签字,如果没有本人签字,字单方面毁约起,三日内,自动作废。” “我今天,还非去不可。” 邹老师尚未念完, 椒盐随即扔下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往前面走去, 酱油如何喊,都喊不住。 晓镜坐在车上, 稍微使了一点点劲, 很快得到了烧麦和煎饼投来的目光, 那是让他放弃抵抗的眼神, 晓镜嘴巴通过封条发出呜咽声,终于挣扎开一点缝隙。 煎饼撕开了他的封条,并再次盖上,然后撕掉自己嘴巴上的封条。 “你干什么?” “我把他盖好。” “盖好需要全部撕掉吗?” “我全部撕掉了吗?” “没有吗?” “不对,不对不对,烧麦,我说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 “我为什么要和你作对,你刚才确实撕掉了。” “可是我盖上了。” “但是你撕掉了。” “我撕掉,是因为我要盖上。” “刚才你没听见?要堵上他的嘴。” “好吧,哪怕是我撕掉了,又怎样?他们不是走开了吗?” “你看,你还是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 “你还不如刚开始就承认。” “看出来了,你是故意找我的茬,是不是?” “你先,你昨天找酱油哥说,经纪人助理只要一个就可以了。” “我没说过。” “你说了。” “你看见了?” “椒盐姐告诉我的。” “她这样说?” “她不会骗我。” “她没说错。” “呵呵,你好假,好阴险,想把我赶跑,没门。” “因为我是想让你一个人当经纪人助理,不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要当艺人助理,明白?” “艺人助理?” “你服侍酱油,我服侍椒盐,两不耽误,猪脑子。” “你才是猪脑子。” 晓镜一看情况不对,看是把身体后面缩。 烧麦和煎饼正要发生摩擦之时,同时发现了这一幕。 “你干什么?” “你也想到了?” “他在让。” “看出来了,故意让我们两个打起来。” “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他肯定是这样想的,我们差点上当了。” “那怎么办?” “弄他?” “弄!” 晓镜翻了一个白眼, 欲哭无泪, 正好, 发现酱油回到车上, 等于救了自己一命, 煎饼急忙把自己嘴巴上的封条盖上。 汽车前行, 车内起码安静了三分钟, 一点声音都没有。 椒盐脱下外套, 然后在车中翻找,找到了一把剪刀, 她要剪烂自己的衣服, 酱油当然阻止了她。 “喊你别去,你非要去,哪里知道是一个贫困儿童的赞助活动,你一个劲地往里钻,全场就你最闪耀,开心了吧?” “我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不是穿着一身,你看看人家多朴素。” “装。” “那要看什么活动性质,现在好了,把品牌方都得罪了。” “反正我签字了。” “算了算了,还好现在山头多,你真的是,别拿我这个经纪人不当回事,我很管用,懂吧?” 椒盐再次把自己的右脚伸到扶手上,晃动起来。 晓镜无事可做, 于是开始笑起来, 并且串联其刚才他们可能发生的滑稽, 这笑声让人心慌。 酱油脱下外套,站起来。 “还有你,老子差点忘了。” 酱油走过来。 “你,哪只手,摸的我们椒盐?左手,还是右手?” 晓镜发不出声,酱油把封条撕掉。 “请问,这位椒盐姑娘,我跟她认识吗?” “哎哟,现在这些个性骚扰的人,我跟你们讲,不到黄河不掉泪,椒盐,麻烦你转过去,验证一下,等一下我们砍手的时候,才会痛快一点,司机!往山上开!” 坐在第三排左侧的椒盐把右腿从椅子扶手上拿下来,慢慢地探出了自己的头, 那妆容和发型加起来没两三个小时搞不定, 这打扮要去参加什么贫困儿童的赞助活动,确实让人讨厌, 头发上不知道镶嵌了什么珠宝,脖子上还戴着项圈,那睫毛比她鼻子还长, 外套blingbling,走在街上,回头率肯定不低。 “看不清楚。” 酱油后退两步, 椒盐站起来,慢慢弯下腰,高腰外套露出一边肩膀,里面的抹胸随着万有引力发生细微的变化, 酱油发现了晓镜视线的转移。 “嘿嘿嘿,看哪呢?” “不认识。” “不……不……不认识?还给老子顶嘴?” “是不是我今天加了个烟熏的原因?” “哥?姐?你们这五花八绑,把我架上车,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呵,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小子,证据,是吧?我明白,煎饼,把证据给他看。” 煎饼把手机打开,挪到晓镜眼前十公分。 “太近。” 煎饼把手机往后挪了挪。 那确实是晓镜的背影, 以及和椒盐穿着同样衣服的女子,只见晓镜的手掌正摊开,触碰在椒盐的屁股上, 这是一张半身像,照片着重点,在手抓屁股, 见到此景,晓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想干嘛,以为ps?我都不会ps。我告诉你,有五张,清晰可见,你那只右手,怎么放到了这个屁股上。” 煎饼滑动着五张照片, 晓镜发现了场景中的地点,是在地铁站前,那时候自己是在…… 对了, 是沉浸在阳光之中,张开了双手,然后脑海中的‘暗赌’在发布命令,而自己的手有没有碰到别人的身体,完全记不起来。 “嘿嘿,认了吧?” “都给老子滚!” 晓镜突然大吼一声, 所有人被吓一跳。 “大吼什么?信不信老子把你嘴给缝上?” “照片和模糊,看不清,既然拍了照片,有没有视频?我记得我应该喊了那么一句话。” “好,老子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求锤得锤的人。” 酱油哥掏出手机,打开视频, 短短十秒, 晓镜走到椒盐的身边,停下, 两人距离有半米之隔, 先是微微抬起头,那时候应该已经闭上了眼, 然后两只手开始慢慢抬起来,手成爪状, 不出意外,确实摸到了她的屁股,三秒后,椒盐感知到,立马回身,闪开,正准备上前,晓镜一个‘都给老子滚’吓退了她,然后钻进了地铁。 “那么巧,怎么给拍上了?” “天呐,现在的人,都是犟脾气,如果不是椒盐的闺蜜和她一起逛街,随时随地拍东西留念的话,这个理,加上这个便宜,且不是都让你一个人给占全了?” 晓镜知道理亏,跟他们解释不清。 “酱油哥,有没有可能,是误会?” “开始求情了?误会……也先把手砍下来,再说吧?” 晓镜看向椒盐,她双手交叉抱胸,看着晓镜,一直没说话,酱油把她拉到最远,彼此低声交谈。 “椒盐,你千万别多虑,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做酱油?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走向聚光灯和红地毯的过程中,需要我来给你垫背,懂吗,我乐意。” “刚才不是没砍手的事情吗?” “他听到我们谈话了,知道我是谁,必须砍手。” “他摸我屁股,起码说明,他喜欢我这款?” “现在这种变态特别多,我来处理,放心。” “你别说,长得还挺帅?” “帅哥而已,你出了名,那小帅哥,一堆一堆,随便挑。” “你不吃醋啊?” “开什么玩笑?到现在还信不过我?这点胸襟都没有,还想出大名?切,套路我都摸熟了,两年,顶多两年,必定大火。” “但愿吧。” “再说,我垫背,我喜欢在下面,啊?” 两个人咬了两句耳朵,让晓镜浑身不适,清了清嗓子。 “你别说,这小子,好像不怎么怕?要不我们玩玩他?” “别这样,要砍手,赶紧砍,我还要回去背台词呢。” “诶,好好好,马上办。” “不过我倒是能不能借他一用,我特别想知道我这张脸,在观众里面,有没有缘分?” “你的意思?” 椒盐从酱油身边走向晓镜。 “我的意思是,我想洗把脸,把妆卸了,听听这位陌生人真诚的意见,到底啊,有没有眼缘。” “开玩笑……” “我没问你,我就想听听‘他’的看法,酱油啊,能不能去给我找一个……一个‘镜子’来,我好卸妆。” 椒盐的脸离晓镜只剩下二十公分。 晓镜听到被特别着重强调的‘镜子’二字,心领神会。 “镜子?我到哪里给你找镜子,你不是有吗?” “包里的太小了,看不见。” “那……在路边停一下,我找个店铺买一个,卸妆的要不要?” “卸妆水,卸妆棉,我有,我只要‘镜子’。” 第105章 椒盐2 晓镜尽可能在这几秒钟之内,从对方几个人身上读到更多信息, 镜子, 似乎是椒盐打的暗语,酱油哥并没有没听懂, 否则他不会停了很多次车,才在街边的商店买到一个三十公分宽四十公分高的镜子, 经纪人没有多想,为自己的艺人百依百顺, 也许仅仅是为了弥补刚才发生的遗憾而已。 听到镜子, 晓镜反而放下心来, 当你知道有人怀揣着另一个目的, 哪怕是被砍手威胁, 也可能不会太往心里去, 关键时刻, 这位叫做椒盐的姑娘,一定会保护自己, 再说,看着酱油那样子,顶多是说说狠话罢了。 山上, 汽车开到了可以欣赏到城市风光的山路边缘, 椒盐独自在车中对着这个镜子慢慢地卸着妆, 晓镜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巴上的封条被撕下来,酱油把他往山崖边推了推, 还是有点虚, 煎饼和烧麦附和着酱油,笑了笑。 “椒盐说想听一听陌生人的真心话,你别说,我也想,那我先来?” “喂,酱油哥,你看,如果我现在真地掉了下去,你觉得是你完了,还是我完了?” “没让你说话,不要说话。” “现在警察的办事效率,异常的高,最多十个小时。” “闭嘴。” “你敢砍我手,我就跳下去。” “咦,咦咦咦,还威胁老子?那好,我问你,我看上去,像坏人吗?” 晓镜找了个石头,坐下来。 “现在让你回答,像吗?” 晓镜再次看了看对方,发现他左手腕的机械手表,现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只有两种人还在戴这种手表,一种是真地喜欢,另一种嘛…… “像富二代。” “像……像……富二代?” “酱油哥,他说你‘像’富二代?” “哈哈哈哈。” “谁让你们搭话了?谁让你们笑了?” 煎饼和烧麦停下来。 “像富二代?有点眼力,小子,你印象里富二代是什么样子?” “卡哇伊的吧。” “别跟我整英文,我在国外听几年都听腻了。” “这是日语。” “怎么?怎么怎么?吓唬我?日语不是外语?烧麦?卡哇伊是什么意思?” “我查一下。” “别查了,我知道,是可爱的意思。” “哈哈哈,他的意思是富二代都挺可爱?想讨好我?害怕了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给你展示展示,富二代也可以很多元,比如心狠手辣。” “哥,酱油哥,我有一问题。” “问。” “椒盐姐不是想出名吗?为什么不说……遇到了我这个色狼,变态,性骚扰的人?这不有流量了吗?要不你再整一个英雄救美?椒盐姐奋起反抗,为受伤害受侵扰的人,代言,多好?为什么不呢?为什么非要打击报复,给自己惹一身骚呢?” “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从酱油的反应看,他应该是说了实话,因为立马捂住了嘴巴。 “哦,还是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不能英雄救美了?” “其实吧,这套路也不太行了,写写小作文,放到网上,能怎样?现在的网友,不吃这一套了,搞不好,反蹭得一身麻烦。” “听上去,你们套路挺多?” “今天这个社会,想出名,没办法。” “我帮你想。” “你……讲到哪了?回来!什么叫帮我想?至少你这右手,摸到她的左屁股,这件事情,没人冤枉你吧?” “她怎么会在那里?附近又没什么商场,人家很多小明星,早都不坐地铁了。” “她要当大明星,谁跟你小明星?什么地铁不地铁,确实好久没坐过……不是,是这样,小兄弟,演员嘛,需要了解生活,才是一个好演员,再说,坐不坐地铁,不重要。路过,逛街,不可以?” “我总结一下,哥。我不小心摸了一下她屁股,而你们想把我送到派出所,顺便写个小作文,结果我不小心知道了她的金主,也就是你,她的经纪人,然后你临时改变主意,想砍我手,接着故意暴露自己富二代的身份,实则,是想表达自己下不了手,是这样吗,哥?” “大学生?烧麦,煎饼,看看,叫你们多读点书,什么叫做有文化,这就是,有文化,完全不一样。” “你吓唬我这件事,我要是不说,椒盐姐,搞不好还能火。” 一辆车在不远处经过,让酱油哑口无言, 回头才发现,素面朝天的椒盐已经站在身后。 的确换了一张脸,不是穿着同一件衣服的话,都没认出来, 似乎比刚才好看了一些。 “讲了半天,怎么你反而被将了一军?” “我……” “走开,我做社会调查。” “你那么美……” “椒盐姐,你就是市花,你看,这些花儿都在点头。” “椒盐姐,不瞒你说,你是我的梦中情人。” “酱油。” “都给我闭嘴。” “酱油,你看,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反而会不自信,如果真有那么美,为什么不火?那些个导演怎么都不找我?还是你们都在骗我?” “我已经尽力而为,有两个,至少有两个能叫得上名字的导演,在谈。” “给我两分钟,完了就把他推下去。” “啊?哦。嗯?推下去?谁推?” 椒盐把脸一偏。 “我推,我推。” 酱油说完推着烧麦和煎饼走向汽车, 他知道椒盐也是开玩笑, 只是必须要顺着玩笑把话接过去, 只是他的工作之一, 晓镜越过椒盐看过去。 “别看。” “奥本海默?梵高?” “什么玩意?” “都不是,难道还看漏了?” “废话少说,想死吗?” “你?就凭你?” “死鸭子嘴硬。你不是富二代。” “我看上去像吗?” “否则的话,应该不会找你。” “谁找我?” “听好了,我不会说第二遍,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更多有关‘镜子’的信息,两个条件,要么,让我火,要么,让我背后的那富二代,滚蛋。” “后面一个简单点。” 酱油发现椒盐和晓镜越靠越近,朝煎饼和烧麦比出‘嘘’的手势,然后悄悄地靠过去, 椒盐背对,而晓镜的视线被她遮挡,都没有发现已经近身的酱油。 “你们最近没有看新闻吗?有一个男扮女装的人,逃婚,不好意思,那就是我。” “是你?” “是我,我还做起了直播,搞不好很快就会带货,看运气吧,我的意思是,椒盐姐,想火这条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许,什么时候我可以帮点小忙,当然,免费,绝对不收一分钱。” 椒盐一个转身,被身后的酱油吓到花容失色。 “不是,椒盐,我以为你们俩……没事吧你?” “你是在咒我的演艺事业走背运吗?你知道哪怕是出于基本礼貌,也不应该偷偷站在人家身后吗?” “椒盐,我错了。” “我问过了,他居然还有一点流量,你把他推下去,就没法直播了。” 说完椒盐走向车。 “不是,不是你让我推吗,怎么又变成我要推了?喂?椒盐?这小子谁啊?信不信得过?他有什么流量?椒盐?等等我。” 酱油跟上去, 汽车驶离, 晓镜朝汽车的方向,跑了两步,作出要大声呐喊,却又感觉没用的姿态。 “没事吧?” “没事,放心,砍手这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圆呢,还得靠你,我亲爱的椒盐。这小子,你看,这条路车少,够他走一阵子,哈哈。” “你别说,看,他还真在直播。” 手机铃声响起, 一个拐弯后,黑色mpv消失, 绳子并不麻烦,更不消说,现在手里有一个弹簧刀,晓镜闭上眼睛切割了真正两分钟,松开了手。 “谢谢椒盐姐。” 晓镜自言自语,左手甩掉绳子后,右手把弹簧刀往山下扔了出去。 啪! 踩中了, 镜碎。 原来椒盐刚才已经把镜子提前从车中取了下来,放在地上, 此时,晓镜看着镜中破碎的面容, 四分五裂, 这事情越来越复杂, 他才发现,身上的手机已经被顺走了。 第106章 拿回手机 在飞驰的黑色mpv中,手机铃声继续在响, 酱油骂了两句煎饼和烧麦,同时确定声音不是从司机那里传出来, 大家把目光一起投向了椒盐, 椒盐从包里面取出一个手机,顺时针摊了摊, 大家都摇摇头。 “都不是?刚才地上捡的,还以为是你们哪个的呢。” “我知道了,肯定是在下车给他绑手的时候,不小心。” “电话,接,还是不接?” 酱油一把抢过来,滑开了绿色的按键。 “喂?谁啊?” “如果不想我报警的话,到指定的地方等我。” 酱油捂住手机对椒盐说,是一个女声。 “你谁啊?报什么警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佟晓镜,你干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我干了什么事情?” 酱油继续捂住手机,问椒盐怎么办。 电话那头却听出来了。 “你不是佟晓镜。” “我没说我是啊。” “他人呢?” “在山上。” “在山上?” “你是她朋友吧?不对啊,是朋友,怎么没有来电显示,你是谁啊?” 那头没有立即回应, 椒盐一把抢过手机。 “你好,这手机是我们在山上偶然捡到,正准备去交给派出所,如果你是他朋友的话,正好,让他自己来拿手机,好吗?” 酱油的手一直挥动,身体语言不认可这个做法。 “可以。” “但是,你刚才说你要报警,是什么意思,这手机的主人是一个坏人吗?” “跟你们没关系。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大概在城西北的方向。” “大概位置?” “正在下山。” “那好,到五环的话,你们大概需要多久?” “十几分钟吧。” “十五分钟后我会给你们打电话。” 挂断。 “椒盐?你怎么回事?他说还给他,就还给他?” “但是对方说要报警。” “都没搞清楚什么事情。”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报警就报警,他摸你屁股。” “要是钓鱼怎么办?故意让我们上钩,不知道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去踩。” “也对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酱油被说服,坐了下来, 对司机说了两句话, 汽车速度比刚才更快了些。 “摸你屁股的事情,真的没问题吗?” “我们有证据,我们在理,你急什么?” “你不化妆,更好看。” “这么好看还不火,没天理。” “嗯,老天没眼。” 酱油把手送过来,要去抓椒盐的手, 椒盐看着窗外,一点心思都没有, 酱油换了个方向,再想努力一次。 “酱油哥!” 烧麦冷不丁防在旁边喊了一声。 “干什么?谁让你离开座位的?安全带系好没有?” “酱油哥,我查过了,我们到达五环,以现在的速度,差不多需要十七分钟。” “我问你了吗?” “我是你助理,我认为我有责任……” “回去。” 烧麦回到后排, 酱油再回头的时候, 发现椒盐已经换了座位,双手交叉抱胸,翘起二郎腿,不可接近。 十五分钟, 真是分秒不差。 “喂,你好,我们已经到五环了。” “附近有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不远,看到了吗?” “应该是前面那个吧?” “你们到了购物中心,在它北侧对面有一个垃圾桶,放到上面就可以了。” 电话挂断。 黑色mpv缓慢滑行, 椒盐前后观看的次数要比其他人多一点。 酱油根据指令把手机放到了北侧的垃圾桶, 然后黑色mpv并没有立即驶离,而是走走停停,来回游走,发现没人来取, 电话响起。 “购物中心南侧有一个停车场,你们把手机放到停车场升降杆的杆头。” “姑娘,玩我呢?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我再说一遍,放到停车场升降杆的杆头,我马上来拿。” “杆头是指?” “直杆升起的那一头。” 关机。 “椒盐,你说这姑娘,跟刚才那人,什么关系?” “情侣,朋友,同学,同事,不知道,都有可能。” “如此神秘,搞不好是地下情。” “你又知道?” “又是报警,又是坏人,又是到指定地方,你想,他们两个人肯定干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活动。” “你别乱猜。” “二人世界,椒盐,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我没兴趣。” 黑色mpv一个拐弯,朝南驶去。 依据椒盐的建议, 酱油命令把车停到最远距离,但是可以通过手机的光学变焦观看, 停车场出入口两边有树,观看里面的视线有限, 煎饼被委派这个送手机的任务, 速去速回, 烧麦对此还有一点不满, 煎饼下车, 从街斜对面,慢慢地走过去。 停车场的出入口连在一起,右进左出,直杆,此时不是购物的高峰时刻,人并不多。 椒盐一直在呢喃,为什么对方要去把手机放到直杆的杆头。 酱油、椒盐和烧麦都拿着自己的手机,怼着出入口拍。 不一会儿, 煎饼来到了目的地。 “哎呀,忘了问了,是放在哪一个杆头?出口呢,还是入口?”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发现杆头位置上有一个靶心形状的圆形东西,红白相间, 出口的杆头上有,入口也有,煎饼来回看了两遍,然后选择了入口的这个,把手机放了上去, 其他三人在远处观看,不知道煎饼为什么要在两个杆头之间游荡, 酱油想给他打一个电话询问,发现他的手机在车上, 煎饼放下了手机,等于完成了任务,但是总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 椒盐却更加认真,想知道到底是谁来取这个手机, 一直没人, 也没有车出入。 这个停车场出入口设计,属于无人值守的停车场自动收费系统。 酱油和烧麦还在争论煎饼到底是把手机放在了哪个杆头, 左边, 还是右边, 太远, 由于光学变焦不够,已经很模糊, 结果争论到后面都责怪对方,没去买一个光学变焦更多的手机, 当然,烧麦因为顶嘴,被骂了两句,外加被打一下头。 就在煎饼即将回到车上的时候,一辆红色汽车从停车场出来, 司机扫码交费, 直杆升起。 酱油大喊,让煎饼不要挡住大家的视线, 只见直杆杆头的东西随着杆的升起而滑落, 然后,谁也没看清楚,滑落的东西到底是掉在了哪里, 红色汽车正在离开。 “是她吗?” “看不清。” “不知道。” “怎么办?” “这样,酱油,你去堵车,我去停车场,分头行动。” 椒盐打开车门,下车,把手机放到垃圾桶上继续拍摄, 煎饼刚好到,上车,汽车已经启动。 “快点,追上那辆红色轿车。” 酱油把身体探到前面发布命令。 “煎饼,你是把手机放哪个杆头了?” 烧麦还是忍不住询问一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 “哪个杆头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是哪个杆头?” 煎饼一时间没有明白意思。 “我是指,你到底是放在了出口的杆头,还是入口的杆头?” “你猜?” 越是看到烧麦焦急的样子,煎饼越是高兴。 “我刚才猜的是左边哪个,酱油哥猜的是右边。” “右边是哪个,我看看?” “不对啊,怎么又掉了一次?” “别他妈闹了,拦住那辆车,快。” 酱油一声喝止,煎饼和烧麦安静了下来, 椒盐横穿马路的时候,发现停车场地面上有东西在快速移动, 红色轿车开得并不快,很快被酱油跟上, 同时, 椒盐也跑到了停车场的出入口, 然后, 她发现, 没有人, 手机不见了。 第107章 手机如何不翼而飞 黑色mpv一个漂亮的绕头, 俨如一个冷不丁防的胳膊缠住脖子, 逼停了红色轿车, 这种举动,也只能在如此车辆较少的路况上才能得以实施。 酱油带着两个小弟, 立即下车, 一前一后,完全堵住了轿车以及司机的去路, 红色轿车里面只有一个男子, 酱油对他大吼大叫,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不时还拍打着汽车, 是个正常人,都会被这场面惊呆几秒钟, 司机差不多是被直接拉出了主驾位, 因为害怕他驾车离去。 由于拍到了几下车盖,酱油拍了拍自己的手, 这红色轿车估计很久没有洗过了,全是灰, 酱油踮起脚尖,看了看车顶, 没有手机, 然后看了看过来的路, 无从查找。 烧麦和煎饼架着男子,等着酱油发送下一个命令, 但是他也有点着急, 刚才手机那头明明是一个女声, 而现在面前是一个男司机, 为了避免更大的误会, 酱油让烧麦和煎饼不要乱动, 烧麦发现自己的表现机会打了折扣,还有点闷闷不乐, 可是他依然踩了司机一脚,让他不要乱动, 酱油绕着汽车走了一圈, 也不见手机, 至于下一步要作何打算,也不知道, 于是给椒盐打了一个电话。 椒盐的手机在停车场斜对面的垃圾桶上, 突兀地响着, 她却还站在停车场出入口,观察着什么, 在地上找到了那个滚落下来的东西,是一个厚度和手机差不多的杯垫, 不止一个杯垫,还有一个, 这两个杯垫上面都连着一根松紧带, 区别是, 其中一个松紧带那一头是空的, 而另一个松紧带,那一头也是一个杯垫, 目前椒盐一共在地上找到三个杯垫,其中独立的那个上面有黏糊糊的东西。 酱油至少打了三通电话, 毕竟椒盐从马路对面跑回自己手机需要一定的时间, 然后收到了一个指令, 放人, 那个人不是取手机的女子, 当然不是女子, 但是手机也消失这件事,让酱油一时间火冒三丈, 椒盐没时间跟他解释,只是挂断了电话, 酱油不得不立马变脸,赔礼道歉,找错了人, 还送了一张购物卡,才勉强消解了司机的怨气。 “喂,干什么?” 一个管理人员拿着两个重在一起的盆子过来对椒盐吼道, 她打着电话已经再次回到事发地点。 “没事。” “不要站在出入口。” “对了,如果我有东西掉落,可以查看监控吧?” “要去申请,如果你自己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就更好。” “谢谢。” 椒盐说完拿着杯垫慢慢离开, 回头看了看管理员, 他抱着个盆子,里面似乎还有海绵,以及购物小票,然后左右看了看停车场,没发现人,往里面走去。 酱油返回, 下车的时候,还特意在地上翻找了一番, 烧麦说肯定是个刚才那个人偷的手机, 煎饼自顾地说着那杆头放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环套一环, 红白相间, 圆形, 是一个盘子, 是一个日历, 是一个玩具, 都不太像, 难道是一个…… “杯垫。” 椒盐走上来说道, 煎饼还有点遗憾,她抢了自己的台词。 开始之前,椒盐让大家先猜测一番, 酱油说是被老鹰叼走了, 烧麦说有隐形人, 煎饼说搞不好是时间隧道里面的小偷。 椒盐一脸严肃,打断了他们的喋喋不休,, 接下来, 椒盐在车上,通过自己的手机,以及相关的分析, 完整地讲解了一番手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 就这样, 消失不见。 一言以蔽之, 对方通过松紧带和视线盲区把手机给勾走了。 由于没有准备, 并且让煎饼只身前往, 所以他把手机放到哪个杆头,大家在第一时间并不知情, 但是他必须放下, 左边或右边,都有可能, 也就是说, 对方把这一点给考虑了进去, 能够考虑进去这一点的关键来源在于, 刚才第一次吩咐把手机放到垃圾桶的时候,汽车一直来回观察, 这个细节, 被对方拿捏住了心里, 所以才作此对策。 这是一个连环的设计, 一共有四个杯垫, 杯垫较硬,重量100克左右,是手机的一半, 两个杯垫叠在一起,厚度和手机差不多,叠在下面的杯垫上面绑了一个很细的弹力松紧带, 弹力刚刚好,应该是被刻意挑选, 上面的杯垫贴有双面胶之类的东西, 杯垫是圆形,五个红白相间的圈。 至于煎饼为什么会把手机放到上面, 首先指示是放在杠头, 其次这五个圈本身也起了很大的引导作用。 具体过程是如下: 不管是出口的直杆抬起,还是入口的直杆抬起,假设它们随意发生, 无论是有手机,或者没手机,也可以随意假设, 目前来讲, 发生的是有汽车从停车场出来,左侧出口的直杆抬起, 那么就以此来推定, 在左侧直杆抬起后, 上面的杯垫先行滑落,这是大家在马路对面看到的场景, 而把这个当成了手机的掉落, 甚至酱油去拦截红色轿车,以为手机掉落在了轿车上面。 至于重叠在下面的杯垫, 与右侧入口的直杆杆头重叠在下方的杯垫相连, 弹力带从杆头绕过,从下方沿着杆底走,牵到了入口的直杆, 重叠到上面的同款杯垫,首先起到这样一个作用,加强了重量, 并且出入口的两台智能控制直杆的机器前后错位, 所以只有当杆头升起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松紧带才会因为角度的变化,离开,而下面那个杯垫才会因为弹力陡增的缘故,离开杆头的位置, 唰! 左侧上方的杯垫被弹开, 从远处看上去,像是手机掉落, 其次, 因为左侧杆头的杯垫已经弹走,这个动作在远处看不清楚,它弹向哪里? 当然是右侧直杆的杆头, 唰! 因为弹力带的力量,两个杯垫相遇, 也可能没有相遇, 但是杯垫弹到右侧过后,由于惯性的力量,让平稳放在右侧杆头的杯垫失去了位置, 这就发生了右侧入口处也有东西落下的事情, 也就是烧麦通过手机看到有个东西‘掉下两次’的原因。 至于煎饼放完手机后, 不断回头,感到有点奇怪的地方, 正是两个智能机器中间连着的一根弹力带。 速去速回, 这道命令,反而然煎饼分了心, 以至于没发现右侧直杆上的杯垫上面其实也有一根弹力带, 只不过那时候, 弹力带自由落下,没有让煎饼轻易发现, 这条带子的尽头,也就是智能机器的后面, 应该站有一个人, 在这里,利用的是……视觉盲区。 综上所述: 煎饼把手机放在右侧入口直杆杆头,当左侧出口有汽车驶出,直杆升起,重叠在上方的杯垫掉落,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 躲在智能机背后,也有可能是站在智能机与外界的视线盲区的人,通过手中的松紧带,把贴在了杯垫上面的手机,拉了回去, 为了手机不掉落碎裂,还特地在地上放了一个盆子,里面有海绵, 盆子不能阻挡汽车的进入,所以只能放置于靠近中间的位置, 可是要把黏在杯垫上的手机从杆头拉到盆子里面,需要一点功夫, 肯定练过。 椒盐对不是自己来放手机感到后悔,也许往里面走两步,就可以发现到底是谁把手机给勾走了。 关键是, 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酱油被绕晕了, 还在感慨, 情况可能有好几种, 比如煎饼把手机放在左侧,汽车从左侧出来等等, 椒盐表示,如果那样的话, 只要一个答案, 当煎饼把手机放上去的时候, 十秒之内,已经被人‘勾’走, 剩下的事情,不过是迷惑大家。 为什么…… 椒盐再次让四个人作出猜测, 酱油说是停车场管理员的恶作剧, 烧麦说可能是被那台智能机器给收走了, 煎饼表示应该是一个过关斩将的游戏,他可能被选中了,会成为救世主,否则为什么酱油一定派遣他去放手机而不是烧麦,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椒盐一阵感慨, 不知道车里面都坐了些什么人, 怎么能够配给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起奋斗, 管理员捧着盆子的表情不像是始作俑者, 那控制直杆的机器,可没有脑子,如今智能机器人应该还没有如此厉害, 还有,如果煎饼是救世主,那么明天搞不好就是世界末日。 椒盐最后想, 为了拿回手机,居然使用如此复杂的办法,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 那个女子, 一定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没猜错的话, 就算去拿监控查看,可能也会把她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实, 至于那辆开出去的红色轿车, 反而起到了误导作用, 左右杆头下面两个杯垫用弹力带相连的其中一个功能,就是为了杯垫掉落到车上,从而引发误会, 煞费一片苦心, 真是一个聪明的设计。 当然, 后面这段话, 椒盐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看着酱油和烧麦以及煎饼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对他们来说, 那就是快乐, 椒盐决定, 不要轻易打断他们的快乐。 椒盐的推测, 八九不离十, 准确地说, 那个人, 那个姑娘, 拿到手机过后,第一时间已经从停车场跑进超市,然后从另一边出口避开, 驾车离去。 往西北方向的山上去,有两条路, 今天她的运气不错, 赌对了。 往山上开, 不到十五分钟,就发现了晓镜。 晓镜手里提着一面破裂开的镜子,来回张望, 他不知道是第几次竖起大拇指, 尽管这一次脸上全部都是憔悴, 但是超乎他想象的是, 汽车, 停了下来。 上了副驾后,一阵表示感谢,还对怀中的镜子解释,说不要污染环境,搞不好还会扎破轮胎。 姑娘很快掉头,往城里开去, 可能是走了半天,有点晕乎, 晓镜用手比对着外面的汽车,好几秒种才发现奇怪,这个人不仅主动停下来,还像是刻意来接自己的一样。 姑娘的装扮比起椒盐来说,要清爽很多, 上衣是一件绿色女士修身西装外套,敞开的白色衬衣,可以看到里面贴身的t恤,和脖子上的项链,外加一条深色的格子阔腿裤,像一个刚刚从写字楼走出来的白领, 披肩发,整体蓬松,尾端向外翘起。 “你不是往前面走吗?怎么又……又倒回去了?” 晓镜决定还是问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把我放到下面就可以了,我可以打车走。” 对方一直没搭话, 晓镜摸了摸裤兜,想起来没有手机。 “那个,可以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吗?我打个电话。” 姑娘把手机指纹解锁,交给晓镜, 晓镜拨号, 铃声响起, 在车里面, 姑娘再把晓镜的手机拿了出来,放到了汽车的工作平台上。 “谢谢。” 晓镜是真走糊涂了,礼貌在思考的前面。 接着, 身体前倾, 勒住胸部的安全带,立马变成了束缚腰带, 这个动作, 把晓镜暴露无遗, 那个工作台的手机, 百分之一百是自己的手机, 很简单, 那个手机壳就算是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相同, 但是手机壳里面鼓鼓的东西, 不会看错。 依样画葫芦,才是权宜之计。 “诶,不对啊,你怎么有我的手机?” “前面路上捡的。” “哦,谢谢。” 已经表现得很自然了, 但是对方的表情和身姿,好像对晓镜的佯装有一种天然的攻击, 仿佛在说, 别这样,晓镜,你要做什么,你是谁,你要去哪里,怎么也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毛骨悚然。 晓镜身体微微前倾,试图越过姑娘的头发再次去确定对方的脸, 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眉毛细尖,脸不大,在发型的陪衬下,显得修长,越过她右侧的头发,是通过妆容画得更高的鼻子,以及线条上并不带凶相的颧骨,额头有骨骼感,但是脸上是有肉的,眼睛周围有一些肌肉松动的痕迹,带有明显的疲惫感, 晓镜的右手已经摸到了副驾的门锁, 跳车的经验确实没有, 但是总比被人无缘无故带到深渊比较好。 面前这个人, 不仅来接,而且还有自己的手机。 咔擦! 大不了受点伤, 也要跳下去, 晓镜左手一把抓过手机, 右手去拨开门锁, 豁出去了, 死就死, 尽最大努力,别的就管他娘…… 第108章 谭情说爱 车门当然被锁住, 晓镜知道这个事情, 姑娘也知道这个事情, 晓镜知道姑娘知道这个事情, 姑娘从晓镜的夸张动作来看,也知道了他知道她知道这个事情, 但是, 晓镜还是要这么做, 花了十秒钟才消停下来, 目的很简单, 为了验证姑娘是否会主动打开车门, 如果那样的话,她用心肯定险恶, 结果车门紧闭, 晓镜赌对了, 这个举动不仅会立即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还可以观察姑娘的反应, 可惜的是,她一直看着路, 根本无暇理会晓镜的闹腾。 对方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就好, 刚刚把安全带重新系好的时候, 车门解锁, 比用心险恶更险恶, 这就让晓镜有一点骑虎难下了, 晓镜一巴掌把车门安全锁拍下去, 然后开始拭擦手机壳背面黏糊糊的东西, 又继续拍几下车门,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你不想我把你送到派出所的话,请把你的手从我汽车的车门上挪开。” “质量不错。” “喜欢跳?离我远点。” “你捡到我的手机,这是缘分,我给你转两百块钱吧?二百五?怎么样?”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地方奇怪?”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会把你送到派出所?” “敲坏车门?不至于。” “比那个严重。” “是啊,为什么?我们不认识吧?” 姑娘拿出自己手机,找到联系人,拨了个号,然后把手机放到了工作台, 晓镜手机响起, 凑上去看, 姑娘手机上的通话中显示的是‘佟晓镜’三个字。 “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有我电话?” “想想呗。” “刚才,刚才我自己拨通的嘛。” “你自己还打了名字上去?” “也对,我没看到你打字,再说,这还是我名字,你知道我名字?” “你名字又不值钱。”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以前那电话,这是新手机,这电话没几个人知道。” “那想想,到底哪几个人知道。” “就四五个,我妈都不知道。” “第一个知道这个电话的人,是谁?” “那不是……不是……” 第一个知道这个电话的是老鹰,因为这个手机都是她给的晓镜, 但是姑娘嘴巴里面说的是‘知道’两个字, 知道, 意味着, 晓镜告诉的对方, 老鹰不算的话, 那么第一个知道这个手机的人是梅芳阿姨。 “不是梅芳阿姨吗?” “嗯哼。” “梅芳阿姨?梅芳阿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佟晓镜,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守法公民。” “你为什么从婚礼上逃跑?” “为了自由。” “哈!” “跟你说,你也不懂,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为了……钱吧。” “钱?什么钱?我听不懂。” “看来,要么是你还没问过,要么是你梅芳阿姨还没讲过,是谁,把富二代引荐给你?” “看你这个意思,要中介费?吃回扣?” “还假结婚。” “是你啊,背后的人是你?难怪,我说,梅芳阿姨,哪有这本事,对不对?我正打算有时间搞清楚,还想特别感谢对方,没想到,嘿,你送上门来了,走吧,哪里去搓一顿?” “啧啧啧……” “你别啧啧啧,我听着烦。” “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我从婚礼上逃跑,你说我脑子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我有冲动,我有脾气,我有性格,我有想活出我这条狗命的勇气!” “能不能帮我在里面找找袋子。” “干什么?” “作呕。” “我们公平一点,你都知道了我名字,你呢,叫什么,我记一下。” “谭……情。” “噗!谈情说爱啊?” “言字旁谭,我之前还叫谭恋爱呢。” “网名还真名?网名就网名吧,佟晓镜可是我真名。” “没问题了?” “如果你今天是来要回扣?老实告诉你,我也没挣多少,你看你,这猴急样。” “去哪里呀,派出所吗?” “去派出所干嘛呀?你不会是警察吧?我告诉你,钓鱼执法,你也不干净。” “把你这种骗人家代老板的小杂碎,送进去,伏法。” “伏法?伏……法?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幽默,我喜欢。” 车停下, 前面路旁十米停有一辆警车。 “下车。” “还没讲完呢。” “下不下?” “哟,这臭脾气。” 谭情一把抓过晓镜的手机,然后把身体探出窗外。 “警察同志?” 晓镜正要抢回手机,这下好了,警察已经往这边看过来, 动作不能太大, 只能打一下车门发泄。 “警察同志,我有事情。” 警察又看了两眼,打开水,喝起来。 “谭老师,你别开玩笑,回扣的事情,好说,我就只挣了三十万,你说吧,一口价,多少钱?” 警察走过来。 “三万?五万?七万……不能再多了,不然我亏大发了。” 警察停在车窗面前。 “什么事?” “那个我请问一下,我可以随便看男朋友的手机吗?” 晓镜屏住呼吸,只好耸耸肩膀,假装无辜。 “这个不归警察管。” “我请教一下嘛,你随便说。” “这里好像不能停车,赶紧走。” “你怎么停了?” “我在处理事情。” “哦,那我默认,可以看手机?” “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好好商量,看手机不算纠纷,算是……彼此的默契和信任吧,这要是也归警察管,再多的警察,也不够用。” “谢谢警察叔叔。” 汽车驶离。 晓镜在车中使劲清了清嗓子, 表达着被调戏的愤怒, 一把抢回了自己的手机, 还把手机壳背面在谭情的外套上磨了磨。 “也不知道你哪里搞的,黏糊糊,真恶心,跟你人一样。” 车停。 “手机已经给你了,你可以自己回去。” “谭情谭老师,你是要干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听话,你要听话,特别是听我的话。” “我从小到大,干得最好的事情,就是听话。” “至于我要做什么,还没想好,但是,如果你不听话,你在想什么,你有什么计划,你要去哪里,不告诉我的话,休怪我无情。” 谭情看了看车后,警车在后方远处, 她认为这样就可以抓住晓镜的小辫子。 “嘿,有点意思。谭老师,不会是又有什么活干吧?这个假结婚,你也知道,只能干一次,干多了不行,会被打。” “下车。” “除非你有什么秘诀,或者不是在这个城市,或者有其它什么大活?” “下车!” “我水平可以吧?二十一世纪,讲究什么?业务能力,有时间我们好好切磋切磋,搞不好一起赚大钱呢!” “不下是吧?警……” “下下下,那个,手机真你捡的?算了,谢谢啊。” 晓镜下车,关门,敲车窗, 车窗打开。 “怎么?” “镜子,我的镜子。” 晓镜示意副驾脚下的破碎的镜子, 那是故意落在车上的伎俩, 正是这个瞬间,晓镜发现谭情的眼睛跟镜子睥睨。 一秒…… 两秒三秒四秒…… 谭情想起来才回过身,把呼吸和眼睛收回来, 晓镜的眼皮轻微地眯了一点点,收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你等什么,还要我帮你拿吗?” 晓镜打开车门,自己取了出来, 关门, 弯腰。 “还要干嘛?” “谭老师,你真美。” 谭情一脚油门, 驶离, 晓镜看着远去的汽车,浮想联翩,随手把镜子往垃圾桶一扔, 一位从身后路过的警察看了看晓镜。 “不好意思,警察叔叔,我的错,我的错。” 晓镜立即回到垃圾桶,把镜子捡起来,看了看镜中四分五裂的‘晓镜’,轻轻地放了进去。 第109章 咖啡店 咖啡店, 外面的垃圾桶还有刚刚拆下来的笔记本电脑纸盒, 而崭新的电脑,在咖啡厅里面的长桌上。 晓镜从靠近橱窗的位置挪到角落里面的双人座,这样可以尽可能地观察到整个餐厅。 走了两趟, 一趟端着咖啡,一趟是倒回去拿电脑和电脑包, 打开电脑第一件事不是联网,而是建立文件夹, 在夜芸家里那个移动硬盘里面专门放直播存档的文件夹名字叫做‘美色一条龙’, 为了区分,同时为了一致, 晓镜很快在d盘建立了‘逃跑吧晓镜’的文件夹。 新建三个文本文档, 第一个是巴菲特, 或者, 改为……巴一筒(巴菲特), 第二个是椒盐, 第三个是谭情, 打开三个文档,只是简单记录了三个人的基本信息,职业和外貌, 巴一筒那里的中转站是自媒体作者麦蔻梅肯, 椒盐那里的中转站是酱油哥, 至于谭情, 比较不可捉摸, 备注了几个字:吃回扣, 同时记录:下次记得询问职业。 然后再次回到三个文档,把下次见面可能要了解清楚的信息做一个简单的提纲。 嘬了口咖啡,有点烫, 找到咖啡店网络密码, 电脑按照程序联网, 咖啡厅的人不少,晓镜非常喜欢这种气氛, 混杂、热闹、却无人打扰。 点开电脑自带的浏览器,直接输入巴一筒的名字, 没有任何需要的答案, 拿出手机,找到大家常用的app再搜寻一遍,依然没有, 确实, 大家对这种小虾小鱼的事情不足以抱来关注。 倒是第二个, 椒盐,立马吸引了晓镜的兴趣, 浏览器里面的检索没有这个自称为演员的人, 既然是演员,是艺人,是有着明星梦的…… 晓镜打开大家常用来评论影视的一个网站,输入了‘椒盐’两个字, 居然有信息, 没有出生地和生日,只有一张照片,然后是她参演过的作品, 搞不好这条信息不是她自己就是酱油哥的杰作, 那三部作品, 如果可以称之为作品的话,标注的观看人数加起来不超过一百, 连评分都没有, 应该没有在影院上映过。 晓镜想起朋友曾说,这叫做网络大电影,也就是影视圈的外围, 所谓外围,即徘徊在门外而不得入, 如同…… 晓镜之前想加入俱乐部一样。 那么酱油哥可能就是那个椒盐背后鼎力相助的男人, 这两个人, 一看,就搞不出来什么东西, 晓镜找到椒盐出演过的影片, 那画质、镜头、剪辑、情节、简直一言难尽, 稀稀疏疏在开始几分钟有几条弹幕,基本都是谩骂, 或者观众的发泄, 然后就没有了。 三部作品, 一部喜剧,一部恐怖,一部犯罪, 喜剧比悲剧还难受, 所谓恐怖,自带催眠术, 晓镜打了一个哈欠,点开了最后一部犯罪片, 还在想, 喜剧往往夸张,恐怖一般幼稚,拍好这两种,其实更难, 犯罪的相比更像是基本门槛, 要求不是特别高, 如果这都拍不好,基本也就和这行没什么缘分。 这部电影总时长80分钟,连一个半小时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想出名都想疯了, 名字叫做《浴缸没有鱼》, 故事大概内容是说一个叫做椒盐的姑娘,在跑步的过程中,因为内急去林中方便,顺便把喝完了水的矿泉水瓶扔掉,然后感到不好意思,出于责任心,又返回去捡回瓶子,结果意外发现了一个装满水和死鱼的鱼缸,不是所有鱼都死了,居然还有一条鱼‘活着’。这个鱼缸她见过一次,在一个不熟的朋友家里,那位朋友连同其它四位姑娘,陷入了一起连环失踪案,三人死亡,一人失踪,一人回家,案子基本了结,是这个小城市的一个流氓疯子所作所为。但是椒盐在面对鱼缸的时候突然面对鱼缸说话,那是去朋友家偶然得知的她安装在鱼缸里面的对话机器,音响隐藏在鱼缸下面,那条‘活着’的鱼是一条机器假鱼,只要喊出口令,它就会开始与人对话。椒盐发现,这条鱼不仅可以完成对话,还可以录音,打开模糊不清的录音后,椒盐开始对这起案件产生兴趣。依照线索,发现,五个姑娘有两个共同点,一个是都是独身,二是家里都有鱼缸,而眼前这个鱼缸却离奇地来到林中,椒盐不得不对疯子作案这个结果感到怀疑。根据五位姑娘自带的信息,和共同的信息,椒盐开始越来越了解案子的细节,由于孑然而行,有一些地方自己去查明并不方便,所以偶然遇见了愿意帮忙的男生豆腐。豆腐在一个搬家公司工作,两人一起,开始深入查明五位姑娘的背景。毫无疑问,五位姑娘都深陷进各自的麻烦之中,有原生家庭,有情感纠葛,有经济困境,有工作波折,有一位是假身份,无从查明。当把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的时候,也就越来越接近真相。椒盐发现逐渐有好感甚至开始喜欢上的豆腐跟这起案子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而正准备向椒盐示爱的豆腐也发现她正是用假身份并且一直处于失踪的那位姑娘…… 晓镜不知道看到几分钟昏睡过去的,像是噩梦,却没有画面,一阵冷颤过后,端坐身体,醒来,发现电影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咖啡还没冷,一口气干掉, 影片中的椒盐正对着镜头说话,当然,在片中是对着鱼缸, 晓镜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一把合上屏幕, 至于影片,后来吩咐给夜芸的任务,她看完后讲给了晓镜听。 晓镜再次走到吧台,买了杯卡布奇诺, 揉着眼睛,感觉不到十分钟,眼屎已经迫不及待生长出来。 橱窗外绿晃晃, 晓镜打开手机,查看直播回放,自己头上戴着绿色头纱的那一期,然后接过咖啡, 绿色, 很少人穿绿色,其实绿色是一个很不错的颜色,毕竟绿色也有很多种, 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橱窗外的一片绿, 绿色西装外套,加上深色格子阔脚裤,不就是…… 谭情。 晓镜抓起咖啡朝门口冲出去, 刚才那片绿色不见了, 别激动, 如果对方要找自己,还是会找来,手机上有联系方式,大不了打个电话过去, 但是刚才橱窗外那个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还是让晓镜感到心惊胆战。 别那么主动, 不着急, 晓镜回到咖啡厅, 刚才自己所坐的位置不仅有了人,连同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都不见了, 环顾四周,也没看见, 然后在那对占用自己座位的情侣的指引下,在长桌上发现了笔记本电脑, 晓镜一时来情绪,骂了一句, 男子突然站起来, 晓镜手里面的手机还播放着自己直播的画面,被女子看见, 手里拿着一枝玫瑰的女子把晓镜给认了出来, 逃婚并且直播的那个, 就是他! 晓镜顺势表示自己因为逃婚的原因心情不好,希望对方多多见谅, 男子也道了歉,应该等晓镜过来通知一声,是自己的莽撞, 女子还十分好奇,询问晓镜,直播是不是很挣钱,怎么挣钱,是打赏吗,她记得打赏的人挺多,很羡慕,那饥肠辘辘的表情,恨不得让晓镜带她入场, 晓镜正要开口,被男子抢先作答。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我真地知道,我有什么不知道呢?” 第110章 奥本海默 晓镜不能打断别人的雅兴, 也感谢他让自己得以脱身。 回到长桌, 电脑上还放着电影, 电影还是需要到影院观看, 关掉它。 晓镜打开手机,整理了一下刚才的思绪, 后面两个姑娘,椒盐和谭情都是主动找上自己, 而第一个巴菲特,是自己私信联系才回应, 换句话说,他也是故意上了打榜名单以及评论过后,才吸引了晓镜的注意。 打开手机, 夜芸的梅花便落依然在榜一, 接着…… 接着只有两个人, 然后没有了。 这个两个网友, 一个叫做奥本海默,一个叫做梵高, 晓镜记不起来他们有没有在直播时评论过, 也不知道他们与巴菲特有什么关系, 想到使用‘巴菲特’作为网名的巴一筒来推测的话, 他们的名字也许与他们的工作有一些联系。 梵高当然很熟悉,郁郁不得志的天才画家。 晓镜输入了奥本海默四个字进行搜索, 打开百科, 一位物理学家,被誉为原子弹之父, 应该跟其本人没有多大关系。 晓镜点开网友‘奥本海默’和‘梵高’,他们没有发过任何短视频,简介上面一无所有。 打榜了,却没有评论, 出现了,却没有联系, 晓镜还在考虑要主动还是被动地处理这件事情, 倏忽之间, 已经继续在文件夹里面建立两个文本文档, 这样的话,一共五个,简单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不知道后续还会不会有人提到镜子, 晓镜在‘逃跑吧晓镜’里面建立‘镜子’文件夹,把那五个文本文档全部拉了进去。 喝咖啡, 有点冷却,勉强下口。 一天之内, 巴一筒,椒盐,以及谭情都联系了自己,串起来来看的话,他们像是接受了某种任务一样, 关键在于,他们彼此知不知道对方,已经接受了什么样的任务, 如果真的是任务,那么今天以内,奥本海默和梵高应该也会联系自己才对, 晓镜在犹豫。 刚才那对占自己座位的情侣爆发了一点小争吵, 应该是情侣, 否则男子说话不可能如此直接, 男子故意放大了一点音量,晓镜刚好能听见 他说,女子是……天上的风筝飞啊飞,那不过是纸作的骨头,地上的你啊追啊追,你以为你是谁,也就一条……跟风狗, 还亲自解释一番,不要看到人家做了直播自己也想做,真是蛔虫钻进血管里……心痒痒。 女子已经被那句‘跟风狗’激怒,然后听到蛔虫后,立即冲破了好不容易靠咖啡店竖立起来的心里屏障, 抓起自己的提包,站了起来, 椅子把撞开, 走了两步,倒回去, 扔下了一句话, 尽管不一定做直播,但是不想和男子一起‘等死’,三观不合,一拍两散咯, 刚才打算喝杯咖啡还犹豫半天,真是小气, 丢脸, 然后把提包上面那只玫瑰砸向男子。 好一个……等死, 等, 等不来春天, 这个地方不方便直播,再次暴露自己位置就麻烦了, 晓镜重新翻看直播回放,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在评论里面, 有一位网友不经意的评论让晓镜暂停下来, 他表示, 有人已经把晓镜带着绿色头纱的视频做成了鬼畜, 刚才打开过奥本海默和梵高的账号, 并没有视频, 那么做成鬼畜的网站,只能是那个视频网站。 晓镜打开网站,输入自己的名字,逃跑吧晓镜, 没有任何发现, 想了想,又分别输入了奥本海默和梵高两个词, 再点击用户那一栏, 叫梵高的比较多,无从查找, 但是叫奥本海默的只有五个, 并且只有一个发了视频, 只要点进去一看, 全是晓镜的直播录像,以及几个鬼畜的画面。 有人喜欢评论, 有人喜欢录像, 这一位可能是性格比较含蓄的网友。 尽可能在他的主页查找线索, 没有, 什么都没有留下,简介里面也没有一个字, 但是…… 头像, 有东西在跳动, 但凡有点经验也会知道, 那是在直播的提示。 晓镜没有直接点进直播,而是先点击了头像放大, 那是奥本海默四个字组成的人脸轮廓, 但是这四个字,是镜像出现, 没有比这个更加说明对方意图的了, 他跟其他三个人一样, 跟镜子有关系。 晓镜倒吸了一口凉气, 点进了直播, 空镜头, 几秒过后才确定,是视频,不是图片, 机位大概是放置在靠墙的桌子上, 窗外一座山, 然后中景是把窗子当成了画框。 再然后, 是离画面最近的地方,左下角,有一个画板,上面有一幅画, 由于倾斜角度较大,看不清具体内容, 晓镜试图打字询问,发现自己尚未注册,然后立即登陆了已有的账号, 特别看了看观看人数:1, 直播间只要晓镜一个人。 晓镜不知道打点什么字好,于是先打了三个点, 几秒钟过去, 画面中似乎没有人在活动, 窗帘轻微随风飘动, 风景倒是挺好看, 一分钟过去了, 晓镜抓起咖啡,眼睛盯着画面,生怕错过什么, 接着在键盘按了一排乱码, 守株待兔。 先是一个脚步声, 然后是一些整理的声音,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写字声。 「你来了呀?」 黑色马克笔在a4纸上写下的四个字,就这么倏忽地出现在画面里, 晓镜差点被咖啡噎住。 「你还好吗?」 对方继续用写字的方式保持交流, 怎么越来越像是等着晓镜上钩一样, 要占据主动, 尽管这个时候,对方对晓镜的了解,应该更多一些, 晓镜打下了‘我很好’三个字, 发送。 「今天玩得好吗?」 第三句依然是客套, 晓镜也只好依着客套回过去。 第四句, 「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吧?」 这句话基本上表明了他对晓镜今天发生的事情属于知情, 晓镜稍等片刻,打下了‘很想认识你’五个字,发送。 听声音, 对方正在写字,暂停,涂掉,撕掉,抓成团,扔掉, 重写。 第五句, 「好啊,我们做个游戏吧?」 晓镜回了一个‘你会加入进来吗?’ 第六句, 「我是说……“我们”。」 晓镜继续回复:已经等不及啦。 画面中,左下角画板上慢慢转过来,并朝镜头的方向挪动了一些, 画中是一个少年在窗台吹泡泡,而另一个小孩垫着脚尖观看, 晓镜通过手机立即拍照按图索骥,查知这是法国画家夏尔丹1734年所作的风俗帆布油画《吹肥皂泡的少年》。 第七句, 「泡泡会爆炸吗?」 这个问题晓镜看了三遍,也没明白, 那只是一幅画,至于泡泡会怎么样,只有画中人知道, 画中是两个人,晓镜急中生智回复到:我看不见。 第八句, 「我送你一块肥皂,你试试看。」 晓镜询问是不是需要自己留一个地址。 第九句, 「我在看着你。」 晓镜立即回头,查看陌生的店铺,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在用电脑,没有人在关心自己,要么在低头刷手机,要么在于朋友交流。 谁在看着呢, 再说了,与画面中直播的内容也不符, 或许是抬头看到的那个监控器。 “1036,你的咖啡好了。” 吧台服务员喊了一声。 “1036!你的咖啡好了!” 晓镜回头看向笔记本电脑,自己登陆的账号“mask killer”,以及目前直播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看来,对方是通过这个名字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接着,对方关闭了直播, 尽管用手机录了下来,但是重放回看的时候,并没有新发现任何错过的细节, 那幅画《吹肥皂泡的少年》也没有稀奇古怪的地方, 对方让晓镜自己试试看,那么意思是说他把晓镜当成了吹肥皂泡的少年, 吹肥皂泡,并不是自己童年的快乐。 打开第四个文档‘奥本海默’,晓镜记录下了所有的想法。 还剩下梵高, 这里既没有梵高博物馆,最近也没有梵高的展览, 不过在不断重复检查的过程中,晓镜发现了在直播里面留下‘镜子’的三个人的共同点,都是新开的账号,都没有上传过内容,三个人使用的账号名字,都是名人, 巴菲特想自己索要十五万现金, 奥本海默要和自己做一次游戏, 那么梵高会做点什么呢。 那位独自喝完咖啡的男子离开,看了晓镜一眼,以为眼睛放空的晓镜是在盯着他看,他愤怒地把玫瑰砸到晓镜的脸上, 估计是把刚才和女子的争吵算到了晓镜的身上, 然后一个溜步,快速撤离。 但是, 这也没打断晓镜的思绪。 反而, 想着想着, 手机的铃声响起…… “喂?” 晓镜重复了几遍后,并没有关机, 手指放到屏幕上,敲了敲, 把手机凑到桌子上,再敲了敲桌子, 电话那头有人, 开始响起电流声。 “咖啡馆?夜间咖啡馆?” 这是梵高的其中一幅画, 晓镜没有直接讲出‘梵高’两个字, 对方挂断了电话, 晓镜看了看号码,嘬了口咖啡,拨了回去, 响了很久, 就在即将挂断的时刻,对方接通了电话, 方言味道浓厚, 慢慢交流过后, 晓镜终于得知,这个手机是在距离一千公里以外的小城市,对方是一位中年男子,开家具城,是追逐打闹的小朋友刚刚把手机交给他,说是在沙发底下的发现,可能是某个顾客的遗失, 一场误会。 晓镜挂断电话, 自己实在是太过于神经质,回过身去,把剩下的咖啡喝完, 笔记本电脑关机,正要合上, 从屏幕的反光上,再次看到橱窗外面的那一抹绿色, 这一次,晓镜不慌不忙,摘下帽子,想确定清楚, 基本上可以判断,那位叫做谭情的人,一直跟着自己, 刚才没有看错, 别说,这位主动找上自己,却又表示不知道有何打算的姑娘,晓镜也非常好奇。 啪! 一只手,从肩膀上方,落下来, 晓镜手中的帽子被震落。 “哈!” 打一下还不满意,趁晓镜扭头的时候,还要在脸前吼一声, 是夜芸, 晓镜把目光调到街道,回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再回到街道,谭情不见了。 “你找谁?” 夜芸问着,但是眼睛却看向晓镜的手, 那里有一枝玫瑰。 “夜芸,来。” 晓镜没说‘送’这个字,而是从椅子上下来,弯腰去捡帽子。 “这多花开得真好看。” 夜芸同样没说‘玫瑰’二字。 “你怎么?” 晓镜完全确定店铺外面没有那片绿色过后,才回过身询问。 “我怎么在这里对吧?因为我今天下班很早啊,刚才我问你在哪里,你说你在这个咖啡店,这不,我猜我赶过来的时候,应该还在,嗯,刚刚好。” 夜芸一边说着一边颠了颠晓镜刚喝完的咖啡杯。 “这样啊,你有什么打算吗?” “晓镜,这个笔记本是?” “我刚买的,对了,给你也买了一个,不过我急需用,到店铺先提了,你那个啊,在快递的路上,三天吧。” “我有笔记本的嘛,不用这么破费。” “你那台我看过,是五年前的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有点卡了,我给你买了台最新的,你不要房租,那当做我送给你的礼物,不接受反驳。” 说完,晓镜把笔记本电脑塞进电脑包。 “哦,谢谢晓镜,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的,我给你买杯咖啡,到外面等你。” “1036,你的咖啡好了。” 知道夜芸进入洗手间,晓镜才把1036号自己的咖啡揽入手中。 晓镜提着笔记本走出店铺, 光顾着自己不够厚道,看见夜芸的时候,晓镜才急中生智说也给了她买了一台, 趁着夜芸去洗手间的功夫,晓镜立即打开手机,找到品牌网站,先是选中一台五千元的,然后换成了七千元,看了看配置,应该够了, 下单, 晓镜账户上的钱都是夜芸慢慢转账过来, 夜芸当时不经意问了一个让晓镜脑子发懵的问题: 为什么私底下会攒出十万块现金呢? 晓镜迟疑不定,差点露馅, 夜芸才发现自己多了嘴, 不过这点小事情难不倒晓镜, 他眼珠一转,还把‘迟疑’的尴尬也解释了进去, 因为母亲偷偷给了五万块,父亲偷偷给了五万块,他们彼此都不想让对方知道,所以才给了现金, 夜芸可必须把晓镜养得好好的, 两人才会……不虚此行。 第111章 大餐看见梵高 晓镜瞬间展示的弱势,反而让夜芸感到难为情, 所以, 夜芸刚刚才说,不应该这么破费,晓镜毕竟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而是父母的钱, 但是,她也没有特别的较劲。 站在星巴克外面,晓镜确定了接下来的打算,要请夜芸吃一顿大餐, 附近几个街道过去,有不少餐厅,但是为什么要花这个钱,必须要有一个逻辑自洽的理由,否则的话,借住在夜芸家还用父母钱的晓镜,肯定不能说服她。 “那十万块,其实并不完全是父母的钱,是亲家做了一些不道义的事情,那钱是客人们的礼金。” 晓镜改口, 先把自己大闹会议室的画面给了夜芸看,然后又把疑似亲家故意引发的流言蜚语让其过目 如果刚才是弱势, 那么此时变成了一个复仇天使, 夜芸一个字没说,眼神中都是她没喜欢错人的快乐。 佩服自己,还能这样圆回来。 “不过嘛,现在与那个亲家,已经没了任何关系,对方的公司取消了上市,收到的打击不小,不能门当户对,那就一拍两散,各自安好,对了,我跟新娘也不会再联系了。” 后面一句话,看着夜芸刻意强调了一番。 “所以,这十万块钱,要痛痛快快地花掉,要尽快花掉,让这件事情离我远一点,差不多休息好了,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个月后我会重新振作,把家里的事情接过来,好好做下去。人嘛,还是要往前看,你说呢,夜芸?” 一个月是父母的离婚冷静期时限, 晓镜为自己设置了倒计时, 夜芸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看见一个精神抖擞的晓镜,她比本人还高兴。 “晓镜,今天,我想请你……” “吃大餐?” 晓镜没等她,自己已经先猜到了对方的打算,和她一起说了出来, 晓镜也开始了解她了。 虽然说要去高级餐厅,结果电话一阵咨询,全部预约满额, 等,就没意思了, 随时起意的良好心境,需要及时的疏通,才能达到效果, 快到下班的时间, 再不找一间的话,等下更加没位置。 一间看上去不错,价格也不便宜,同时能够及时入座的餐厅,成了延续今日的快乐的中转站, 中餐厅, 指着贵的点, 还要了一瓶大几百的白酒, 心算下来,没个两三千,肯定打不住, 开心嘛。 餐厅此时客人并不多,只有三分之一的座位有人, 晓镜在把餐单还给服务员的时候,发现右侧远处有一个男子行为怪异,用菜单遮住自己的脸,不时偷看这边的目光却被晓镜逮了个正着,然后男子和服务员还起了一点点争议,不像是用餐的人, 因为他是一个人, 奇怪。 晓镜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和夜芸聊天, 夜芸不时刷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吃这么昂贵的饭,显得有一点拘谨, 晓镜一口气问了十几个问题,全部是有关夜芸,长大的城市啦,学校的过往啦,原生家庭啦,为什么来到这里打拼啦,以及对于未来的憧憬啦, 原来夜芸也可以滔滔不绝, 晓镜记得这是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真正地以好奇和关心的姿态询问这些琐碎的事情。 本来想好好认真听, 但是一个瞥见,发现刚才那位男子换了座位,此时已经挪到了夜芸斜后方远处的角落, 但是,他依然显得不够正常, 没有菜单了,他正用手里的一张传单挡住自己的脸, 晓镜对他的观察多了起来, 然后, 问题轮到了夜芸, 这些同样的问题,也是她对晓镜的好奇,早已有之, 不过现在朋友们的认识,都会下意识地不去打探对方的往事, 除非慢慢熟络到一定地步,或打开心扉,或分享情绪,或带入当下的事情,才会不介意说起以前的鸡毛蒜皮, 夜芸问得急,晓镜又分了心,以至于谈话断断续续。 “晓镜,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没有,今天就是来吃饭。” “可是,我感觉你,心不在焉。” “有吗?怎么可能?应该是饭点没到,我们慢慢吃。” 晓镜如此敷衍,却把眼神抛向后方, 夜芸把脸沉了下去。 “我们今天好好吃饭,谁也不能打扰我们,我保证。” “可是,晓镜,我总感觉你有事情没有给我说。” “什么事情?” 晓镜把身体往前倾了倾,才发现夜芸在桌下的双手,还搓着那朵玫瑰。 “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叮叮当当! 那位男子把手中的不锈钢勺子掉在餐具上后又碰落到地上, 整个拾取的过程,依然用传单挡住自己的脸,这次比刚才更加明显,仅仅为了阻挡晓镜的目光。 “就是……我们……我们两个……两个的关系……”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晓镜的心思已经完全飞到了那位男子。 “要不我们换个餐厅吧?” “为什么?菜已经点了。” “换一个人少的,这样可以好好讲讲话。” “没事,我在听。” 夜芸从桌上打开不锈钢勺子,然后把勺子往桌上一扔,故意撞到茶盘,她是故意模仿着那位男子, 看来晓镜的走神,全部被夜芸捉拿归案。 是啊, 只要如此爱慕,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样僵持下去,会把今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心情,全部搞乱掉, 晓镜呷了口茶水, 起身, 眼睛已经伸到了那位男子那里去, 夜芸却突然有点慌张。 “晓镜?” “你不是说我有心事吗?等我一下。” “不,不要,晓镜。” 夜芸的呼喊没半点用处,晓镜走了过去。 砰! 晓镜右手一个甩手,把男子手中的传单打破, 不认识, 年轻人, 年纪应该还没有晓镜大, 稍微凸出的眼球,以及过多的眼白,并没有冲刷他白面小生的脸蛋, 发型是自己的杰作,又扁又走形, 一件不合身的西装套在身上,此刻弓着背,显得猥琐, 晓镜走到一旁,把传单捡起来看,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房产销售的广告。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向日葵呢。” 梵高的名画中,有《向日葵》。 难怪看上去眼球凸出,因为他手里正在给自己的眼镜哈气,戴上后才感觉正常一些。 “你干什么?” 见对方没反应,晓镜直接了一点。 “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我吃饭。” “你吃饭可以,我吃饭不行?” “你一个人,吃饭?” “你管我?” “这传单看了有十分钟了吧?” “你管我?” “我把它打破了,你不生气吗?” “你管我?” “好,你慢慢吃,我不管你。” “要你管?你管得了吗你?” “如果你现在不跟我好好说,也休怪我会好好地配合。” “道歉。” “什么?” “给老子道歉!” 男子说着站了起来。 “佳川?” 夜芸在晓镜身后喊出了名字。 “谁?” “赖佳川,你怎么在这里?” 夜芸走过来,晓镜让出一点身位。 “他?” “赖佳川,我一个同事。” “同事?” “赖佳川,我让你不要跟着我,你难道听不懂吗?我跟你……我跟你没戏。” 晓镜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明白了原委, 也可能夜芸故意要讲给晓镜听, 赖佳川同时看到了夜芸手中的玫瑰, 但是夜芸却低下了头,不是很自信的样子。 “我吃个饭,什么没戏有戏,我听不懂,切!” 赖佳川给自己打圆场,在‘情敌’晓镜面前不能败下阵来, 因为在角落里,也没引起特别大的躁动,所以他声音反而大了一些, 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宁愿用一种更大的难堪来掩盖实际的尴尬, 晓镜一眼戳穿。 “佳川,我想好了,我会换个工作,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夜芸,我们挺合得来,再说,现在工作不好找,你别乱来。” “但是你这样的话……” 这两句对话补充了晓镜的盲区, 夜芸也有自己的备胎, 很难说, 佳川在这里, 是意外,是巧合,还是夜芸的某种刻意安排, 别看夜芸显得被动,佳川盖不住自卑, 其实困境完全在晓镜这里, 哪里知道夜芸会逼得这么着急, 她手中的玫瑰都快被搓烂了, 佳川从桌上拿出一朵纸折玫瑰,应该是刚才用传单所折,他准备用筷子来当花枝, 晓镜见状,把夜芸手中的玫瑰抢过来。 “夜芸,玫瑰要拿在胸前,才能闻到玫瑰香,希望……你能像玫瑰一样,开得芳香,开得好看,开到一瓣一瓣地落下来的时候,我都能在场,都能见证,都能看到。” 一朵真玫瑰,和一朵纸玫瑰,几乎同时递到了夜芸的面前, 晓镜把困难推给了夜芸。 “佳川,你答应我的事情,不会……” 佳川把头偏向一边, 三个人沉默, 在自己那一桌,服务员喊了一声, 晓镜手一抬,示意马上过去, 结果夜芸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晓镜手中的玫瑰,表情也如同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朝座位奔去。 “哦,对了,佳川是吧?这顿饭我请。” 没等佳川在自己面前摆弄抓烂纸玫瑰的失意,晓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晓镜表面上气定神闲,但是刚才那番话,并不能说明什么, 能够在场和见证,是一种模棱两可的表达, 朋友也可以嘛, 在一瞬间,晓镜本来想顺水推舟,成全他们两个人,但是想到自己最近的处境,是非常需要夜芸的帮忙, 分分合合, 俨如天上划过地球的陨石,往往只是一种偶然, 夜芸开心了, 她开心就好。 赖佳川似乎没等来自己的大餐,站着愣了三十秒后,离开了座位。 “我答应的你的事情,一定办到。” 佳川扔下这句话,离开了餐厅, 看来这个年轻人要痛苦一阵子了。 “他答应你什么事情?” “晓镜,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哦?” “你不说,我一定生气。” “他答应我,要把直播的所有人脉资源全部介绍给你。” “他?” “但是他刚才这样的话,我不知道,真地不知道。” “如果他自己有的话,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做呢?” “因为,你知道,那个,他……本来是答应我的。” “明白。” “你刚才跟他,没关系吧?” “没有啊,两个大男孩,能有什么问题?” “晓镜,我刚才说你有心事,以为你早上去找我的时候,发现了佳川,产生了误会呢。” “怎么会。”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毕竟不是我本人熟悉的东西,所以就……” “夜芸,来,我们先喝杯小酒暖暖身,不喝多,一点点,尽兴就好。” “如果佳川改变了主意的话……” “夜芸,不要老想着那件事,直播而已,我本来就没有当真,我意思是,那玩意,放松点好,开心才是我们的工作。” “嗯……但是你已经做起来了呀。” “搞不好是官方给的流量。” “那就是肯定。” “嗨,你看你,这样,我立个规矩,以后啊,我们吃饭不谈工作,怎么样?” “开心呢?” “哈哈,干杯。” “干杯。” “沙姜猪蹄。” 服务员上菜。 “来,动筷。我们呐,不仅要抓钱,也要抓住希望。” 晓镜给夜芸夹了一个。 “放心,筷子很干净,第一次给你了。” 晓镜说着俏皮话。 “谢谢。今天是立夏呢,预示着崭新的开始。” 夜芸一边感谢,一边动筷,一边把玫瑰插进自己的包上去, 晓镜发现了桌下的纸玫瑰,一定是佳川掉落的, 弯腰捡起来。 突然, 一双眼睛盯进来, 会是佳川吗? 晓镜的不自在和刚才佳川被自己盯着差不多。 不是佳川, 也不是谭情, 一个穿着大衣的男子,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 和晓镜对视了起码有九秒, 那一身严实的装扮不像是要迎接夏天的到来, 晓镜一时间不知所以,把身体端正,把头转回来, 蓦地, 把注意力集中在男子的领带上, 星夜, 梵高的《星夜》。 很快, 男子没有停留,消失在街道。 晓镜从凳子上弹起来,却被餐桌格挡住, 汤溅洒出去, 在焦躁不安的情绪下,从座位跑到门口,仿佛绕了一个圈, 更不消说,此时越来越多的人走进餐厅, 晓镜,逆流而行, 夜芸没搞清楚状况,目送他飞了出去。 这个天气, 是脱衣服的时候,那人却穿了件不相称的风衣, 薄款风衣,也是风衣, 所以跑到路口的时候,晓镜已经发现了他, 他回头, 也发现了晓镜。 于是, 开始跑起来。 晓镜, 站在原地, 笑了两声, 帽子反戴, 追了上去。 三分钟过去了, 没有追上人,因为捡到了领带, 换句话说,领带被故意丢下,劝阻了晓镜的跟随。 拿在手里的一刹那, 美好的星夜, 微笑着感叹这种出其不意的招呼,当看到上面的字时,晓镜立马击退了笑容。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我会找你。」 犹如晴天霹雳。 晓镜被迫接了一个夜芸的电话,告诉她自己有急事,让她打包带走, 所谓急事, 是出于自己的未知而产生的天然担忧,有几个人知道夜芸的住处, 没几个, 那么知道的人要做什么, 不知道, 于是, 晓镜一路飞奔回去的路上都在想, 镜子还在吗? 第112章 老大到场 咻…… 耳鸣, 响得厉害, 呼吸系统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东西,被堵住了。 唰! 一盆水, 浇淋下来。 “晓镜?你能听到吗?晓镜?” 睁开眼, 恩熙站在面前, 然后有人放下水桶,从她手中抢过毛巾,再把她拉到一边。 晓镜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已经开始疲惫, 眼皮很重, 这里依然黑夜, 想喊恩熙的名字却喊不出来, 只见她被一个男子拉着走了下去, 然后交给了另外两个人, 那个男子正走上来。 晓镜在上面, 一个什么东西上面, 无数的火把在下面, 下面…… 下面是林中的一片空地,不远处是乌鸦洞,而晓镜双手打开,双脚并拢,以十字的方式,被绑在十米高的木架之上, 樊笼回到了晓镜身边, 用毛巾帮晓镜擦眼睛, 视线清楚了一些,在目之所及可见的下方,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人,一边是牛, 人群的后方是发呆傻坐在地的邓海。 “赢了?你是想问这个问题吗?” 樊笼看着晓镜,晓镜依然看着下面。 “赢了,起码今晚赢了,我会这样告诉你。” 晓镜把目光转回樊笼,笑起来,接着转到自己的双手,不解为什么被捆绑住。 “我知道你的困惑,晓镜,你是不是有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被绑住了?下面在做什么?” 樊笼观察恩熙被村民架着走远了以后,才借用缓慢的拭擦,跟晓镜说话。 “你刚才晕过去,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下我会站在你身后,大致复述一遍,如果你有问题或者你想说话,记得找我要水喝。” 樊笼看了一眼晓镜,跟木架下方的阿怪一个睥睨后,来到身后方, 晓镜, 在你被打晕后,很多牛,很多很多罡牛从洞里面走出来, 是的, 我们与它们之间没有继续杀戮,因为从洞里面传来了人话, 伴随着笛声的人话, 那笛声你听过,和阿酒的旋律一模一样, 所以, 如果说是音乐暂停了杀戮,估计谁也不信,但事实如此。 当看到高举着双手,会说人话的罡牛们一个一个走出洞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比呆住更加摄魂夺魄的是,那些后来的罡牛,抱着那些死去的罡牛痛哭不已, 那一刻,包括樊笼在内的所有人,反而被衬托成为了畜生, 晓镜,你相信灵魂附体吗? 罡牛们抢去了人的责任和义务,完成了数次喜怒哀乐,以及对戕害的绝望呐喊, 是的,我们人类,成为了做错事的一方。 其中一头能够控制住自己情绪的罡牛走到我们之中,告诉大家,他们只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山洞,并不知道这些山洞的用处,以及通往何处,但是当它们走出山洞的时候,却迎来了一场杀戮。 还有,据樊笼观察,只有穿着浅棕色皮靴的罡牛才会讲话,而剩下的牛,似乎只能说一些听不懂的语言, 为了安全起见,不留后患,我们刚才的屠戮异常凶狠, 只有死去的牛,没有受伤的牛, 一共135具尸体, 全部是罡牛, 村民们负伤十七人,兼是轻伤。 然后是目前你能看到的场景,大家相对而站,等待着一场审判, 谈判前的审判, 你, 晓镜, 是你带来的消息, 你成为了这场杀戮的祸害! 你还记得吗? 所以当阿怪把所有责任推到你身上的时候,也就成了现在这么个情况。 “水,喝水。” 樊笼拿起水走上前。 “在等谁?” “我们这边有村长,它们那边也有老大。” “会把我怎么样?” “不知道。” “我要跟虎斑说话。” “现在他自身难保,祸害,由你引起,杀戮,从他发动。” 乌鸦洞口有罡牛拍了三下手掌,木架下的罡牛们全部列好队,让出了一条通道, 阿怪在木架下咳了两声,樊笼不得不回到晓镜身后, 虎斑在人群后给邓海递了一杯水,然后拨开人群,走向中央, 两边, 人和牛围成了一个大圆, 大圆在半圆处断掉,隔开了五六米, 与其说罡牛不甘示弱,不如说是人们对罡牛好奇, 都想看个清楚。 “村长?虎斑?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亲自告诉我!” 晓镜干枯的嗓子恢复了一些, 大声朝下喊道, 虎斑只是瞟了一眼晓镜,然后看了看身后, 村民们不断向晓镜投来鄙夷的眼神。 “喂?说话呀?泥巴?阿怪?阿酒?怎么啦你们?为什么把我绑起来,我是晓镜,刚才还和你们一起战斗的呀?喂?” “你?闭嘴!” 还是阿怪发出了一声命令, 其他人叽叽喳喳, 然后瞬间安静, 乌鸦洞方向传来声音, 一头罡牛正走出来。 很难在第一时间分辨它们的长相,如果不是那一身夺目的盔甲,以及一双晓镜见过的黑色皮靴的话,那头罡牛可能跟其它牛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距离远,反而看得更清晰, 黑色皮靴上面有彩色的花纹, 除了晓镜以外,所有其它的罡牛也看着这个方向, 或者叫做…… 低下了头颅, 其中一头还拔出了背勾大刀, 这一举动,让村民们躁动了四五秒。 想起来了, 晓镜把目光看向左侧罡牛的尸体堆, 已经自己在那里提前的发现, 那批已经被干掉的牛,身上并没有具体的武器,而眼前的罡牛们, 却有。 黑色皮靴罡牛越来越近, 气势上已经表明了身份,那是经历过无数战斗过后天然残留的自信, 两个翘起的牛角, 巍峨雄壮,霸气十足, 牛角上的角环,五颜六色,异常好看。 背上的暗红色披风随走姿浮动,上面的图案是它自己的头, 那脸, 相比于其它平庸的牛来看,英气十足。 一头罡牛把掏出来的背勾大刀插入泥土之中,然后跪下,把自己的背当成了临时座椅。 牛老大走过来,坐下,摸了摸刀, 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点它自己的刀,但是它用衣服遮盖住, 然后掏出一个牛头打火机,点燃了一支自己包裹的香烟, 它把烟向虎斑一伸,示意他要不要,虎斑摆了摆手,然后他才把脸转向了晓镜,关闭了打火机。 在这一刻传达的信息,只有晓镜明白, 他被算计了。 “虎斑,不要相信他,你听我说,我们被……” 樊笼没等晓镜把话说完,用束带绑住了他的嘴巴。 阿酒找了一个木箱过来,四十公分高,示意虎斑坐下,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给对方,站着……搞得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 邓海也很好奇,从后面站起来,往前面靠了靠。 “在下虎斑,请问阁下是……” “只有人,才喜欢给自己取名字。” “牛哥?牛大哥?牛老大吧,如果不介意的话。” “悉随尊便。” “牛老大,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认为,我的一百三十五个同胞的尸体,先说。” 一阵沉默。 走来一头罡牛,手里是竹筒酒壶和牛角酒杯,罡牛倒好酒,把酒杯递给牛老大, 一头穿着浅棕色皮靴的罡牛走上前来,推开了这位倒酒的牛,连同它身旁的另外两位,站在了牛老大的身后。 从现场的站位来看,算是二把手, 二把手有三个, 牛角上的角环分别是金银铜的颜色。 晓镜不是很确定,他们是不是自己在小木屋看到的那四位, 如果是四位的话,那就少一位, 没猜错的话,少掉的那位,正是晓镜在尸体堆中发现的罡牛, 因为它会说话。 那一位在死前对晓镜说‘我们都上当了’这句话,让晓镜想起来,自己从小木屋出来后,还在窗台那里遇到过一位罡牛,它故意显示出愤怒,是为了双保险, 一百三十五头罡牛的死亡, 牛老大不仅给晓镜制造了陷阱,还欺骗了自己的兄弟, 是一头狠牛, 此刻, 牛老大站了起来。 “敬,我所有死去的兄弟,安息吧。” 酒被洒在地上,成一条线, 牛老大微微低下头。 虎斑见状, 也不得不站起来,但是他看向身后,有人示意他坐下,有人摇摇头,表示不用模仿,有人在挠头,只是展示某种情绪。 牛老大和虎斑相继坐下。 “谈吧,从死亡开始谈。” 第113章 开始谈判 “死亡?” “请问虎斑先生,你以为只是一百三十五具尸体吗?你以为只是一百三十五次死亡吗?那是一百三十五个的生命,换了个我们再也去不到的地方,你想对它们……我死去的兄弟们,说点什么?” “为了保护村里的安全,我不会对我义不容辞的行为,作出任何多余的评价。” “哦,那你的意思是,杀得好?” “你……我没说这样的话。” “不知道你有没有检查过它们,自己看看,它们身上,连武器都没有带,你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和平使者?” “哼,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杀使者,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这是宾客废墟,没有规定。” “那这断腰岭和壁垒峰以南的地方,天生是你们人类居住的吗?” “所以,你们是来抢地盘?” “我没说这样的话。” 牛老大一个眼神,罡牛继续倒酒,他拿起牛角酒杯。 “第二杯,敬,这片大陆。” 酒在地上,第二条直线。 “别整这些花拳绣腿,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会讲话?” “你们呢?” “我们?哈哈哈,我们有人教啊。” “哦,那我们也一样。” “谁?哪个人教的?” “不记得了。” “虎斑,讲重点,不要跟他废话。” 一个村民在后面说道,接着很多村民也躁动起来。 “既然是人教你的语言,要懂得感恩。” “这片地就是我们人类的,向来如此。” “你们赶紧滚。” “别以为我们怕你。” “虎斑,跟他们拼了。” 叽叽喳喳的人类和一片安静的罡牛,相映成趣。 “都给老子闭嘴。” 虎斑一声怒吼。 “虎斑,是你,让我们大家来战斗,是你,带领我们杀了一百三十五头罡牛,还是你,没经过我们同意,自作主张要当我们的村长,难道,你不也应该和那个年轻人一样,绑在上面吗?” 阿怪推开人群,走到中央来,指责虎斑。 “这阿怪,真的是,还没两句话,自己先露怯。” 阿酒在泥巴耳边抱怨。 “阿怪,谁告诉你,我们的战斗有问题?你给我过来。” 泥巴走上前两步,试图劝阻阿怪的冲动, 阿怪才没有理他,继续说下去。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的生活美满幸福,那个叫做晓镜的人一来,就说有危险,接着是虎斑号召大家大干一场,然后呢,现在我们都看到了,牛不仅会说话,居然还比我们更有感情,请问这位牛老大,你们还有多少牛?” “不瞒你说,不足万头。” “听到没?听到没?不足万头,真要进攻的话,你们招架得住?明明我们相安无事,这下好了,得罪了对方,真是跳进冒突河也洗不清。” “阿怪!” “老子还没讲完,你们一个一个,你,你,还有你,你,你,你们所有人,忘了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啊?为了战斗?仔细想一想。” 阿怪说完走到一边,手里有酒的罡牛把酒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推开,然后来到罡牛与人的分界线中间。 “我们继续。” “你还没有给我一百三十五个兄弟一个解释呢?继续?好吧,继续就继续,你说,我听。” 牛老大吐出一个烟圈,升起,消散在空中。 “你是想干什么?把我们都赶走?” “我可没说过。” “赔偿?如果是想要赔偿的话,那你搞错了,我不会对此表示过错,不会对冒然地闯入道歉,那是你们自作自受,不可能。” 牛老大摇摇头。 “那你要做什么?” 牛老大把目光看向十米高的晓镜, 牛头打火机在它手中,故意比到晓镜的方向看, 村民们继续争论起来,叽叽喳喳。 “所以你认为你们刚才的杀戮,是一场误会?” 牛老大回到正题。 “不是杀戮,是未知的战斗。” “未知的战斗?那我们是不是要先找到问题的根源?” “什么意思?你是指晓镜?我告诉你,他被绑到木架上去,不是我的意思,晓镜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战士,他和我们一起。” 村民们听到这句话后不开心了。 “谁跟他一起啊?” “不认识。” “没见过。” “扫把星。” “把他交出去,把这事给结了。” “虎斑,好好谈,我哪里也不想去了,我看那牛也不是真要僭越我们的地。” “村长,谁认的村长啊,差点把我们都给卖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帮晓镜说话的,只有泥巴一个人,阿酒一直保持沉默。 “晓镜,基于我对大家的了解,没猜错的话,等下虎斑也有危险,所以……你能听见我说话吧?你点点头,现在你听我说,肯定就点两下,否定就摇两下,一定想说话,点三下,我想办法。” 晓镜点了两下头。 牛老大站起来,把背勾大刀从地上拔出,举起,慢慢伸向天空, 大家看到这一幕才止住了各自的嘴巴。 “虎斑先生,哦,不对,应该是虎斑村长,看来村民不是很服你呀。” “你少跟我废话,到底想干嘛,要么现在说,要么现在滚,要么再……再……” 虎斑有点犹豫,底气不是很足。 “要么什么?再打一架?大家听到了,虎斑试图让我们在这里继续战斗,虎斑,我们是来生活,不是来打打杀杀,是为了忘记战斗,而不是战斗。要打,你自己一个人打去。” 阿怪开始朝虎斑发难,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底气,走过去抢过身边罡牛的酒,倒了两口,顺便斜视着,观察村民们的反应。 “对,老子才不想打了呢。” “是啊,虎斑,我们不是来杀牛的。” “谁杀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把上面那个年轻人交出去,我们回归和平,而你,还是我们的村长。” “对,就这么办。” 虎斑看了看架子上的晓镜,他正在拼命的摇头, 但是他并不知道,晓镜不是在对他摇头。 “你摇头了,说明我们想得一样,你也不想恩熙姑娘出事情,对不对。” 樊笼在身后小声地继续说道。 “你刚才看到了,我已经把恩熙姑娘抓了起来,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休怪我无情。” 晓镜先是摇了两下头,再点了两下, 樊笼继续说下去。 “你现在很危险,但是我有办法,让你摆脱困境,同样,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晓镜点两下头。 “其实你的事,就是虎斑的事。我们都不想虎斑有事,但是虎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他还亲自出去验证过真伪,说明他自己也被那群罡牛所欺骗,糟糕的是,那几个哈密瓜,已经都不在这里,不能当做证据了。” 晓镜点了三下头,显得有一点焦急, 樊笼拿起水,看了看下面,没有给晓镜解开嘴巴。 “是这样的,晓镜,我的儿子,樊凡,你已经见识过了。” 晓镜点两下头。 “我把他们母子带到这片大陆,原本是想好好生活,结果事与愿违,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然与这里的村民有莫大的关系,樊凡很难健康地生长起来,他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我是指往坏的方向,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晓镜点两下头。 “看来,你也认同我的说法,我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把我儿子,樊凡,亲自送出去。” 晓镜停顿几秒,点两下头,嘴巴发出声音,表示樊笼不要啰嗦,这个交换的理由,并不是特别困难,搞不清楚为什么他要用恩熙的安全来换。 “哦,对了,我和我妻子不会离开这里,因为我们回不去了,所以,只是我的孩子,你明白吗?” 晓镜点两下头。 “你别急,如果你想虎斑没事,以及你没事的话,接下来,你要听我的话,仔细听,这样我们大家可能相安无事,如果统一的话,就点点头。” 晓镜把头努力偏到一半。 “你是不是在担忧会不会有人会做替死鬼?我向你保证,不会。当然,别忘了你刚才的承诺。” 晓镜这才点了两下头。 地上已经有三条线, 牛老大正倒着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权当做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礼物。” “看来人只教会你们讲话,忘了说,谈事情的时候,特别忌讳罗里吧嗦,如果你是要跟我谈话,以后请不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好吗?” “村长就是村长,我喜欢。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有‘以后’呢?” “牛老大,时间不早,你可以说出你的想法了,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那我声音大一点。” 牛老大把牛角酒杯随手一扔。 “朋友们,请允许我叫你们一声朋友,朋友们,我看到我死去的兄弟,以及你们善良的脸孔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们应该做朋友,而不是敌人,我们应该分享快乐,而不是悲伤,至于你们所有人在这里的鸟语花香,我保证,不要半寸。” 天底下哪里有送上门的好酒,人类继续小声交流起来。 “当然,有一个前提,在山的那一边,我希望我们罡牛,能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大家知道,我们目前居无定所,是这片大陆的盲流,而断腰岭和壁垒峰北边这块混乱之地,目前尚未有自己的主人,既然今天,在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误会,不如当做一次合作,我需要你们,和我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把怪物和虫子,往北碾开一段距离,为我们争取一点生存空间。” 地上已经被牛老大用刀划出了断腰岭和壁垒峰北面的大致地形, 虎斑的表情,基本上也表示他读出了自己上当的整个过程,哈密瓜带回来的画面,不过也是对方演的戏而已。 “如果你们以前总是害怕有怪物,或者虫子,或者……我们来打扰你们,不如让我们罡牛,在这片大陆中间地带,给你们人类画一条生存保障线,连同这背后巍峨险峻的高山,等于有了双保险。只要成功,我们马上缔结和平协约,做永世的朋友。” 阿怪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摸到了一把大刀。 “当然,我死去的兄弟不能白死,我们需要签一份备忘录,对此事做一个严肃的了结。如果是有人故意引发事端的话,请你们……把那个人……交给我们。” 牛老大把最后一个字的目光,落在了晓镜的身上。 “不行啊,不行,虎斑,村长,你救救晓镜,不能这样做的呀,你自己也出去验证过了,对不对?你说句话呀,村长,你是和谁出去的?对了,是阿酒,阿酒,你也劝一劝,还有,泥巴大哥,你说说话。” 全场只有樊笼的妻子樊蓁在为晓镜劝说。 蓦地, 她抓起牛老大身边的背勾刀,架在了虎斑的脖子上, 阿怪会心一笑, 但是, 泥巴见状,立即上前,把刀架在了樊蓁的脖子上, 于是, 阿怪举起大刀,把它架在了泥巴的脖子上, 阿酒没有掉队,把刀比到了阿怪的脖子上, 大家环环相扣,形成半个死局。 没有人注意到木架上的情况, 樊笼从后面上前两步,在晓镜身后讲话。 “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 晓镜却没有在意,而是不断地发出声音,朝向下面示意樊笼。 一看, 原来是齐腰高的樊凡来到了这里,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爸爸,这里怎么了?叔叔们要打架了吗?” 樊凡举起手里的火钳,里面有一棵火炭,正在火把上灼烧。 “妈妈,你怎么了?在和叔叔们排练功夫吗?” 樊凡火钳上面的火炭已经通红。 “爸爸妈妈,我要来救你们,把他们都杀光。” 那火炭从火焰中挪出来,红得让人害怕。 “樊……樊……樊……” 樊笼走到木架边缘,似乎恨不得立即跳下去。 牛老大抬起头,朝晓镜的方向吐了一个烟圈, 变大, 消散, 在烟圈里面,晓镜和他死亡对视, 牛老大的眼神温和而平静, 人类如此有趣。 第114章 争议 “我不同意。” 邓海哈了哈圆眼镜,戴上,从人群中走进来。 “把上面那个人交出去这件事,我不同意。” 樊凡感觉大家对自己的注目瞬间被夺去,试图用火钳去烫邓海,他抢走了目光,真是可恶。 阿明刚刚赶到,一棍子打掉他手中的火钳,然后提着樊凡走到一边, 樊凡哭起来,那是年龄上的天然优势, 为了让哭声变小一些,阿明把樊凡交给了一位村民,让其送回村去,然后朝木架上的樊笼点了点头, 邓海透过自己衣服刚刚被烫出的一个破洞,看着晓镜。 “那个人,佟晓镜,跟我有仇,要如何处决他,是我的事情,至少首先应该是我的事情。” “请问,你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牛老大站起来,走到邓海身边,一米九的身高,魁梧有力。 “这样,大家先把刀放下。” 泥巴、阿怪、阿酒看了看前后,没有动。 “樊凡他妈,能不能先把刀放下,那把刀这么重,你哪里是在拿着它,明明是放到了虎斑村长的肩膀上,再说了,你和上面那个人一样,根本不会用刀,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说都说不清。” 虎斑抖了抖肩膀,确实有一点酸, 樊蓁把目光投向了晓镜, 晓镜点点头, 樊蓁才把刀放下来,并且甩了甩酸痛的手, 其他人把手中的刀放下来的时候,手腕或手臂同样有所劳累, 比劳累更尴尬的是,明明是和罡牛进行谈判,结果人们自己先产生了内斗,可笑至极。 “牛老大是吧?我的事情,是我跟他的事情,跟你们无关。” “跟我们无关?还能比135个生命的消损更重要?如果你们是想耍赖的话,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完全没有任何可能。既杀害了我的兄弟,还不想交出罪犯,等我回去,跟我剩下的兄弟们交代一番,估计有且只有剩下一个方法。” “方法总比困难多,别把话说绝。” “或者你一起,小兄弟,你陪他一起?” “可不可以这样,牛老大,这一次,算作你们自己唐突地闯入陌生之地,而我们在不知情的条件下,出于人类的基本反抗,动了手,结果是一个意外,可以当做一个警示教训。你看,事情往哪方面发展,不都是看思想往哪方面靠吗?既然你是老大,你说什么,下面的牛牛们一定会听话。” 泥巴找了水,给身旁几个人喝, 他们已经走到一边,先等等邓海与牛老大的交流成效, 樊蓁趁机从泥巴身上抽出小刀,往木架的方向跑去,架子下面的阿明还友好地拦截了一下, 晓镜跟她并没有任何交集,也不需要她如此感恩,这样大动干戈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与樊笼的配合。 “你想让我帮你找女友吧?是的话,让开。” 阿明一个犹豫,被她冲了上去,并且堵住梯子口,把试图阻挡樊蓁的村民挡在外面。 牛老大听到邓海的建议,没有说话, 反而是身后的一头罡牛开始笑起来,接着所有牛都笑起来, 牛老大从自己的右边牛角上面取下一个角环, 那角环直径大概四公分长,在火焰的追踪下,偶尔闪过一丝光芒,金色的角环上面刻着黑色的图案,整整一圈,都是罡牛双手握住背勾刀,直冲云霄的样子, 那是它们在结拜, 牛老大摊开自己的手掌,从邓海的眼前,送到了虎斑的眼前。 “我想用人的方式,跟你们谈判,结果你们却用人的方式来教我使诈。是谁,是什么,给了你们如此大的勇气?还是人类无论身居何处,都会带着阴谋生活呢?现在我们形单影只,势力不够强大,但是假以时日,当我们也逐渐壮大的时候,也许我的兄弟们,就再也不会允许我以这样的姿态来找你们了,亲爱的……人类朋友。” 说完,牛老大一个弹指,角环被垂直弹向空中,然后准确地地落在了牛角上,回到它原本的位置。 “我再强调一遍,要么谈合作,要么让我带着仇恨回去,二选一,请便。” 牛老大站在刚才地上划好的地图上,几个脚印,已经把地图踩花。 “喂喂喂,不要你会说话,我就怕你。” “还有,这位小兄弟,这样的场合可能不适合你,你要帮你的朋友,一定不是在今天。” “我告诉你,我不是想帮他,他不得好死,我求之不得,但是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樊蓁爬上木架的时候,衣服被勾住,解决这个问题耽搁了她半分钟,上面还有樊笼把她挡住,樊蓁手里拿着小刀,是个人都明白她想解开晓镜,同样,是个人都知道,她完全做不到。 “我不是要救他,我是要杀死他。” 晓镜却不断朝下面发出从口腔鼻腔里面寄出来的噪音,似乎在阻止邓海。 “好,我倒想听听这位小兄弟,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哪怕是我,把他带回去,也许也只是做做苦役,我可从没说过要怎么样。” 牛老大把樊蓁丢在地上的背勾刀捡起来,再次用力地插在了泥地之上。 “好,想听是吧,趁大家都在,我说,我会说出一个大家都无法拒绝的理由。他,那个活该被绑在上面的人,佟晓镜,他一边跟我做兄弟,一边却拐走我的女友,玷污我的感情,请问,苍天之下,这样的行为,是不是罪该万死,我的女友,是我的初恋。” 全场一片静默。 这一次,人和牛,都笑了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坏事, 就这点破事…… 一头棕色皮靴的罡牛,甚至捂住肚子,不能自已,笑得弯下了腰。 “什么?笑什么?你们在笑什么?你们怎么也笑?还有你,牛老大,你们不谈恋爱吗?你们怎么生孩子?我看你一直说,兄弟,兄弟,是不是没见过母牛?” 牛老大右手一举,大家随即停下笑声, 接着, 他从自己左边牛角上取下另一个彩色角环,上面有两个字:罡牛。 “知道为什么你们把我们取名叫做罡牛吗?因为是一阵罡风把我们送到这片大陆。好吧,既然你已经说到了这里,我直接告诉你,小伙子,我想把那位叫做佟晓镜的年轻人带回去,研究研究怎么生孩子的事情。” “他也是公的。” “那又如何?” “光公的不够。” “那是你们人类,你们人类是这样嘛,还分为男女,那不如把木架上那一位妇女,一起送给我们,好不好?” “真是越来越扯淡,荒谬。” “当罡风再起,云朵盛开,撕裂河倒流之时,我们会从泥土中诞生。撕裂河,就是叹息之桥下面那条小河,它们由九九八十一条小河组成,从天空看的话,如同在撕裂这片大陆。我们发现最近它在中部的暗流特别带劲,而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扎营在那块地的原因。至于我为什么喊兄弟们,哈哈,当然,我也可以喊姐妹们,我们无所谓,我……很羡慕你们呐。” 尽管牛老大这么说, 但是牛角上是银色角环的罡牛显得比牛老大更加着急, 它的表情有一点扭曲, 似乎特别想体验一把‘繁殖’带来的快乐,在这一刻,对人类的羡慕,全部写在了脸上。 “从泥土诞生?吹牛也有有个限度。” “你实在不信,我可以邀请你亲自观看一次,当然,没有什么必然有效,需要把活生生的罡牛埋下去,至于会不会生出来,生出几头来,就不一定了。” “说明你们跟泥巴交配嘛,也是别样的幸福。” 泥巴听到邓海这一句,正在喝水,顿时喷了出来。 “废话少说。要不这样,小兄弟,我可以采纳你的意见,你不是说巴不得他死吗,既然如此,正好大家都在这里,请你当着大家的面,完成你的梦想?” 牛老大说完,从身上抽出一把小刀,递给邓海, 虎斑在一旁见状,和泥巴对了对眼,知道邓海失败了, 樊蓁看见,也看了个明白,继续在樊笼的阻拦下不安起来。 “晓镜,接着。” 樊蓁把小刀扔过去, 别说,准度还不错,小刀恰好落在晓镜的左手前臂上面, 不过晓镜没有珍惜这个机会,手腕上下绕了绕,反而让小刀通过自由落体,落到木架上的缝中。 “你别跟我闹,下去!” “你下午给人绑了一次,怎么现在还绑一次?总要还个人情吧!你才在胡闹。” 晓镜安静地看着他们夫妻俩表演。 “我有办法。” “你有个屁。” “嘘,小声点。你知道阿怪是因为什么来的吗?是谁怂恿阿怪来参加战斗的吗?事情很快会沿着我的预判进行,当然,老婆,我需要你的帮忙,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下面,你听我说……” 邓海看着手里的小刀, 而木架上缝中的小刀随着一阵风,在木架里面的支撑体上撞来撞去,落在了地上。 邓海被这一声响激了一下,笨拙地挥舞着手里的小刀。 “喂,是我,给我。” 虎斑走了过来,闪开半个身位,对刚刚通过交流败下阵来的邓海伸出手,慢慢地把小刀摸了过去。 “哦,看来,做不到。” 牛老大奚落了一句, 虎斑把小刀还给他, 村民们开始不安起来。 “村长,到底怎么说,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谈判,我支持谈判。” “但是一定要签和平协议。” “罡牛提的方案挺好,挡在山前,两道杠,双保险。” “村长,考虑一下呗。” “你怎么能相信一头牛呢?” “人都不能信,牛?真是可笑。” “要不它们先让我们尝尝味道,你们喜欢烧烤,还是小炒?” “味道好,我们再谈。” “哈哈哈哈。” 趁下面的村民在风言风语,樊笼继续跟樊蓁讲述,他掏出从晓镜身上找到的牛头打火机。 “这个打火机是晓镜带来的,泥巴看到后一直心有余悸,认为事情不简单,所以过来找我商量,我听了他的复述后,得知晓镜可能上当了,不仅如此,全村的人都会踩中陷阱,但是我说话没有分量,没人会理我,所以我心生一计,去找本来完全不会参加战斗的阿怪,换了一套说辞,说服了他,你现在下去,我一直在观察阿怪,差不多,他该动手了……” 隆隆隆! 虎斑用铁锤敲击木箱,止住吵闹。 “大家听我说,我有一个想法。牛老大,既然你是来谈判,那好,我们就从谈判上着手。所谓谈判,并不是一次就要谈判成功,我会给我们这边画一个底线,一是,佟晓镜这个小兄弟,绝不能交给你们,二是,我们也不会用任何方式去偿还对你兄弟们的误会,三是,你要我们与你们合作,可以谈。” 牛老大听毕,来回踱步,还与那三头浅棕色皮靴的罡牛交换眼神, 其中一头银色牛角环的罡牛走到牛老大身边耳语。 “人类如此靠不住,出尔反尔和放屁一样寻常,他们必须拿点什么东西做抵押,否则我可信不过。” 牛老大点点头。 “我是村长,我说的话,就是信用。” 虎斑看出来了对方的猜忌。 牛老大正想说话…… 当当当! 一把刀的刀面敲击着木箱上的锤子, 阿怪走了上前。 “村长?谁说你是我们村长?自诩的吗?你刚才的说的话,全部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有问过我们,经过我们的同意,采纳我们的意见吗?” “阿怪,不要捣乱。” “哟哟哟,既要当村长,还不尊重村民的意见。村民们,我看这样,大家投个票,再拿投票的结果去和那群罡牛谈,怎么样?” “阿怪,不要胡闹。” “呐呐呐,这位自称为村长的虎斑,说我在胡闹,大家评评理,到底是我阿怪……更尊重大家的意见,还是他……代表了你们的决定?” “虎斑?” 樊蓁从架子上下来,从人群中跑出来。 “虎斑村长,你根本不是关心晓镜的生死,你只是关心自己的权力。不是晓镜,而是你,让村民听话的你,带领大家陷入了泥潭,你要负责。” “怎么,你也……” “我说句公道话,你凭什么代表大家去跟对方谈判,如果你真是为了大村好,为了我们好,为了晓镜好,如果你真地想做一个负责的村长,是你,而不是晓镜,应该作为误杀罡牛的惩罚,把自己交出去,各位村民,我说得对吗?” 第115章 决断 是虎斑, 而不是晓镜。 阿怪这一突如其来的挑拨, 让虎斑顿时僵住了身体, 他好不容易站起来,想去确定阿怪的用意, 却被周围热烈的附和声打断。 樊蓁还和木架上的樊笼对了对眼。 但是, 阿怪显得有点着急。 “当然,对面有牛老大,我们这边也需要派一个代表,如果虎斑不合适的话,派谁好呢。” 樊蓁在村民们面前走过,经过了泥巴、阿酒,然后回到圈中央,停在阿怪的面前, 阿怪按捺不住,神情开始亢奋起来,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一时间没人关心虎斑此时低下的头颅。 “阿怪就不错,阿怪应该能代表我们去谈判。” 但是,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有人喜欢阿怪。 “姑娘,不是我说,起码得找个正常人吧?” 一位村民自告奋勇地对阿怪表示了否定, 虎斑抓住机会,走过去几步, 用身体表达着对这位村民的认同, 同时把牛看向周围的人,试图从里面找到一点鼓励和安慰, 另一位村民明显被刚才阿怪的话给挑逗住了,把他虎斑送回那个木箱之上,还命令他不要挡了大家的视线。 “起码我,阿怪,尊重大家的看法,如果你们对我了解的话,知道我其实非常反对有村长这件事情,否则,我们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等于白来了。” 牛老大对身后的三头浅棕靴罡牛比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说,稍安勿躁,等人类自我演化一下, 它自己继续坐下,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要当村长,就要服众,不能每次都靠什么投票来解决,那是在委婉地去除掉自己的责任,阿怪,你的想法是什么,说来听听?” 泥巴抬了一句, 先稳住局面比较重要, 阿怪嘴角的蠕动,表示着他是有备而来。 “想法很简单,我们来,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忘记战斗,我会为了和平,付出我的所有。” “可是对方的要求是,我们跟他们合作。” “我的答案很简单,应该合作,但是有一个要求,战事永远不能发生在此地,所以需要和对方签下永久和平协议。” “你的意思是,要打出去。” “只此一次,为了和平而进行的战斗,并且我会争取我们主要负责后备和后勤的工作,并不会奔赴前线,牛老大,有意见吗?” 阿怪已经像是半个话事人一样, 牛老大烟雾缭绕,没有应答。 “我还有一个问题,晓镜怎么办?” 阿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半圆开始,对着村民们一一划过,想看看大家的反应, 有人表示晓镜不是村里面的人, 有人表示晓镜肯定是灾星, 有人表示晓镜应该是叛徒, 有人表示晓镜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有人表示晓镜可以当着所有人和所有牛的面, 切腹, 让大家的矛盾和误会即刻解除。 阿怪搜集到了大部分村民的意见, 基本上都是晓镜抱着负面的和消极的看法,事到如今,急需要一个替死鬼,没有比把屠戮引到各位村民手上的晓镜,更加合适的了。 但是, 阿怪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要当村长,可不能仅仅有勇无谋, 今天出卖晓镜,明天还怎么取得村民们的信任呢, 阿怪已经考虑周到,或许是,私底下有某个人提前告诉了他。 “晓镜,那上面的晓镜,我见过一次,如果昨天有人在现场的话,应该知道,我跟他也不熟,还发生了矛盾。” 这句话很快引起了村民们的反应, 大家在人群里面发出嘘声, 这样的表达有一个好处, 落井下石, 用非词语的嘈杂来展示自己的肯定。 “但是,安静,听我说!大家对我印象最深的一点是什么?是我说过,这里不应该有任何规矩,因为规矩会破坏我们纯净而美好的生活,你们不喜欢我的地方,是不是也是这一点呢?” 村民们不喜欢阿怪是真, 村民们都认识阿怪也是真, 在这一刻, 村民们被阿怪拿捏住,同样是真。 “村民们,还有牛老大,接下来的话,是我对你们大家的肺腑之言。大村,随便叫什么也好,在我们这个没有规矩的地方,在我们已经习惯了没有规矩的生活之中,却突然闯进来一群跟我们谈规矩的罡牛,还被我们杀了个遍,然后现在坐下来,它们要做什么?谈判?不管合作也好,打仗也罢。请问,各位为什么都不反抗一下?不好好愤怒一番?不对谈判这件事情本身由衷的深恶痛绝呢?难道不正是因为对规矩的厌恶和摒弃,才让我们聚在一起的吗?为什么?怎么突然好像大家有规矩了?它们说谈判,我们就谈判,凭什么?所以,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上面的佟晓镜小兄弟,我们这里是没有规矩不守规矩唾弃规矩的大村,你同意吗?请樊笼解开一下他的嘴巴。” 樊笼上前, 他跟晓镜使了一个眼神, 晓镜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樊笼?” 阿怪喊了一声, 樊笼照做, 对于晓镜怎么做,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他也没有信心。 “这个问题,我昨天问过他一次,他一定还没失忆,我希望晓镜小兄弟,再次回答我一次。”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阿怪抢了去, 就在此时,那么巧, 没人看见的情况下, 樊笼被晓镜咬了一口, 也是那么巧, 晓镜的一只手已经被疏通,他正在解开另外的绑缚, 然后有比这更巧的是, 樊笼一只脚踩进木架的缝隙,半边身子露在了外面, 晓镜解开了自己的身体,但是没有立即逃跑, 顺手拉了一把樊笼, 于是,所有巧合都在一起了, 尽管下面的人,怎么看,都十分危险。 接着, 樊笼大喊一声,可不许晓镜逃离,所以拼尽全力拉了他一把, 然后晓镜在努力挣脱的时候往木架上掉落, 在空中, 他的一只手,和樊笼的一只手,死死地拉在一起, 樊笼在晓镜跟他使了一个眼神后,两人一起发出了惊恐声, 几个村民三下五除二上木架去, 毕竟是人, 大家永远不会轻易失去生命中的善良因子。 “晓镜,答应我的事,请一定要做到。” 樊笼小声地说完, 晓镜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木架, 稳当, 而樊笼一个耗尽了力气的身体, 在试图起来的时候,撑断了边缘的木块, 接着, 坠落,腾空,掉了下去。 按照他们两个的计划,应该是晓镜要拉住他的手, 可是, 晓镜哪里有这个经验和力气, 樊笼怎么抓也抓不住晓镜的手, 刹那间, 结局已经注定。 当! 樊笼落在了下面刚刚准备好的一个干草箱中, 无事。 晓镜也被村民们救了下来。 “没事吧?你没事吧?” 樊蓁急忙上前确定樊笼的安危。 “我没事。” 樊笼从草堆里爬出来, 大家刚刚提到嗓子眼的紧张,得到了舒缓, 牛老大手里香烟的烟灰已经有三公分长, 它对于这样的事情,看来也是非常好奇。 “我认可阿怪的说法,我们这里没有规矩,牛老大,你想用规矩把我们的人带走,那是你的事情,我们不会同意。” 晓镜看了看两个架着自己的村民,顿时甩开了胳膊,走上前,藐视着牛老大, 话不在多, 晓镜努力为自己争取生存权。 “大家听到了晓镜的话,连他这个昨天刚来的新人,都知道这里的规矩,那就是……没有任何规矩可言。”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所以,它要求把晓镜交出去,用来抵偿刚才它自己的罡牛兄弟这件事情,我宣布……不成立!” 阿怪的声音,已经保持着稳定的洪亮。 “说得也是。” “如果我们出卖了小兄弟的话,以后谁还敢再来住?” “我们之间,估计也不会在有信任了。” “人是不能放走的。” “一个都不能少。” “我们也有负伤的情况。” “我们也不想打架。” “我可不会活在内疚里面,杀了就杀了呗。” “不谈了,不谈了,一开始就不对等。” “牛老大,带你的人,不对,带你的牛,滚蛋!” 村民们说话的不多,但是似乎找到了一条逻辑上说得通的路径依赖,开始有底气起来。 “还有,我阿怪还没说完。没有规矩,那么晓镜就不在任何规矩的谈判之中,所以他不应该受到任何牵连和惩罚。同时,我决定,在合适的时机以及条件成熟的时候,与罡牛们好好合作,并且这次合作,我相信,只会成功,不会失败,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弊。” “那可不一定,得罪了怪物和虫子,好戏还在后头。” 阿酒嘀咕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 “再说了,晓镜被绑到架子上,不也是你阿怪干的好事吗?” 阿酒有一点迷糊,对阿怪前后不一致的反差感到疑惑, 站在身旁的泥巴没有说话,他在等待一个点, 时间点。 阿怪此时站上了木箱, 樊笼在给村民们倒水, 虎斑从木箱起来,看着阿怪不可一世的眼神, 村民们早已忘记了他, 除了晓镜。 牛老大也站了起来,它是因为不能输了气势, 阿明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突然, 樊蓁一个上前, 抢在阿怪要说话的时候,先开了腔。 “村民们,朋友们,兄弟姐妹们,以前大村没有村长,大家不认可村长,因为以前的大村没有遭遇如今天一般的危机。危机危机,危险和机遇,我认为,我们是时候选出我们自己的村长了,我们的村长……” “我们的村长,我投樊笼一票!” 泥巴打断了樊蓁的话,把手举了起来, 叽叽喳喳才是人类的本色, 村民被搞糊涂了, 但是并没有拒绝泥巴的提议, 刚才几个对阿怪摆出脸色的人,顿时有了精神, 在大家的衬托下,罡牛们像一个军队一样肃静, 樊笼一脸无辜,表示着‘我哪敢我哪敢’的难为情。 “我投樊笼。” “我投阿怪。” “樊笼。” “阿怪。” 大家一人一票开始选村长, 仿佛只要村长投了出来,135具罡牛的尸体就可以忘却, 邓海投了樊笼, 阿酒投了樊笼, 泥巴投了樊笼, 晓镜看了樊笼一眼,投了阿怪, 樊笼尽量忍住了不太开心的目光。 最后六十三对六十三打了个平手。 经过牛老大从鼻腔里面发出的提醒, 大家看到木箱下面还靠坐着一个人, 虎斑。 大家让他投票, 虎斑失意落魄地站起来,没说出一个字,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圈子中央。 “村长?” 晓镜喊了他一句, 只见虎斑被这句话唤醒,冲了过去。 “我掐死你。” 晓镜挣扎。 “都是你,差点害死了我们,我掐死你。” 虎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村民们没有人上前帮忙,甚至还死死按住樊笼,不许他上前施救, 阿怪也站在木箱上,掏着耳屎,视而不见,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自己的掏耳朵的手, 晓镜瞪大了眼睛,看着面目狰狞的虎斑,两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 就在此时, 樊凡再次出现。 “你们放开我爸爸,放开他,你们抓住我爸爸做什么?” “小屁孩走开。” “晓镜哥哥要被掐死了,你们见死不救吗?” “滚蛋。” “爸爸,我知道了,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救晓镜哥哥?其他人都想他死?” 说完,樊凡咬了村民一口,对方不得不松开樊笼, 樊笼朝虎斑奔过去, 晓镜一直看着虎斑,他除了咳了咳,并无大碍,他的眼神告诉虎斑,他领会了虎斑表演的意思,却并不懂得他的意图, 虎斑没有真地掐晓镜, 因为需要让村长自己上前, 那个愿意上前的人,虎斑就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他, 樊笼扑上去后, 他自然地站了起来。 “我以第一任村长,说最后一句话,所谓村长,一定是懂得舍己为人的人,一定是把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当成自己生命的人。我……投樊笼一票。” 阿怪听毕,顿感不快,正欲发言, 虎斑抓起标枪,往木箱砸去, 阿怪不敢动, 一个村民开始鼓掌, 接着陆续响起了掌声, 樊笼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去抹开樊凡脸庞的眼泪,还特意看了泥巴一眼,表示感谢, 阿酒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视, 虎斑走到牛老大面前。 “是不是没有名字?” 牛老大回头看了看三头罡牛。 “天上的罡风送来的牛,这样吧,你就叫做牛天罡,而它们三个,既然你说到了撕裂河,它们三个分别叫做牛撕、牛裂、牛河,取名字,是我的强项,当村长……算了吧。” 三位穿着浅棕色皮靴的牛突然有了名字,一个会心一笑,一个有点愤怒,一个不知所措, 牛老大让它们闭嘴, 虎斑伸出手, 五秒…… 牛老大才伸出手, 但是虎斑却抓住了它的手腕,拉着它,走到了樊笼的面前, 虎斑松开了自己的手,钻进了人群中去…… 樊笼在村民们的欢呼下,终于伸出了友谊之手, 轰隆! 木箱散架, 阿怪从架子上坍塌, 站起来时候,裤子被箱子勾住,垮落, 狼狈不堪, 哪怕是刚才投了他一票的人,这时,也跟着其他人,笑了起来。 樊笼当上了村长, 晓镜甩了甩手腕,看着樊笼越来越兴奋的脸, 推开走上前来的阿明, 发现恩熙就在人群之后, 她很安全,什么事都没有, 突然知道自己从一个陷阱,踩进了另一个, 樊笼的微笑投过来,需要晓镜报以回应, 晓镜理都没理, 直接钻进人群, 找虎斑去了。 第116章 僵硬 晓镜先是找到刚才两个把恩熙架走的村民, 才得知, 樊笼对他们的解释,是为了谨防恩熙闹事, 不得不暂时让其离开现场, 并不是把恩熙当做人质绑起来要挟晓镜, 毕竟刚才在木架之上, 樊笼如何瞒天过海,如何欺骗晓镜, 也只能认栽。 樊笼如何怂恿阿怪出面这件事,提前告知了晓镜, 不出意外,阿怪一定会这样做, 因为表面上是为了拯救晓镜,实则是迎合了阿怪才想成为大村唯一的规矩这个事实, 相对于晓镜,樊笼必然更加了解阿怪, 同时, 谈判互不让步, 答应把晓镜交给罡牛这个结果,永远不可能是一步好棋, 基本上就是愧疚的表现, 为了不让虎斑与牛老大的交流陷入僵局, 樊笼借用一个巧妙的结构点, 大村存不存在, 有没有规矩, 以及大家需不需要信守规矩这个事实,一体两面地,来冲破和搭建这个结构点, 让其同时发生。 大家都看到了, 把晓镜交出去这件事情,不存在尚未建立起规矩的大村之中, 除非大村真真正正地拥有一位村长为止, 没有人比阿怪作为履行人更加合适, 但是大家并没有多么喜欢阿怪, 空子就诞生了。 于是, 需要一位比阿怪更加合适的人半路夺去劳动果实, 樊笼希望晓镜配合他演出, 毕竟他的计划基本上成功了, 但是, 晓镜嘴巴上答应,当自己解开双手后却明显反悔, 因为把恩熙当做筹码来要挟这件事情让人不齿, 在架子上,明明可以拉住掉下来的樊笼,却没有伸手, 那一刻, 晓镜心里多少有些怨恨,以及发现下面还有提前垫好的稻草, 所以当大家进行投票之时, 晓镜把票投给了阿怪, 如果这一票给了樊笼, 那么他将提前成为村长, 但是他没有, 他还留了一手, 不知道是不是跟虎斑提前有了约定,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虎斑那一关键票,也就给了他。 晓镜越想越来气, 现场的谈判需要从樊笼重新开始, 村民们看待自己的目光也没有多友好, 眼见恩熙和邓海都没有大样, 晓镜加快了脚步,朝小路跑去, 虎斑的身影就在前面, 但也追了不少距离, 因为他也在飞速的狂奔之中。 “虎斑?等等,是我,晓镜。虎斑?” 他抱着一棵树, 陷入某种情绪无法自拔, 晓镜靠近过去, 虎斑突然转过身,一头栽倒在晓镜的胸口,大哭起来。 “乖乖乖,没事,不就村长吗,多大点事。” 晓镜不认为这是一个可以直接探问的好时机, 村长已经诞生了, 自己胸口的虎斑已经不是村长了, 以上是当着那么多村民面前发生的事实, 大家甚至忘了刚才是谁在指挥着战斗, 无论谁, 也不能是晓镜, 不如让他哭个痛快, 不为丢失村长身份伤心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好村长。 但是, 虎斑没哭两下,开始笑逐颜开,带着泪花。 “怎么一惊一乍,你到底是哭还是笑啊?” “晓镜,我们终于有村长了,这件事情是笑,可惜村长不是我,这件事情是哭。” “比村长更重要的是,敢为天下先的人,那是你,我亲爱的虎斑。” “但是……” 虎斑继续趴在晓镜的肋骨上哭起来。 “但是,我的哈密瓜都死的死,残的残,全部离我而去了。” “这个简单,有时间,我陪你到北边去找几个,好不好?” 如果他们两个人此时去往冒突河的话, 会发现, 那个从河中消失的哈密瓜,又倒了回来, 它径直滚向岸边, 滚向一个木箱, 这个木箱被一根绳子系在一棵树上, 那是恩熙把西瓜骗进去的结果,害怕它也赶往现场。 至于西瓜, 被关在箱子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求救, 在放弃之前,它的撞击还是挺管用, 这就是把哈密瓜吸引来的原因。 一声撞击, 接着是好几声, 箱子的一端被什么东西撬开, 然后是箱子破出了一个口子, 哈密瓜把身躯挤了挤,撑开了些, 西瓜出来。 “你不是走了么?” 哈密瓜围绕着西瓜打转。 “你为什么还没走?是舍不得么?” 哈密瓜原地颠动。 “哦,我知道了,你不会讲话,那怎么办?” 哈密瓜把自己轻轻地靠过来,与西瓜‘额头碰额头’。 “什么?你让我和你一起走?” 哈密瓜继续绕圈。 “可是,我有晓镜了哦。” 哈密瓜突然停下。 “要不这样吧,如果你不想留下来,那么迟早会走,要走一定不要回头,不要留恋,干干脆脆地走,如果我们有缘分的话,还会再相见。” 哈密瓜再次与西瓜碰了一下额头,遥望了一下大村的灯火。 “如果你见到其它的瓜瓜们,记得告诉它们,有一天,我会乘着冒突河回来,看望大家。我爱你们,永远都爱。” 西瓜说完,躲到了箱子后面去,不忍直视。 哈密瓜拖着缓慢的‘步伐’, 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滚进了冒突河, 西瓜伫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动。 “呀,我会发呆了,晓镜,我会发呆了,天快亮啦,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睡觉的西瓜有人爱,晓镜,我来啦,我跟你越来越像啦。” 说着说着,西瓜往大村的方向滚去,意识到这个村里的人不喜欢西瓜,又不得不放低音量,轻声细语。 “一个地方?” “嘘。” 虎斑示意晓镜小声点。 “什么地方?” “先不管,你让我再抱一抱。” 接着是三声从喉咙到鼻腔的‘咳咳’声, 晓镜和虎斑才分开。 “恩熙?” 晓镜走过去。 “恩熙?你没事吧?” “我还没问你呢,从十米高的木架上掉下来?” “我好得很。” “乌鸦洞那里的谈判你们不去听了吗?” “跟我无关。” “不过进展很顺利,刚才一直卡在你这里,都没怎么谈合作的事。” “现在呢?” “我走的时候,都说是要帮那群牛牛打仗。” “邓海呢?” “你们两个为了一个姑娘?” “见笑了。” “那姑娘呢?” “你认识的嘛,带你入坑理财,把你套牢的那位,嗨,往事不要再提。” “那邓海怎么说是你的错?” “他胡说,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还提这事干嘛。” 虎斑也‘咳咳’了两声,表达着自己的存在。 “是这样,恩熙,虎斑被大家剥夺了村长的权力,非常伤心,我可能要陪陪他。” “晓镜,我还有件事,需要跟你商量。”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现在天要亮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大家都没睡觉,别忙活了。” “不是,那件事是……” 虎斑再次‘咳咳’了两声,表情难受,欲哭无泪,需要晓镜的陪伴和抚慰,让恩熙不要再多嘴了。 “来了来了,就这样,恩熙,你照顾一下邓海的情绪,他完全是没事找事,无论如何,帮我感谢他,曾经试图救我,虽然失败了,还有,西瓜还在阿美那里,你去看看怎么样了,剩下的事情,回头再聊。” “我要说的,正是阿美的事。” 恩熙目送着晓镜和虎斑走上了另一条小路,呢喃自语, 林中传来一声鸟鸣, 恩熙打了个冷颤,前后踌躇了一小下,决定返回乌鸦洞,跟大家在一起, 结果没走几步,看到了阿明和阿酒在讲话,严肃地说些什么事情, 很快,两人开打起来, 恩熙不得不上前制止, 阿酒甚至拿出一把刀看向阿明, 当然, 他还是收了手,只是看向了阿明身旁的武器, 哐当一声, 制止了两人的缠斗。 晓镜在坡上回头查看,因为听到了这一声音。 “跟上,别分心。” “哦,你带我去什么地方嘛?这么神秘?” “到了就知道了。” “虎斑,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听到晓镜这么一问,虎斑亮出了腰间的枪。 “怎么样?够安全吧?不过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摸它了,我不是村长,以后阿酒不会再把枪给我。” “为什么枪在阿酒那里?由他保管?”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他一直相当村长,但是谁会愿意让一个天天宿醉的人管理大家呢,所以他让我试一试。” 晓镜听到这里会心一笑,以为大村的人都各自生活,真心讨厌人类的那点管理制度,结果却人人心中都有不泯灭的想法, 不过,这才是人嘛, 大家都想当村长,才显出了人的正常。 “晓镜,你不想当村长吗?” “我不一定住在这里。”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你呢,虎斑,你当村长难道是阿酒的劝服?仅仅为了阿酒私底下答应撮合你和阿美的好事?阿酒为什么要当村长?” “你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回答那个是好呢。” “阿酒为什么想当村长?为什么要找一个他熟悉的人来当村长,比如你。” “我自己其实也挺想当村长,只不过被阿酒看出来了而已。” “就这样?” “好吧,反正你早晚会知道,不如我亲自告诉你。枪,其实都是阿酒带过来的,他还说,如果我们不团结,迟早会被怪物干掉,山,高大险峻,是好事,可是再好的大自然造化,也没有人放心,前后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我反而认为阿酒真心想长久住下来,想和大家一起好好生活。” “所以他并不是真要权力,他要幸福。” “是啊,经过今天这一役,幸福,呵,哪有那么简单,幸福建立在和平至上,可是现在却要打仗,真是麻烦。晓镜,你看那边,很多事情,宛如晨曦一样,会越来越频繁地朝我们涌来。” “很多事情?” “晓镜,你站过去一点,对,再过去一点。” 须臾之间, 晓镜感觉脚下无比沉重, 本来以为是虎斑让自己走上前,可以看见更远或下面的风景,结果却走了三步后,就再也动不了身体,仿佛被谁点了穴道,有一颗钉子从头顶刺下来,通过脚底板,死死定住, 晓镜的左手微微抬起,平行于地面,嘴巴依然在讲着话,但是已经完全听不清楚自己的胡言乱语,从清晰的表达转变成大舌头,继而再变成了一个普通动物的求救声。 “晓镜,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讲话,但是你注意,看你的左手,好吧,其实你也只能看见你的左手。” 一根树枝伸过来,对准晓镜的左手手指, 咔擦! 先是小指,而后是无名指,然后一个接着一个,五个手指,全部被敲碎,这些碎片失重一般,在空中漂浮,然后飞走, 晓镜吓怕了, 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还以为是虎斑要杀他, 一只手就这么没有了, 虎斑越敲越开心, 晓镜的身体就这么,一点一点被击碎,四分五裂,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哐啷! 倒地后起码有十秒钟,晓镜才看到自己胸前的一个麻绳套子,是虎斑用绳子把自己从前面微微伸出的石板上拉了回来。 “手呢,我的手呢,我的手,还在。” 晓镜脸色惨白,发现自己的手,并把它伸进自己衣服里面,用肚子暖和后,才把情绪舒缓过来。 虎斑在一旁开心地笑。 “笑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哦……我知道了,虎斑,是你故意的吧?你刚才做什么了,说,虎斑?” 晓镜作势要去按住同样躺在草坡上的他,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别闹了。” “你这也太吓人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晓镜干哭着说道,推开虎斑。 “你哭,好歹挤点眼泪,行不行?真假。” “刚才怎么了?我怎么了?” “想知道,再去试一下呗。” “我不,我跟阿酒一样,爱生活。” “你真是可爱。” 晓镜坐起身,看了看前面那块石板,刚才自己站的地方,有不少的划痕。 “僵硬石板,我取的名字。” “僵硬石板?” “嗯,我仗着自己是村长,本着了解环境的责任,到处勘察,不小心发现了它。” “僵硬石板,什么意思?” “你看,那个划痕,是我在这里,用长刀做的记号,只要你站在那个地方,整个人……怎么说呢,会深陷一种幻觉之中去。”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刚才我看到的东西都是假象,对吗?” “这个假象还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整个身体变得僵硬,然后被任何东西撞击都会碎裂,直到消失。” “等等,虎斑,我有个问题,只有你知道?” “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 “你看你不诚实,如果你是唯一知道的人,那你怎么脱身的?” “哟哟哟,还会动脑筋,你猜?” “我猜,你的身体和幻觉有时间限制,完全消失过后,会自动脱离?” “错。” “帮你脱身的人,不小心掉了下去?” “还是错。” “或者是,你想让我成为唯一知道的人,而你没当上村长……” 晓镜说着慢慢靠过去,握住虎斑的手腕,担心他做傻事。 “起开,想什么呢?我有那么脆弱吗?” “那是怎么回事嘛?” 第117章 噩梦 “是我的哈哈们帮了我,就是哈密瓜,一哈二哈三哈四哈,现在它们都不在了。” “它们救了你?” “我第一次不小心踩在那里的时候,身体至少僵硬了一个小时,我以为我完蛋了,整个人的思维都在减速,直到天上掉下来一坨鸟屎,把我的耳朵打碎,我看到了自己的耳垂,感叹自己已经走火入魔,还好,我带着一哈二哈一起来爬山,它们最终到前面撞我的腿,把我推倒了下来。” “它们没事?” “可能只对人有用。” “所以刚才我看到的景象都是虚幻?” “可以这么说。” “就这里有?” “这个地方应该只有我知道。” “其它还有地方有?” “我下次带你去。” “太可怕了,我不去。” “听说你也有西瓜?” “当然。” “好好爱它。” “还用你说。” “怎么不见它?” “我担心村民有意见,让它留在了大村。” “晓镜,你自己看,这石板……” “看什么?” “它……不太像是从这个山坡上长出来的自然现象,更像是……” 虎斑说着抬起头看着天。 “从天上掉下来的?” “嗯,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机关,你已经去过酩酊花园了吧,这片大陆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之前遇到过好大的毛毛虫,是真的吗?” “有是有,不多。” “好大的鳄鱼。” “你别去招惹它,一般它不会攻击你。” “这里有吗?” “经过我多方面观察,这里情况良好,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僵硬石板?” “两点,第一,我不是村长了,经过晚上的事情,以后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我的话,但是我想一直住在这里,我对这里的很多东西着迷,如果当村长的话,就可以让村民们和我一起去了解,但是现在不行了,能做一个安稳的村民就不错了。” “第二呢?” “第二,你说你不住在这里,等于是要离开,我不知道你是要离开大村,还是要离开这片大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帮帮忙,阿酒说我们有危险,我认为他不是空穴来风,但是我问他,他也说不上来,只说是直觉,所以我想,为了能够安心地生活下去,必须了如指掌才行,这样的话,生活才会有安定和幸福。” “你还是为了大家。” “为了大村。” “虎斑,你永远是我的好村长,因为只有村长,才会这么想问题。” 一阵微风吹过,虎斑接过去晓镜递给他的狗尾巴草,两人一起咬在嘴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空。 “所以你答应我了?” “我对这片大陆一无所知。” “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答应你。” “所以,你答应我了?” “虎斑,我永远的村长,我答应你,无论我今后如何,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某种程度上,你是以牺牲村长来换取了我的平安,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不是当村长的料。” “樊笼当村长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想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他在木架上面给我说了什么,我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的打劫。” 晓镜坐起来严肃地说道。 “我不想再谈论村长,事已如此,我们要团结,不是吗?” 虎斑等他说完,也坐了起来。 “可是虎斑,樊笼他……” “够了,晓镜,重要的是大村有了村长,至于村长是谁,并不重要。” 晓镜折断狗尾巴草,一肚子气无法安放。 “这其实只是开胃小菜。” “什么意思?” “跟我来。” “去哪里?别给我整这些可怕的玩意了,虎斑?” 晓镜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石板一眼。 这无知的眼神, 与在乌鸦洞洞口目送罡牛们的村民眼神,一模一样, 大家心不在焉地收拾一些现场木架和工具, 但是都不时地往洞口的方向看, 生怕随时有罡牛再跑出来, 直到洞穴不在发成任何声音为止。 “报告!” 一位村民大喊一声,所有人咯噔一下。 “尸体已经全部就地填埋。” 说完,其他村民也凑过来看。 “村长,我们真地要帮它们打仗吗?” “我看这样,现在我们把洞全部堵上,万事大吉。” “你能堵上,能保证它们不能挖开?” “既然已经谈好了,我们就应该守信用。” “跟谁?一群牛?这不笑话吗?” “我看你才是一个笑话。” “你说什么?” 村民们开始争执起来,尽管到天明的谈判达成了初步协议,但是依然有少部分人不愿意合作。 “好了,大家别吵了,一晚上没睡觉,应该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既然大家选我当村长,那听我说一句公道话,这里的山洞已经打开,指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山洞出现,光靠堵,一定堵不住,这次来到是牛,下次,谁知道来的会是什么?那群罡牛,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有什么企图,反正这一次,我们这边是没有严重伤亡的情况,准确地说,大家除了点皮外伤以外,都挺好,它们目前会帮我们守住那边的洞口,至于它们提的所谓合作的建议,不是一蹴而就,我们彼此还会继续谈。亲爱的村民们,和平,是靠肌肉和智慧来守护,不是逃避,从来都不是。” 大家被新当选的村长说服,悻悻然地整理现场,陆续离开。 “泥巴。” 樊笼喊住了他。 “你有看到樊凡吗?” “被村民送回去了。” “阿酒呢?阿明呢?刚才不都在这里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先走了。” 两人一个转身,撞见了身前的阿怪, 阿怪面露愠色,两只手鼓起掌来。 “村长,恭喜,佩服。你怂恿我来,不过是当你的垫脚石,对吗?” “阿怪,你听我说。” “我刚才不就是听你说吗?跑出来当村长,结果怎么样?半路杀出个樊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一招,够阴。” “我是帮你兜个底,如果你实在想当村长,我让了你。” “樊笼啊樊笼,我阿怪,是有一点怪,但是没那么傻,你让我?你是想我在村民里面的口碑变得更差一些吗?你让我,他们也不从呀。” “村长可不是什么好工作,辛苦才刚刚开始,你别忘了,你获得了一半的票数,某种程度上,我们俩差不多。” “我怎么会忘记呢?刚才投票,你为什么不投我,你只要投我,我就是村长,对吧?” 樊笼被这个问题堵住了。 “阿怪,你和樊笼两个是候选人,不能投票。” “啧啧啧,这么快都忘了?我们这里没有规矩,刚才我站在箱子上,看着我这只手,想起来,我其实也可以投票,如果我投自己一票的话,就没你什么事情了,只不过那一刻,我懵了。” “阿怪……” “至于你,除非心里面早就相当村长,否则的话,难道你也懵了吗?” “阿怪,村长的事情,已经结束,如果你相当村长的话,下次,有机会。” “泥巴,我没跟你说话,你闭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谋好的,有没有阴谋?” “阿怪,你听我说,如果我不是当村长的料,顶多三天,就会被大家赶下台,村长只是一个身份,真正地能帮助村子更加重要,如果你一定相当村长的话,我给大家说说,立马就说,让大家重新定夺,这一次,我们严格按照规矩走。” “哈哈哈,村长,天已经亮了,我又困又饿,吃点什么好呢?” “阿怪……” 阿怪故意从两人中间走过, 樊笼和泥巴成了最后两个拖后的人。 “樊笼,哦,不,村长,你要记得,我帮你当村长,你答应过我的事。” 泥巴小声地说完,往前走去。 “泥巴,我们先谈谈罡牛的事,它们说它们从撕裂河附近的泥土里面长出来,你相信吗?” “没见过。” “是啊,谁见过呢,我也没见过。当罡风再起,云朵盛开,撕裂河倒流之时,它们只要种下去,就会生出很多很多牛来,这不比我们人类繁殖,强多了么?” 两个拖后的人远去。 那个刚才埋葬罡牛尸体的地方,已经平整, 在那一堆尸体之上,危险已经暂时得以解除。 “爬不动了,虎斑,我告诉你,现在我只要躺下来,就会睡着。” 晓镜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呼吸, 虎斑递上来自己的水壶, 晓镜喝了两大口。 “我们到底是去什么地方。” “更高一点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 “我说过,你去了才会知道。” “还有多远?” “一百米。” “等等,这一次,你先告诉我,行不行,让我有一个心理准备,别玩我,我胆子小。” “可以。” “首先,我没猜错的话,你肯定也取了名字,那个地方叫什么?” “噩梦露台。” “噩梦……露台?” “顾名思义,只要我们一踩上露台,就会做噩梦?” “也对,也不对。” “像这种地方,你发现了多少?” “我一直想把这些地方告诉阿美,可惜,她对我爱理不理。你问我发现了多少,不多不少,就这两个。” 晓镜想起恩熙偷偷告诉自己的一句对阿美的评断,她有人格分裂症,一会儿是阿美,一会儿是阿虚。 “感情的事,需要两情相悦,单方面的东西,早点斩断比较好。” “嗯?” “我随便说说,你喜欢就好。” “我唯一感到奇怪的地方是,哈密瓜明明是阿美自己送给我的东西,为什么她却一直否定。” “这还不简单?既然村民都不喜欢有异物的存在,阿美是想考验你嘛,本质上是审视你到底能不能争取到村民们的信任。” “真的?” “但是现在……” “现在我搞丢了。” “现在你也不是村长了。” “我跟阿美再也没有可能了。” “那倒不一定。” “你说什么?” “我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看,现在我们能看到空山了,我越来越相信,相比于其它事情,这里最合适不过的是……养老。” “像一个死火山。” “我会去那里,哪怕是一个人,也要去,我会重新获得村民的肯定,我会征服这片大陆。” “虎斑,你这样的话,阿美也不会喜欢你。” “那怎样才会?” “噩梦露台?天,你还想带她来这种地方,那且不是会讨厌死你。” “你再说一遍?” “虎斑,你是不是,没有谈过……” “谈过什么?” “谈过……就是谈过……” 虎斑趁晓镜没注意,使劲一推,晓镜身旁是杂草丛生,迈过它们,即是一个四米长宽的露台。 原来已经到了, 晓镜这一次,到没有刚才在僵硬石板上的身体僵直与语焉不详,手指也还健在, 但是脚下的露台像是一块屏幕一样,播放着吊诡的画面, 很快从地板升起来,产生了立体感, 那内容,是晓镜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东西。 “晓镜,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宝贝疙瘩。” 在一个草地上,一个纸质笔记本盖在一个人的脸上,他说着话, 天气和煦。 “我认为,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把美好的事物分享给最好的同学,难道不同样是生命中千金不换的快乐吗?” “什么?你在跟我说话吗?这瓜好甜,甜透了。” 晓镜埋着头啃着西瓜。 “我把瓜籽吐在这里,它不会长出来吧?” 邓海把脸上的笔记本挪开,坐起来。 “你快点来,我吃不完。” “晓镜,原来情投意合,卿卿我我,是一件这么甜蜜的事情,西瓜再甜,也比不了。” “哟,怎么回事?我亲爱的邓海同学,你不会是……有了?” “我们认识没多久吧?” “没多久,顶多两个月,不是你搬来只剩下我一个人住的宿舍,哪有可能和你认识?” “好事情总是扎堆出现,这两个月,我不仅收获了你这样的好兄弟,还在感情路上遇见了瑰宝。” “看来我猜对了,海啊,我还以为你会单身到博士呢。” “你看,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邓海从裤兜里面找出一个雨花石,摊给晓镜看。 “哦,是这面,上面还刻有字。” 「爱到天荒」 四个字。 晓镜满嘴都是西瓜,但是一看到字,整个人僵住, 因为, 那个雨花石,自己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还随身携带着, 丢下西瓜, 急忙在身边的书包里面翻找起来, 不用取出来,也看见了全部, 「陪到地老」 连字体都一样。 那一天, 晓镜在一直发杵的状态中度过,但是当后来这件事情被邓海发现,而他试图去搞清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晓镜,有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 书包里的雨花石,突然不见, 而那西瓜, 变得越来越大,无比巨大, 坐在草地上的晓镜回头一看, 一个大西瓜正从坡上滚下来, 天色一沉, 冷汗袭来, 晓镜躺在虎斑的怀里,四肢失控。 “没事了,晓镜,每一个来到宾客废墟的人,都有过去,每一个,每一个来到大村的人,都有未来,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