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长孙》 第一章 不甘,认命 洪武十五(1382)年五月初一,皇长孙朱雄瑛薨! 举国震惊,人人哀恸! 应天府原本晴空万里,却在这一日阴云密布,好似压在人们头顶上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皇长孙朱雄瑛在钟山下葬的那天晚上,一直阴云密布的天空,却又像被人捅破了一样,暴雨倾盆而下,顷刻间应天府内外白茫茫一片。 这场雨连续下了三天,直到深夜才完全止歇。 清晨,坤宁宫,朱元璋在悲痛中醒来。 他趿拉着平底布鞋,走到窗边,痴痴的望着窗外,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也黯淡无神。 也就是这几天,他原本漆黑的头发已变得花白,颌下的胡须杂乱无章的覆盖着他的面颊。 朱雄瑛可是他的嫡大孙啊! 是他最疼最爱的掌中宝啊! 怎能说没就没了呢?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他的大孙向他跑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皇爷爷,皇爷爷,您想咱没?” “想!” 朱元璋呵呵一笑,张开双手刚想抱过去,哪知伸手却扑了个空。 看着朱元璋又是惊喜又是伤悲的神情,大内总管吴迁在一旁垂手站立,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只是不知怎么劝慰他才好。 要知道前两年朱元璋才杀了当朝宰相胡惟庸满门,受胡惟庸案所牵连者更是不胜枚举,就算现在借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上前劝慰半分。 忽然,一名太监满头大汗的来到吴迁的身边,对着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顿时,吴迁惊得张大了嘴巴,声音也不受控制的大了几分,“什么?” 朱元璋回过头,冷冷的瞥了吴迁一眼。 就这一眼,令吴迁遍体生寒,他连忙跪下,哆哆嗦嗦的对朱元璋说道;“陛下,大……大事不好了!” “皇长孙的陵园让泥石流冲毁了,而皇长孙的棺椁也已不见!” “什么?” 朱元璋像一头公狮一般怒目圆瞪,咆哮道;“找!” “顺着玄武湖和它流经的河流往下找!” “就算翻遍每一处角落,也要给咱的大孙找回来!” “还有,着毛骧领着锦衣卫,将所有看守陵园的官兵与宦官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吴迁一听,遍体生寒,那可是两千多条人命啊! 可他不敢在朱元璋面前说半个不字,要是他敢说,朱元璋也不怕两千多条人命里再多加一条。 他于是涩声道;“是!奴婢遵命!” 可经过一个来月的搜寻,就算把玄武湖与其下游翻了遍,也未曾找到朱雄瑛的任何蛛丝马迹。 ………… 栖霞山的主峰凤翔峰,掩映在原始森林的层层包裹之中。 一座用石块垒砌,屋顶用茅草搭就的房屋孤零零的闪现在其间。 朱鹰在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屋内有些昏暗,想伸手按下床头的开关,哪知他伸手所及之处是一片冰凉。 他猛然一惊,顿时清醒过来,忙揉了揉眼睛,双眼霎时一片清明。 这是哪里呀? 望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屋舍,他满腹惊疑。 自己记得在自家的床上熬夜看一些资料,好准备毕业论文答辩,可…… 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哎哟!”,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看着被自己掐得有些青了的胳膊,他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到底这是在哪里? 莫非自己穿越了? 怀着满脑子的疑问,他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捧着一碗药汤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孩子,你怎么啦?” “莫不是你昨天脑袋被石头撞了一下还有点疼?” 听着他关切的言语,看着这破败的房舍,朱鹰这才确信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古代。 老者连忙坐到床边,轻轻摸着朱鹰的脑袋,“你这个傻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莫不是脑袋还有些疼?” 孩子? 这位老人为何称呼咱为孩子? 莫非…… 他急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才发觉自己真变成了一个小孩。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目瞪口呆,真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妈的!” 他暗中狠狠骂道;“老天爷呀,你为何如此不公?” “别人都穿越到皇室或是王公贵族的家中,为何要让自己穿越到这等穷苦的人家?” “这些也都算了,但为何你要将自己穿越到一个小孩的身体里?” 他欲哭无泪,愤懑与不甘萦绕在他的心头,使得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他久久不言语,老者慈爱的望着他,满眼都是关切。 “你这孩子,虽说傻了吧唧的,可你终究是个男娃娃呀。” 说着,老者悠悠的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唉,咱和你说这些干嘛?” “说了你也听不懂。” 朱鹰闻言连忙开口道;“爷爷,咱的病已经好了。” “只是咱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朱鹰确实只记得前世的记忆,而今世的所有记忆他全然记不得。 老者面容一滞,瞪大了双眼望着朱鹰,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说道;“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啊!” “这孩子终于真正的苏醒过来了!” 说着,他跪拜在地,虔诚的对着上天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才又坐到了床边笑呵呵的盯着朱鹰猛看。 朱鹰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问道;“这位爷爷,咱这是在哪儿呀?” “咱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是什么朝代?” 面对朱鹰连珠炮似的追问,老者看着他,想起他被自己救活时就疯疯癫癫,原来是失忆了,所以记不得以前的事情,现在已经好了,故他想要了解现在的状况,于是呵呵一笑,“孩子啊,你以后叫咱刘爷爷就成。” 说着,他娓娓道来,“现在是洪武十五年,这里是栖霞山。” “只记得是五月初几的一天,原本前几天还大雨倾盆,那天午夜天突然放晴。” “由于连续暴雨的缘故,山上的猎物不太好找,所以咱就想上玄武湖边碰碰运气,好捡拾一些被洪水呛死或被大水冲晕的鱼虾,好到集市上去换些盐巴等日用品。” “哪知咱刚到湖边,就看见你面如金纸的躺在湖边,头上还不时有鲜血渗出。” “咱向四周一看,见四下无人,可你奄奄一息,要是不救,你可能命陨当场。”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咱也是孤零零一人,要是将你救活,也好有个伴。” “于是就将你救了回来。” 第二章 骤遇朱元璋 洪武十五年? 朱鹰梳理着刘老汉传递过来的信息。 那就是大明王朝才刚刚建立初期,是朱元璋当政的时期。 这个发现让朱鹰有些兴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是这个朝代呀。 而且还不和亲、不纳贡、不割让土地。 在所有的朝代当中大明王朝表现得最是刚毅、最有男儿铁骨铮铮的气质。 而自己凭借前世所记忆的先进技术,在大明这个封建、落后的社会体系里,必可大展拳脚,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想到这儿,朱鹰顿时激动不已,他忙拽着刘老汉粗大、布满老茧的双手,兴奋的道;“刘爷爷,您下次若是到应天府卖动物的皮毛,可否带着咱一起前去?” 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刘老汉慈爱的笑道;“好!” 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又叹道;“唉,咱倒是忘了。” “你没有路引,咱怎好带你去?” “要是被看守城门的官兵们发现,那咱们怎生是好?” 朱鹰忙摇晃着刘老汉的手,撒娇的道;“刘爷爷,您看这样可好。” “咱跟在您的身后,若看守城门的官兵们查问,您就说咱是您的亲孙子。” “而咱也一定听话,不会到处乱跑的,您看这样可行?” “再说,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大山里,总得让咱到外面见见世面吧?” 刘老汉沉思了半晌,方才答道;“好,就依你。” “不过你要千万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朱鹰兴奋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搂着刘老汉的脖子,喊道;“刘爷爷,您对咱可真好。” 随后的两个来月,朱鹰跟随刘老汉到应天府去过几趟,对来回的路和应天府的集市也摸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朱鹰越来越得心应手,刘老汉索性就将卖皮毛的事交给了他,自己专心致志的打起猎来。 ………… 七月上旬,谨身殿,御书房。 朱元璋端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碗冰镇莲子羹。 他最近两个月精神都不太好,先是皇长孙朱雄瑛薨逝,随着两个月时间的推移,自己的精神才慢慢有了些好转。 可想不到马秀英马皇后现在的身体却出现了异常。 他坐在那里,双手把着书案,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已然看不见他往日锐利的目光。 大内总管吴迁悄悄的走到他的身边,躬身劝诫道;“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呀。” “您好几天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现在天气还很闷热,您将这碗莲子羹喝了,也好解解暑气不是?” 朱元璋猛然一回头,怒视着吴迁,张口便骂,“你这个狗奴婢,敢管起老子来了,胆子不小啊!” 吴迁吓得慌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吴迁,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问道;“现在是何时?” 吴迁连忙答道;“回陛下,现在刚过巳正(上午十点)。” 朱元璋想了想,缓缓的站起身,对吴迁说道;“走,跟咱出宫散散心。” 随后,换好了便服,带着吴迁以及毛骧等二十来位锦衣卫出宫而去。 出了午门,走在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听着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朱元璋的心情顿现好转。 他不时到粮店问一问现在粮食的价格,又不时到布庄问一问布匹现在的行情。 对于这种体察民情的生活,他感到充实且快乐。 朱元璋原本是一名淮右布衣,在暴元当政时期,父母被活活饿死,几个姐姐也不得已早嫁他人,而几位兄长也不得不外出乞讨,可终究一去就杳无音信。 在他建立大明的头几年,他还派人四处寻找,可最终还是令他大失所望。 所以,他对民生的温饱问题看得尤其重,任何关系到民生的问题他都要亲自过问。 就在他顶着烈日在街上四处打听市场行情时,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叫骂声。 “小兔崽子,别跑?” “妈的,这个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 “你们几人上前面兜住他的去路,莫要让他从咱们手上逃脱了!” “等抓住这个小兔崽子,看咱怎么收拾他!” 朱元璋凝神驻足定睛一看,见前面一帮官兵们正在追捕一名手中提着皮毛的小孩。 “妈的!” 他狠声道;“这帮官兵真是闲得慌,一个小孩还能闹出多大的事来?” “他们还要出动这么多人围捕?” “看来这五城兵马司的官员要好好收拾一顿了!” 看着奔跑的小孩离自己越来越近,朱元璋慢慢看清了他的轮廓,心中猛然一怔,这小孩怎么像咱的大孙? 他怕眼睛花了,就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 随着小孩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孩的轮廓显现在朱元璋的眼前。 那眼睛、那鼻子、那嘴,不就是活脱脱的朱雄瑛吗? 在一旁警戒的锦衣卫见小孩向朱元璋这边跑过来,如临大敌,手不自禁的伸向了腰间,往朱元璋这边聚集过来。 吴迁自然也看见了小孩清晰的模样,他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然后惊喜的看着朱元璋,哆哆嗦嗦的道;“陛……陛下!” “那……那孩子莫非是皇长孙转世?” 朱元璋不亏是从尸山血海杀过来的人,经过短暂的惊愕,他掩饰了内心激动不已的心情,目视着小孩向这边奔跑,淡淡的道;“咱眼睛还没瞎呢,要你狗奴婢提醒?” 吴迁连忙谦恭的笑道;“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 朱元璋哼了一声,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这个小孩的身影。 毛骧看着他们两人奇怪的表情,内心有些错愕,“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啦?” “兵马司的官兵抓一名小孩,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小孩?” 他恍然大悟,原来朱元璋是思孙心切,将这名小孩当成了自己的孙子啊! 也那怪毛骧不认识朱雄瑛,朱雄瑛从生下来就在东宫内室和坤宁宫长大,他不认识实属正常。 就在他以为了解了朱元璋为何惊愕而窃喜之时,吴迁走到了他的面前,阴恻恻的笑道;“毛大人,你带领的这帮锦衣卫是咋回事?” “难道他们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下手?” 第三章 这就是咱的大孙 毛骧转头回望,见锦衣卫们悄悄聚拢到朱元璋的身边,将手伸向腰间,警惕的盯着这名小孩,一副要暴起的节奏。 他怒瞪了锦衣卫们一眼,低声对一名千户怒骂道;“老子要你们保护陛下,不是要你们见到一名小孩就他妈的如临大敌!” “快些滚回原来的位置,莫要叫陛下发现!” 说着,他冷哼了两声,“哼!哼!” “若是让陛下发现你们擅作主张,到时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名千户赶紧躬身退下,然后做了个停止行动的动作,那帮锦衣卫悄然退下,手也同时离开了腰间。 在朱元璋的目光注视下,朱鹰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朱元璋的身边,刚想跑过去,哪知一只大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踢腾着双腿,眼睛瞪着朱元璋,嘴里不停的威胁着,“快些放咱下来!” “要不是看在你是一个老爷爷的份上,咱早就踹您了!” 对于行伍出身的朱元璋来说,这句话正对他的胃口。 他仔细的打量着朱鹰,越看越像,不过他的大孙已经死了,难道这是……。 他于是呵呵一笑,继续逗弄着朱鹰,笑道;“咱就是不放你下来,看你能耐咱何?” 一只手却将他的后背衣服掀开,一颗心形的胎记顿时闪现在朱元璋的眼前。 朱元璋呆呆的愣在当场,惊喜交加,这胎记、这位置,就和咱大孙的位置一模一样啊! 这就是咱的大孙啊! 他痴痴的看着朱鹰扑腾着双腿,眼睛里水雾弥漫,充满了慈祥与爱意。 朱鹰胡乱的踢着,嘴里还是不停的喊着,“放咱下来!” “快些放咱下来!” “要不,咱可真就踢您了!” 毛骧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想不到满身充满戾气的朱元璋也有这慈祥的一面。 吴迁看了他一眼,对一群跑得满头大汗的官兵努努嘴,阴阳怪气的问道;“毛大人,你看……?” “要是他们冲撞了陛下的圣驾,请问你可当得起陛下的雷霆盛怒?” 毛骧感激的对吴迁抱拳施了一礼,快步走向那群官兵,亮了一下他挂在腰间的腰牌,说道;“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休得在此地打扰!” 带队的军官认识这种腰牌,自是不敢啰嗦,忙抱拳施礼,然后带着那些官兵转身离去。 再说朱鹰见这位老人痴痴的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慈祥。 他顿感奇怪,也停止了踢老人的动作,而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朱元璋,问道;“这位爷爷,您将咱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看着朱鹰稚嫩而又无辜的面容,又看着他手上死死拿着的毛皮,朱元璋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这孩子在这两个来月里遭了多大的罪呀,可是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呢? 难道…… 带着疑问,他将朱鹰轻轻的放在地上,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孩子,你还没吃饭吧?” “走,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 朱鹰在前世也是一个自来熟的主,而且这段时间也没吃过好吃的,但作为一个男孩的矜持他还是有的。 他略一寻思,挠挠头道;“这不太好吧?” “咱怎能无缘无故的就打扰您呢?” “要不,您给咱说个正当的理由?” 朱元璋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爷爷叫你吃饭,还需要什么正当的理由!” 说着,他看向退去的官兵,说道;“看在咱替你解围的份上,这个理由可行?” 朱鹰也纳闷这个老爷子是朝廷的什么官,凭着手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那些烦人的官兵赶走。 要是自己攀上这名老爷子,那自己在大明王朝大展拳脚的计划可就…… 他心中暗乐,口中却说道;“老爷子,看在您诚心诚意请咱的份上,咱只好勉为其难了。” 朱元璋盯着他,笑道;“好!好!好!” “你勉为其难也好,还是肚子里的馋虫在叫也罢,只要你陪爷爷吃饭就行。” 虽自己想贪吃的心思被朱元璋当场戳穿,朱鹰面不红,心不跳,大大咧咧的道;“既然您要请咱,那酒楼可随咱挑了。” 朱元璋仍笑呵呵的道;“随你。” 朱鹰随即挑了一家包子铺,大马金刀的坐下,对伙计喊道;“快,上一些肉包子,本少爷饿了。” 朱元璋坐在他的上首,诧异的问道;“你这孩子,怎生选了一家包子铺?” “要想吃点好的,怎么也要挑选一家好一点的酒楼啊?” 说话的当间,店家就将包子送了上来。 朱鹰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往朱元璋的碗里夹了两个,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老爷爷,你快些吃,这包子可好吃了。” 说着,他又道;“老爷爷,一看您就是朝廷的官员,而且还是一位高官。” “而咱们平头百姓的生活,你可能不知道。” “酒楼里酒菜是有钱人吃的,那些酒菜看着精致,可并不实惠,哪有这油汪汪的包子吃着带劲。” 朱元璋倒了些酱油在碗里,向店家喊道;“来两瓣蒜。” 店家应了一声,转身就拿来了蒜。 朱元璋一边剥着蒜,一边笑呵呵的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咱是朝廷的命官?” 朱鹰‘切’了一声,说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凭您的手下让那帮官兵散去,咱就已经知道了。” “呵呵。” 朱元璋笑了起来,夹了一个包子放在朱鹰的碗里,笑道;“看不出你这么一个小孩,观察起来倒是挺仔细的呀。” “那咱再问问你,你可看出咱应该在朝堂担任什么官?” 朱鹰抬起头,清澈如水的双眸望着朱元璋,挠挠头,笑嘻嘻的道;“老爷爷,您这不是难为咱吗?” “要是咱能猜出您在朝堂里担任何职,那咱还卖这些皮毛作甚,早就摆摊当一个算命先生了?” “也不用因为没有路引,而提心吊胆的跟那些官兵兜圈圈。” 朱元璋心中又是一怔,没有路引? 看来这孩子在这两个月里遭受的罪可不轻啊? 他眼眶顿时有些湿润,忙问道;“那你为何没有路引?” “又如何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躲避官兵们的呢?” 第四章 朱鹰笑谈遭遇 朱鹰继续吃着油汪汪的包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有何难,咱只要进城时跟着大人们行进便是。” “他们只会检查那些大人们,咱只是一个小孩,他们哪会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孩的身上?” 朱元璋点点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看向朱鹰,笑眯眯的问道;“那你为何被兵马司的人围捕?” “难道你做了违法乱纪之事?” 朱鹰心中大囧,对朱元璋腹诽不已,“小爷今日出门没带黄历,被兵马司之人围捕,也恰巧被你这个糟老头子撞见!” “若不是被你揪住,咱早就逃出生天了,何必还在此和你多费口舌?” 口中却云淡风轻的道;“老爷子,您看咱像那作奸犯科的人吗?” “可能是兵马司之人看咱是一个小屁孩,以为咱好欺负,还带着皮毛,因此……。” 他嘿嘿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留下遐想的空间,让朱元璋揣摩,自己继续吃着包子。 朱元璋眯着眼睛,看着朱鹰狼吞虎咽,满眼都是慈爱和心疼。 观察到朱元璋总是盯着自己,朱鹰以为自己的吃相太难看,有些让老爷子接受不了。 他于是抬起头,尴尬的笑道;“老爷子,咱这吃相吓坏您了吧?” “咱……。” 哪知朱元璋当即打断了他的话,而是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喽。” 朱鹰一愣,瞪大着清澈的双眼,狐疑的望着朱元璋,问道;“老爷子,您莫非早就注意了咱?” 朱元璋哈哈一笑,伸手摸着朱鹰的脑袋,慈爱的问道;“你这孩子,你有什么值得咱注意到你的?” 朱鹰轻轻“哦”了一声,继而狐疑的道;“那为什么您知道咱这些时日受苦了呢?” 朱元璋心疼的道;“孩子啊!” “作为长辈,哪有让自己的孩子在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闯荡的?” “除了家中确实穷困,或是父母双亡,亦或是父母或祖父母身患重疾,逼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否则他们能狠下心让自己心爱的儿子或孙子这么小就接触社会?”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咱猜也能猜得出来。” 朱元璋的这番话,让朱鹰脸上露出黯然之色。 他尽量低着头,避免让朱元璋看出他的囧样。 朱元璋是何等精明之人,朱鹰内心的这点小动作哪能逃出他的法眼。 他暗暗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朱鹰的脸上划过,转而望向了屋外。 此时已近正午,毒辣的阳光悄然洒满了应天府,使应天府陷入了闷热之中。 “遭娘瘟的!” 朱元璋心中暗自骂道;“为何这才两月,咱大孙就遭遇到如此境地?” “想他原先在咱的身边,虽没有了母亲的照顾,可咱和大妹子哪个不是怕含在嘴里怕化着?捧在手心里怕捂着?” “咱原本是想啊,这孩子四岁就没了母亲,咱作为他的祖父,自当尽心竭力的将这个孩子照顾好,免得到了九泉之下儿媳妇埋怨自个。” “可哪知两个月前,一场病……。” 想及此处,朱元璋猛然一惊,这孩子明明是死了呀? 为何……? 难道……? 朱元璋抽回了目光,锐利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朱鹰,生怕他再次逃脱了一般。 朱鹰感受到了朱元璋锐利的目光,不由暗自腹诽,“你这个糟老头子,为何这么看着咱?” “难道咱身上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东西不成?” 他偷摸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见无异样,便抬起头,望着朱元璋,忐忑的笑道;“老爷子,你为何如此看着咱?” “看的咱怪不好意思。” 朱元璋莞尔一笑,“孩子,你可愿同咱讲讲,你这段时日是怎么度过的?” 看着朱元璋期待的目光,朱鹰笑了笑,于是便将他如何在玄武湖畔被刘老汉发现,自己如何失去了此前的记忆,后又如何在应天府中买卖皮毛等事一一和盘托出,只是没有告诉朱元璋他是重生而来。 要是将他乃是重生之人的身份告诉了朱元璋,那朱元璋还不将他看作鬼怪来看待? 朱元璋一边听,一边唏嘘不已。 他感叹大孙能活在这个世上实属不易,要是没有泥石流,那他的大孙就永远回不来了。 只是…… 他面目慈祥的看着朱鹰,暗暗思索着要不要告诉朱鹰实情。 罢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大孙既然已变成今日这样,而且前半部分的记忆尽失,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妙,否则若是出现了病情反复,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也好,让他体验一下民间疾苦,观察一下世态炎凉和人生百态,也不枉他重走世间一回。 想到此处,朱元璋又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孩子,随即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方才展开笑颜,微微一笑的对朱鹰说道;“孩子,你吃饱了没有?” 朱鹰拍了拍鼓囊囊的肚子,笑嘻嘻的道;“多谢老爷子,咱吃饱了。” 说着,站起身来,看着桌上被自己扫荡一空,又不好意思的笑道;“老爷子,多谢您的盛情,只是……?” 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杯盘狼藉,吭哧了半天,“老爷子,您看咱都吃光了,没考虑到您,这……?” “咱还当是什么事呢?” 朱元璋爽朗的笑着,眼睛里都是痛惜,“孩子,只要你吃饱了就中!” “咱刚才才从皇宫里出来,陛下赏赐了不少吃食呢?” “哦。” 朱鹰这才坦然,然后对朱元璋深深一躬身,“多谢老爷子,咱得走了。” “老爷子,后会有期!” 说罢,拿起凳子上的皮毛,转身离开了包子铺。 朱元璋背着手,笑盈盈的跟在他的身后,问道;“孩子啊,你还要继续卖毛皮吗?” “不如卖给咱。” “你看啊,现在虽是七月,可也是入秋了呀。” “咱一到冬天就感觉身体冷得慌,今日看见你卖皮毛,就又不由得想起了冬日里受罪的场景。” “你看……?” 朱鹰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朱元璋一眼,笑道;“既然老爷子需要,那咱就送给老爷子吧。” “也好报答刚才的相救之恩和赠饭之谊。” 第五章 马皇后的心结 朱元璋佯怒道;“你这孩子,咱是那样的人吗?” “要是咱是你眼中的那种人,咱怎能在朝堂上立足?” “那老夫不就成了人们口中所说的那种为老不尊的人吗?” 朱鹰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感谢之辞竟惹来朱元璋的勃然大怒。 他讪讪的笑着,内心却腹诽不已,“这个糟老头子,脾气还不小。” “不过,咱喜欢。” “要是待会儿他能多给些银两,咱更喜欢。” 见朱鹰低着头不吭声,朱元璋生怕吓坏了这个孩子,那回去还不得挨咱大妹子的一顿臭骂呀? 于是缓和了语气,轻声细语的对朱鹰说道,“孩子,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那咱就却之不恭了。” 不等他回头吩咐锦衣卫,早就有眼明手快之人伸手接过了朱鹰手中的毛皮。 朱鹰看着锦衣卫拿走了他手中的毛皮,不禁心头一颤,那可是他和刘老汉用以兑换日用品的呀。 自己只是客气的随口一说,就白白的从自己的手上弄没了,那接下来的几天该怎么过啊? 想到这儿,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嘴贱,谁要你这么嘴贱的!” 暗暗想着,他又对朱元璋暗自腹诽不已,“你这个糟老头子!” “你不是怕别人说你为老不尊的吗?” “你不是怕在朝堂上不好立足的吗?” “为何你说话不算话?” “想不到你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算小爷看错了你。” 但大话既然说出了口,总不能将它收回吧。 又一想,“算逑,既然已经送出去了,就当还了老爷子这点人情吧,大不了自己和刘老汉这几天对付一下。” 想着想着,心下倒也释然,于是对朱元璋拱拱手,转身离去。 朱元璋笑呵呵的看着朱鹰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方才回头,又恢复了他凌厉的眼神,对毛骧吩咐道;“派几名锦衣卫小心看护这个孩子!” “莫要让他发现!” “是!“ 毛骧微微躬身道。 “等这个孩子再次来到应天府的时候,不管咱有多忙,你都得事先告诉咱。” “还有,你给咱留意一下稍微偏僻而又交通便利之处的院落,等这个孩子来时咱有用。” “对了,你亲自去应天府衙一趟,回头将这个孩子的路引给咱送来。” 毛骧也不废话,他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从朱元璋对这孩子的态度自可看出这个孩子的不简单。 要不,他何曾看见过朱元璋对一个孩子如此假令辞色过? 他不假思索的连声答应,随即转向后方,对那些锦衣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些锦衣卫低声应是,分头行动起来。 ………… 因为手中没有了那些惹眼的毛皮,且自己还是一个小屁孩,朱鹰早已将兵马司围捕他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到这时他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虽说他前几次跟着刘老汉亦或是他自己来过几次应天府,但每次都是走马观花,没有时间好好仔细打量这座雄伟、壮丽的都城。 怀着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情,朱鹰像一个小先生那般慢慢的朝出城的方向走着,眼睛却向四周骨碌碌的转动着,看什么都是新奇。 宽阔笔直的长街,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虽已入秋,酷热的阳光依旧洒满了大街小巷,可大街上仍是川流不息的人潮和奔驰而过的马车。 大街两旁店铺酒肆林立,不时有店小二卖力的吆喝声传来。 孩童在阴影处玩耍,时不时传出他们银铃般的笑声。 一片祥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啧啧! 朱鹰暗赞,这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空气也比日后的大都市更加香甜! 要是自己日后能在此地安下脚跟,那该有多好啊? 摸了摸比脸还干净的褡裢,朱鹰暗自叹息一声,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若是置办一处宅院,那可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 想想后世,就算在三线城市买一处婚房,全家老小齐上阵绝大多数人家也仅仅能买得起六七十平米的房子,那还得让父母将棺材本都拿出来才能凑齐。 稍大一点,那就只好望洋长叹了,除非做一辈子房奴,给黑心的资本家打一辈子工! 若是碰上了胡搅蛮缠的,要这个又要哪个,那……只有一辈子打光棍喽。 想到这儿,朱鹰顿感索然无味,连看一眼应天府的盛世美景也兴趣全无。 ………… 看着朱鹰走远的背影,朱元璋便火急火燎的赶到坤宁宫,他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立刻与他的大妹子分享。 此时的马秀英马皇后正虚弱的斜靠在床榻上,背后垫着厚厚的枕头。 病痛的折磨依然掩盖不了她作为大明国母的芳华。 她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她的嫡孙朱允熥在宫女们的逗弄下咯吱咯吱的笑着。 看着朱允熥的无忧无虑,她内心不由感到一阵绞痛,要是她的大孙朱雄瑛还活在人世该有多好啊? 可…… 她暗中叹息一声,心中泛起阵阵愁苦,自己的身体到了现今这个境地,恐来日无多了,这个孩子可该怎么办呢?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呀? 刚一出生,母亲就撒手西去,而在四年之后,他的兄长也离他而去,自己虽有心把他接到了坤宁宫来抚养,然而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不知哪一天自己就撒手人寰,留下这个孙子可该怎么办呢? 看着朱允熥天真无邪的在那咯吱咯吱的笑着,马秀英心中惆怅万分。 要是将他交给标儿的侧妃吕氏抚养,自己又有点不放心。 虽说平时吕氏温良恭让,对孩子疼爱有加,但那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呀! 若是自己故去,朱允熥交于她来抚养,万一她暗中对孩子不好,那可怎么办呢? 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而重八与标儿又因政务繁忙,自是无力照看这个孩儿,孩子受了委屈也是无从诉说,若是长久下去,这个孩子只怕日后也是废了。 想得越多,心中越是纠结,殿外忽然传来朱元璋爽朗的笑声,“大妹子,大妹子,你说咱刚才在街上看见谁了?” 第六章 仁慈之心 人未到,话先至。 朱允熥听到朱元璋的声音,马上迈开小短腿,兴奋的向门口跑去,嘴里嚷着,“皇爷爷,皇爷爷,抱抱!” 侍奉他的乳娘焦急的跟在他的身后,嘴里喊着,“小主子,您慢一点,别摔着?” 朱元璋大步走进了寝宫,笑呵呵的抱起了朱允熥,亲昵的在他脸上吧唧猛亲了一口,一边问道;“三孙,想皇爷爷了没?” 朱允熥用小手一把推开朱元璋的脸,嫌弃的道;“皇爷爷,您的胡须扎疼孙儿了。” 朱元璋哈哈直乐,又将脸凑近了朱允熥粉嘟嘟的脸,吓唬他道;“说,你想皇爷爷了没?” 朱允熥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道;“想!” 说着,拍着胸口,“这儿想!” 从朱雄瑛薨逝后,马秀英还没见过朱元璋如此高兴过,于是靠直了身子,微微笑道;“重八,你在大街上见到了谁呀?” “让咱也跟着高兴高兴?” 朱元璋将朱允熥交到了乳娘的怀里,抬头看着马秀英憔悴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疼。 “大妹子啊,你要好好的,不几日你就可以看见你的大孙了。” 他怜爱的走到马秀英的床边,伸手摸着马秀英枯瘦的双手,强颜欢笑道;“妹子,你身体不舒服,为啥不好好的躺着?” “坐起来作甚?” 说着,他对服侍马秀英的宫女与太监们一声怒喝,“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叫你们侍奉咱的大妹子,你们就是这样侍奉的吗?” “吴迁,将这帮奴婢全都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看他们日后还该怠慢咱的妹子!” 那些宫女与太监们身如筛糠,全都齐齐跪下,吓得面如土色。 “是!” 吴迁躬身应道;“奴婢遵旨!” 说完,他朝门外招了招手,就看见几名小太监闪身从门外走了进来。 “慢!” 马秀英强撑着身子,望着朱元璋,愠怒的道;“重八,这里是不是坤宁宫?” “是不是咱说了算?” 朱元璋忙笑道;“这里自然是坤宁宫,自然也是你说了算,可是……?” “可是什么?” 马秀英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咳嗽了几声,然后语重心长的道;“重八,你莫忘了,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 “而他们若是家里条件能稍微好点,谁忍心将他们送到宫里干这些服侍人的事?” “况且这是咱吩咐的,他们照着咱的话做有什么错吗?” 朱元璋笑笑,对吴迁偷偷的挥了挥手,吴迁顿时会意,忙命令那些小太监赶紧出去。 马秀英看着那些太监退出了房间,这才脸色平和了起来,声音也和缓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朱元璋扶着马秀英在床上躺好,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马秀英憔悴的脸庞,心疼的道;“妹子,咱不是说你。” “你看看你,现在都已经成这样了,还操心这些人的死活干什么?” “要是你有个好歹,咱必叫这些人下去给你陪葬!” 那些宫女与太监们才刚刚站起来,闻言心中又是猛地一颤,腿也禁不住打起了哆嗦。 马秀英愠怒的瞪了朱元璋一眼,说道;“重八,你一天到晚嘴里都是喊着打打杀杀的,叫这些人该怎么活?” “他们每天都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样子,咱每日看着他们与履薄冰的样子都觉得于心不忍。” “你难道就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重八,他们也是一帮可怜之人啊!” “你就不会有一丝丝仁慈之心吗?”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仁慈之心?” “他们休想,咱的仁慈之心只对咱的朱家儿郎们,他们也配?”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他前来是想和马秀英一起分享见到朱雄瑛时的喜悦,而不是惹得她不开心的。 于是笑嘻嘻的道;“妹子,你看咱刚才看见谁了?” 马秀英还在气头上,闻言侧着脸,后脑勺对着朱元璋,也不言语。 朱元璋讪讪的笑着,自顾自的道;“刚才呀,咱看见咱家雄瑛了。” 马秀英猛地坐了起来,抓住朱元璋的手臂,急切的问道;“什么?” “你说你看见谁了?” “当真?” 说着,她又一头倒在枕头上,满目都是忧伤,“你就骗咱吧!” “雄瑛都死了两月有余了,你还拿这件事来哄咱开心。” “人家都说男人的心是最狠的,你可倒好,竟将死去的雄瑛拿来逗咱开心!” “难道你……。” 说着,她爬了起来,死命的捶着朱元璋,嚎啕大哭,“你……,你的心难道真是石头做的吗?” “你原来疼雄瑛都是装出来的吗?” 连声痛骂之下,她心情激荡,咳嗽连连。 朱元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待她咳嗽稍微好些,继而抚摸着她散乱的头发,信誓旦旦的道;“妹子,这件事咱何须骗你?” “再怎么说,咱已经是大明王朝的一国之君了,而且这是咱们的大孙子啊!” “你也不想想,天底下哪有当爷爷的能开这种玩笑?” “真的?” 马秀英微微抬起了头,一脸希冀的看着朱元璋因连日操劳而疲惫的脸,“这是真的吗?” “重八,你不是为了逗咱开心吧?” “再说,雄瑛已经去世两月有余,咱们可是亲眼看着他装进了楠木棺椁,难道死去的人还能活过来?” 说到这儿,她脸色黯淡下来,眼睛望向了朱允熥,眼神中充满了哀伤与酸楚。 朱元璋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低头看着她眼神中的哀伤,内心不由感到一阵绞痛,这可是陪伴了一辈子的夫人呐! 她以身作则,勤勤俭俭了一辈子,深得天下臣民们的爱戴与尊重。 不管是桀骜不驯的开国武将还是那些酸腐的文臣们,无不被她的贤淑与美德所折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老天却为何要折磨与她? 老天爷啊,你何其不公也! 老子从二十多岁就征战沙场,杀人如麻,你为何不将病痛转嫁与咱,让咱妹子少受些痛苦? 想及此处,他内心一片忧伤,随即又强笑起来,对吴迁说道;“去,将咱大孙送给咱的皮毛拿来,让咱妹子瞧一瞧咱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七章 朱元璋的安排 须臾,吴迁便拿着朱鹰送的毛皮走到了朱元璋的近前。 朱元璋伸手接过毛皮,嘚瑟着在床上一件件摆好,笑着说道;“妹子,这些毛皮都是咱大孙送给咱的。” “这孩子有孝心啊,咱只是随口说了句咱冬天怕冷,这孩子就将毛皮全都送给了咱。” 马秀英狐疑的盯着朱元璋的脸,见他满脸真诚,不像哄骗她的样子,但总感觉此事像是天方夜谭,为何雄瑛去世两月之久还能让重八看见? 难道是重八思孙心切而眼花了不成? 还是那场泥石流……让雄瑛重活人间? 看着重八兴奋的样子,她相信重八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作为三十来年的夫妻,只要重八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他拉的是什么屎,何谈这事发生在自己的大孙身上。 思来想去,她精神陡然振奋,目光灼灼的看着朱元璋,问道;“重八,你说,你在何处看见雄瑛的?” “为何你能确定那孩子就是雄瑛?” 朱元璋将皮毛放下,回首捂着马秀英的手,笑着问道;“你现在相信咱说的是真的了?” “你相信咱们的雄瑛还活着?” 马秀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催促道;“你快说,磨磨蹭蹭的可不像你一贯的性格!” 朱元璋于是声情并茂的将他如何遇到雄瑛,如何自己不放心,暗中检查了他身上的胎记。 在确定无误后,自己又是如何请雄瑛吃了顿饭,又是如何在吃饭的时候诓出雄瑛将这两个月所受的遭遇向马秀英说了个遍。 马秀英一边听着一边抹泪,直到朱元璋说完,她才用手捂着脸低声抽泣,“老天爷啊,你为何让咱的大孙遭这般罪?” “你难道嫌咱大孙所遭的罪还少吗?” “你难道不知,他可是四岁就死了娘亲,从此以后都是由老身照看着?” “他的一颦一笑老身都历历在目,每次哪里不舒服都牵挂着老身的心!” “可你却如此对待他,让他遭受这无妄之灾?” “还亏得咱每日里焚香祷告,祈求你保佑他!” “难道你就是这样保佑他的吗?” “你有什么事都冲咱来,老身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不怕,就算要了老身的命老身也不在乎,可你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孩子呢?” “他今年才只有八岁呀!” 说着,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浸湿了双手。 朱元璋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关切的道;“妹子,你不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咱可怎么活呀?” “再说,雄瑛不还是活着的吗?” “还活着?“ 马秀英脸上依旧带着泪水,红肿的双眼冷冷看着朱元璋,“他这样算活着吗?” 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咆哮了一声,“他可是还只有八岁的孩子啊,而且还失去了记忆!” “你就不管不顾的将他放回,任他在山林间打猎,靠卖些毛皮度日?” “想不到咱们三十年的夫妻了,直到现在咱才看清你是一个如此铁石心肠之人!” “想咱原来也是一方元帅的干女儿,为了你养儿育女,善待底下的士卒,辛辛苦苦成就了你的霸业!” “可你……!” 她越说越生气,倔强的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一把推开朱元璋,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 朱元璋急忙将她抱住,连声道;“妹子,妹子,你听咱说!” “你听咱说还不行吗?” “咱老朱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吗?” 马秀英病体虚弱,强行推了朱元璋几次,见推不开,只得悻悻作罢。 只见朱元璋盯着她,继续说道;“妹子,咱何尝不想将他带回来,好享天伦之乐?” “但咱想啊,现在的雄瑛已将从前的记忆尽失,要是咱将他皇长孙的身份告诉了他,万一他一激动,引起了病情复发,那该怎么办呢?” “而且咱也想过,既然上天让咱们得遇咱们心心念念、死而复生的雄瑛,那老天必有他的安排!” 马秀英一听朱元璋的话,也甚觉在理,只是祖母思念大孙的心情谁能理解? 她不由的道;“那你就继续让雄瑛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过着你从小就朝不保夕的日子?” “咱一想到雄瑛现在过的日子,咱就心疼啊!” “重八,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的雄瑛四处流浪吗?” 看着马秀英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朱元璋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他紧紧的搂着马秀英,擦拭着她的眼泪,安慰道;“妹子,咱已经将他未来的生活安排好了,你不要伤心成吗?” “咱看着心疼!” 马秀英从他的怀中缓缓挣脱,看着朱元璋,轻声问道;“当真?” “你究竟是如何安排雄瑛的?” 朱元璋搓着粗糙的大手,站了起来,在房中慢慢踱着步子,然后又缓缓的在马秀英身边坐下,沉声道;“妹子,你看咱这样的安排可好?” “一,雄瑛没有路引,进出城不方便,咱叫毛骧去应天府为他安排了路引。” “二,雄瑛在城里没有一个住处,咱命令毛骧去找一间不太偏僻,交通又极为便利的院落,让他暂时有个落脚之处。” “三,等找到院落后,咱让一名锦衣卫千户去做他的管家,让其余的锦衣卫充当他的护院与奴仆,这样即可保护他的周全,又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不过这些锦衣卫都要装成护院或奴仆的样子,而且不能让雄瑛有一丝丝察觉。” “这样,此事可成也!” “妹子,你看如何?” 看着朱元璋询问的眼神和希冀的目光,马秀英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的道;“重八,你安排得十分周到,咱无话可说。” “但……但雄瑛那孩子能听你的话,在此处落下根来吗?” “要是他不听你的话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朱元璋洒然一笑,对马秀英说道;“雄瑛那孩子的心性你还不了解吗?” “他从小就待人以诚,就像他老子一样,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要咱们将救下他的刘老汉待如一家人一般,这孩子自会安安稳稳的在应天府扎下根。” “况且……。” 朱元璋笑了笑,“他终究是咱的孙子,血液里永远流着的都是咱老朱家的血!” 第八章 马皇后的愿景 朱鹰孤零零的走在回栖霞山的路上,双手空空如也。 下午的风徐徐吹过他弱小的身躯,吹得他衣袖翩翩,凉爽随即袭来,可带不走他心头的烦闷。 他索性解开衣袍,露出羸弱的胸膛,口中暗暗骂道;“妈的,咱如果空手回去,可怎么向刘老汉交待呀?” “要是刘老汉下次不让咱一人独自前往应天府,那咱今日的毛皮不是白送给那个糟老头了吗?”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难不成咱要跟着刘老汉学习打猎不成?” “那咱在前世所学习的技术与管理经验不就是成了空谈了吗?” 自怨自艾之下,穿过荆棘密布的山间小道,那两间用石头堆砌,用茅草遮盖屋顶的简陋小屋终于出现在朱鹰的面前。 刘老汉今日回来得有些早,正在屋前收拾着一只野兔的毛皮。 听到动静,他依旧默默的收拾着野兔的毛皮,口中淡淡的道;“回来啦?” “饿了吧?” “锅里有现成的吃食,你在灶膛里添把火,热热就行。” 朱鹰勉强笑道;“刘爷爷,咱已经吃了,你吃了没?” “要不,咱去给你热热?” “不用麻烦了,咱随便对付一口就成。” 刘老汉呵呵一笑,然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向朱鹰,看着他手上空空如也,不由问道;“孩子,你今日将毛皮全都卖完了?” “那咱们所需的盐巴你买了没?” 朱鹰低着头,讪讪的笑着,“刘爷爷,咱将毛皮全都送人了。” “送人?” “送给了什么人?” “莫不是那些地痞泼皮将你那些毛皮抢走了吧?” “不行!” 刘老汉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一边往腰间插着上山打猎的钢刀,一边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伸手拽起朱鹰,“走,跟咱前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泼皮无赖敢从咱孙儿手中抢东西!” “妈的,他们活腻歪了不成?连这么大的屁孩子手中的东西也敢抢?” “今日咱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咱的钢刀硬?” 看着刘老汉满身的杀气,朱鹰一时惊呆了,这是往日那个虽然粗犷但对自己和颜悦色、一脸慈爱的刘老汉吗? 难不成他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 亦或是从军中退下来的悍卒不成? 看着朱鹰满目惊疑的神态,刘老汉自知刚才的语气可能吓坏了朱鹰,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 他连忙伏下身子,摸着朱鹰的脑袋,语气转为平和,和风细雨的道;“孩子,咱刚才的话把你吓着了吧?” “是爷爷不好,没考虑到你还是一个孩子。” “可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世道是强者为尊,只有拳头过硬,那帮欺负你的人才不敢为所欲为!” 朱鹰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怯怯的望着刘老汉,说道;“刘爷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刘老汉柔声问道。 随着朱鹰的描述,刘老汉身上的煞气也慢慢的淡了下来,直到朱鹰说完,刘老汉身上的煞气也荡然无存。 他继续摸着朱鹰的小脑袋,淡淡的笑道;“孩子,你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谈那位老爷子还解救你于兵马司的官兵之手,还赠与你饭吃。” “可……,刘爷爷,咱将您辛苦打猎而得来的毛皮全都送给他了呀?” “而咱却没有换来咱们急需的日用品啊?” 朱鹰怯怯的低声说着,“您难道不心疼吗?” “心疼?” 刘老汉哈哈一笑,“那些毛皮算个逑!” “栖霞山上动物多得是,咱明日辛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低下头,声音变得更加和蔼,“孩子,只要你没有受到人家的欺负,日后走上为国为民的正途,咱受些辛苦也甘之如饴!” 朱鹰突然感到一阵心酸,自己在前世的父母不也是这样叮嘱自己的吗? 看着刘老汉郑重其事的眼神,连日在丛林中奔波而逐渐苍老的脸,朱鹰重重的点了点头,“爷爷,孙儿知道了!” “好孩子!” 刘老汉哈哈大笑,突然,他的目光变得黯淡下来,喃喃的道;“若这孩子是自己的亲孙子就好了,万一他的家人突然找上门来,那咱可该咋办呢?” ………… 坤宁宫。 朱元璋与马秀英说了一会儿话,见马秀英拖着病体,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就不忍心继续打扰她。 掖了掖盖在马秀英身上的薄被,强笑道;“妹子,你好生歇着吧,咱回去处理政务去了。” 马秀英虚弱的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去吧,重八。” “等下回雄瑛再此回到应天府,你可要记得招呼咱?” “莫要忘喽?” 朱元璋目露柔情,笑着说道;“妹子,放心吧!” “你好生将养身体,等雄瑛长大了,日后还指望着你给他带娃呢!” “咱也想啊?” 马秀英谓然长叹,声音幽幽,“咱也想活到那一天,亲眼看着咱的大孙娶媳妇,为老朱家添丁进口。” “可咱的身体只怕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胡说!” 朱元璋怒道;“你是咱的爱妻,咱不同意,谁敢拿走你的性命!” “就算是天王老子下来,没有经过咱的允许,咱照样不答应!” “唉!” 马秀英望着朱元璋,叹息一声,“重八,咱知道你敬俺重俺,有你在咱的身边,咱也知足了。” “可惜天命难违啊!” “不过老天还能在咱闭眼的那一刻叫咱亲眼看见雄瑛,就是老天对咱莫大的照顾!” “人啊,莫要贪求太多,只要儿孙们幸福,一生顺顺遂遂就好!” 对于马秀英的病情,太医院的太医早就对他禀报过,说她由于在年轻时过于操劳,又每日为他朱元璋担惊受怕,病邪早已侵入五脏六腑,现在只怕神仙下凡也难以救活了,只恐来日无多矣。 太医的话朱元璋自然是不相信,为啥他杀人如麻,身体依然康健? 而马秀英一个女子,又是菩萨心肠,连杀一只鸡还为它祷告半天,凭啥老天要为难于她? 这可是他的爱妻呀! 是他生死与共,养儿育女,结发三十余载的妻子啊! 第九章 毛骧奏对 可偏偏…… 朱元璋心中一片悲凉,为此他还杀了好多个为马秀英治病的太医,若不是马秀英及时发觉,太医院那些庸医们可能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 记得马秀英得知此事,曾经非常气恼的停下了所有给她治疗的药物,还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重八啊,这些太医有什么过错?” “你为啥要不管不顾的杀他们呢?”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就要吃五谷杂粮!” “你说,哪有人吃了五谷杂粮而不生病的呢?” “你若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杀尽,那你以后生病谁给你看?” “你的子子孙孙们生了病又有谁给他们看?” “重八啊,你就听咱一句劝吧,莫要杀那些太医了,好吗?” 看着马秀英言辞恳切,又倔强的不肯吃药,朱元璋别无他法,只得听从了马秀英的话。 想到这里,他眼前一片朦胧,心中暗道;“妹子,你的心真是太好了。” 看着沉沉睡去的马秀英,他的手情不自禁的伸向马秀英的额头,轻轻捋起她散乱又黑白交织的头发,泪水无声的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叹息一声,他猛然站起身,脸上的泪痕已消失不见。 “今日咱大孙之事谁也不许吐露出去,若是让咱听见了什么风声,那你们好生掂量掂量!” 说着,他转身离去,身后只剩下那帮宫女与太监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答道;“是!” 回到谨身殿的御书房,刚坐到椅子上,就看见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谦恭的走来。 “微臣拜见陛下!” 朱元璋抬起头,不复在坤宁宫的柔情与伤感,代之的是一国之君的威严。 “何事?” 朱元璋淡淡的道。 毛骧从袖中掏出了路引,递给了吴迁,随即躬身道;“回陛下,微臣已经将路引之事办妥。” “院落的事微臣正安排人前去打听,不几日就见分晓。” “好!” 朱元璋的声音依然冷淡,“只要在那孩子再次到来之前将此事办妥就行了。” “哦,对了!” “你找好房子之后,就选派一名忠实牢靠的锦衣卫千户充当那儿的管家,并选派得力可靠的锦衣卫充当护院与家丁,护卫那个孩子的周全!” “你切记,要他们守口如瓶,若有一丝纰漏,咱唯你是问!” 毛骧一惊,心中更是看重了那孩子几分。 看来……,他在心中盘算着,咱以后一定要对那孩子唯命是从,千万不可有一丝忤逆! 可……,他心里又泛起了寻思,陛下为何对那孩子这般好,这才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呐? 可为何吴公公见到那个孩子也激动不已呢? 难道……是因为那场泥石流? 他使劲晃了一下脑袋,感觉到不可置信与匪夷所思。 朱元璋看着毛骧站在面前摇头晃脑,不由冷冷的开口道;“你还有何事?” 毛骧顿时打了个激灵,谦恭的道;“臣……。” 哪知他话还未说完,只听朱元璋冷笑一声,“你在怀疑咱为什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那么好?” 毛骧的心思被朱元璋猜透,心中越发惶恐,忙不迭的跪下叩首道;“微臣不敢!” “微臣只能按照陛下的吩咐谨慎做事,哪敢枉猜圣意!”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敢?” “如今你毛骧权势滔天,锦衣卫撒的天下遍地都是,文臣武将们无不对你侧目而视!” “请问,你毛骧毛大人还有何事不敢的?” 自从胡惟庸案发生至今已有两年,锦衣卫还如同一群嗜血的狼,疯狂的搜罗着天下官员与胡惟庸同谋的证据,哪怕只有一丝蛛丝马迹可寻,这些锦衣卫们就会蜂拥而至,直接将他们带到锦衣卫诏狱。 在锦衣卫残酷的刑罚与威逼利诱之下,这些官员哪里有体面与尊严可言,只得按照锦衣卫的安排将他们与胡惟庸合谋的证据一一和盘托出。 其实这些证据都是无中生有的,想想看,胡惟庸出任大明王朝的宰辅,掌管着吏治与天下苍生,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为他的下属哪有不看他的眼色行事的? 而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朱元璋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而是杀伐果敢,绝不姑息养奸之辈! 谁要想和他在皇权上分一杯羹,那锦衣卫就是朱元璋手中的一柄钢刀,他指向哪里,哪里就是一片血雨腥风,哪里就是人头滚滚! 为了让手中的皇权更加巩固,朱元璋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可现在刚刚薨逝的大孙就在眼前,而重病在床的马皇后又是菩萨心肠之人。 为了给心爱的马皇后与大孙图个福报,朱元璋也停止了杀伐的脚步,谨慎的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只是锦衣卫的权柄实在太大,也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要是现在还任由他们胡来,只怕将来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毛骧闻言,脸色顿时吓得一片惨白。 他连连叩首,“微臣不敢!” “微臣诚惶诚恐!” “微臣手中的权柄都是陛下赐予的,微臣……!” “好了!” 看着毛骧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朱元璋敲打他的心思已然达到,于是脸色和缓起来,沉声道;“毛骧,咱知道你对咱素来忠心耿耿!” 毛骧心中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微风吹过御书房,毛骧这才感觉身上冷冰冰的,身上的飞鱼服早已被冷汗浸湿,连胯下也是湿漉漉的。 只听朱元璋继续说道;“不过你手下的锦衣卫也该管一管了!”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些官员与胡惟庸暗通款曲,那就该杀杀,该咋办就咋办,绝不姑息!” “对于那些证据不充分的官员,该放就放了吧!” 毛骧拜伏在地,“微臣惶恐!” “微臣遵旨!” “站起来说话!” 朱元璋淡淡的道;“你可知那个孩子和咱是什么关系?” 毛骧刚刚站起来,马上膝下一软,又跪在地上,“微臣不知!” “微臣也不想知道!” “微臣只想做陛下手中最忠实的走狗,陛下指向哪儿,微臣就扑向哪儿!” 朱元璋闻言大笑,“好!” “你这话虽是奉承之词,但咱就是喜欢!” 第十章 和毛骧吐露皇长孙的消息 毛骧心中自是一片腹诽,“妈的,漂亮的话谁不爱听?” “老子的下属们平时对老子不也是如此嘛?” “老子要他们向东,他们哪敢向西?” 但随即又想起刚才朱元璋要告诉自己他和那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不禁心中忐忑。 陛下为什么要向自己告诉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难道陛下不知咱们知道皇家的秘事越多,自己就离死亡更进一步了吗? 越想越是忐忑,他不禁偷偷的瞄向朱元璋,想看看朱元璋脸上的表情如何。 只见朱元璋抬头望着窗外,目光悠悠,似是有无限的心思萦绕在他的心头。 窗外残阳如血,洒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更显得皇城的庄重与森严。 朱元璋突然回过头来,毛骧赶紧将头低下,心中砰砰直跳,生怕他刚才偷瞄朱元璋的举动被朱元璋发现。 朱元璋好似没有发觉他偷窥一样,只是身体前倾,喝了一口还有些温热的茶水。 放下茶盏,朱元璋看着仍跪在地上的毛骧,缓缓的道;“毛骧,这件事情事关国体,但作为你是锦衣卫的头目,这件事你迟早也知道,索性咱也不瞒着你了。” 毛骧跪在地上,低头听着,心中一直打鼓,“事关国体,您为什么还要告诉老子?” “莫非您嫌老子的命不够长吗?” 朱元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是将胸中的浊气全部释放出来。 “毛骧,你可知,他是咱的大孙啊!” 轰的一声,似一阵惊雷在耳边响过,震得毛骧瞠目结舌,惊得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惊疑的望着朱元璋,似是从朱元璋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莫非陛下因思孙心切,惹上失心疯了吧?” 他暗自揣测,“咱刚才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咱是眼睁睁的看着皇长孙在礼部官员的手中慢慢放入棺椁的呀?” “难道自己当时是眼花了不成?”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睛依然明亮,丝毫也不输于那些年轻人。 朱元璋看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禁怒道;“毛骧,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老子的话也不信!” “妈的,你刚才还说你是老子最忠实的一条狗,咱指向哪里,你就扑向哪里!” “呵呵!” 他冷冷一笑,毛骧顿觉身坠冰窖,没来由的浑身打了个哆嗦。 “原来你就是这样骗老子的,对吗?” 毛骧赶紧在地上连连叩首,只听“咚咚”几声声响传来,毛骧的额头上顿时血迹涌现。 他大声的喊道;“陛下,您冤枉微臣了!” “微臣怎敢对您的话有所不信呢?” “只是这个消息实在令微臣感到匪夷所思,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看着毛骧诚惶诚恐的模样,朱元璋心中倒是坦然,自己的爱妻马秀英当时听到这则消息,不也是同样难以置信的吗。 那可是她最最心爱的大孙呀! 连她开始都不相信这个消息,还遑论他人? 一想到此处,朱元璋脸上的神情变得丰富起来,有时喜、有时怒、有时怨、有时恨,不一而足。 呆怔了半晌,耳边听到毛骧仍在磕头的声音,他忙聚拢心神,对毛骧喝道;“毛骧,你还在地上跪着磕头作甚?” “快些起来!” “难道你仍不信老子刚才说的话吗?” 毛骧抬起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顾不得擦上一擦,依然诚惶诚恐的道;“陛下,您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微臣怎敢不信!” “只是……只是微臣的脑袋现在晕的厉害!” “妈的!”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着毛骧笑骂道;“你这个龟儿子,看到老子脸上稍微露出点笑意,你就得意忘形了吧?” 毛骧用手撑着腿慢慢站了起来,只是嘿嘿的笑着,也不吱声。 “滚!” “有多远就滚多远,老子一看见你就烦!” 朱元璋笑骂着,“不过,那所房子你可得抓点紧,不知咱的大孙何时能来应天?” “是!” “微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毛骧赶紧拿出袖中的手帕,将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又摸了摸身上湿透的衣服,暗自嘟囔着,“妈的,吓死老子了!” “这真是天威难测呀!” 随即又想到这是给皇长孙找房子,自是马虎不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带着几名锦衣卫匆匆出了谨身殿。 ………… 过了几天,朱元璋正在奉天殿与群臣开着早朝。 眼看时间已到巳时(上午九点),与群臣们商讨的关于国计民生的事情业已商讨的差不多。 忽见一名羽林军悄悄走到毛骧的身边,对毛骧耳语了几句。 这几日没有他大孙的任何消息,朱元璋自是等得猴急,连开早朝这等大事他也时常心不在焉。 今日见到羽林军在毛骧耳边偷偷耳语了几句,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惊喜,难道咱的大孙有消息了? 等那名羽林卫走后,朱元璋立即对毛骧勾勾手,并对群臣们喊道;“退朝!” 群臣们山呼万岁,纷纷陛辞而去,独留下毛骧跟在朱元璋身后,向谨身殿中的御书房而去。 在路上,朱元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毛骧,咱的大孙可是有消息了?” 毛骧微微躬身道;“是,陛下!” “皇长孙今日辰正(上午八点整)就已经到了应天府,现在在皮货行兜售他的毛皮。” “不过据锦衣卫暗探所报告的情况得知,皇长孙的身边还有一位年长的老者。” “不知那名老者是何方神圣,微臣自是不敢擅自决断,因此还请陛下明示!” “老者?” 朱元璋呵呵一笑,“可能是咱的大孙上次将毛皮送给了咱,那位老者不放心,跟过来了吧?” “这个老不修的,不在山上打猎,跟着咱大孙作甚!”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看不出这个老不修的对咱的大孙挺关爱有加的啊!” 接着,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哼!” “咱的大孙自有咱照顾,要他瞎操心作甚!” 毛骧偷偷在暗中发笑,“您的大孙有人关心难道不好吗?” “跟一位老者吃味作甚?” 朱元璋猛地一回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毛骧,怒道;“你偷偷的笑什么?” “难道咱想咱的大孙有什么值得你发笑的吗?” 第十一章 马秀英初见朱鹰 毛骧慌忙躬身道;“微臣不敢!” 朱元璋哼了一声,甩着袍服的袖子,斜眼瞪着毛骧,“谅你也不敢!” 毛骧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谦恭的站着,听着朱元璋的数落,心中却暗暗想着,“陛下莫非脑后长了眼睛?” “为什么咱暗暗发笑他能知道?” 胡思乱想之际,朱元璋忽然走出了武英殿,前往坤宁宫,并对身后的吴迁喊道;“吴迁,你上御书房去给咱的便服取来!” 吴迁躬身应道;“是,奴婢遵旨!” 说罢,快步向谨身殿而去。 毛骧这才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有马皇后在,朱元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马皇后也能叫朱元璋服服帖帖的。 不一会儿,他们一行就来到了坤宁宫。 毛骧在殿外候着,只有几名太监跟随朱元璋前往马皇后的寝室。 还未进门,朱元璋就在门外喊道;“妹子,妹子,你快些穿上衣服,随咱去见雄瑛!” 马秀英此时正病恹恹的靠在床头上,目光柔和的看着乳娘在逗着朱允熥。 闻言,她兴奋起来,马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并焦急的对服侍她的女官喊道;“采芹,采芹,快些将咱的衣服拿来!” 韩采芹原是马秀英战乱时在淮西时捡来的丫头,后来见这个丫头聪明伶俐又甚是乖巧,便将她收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并慢慢的将她培养为自己的女官。 捡来时她还不到十岁,现在她已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马秀英暗叹一声,“这个女子啊,非要守在自己的身边,这可把她一生的幸福全都葬送了啊!” “要是自己去了,这个女子可该咋办呢?” 此时,朱元璋笑呵呵的走到了她的身边,扶着她站了起来,问道;“妹子,咱没骗你吧!” “今日一得到信,咱第一个就前来通知你!” 马秀英莞尔一笑,因激动而面色略显潮红。 韩采芹拿着几件衣服赶了过来,先是对朱元璋盈盈一礼,才对着马秀英说道;“娘娘,您看这几件衣服哪件适合您?” 马秀英瞥了一眼朱元璋,笑着说道;“重八,你看哪件适合?” 朱元璋看着韩采芹手上捧着的几件衣服,审视了片刻,才拿起一件看着朴素料子却是极好的衣服,笑道;“就这件吧!” “你平素穿的实在太简朴了些,只是今日咱们是去见大孙,要穿得华贵一点,莫让咱的大孙瞧不起!” 马秀英啐了他一口,笑道;“你想看就直说,莫要拿咱的大孙挡事!” “在咱身边养大的大孙知道咱素喜简朴,不会因为咱穿得简朴而心生嫌弃!” “倒是你,后宫里每日莺莺燕燕,穿得花枝招展,你当咱不知道吗?” 朱元璋老脸一红,吭哧吭哧的笑道;“妹子,咱这不是为了咱老朱家开枝散叶吗?” “再说,这两个月来,咱除了处理政务,不是陪在你的身边居多吗?” “嘁!” 马秀英斜眼瞥了朱元璋一眼,没有搭理他,而是在韩采芹的侍奉之下将朱元璋挑选出来的衣服穿上。 梳洗打扮了片刻,朱元璋与马秀英登上了装饰普通的马车,缓缓的驶出了皇宫。 来到大街上,在锦衣卫暗探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看见了朱鹰的身影。 马秀英掀开马车的窗帘,眼泪婆娑的看着朱鹰,欣喜与感伤一时涌上心头,这是她两月未见的大孙子啊! “雄瑛!雄瑛!真的是你吗?” 她喃喃自语,“雄瑛,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这两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呀?” “不知你这段时间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没有想念咱?” 想着想着,她又是一笑,“别急,祖母现在来看你来了!” “你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看着身边的马秀英又是哭又是笑,朱元璋心中阵阵发酸,他默默的从袖中掏出手帕,替马秀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对于朱元璋与马秀英此时对他的思念,对他的默默关注,朱鹰自是不晓。 他此刻还为手中没有卖出去的两张毛皮发愁,这可是刘爷爷辛辛苦苦上山打猎,又辛辛苦苦收拾了半天才得来的狼皮呀。 想着刘爷爷在如此大的年纪还冒着生命危险才好不容易打下两只狼,他心里感到一阵刺痛。 “妈的!” 他暗暗骂道;“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货,不就是用箭射穿了狼皮吗?” “你们就压低价钱或是干脆就不收!” “等老子哪一天发财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刘老汉看出了他的不平,伸手摸着他的脑袋,笑道;“孩子,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年轻气盛,将来长大了可如何得了?” “要知道天下的商贾莫不如此,明知道这两件毛皮卖不上价还收购,你当他们傻呀。” “等你长大以后,在这吃人的社会里摔打摔打、历练历练,就知道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 朱鹰仍倔强的望着皮货店里忙碌的老板与伙计,口中仍是愤愤不平,“咱是心疼您!” “您好不容易才猎得这两匹野狼的毛皮,他们为什么说不收就不收!” “不就是毛皮有点破损吗?” “修补一下不就得了,也碍不着他们卖给别人!” 刘老汉依旧笑哈哈的看着朱鹰,大手一挥,“走,孩子,咱们到前面一家去看看。” “要是他们仍然不收,咱们就将这两张毛皮贱卖了,大不了咱下次注意就是。” “凭什么要咱们注意呀?” 朱鹰依旧愤愤不平。 刘老汉也不说话,拉着朱鹰的小手向下一家皮货店走去。 马秀英的眼神一直盯着朱鹰,生怕万一眼睛一愣神,朱鹰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看了半晌,她忽然说道;“重八,那个老汉对咱的大孙可真的好。” “等咱们一会见到雄瑛,可要好好感谢那位老人家。” 等了半天,见朱元璋没有吭声,马秀英顿感诧异的望向了他,见他一脸怒容,不禁捅乎了他一下,问道;“重八,你这是怎么啦?” 说着,她望向左右,街上仍如平时一样热闹,没有丝毫异样,不禁又问道;“重八,你到底这是咋啦?” “你倒是说话呀!” 只听朱元璋猛的哼了一声,口中骂骂咧咧的道;“感谢他?” “凭什么?” “咱看见这个杀千刀的就来气!” 第十二章 往事如烟 马秀英一愣,又问道;“怎么啦?” “难道你认识那位老汉?” “还是那位老汉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见自己的话惊着了马秀英,朱元璋和缓了心情,展颜一笑,徐徐的说道;“咱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凭他也配!” “咱只是气不过他当年敢撂咱的挑子罢了!” “敢撂你的挑子?” 马秀英被朱元璋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更是糊涂,她不禁又问道;“重八,这是谁呀?” “谁敢撂咱重八的挑子啊?” 说着,她微微一笑,“重八,你和咱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没有外人,朱元璋自是毫无顾忌,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咱当时在鄱阳湖激战陈友谅时,陈友谅见咱攻势凶猛,在张定边的建议之下将楼船连成一片?” 说到那场酣畅淋漓,奠定了大明基业的灭陈之战,朱元璋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消减了不少。 他似乎在回味着那场战争,“妹子你可知,当时咱看见那些楼船连成一片,也震惊不已!” “那规模真是太宏伟了,连马匹都可以在上面疾驰,好像整个江面上都是楼船!” “耳边好像传来陈友谅那厮狂妄的笑声,‘朱元璋,你就是一个放牛娃,何敢与我争夺天下?’” “‘你就受死去吧!’” “咱看到那些楼船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咱扑来,当时咱也是心如死灰,暗道,咱的这条命就真的葬送在这冰冷的湖水里吗?” “咱不甘心啊!” 说着,他搂着马秀英的肩膀,深情的望着马秀英,缓缓说道;“咱想起你、还有咱的标儿、樉儿、棡儿都在集庆(今南京)等着咱回去。” “要是咱就这么死了,你们该怎么办?” “于是对那些杀才们喊道,谁有大破那些楼船的良策,等咱登上大宝之时,必封其为王侯将相!” “郭兴马上站了出来,笑着说道,吴王,陈友谅铁锁连船之策咱可破之!” “咱当时兴奋异常,忙问道,有何计,快快道来!”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好像此时他正站在那群杀才中间一般。 马秀英静静的听着,脸上带着丝丝微笑,目光温柔的盯着朱鹰前去的方向,忽然问道;“郭兴?” “就是那个你登基以后,封为巩昌候的郭兴?” “郭宁妃的兄长?” “正是此人!” 耳边传来朱元璋浑厚的声音,“只听郭兴那杀才笑着说道,吴王,你只需派出几条小船,派出悍不畏死的士卒,上面装满火药与引火之物,叫那些人将那些楼船烧之即可!” “咱当时一听,只觉此计甚妙,便亲自挑选了一些死士,令他们悄悄的向那些楼船划去!” 说着,他的声音有些激昂,又有些感伤,“那帮士卒真是悍不畏死啊!” “他们明知前去就是送死,仍奋不顾身的划着小船向那些高大的楼船冲去!” “只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顿见那些楼船在这些士卒们的燃烧之下,片刻之间便化为齑粉!” “耳边传来的只有敌军士卒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和他们哭爹喊娘的叫喊声!”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突然阴沉起来。 用手指着远处的刘老汉,骂道;“就是这个刘冲,他妈的,他当时说的真好,差点把咱都感动得哭了!” 马秀英此时转过头来,看着朱元璋狰狞的面孔,诧异的道;“重八,能把你感动得哭,那可真是稀罕得紧!” “不知他当时说了一些什么感人的话,令你都能差点哭出来?” 说完,她的眼睛又瞟向朱鹰行进的方向。 被马秀英这么一问,朱元璋顿感尴尬,“难道在你的心里咱就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之人吗?” 心中虽然腹诽,口中却道;“他当时说的也不是什么感人肺腑之言,可咱听着心里却非常难受。” “他说他父亲早逝,留下他和娘亲相依为命。” “还说多亏了你。” “哦?” 马秀英这时也回过头来,满面狐疑的问道;“多亏了咱?” “难道咱和他们很早以前就相识?” 朱元璋笑着轻轻捏了捏马秀英的肩膀,溺爱的道;“妹子,刘冲那混小子你可能不认识,但他的娘亲你有可能认识。” “就因为是你收留了他们母子,刘冲这才到咱的军中当了一名士卒。” 马秀英极力回想自己在那些年收留下来的难民,但事情已过去了许多年,那些陈年往事就是想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想起那些陈年往事,马秀英不自禁的感到一阵心酸与自豪。 她暗暗一叹,只听朱元璋继续说道;“你将他的娘亲安排到后方给士卒们缝补衣服和照顾伤兵。” “这小子就偷偷的在咱的军中报了名,加入了咱们起义的大军。” “后来因为这小子也不知是为了报恩,亦或是这小子悍不畏死,是个愣头青,总之,他当上了咱的亲兵。” “在咱挑选死士之时,这小子是第一个报的名。” “在报名的时候,他向咱提出了两个要求。” “其一,他死后要咱继续赡养他的娘亲,如母对待!” “其二,他只要大难不死,他仍要回来继续当咱的亲兵!” “虽之短短的几句话,却将一个男儿的本色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不得不为之感动!” 马秀英这时才恍然大悟,接着目光灼灼的看向刘冲,盈盈一笑,“原来这名老汉就是刘胡氏的儿子呀?” “难怪咱看着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不过……。” 她微微一滞,“照你这么说来,他是一个待母至孝,性情中的男儿,可为何直到他娘亲去世,咱们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呢?” “要是战死在鄱阳湖那倒罢了,可他明明还活着呀?” “这就是咱想不通的地方。” 朱元璋望着刘老汉的背影,恨声道;“咱一会见到他,一定要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要放弃承诺?” “为什么自己的娘亲去世他都不肯回来?” “妈的,要知道他还活在世上,他的娘亲去世他不见踪影,还要咱们为他娘亲操办后事!” “想想这些,咱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十三章 颠倒黑白 “好啦!好啦!” 马秀英微微一笑,“咱知道你是为当年的事还如鲠在喉。” “不过你待会儿见到他,不可拿当今天子的气势来吓唬他,况且咱们的大孙还在他的身边呢?” “也许他当年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依他当年的真性情,要是知道他娘亲的死讯,他爬也得爬回来见见他娘亲的最后一面!” “晓得啦!” 朱元璋不耐烦的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说着,他想到马秀英是拖着病体前来,语气随之温柔了些,“你还是将养身体吧,这些事就不要你操心了。” “咱知道此事该怎么做。” 马秀英悠悠一叹,没有搭理朱元璋,目光随即望向了朱鹰。 此时的刘老汉一手拿着两只野狼的毛皮,一手牵着朱鹰,迈步向一家张记皮货铺走去,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还有人默默注视着他们。 进入皮货铺,刘老汉将两只野狼的毛皮放在桌子上,看着在柜台内算账的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瞧瞧,这两张毛皮价值几何?” 掌柜的头也不抬,依旧扒拉着算盘,口中却对前面忙活的伙计说道;“小张,来客人了。” “你看看这位客人带来的毛皮质量怎么样?” “诶,掌柜的。” 伙计放下手中的活计,边答应着边向这边走来。 刘老汉将桌上的毛皮递给了伙计,笑着说道;“小伙子,这两张野狼皮是咱前两天在山上打来的。” “你给看看,这样皮毛顺滑的皮子到底能值多些银子?” 伙计接过,铺在桌子上细细检查着,嘴里说道;“这两张毛皮看着实在不错。” “可是……。” 他指着皮毛上面的箭伤,又连连摇头,“可惜了,没有这两处箭伤,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他回头看着刘老汉,问道;“你准备卖多少银子?” 刘老汉沉吟了片刻,笑着问道;“这两张毛皮卖给你,你给二两纹银行吗?” 话刚说完,伙计的脸马上垮下来,也没有了刚才的笑模样,而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什么?” “这两张破皮子能值二两纹银?” “你在大街上抢银子不是更好吗?” “还省得你这么大的年纪到山上打猎,一不小心叫狼叼了去也未可知?” 刘老汉本来笑盈盈的脸马上变成了猪肝色,因愤怒而显得脸色狰狞。 他向伙计迈出一步,用手指着伙计的鼻子大声喝问道;“你这小子是怎么说话的呢?” “你要是嫌咱要价高,你可以还价嘛,何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诅咒咱呢?” “妈的,要是依老子当年,非得把你撕成碎片不可!” 伙计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内心虽然胆怯,却硬着头皮大声辩驳,“老爷子,咱是为了你好!” “看你这么大年纪还在山上打猎,咱都于心不忍啊!” “再说……。” 他抖着手上的毛皮说道;“你叫大家评评理,这两张毛皮能值二两纹银吗?” 被伙计强词夺理,刘老汉越发愤怒,他一把抢过两张毛皮,拉着朱鹰的手,狠声道;“走,这两张毛皮就算不卖了,咱也不能便宜了这王八蛋!” 掌柜的这时也抬起了头,快步走出了柜台,拦住刘老汉和朱鹰,向伙计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伙计哭丧着脸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不能怪咱呐?” “他卖的毛皮上有箭伤,还张口对咱要二两纹银,您说,天下还有这样的理吗?” “要是都像他这样蛮不讲理,咱们的皮货铺还开不开了?” 朱元璋此时牵着马秀英的手,在毛骧等锦衣卫的暗中护卫之下也缓步挤进了人群。 他站在人群的前头,冷眼旁观,不发一言一语。 马秀英则将目光投向了朱鹰,眼神温柔,满满的都是慈爱。 只听那名掌柜的诧异的道;“还有此事?” “他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说着,他用手指着刘老汉,冷冷一笑,“这位客官,咱虽是商贾世家,靠买卖这些皮货为生,可平素也是童叟无欺的呀!” “不信你问问这些街坊邻居,咱平时是不是这样的人?” 他眼神阴狠的望向门前看热闹的这帮邻居,脸上却带着笑意,问道;“是不是啊,老少爷们?”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不嫌事大,连连附和着,“是,张掌柜的平素就是这样的人!” “平时若有乞讨的来到他的门前,他总是施舍他们一口饭吃!” “施舍一些发霉了的窝窝头吧?” “还有一些连狗都不吃的残羹冷炙吧?”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引得看热闹的人群齐声哄笑起来。 姓张的掌柜的刚才还洋洋得意,突然听到这种声音,不禁脸色阴沉似水。 他目光恶狠狠的望向人群,想寻出那些闹事之人,可人头攒动,哪里还能寻得出刚才说话之人? 朱元璋听到这种声音,也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寻不到挑事之人,姓张的掌柜的索性将目光抽离了看热闹的人群,阴冷的对刘老汉说道;“你今天耽搁了咱的生意,看看怎么赔咱的损失吧!” 刘老汉因为姓张的偏信一面之词,颠倒黑白,还混淆是非,心中自是气急。 现在看他还向自己索赔,不由心中更是恼怒。 他一把推开朱鹰,上前两步,提起了那名伙计,怒吼道;“你说,咱当时是如何说的?” “你若有一句谎言,看咱今日不将你撕碎,咱就不姓刘!” 那名伙计吓得魂不附体,慌乱的对掌柜的说道;“二叔,二叔,您快些救救咱呐?” “看客人的衣着下菜碟,平时可都是您教导侄儿的呀!” 朱元璋依然站在那里浅浅的笑着,心中却暗暗骂道;“妈的,这帮黑了心的商贾,还他妈的看人家的衣着下菜碟?” “难道看人家的衣着就能将人分个三六九等?” 想着想着,他不自禁的看了一眼自己与马秀英的衣服,又看了看刘冲与朱鹰的衣服,见他们的衣服穿的实在是寒酸了点,又暗自骂道;“活该!” “你穿的不好也就算了,为何将咱的大孙也穿得如此寒酸?” 第十四章 定会为您主持公道 姓张的掌柜的闻听他侄儿的一席话,顿时恨得牙根直痒痒。 “妈的,老子是让你学着做生意,不是要你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见不得人的话说出来的!” “老子的这张老脸今日可被你这个王八蛋丢尽了!” “要是此事传扬出去,那咱家的这家皮货铺还有何颜面在这里开下去?” “那咱家的一大帮人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啊?” 一想到此处,他连杀了他侄儿的心都有。 只见他猛地上前,抡圆了胳膊在他侄儿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口中骂道;“你这个王八羔子,你信口雌黄,老子何曾说过这样丧良心的话!” “说!” “你是不是胡编乱造的!” “你要是不说,看咱今日不打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刘老汉用一只手狠狠的将姓张的推到一旁,转而阴森着脸,凶相毕露,大声对那名伙计说道;“你说,你们叔侄俩是不是看咱穿得寒碜,故意想阴了老子?” 那名伙计被刘老汉提溜在半空,张大着嘴巴,憋得两眼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朱鹰跑到刘老汉的身边,拽着刘老汉的衣角,大声道;“刘爷爷,你拽住人家的衣领,叫他怎么说话呀?” 刘老汉这才恍然大悟,忙放下那名伙计。 那伙计在刘老汉放下之时,便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的青紫色才稍微减退了几分。 等他稍微喘匀了气息,刘老汉便怒声喝道;“说!” “你们叔侄俩是不是按照这样的方法阴了不少像咱这等衣着寒酸、上山打猎之人?” 那名伙计嘴角嗫嚅着,眼神躲闪的望着他的二叔。 只见他的二叔上前踹了他一脚,口中骂骂咧咧的道;“说呀,你倒是说呀!” “咱们何曾干过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那名伙计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声,“闪开,闪开!“ “兵马司前来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退去!” 看热闹的人群霎时便闪开了一条通道,接着兵马司的官兵就鱼贯而入。 姓张的掌柜的心上大喜,忙上前拱手迎接,“官爷,您看这事弄的,这等小事,竟麻烦您大驾光临!” “等这件事了了,咱可得请您们前去客满楼好好的喝上一杯!” “咱听说呀,那里最近又来了几名相貌艳丽的花魁!” 那名打头的官兵斜眼看了姓张的一眼,口中说道;“休要胡说!” “你当咱们是什么人?” “咱们可是正经的官兵,缉捕盗匪、处理纠纷是咱们应尽的职责!” “是,是!” 姓张的掌柜的点头哈腰的道;“咱胡说,咱胡说!” 心中却是暗骂,“操,你当老子眼瞎啊!” “往年年节时,你们不是拿着咱们孝敬的银子去了花街柳巷?” “若是凭你们那点朝廷的俸禄,吃屎吧你!” “何事起了纠纷?” 那名打头的官兵不耐烦的问道;“快些说给老子听听!” “你当老子就管你一家这点破事啊!” 姓张的掌柜的伸手指着刘老汉,口中连连叫屈,“官爷,就是这位老汉!” “他拿着两张破狼皮,想以次充好,非要讹咱二两银子!” “官爷,您也知道,咱本小利薄,只是小本经营而已,哪有银子被他讹诈啊?” “可他见讹诈不成,就恼羞成怒,竟当着众人的面殴打咱的侄儿!” 说着,将他的侄儿拉到那名官兵的近前,伸手指着他侄儿脸上的手掌印,“看看,这就是那个老汉打人的证据!” “官爷,您给评评理,天下是洪武爷的天下,已经不是蒙元鞑靼的天下了,咱想不到,现在竟还有这等人!” 说得理直气壮、义正严词,要是不知道他的为人,或是不知道内幕的人,都暗中为他击节叫好。 朱元璋仍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古井无波,谁也不知他此时在心里想些何事? 马秀英明知锦衣卫就在身边暗中保护着他们,仍暗暗为雄瑛感到担心。 朱元璋从她的手心沁出的汗珠就明白她为雄瑛的现状而感到担心,不由得紧紧握住马秀英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无妨!” “咱倒要看看今天这事到底该如何收场!” 打头的官兵瞥了一眼姓张的掌柜的,笑道;“你这掌柜的倒是会说话!” “要是真如你说的这般,那咱就铁面无私、律法无情了!” 姓张的掌柜的连连笑着说道;“瞧这位官爷说的,咱哪敢骗你们呐!” 刘老汉眼见官兵们到来,也是喜上眉梢,以为这等简单明了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可见那个打头的官兵只顾和掌柜的说话,而那位掌柜的颠倒黑白,还添油加醋的在那胡说,那名官兵还频频点头,不由又是一阵气恼。 他转身将朱鹰拉到自己的胸前,望着那名官兵,问道;“这位官爷,您问完了吗?” “要不要小民与那掌柜的说上几句?” 那名官兵环顾四周,笑道;“好!” “今日街坊邻居都在这儿,咱倒要看一看你是怎样为自己自圆其说的?” 说着,他眼睛突然一凝,原来他是看见了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看见的人。 那不就是前几天向自己出示了锦衣卫腰牌之人吗? 而在他身边站着的不还是那位久居高位,身上自带威严之人吗? 他暗暗叫苦,“妈的,咱今天为何又碰见了此人?” “要是今天处事不公的话,有这两位爷在,只怕咱赖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就要丢了?” 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在街上追捕朱鹰的那名官兵。 他讪讪的笑着,又望向闹事的老汉,见他的手上搂着一名小孩,而那个小孩睁大着眼睛正滴溜溜的望着他。 他没来由的心中又是一颤,“妈的,真是见鬼了,往日不想见的人今日可真他妈的全都见着了!” 只见他的脸上由原来的趾高气昂变得甚是谦恭,赶紧上前几步,抱拳对刘老汉说道;“这位大叔,您莫要气恼!” “若有什么委屈,只管对小的说来!” “小的不是那偏听偏信之人,定会为您主持公道!” 第十五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位官兵话刚说完,原本得意洋洋的掌柜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错愕之色。 “这是咋的了?” “不应该呀?” “这难道还是那位经常伸手从咱们这里要钱,连客气话都不曾说一句的那位官爷吗?” 他心中忐忑,偷偷瞥了一眼那位官兵,又情不自禁的望向那两位衣着寒酸,紧紧抱在一起的爷孙两人。 见那老汉眼神也是错愕之色,心中这才稍定,“妈的,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难道这位官爷又有什么妙计不成?” 朱元璋心中也是一片诧异,“妈的,难道这孙子将咱们认出来了?” “老子还想看着刘冲这个王八蛋出丑呢?” “若被这个孙子认出来,咱还怎么看刘冲这个王八蛋出丑呀?” 想着想着,他忽然对在自己身边的毛骧瞪了一眼,悄声骂道;“就是你!” “老子叫你离老子远远的,你非得跟在老子的身边!” 闻言,毛骧吓得一缩脖子,身形向后退出了几步,心中暗暗叫屈,“陛下,您何曾说过这类话呀?” “咱贴身保护您,难道也有错了?” 耳边只听朱鹰稚嫩的声音响起,“这位官差大人,你莫要听那掌柜的胡说八道!” 说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说了出来。 那名官兵听完,笑着对朱鹰抱拳道;“这位小公子,小的当不起您叫咱大人!” “小的姓孙,大名叫孙奎,您叫小的孙奎即可!” 接着,他猛地一回头,眼神凌厉的望着姓张的掌柜的,“说!” “你是不是像这位小公子说的那般,想讹人家的毛皮,还想倒打一耙?” “你以为本官差是那种糊涂蛋吗?” “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将咱糊弄过去!” “呵呵!” 他冷笑两声,大踏步向前两步,身形逼近了那掌柜的。 那掌柜的吓得慌忙后退,随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对孙奎拜道;“官爷,官爷,您莫要听那孩子胡说呀!” “咱是正儿八经的商人,祖祖辈辈都以售卖毛皮为业!” “再说,那只是个还没有长毛的小屁孩,你莫要听他信口雌黄,歪曲事实啊!” 孙奎大怒,猛地一脚将这位掌柜的踹翻在地,口中喝道;“你他妈的,你说谁是还没有长毛的小屁孩?” “找死吧你!” “信口雌黄、歪曲事实?” “妈的,你以为咱不知,那伙计脸上的巴掌印是你打上去的!” “那位大叔的手像蒲扇一般,他一巴掌扇到那伙计的脸上,不死也得抽晕过去,何能还在此地好好的站着?” 说着,孙奎一把拽过那伙计,冷冷的看着掌柜的,然后环顾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大声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不过在扫视朱元璋和毛骧的时候,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腰也微微的躬着。 众人早就看姓张的不顺眼,只是迫于他是个坐地户,且心思阴毒,所以敢怒而不敢言。 此时一看这姓张的要倒霉了,也无所顾忌,纷纷揭露他往日的恶行。 “这个姓张的真不是人!” “咱亲眼看见他将一名猎户上好的毛皮偷偷的换成了下等的毛皮,只给了那名猎户十文钱,还美其名曰,这是看在那名猎户上山打猎不容易的份上才可怜他,否则决不会要了这等别人都不要的毛皮!” 一人问道;“竟有这等偷梁换柱之事,这姓张的良心真是叫狗吃了!” “那名猎户就吃着这等哑巴亏,没有闹事?” 那人叹道;“闹事?” “那猎户还敢闹事?” “那猎户在自己的毛皮上也没有做记号,又没有看见姓张的偷偷换了他的毛皮,如何闹事?” “要是打起了官司他还不得吃亏?” “只好哑巴吃黄连,打碎牙往自己的肚里咽喽!” “是啊,这等事谁能说得清,只能如此了!” 姓张的听着这些街坊邻居的议论,脸上的神色要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竟在自己引以为傲的事情上翻了船。 他有些不甘心,眼神左右转动,心里想着今日要怎么收场才好。 想着想着,他忽然记起了孙奎态度谦恭对那孩子称之为小公子,难道那名衣着寒酸的小孩是什么大人物的孩子? 一想到此处,他膝行来到朱鹰的面前,抱着朱鹰的小短腿,大哭道;“公子,公子,您行行好,放过小的吧?” “这两张毛皮咱收了,那位老人家说值二两纹银,咱给五两!” “不……,给十两还不行吗?” “只要您今日在官爷面前为咱说句好话,放过小的,咱每日为您焚香祷告还不行吗?” 看着眼前鼻涕眼泪横流的掌柜的,朱鹰便觉得一阵恶寒。 他拼命的从那掌柜的手中抽回了双腿,跳到刘老汉的身后,说道;“你求咱作甚?” “咱也不认识那位官爷!” “再说,你平日里坑害了多少像咱一样的猎户?” “又有多少猎户被你坑害而使全家食不果腹?” “就算咱认识那位官爷,咱也不会帮你!” “你自求多福吧你!” 姓张的掌柜的一听,心中顿感茫然,难道是咱求错了不成? 难道孙奎是看咱平日里孝敬的银子给得不那么积极? 他回头一想,也不对呀? 谁家在这上面积极过? 不管是正道得来的也好,还是阴了别人的也罢,总归是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谁还能眉开眼笑的将银子送到这些官差的手中? 他胡思乱想,惶惶的不知怎么应对今日的局面才好。 朱元璋闻言大怒,脸色阴沉似水,心中暗暗骂道;“奶奶的,你这是咒咱的大孙死啊?” “还每日焚香祷告?” “焚香祷告你个祖宗!” 他眼神不善的盯着那掌柜的,恨不得马上将他扒皮抽筋。 毛骧也看见了朱元璋凌厉的眼神,心中暗暗一颤,“妈的,陛下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随即又暗自乐了起来,“将这帮奸商杀了也好,省得他们继续为害乡里!” “今日也该你倒霉,竟敢陷害皇长孙?” “你可知,这位皇长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尖尖!” “凭你有几个脑袋,也敢招惹他?” “这真叫报应不爽啊!” 第十六章 祖母的心尖尖 孙奎冷冷的看着姓张的掌柜的手足无措,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默然。 “咱也不想这样啊。” “可现在有锦衣卫的人盯着,还有不知是朝廷什么高官在旁看着,咱也是无奈呀。” “咱不能为了你,弄丢了咱的饭碗吧?” 他暗自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陡然严厉,口气也森然起来。 “既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姓张的,你还想狡辩吗?!” 姓张的嘴角嗫嚅着,想狡辩却不知从何说起。 “带走!” 孙奎对身后的士卒断喝一声,“将这间店铺查封,人犯下到应天府监狱!” 姓张的和他侄儿顿时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仍由铁链将他们拖拽出店门。 人群拍手叫好,眼看着姓张的掌柜的和他的侄儿如同死狗一样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拖拽着越行越远,随即摇摇头,陆续散去。 朱元璋眼神冷冷的看着这群官兵押着那叔侄俩向应天府衙而去,招招手,对毛骧交待了几句。 便看到毛骧来到一名锦衣卫身边,掏出自己的腰牌,对那名锦衣卫耳语了几句,那名锦衣卫接过腰牌,躬身领命,匆匆而去。 刘老汉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还稀里糊涂、如坠梦里。 他自问这些官兵他一个也不认识,而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又那么……。 他挠挠脑袋,感到不可思议。 猛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的望着朱鹰。 难道是眼前的这个孩子? 那位官差为什么叫他为公子? 这个孩子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 为什么上次兵马司的人追捕他,又是哪位当官的老爷救下来他? 一连串的疑问陡然从刘老汉的心间升腾,令他行进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看着刘老汉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朱鹰睁着清澈如水的眸子,抬头好奇的望向刘老汉,问道;“刘爷爷,您这是怎么啦?” “难道官兵们仗义执言、秉公执法有什么不对的吗?” 刘老汉蹲下身子,摸着朱鹰的小脑袋,没有回答朱鹰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孩子,你认识那位官爷吗?” 朱鹰摇摇头。 刘老汉继续问道;“那他为何要喊你为公子?” “难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因缘际会,被洪水冲到了湖边,而咱也恰巧救起了你?” “也恰巧他认识你?” 朱鹰仍是摇了摇头,然后努力的想了想,方才恍然大悟,抑制不住兴奋的大叫道;“咱想起来了,刘爷爷!” “他就是孙儿说过,那位曾经抓捕咱的那位官兵!” “不过……?” 他使劲挠着脑袋,疑惑的道;“他为什么要喊咱为公子,孙儿就不知道了。” “难道他是因为上次畏惧救咱的那位爷爷而喊咱为公子的吗?” 说着,他嘿嘿一笑,“那他就傻了,咱只是和那位爷爷萍水相逢罢了。” 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大笑,“谁说咱和你是萍水相逢的?” “咱们这次不也是相遇了吗?” 一听身后传来的笑声,朱鹰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望,不由得大喜,“老爷爷,咱们又见面了!” 又见一位老夫人站在老爷爷身边,眼泪婆娑、眼神慈爱的看着自己,心中没来由的一暖。 要是自己在这世上有这么一位慈爱可亲的奶奶就好了。 这么想着,便恭恭敬敬的向这位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好!” 这两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元璋与马秀英。 只见马秀英连忙拽住朱鹰,不由分说的将他拽到自己的身边,又情不自禁的将他搂入怀中,两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 “咱的大孙啊!” “咱可终于找到你啦!” “祖母的心尖尖哟!” 朱鹰惊疑不定的望着马秀英,看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的泪水,不由的问道;“老夫人,你为什么哭啊?” 马秀英赶紧用袖子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声音依旧哽咽,“没事,祖母是高兴的!” “祖母?” 朱鹰思索着,“这位老妇人为何称她为祖母?” “难道她的孙儿是不见了还是怎么的,看见和她孙儿年纪相仿的都情不自禁的流泪?” “唉!” “要是这样,这位老妇人真是可怜得紧?” “自己在这世上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这儿,他紧紧的搂住了马秀英,以此来安慰两颗同样受伤的心。 再说刘老汉猛地一见朱元璋,顿时双目通红,似有无尽委屈在其间。 他呆呆的看着朱元璋,双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魁梧的身躯不停的颤抖。 嘴角嗫嚅着,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街上的行人被锦衣卫隔离了老远。 阳光依旧炙热,微风悄悄的吹过,好似也不忍打扰这二十余年未曾见过面的战友。 可惜啊,一个是如今的天子,一个却是在山中打猎的猎户! 毛骧在远处细细打量着刘老汉,这不是刘冲吗? 难道这小子还活着? 到时咱得好好的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音信全无?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不来应天府寻咱和陛下? 过来好久,还是朱元璋率先发话,“刘冲,你这个兔崽子!” “你为何放弃当年的承诺?” “为何你娘亲去世你也不亲眼见一见你娘亲的最后一面?” 越说越是来气,不由得猛踹了刘冲一脚,当即将他踹翻在地,口中仍是骂骂咧咧,“妈的,你哑巴啦?” “你倒是说话呀!” 刘冲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陛下,您听草民解释行吗?” 朱元璋哼了一声,转头向朱鹰望去,见朱鹰被马秀英搂在怀里,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于是稍稍放心,低声对刘冲咆哮道;“你等会儿解释,咱要和你说件事!” “你以后切记,咱叫黄天,不是当今陛下,也就不是朱元璋!” “要是你敢在咱大孙的面前吐露半个字,看咱不活劈了你!” 刘冲一刹那全都明白了,原来自己在玄武湖边所救的孩子是陛下的孙子啊! 那在官兵手下救下朱鹰,又请朱鹰吃饭,现在兵马司的官兵先是倨傲,后又谦恭,最后将那黑心的掌柜的抓去,也就不难解释了。 第十七章 朱元璋怒斥刘冲 想到此处,刘冲叩首道;“是!” 说着,他又问道;“那小的叫您什么方才妥帖,而不引起朱鹰那孩子的怀疑呢?” “朱鹰?” 朱元璋呵呵一笑,“朱雄瑛!” “两者相差仅有一字,这化名起得好!” “咱当时一见到他就高兴万分,连他现在叫什么名字都忘记问了!” 刘冲低声道;“陛下,您理解错了。” “一个是玉石发出光彩的瑛,一个是雄鹰展翅的鹰!” “而您大孙现在的名字里的那个鹰是雄鹰展翅的鹰!” 朱元璋狠狠的瞪了刘冲一眼,怒道;“老子知道,难道还要你来教训老子不成?” “娘的!” 他随即又骂道;“你站起来说话!” “要是让咱大孙瞧见,他还以为是老子在欺负你呢?” “你安的是何居心,想让老子与咱的大孙不和吗?” “再说,老子早就告诉你,别叫老子为陛下,你耳朵是聋了还是被驴毛给塞住了,听不懂老子的意思不是?” “看来这么多年未见,你是越活越回头了!” 被朱元璋这一顿抢白,刘冲真是欲哭无泪。 他暗暗想着,“这还是原来的朱元璋吗?” “记得咱在给他当亲兵的时候,他爱兵如子,对咱们亲兵可是爱护有加的呀?” “难道他是因为当上了大明的开国之君,心性变了不成?” “看来,咱以后还是离他远远的为妙!” 想着想着,他慢慢的站起身来,但依然低着头,双手紧紧的贴在腿间。 朱元璋斜眼瞥着他的站姿,又开始骂道;“你站得这么毕恭毕敬的,给谁看呐?” “妈的!” “你当年烧毁陈友谅战船的一腔豪情到哪里去了?” 说着,又恨铁不成钢的道;“站得自然点,你难道不会吗?” “要不是看在你救了咱大孙的份上,老子早就一刀劈了你!” 接着,低头思索了片刻,和缓了语气,走到刘冲的身边,轻声道;“记着,你以后就称咱为老爷!” “咱命锦衣卫在附近寻得一处院落,今后你和咱的大孙就在此居住吧!” 话未说完,刘冲就惊疑不定的问道;“老爷,您难道让朱鹰那孩子在宫外居住,不把他带到皇宫,在您和皇……。” 说着,他感觉这话有些不对,陛下已经叫咱招呼他为老爷,那皇后娘娘的称呼也得随之改变了。 这么一想,他连忙改口道;“那您和老夫人……?” “唉!” 朱元璋微微一叹,眼睛望向空中飘忽不定的白云,悠悠的道;“你以为老子不想这样吗?” “他可是老子和他祖母的心头肉啊!” “可是……?” 他又是一叹,“可是雄瑛这孩子是咱亲自下的旨,命礼部操办而下葬的呀!” “要是现在将他带回去,那群臣们怎么看?” “那天下百姓又怎么看?” “难呐!” 刘冲继续问道;“依您的意思,将朱鹰永远藏在民间,当一名富贵的普通百姓?” “眼下只能如此了。” 朱元璋缓缓的说着,随即,他两眼一瞪,张口便骂,“你这遭娘瘟的,老子何时说过要将咱的大孙永远留在民间?” “老子只是让他先行留在民间,等以后老子不时领几个大臣前往,慢慢的让朝中的大臣知晓他的存在,再慢慢的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再说,老子早在《皇明祖训》里说过,立嫡立长,他可是老子的嫡长孙啊!” “你说,老子怎会让他长久的居住在宫外?” 刘冲立马谦恭的笑道;“老爷,您高瞻远瞩,早就将朱鹰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小人远不及也!” 被刘冲的这顿马屁拍得实在受用,朱元璋哈哈一笑,“老子的谋算岂是你这个王八蛋可比的!” 听见朱元璋爽朗的笑声,朱鹰从马秀英的怀中挣脱了出来,望着两位相谈甚欢的老人,狐疑的对马秀英问道;“老夫人,他们认识?” 马秀英摸着朱鹰的脑袋,慈爱的笑道;“他们啊,何止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呢!” 朱鹰越发好奇,拽着马秀英的手,“走,咱们前去看看,他们老哥俩究竟说了些什么?” “好!” 马秀英牵着朱鹰的小手,款款向朱元璋他们走来。 “见过老夫人!” 刘冲一见到马秀英,立马双眼通红,声音哽咽,跪在地上大礼叩拜。 “刘兄弟,你这是作甚?” 马秀英急忙对朱鹰喊道;“快,将你刘爷爷扶起来!” 朱鹰一阵错愕,这位老夫人只是说刘爷爷和那位老爷爷是老相识,何以对这位老夫人大礼叩拜呢? 耳听见马秀英的话,他赶忙跑过去,将刘冲扶了起来,并好奇的询问道;“刘爷爷,你为什么对那位老夫人大礼叩拜呀?” “难道她对你有救命之恩?” 刘冲尴尬的笑着,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朱鹰。 要是还像以前那样直呼他为孩子,只怕朱元璋与马秀英会吃味而责难自己。 要是…… 他思索了片刻,仍是想不出如何解决此事,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告诉他吧,该如何还是如何!” 刘冲闻言,心中大定,先是抱拳对朱元璋与马秀英施了一礼,然后才对朱鹰说道;“孩子,你这话真是对极了!” “这位老夫人不仅是咱的救命恩人,就是咱的娘亲也是她所救!” “要不是她,咱和咱的娘亲只怕当年早就饿死,横尸荒野了!” 说到这儿,他对马秀英又是深深一躬。 马秀英盈盈一笑,对刘冲福了一福,然后对朱鹰说道;“孩子,你饿了吧?” “要不咱们在附近找家酒楼,边吃边谈可好?” 被马秀英这么一说,朱鹰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忙说道;“好啊,好啊!” 说着,抬头望向朱元璋,问道;“老爷爷,咱们还是去吃包子吧?” “那油汪汪的包子可好吃着嘞!” 还没等朱元璋回话,就听见马秀英嗔怪道;“这孩子,哪能顿顿吃包子!” “再说,今天有你刘爷爷在,他们久别重逢,正是把酒言欢的时候!” “咱看呐,不如找家好一点的酒楼,让他们诉说一下那些旧事!” 朱鹰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笑着。 第十八章 朱元璋挨呲 一行人随即来到了一处装饰豪华的酒楼。 朱鹰纵是跟着父辈见过现代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可这座酒楼的古朴与风雅岂是现代的酒楼与之相提并论的! 他不禁为之暗暗咋舌,心中也为古代匠人们精湛的手艺而暗自折服。 只见它全部是由青砖与说不出名的硬木构造而成。 门口立着几根巨大的柱子,漆以黑红色,透出它的典雅与庄重。 往上看则是清一色镂空的花窗,中间又辅之以青砖为衬托,自是灵动与古朴并存。 门楣上的牌匾由一块巨大的木板制作而成,‘客满楼’三个烫金色的大字由黑底衬托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门口的店小二见他们几人过来,忙热情的上前招呼。 “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咱家酒楼应有尽有,还热情周到、童叟无欺!” 毛骧上前一步,冷冷的道;“吃饭!” 能开得起这么大的酒楼,所请的店小二自是口齿伶俐、善于察言观色之辈。 见刘冲和朱鹰衣着寒酸,但另两人虽衣着俭朴,但衣服的料子却是上上之选,走起路来也是气度不凡,带有一股威压之势,且还有几名身形魁梧的护卫在他们身边跟随。 当下哪敢怠慢,连忙大声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进入大堂,朱鹰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哪里都觉得新奇。 随即,他冲出了大堂,来到了酒楼的中央。 马秀英忙一边追赶,一边喊道;“大孙,咱的好大孙哟,你别摔着!” 只见她用手捂着胸口,已是气喘吁吁、咳嗽连连。 朱鹰头也不回,也是喊道;“老夫人,您慢点,咱摔不着!” 但见这座酒楼是个回字形的酒楼,四周都是木制的楼梯盘旋而上,连接着各个楼层。 中央之处则是建有多处造型奇特的假山,亭台楼阁、飞瀑流水,让人目不暇接,奇花异草,让人美不胜收。 更绝的是在假山之间建有一座舞台,舞台上身姿曼妙的舞女正在翩翩起舞。 她们或是用纨扇半遮面,或是在起舞时白纱若隐若现的显出她们俏丽的脸庞,美妙的身姿,更有一番韵味。 忽的,朱鹰想起了唐朝白居易的一首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此时的情景不就是对应着白居易笔下舞女的千姿百媚的神态吗? 而小桥将舞台与假山连接在一处,客人或依着栏杆观看着舞女翩翩起舞,或三三两两的客人端着酒杯在那里谈笑风生。 朱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舞女在舞台上跳舞,并兴奋的为她们鼓掌喝彩。 正看得起劲之时,马秀英快步上前,将他的眼睛捂住,嗔怪的道;“小孩家家的,看什么靡靡之音?” “搔首弄姿的一帮贱货,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一回头,对朱元璋怒道;“哼!” “老的为老不尊,小的也依样学样!” 不由分说的拉着朱鹰的小手,“走,到包厢里吃饭去!” 朱鹰连连喊道;“老夫人,你这是干嘛呀?” “咱还要看嘛!” 直接将一个孩童的天真无邪、童真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听着朱鹰这样回答,马秀英自是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的又瞪了朱元璋一眼。 旋即,她蹲下身子,将朱鹰抱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霎时变得温柔。 朱元璋万没想到雄瑛看那些舞女跳舞,自己无端的挨了一顿呲。 在自己的臣子面前,马秀英从来都照顾他的面子,可从来也没这样伤害他的自尊呐。 他不由得老脸一红,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 刘冲与毛骧跟在他的身后,闻言默默后退了几步。 作为朱元璋的臣子,他们深知,要是他们继续跟在朱元璋的身后,听见马皇后对朱元璋的呵斥,那好果子就不知啥时能砸到他们的头上? 各怀心思,他们跟着店小二来到三楼的一处包厢内,毛骧与一名锦衣卫则把守在包厢的门口。 四人坐定,朱元璋看也不看菜单,直接大手一挥,对店小二喊道;“去,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上几个上来!” “咱大孙的肚子早就饿了!” 接着又补充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好酒,先上个两壶来!” 店小二刚想介绍他们酒楼有什么好酒,哪知朱元璋双眼一瞪,骂道;“妈的,老子的话你没听见吗?” “好酒,上两壶你家酒楼最好的酒!” 店小二忙点头哈腰的赶紧退出了房间,心中暗暗骂道;“你在你老婆子那里受了气,却拿小爷来撒气,真是一个老不死的货!” 只是迫于朱元璋的气势,他不敢将话说出来,只得气鼓鼓的下楼而去。 朱鹰则跑到刘冲的身边,问道;“刘爷爷,他们为何叫咱大孙啊?” “难道是因为那场泥石流,咱失去记忆,记不起他们是咱的祖父与祖母?” “但他们也没失去记忆,自是能记得咱的呀?” “可……?” 他越想脑袋越是糊涂,只好迷茫的望向了三人。 刘冲正襟危坐的坐在椅子上,态度谦恭,嘴角嗫嚅着,不知是告诉朱鹰的实情还是继续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他惶惶的瞥了一眼朱元璋与马秀英,想要从他们那里讨要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妈的!” 他暗自想着,“咱一不小心捡回了皇长孙,还捡出错来了?” “要是这事不解决,咱何时是好啊?” “难道咱这一辈子就这么战战兢兢的活着?” “唉,真是倒了血霉了?” 正在他自怨自艾时,朱元璋瞥了一眼刘冲,随即笑呵呵的把朱鹰拉到他的身边,将朱鹰放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和蔼可亲的说道;“孩子。” “你可知咱们为什么要叫你为大孙吗?” “你可知刘冲原先是咱的一名亲兵?” 朱鹰偏着头,望着朱元璋,又望望刘冲,心中暗道;“难怪,刘爷爷是这位老爷爷的亲兵。” “原来他那时听闻咱将毛皮送了人,以为咱是受到了泼皮无懒的欺负而展现了那股悍不畏死的气势,看来是真的了。” “咱当时还误以为刘爷爷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呢。” 第十九章 成功的给朱元璋与马秀英当了孙子 耳听着朱元璋继续说着,“当时咱在鄱阳湖与陈友谅那厮激战正酣,却不料那厮听从了张定边的奸计,以铁索连舟之计想一举摧毁咱!” “咱当时也是一时无计可施,后有部将向咱献计,说陈友谅将船连在一起,不如用火烧之,必将陈友谅那厮烧死于鄱阳湖!” “你刘爷爷当即向咱请缨,提出由他带队,必不负咱的重托,一定要将陈友谅那厮烧死在鄱阳湖!” “不过,他向咱提出了一个请求,要是他不幸战死,要咱待他的娘亲如同亲母!” 说到这里,他神情复杂的望了望正襟危坐的刘冲,继续说道;“他还说,他若能大难不死,必还会回来,继续当咱的亲兵!” “想着他一会就要驾着舢板,奋不顾身的向那些楼船冲去,那股悍不畏死、舍我其谁的气势谁不折服?” “当下,咱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可陈友谅的战船被烧毁,咱们大获全胜之际,这厮还没有回来!” 说着,朱元璋瞪了刘冲一眼,“咱还以为这厮已经喂了王八了呢?” “可没想到这厮在二十年后竟然还活蹦乱跳的活在咱的面前,还救了你?” “妈的!” 他又瞪了刘冲一眼,“这厮耍了老子!” 接着看向了朱鹰,眼神随即变得慈祥。 只听他继续说道;“要不是你,这厮还不敢见咱。” 转过头,他瞪着刘冲,“是也不是?” 刘冲双手不知所措的在腿间搓着,尴尬的低下头,没有吭声。 朱鹰抬起头,恍然大悟的道;“原来这就是老夫人所说的您们之间惊心动魄的故事吧?” “不过,您说了这么多,可为什么要称呼咱为大孙?” “为什么当年刘爷爷消失不见了呢?” “这些您还没说呢?” 朱元璋笑笑,慈爱的看着朱鹰,“大孙,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第一个问题咱能回答你。” “第二个问题咱都不知道,你还是问问你刘爷爷去吧。” 朱鹰鼓着嘴,嘟囔着道;“那您就说说第一个问题吧。” “等您说完第一个问题,咱再问刘爷爷第二个问题。” “好!” 朱元璋呵呵一笑,伸手摸着朱鹰的脑袋,对马秀英说道;“瞧,咱的大孙多会说话!” “还知道主次分明,将他想问的提前问出来?” 马秀英宠溺的看着朱鹰,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朱元璋的话。 讨了个无趣,朱元璋讪讪的笑着,回头对朱鹰说道;“大孙,你刘爷爷曾经是咱的亲兵,他的娘亲咱待之如母!” “现如今他在玄武湖边把不省人事的你救了回来,你待他是不是当自己的亲爷爷看待呀?” 朱鹰看了一眼刘冲,重重的点了点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理咱自是懂的。” “再说刘爷爷又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而咱也是一个不知道自己亲人在哪里的孩子。” “您说,咱不待他如亲爷爷,咱还算是一个人吗?” 刘冲闻言,当即感动得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可是陛下的嫡长孙呐,是皇后娘娘的心尖尖呐!” “可他如此亲切的视自己为亲爷爷,这叫咱如何是好啊?” 猛然之间,他忽然想起朱元璋先前的一席话:咱在《皇明祖训》里的曾经说活,立嫡立长! 这么说来,朱鹰以后就是皇长孙? 再以后就是大明的皇上? 妈呀! 咱以后不就是皇上的干爷爷? 想到这儿,刘冲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情不自禁的偷偷望向了朱元璋。 见朱元璋眯着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头不禁低了下去。 “咱大孙问你说呢?” 耳边传来朱元璋揶揄的话语,“你要好好回答!” 刘冲的脑子在疯狂的飞转,随即坦然起来,既然有皇长孙在自己身边当护身符,那咱还想那么多干嘛? 当即笑道;“孩子,咱既然是老爷的亲兵,老爷待咱的娘亲又视若亲母,你看……他们将你看作孙子对待不也是正常的吗?” “再说,多两个人爱护你、关照你,你应该感觉到幸福才对?” “你莫要多想了,这是你的福分!” “你记着,老爷姓黄,你以后叫他黄爷爷,称那位老夫人为祖母!” 说着,他心情忐忑的瞥了瞥朱元璋与马秀英。 朱元璋微微颔首,而马秀英又泪眼朦胧。 这下刘冲才放下心来,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对朱鹰问道;“你认为如何?” 朱鹰郑重的点点头,笑道;“好,刘爷爷!” 心中不禁暗暗想道;“咱刚才还为以后的生计发愁呢?” “现在有在朝堂上当高官的老爷子将咱当做自己的亲孙子看待,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情愿当自己的祖母,这等从天而降的好事,多少人求也求不来,自己要是不同意,那不就是傻缺吗?” 见朱鹰同意,三人齐齐都是笑容满面,马秀英更是喜极而泣。 刘冲快步走到朱鹰的身边,将他抱了下来,对朱鹰笑道;“孩子,以后你也就是这两位老爷与老夫人的孙子了!” “快,还不向他们行礼?” 朱鹰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向朱元璋与马秀英磕了三个响头。 朱元璋呵呵的笑着,马秀英却一把拉起朱鹰,将他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哽咽道;“好孩子,你真是祖母的心尖尖呐!”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店小二带着堂倌端着托盘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 原来他们在进入包厢之际,被吴迁与毛骧一把拦住,吴迁拿出银针挨过在端来的饭菜里试过一遍,见银针没有变色,这才允许他们走进包厢。 当下,店小二全都明白了,这位老爷子绝对是朝廷的高官,否则谁会派人在饭菜里用银针试毒? 恭恭敬敬的放下菜肴,店小二报着菜名,“清蒸鲥鱼、红烧狮子头、咸水鸭……!” 正在说着,只见朱元璋双眼一瞪,骂道;“你这小二啰里啰嗦的,真他妈烦人!” “这些菜肴难道咱不清楚吗?” “还要你来报,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菜上齐了就赶紧滚!” “若没有上齐,你他妈的就尽快上齐!” “没听见咱大孙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吗?” 第二十章 往事不堪回首 朱鹰疑惑的抬起头,“莫非咱肚子里的叫声黄爷爷也能听见?” “不过,肚子实在是太饿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手里拨弄这筷子,哈喇子流了出来,却顾不得擦一擦。 马秀英夹了一块清蒸鲥鱼,放在朱鹰的碗里,边挑着刺,边慈爱的说道;“大孙,你吃鱼千万要慢一点。” “鱼里有刺,小心别卡着。” 还没等马秀英说完,就见一块鲥鱼已消失不见,原来已到了朱鹰的口中。 马秀英大急,连声道;“你慢点吃,你慢点吃,这鱼多为细刺,千万别卡着嗓子?” 听着马秀英焦急的呼声,朱元璋与刘冲抬眼望向朱鹰,见朱鹰大口的吃着鱼,也满怀关切的望着朱鹰。 朱鹰用手从嘴角慢慢抽出了细小的鱼刺,将它放在桌子上,扭头看着马秀英,嘴里含糊不清的道;“祖母,咱知道这鱼鱼刺多。” “咱小心着嘞。” 马秀英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但仍是关切的看着朱鹰吃着鱼。 朱元璋则指着朱鹰,对刘冲哈哈大笑道;“瞧,咱的大孙可聪明着嘞!” 又对朱鹰道;“大孙,你如果喜欢吃这种鱼,咱叫店家多来几条?” 朱鹰抬起头,笑道;“谢谢黄爷爷!” “此鱼也不能饱腹,孙儿只是吃个新鲜而已!” “还是油汪汪的包子吃着带劲,咬一口满嘴油,那才香着嘞!” “好!好啊!” 朱元璋又是哈哈大笑,“咱大孙就是像咱!” “咱平素也不喜欢吃这玩意,满口刺不说,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扎着嗓子!” “还是馒头、包子,再来点咸菜,那才吃着带劲!” “不过……。” 他宠溺的望着朱鹰,笑了笑,“这是咱和你的祖母请咱的大孙吃的第一次饭,吃得太过寒酸也不像话!” “等下次咱们再吃包子!” “好!” 朱鹰笑笑,又夹起一块咸水鸭,往嘴里塞着。 朱元璋老怀大慰,斜眼对刘冲说道;“怎的,还要咱给你倒酒不成?” 刘冲尴尬的笑笑,忙站起来给朱元璋斟满了酒。 朱元璋美美的喝了一口,瞥见刘冲没给自己斟上,笑骂道;“你这个龟儿子,难道想咱为你倒酒?” 说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对刘冲说道;“你说说,这么多年你不敢见咱,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冲缓缓的将自己的酒斟上,捧着酒杯恭恭敬敬的对朱元璋与马秀英敬了一礼,然后咕咚一口将酒喝下,放下酒杯,满面凄苦又面怀感激的道;“小人在这里先谢谢老爷与老夫人!” “要不是您们将咱的娘亲安葬,小人恐怕想寻娘亲的坟头都是一种奢望?” 朱元璋与马秀英相互对望了一眼,朱元璋问道;“你何时回去过?” “你何时知道你的娘亲去世的消息?” 刘冲怅然道;“回老爷,此事说来话长啊!” “容咱细细和您们说来!” “说!” 朱元璋不耐烦的道;“谁愿意听你细细道来,捡紧要的说!” 马秀英看了朱元璋一眼,嗔怪的道;“你催他作甚!” 又对刘冲浅浅一笑,“你说来听听!” 对刘爷爷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朱鹰也甚是好奇,于是放下筷子,静静的听着。 刘冲感激的看了马秀英一眼,这才缓缓说道;“当时咱请缨之时,就知此去恐是一去不回,故向老爷您提出要您待咱母亲于亲母!” “您答应了下来,咱就什么也不怕了!” “于是咱上了舢板,舢板中藏有火药与引火之物,咱领着几名士卒,奋力向陈友谅那厮的楼船冲去!” “咱当时只有一个心思,就是烧了陈友谅那厮的楼船,让您横扫天下,以报答老夫人在兵荒马乱时救下咱娘俩和您的知遇之恩!” “可哪知,咱的小舢板快要靠近那楼船之时,舢板上的几名士卒尽皆被陈友谅的兵丁用乱箭射死!” 说到这里,他拿起酒壶,自己斟满了一杯。 朱元璋斜眼瞥了他一眼,敲敲桌子,“咱的酒呢?” 刘冲忙给朱元璋倒上了酒,又苦涩的笑着陪朱元璋喝了一杯。 徐徐放下酒杯,刘冲继续说道;“咱当时也被陈友谅的兵丁射中胸腹,可眼看着舢板离楼船近在咫尺,又想起了您们对咱的大恩!” “于是咱翻身下水,忍着剧痛,点燃了引火之物,奋力的将舢板推向了楼船!” “随着一声巨响,随后发生的事咱就不知道了!” 朱元璋三人静静的听着,半晌没有说话。 耳边听着刘冲说话的声音,“等咱醒来,已经是在一名猎户的家中,身子像粽子一样被包裹着,动弹不得!” “随后几个月,咱就被那名猎户服侍着,直到咱能下地!” “咱随即向那名猎户提出了告辞,并说明了缘由!” “可那名猎户死活不让咱走,并说道;孩子,你身上的伤刚刚结痂,可不能随意走动,还是在这儿静养为妙!” “又说道;这里是荒山野岭,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人!” “你身体虚弱,又是烧伤与箭伤,岂能在这时走?” “要是路上碰上了野兽,又或是风吹雨淋,那你还有命在?” “又岂能在母亲床前尽孝?” “又岂能报答你主上的知遇之恩?” 说着,他将酒壶拿起,给他与朱元璋的酒杯里倒满了酒,随即一扬脖子喝了下去。 朱元璋默默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酒,脸色倒是平静。 谁也不知他此刻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冲叹了一口气,悠悠的道;“咱当时一听,也是那么回事,于是听从了那名猎户的建议,等伤好后再回去找您与娘亲!” “如此在那地方待了一年,咱想再此提出告辞时,可万没想到那名猎户在一次捕猎时,不幸被猎物咬中,如此一来又耽搁了回去的行程!” “老爷,您可知,那位猎户也是一名过了花甲的老人了啊?” “他无儿无女,在此受伤之际,咱再要回去,那咱还算人吗?” “咱想着,等他稍微好点,咱再带他一块回去,将他养老送终!” “谁知,那位老人被野兽咬过之后,病情就反反复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如此过得几年,那位老人终于走了,咱将他安葬之后,就回到应天府找您!” 说着,刘冲苦涩的一笑,“可那时的朝廷已经是大明了,而老爷您已经是朝廷的高官了!” 第二十一章 得到梦寐以求的院落 朱元璋默然。 自己那时已经开创了大明,是如今的天子。 像刘冲这样打扮的汉子想要找自己,没有被那些看守宫门的羽林军杀死,已是刘冲的幸运了。 想到这儿,朱元璋也是唏嘘不已,最少六年的时间,刘冲才下得山来,寻自己又不得见,可见他当时的心里是何等彷徨? 朱鹰睁大着双眼,好奇的问道;“刘爷爷,您为何不到黄爷爷的府上寻他?” 刘冲望了朱元璋一眼,随即笑着对朱鹰说道;“孩子,你黄爷爷身边护卫如云,府门口家将众多!” “凭咱这样寒酸的身份,如何能见得着老爷?” “哦!” 朱鹰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耳听着刘冲继续说道;“小人在寻您不得之时,就找到原来的那些兄弟,从那些兄弟口中才知道,小人的娘亲在小人不见了两年时,郁郁寡欢,不幸离世!” “唉!” 刘冲重重的叹了口气,“临了临了,小人还是没能见娘亲的最后一面!” “可一个是救了小人的恩公啊!” “小人怎可将他扔下而前去找咱的老娘与您呢?”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小人原本认为,那位恩公身体日渐虚弱,可能不久于人世!” “只要小人将他养老送终,回来照顾娘亲的时间还是有的!” “可……。” 刘冲叹息了一声,“可天不遂人愿,小人还是未能见到娘亲的最后一面!” 说着,他面容凄苦,端起酒杯猛灌了自己一杯。 马秀英也是面色戚惶,默默的为朱鹰夹着菜。 朱元璋这下心里明了,自己这么多年来错怪了刘冲。 他端起酒杯,强笑着说道;“往事已矣,现今你寻到了咱,也不能不说这就是你的福分!” “赶紧喝酒!” 饭毕,朱元璋等人出了酒楼。 外面阳光依旧炙热,热得好像让人喘不过气来。 马车上,朱元璋和马秀英、朱鹰三人相对而坐。 朱鹰扭头看着马秀英,又望了望朱元璋,问道;“黄爷爷,咱们这是到哪里去呀?” “莫非您们是要带咱去您们的府上认认门?” 朱元璋与马秀英对视了一眼,马秀英摸着朱鹰的脑袋,笑道;“这孩子……。” 朱元璋急忙接过话茬,说道;“去什么咱的府上啊!” “孩子,原先陛下赏赐了咱一处院落,里面有仆人管理,可惜离皇宫比较远,所以一直空闲。” “今日带你去呢,就是想看看这处院落你喜不喜欢。” “你要是喜欢,这处院落就送给你,让你爷孙俩居住。” “这样既可以让你刘爷爷在应天有个安身之所,又可以让咱和你的祖母常来,加深加深彼此的感情。” 马秀英闻言,对朱元璋瞪了一眼,嗔怒道;“咱和瑛儿还用加深感情吗?” “瑛儿早当咱是他的亲祖母了!” 说着,她对朱鹰慈祥的笑笑,“瑛儿,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看着慈眉善目的马秀英,朱鹰没来由的心中一暖,忙郑重的点点头,“是!” 心中却暗自揣测着,黄爷爷可真是大手笔呀! 今天才刚刚第二次见面,他就送咱们一处院落。 不过,他思索着,这院落有多大呀? 要是像现今北京的四合院那么大,那咱岂不是发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美滋滋的,可他却对朱元璋说道;“黄爷爷,抛开刘爷爷与您的关系,咱们之间也是一见如故!” “但关系好虽好,可刚见面,就让您们送一处院落,这叫咱情何以堪!” “不行!不行!” “谢谢黄爷爷!” “请黄爷爷收回成命,这处院落咱绝对不敢受的!” “等咱长大了,街坊邻居如何看待咱?” “咱以后不想看着邻居们指指点点的过活!” 朱元璋闻言,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随即他双眼一瞪,怒道;“这处院落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再说,你忍心看着你刘爷爷还住着简陋的茅草屋,在山上打猎吗?” “要知道,他已经是五十来岁的人了!” “你不心痛,咱还心痛呢!” 马秀英闻言,怒瞪了朱元璋一眼,骂道;“你张牙舞爪的作甚,不怕吓着咱大孙吗?” 说着,她一把搂紧朱鹰,柔声道;“大孙,别怕,有祖母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再说,你黄爷爷说得也在理!” “想你刘爷爷前半生也十分可怜,现在也是他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好,咱听祖母的!” 朱鹰说着,心里更是得意。 在锦衣卫的引导下,一行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一处院落。 朱元璋一手搀着马秀英,一手牵着朱鹰,缓步下了马车。 门口早有一批锦衣卫在门口等候,一见他们到来,齐齐躬身行礼。 一名装做管家的锦衣卫千户上前躬身行礼,“小人黄忠见过老爷、老夫人、小少爷!” “黄忠?” 朱鹰诧异的向他望去,“黄忠不是蜀汉的五虎上将吗?” “这厮取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取黄忠这个名字!” “瞧他虽也是虎背熊腰,但气势比电视剧上的黄忠可差了一大截!” 心中虽然腹诽,眼睛只是从他身上一掠而过,转而望向了这处院落。 但见这是一处四进的院落,青砖灰瓦,处处透露出它的古朴与典雅。 妥妥的是徽派的建筑啊! 这古朴,这典雅,可比北京的四合院强得太多了。 朱鹰心中大喜,又不露声色的看向黄忠,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道;“你叫黄忠?” “那你会不会武术?” “小人略通!” 黄忠点头哈腰的道。 朱鹰连忙拽住马秀英的手,笑道;“祖母,到时咱可以跟着他们学习武术吗?” “行!” 马秀英慈爱的笑道;“咱大孙只要喜欢,怎么的都行!” 朱元璋则拉着朱鹰的小手,“走!” “随咱前去看看!” 朱鹰欢呼一声,挣脱朱元璋粗壮的大手,快步向里面跑去。 朱元璋与马秀英相视一笑,跟着朱鹰的脚步向院中迈进。 刘冲则是一脸无奈的摇摇头,毛骧此时正好有机会,从后面捶了刘冲的肩膀一下,关切的笑道;“这么多年未见,你还可好?” “好?” 刘冲苦涩的笑道;“这么多年在山上打猎为生,何来好字一说?” 第二十二章 毛骧震怒 毛骧鄙夷的看了刘冲一眼,酸溜溜的道;“现如今你是皇长孙的干爷爷,咱以后还得看你眼色行事呢?” “以后咱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看在多年兄弟的情分上,可得手下留情啊!” 刘冲被毛骧的这番话逗得乐了起来,刚才烦杂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随即回怼了毛骧的肩膀一下,笑骂道;“你这厮,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牙尖嘴利!” “不过……。” 他忽然回过头,同情的看着毛骧,低声道;“咱今天同陛下才一见面,就忽而发觉陛下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吴王了。” 毛骧神色突然变得郑重,沉声道;“休要胡说!” 刘冲坦然一笑,双手一摊,“胡说?” “咱怎么胡说啦?” “你看啊!” “原来的吴王爱兵如子,对咱们兄弟也是甚为体贴关照!” “反观现在的陛下对咱们猜忌、怀疑,对什么人都用审视的眼光在观看,怕人家夺了他的皇位似的!” 刘冲一边说着,一边朝前慢慢的走着,全然没注意毛骧还待在原地,没有跟过来。 “就说胡惟庸那件案子吧!” “虽说……。” 这时他才一回头,看见毛骧并没有跟过来,而是面色阴沉的待在原地,不由得问道;“毛骧,毛大人,咱和你说话呢?” “你到底是怎么啦?” 毛骧没有吭声,而是眼神如刀,死死的盯着刘冲。 半晌,从他的口中冷冷的嘣出几串字,“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深山打猎,接触不到什么人的份上!” “要不是看在咱们兄弟原来同甘共苦、袍泽之情的份上!” “要不是看在你救过皇长孙,现在是皇长孙干爷爷的份上!” “就凭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咱就可以立即将你抓到锦衣卫诏狱,让你凌迟处死!” 毛骧犹于地狱恶魔般的声音在刘冲的脑海中激烈的回荡,那一刻刘冲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无心的一席话,已惹得毛骧震怒。 朱元璋已不是原先那个吴王了,而是掌握着天下万民生死、手握至高皇权的皇上了! 毛骧也不是那个曾经与自己共患难的毛骧,而是让天下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锦衣卫指挥使了! 可自己呢? 不就是救过皇长孙,躲在皇长孙庇护下的一名微不足道的一介草民吗? 自己何敢在毛骧面前枉谈陛下,说陛下的不是呢? 想到此处,刘冲已是吓得冷汗淋淋,惶惶不可终日。 毛骧见到刘冲已吓得脸色惨白,知他已知晓了其中的厉害,随即笑着上前,拍着刘冲的肩膀,轻声道;“刘冲,刚才咱不是吓唬你,而是……。” “草民懂了,多谢毛大人点拨!” 刘冲低头抱拳道。 毛骧一把拽过刘冲的胳膊,低声对刘冲耳语,“兄弟,咱不瞒你!” “这处院落里全都是锦衣卫,你在此要谨言慎行,懂吗?” “不过,你和皇长孙还和原先一样,该咋相处就咋相处,免得皇长孙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懂,咱懂!” 正说着,朱元璋一回头,眼神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在唠啥子呢?” “刘冲,你还不赶紧跟咱进屋?” 毛骧立即垂手低下了头,谦恭的姿态表现无遗。 刘冲见毛骧这般,心中直觉胆寒,原来他在陛下的身边是这般不易啊? 心中暗暗思忖,便恭恭敬敬的跟在朱元璋的身后向内宅走去。 来到内宅,几人围坐在桌子旁,黄忠早已叫手脚麻利的锦衣卫送来了糕点、果脯以及冰镇酸梅汤。 朱鹰连忙上前,捧着盛着酸梅汤的碗赶紧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还不忘问着三人,“这是个什么玩意呀,酸酸甜甜的,这么好喝,难道你们不想喝吗?” 朱元璋只是宠溺的笑笑,马秀英则一把将朱鹰拉到身边,笑道;“你想要喝的话,这里多的是。” 她摸着朱鹰的头顶,又慈爱的笑笑,“不过,这东西不能总是喝,否则喝多了会拉肚子的。” 朱鹰拍着自己的肚子,边喝着边说道;“祖母,咱的肚子好着嘞。” 马秀英望向了朱元璋,笑道;“这孩子……?” 说着,也许是屋外与屋内的温差比较大,也许是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大孙,心情一放松,马秀英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偏过头,一把推开朱鹰,用手帕捂住嘴,尽力的使自己咳嗽的声音小点,可从她胸口剧烈的起伏,便知晓她忍得有多难受。 朱鹰赶紧跑到马秀英的身后,用小手轻轻的捶着马秀英的后背,关切的问道;“祖母,您好点些了吗?” “您这样剧烈的咳嗽,孙儿直觉得心好痛!” 朱元璋刚想上前,见朱鹰已到了马秀英的身后,又是捶着他祖母的后背,又是如此关切的话语。 一时之间,他略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心疼。 马秀英咳嗽了一会,方才好转,就连忙拽过朱鹰,因咳嗽而潮红的脸上满是慈爱。 “孙儿的小手这么一捶呀,祖母就感觉好多了。” 朱鹰又跑到她的身后,边用小手捶着一边说道;“要是祖母觉得舒服,咱就不停的捶,直到祖母不咳嗽为止。” 马秀英笑着将他拉了回来,抚摸着他的脑袋,声音幽幽,“祖母这咳嗽啊,不是你捶就能捶好的。” “你黄爷爷请了不少郎中都给咱看过,可他们查不出病因,也都束手无策呀。” “唉!” 马秀英随即叹了一口气,悠悠的道;“咱这咳嗽的毛病可能治不好了?” “只是咱俩刚见面,就又……?“ 说着,她又是一叹。 朱元璋闻言怒道;“这些遭娘瘟的庸医,要不是你拦着,咱早就将他们统统杀了个干净!” “连你这病都治不好,他们还配当郎中吗?” 马秀英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笑笑,“老爷,天下有多少人都是由于疾病而死,难道那些大户人家就没有银子请郎中吗?” “不也照样死了吗?” “咱看呐,生死由命,既然老天想要收走咱的命,咱们有何办法,总不能逆天行事吧?” 第二十三章 朱鹰的想法 朱鹰闻言,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说道;“祖母,有何不可?” “咱可能有办法治好您的病?” “你能有什么办法?” 马秀英扑哧一笑,“这孩子,净胡说些什么!” “那些郎中都看不好咱的病,你有什么办法治得好?” “不过……?” 她继续摸着朱鹰的头顶,慈祥的对朱鹰说道;“不过你对祖母的孝心祖母心领了。” “你还是踏踏实实待在院中,回头叫你皇爷爷叫几个先生,让你好好读书。” “孩子啊,只有读得圣贤书,方能懂得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朱鹰一个头两个大,前世就是因为死读书、读死书才变成今日的模样。 现在这位祖母还要自己读书,那什么时候才能将前世学来的先进技术传播到世界各处? 不管是西方人还是波斯人亦还是……,都叫他们知道世界之巅有个煌煌大明,都叫他们对大明臣服,顶礼膜拜? 这时,朱元璋缓缓开口,“大孙,你究竟有何办法让你祖母的咳嗽痊愈?” 哪知马秀英一横眼,“他还是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皇上要两名翰林院学士,教教咱大孙读书吧!” “再有,咱大孙还想学习武艺,你也一并对皇上说说!” “行!” 朱元璋呵呵一笑,“这事包在咱身上,回头就给他找来!” 朱鹰疑惑的望着朱元璋,问道;“黄爷爷,您和当今皇上就这么熟吗?” 朱元璋又是一笑,“咱和他的关系好着嘞!” 刘冲心下暗笑,“皇长孙呐皇长孙,他就是当今的皇上啊!” “普天之下,他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哪样东西他不是努努嘴,别人不就是颠颠给他送来?” “何谈这些翰林院学士还有教授你武艺的勋贵?” “只怕他巴不得立刻就将他们找来,好叫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不过你还小。” 朱元璋继续说着,“骑马射箭你不行,就从学习怎么拿大刀片子杀蒙元鞑靼开始吧!” 朱鹰还未说话,又听见马秀英对朱元璋一声怒斥,“你怎能教孩子这些呢?” “你当是你那时候,总是舞刀弄枪、冲锋陷阵的杀向敌阵?” 接着又柔声对朱鹰说道;“孩子,你莫听你黄爷爷的。” “他们那个时候啊是迫不得已,要是他们不杀了敌军,那反过来就要被敌军杀死。” “现在呀,大明已建立了十五年,百姓们也已安定,正在休养生息的阶段。” “所以啊,你未来的任务就是让咱大明的百姓安居乐业,平安喜乐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就中。” “为什么呀,祖母?” 朱鹰一头雾水,不禁问道;“为什么是咱?” “咱以后也当不成什么六部尚书,更不可能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 “为什么要咱管大明百姓的死活?” 朱元璋闻言破然大怒,“凭什么?” “凭咱是……!” 说着,他顿悟,忙双目一瞪,改口道;“你不要问为什么,长大你自然就知道了!” “再说,关心天下的百姓有什么错?” “你可知,当今的皇上也是从放牛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被朱元璋这么一瞪,朱鹰顿时哑火,他只好无助的看着马秀英。 马秀英自然看见了朱鹰无辜的眼神,冲着朱元璋又是一顿怒斥,“你喊什么喊!” “将咱的大孙吓坏了可咋办?” 回头低声对朱鹰温柔的说道;“咱的好大孙,乖,不怕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黄爷爷的话也十分在理。” “你想啊,你身处大明,总得为大明做些贡献不是。” “关心民生疾苦不也是大明男儿应尽的一份义务和责任吗?” 朱鹰睁着清澈如水的双眼,抬头望着马秀英,郑重的道;“是祖母!” “孙儿知道了!” 马秀英一把将朱鹰拽到怀中,双目中似有泪花在闪现。 亲昵的用手轻拍着朱鹰的小手,欣慰的道;“这才是咱的好大孙。” “就是现在老天将咱收去,咱也放心了。” 朱鹰急忙用小手捂住马秀英的嘴,连声道;“不嘛,不嘛!” “孙儿不要祖母死!” “您给孙儿几天时间,孙儿定会让祖母身体康健!” 朱元璋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你有办法让你祖母身体痊愈,到底是何种办法?” “你说呀!” “你要急死咱呐!” 朱鹰看着朱元璋急赤白脸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黄爷爷,你着急作甚!” “孙儿不是说了吗,要等个几天方能知晓!” “再说,孙儿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在哪里?” “可现在有刘爷爷,有您,有祖母,像亲人一样疼咱、爱咱,孙儿才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有了些许奔头!” “所以您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见朱鹰这么信誓旦旦,三人目光交错,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疑。 这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通天的医术? 不应该呀? 朱元璋于是沉声问道;“大孙,你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要是你糊弄将你当做至亲的咱们这三人,那你的良心……?” 朱元璋话还未说完,就见朱鹰急得直跺脚,大声嚷嚷着,“黄爷爷,你们对咱这么好,咱怎敢骗你们!” 说着,他像小大人一样,望着这三人,叹了一口气。 “唉!” “咱实话实说了吧!” “要是不说,您们还当咱是个骗子!” 心中却在暗笑,“现在的社会,人们大多懵懂无知,除了鬼神以外,他们还有什么精神寄托?” “看来咱只要说自己是神仙托梦,这帮人不信才怪!” “再说,咱以后也可将这当做幌子,把自己所学的技术在大明发扬光大,才不负咱穿越而来的身份!” 想到这儿,朱鹰郑重的道;“您们既然知晓咱在玄武湖边昏迷不醒,醒来后就一副痴傻的模样。” “但您们却不知道,咱在痴傻之时的那段时间,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总是出现在咱的脑海里。” 三人齐齐惊惧,互相又望了一眼。 刘冲迫不及待的道;“什么?” “在你痴傻的时候,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经常出现?” “那你为什么清醒之后,不告诉咱呢?” 第二十四章 糟践粮食,找死! 朱鹰眨着眼睛,委屈巴巴的道;“刘爷爷,您当时也没有问孙儿啊?” “再说,那位白胡子老人告诉孙儿,说此事绝不能吐露给外人。” “孙儿将此事告诉给您们,是因为您们都不是外人,都将咱当做亲孙儿来看待。” “哦,原来是这样啊。” 刘冲恍然大悟,望着朱鹰的眼神里多了一份亲热与亲切。 朱元璋与马秀英也看着朱鹰,只是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一份骄傲与自豪。 好像在说,“看,这就是咱的大孙!” “天生的龙种龙孙!” “就算上天也眷顾他,先让他死而复生,再有神仙传授他救人之法!” “有此大孙,咱还夫复何求?” 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时间一时静默。 过了半晌,忽听朱元璋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哈哈大笑,“快哉!” “真他娘的快哉!” 说着,对马秀英问道;“夫人,你现在还不相信咱大孙吗?” 马秀英难掩激动之情,若大孙能有有此际遇,那咱的病情几日便可……? 那咱就可继续照顾咱的大孙,又能……? 想着想着,她还是不确定的问道;“大孙,你说的都是真的?” 朱鹰手中拿着一块糕点,说道;“祖母,此事千真万确!” “您对孙儿最好,孙儿就是欺骗天下所有的人,也不敢欺骗您老人家呀?” 马秀英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的负担彻底放了下来,看着朱鹰眼神更是柔和。 朱元璋对外面喊道;“毛骧,你叫厨房做几个上样的菜来,咱还要和刘冲好好喝几杯!” 门外只听见毛骧应了一声,接着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鹰抬起头,含糊不清的道;“黄爷爷,你中午难道没有吃饱吗?” “再说,您不要总是喝酒,酒喝多了对身体可不好!” 朱元璋畅怀大笑,伸手指着刘冲和马秀英说道;“瞧!” “咱大孙小小年纪,就想管着咱呢?!” 说着,对朱鹰又是亲昵的一笑,“大孙,你能有此际遇,爷爷自是高兴!” “再说,你即得到了神仙传授的医术,你祖母的病自是无碍!” “你可知,咱和你祖母之间的感情深着嘞!” “想当年咱还是一名普通的士卒时,你祖母就……!” 哪知朱元璋话刚说到一半,便被马秀英打断。 她嗔怪的看了一眼朱元璋,“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啥!” 朱鹰好奇的看了看这俩人,心中甚是奇怪,这俩人算咋回事? 不是古代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吗? 为何祖母对黄爷爷这般呵斥,黄爷爷居然不生气呢? 看来咱以后要紧紧抱住祖母的大腿,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前世之所学发挥到大明这一亩三分地上。 正在思忖,便见一帮仆人态度谦恭的端着菜肴走上近前。 黄忠像一个跑堂似的撤下了原先摆在桌上的糕点与果脯,随即仆人们将酒菜摆在桌上。 然后将朱元璋与刘冲斟满了酒,又点头哈腰的道;“老爷、夫人、小少爷,还有这位刘老爷,您们尝尝这些菜肴的口味如何?” “若不合您们的口味,小人便将这些撤下去,重新为您们安排?” 哪知朱元璋双眼一瞪,冲着黄忠就是一顿骂,“你这个遭娘瘟的,这么好的酒菜,如果不合咱们的口味,你说扔就能扔?” “哼!” “你倒是长了一副好胆!” 说着,对身后站着的毛骧喝道;“去!” “将这个不知勤俭节约的狗东西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要他牢记,天下有多少人在忍饥挨饿?” “天下又有多少人没衣穿,没食吃?” 黄忠当即跪下,面如死灰。 他原本是想讨好朱元璋与马秀英,也是想第一次在朱鹰面前露露脸,好表现一下他的办事能力。 可他倒是忘了,朱元璋从小就家里穷困,爹娘就是被活活饿死的,而他的几位兄长被迫出去要饭,一出去就杳无音信。 现在他虽贵为天子,可这些却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所以他开创大明以来,就将民生疾苦放在第一位,任何有贪官污吏,视民生疾苦为无物之人他必杀之。 毛骧闻言,也是一阵哆嗦,这黄忠是他受朱元璋的吩咐,安排来这处院落做管家的呀。 看着平时言听计从的黄忠,今日就怎么这么嘴贱呢? 难道他不知陛下对于糟蹋粮食之人是深恶痛绝的吗? 他对后面招招手,随即几名锦衣卫闪身而入,拖起黄忠向院外走去。 耳边只听见黄忠在远处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朱元璋可能已经习惯了,也可能那些年金戈铁马的岁月已将朱元璋的心性磨炼得如钢铁一般坚硬。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用筷子夹起一块青菜,在嘴里嚼着,边笑着对刘冲说道;“那个遭娘瘟的,就是该打!” “妈的,敢糟蹋粮食,咱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喝酒!” 刘冲陪着笑,战战兢兢地端起酒杯,稍微泯了一小口。 朱元璋咣的一口将杯中酒喝干,然后斜眼瞥了一眼刘冲,笑骂道;“你这个杀才,原先的豪爽劲到哪里去了?” “咱看呐,你是越活越回头喽!” 刘冲讪讪的笑道;“小人怎么跟老爷能比呢?” “老爷龙精虎猛,威风不减当年!” “可小人在深山老林,想要买些酒都要废半天的功夫。” “所以这些年来,小人上街卖毛皮的时候就顺带着买点酒,喝完了就拉到。” 心中却暗道;“站着说话不腰痛!” “你过过咱的苦日子,你就晓得打猎有多艰难!” “谁不想喝酒?” “可也要倒出功夫不是?” 朱元璋微微一叹,“这些年你也够难的了!” “现如今你在咱大孙的身边,帮咱照顾照顾咱的大孙,也可享受些清福。” “是,老爷!” 刘冲仍是谦恭的笑着,“如今多亏了捡到朱鹰这个孩子,也多亏了老爷您的照拂,否则小人将终老山林,与那些野兽为伴了。” 俩人一边说一边喝着酒,朱鹰则是不厌其烦的陪着马秀英说说他在刘冲那儿的事,一边照样往嘴里塞着东西,时间很快就一晃而过。 第二十五章 谦谦君子可真难做啊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依旧在喝酒的两个人,马秀英问道;“老爷,你今晚不回去了吗?” “家中还有一个孙儿需要咱照看呢?” 朱元璋抬起头,醉眼朦胧的望着天边的残阳,“妈的!” “咱还没说两句,日头就已经偏西了!” 他骂了一声,随即对朱鹰说道;“大孙,咱回去了。” “等明天上午,咱再过来看你。” 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吴迁一把将他扶住。 朱元璋瞪了吴迁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又骂道;“娘的,咱能走,要你这个没卵子的货扶咱作甚!” “滚一边去!” 说罢,仍感觉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 吴迁被踹翻在地,骨碌一下爬了起来,仍扶住朱元璋,谦恭的笑道;“老爷,您没醉!” “奴婢扶着您呐,是奴婢的福气!” 朱元璋呵呵一笑,“还是你这老狗会说话!” 说着,伸手一指刘冲,“不像他,让咱大孙独自一人前往应天府,也不知道为他担心受怕!” “真他娘的揍性!” 刘冲在一旁谦恭的站着,默默无语。 朱鹰眨巴着眼睛,狐疑的对马秀英问道;“祖母,黄爷爷在家时都是这样的吗?” 马秀英抚摸着朱鹰的头发,柔声道;“孩子,你别怕。” “他一贯都是这样,心情好时也骂,心情不好时更是骂。” “手下的人啊,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习惯,因此也习以为常了。” “不过他呀,对自己的子孙倒是极好,轻易不开口打骂。” 朱鹰“哦”了一声,劝慰道;“祖母,像黄爷爷原先这般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人,都是这个脾气。” “孙儿还听说呀,那些淮西勋贵都是如此。” 马秀英浅浅轻笑,“还是咱大孙懂事。” “你以后呀,可莫学你黄爷爷这种坏习惯。” “你要做一个贤明、宽厚的谦谦君子。” “好!” 朱鹰天真无邪的笑道;“咱可不学黄爷爷那样。” “咱要做一个像祖母所说的谦谦君子那般的人物。” 将朱元璋与马秀英送出了院门,刘冲这才敢挺直了身子。 这半天以来,刘冲感觉这不是人过的日子,而是在受罪。 想想毛骧在朱元璋手下已干了半辈子,想想他遭受的苦楚,刘冲感觉舒心不少。 捶着发酸的老腰,忽然发现朱鹰已然不见。 刘冲忙喊道;“朱鹰,朱鹰!” “孩子,你在哪里?” 只听见偏房中传出朱鹰清脆的声音,“刘爷爷,咱在这!” 偏房之中,黄忠正趴在床上,嘴里哎哟哎哟的哼着。 屁股之处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之状让人不忍直视。 几名锦衣卫正在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着屁股上的血污。 听见朱鹰说话的声音,房中几人慌忙躬身行礼。 黄忠想爬起来,哪知牵扯到身上的痛处,又是发出一声惨叫。 朱鹰上前几步,阻止了他的行礼,问道;“没事吧你?” 黄忠感动得涕泪交加,哽咽道;“多谢小少爷关心,奴婢不痛!” “不痛?” 朱鹰作弄心大起,伸出小手在他屁股上戳了一下,“痛不痛?” 黄忠疼得龇牙咧嘴,大汗淋漓,可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闷声闷气的道;“不痛!” 顿觉无趣,朱鹰招招手,对那些仍毕恭毕敬垂手站着的锦衣卫说道;“你们站着作甚!” “还不快些给黄忠上药?” 那些锦衣卫一听,忙给黄忠清除血污,擦拭伤口,上药,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朱鹰大模大样的在旁坐着,看着他们处理黄忠的伤口,顿觉奇怪。 妈的! 这些人处理伤口这么有条不紊,看来这些人不简单呐。 转念一想,黄爷爷可以直达天听,找这些寻常包扎之人那不过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等了片刻,见黄忠已包扎完毕,朱鹰问道;“黄忠,府中可有腐烂长毛的瓜果?” 黄忠趴在床上,见朱鹰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不由偏过头,望着朱鹰,好奇的问道;“小少爷,府中都是新鲜的瓜果,哪有什么腐烂长毛的呀?” “再说,每次送瓜果的人过来,小人都要好好的检查,绝不会让那些腐烂的瓜果进入府中。” 朱鹰一听,就知道黄忠是误会自己了,忙笑骂道;“你这厮,黄爷爷今日打你算是打轻了!” “咱又不是怀疑你,你怕个甚!” 黄忠讪讪的笑着,“那小少爷要那些腐烂、长毛的瓜果作甚?” 朱鹰两眼一瞪,怒道;“咱少爷做事,还要你过问!” “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不知不觉间,朱元璋的口吻朱鹰倒是学得像模像样。 朱鹰暗自嘀咕着,妈的,咱说话都让黄爷爷给带偏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这万恶的旧社会,就要学得黄爷爷那般气势,让这帮人不敢小瞧了自己。 黄忠一听,顿时惊恐万状,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慌忙爬起身,在床上对朱鹰叩头不止,嘴里连声道;“小人罪该万死!” “小人知错了!” “请小少爷责罚!” 朱鹰心下暗笑,但脸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手一挥,“罢了!” “今日黄爷爷已惩罚过你,本少爷今日就不惩罚于你了!” “但你记住,以后少爷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不管是对还是错,都不要问为什么?” “只管按照本少爷的要求,照做就是!” “否则本少爷就告诉黄爷爷,将你们辞退了事!” 黄忠闻言,更是胆战心惊,若是让陛下知晓,哪还了得? 不是死也恐身上的衣服难保了? 当下诚惶诚恐的道;“是,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对身边的锦衣卫喝道;“小少爷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快!” “速去将那些腐烂、长毛的瓜果找来!” 那些锦衣卫躬身领命,匆匆而去。 过了一个来时辰,便见那群锦衣卫挑着腐烂的瓜果来到朱鹰的面前,谄媚的道;“小少爷,你要的是不是这些。” “要是不对,咱们再去寻去!” “辛苦你们了。” 朱鹰淡淡的道;“将这些瓜果挑到暂时不用的房间,本少爷等下要用。” “还有,你们去找些医用的小瓷瓶过来。” “另外,没有本少爷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踏进那间屋子半步。” 第二十六章 制作青霉素 忙活到亥时,朱鹰才堪堪忙完。 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朱鹰暗叹了一口气。 “妈的,自己原先想着倒挺容易,真做起来可真是麻烦!” “又是将米磨成汁,用做培养液,还要等七天才堪堪是第一步!” “再后用菜籽油,又用活性炭,又要用蒸馏水清洗,又要找活体做实验,这一套下来,可能得十天半月!” “咱可是答应祖母的呀,几天就可见分晓!” “看来,咱还得继续忽悠祖母才是,菜籽油、活性炭、蒸馏水倒还好解决,厨房就有,可活体究竟在哪找呢,总不能让自己做小白鼠吧?” 朱鹰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心中在默默盘算着。 猛地他一拍大腿,笑得有些邪恶,“但愿那时黄忠的屁股还未好,要是发炎则更好了!” “到时让他喝了一点自己制作的青霉素,相信身体很快就能痊愈,只怕他对咱还要感恩戴德?” 拉开房门,见几名锦衣卫正虎视眈眈的在房外值守。 朱鹰满意的笑笑,“看来黄爷爷那做派在这社会里还是挺管用的嘛!” 一想到此处,他便对那些锦衣卫喝道;“去两人,将这间房子收拾一下!” “要是打碎了本少爷辛辛苦苦制作的东西,可休怪本少爷对你们不客气!” 几名锦衣卫齐齐躬身应是,一名锦衣卫谦恭的笑道;“小少爷,您困了吧?” 被那名锦衣卫一说,朱鹰顿时打了个哈欠,随即点点头,“本少爷确实是有些困了。” “前面带路!” “是,小少爷!” “请跟小人来!” 来到后院的居室,看着房间内灯火摇曳,朱鹰好奇的问道;“本少爷怎么没看见院落中有女子的身影呢?” 那名锦衣卫仍是谦卑的笑道;“老爷和老夫人看小少爷现在岁数还小,怕……?” 说着,他嘿嘿的低声笑了起来。 朱鹰顿时止步,瞪了那名锦衣卫一眼,张口便骂,将朱元璋那股骂人的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笑什么?!” “黄爷爷和祖母的心思是你这等人随便揣测的吗?” 笑声戛然而止,便见那名锦衣卫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小人该死!” “小人该死!” 朱鹰冷冷的注视着他,淡淡的开口道;“你罪不至死,但你枉猜黄爷爷和祖母的心思,实乃大逆不道!” “这样吧,你明天不必侍奉本少爷了,去清理粪坑去吧!” “多谢小少爷!” “多谢小少爷!” 那名锦衣卫连连叩首,心中暗道;“还好,这位皇太孙毕竟是个八岁的孩子,还有些许宽仁之心!” “要是陛下在当面,只怕咱的脑袋就要落地了?” “看来咱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触碰到这些禁忌!” 翌日,朱鹰早早的起了床,在一帮锦衣卫的侍奉之下梳洗完毕,抬步迈出了房门,走到院中。 抬眼看向天空,天际已显出一丝鱼肚白,远山和应天府在朦胧的光线之下,显得美仑美奂。 随即他便瞥见刘冲孤零零的坐在石凳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 朱鹰好奇的走到近前,问道;“刘爷爷,您看什么呢?” 刘冲回头冲朱鹰笑了笑,“咱看日头即将从东方升起,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唉!”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悠悠的望向远方。 朱鹰随他的目光望去,远处是那栖霞山,是刘爷爷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朱鹰也暗暗叹了一口气,那里可是自己穿越而来的地方。 若没有刘爷爷相救,自己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了。 “刘爷爷,您是否想家了?” 朱鹰于是问道。 “是啊!” 刘冲苦涩的笑了笑,孤寥与落寞随即爬上了他苍老的脸庞。 “咱想着咱简陋的房子,咱的大刀和弓箭,想着山林间奔跑的野兽啊!” 说着,他又是一笑,“可现在咱们虽蒙黄老爷恩赐,赏了一个这么大的院落,院中奴仆成群,衣食无忧,可咱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朱鹰笑道;“刘爷爷,难道这样不好吗?” “再说,您要是想回去看看,可随时回去呀?” “您放心,咱把这帮仆人训得服服帖帖的,您要是想回去看看,自有他们跟随!” “像那些大刀啊,弓箭呐,都可以让他们带回来!” 刘冲忽然奇怪的望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心中暗道;“这还是咱认识的那个朱鹰吗?” “只短短的一天,他的心性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 “难道……?” 此时的朱鹰兴致勃勃的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没有看见刘冲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大声道;“刘爷爷,您快看,太阳已经出来了!” “好美呀,通红通红的,像……像什么来着?” 看着朱鹰抓耳挠腮的模样,刘冲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咱刚才还是想多了。” “这么小的孩子,心性本就善良,哪里会把仆人当做苦力一般对待呢?” “也许是看咱刚才说起那些旧物件,怕自己伤心,才宽慰咱的吧?” 心中一暖,刘冲便指着朱鹰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道;“像什么?” “你看,你红扑扑的脸蛋不就像初生的太阳吗?” ………… 奉天殿。 朱元璋端坐在龙辇上,面带微笑的看着御阶下的群臣。 他此时的心情是极好的,昨日不仅将朝思暮想的大孙安置在应天府,自己忙里偷闲就可见上一面。 更让他高兴的是,大孙居然得到了神仙的点拨,能将皇后的病治好! 皇后可是他一生最为挚爱的女子啊! 后宫虽然嫔妃总多,可又有哪一位是与皇后相提并论的呢? 想起她在濠州时脚步匆匆,用她滚烫的胸脯捂着几个烧饼递到自己面前时,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温情。 想起自己在前线与陈友谅、陈士诚、方国珍、蒙元鞑靼激战正酣时,她在后方抚育标儿、樉儿、棡儿时的艰幸与不易,他又觉得内心隐隐作疼。 群臣偷偷瞟着朱元璋,见他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是面色凝重,不由得心中惴惴,不知下一个会轮到谁要遭到陛下的毒手? 第二十七章 刘仲质与蓝玉 此时群臣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盖因胡惟庸案才刚刚过去了两年,任何牵扯到胡惟庸案的官员都被朱元璋的大手一挥,随即锦衣卫便举起屠刀,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就连太子朱标的老师宋濂也由于受长孙宋慎牵连未能幸免,只是在太子朱标与马皇后的苦苦哀求之下,才免于一死。 而长孙宋慎和次子宋璲就没有他的好运气了,被朱元璋坐诛。 可怜一代大儒宋濂在七十二岁高龄时被朱元璋迁往四川茂州安置,于夔州因病而亡。 朱元璋看着群臣半天也不说话,不由兴致缺缺,于是道;“刘仲质、蓝玉你们两位留下!” “其余人退朝!” 看着群臣乌泱泱的退下,都有怜悯的眼神偷偷的瞥向自己,礼部尚书刘仲质与永昌候蓝玉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相互对望了一眼,心中忐忑,不知自己犯下什么过错要被陛下留下来,还是……? 正在他们惴惴不安之际,突闻朱元璋笑道;“今日留下你们二人,是想带你们二人去见一个人。” 两人感觉死里逃生一般,心中大喜,蓝玉忙躬身抱拳道;“不知陛下您今日要带咱们前去见何人?” 朱元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边捋着胡子边笑眯眯的道;“咱今天呐,是带你们去见一个小孩。” 两人又对望了一眼,满面都是诧异之色,“小孩?” “为什么陛下要带咱们去见一个小孩?“ “难道陛下因为皇长孙刚薨逝不久,思念成疾了不成?” 见他们面露诧异之色,朱元璋怒道;“咱带你们去见一个小孩,你们如此大惊小怪作甚!” 说着,他似乎想到这两人见到雄瑛那孩子时一副惊慌失措,像是见到鬼的样子,不禁又笑了起来。 想着想着,他不禁暗自呸了两口,“他娘的,那可是咱的大孙呐,咱怎可如此形容咱的大孙呢?” 旋即,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站得毕恭毕敬的两人,告诫道;“你二人等会切记!” “见到这孩子时,切不可大惊小怪,失了分寸!” “切不可行大礼,只需按平常之礼待之即可!” “还有,你们跟咱出得皇宫之后,称呼咱为黄学士,称呼皇后为老夫人,称呼那孩子为小少爷,切不可让那孩子知晓了咱的身份!” “若出一丝纰漏!” “哼!” “你们仔细掂量掂量!” 两人诧异更甚,但迫于朱元璋的威严,又由于这两年朱元璋杀得人头滚滚,当下不敢怠慢,齐齐躬身行礼,“是,微臣遵旨!” 朱元璋笑道;“你们前去宫外候着吧!” 说罢,大踏步向坤宁宫而去。 两人见朱元璋走远,直至看不见背影,才直起身,又连连苦笑起来。 走出了奉天殿,蓝玉抱拳道;“刘尚书,咱是一介武夫,你博学多才,可知陛下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仲质拱手苦笑道;“蓝将军,陛下圣心难测,我又怎知陛下何意?” “等见到了那个小孩,一切自可知晓。” 蓝玉暗自大骂,“老匹夫,老子要不是看在咱俩一块前去的份上,你寻思老子会搭理你?” “酸腐就是酸腐,难怪咱淮西勋贵都不待见你们这帮穷措大!” 心中狠狠的骂着,就径自一人大踏步向宫外走去。 刘仲质望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些武夫就是粗鄙!” “我等就不该与此等人为伍!” ………… 朱元璋进入了坤宁宫,马秀英还是穿着昨日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已等待朱元璋多时。 见朱元璋迈步而入,就笑了笑,接着问道;“重八,你今天可曾将教雄瑛学习的先生安排妥当?” 朱元璋坐到马秀英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宫女刚沏好的茶,放下茶盏,看着马秀英笑道;“妹子,这还用你说,咱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你就放心好了。” 马秀英浅浅一笑,问道;“不知你安排何人当咱大孙的先生?” “他以后可是要当大明的一国之君的呀!” “文治武功,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朱元璋哈哈一笑,“妹子,你小瞧人了不是!” “咱朱元璋能叫一些歪瓜裂枣来教咱大孙不成?” “咱可是叫了礼部尚书刘仲质,还有蓝小二那个杀才教雄瑛习文学武!” “你想想看,礼部是教化天下万民、接待外邦来使、掌管天下祭祀等事!” “刘仲质又是一代大儒,雄瑛在他的教习之下,自当像咱的标儿那般,成为一个谦谦君子,懂得礼仪的好太孙!” 马秀英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蓝玉呢?” “咱可听说他一贯桀骜不驯,朝中诸臣他有几人放在眼里?” 朱元璋轻拍着马秀英的手背,笑道;“妹子,你大可放心!” “他虽桀骜不驯,可也得分谁!” “再说,他蓝玉是已故开平王常遇春的小舅子,他的为人咱最是了解!” “咱们已故的儿媳妇又是他的亲外甥女,雄瑛自然就是他的亲外甥孙!” “如今是咱们的标儿当太子,那雄瑛的将来是什么他自然知晓!” “只要标儿仍是太子,雄瑛十岁之后封为皇长孙,他就能忠心耿耿的守护在标儿和雄瑛的身边!” “任何有敢动标儿与常氏一脉的举动,他必摧之!” 见朱元璋说得有些道理,马秀英于是站起身,对朱元璋温柔的笑笑,“重八,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走吧?” 朱元璋长身而起,在太监的服侍下换上便服,然后扶着马秀英边走边道;“咱知道你是怕雄瑛这孩子居住在宫外,有些担心。” “咱们走便是!” 马秀英偏着头望向朱元璋,笑道;“重八,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朱元璋笑笑,“担心怎的?” “难道要咱陪着雄瑛一辈子?” “再说,孩子遭此劫难,幸得刘冲相救,后又有神仙的庇佑,这都是这孩子的造化啊!” 马秀英笑笑,没有再次说话。 随即在吴迁和女官韩采芹的陪同,在锦衣卫的暗中护卫之下,一行人坐着马车出了皇宫,和等待了片刻的刘仲质与蓝玉一起向朱鹰居住的方向缓缓驶去。 癸二十八章 蓝玉狂喜之态 此时的朱鹰还惦记着活体之事,他时常跑到黄忠的房间,问问黄忠现在的身体如何。 趴在床上,被层层纱布裹着屁股的黄忠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想不到皇长孙是如此嘘寒问暖的关心自己,心中暗暗想着,“皇长孙虽是个孩子,但他表现得如此仁义,实乃咱们这些做下属的福分!” “要是将来他成为皇长孙亦或是皇上,那……!” 想到此处,他暗中激动起来。 要是他知道朱鹰此刻的心思,只怕他此时亦是欲哭无泪了。 朱鹰又一次进入黄忠的房间,用小手轻轻戳着黄忠的屁股蛋,问道;“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是发痒还是发胀?” 黄忠哽咽道;“承蒙小少爷关心,小人现在觉得如沐春风,一点也感觉不到痛了!” 朱鹰挠挠头,诧异的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本少爷还想着你受伤如此严重,伤口怕要发炎流脓呢?” 黄忠依旧哽咽道;“小少爷,多谢你如此关心小人!” “小人就是觉得痛,被小少爷的一席话说得也感觉不到痛了!” “再说,咱皮糙肉厚的,被老爷打一顿又算得了什么!” “小少爷请放心,等小人将养几日,身体恢复之后,定会将府上管理得井井有条,让小少爷看到哪里都赏心悦目!” 朱鹰一听,顿感索然无味,“妈的,咱是来瞧你屁股发炎没发炎,若是屁股发胀,就好等青霉素成功之后将你做做实验!” “可你倒好,还向咱表忠心来了!” “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心中暗暗骂着,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笑着说道;“你就先好好养着身子。” “府中的活自有那些仆人干,你不用操心。” 临走时,忍不住在黄忠的屁股上又轻轻的戳了一下。 黄忠感激涕零,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连连叩首,“多谢小少爷!” “多谢小少爷!” “等小人能下得床时,定会肝脑涂地,以报答小少爷的知遇之恩!” 听着黄忠的阿谀奉承之言,朱鹰恶心得直想吐,但一寻思,自己在这世上不认识几个人,要是有这么一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人,那自己以后办事不就方便得多吗? 这么一想,他回首对黄忠笑道;“黄忠,本少爷也无需你肝脑涂地什么的。” “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吧,等本少爷下次办事的时候,你只要勤勤恳恳的,莫将事情办砸了就中。” 黄忠还是连连叩首,“是!” “是!” “只需小少爷吩咐,小人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好了,好了!” 朱鹰不耐烦的对后面摆摆手,“本少爷知道了!” 说罢,便来到院中。 一名锦衣卫忽然小跑了过来,神情恭谨的道;“小少爷,老爷偕同老夫人来了。” “在哪呢?” 朱鹰边跑着边问道。 “咱的好大孙,爷爷在这儿呢!” 院门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便见朱元璋张开双臂,向朱鹰这边走来。 “黄爷爷、祖母!” 朱鹰兴奋的大叫着,向朱元璋与马秀英身边跑去。 朱元璋一把将朱鹰抱了起来,亲了一下朱鹰的额头,和蔼可亲的笑道;“想爷爷没?” “想了!” 朱鹰点点头。 朱元璋回头对马秀英嘚瑟的道;“你瞧,咱大孙想咱了!” 朱鹰适时的喊道;“孙儿也想祖母了!” 马秀英瞥了朱元璋一眼,“你嘚瑟什么,咱大孙也想咱了!” 虽是病体,但病态的脸上依然掩盖不住喜悦的笑容。 看着从心底流露出对自己真挚情感的马秀英,朱鹰心头不由一热,这要是自己真正的祖母就好了。 暗叹了一口气,猛然,他发现马秀英的身后站着两个素不相识之人。 但见两人直勾勾的看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名相貌清廋的老者,一头银色的长发上插着一个木质的发簪,颌下的胡须无风自动,只是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惊骇与惊讶。 而另一名则是四十来岁的将军,身高将近八尺,头上戴着头盔,身上穿着锁子甲,背后红色的披风在微风下微微摆动,一股常年征战沙场的威武之气迎面袭来。 可他的眼神之中除了惊骇之外,还多了一份欣喜若狂。 他的眼睛中似乎有水雾在闪现,在阳光折射下透出七彩的光芒。 朱鹰不知两人为何这么看着自己,不由有些胆怯,于是悄悄的缩回了脖子,轻声对朱元璋问道;“黄爷爷,那两人为何这么看着孙儿呀?” 朱元璋一听,随即亲昵的又在朱鹰粉嫩的脸上亲了一下,笑道;“大孙,你不要怕,这是爷爷给你请来的教习先生。” 说着,抱着朱鹰回过身,对二人笑道;“来,快见见咱的大孙!” 但笑容之中的眼神却是极为凌厉。 两人一哆嗦,稳定住心神,于是介绍起自己。 那名老者率先上前一步,微微施了一礼,“老朽见过小少爷!” “老朽乃是礼部尚书刘仲质,今日受黄老爷邀请,来给小少爷教授经学和……!”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声若惊雷的声音所打断,“末将蓝玉,见过小少爷!” 对于礼部尚书刘仲质,朱鹰的脑海里恍惚有一点印象,可仅是印象而已,具体细节他却想不起来了。 可对于蓝玉,对喜欢看一些历史穿越文的朱鹰来说那可谓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想当年蓝玉跟随他的姐夫开平王常遇春在河南洛阳塔儿湾一战中,率领轻骑八百就直接摧毁了蒙元鞑靼四十万大军,何等辉煌,何等霸气! 可后来他虽战功卓着,也隐隐成为淮西一党的领军人物,在洪武二十一年扫荡了蒙元最后一个真正的王庭,却由于他的桀骜、跋扈,竟然糟蹋了蒙元的王妃,令那位王妃羞愤而自杀! 而朱元璋原本封他为梁国公,后来听闻此事,又将他改为凉国公,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可他仍不思悔改,照样桀骜、跋扈,他和他的义子们在东昌侵占良田,骂走御史,又因太子朱标在洪武二十五年薨逝,而朱元璋立了皇孙朱允炆为皇太孙,怕蓝玉对朱允炆不利,因此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将他剥皮实草,连剥下来的皮也派锦衣卫送到他的亲闺女蜀王妃蓝氏的手中。 可怜一位封狼居胥的蓝玉,最后竟是落得这个下场,令朱鹰每回看到这种穿越文都唏嘘不已。 第二十九章 惹祸的朱鹰 而此刻的蓝玉哪有一丝桀骜、跋扈之色,代之而来的却是喜极而泣之色。 朱鹰懵了! 这就是蓝玉? 这就是让蒙元鞑靼闻风丧胆的蓝玉? 可他看向自己却是一副这样的表情,难道…… 还没等他多想,朱元璋轻轻将他放下,然后笑着对朱鹰问道;“大孙,你难道不回礼吗?” 朱鹰这才醒悟过来,忙弯腰还礼;“在下朱鹰,见过两位先生!” “朱鹰?” 两人惊疑的互相望了一眼,随即释然,“陛下都叫咱们称呼他为黄学士,想必这肯定是陛下一番深意吧?” 他们侧身刚想回礼,便见朱元璋一把又将朱鹰抱了起来,冷哼一声,“今日人你们已经见了!” “咱大孙行师之礼也已经拜了!” “你们都回去忙政务去吧!” “从明日开始,你们在上完早朝之后,若没有什么大事,就来教咱大孙学习文武艺!” “若有备懒,你们掂量着看!” 说完,又亲了朱鹰的额头一下。 两人躬身施了一礼,慢慢退回。 刘仲质一边走着,一边捋着胡须思索。 他想不到皇长孙还活蹦乱跳的活在这个世上,而陛下对皇长孙的溺爱更甚从前。 可皇长孙明明已经薨逝了啊? 可为什么皇长孙依然还活着? 难道是因为……? 这么一想,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摇摇头,可为什么陛下不告诉群臣? 为什么陛下要将皇长孙放在宫外抚养? 千头万绪一下涌上刘仲质的心头,令他一时更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蓝玉可没刘仲质那么多的心眼,否则结局也不会是那么凄惨。 他一步三回头,喃喃自语,“娘的,咱的外甥孙还活着?!” “咱要告诉所有的淮西勋贵,不管他们是文臣还是武将,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又一寻思,“不对,要是咱告诉了他们,那陛下交待给咱的话那不就成了放屁了吗?” 一想起朱元璋那凌厉如刀的眼神,又想起朱元璋现今还在大开杀戒,不禁又摇了摇头。 “咱还是告诉自己的几个亲外甥吧,让他们知道这个喜讯也跟着乐呵乐呵。” “但要告诉他们守口如瓶,绝不能将雄瑛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告诉旁人,就是身边的婆娘也不能吐露半个不字!” ………… 朱鹰一看礼部尚书刘仲质与蓝玉在黄爷爷面前都是一副谦恭的模样,不由好奇的问道;“黄爷爷,您又不是他们的上官,为何他们对您都是如此谦恭啊?” 朱元璋摸着朱鹰的脑袋,慈眉善目的笑道;“大孙,你可能不知?” “咱和陛下关系好着嘞。” “他们此次而来,就是在今天早朝上,陛下亲自交待他们的。” “哦?” 朱鹰挠挠头,原来史书上可从未说起朱元璋和谁关系这么铁过,难道这位黄爷爷和朱元璋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还是……? 还是算了吧,想那么多干嘛。 只要黄爷爷身体康健,不要惹怒朱元璋,凭他和朱元璋的关系,将来等咱长大之后不说飞黄腾达,一生平平安安总是有保证。 见朱鹰沉默不语,朱元璋轻轻刮了一下朱鹰的鼻子,笑着说道;“大孙,你想啥呢?” 朱鹰郑重其事的道;“黄爷爷,孙儿和您说啊!” “您和当今陛下虽关系密切,但千万不能妄议朝政,更不可将心中的话都和陛下说出来。” 话还未说完,朱元璋就问道;“为何?” “当今陛下猜疑心甚重,您要是一不小心就触碰到陛下的哪根逆鳞,就算您跟陛下关系再是要好,陛下也会对您起杀心的!” “就算他不杀您,让您回家养老致仕总是可能的吧?” “你这孩子!” 朱元璋当即将朱鹰放下,气鼓鼓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骂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看老子不将他活剥了!” 朱鹰一怔,这老爷子今天是怎么啦? 刚才还好端端的,现在怎么就成这样啦? 咱也没说错什么呀? 为什么老爷子要生这么大的气呀? 一连串的为什么在朱鹰的脑海中萦绕,令他怯怯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秀英一把拽过朱鹰,一脸嗔怒的对朱元璋喊道;“你和一个小孩家家的嚷什么嚷!” “看咱大孙都吓哭了!” 说着,她也坐到石凳上,将朱鹰搂在怀中,语气像和风细雨一般温柔,“咱的好大孙,你不要害怕。” “你黄爷爷一贯就是这样。” “但你黄爷爷的心性一向不坏,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 说着,轻轻拍着朱鹰的后背,又对朱元璋说道;“你这人,孩子说的话有什么错!” “你质问咱的大孙作甚!” “要是咱的大孙被你吓出个好歹,看你以后怎么好意思腆着个脸去见众人!” 朱元璋仍是狠狠的道;“咱听见有人说当今陛下的坏话咱就生气!” “还说当今陛下猜疑心甚重!” “妈的!” “等老子查出他是谁,咱一定叫陛下将他千刀万剐,方才解了心头之气!” 朱鹰一听,“妈呀,这老爷子的脾气竟然这么大?” “还好,咱没有对外人说过!” “要是对外人说了,那咱还能在这处院落待下去吗?” “以黄爷爷与陛下的关系,不将咱乱棍打死,恐在这应天府也待不下去了!” 想着想着,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他偷偷的望向朱元璋,见朱元璋也在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将头转向别处。 朱元璋笑笑,“大孙,爷爷又不是说你,你别害怕。” “再说,你只是个孩子,就算说了什么错话,爷爷也不怪你。” “不过,大孙啊。” 他的话语渐渐严肃起来,“你记住,你以后必将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在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之前,你必须要学会兼听则明,不要听风就是雨!” “只有学会了兼听则明,才能摆正姿态,正确的看待每一个人!” “大孙,爷爷说的这些话,你能听懂吗?” 朱鹰重重的点点头,“黄爷爷,孙儿一定听您的话!” “将您的这番话深深的记在心中,一刻也不会忘记!” 第三十章 自吹自擂 朱元璋与马秀英对望了一眼,相视而笑。 刘冲此刻走了过来,恭谨的抱拳对朱元璋与马秀英行了一礼;“老爷、老夫人好!” 马秀英微笑着点了点头。 朱元璋则问道;“刘冲,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为何咱们到了半天,不见你的人影?” 刘冲笑笑,“回老爷的话。” “小人听到了老爷与老夫人说话的声音,原也想先见过老爷与老夫人。” “只是看鹰儿与老爷、老夫人相谈甚欢,所以小人就安排厨房给您们二位准备吃食去了。” “不知您们二位想吃些清淡的,还是……?” 朱元璋斜眼瞥了刘冲一眼,笑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今日倒是会来事!” “看来,你这是闲得慌才会如此无聊!” 刘冲道;“老爷说的是。” “小人原本在山中打猎惯了。” “今一旦闲了下来,小人一时无所适从而已。” 朱元璋微微颔首,“你这么说,咱倒是有些同感!” “想当初,陛下刚刚建立了大明王朝,咱们这些做臣子的甫一坐上权利的宝座,也是如坐针毡,心中惶惶!” “唯恐哪一件事情做得不好,天下万民又像咱们那时候那样,举起义旗,来造咱们的反!” 说着,他志得意满的笑了笑,“还好,有睿智的陛下统领着一帮勤勉的大臣,将百废待兴的大明变得如此兴旺发达!” 旋即又斜眼看着刘冲,“咱和你说这些作甚,当时你还在深山老林打猎呢!” “是!是!是!” 刘冲忙恭维道;“睿智如当今陛下!” “若没有当今陛下的圣明,恐咱们还在受蒙元鞑靼的奴役呢!” 心中不禁暗中腹诽,“娘的,还自己吹嘘自己来了!” “不过……。” 他又暗自一想,“从陛下当上大明的皇上以来,对天下的黎民百姓却是极好的!” “不仅在税赋上给予百姓们最大的优惠,税收只让百姓们承担三十税一,而且对那些贪官污吏也绝不手软!” “光那空印一案,天下的贪官污吏就杀了数万之众,真可谓是大快民心!” 马秀英微微瞥向朱元璋,“嘚瑟,你可真是穷嘚瑟!” “天下哪有几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可你不仅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对刘冲显摆什么!” “刘冲在深山老林打猎已有十多年,除了下山卖卖毛皮之外,他可和何人接触过?” 朱鹰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也在马秀英的怀里想着,“洪武皇帝也真是了不起,难怪黄爷爷如此吹捧他!” “可就是为了集中皇权和为了朱允炆的将来,将朝中文武大臣都杀了个差不离,最后能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不过可惜了喽,朱允炆那个废物罔顾了朱元璋的一片苦心喽!” 只听朱元璋忽然问道;“刘冲,为什么要你安排厨房,管家呢?” “管家呀。” 朱鹰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抢着对朱元璋说道;“黄爷爷您不记得了吗?” “昨日您一顿杀威棒,可将管家打惨了呢。” “现在他还光着屁股,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呢。” 朱元璋猛地一拍脑门,哈哈一笑,“咱倒是将这个给忘了!” 随即又骂道;“这个遭娘瘟的,怎么这么不禁打!” “老子当年……!” “你提当年作甚!” 哪知朱元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马秀英所打断。 她瞪着朱元璋,笑骂道;“孩子还在这儿,你又想吓着孩子?” 朱元璋讪讪的笑笑,对刘冲说道;“你看,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咱的夫人。” 刘冲尴尬的挠挠头,他哪敢接这个话茬呀。 要是接得不好,就算有皇长孙的庇护,也指不定哪天陛下一不高兴,又想起此事,令锦衣卫偷偷的将自己装进麻袋,丢到长江喂鱼了事。 朱元璋见自己的话一说完,几人都不说话,就兴致索然。 站起身,对刘冲说道;“咱今日前来,是来看看咱的大孙,也是为了让两位先生和咱大孙熟悉熟悉。” “饭就不吃了,陛下还等着咱递送奏折呢。” “要是奏折中有什么军国大事,那咱的罪过可就大了!” 刘冲又是一阵鄙夷,“你朱元璋继续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才能让皇长孙知晓你的身份!” 口中却道;“老爷您公务繁忙,那小人就不留您了。” “小人这就告诉厨房去。” 说罢,转身离去。 ………… 蓝玉兴冲冲的来到府上,还未下马,便高声喊道;“管家!管家!” “你死哪儿去了!” 蓝府的管家一听蓝玉的叫喊声,忙不迭的跑了过来,躬身拱手笑道;“老爷,小人在这儿呢!” “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又对身边的家将骂道;“你们眼睛瞎呀!” “还不快点将老爷的马牵到马厩里去!” 蓝玉跳下马,将缰绳递给了过来的家将,咧嘴大笑,“你快些让人去将咱几个外甥都叫来,再叫让厨房备些好菜,热几壶好酒!” “咱今天一定要和那几个小兔崽子好好喝一杯!” 管家见蓝玉如此兴奋,忙笑道;“老爷,小人看你今日如此高兴,不妨将好消息也告诉小人,让小人也乐呵乐呵!” 蓝玉双眼一瞪,骂道;“你这个龟孙子,老子高兴凭啥要与你分享?!” “妈的,真是惯的!” “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说着,猛踹了管家一脚,“还不快去!” 管家平时被蓝玉打骂惯了,也不以为意。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赶紧吩咐家将,“老爷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两名家将瞥了管家一眼,随即笑嘻嘻的快步离开。 来到大厅,蓝玉的原配夫人牧夫人看着一脸兴奋的蓝玉,先福了一福,然后好奇的问道;“老爷!” “自从皇长孙薨逝之后,妾身见你每日里除了愁眉不展,就是唉声叹气。” “不知你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高兴吗?” 蓝玉反问,随即又咧开嘴,哈哈大笑,“咱今日是真他娘的高兴!” 牧夫人盈盈一笑,“老爷,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说出来也让妾身跟着高兴高兴。” 蓝玉双眼微眯,看着牧夫人,然后又是一笑,“你现在倒学得和管家那龟孙子一样,没事总爱打听老爷的事!” “不过,这件事咱不能告诉你!” 第三十一章 鲁莽的常茂 “为何?” 牧夫人不解的问道。 “莫要问为什么!” 蓝玉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婢女刚送上来的冰镇酸梅汤,又看着牧夫人,笑道;“咱的夫人呐。” “这事你先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到时你自可知晓。” 牧夫人笑笑,温婉的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没有再次询问。 蓝玉就喜欢牧夫人这种脾气,他望着牧夫人,笑道;“待会儿咱几个外甥要来,你叫婢女准备一些糕点。” 牧夫人莞尔一笑,“几个大外甥要来?” “那咱叫厨房多备些好菜,让你们喝个够。” 蓝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娶夫人如此,咱心甚蔚!” “不过,咱已经告诉管家了,不劳夫人亲自前去相告!” 牧夫人奇怪的看着蓝玉,问道;“老爷,你今日怎么变得这么文绉绉的,妾身一时真无法相信这是老爷所说的话?” 蓝玉双眼一瞪,笑骂道;“老爷平时不都是如此说话的吗?” “难道老爷平时说话都是操爹骂娘不成?” 牧夫人掩齿轻笑,没有回答。 时间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常家三兄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他们分别是开平王常遇春之长子常茂,被朱元璋封为郑国公。 次子名常升、三子名常森,他们此时还未被朱元璋封官,在五军都督府任些闲职。 常茂此时是宋国公冯胜的女婿,迎娶的是冯胜的大女儿。 在洪武二十年,朱元璋令冯胜率军二十万进逼金山(今吉林双辽地区),又派故元将乃刺吾劝降。 纳哈出眼见大势已去,复国无望,遂降。 可常茂在酒宴上,因得闻纳哈出欲出逃,遂上前捉拿,哪知砍伤了纳哈出,导致了纳哈出部众溃逃。 于是冯胜上表奏请朱元璋,说因此事是由于常茂而引起的劝降失败。 随后翁婿两人互相推诿、指责,最后冯胜被朱元璋收回了兵权,而常茂被朱元璋流放至龙州(今广西境内},于洪武二十四年郁郁寡欢而死。 在常茂被朱元璋削去功爵,流放后,常升遂被朱元璋封为开国公。 而三子常森被朱元璋封为武德候,授昭勇将军之衔。 此时的常茂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与蓝玉相差也不过十多岁,常升也就是二十四五岁,常森则刚刚二十出头。 “甥儿拜见舅舅、舅母!” 三人一进大厅,一见两人,就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好了,好了!” 蓝玉依旧坐在那里,笑着说道;“快些起来,咱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牧夫人站起身来,微微一福,然后浅浅一笑,“你们都饿了吧?” “舅母去催催厨房,看饭菜好了没有?” “谢谢舅母!” 三人齐齐躬身。 等牧夫人走后,常茂快步来到蓝玉的身边,问道;“老舅,咱还在五军都督府值守呢。” “您火急火燎的将咱们叫来,到底是有何要事对咱们说呀?” 蓝玉看了一眼常茂,笑骂道;“你这急躁的脾气,何时能改?” “你如今已是郑国公,自当有国公爷的样子!” “现今陛下还在清除胡党,要是别有用心的御史言官参你,看你到时如何是好?” 常茂嘿嘿一笑,“咱怕那些御史言官胡咧咧?” “他们不知咱们兄弟三人都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吗?” “就是咱们三人的名字都是陛下亲自取的呢!” “再说,咱茂太爷的威名在应天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正在常茂洋洋得意之时,蓝玉腾地站了起来,双眼瞪得像铜铃,用手指着常茂,大骂道;“好一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他……!” 旋即他想起来,要是这么骂,就是骂他自己的亲姐姐。 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姐姐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了。 他顿时住口,坐到椅子上,语重心长的道;“你呀你,叫咱怎么说你才好呢?” “你可知,皇后娘娘那么疼你们,陛下又给你们取名字,那时是因为你们还小,又因为你父亲还未死,陛下正需要你父亲攻城陷寨呀!” “再后来是因为你们的姐姐当上了东宫的太子妃,你胡作非为,御史言官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得罪太子罢了!” “现如今,你姐姐业已过世四年之久,你们所倚仗的靠山已不存在了!” “你再看,吕氏现在虽是太子侧妃,可正得太子的宠爱,又因为你们的姐姐过早的离世,而太子妃的头衔不能总是空缺!” “再一个就是吕氏所生的儿子朱允炆,他比你们的外甥允熥可年长一岁!” “要是吕氏得到太子妃的头衔,那算起来朱允炆也算是太子的半个嫡子!” “所以……!” 被蓝玉这么一说,常茂的内心猛地一颤,“糟糕,咱怎么没想到这些呢?” 他急忙看着蓝玉,低声问道;“老舅,这该怎么办呢?” “要不,咱偷偷的将吕氏那个贱人宰了?” “宰了?” 蓝玉心中一颤,随即冲厅中的仆人挥挥手,仆人无声退下。 等那些仆人退出了大厅,蓝玉对常茂低声怒吼,“你……!” “你长脑子是干什么吃的!” “你也不想想,吕氏深居东宫之中,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宰的?” “就算将她宰了,太子还不会另娶张氏、赵氏等女子为太子妃?” “再说,刺杀太子妃,就是谋反,就会被株连九族的!” “你难道看着你母亲、你的兄弟、还有咱、还有你们那些亲人都被陛下凌迟处死不成?” “还好今日这厅中没有外人,若有外人,就凭你刚才的一句话,咱们的人头就要落地!” “难怪人家叫你茂太爷,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名矣!” 常升与常森两人听闻常茂说出此话,不由得吓得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常茂,好像不认识这个朝夕相处的老大一样。 常茂此时也感到一阵后怕,他原就是心中一时激愤,随口胡说而已,哪知话一说出口,就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转头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外人,这才稍稍有些放心。 第三十二章 烦躁的朱标 他于是低声问道;“老舅,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吕氏当上了太子妃,那咱外甥朱允熥可就……?” “可就什么?” 蓝玉看常茂这时有些怂,便知晓了他为刚才冒失的话而深深懊悔不已,于是笑道;“老舅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喜讯。” “你当老舅找你们几个外甥喝酒,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烦闷?” “要是找几个人喝酒,依老舅的为人,淮西数得着的武将们,哪一个不是随叫随到?” 常茂讪讪的笑着,“老舅的为人外甥们自是知晓。” “可您……?” 蓝玉轻声笑道;“你们几个走上前来,老舅和你们说说这则好消息。” “但是老舅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谁将此事抖搂出去,以后就不要认咱这个舅舅!” 蓝玉虽然笑着在说话,可他的语气极为严厉。 常茂兄弟三人自然知晓自己的舅舅平时对自己等几人和颜悦色,可一旦说到正事,他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虽说常茂刚才说了一些浑话,舅舅生气归生气,但他终归没有计较。 所以常家三兄弟见蓝玉语气如此严利,丝毫也不敢说半个不字,齐齐抱拳道;“是,外甥绝对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好!” 蓝玉仍是笑着,“就是自己的婆娘,或者晚上说梦话时也要将嘴给咱闭得紧紧的!” “因为这关系到大明的未来,咱们的将来!” “是!” 三人又是齐齐一抱拳。 见三人神情郑重的表了态,蓝玉于是将皇长孙朱雄瑛仍在世上的这个消息徐徐说来。 三人的表情慢慢由震惊转为狂喜,接着不可思议的同时低呼道;“老舅,此事当真?” “当真!” 蓝玉郑重其事的看着三人,“难道老舅在这件事情上还会骗你们不成?” 三人齐齐低声欢呼,“咱们的外甥还活着?” “咱们的外甥雄瑛还活着!” 常茂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泪流满面,喃喃低语,谁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见自己的外甥陷入了疯魔之状,蓝玉猛地低声喝道;“你们这是作甚?” “你们难道要让这个消息传遍满天下吗?” “你们要是不为自己考虑,不为雄瑛这孩子考虑,你们尽可满大街嚷嚷,索性让全天下之人都知道!” 被蓝玉这声喝问,常家三人这才如梦方醒。 常升与常森赶紧将常茂拽起来,然后对蓝玉呵呵的傻笑着。 蓝玉狠狠的盯着他们三人,并用手指着他们,恨铁不成钢的道;“要是老子知道你们是如此揍性,老子就不告诉你们了!” 还是常升机灵一些,他跑到蓝玉的身边,拽着蓝玉的胳膊,笑道;“老舅,你莫要生气!” “咱们刚才突闻雄瑛未薨,激动的心情总是难免的嘛。” “老舅,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蓝玉哼了一声,坐到椅子上,然后冲厅外喊道;“你们派一人前去厨房看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妈的!” “你们想要饿死老子呀!” ………… 从朱鹰那里出来之后,朱元璋与马秀英便回到了皇宫。 此时的太子朱标正坐在朱元璋御案旁边的长条桌子旁,手里捧着一本奏折,眼睛却没看向这本奏折,而是向一名小太监问道;“吴迁呢?” 小太监躬身道;“回太子爷的话,奴婢不知!” 朱标怒道;“孤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不知父皇还将你养在御书房作甚!” 平时的朱标可是谦谦君子,对奴婢们也是温和有加,太监们哪见过朱标发过这样的脾气? 当下那名小太监吓得匍匐在地,连连叩首,“奴婢该死!” “奴婢只知道吴总管今日在朝会之后,就陪着皇上与皇后娘娘出宫去了!” “至于出宫去了哪里,奴婢确实不知!” “起来吧!” 朱标淡淡的道;“孤也不是怪你,只是有些心烦而已!” 那名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躬身刚想离开,哪知朱标又问道;“昨日父皇跟母后也是出宫去了?” 那名小太监躬身应道;“回太子爷的话,是!” 朱标摆摆手,那名小太监无声退下。 朱标坐在椅子上,暗自思索,“父皇与母后最近这两天总是偷偷摸摸出宫,到底是为何事?” “按理说朝堂上群臣的奏折积压如山,父皇又是一个勤勉的皇上,如果没有重要之事,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宫啊?” “再说母后如今身体有恙,父皇平日里都对母后照顾有加,生怕她病情加重,连平时母后宫中的纺机也已叫太监撤出去了啊?” “还有吾儿雄瑛新丧,这时更应该待在宫中啊?” 想起雄瑛,朱标的心猛地一阵刺痛,像一柄匕首插进他的心脏一般让他痛不欲生。 多可爱的孩子啊! 怎能说没就没了呢? 老天爷呀! 你为何如此残忍,先将咱的爱妃収了去,紧接着又将咱的儿子收了去! 凭什么! 凭什么呀! 他们一个刚刚二十出头,正是豆冠年华的好时候! 一个才刚刚八岁,正是天真无邪,惹人怜爱的时候啊!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呐! 老天! 你为何待孤如此不公啊! 朱标张大着嘴巴,仰头望着屋顶,徒劳无力的呐喊着,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这时,朱元璋缓步走入御书房,看着朱标如此的怪模样,不由得惊问,“标儿,你这是怎么啦?” 朱标一怔,连忙站起身来,装做没事人一般,躬身笑道;“父皇,您回来啦。” “儿臣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劳父皇为儿臣操心!” 朱元璋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朱标,“你真没事?” “没事!” 朱标笑笑,接着问道;“父皇,您这两日在散朝以后,您和母后去了哪里?” 朱元璋见朱标没事,便坐到龙椅上,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的说道;“哦。” “父皇见你母后身体有恙,就带她去外面随便转转。” “太医们说过,身体有病之人要常出外面散散心,身体舒畅对病情有好处。” 随即又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难道父皇还想害了你母后不成?” 第三十三章 怎能赚到第一桶金 “不敢!不敢!” 朱标连连摆手,“儿臣怎敢如此想像父皇呢!” “儿臣自知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巴不得母后的身体尽快康复起来!” “你知道就好。” 朱元璋淡淡的道;“不过……。” 他看了一眼朱标,眼神中满是笑意。 朱标一愣,雄瑛才刚刚过世两月,母后的身体从雄瑛过世后也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父皇在这时不该是焦急、伤心吗?何来欣喜之色? 越想越觉得父皇刚才的话有问题,看来父皇与母后偷偷出宫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过些时间父皇带你去见一个人,想必见到此人你会很开心的。” 朱元璋继续说着,“只是在他还未稳定之前,你还是不要见他为好。” “哦。” 朱标好奇心顿起,什么人要父皇如此慎重对待? 但口中却是轻声道;“父皇既有安排,儿臣自当遵从!” ………… 朱鹰在送别朱元璋与马秀英后,迈着小短腿回到了院中。 在秋千架上荡悠了片刻,朱鹰觉得有点热,又觉得甚是无聊,便对身旁的一名锦衣卫喊道;“你去催催厨房,看饭菜好了没有?” “本少爷还想早些吃完饭,想出外逛一逛呢。” 那名锦衣卫躬身答应一声,就麻溜的去了厨房。 吃过午饭,朱鹰坐到刘冲的身边,笑嘻嘻的问道;“刘爷爷,应天府有甚好玩的地方?” 刘冲想了一想,“唉,孩子啊,你这不是难为你刘爷爷吗?” “你刘爷爷原先倒是对应天府略知一二,可如今已过去了二十年,今日的应天府早已变了模样。” “你刘爷爷呀就是知道山上与卖皮毛的那条道,其余的你刘爷爷也已经记不得喽。” 朱鹰忙拽着刘冲的胳膊,笑道;“刘爷爷,明日黄爷爷请的先生就要来了,不如瞅着下午有时间,咱们出去逛逛?” 看着一脸哀求的朱鹰,刘冲摸了摸朱鹰的脑袋,笑道;“好!” “咱们出去逛逛,但你一定要听话!” 在几个仆人的保护下,朱鹰与刘冲出了院落。 此时午时刚过,虽已入秋,可应天府此时的天气却比夏日时更为闷热,让人置身其中如在后世蒸桑拿浴一般。 太阳像火炉一样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 路旁行道树的树叶打着蔫儿,不复往日的翠绿。 知了也不复往时烦人的呱噪,在树枝上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不时哼哼两声。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热得烫脚,街上已看不见几个行人,只有巷道的阴凉处有笨狗吐着舌头,见有人过来,仍是机警的盯着。 一名仆人小心的撑着黄布伞,挡在朱鹰的头顶,生怕有一丝丝阳光照在朱鹰的身上。 被黄布伞遮盖着,朱鹰仍觉得热得难受。 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刘冲,见刘冲沐浴在火辣辣的阳光中,似乎感觉不到一丝闷热。 他不禁有些好奇,于是问道;“刘爷爷,您难道不热吗?” 刘冲哈哈大笑,“你刘爷爷一身粗皮糙肉,哪像你粉雕玉琢的!” “这点热,对于咱这等糙人根本不算什么!” “想当年,咱跟老爷打仗时,哪管什么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不都是照样上吗!” “要是看什么天气再打仗,那何来什么煌煌大明?” “那咱们这些汉人不还在蒙元鞑靼治下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吗?” 朱鹰点点头,心中却在暗自想着,“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洪武年代,不是你们处在水深火热,蒙元鞑靼统治的时代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时的思想好像出了问题。 “难道自己以为有了黄爷爷这颗大树做靠山,自我膨胀了不成?” “还是自己有些本事,光靠别人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想想后世,自己认识的人当中,有几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之人。 总是伸手冲父辈们要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提款机,还恬不知耻的在朋友面前吹嘘,他们的钱等他们死后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看着这些厚颜无耻之人,朱鹰和几个要好的朋友都离他们远远的,生怕影响了自己等人的价值观。 可想想自己现在又没钱,靠什么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呢? 有什么不需要什么本钱,也能…… 抓耳挠腮的想了想,忽然他脑子灵光一闪。 制冰! 制作冰块、冰棍,又不需要什么技术,又不需要什么本钱,而且现在天还热得很,保证能赚到银子。 想想这时候的人们,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有在凉爽的树下或是门窗大开的屋中,方可躲避这酷热的夏天。 而那些天皇贵胄、富豪大户虽在冰窖中藏了些冰块,可那些冰块价比金贵,只有到酷热难耐时,他们才取出一点点,自己享用。 可自己制售的冰块也好,冰棍也罢,价格不但低廉,就是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 这不仅可使普通的百姓享到实惠,又可让自己赚到银子不是? 想到这儿,朱鹰不禁笑出声来。 听到朱鹰发出的笑声,刘冲诧异的看着他,关切的问道;“朱鹰,你怎么啦?” “莫不是天气太热,你热糊涂了吧?” 朱鹰借坡下驴,笑道;“刘爷爷,天气也实在是太热了些,不如咱们回去吧?” 刘冲伸手摸了摸朱鹰的额头,见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你这孩子,明明知道天气太热,你还非得出来!” 说着,他伸手指向空荡荡的大街,“你瞧,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就你还傻颠颠的跑出来!” 又点了点朱鹰的额头,“你傻不傻呀!” 朱鹰装做委屈的道;“刘爷爷,孙儿原本没觉得天气会这么热。” “再说明天有先生前来授课,恐有一段时间没有功夫与刘爷爷您熟悉熟悉咱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了。” 刘冲一听,大为受用,于是乐呵呵的笑道;“鹰儿,你难道忘了?” “那两位先生可是要上早朝的呀?” “他们要赶到这儿,起码也要巳时(上午9点至11点)以后。” “这段时间,咱爷俩还不是有时间熟悉熟悉咱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朱鹰点点头,顺便拍了一个马屁,“还是刘爷爷聪明!” 第三十四章 心思缜密的吕氏 皎洁的月光洒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凉爽的风吹过,将白天的酷热吹得无影无踪。 蔫巴巴的树叶舒展开来,迎着月光,在月光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知了也活泼起来,声嘶力竭的发出此起彼伏的呱噪声。 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各种小吃摊摆在路边,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东宫。 景仁宫。 才刚刚回来的太子朱标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的躺在宽大的椅子上,眼睛望着屋顶,若有所思。 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带着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童,迈着碎步,走到他的身边。 此女子和孩童不是吕氏和朱允炆还能有谁? 朱标斜眼看了她们母子一眼,随即淡淡的道;“你们来了。” 吕氏半蹲着福了一福,然后嫣然一笑,“妾身见过殿下!” 朱允炆跪在地上叩首道;“孩儿见过爹爹!” “起来吧!” 朱标仍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淡淡的道;“你们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爹爹,抱!” 还没等吕氏开口,朱允炆就迈着小短腿向朱标小跑过去,边奶声奶气的说着。 吕氏一把拽住朱允炆,将他交给奶娘,面露愠色,“你这孩子,你也不看看你爹现在累成咋样?” “就知道缠着你爹。” 说着,她对着朱标嫣然一笑,“这孩子,也不知心疼心疼您。” 旋即又是一笑,“您还没回来,这孩子就总吵吵着要见您,奶娘怎么哄也无济于事。” “可一听见您的脚步声,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知道您已经回来了。” “马上就拽着妾身的手,前来找您。” “您说,哪有这么大的孩子就能听出脚步声是谁?” “就算妾身长这么大,也分辨不出谁走起路来脚步声有异。” “您说这怪不该,难道这就是一脉相承的缘由?” 朱标看了吕氏一眼,随即坐了起来,笑着从奶娘手中接过朱允炆,亲了亲他胖乎乎的脸蛋。 “想爹没?” “想!” 朱标笑了笑,脸色随即黯淡了下来。 吕氏心思极为通透,见朱标的脸色由晴转阴,知道他又是想起了已经薨逝的朱雄瑛和在坤宁宫交由皇后抚养的朱允熥。 她微微招手,奶娘连忙又将朱允炆抱了回来。 朱允炆在奶娘怀里跺着脚,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吕氏对朱允炆怒斥一声,“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被吕氏一声怒斥,朱允炆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他想不到自己就是想让父亲抱抱,却引来母亲的责骂。 吕氏听着朱允炆的哭声,也是心头一疼,自己辛苦怀胎十月所生的孩子,平日里就是娘的心头肉啊,何曾说过这样的重话? 可今日为娘对不住你了。 为了你的将来,也为了娘成为太子妃的那一日,只能让你受些委屈了。 果然,朱标听到朱允炆的哭声,怒瞪了吕氏一眼,骂道;“允炆刚多大点的孩子,你说他作甚!” 说着,又对奶娘道;“将允炆抱给孤!” 朱允炆被朱标抱在怀里,马上就止住了哭声,眼睛偷偷的瞄着吕氏,嘴里仍发出一抽一抽的抽泣声。 见朱标如此对待允炆,吕氏心下不禁一阵狂喜。 想不到朱雄瑛死后,朱允熥被皇后抱进了坤宁宫,殿下对吾儿会这么好? 不过允熥总放在坤宁宫抚养,将来允熥会和吾儿争夺皇太孙之位的,而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啊? 要不…… 心中盘算着,口中却道;“殿下,允炆虽小,可也有五岁了呀!” “他今日眼见殿下已累得疲惫不堪,可他仍是不体谅您,还求抱抱!” “这样的孩子,不训斥他几句,要不等他长大后,他哪能懂得什么礼仪尊卑?“ 说着,吕氏盈盈跪拜于地,垂泫欲滴,“殿下,允炆可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若是允炆以后没什么出息,那臣妾可怎么活呀?” 看着吕氏梨花带雨的模样,朱标刚硬下来的心又变得柔软起来。 “唉!” 他叹了一口气,“你呀你!” “跪着作甚!” “起来说话!” 顿了顿,又接着道;“允炆尚在懵懂无知的阶段,还未开蒙。” “等明年开春,孤便奏请父皇,让翰林院几个学士前来教导允炆。” “如此甚好!” 吕氏站了起来,轻轻一笑,“妾身在此先谢过殿下了!” “不过,妾身认为允熥久居在母后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母后身体又有恙,让她老人家长期照看允熥,就是大臣们不说,妾身也过意不去。” “依妾身看,不如将他接回东宫,让妾身来抚养。” “要是允熥能回来,允炆也有个伴,要不允炆也太孤单了些。” 朱标沉吟了片刻,想起太子妃常氏在世时对吕氏也是多加关照,再想一想吕氏刚才的话,也觉得她的话甚是在理。 “你有这个想法,孤心甚蔚!” 朱标试探的问道;“可是如果由你带着允熥,孤怕你受累?” 吕氏抬起头,看着朱标,轻声浅笑,“妾身也是一个懂得知恩投报之人。” “自常姐姐走后,妾身每每想起她在世时对妾身的种种关照,就茶饭不思,心中甚是苦楚。” “自雄瑛……。” 说着,她又望向朱标,见朱标脸上的神情有些波动,忙跪倒在地,叩首道;“妾身该死!” “请殿下饶恕!” 朱标怅然一叹,“孤不怪你,起来吧!” “继续说!” 吕氏站起身,内心暗暗发笑,“妾身就是故意提起常氏与雄瑛那两个死人,戳戳你内心的痛处!” “只要总是戳戳,那痛处就会长出老茧,时间一长,就不会痛了!” “到时再提及那两个死人,只会让你觉得他们已经斯人已去,再是思念,只不过是徒增烦恼与伤心罢了!” “到那时你自会想起身边人对你的好,那自己就……!” 心中暗暗想着,脸上却是一片凄苦,两行眼泪顺着她精致的面颊缓缓滑落,更增添了她楚楚可人的风姿。 吕氏跳开话题,继续道;“妾身这里自有奶娘与嬷嬷们帮妾身照看。” “而且允炆比允熥只大了一岁,妾身相信这两个孩子之间自会相处得极为融洽!” “兄友弟恭不也是殿下您与您那些皇弟们相处之道吗?” 第三十五章 借钱 朱标看着吕氏,眼中多了一丝柔情,缓缓说道;“你既有心带允熥,那明日孤便去和父皇与母后说说,将允熥带回来,交由你来抚养。” “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吕氏掩齿轻笑,“妾身不辛苦。” “妾身自当将允熥当做自己的亲身孩儿来抚养,绝不会让他受到半分委屈。” 朱标微微颔首,“你有心了。” 吕氏亦笑亦嗔的看着朱标,眼角多了几分妩媚,“殿下总说这等话,妾身要生气了!” “再说,允熥是殿下的孩子,也就是妾身的孩子!” “照顾允熥是妾身应当应分之事!” “太子妃在世时对妾身多有照顾,否则哪有妾身的今日!” “妾身希望殿下以后莫要再说此类话了!” 看着柔情蜜意的吕氏,朱标伸手摸着吕氏的秀发,轻声笑道;“好!好!” “孤以后不说就是!” 吕氏乘势靠在朱标的肩膀上,眼中似有无限柔情,“殿下累了,不如到妾身的房中休息去吧?” 朱标沉思了一下,婉拒道;“母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孤心里甚是牵挂!” “所以……。” 吕氏笑道;“殿下是天下最至仁至孝之人,妾身唐突了!” 朱标眼睛望着殿外,看着月光洒在黄瓦红墙上,洒在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树枝上,没有再次吭声。 吕氏见目的已达到,便站起来,对朱标盈盈一礼,“殿下早点歇着吧!” “妾身告退!” 朱标摆摆手,于是吕氏从朱标的怀中接过朱允炆,躬身离去。 ………… 朱鹰兴奋异常的回到院中,便着手准备前期制作冰块、冰棍所需的材料。 随着朱鹰命令一道道下达,府中的仆人顿时忙碌了起来。 虽然他们不知这位皇长孙到底是抽哪门子疯,但这是皇长孙的命令,他们哪敢龇牙,只有照做的份。 一时之间,院中一阵鸡飞狗跳,找木桶的找木桶,到水井旁拽水的拽水,削木棍的削木棍,忙得不亦乐乎。 看着朱鹰瞎胡闹,刘冲见状,也只能是摇摇头。 这位可是皇长孙,自己虽说救过他,但现在朱元璋让自己在应天府有了安身之处,他也已知足了。 要不,他还在山中打猎,可年龄一天比一天大,到自己老了的时候,可该怎么办呢? 这该是自己的福报吧? 想及此处,他呵呵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心无旁骛的呼呼睡起了大觉。 朱鹰看着一群忙碌的仆人们,心中在暗中思量,“现在还缺做冰块的主要物件,那就是硝石。” “要是自己用一点,粪坑边、土屋的屋角旁,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 “可自己需要的量大呀,又哪里可以一时凑得齐呢?” “等这帮仆人们找到足够的量,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药铺是有,可奈何自己身上身无分文,看来只有找黄爷爷或刘爷爷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奔到刘冲的卧室,看着刘冲正在熟睡,又挠了挠头,然后坐到刘冲的旁边,轻轻推搡了刘冲,嘴里轻轻喊道;“刘爷爷!” 刘冲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角的眼屎,问道;“你不好好指挥那帮仆人干活,到咱这儿来作甚?” “刘爷爷!” 朱鹰嬉皮笑脸道;“刘爷爷,您有银子吗?” “有就借孙儿一点,没有孙儿明天等黄爷爷来了,冲他借点。” 刘冲上下打量了朱鹰,见他并无异状,于是说道;“爷爷银子倒有一些,可并不多。” “原先咱是想啊,等咱老了,干不动了,就到养济院凑合活着。” “可现在有你,咱也不需要去什么养济院了。” 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向朱鹰狐疑的问道;“你需要这些银子干啥?” “刘爷爷!” 朱鹰一听大喜过望,原先自己认为刘爷爷没有多少银子,自己过来碰碰运气而已,可没想到,刘爷爷还是有些银子的。 “孙儿看今年天气还是很闷热,就想着做些冰块。” “一是为了让刘爷爷您和院中的仆人也能消暑降温,在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二也是为了挣点银子花花。” “黄爷爷虽说将院子送给了咱们,可咱们总不能花黄爷爷的银子吧。” “再说,院子里还有一帮仆人呢,他们的月奉从何而来,总不能又指望着黄爷爷吧?” 刘冲猛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的看着朱鹰,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你……,你刚才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朱鹰旋即也站了起来,看着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的刘冲,仍是笑嘻嘻的道;“刘爷爷,制作冰块呀!” “您难道不知,孙儿有白胡子神仙点拨的呀?” 刘冲这才从床上下了地,趿拉着布鞋,仍是狐疑的望着朱鹰,“当真?” “那神仙传授了你制冰之法?” “自然是真的了,刘爷爷!” 朱鹰笑道;“孙儿还能骗您不成?” “您看,院中那帮仆人不正在忙活着吗?” 刘冲在椅子上坐下,咕噜噜喝了一碗凉茶,这才稳住了心神。 从身上掏出了大明宝钞,递给了朱鹰,笑道;“你能有此孝心,刘爷爷不帮你谁帮你?” “可咱只有十多两,全部都给你,不知你够不够?” “够!够!” 朱鹰叭的亲了一口刘冲的脸颊,嘴里美滋滋的道;“如果不够,孙儿不会少弄一些吗?” “再说,孙儿如果弄得太多,别人还不知道咱这儿有消暑纳凉的冰块,岂不砸在孙儿的手里?” “万事开头难!” 刘冲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 “你小小的年纪就能将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真不亏……!” “真不亏什么?” 朱鹰问道。 刘冲笑了笑,没有继续将那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转换了话题,“你现在有了银子,还不快去叫个仆人,将你所需的东西买来?” 朱鹰笑道;“谢谢刘爷爷!” 说罢,转身离开了刘冲的卧室。 刘冲看着他渐去的背影,心下暗叹,“真不亏是龙子龙孙!” “小小年纪,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得如此全面,真正的不简单呐!” 第三十六章 恩威并施 从刘冲的卧室出来后,站在屋檐下,朱鹰拿着刘冲给的大明宝钞仔细端详。 只见它长一尺,阔六寸,面额最大的为一贯,票面上面有“大明通行宝钞”六个汉字,中部顶端有“壹贯”字样,其下为十串铜钱图案。 举着一张一贯的宝钞,朱鹰对着阳光想看一看有没有后世纸币上的防伪花纹。 可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它和普通的纸张有何不同。 心中不禁暗叹,“操,制作如此粗糙,还叫大明宝钞!” “难怪到了大明后期,擦屁股人家都嫌硌得慌!” “只是现在还没有太大贬值,只要再等十二年(洪武二十七年),这玩意就跌得厉害,面值一贯的宝钞,就只能兑换一百六十个铜钱喽!” 甩着手中的宝钞,朱鹰随手招呼来一名仆人,将宝钞塞在他手里,“去!” “给本少爷买些硝石与糖块回来!” 那名仆人看着手中的大明宝钞,问道;“小少爷,硝石与糖块各买多少啊?” 朱鹰挠挠头,自己在后世也没整个这玩意呀? 自己又哪里能知道硝石与糖块需要多少? 妈的! 看来理论需要联合实际才是根本。 想到此处,他看着眼前的这名仆人,骂道;“本少爷又怎会知道!” “你不会按这些宝钞将硝石与糖块各买一些回来呀?” “笨,真他妈的笨死了!” 那名仆人挠挠头,拉着一名同伴一同离开了院落。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架马车徐徐的来到院门前,随即两人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人朝院内干活的人喊道;“快!” “过来几人,把东西卸下来!” “老子快他妈的累死了!” 几人飞快的跑出院子,没一会儿就将马车上装的货物卸了下来。 马车随即调转马头,向来路驰去。 在这间隙,一人凑到刚才说话的那人身边,低声笑道;“百户大人,这些东西都是皇长孙要的?” “皇长孙要这些东西干些什么呀?” 那名百户靠在墙上,顺腿踹了那人一脚,笑骂道;“妈的,你问咱,咱问谁去?” “还不快去干活!” 那人轻巧的躲开,嘴里轻声嘀咕着,“不说就不说,你踹咱干嘛?” 那名百户牛眼一瞪,“你嘀咕些什么?” 那人笑道;“没……没什么,咱干活去了。” 看着屋中堆放得齐齐整整的硝石与糖块,朱鹰点点头,随即又对屋中或站着或坐在地上,累得气踹嘘嘘的仆人们骂道;“你们平时在家也是这么干活的吗?” “你们难道不知糖块被搅为糖水,被人喝到肚子里去的吗?” “将这两种物件放到一块,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说着,用手指着众人,哀叹道;“唉!” “黄爷爷怎会招了你们这帮人来做仆人,笨都笨死了!” 被朱鹰一顿骂,坐着的连忙爬了起来,站着的也躬着身子。 朱鹰看看他们,见他们也甚为可怜,于是态度温和了许多,语气也随和起来。 “你们以后千万要记住,被人喝到肚子里的东西要放在干净的屋中,而且底下要垫上木板。” “记住了吗?” “记住了!” 众人轰然答应。 一人见朱鹰态度缓和,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少爷,不知您买这些物件有什么用?” 朱鹰瞥了这名仆人一眼,又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自己,脸上尽是好奇之色。 “你们看现在应天府的天气如何?” 朱鹰一本正经、答非所问的道。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齐齐笑道;“热啊!” “小少爷,您买这些物件和天气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那名仆人问道。 朱鹰看着这名仆人,笑着点点头,“你够聪明,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唤陈庆旺!” 那名仆人心中忐忑,不知皇长孙到底问自己的姓名干什么,还是嫌自己的话太多,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很好!” 朱鹰像个小大人一般正儿八经的说着,“等黄爷爷明日过来,本少爷就叫他老人家提拔你为库房管事!” “你别小看现在库房里的东西不多,可以后本少爷要赚钱,要赚很多钱!” “所以这两间库房根本不是本少爷所想达到的目的,而且随着本少爷事业的发展,钱也会随之越来越多!” “等以后啊!” 朱鹰又扫视了一眼众人,豪气万丈的道;“本少爷将会买下这整条街,然后将这里作为仓库!” 说着,他想拍拍陈庆旺的肩膀,可陈庆旺的个子高,他够不着,只好拍了拍陈庆旺的后背,语重心长的道;“你以后要用心管理这里的库房,知道吗?” 这就是恩威并施吧,朱鹰暗暗想着。 陈庆旺一听,心下狂喜,“这位皇长孙不是惩罚咱,而是要提拔咱。” “咱虽身为锦衣卫,但只是一名普通,可随时被上官驱使的锦衣卫呀。” “现在虽只是一名库房的管事,手底下总得需要几人帮忙吧。” “那咱岂不成了一名小旗,而且还是皇长孙亲封的小旗。” “看来,咱只要跟着皇长孙混,日后发达岂不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他连忙跪伏在地,连连叩首,“多谢小少爷!” “多谢小少爷!” “小人必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管理好库房!” 众人一脸羡慕的看着陈庆旺,心中暗暗腹诽,“妈的,这个狗日的陈庆旺今日算是走上狗屎运了,竟凭随便的几句话,就入了皇太孙的法眼!” “要是老子刚才先说就好了!” 众人腹诽之时,只听朱鹰继续说道;“各位,你们刚才不是想问本少爷所买的这些物件是干什么用的吗?” “而本少爷却问你们现在应天府的天气如何吗?” “好!” 朱鹰站在椅子上,笑着对众人说道;“本少爷现在就告诉你们!” “本少爷要你们为本少爷制作冰块!” “啊?” 众人一阵惊呼,制作冰块,可咱们不会呀? 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朱鹰笑道;“各位,本少爷有秘法,可以快速的将水制作成冰。” “否则本少爷要你们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忙活作甚?” “你们以为本少爷是在拿你们当猴耍着玩的吗?” 第三十七章 告诫 众人忙道;“小人不敢!” 朱鹰瞧着眼前这帮朝自己连连点头哈腰的众人,笑道;“本少爷也知道你们不敢!” “可活还需要你们来干!” “但凭小少爷吩咐!” “好!” 朱鹰傲然道;“先期制作出来的冰块,本少爷就赏给你们,省得你们晚间热得睡不着觉!” “等到明日,你们这帮人就分为两拨,一拨继续制作冰块,一拨上街市上售卖,看看百姓们对咱们制作的冰块认可程度到底如何?” “多谢小少爷体谅!” 众人又是一阵恭维。 朱鹰听着大为受用,又笑了笑,然后双手一挥,意气风发的道;“干活!” 说着,跳下椅子,大步向盛水的院落走去。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又好奇又忐忑的跟着朱鹰而去。 他们想看看朱鹰在这炎热的夏天到底是怎么制作出冰块的。 在朱鹰的指挥下,看着盛满水的小桶放在盛满水的大桶里面,小桶比水面略高出一点点,然后又有仆人将硝石缓缓倒入大桶。 随即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在他们眼前真实的发生了。 只见大桶的水面冒出股股白气,小桶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结成冰水混合物,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小桶里的水就全部凝结成冰。 他们先是呆若木鸡,随即是惶恐不安,接着他们齐刷刷的跪伏在地,像是见了神灵一般叩首便拜。 朱鹰看着他们神情的变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小样,你们还相不相信本少爷?” “本少爷随便露出一手,你们就敬若天神!” “要是本少爷以后……?” “以后他们逐渐见识到本少爷的厉害,那他们还有敬畏之心吗?” 这么一想,他的虚荣心顿时全无,随即淡淡的道;“你们都跪下作甚?” “难道本少爷的一点微末之技你们就惊为天人了吗?” “以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要是你们都像今天这样,那本少爷还不得烦都烦死了?” 别人还未开口,陈庆旺率先说道;“小少爷真是天资聪慧,令小人等叹为观止!” “以后小少爷若有什么吩咐,小人等莫不遵从!” 朱鹰瞥了陈庆旺一眼,笑骂道;“你真是一个马屁精。” “那本少爷就吩咐你马上找两间空置的房屋,窗户和门都要用棉被封闭起来,不要让冷热空气流动。” “再有,你着人准备一些箩筐,用棉被将箩筐里面封闭起来,再找盖子用棉被包裹起来。” “记着,要包得严严实实,千万不能让冷暖空气对流!” “对流?” 陈庆旺挠着脑袋,望着朱鹰,疑惑的道;“小少爷,什么是对流啊?” 朱鹰黯然长叹,“自己怎么将后世的用语用在大明这个朝代呢?” “以后要切记,切不可用后世的语言在如今的朝代瞎逼逼!” “否则会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可能回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想到此处,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道;“对流就像在这种天气里,你在屋里推开房门就感觉有一股热气向你袭来,清凉的房间里会马上燥热起来。” “而本少爷要你用棉被将箩筐包裹得严严实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懂吗?” 陈庆旺又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懂,小人有些懂了。” “懂了还不快去!” 朱鹰笑骂道:“记住,一定要包裹得严严实实!” “小人记下了。” 陈庆旺招呼几个仆人,一溜烟的跑去干活去了。 随后,朱鹰又安排了一个看着顺眼,名叫何家辉的仆人,升他为制作冰块这一块的管事,交待了他制作方法与制作冰棍的一些技巧。 费了老大功夫,直说得朱鹰口干舌燥,何家辉这才勉勉强强的听明白。 最后,朱鹰不耐烦的道;“你听不听的明白就这样,要还是不明白,自己就领悟去吧!” “要是明天冰棍的味道达不到本少爷满意,你就上粪坑掏粪去!” 何家辉哭丧着脸,低声应道;“是!” “小人一定努力,让冰棍达到小少爷的要求!” 直到此时,朱鹰这才注意到刘冲正蹲在屋檐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他无奈的一笑,对刘冲说道;“刘爷爷,这帮人真是笨死了!” “就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孙儿与他们说上半天!”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何家辉,“您看,孙儿说得口干舌燥,他还听得似懂非懂,真是气死个人了!” 刘冲站起来,走到朱鹰的身边,摸着他的脑袋,和蔼的笑道;“鹰儿,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聪明?” “你知道怎么干,可他们刚刚上手,笨手笨脚总是难免的。” “你要给他们一个熟悉的过程,等他们熟悉之后,你还未必干得过他们呢?” 朱鹰沉思了片刻,然后仰头看着刘冲,甜甜一笑,“刘爷爷说的是!” “是孙儿性格急躁了些!” 刘冲低下头,亲昵看着朱鹰,咧嘴一笑,“鹰儿,你小小的年纪,就能听得进别人的话,知道自己的不足,再加以分析自己,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这还不是刘爷爷说的,孙儿才听得进去的吗?” 朱鹰恭维了一声,“要是旁人说的,孙儿才不听呢!” 刘冲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马上舒展开来,可语气中却含有几分告诫之意,“鹰儿,你这种说法是想哄刘爷爷开心不是?” “你以后要记住,不管是什么人,说的什么话,你都要经过自己的脑子,将这些人的话好好的在脑海中过滤几遍!” “只有这样,你才能知晓这些人是图你什么,还是真正的为你考虑!” “知道吗?” “孙儿知晓!” 此时太阳已经西垂,红彤彤的夕阳斜斜的挂在远山上,蓝天白云也被抹上了一层赭红色,远山、水面、应天府的大街小巷被一层红色的光影所笼罩,让人置身其中好像在童话世界里一般,煞是美丽。 朱鹰斜靠在刘冲的怀里,沉浸在这如梦如幻的世界里,欣赏着这样的美景,一时竟看得呆了。 第三十八章 刮目相看 翌日。 天刚蒙蒙亮,朱鹰便被一阵嘈杂声和匆匆的脚步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妈的!” 朱鹰掀开薄被,骂道;“谁呀?” “起这么早,还想不想本少爷睡了?” 两名仆人听见朱鹰的叫骂声,一人端着洗漱用品,一人捧着朱鹰今日要穿的衣服,赶紧走了进来。 一人躬身轻声道;“小少爷,醒啦?” “不知小少爷昨夜睡得可好?” “好个屁!” 朱鹰骂骂咧咧的道;“本少爷的清梦都被这帮玩意搅没了,还能好?” 另一人谦卑的笑道;“小少爷,他们这是感谢小少爷的恩德,早上天还没亮,他们就起身制作冰块。” “如果他们打搅了小少爷继续睡觉,小人就叫他们停下来?” “他们在制作冰块?” 朱鹰这才回过味来,“哦,不必了,就让他们干吧,本少爷也该起床了。” 随即又问道;“恩德?” “本少爷何曾给过他们恩德?” “小少爷忘啦?” 还是那人道;“您不是叫他们将昨日制作的冰块自用吗?” “他们一起来就说,他们在这炎热的天气里还未睡过如此惬意的觉呢?” “所以……。” “好啦,好啦!” 朱鹰瞥了那人一眼,笑骂道;“你以为本少爷听不出来,你是在为那些人说好话?” 那人嘿嘿一笑,低下头没有说话。 只听朱鹰又道;“你们在本少爷睡着的时候,也将冰块放在本少爷屋中的吧?” “难怪本少爷刚刚起来,总觉得屋内有些凉飕飕的。” 两人大惊,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小人怕小少爷热得睡不着觉,所以小人没有经过小少爷的同意,就擅自做主,将一些冰块置于小少爷的床底下!” “只是小人不知冰块放置多少才能使屋内凉爽,让小少爷才能睡得踏实!” “因此……!” 他们偷偷的瞄了一眼床底,继续道;“小人该死,请小少爷责罚!” 朱鹰跳下床,看了一眼床底,只见小木盆装着冰块,快将床底下塞得满满当当。 难怪今早起来发现身上盖着薄被,醒来鼻子也感觉不舒服,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呀? 要是再多一些,那岂不将自己活活冻死? 又好气又是好笑,但朱鹰念及他们的忠心与对自己的关心,便笑道;“起来吧!” “本少爷责罚你们作甚?” “以后可千万不能像昨夜那样,将冰块放置于床底下,也不能放这么多。” “只需放两块足矣。” 两人叩谢道;“小人谨记!” 待朱鹰梳洗完毕,来到院中,见一帮仆人们正热火朝天的在忙活着。 何家辉一边告诉仆人们怎么操作,一边用手试着糖水甜不甜。 而陈庆旺倚在门框上,悠闲的嗑着瓜子。 一见朱鹰,两人都轻手轻脚的朝朱鹰走来,躬身施礼后,陈庆旺笑道;“小少爷起来啦?” 朱鹰斜眼看着他,笑骂道;“你可真是够清闲的啊!” “闲的都嗑起瓜子来了!” 陈庆旺一脸委屈,大呼冤枉,“小少爷,你不知道。” “小人……。” “好了,好了!” 朱鹰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本少爷都知道你要说些什么!” “本少爷问你,刘爷爷是在屋里睡觉,还是已经起来了?” 陈庆旺答道;“回小少爷,刘老爷已经起来了。” “刚才小人看见他一人溜达着出了院子,可能这时他在大街上溜达吧?” “哦。” 朱鹰淡淡的道;“本少爷知道了。” 随即又对何家辉道;“你好生盯着,冰棍的口味莫要太甜也莫要太淡。” “以后用多少水,放多少糖,都要有个准数。” 何家辉谦恭的道;“是,小少爷!” 巳时刚过,应天府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冰棍也被售卖的仆人们装进箩筐,朱鹰站在院门口,看着它们被三三两两的仆人挑了出去。 正待朱鹰回时,突听长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蓝玉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须臾,骑着战马的蓝玉就驰到朱鹰的跟前。 “吁!” 蓝玉猛地拉紧缰绳,嘴里高喝一声,只见战马前蹄腾空,然后稳稳的站在朱鹰的面前。 朱鹰吓得差点一个屁股墩,但他用一只手撑着地面,马上就站了起来。 蓝玉骑在马上,看见朱鹰这副囧样,不由得哈哈大笑。 “小少爷,你这胆忒小了点吧!” “要是咱,就是猛虎或饿狼来到咱的面前,咱也浑然不惧,照样将它们揍趴下!” 朱鹰瞪着蓝玉,有点不服气,“你是朝廷的大将军,本少爷现在只是一个孩子!” “若等本少爷长到二十来岁,本少爷也自然不惧!” “啧啧!” 蓝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胆气!” “好!” “既如此,你可敢上马,跟咱走一圈?” “有何不敢!” 朱鹰豪气万丈,转头对身后的一名仆人说道;“等黄爷爷与刘先生来时,你告诉他,本少爷跟永昌候骑马去了,叫他们不必为本少爷担心!” 随即看向蓝玉,“永昌候,拉本少爷一把!” 蓝玉伸手刚想拽朱鹰上马,可弯腰时,他突然停住了。 旋即,他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亲兵,豪爽的笑道;“对了,咱把这茬怎么给忘了,一会你黄爷爷还要来。” “要不,等下午,咱再陪你骑马?” 看着蓝玉的脸笑得有点不自然,朱鹰随即也笑了起来,“人家都说永昌候蓝玉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却怕黄爷爷!” “唉。” 他故意叹息一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哟!” 蓝玉征战沙场半辈子,何以听不出朱鹰话里的嘲讽,也听出了朱鹰的激将之法。 “你这小的孩子也想激咱?” 他坦然一笑,“咱本来就是老爷手下的一名将军,老爷的话咱自当遵从,何来怕字一说!” “倒是你在这些许年纪,就知道用激将之法,倒叫咱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 朱鹰瞥了一眼蓝玉,轻哼一身,“这点激将之法你都刮目相看?” “要是本少爷以后或可改变你的未来,到时你再对本少爷刮目相看吧!” 第三十九章 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蓝玉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咱的未来?” “咱的未来不就是带兵打仗,帮陛下与太子殿下杀尽那些不服大明教化而犯上作乱的土司与蛮夷吗?” “就是杀光那些想复国而蠢蠢欲动的蒙元鞑靼们吗?” “请问小少爷,咱还有另一条道可选吗?” 朱鹰看着蓝玉一身豪气,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说着,一时竟有些无语。 对呀! 自己都能穿越而来,蓝玉以后的命运又何尝不能改变? 看来自己也太自以为是了! 眼看着蓝玉微笑着盯着自己,朱鹰只好挠挠脑袋,呵呵干笑着。 “你小子说不出来了吧?” 蓝玉爽朗的笑道;“走,进院!” “现在你黄爷爷与那个穷酸腐还没到,咱先教授你一些入门知识!” 说罢,大踏步向院落迈进。 朱鹰看着他挺拔向院落走去的身姿,心下不禁暗暗赞道;“蓝玉果然是个豪爽之人!” “但他……?” 正在想着,忽听见蓝玉一声怒斥,“你们这是在作甚?” “将这干干净净的院落糟蹋得如此不堪!” 抬眼望去,蓝玉正一手拿着马鞭,一手叉着腰,对那些正在制冰的仆人横眉立眼,怒声呵斥。 朱鹰连忙上前,笑道;“永昌候,这是本少爷叫他们干的,不关他们什么事。” “你叫他们干的?” 蓝玉转头看着朱鹰,怒其不争的道;“好端端的院落,你为何让他们糟蹋得水裤尿裆?” “你看看,糟蹋成如此光景,这院落还能如何住人?” “小少爷,你怎可如此胡闹?” “唉!” 他悠悠的叹了一声,随即蹲下身,拉着朱鹰的小手,语重心长的道;“小少爷,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 “你黄爷爷叫咱与刘尚书教你习得文武艺,就是以后将有重任交付于你!” “你现今这么胡闹,怎可对得起你黄爷爷的一番良苦用心与期望?” 朱鹰睁着无辜的双眼,问道;“永昌候,你说黄爷爷将有重任交付于本少爷,到底是何重任?” “再说本少爷也不是瞎胡闹啊?” 说着,拉着蓝玉粗壮有力的大手,来到那些仆人的旁边,伸手指着仆人们正在制作的冰棍,笑道;“你看,他们正在制作冰棍呢。” “要不,你尝尝?” 何家辉殷勤的拿来一根冰棍,递到蓝玉的面前,笑道;“永昌候,请!” 蓝玉狐疑的看着正在制作冰棍的锦衣卫,又看看何家辉,再瞅瞅何家辉手上的冰棍,犹豫再三,伸手接过了冰棍,先拿舌头舔了一下。 瞬间,他脸上精彩起来,大口的咬着冰棍,几下之间就将整根冰棍吃下了肚。 朱鹰仰头看着他,笑眯眯的道:“怎样?” “好!” “实在是太好吃了!” “不仅甜滋滋的,满身的燥热也一扫而空!” 他说着说着,忽然惊疑的看着朱鹰,“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朱鹰傲然道;“除了本少爷之外,何人能想出在这炎炎夏日,能有这种制冰的方法?” “永昌候,不是本少爷说你!” “你冒着丢掉生命的危险,常年征战,不如跟着本少爷吃香的、喝辣的?” “只要一个夏天,本少爷保你赚得盆满钵满!” “切!” 蓝玉不屑的道;“这三瓜两枣,怎能入得了咱的法眼!” “就是眼前有一座金山银山,咱也不在乎!” “想咱堂堂一名大明的侯爷,岂能被这些铜臭之物所迷惑?” 说着,他站起身,大声道;“咱自从跟咱姐夫投奔了陛下,就以推翻蒙元朝廷为己任!” “直到蒙元朝廷被推翻以后,陛下建立了煌煌大明!” “然而大明境内有宵小犯上作乱,漠北有蒙元余孽仍不死心,虎视眈眈的窥探咱大明,一心想要卷土重来,重新恢复他们在咱们汉人头上的统治!” “他们妄想重新骑在咱们汉人头上作威作福,奴役咱们的汉人!” “痴心妄想的一帮杂碎,凭他们也配!” “只要有咱蓝玉在,他们休想颠覆与染指咱大明!” “他们如果敢来!” 蓝玉的目光之中显出狠厉之色,继续大声道;“来一个,咱杀一个!” “来一双,咱杀一双!” “直到将他们杀光为止!” “就算咱蓝玉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豪言壮语,掷地有声,令院中正在干活的锦衣卫齐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满眼崇拜的望着蓝玉。 听着蓝玉发自肺腑的一席话,朱鹰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好一副英雄气概!” “好一个铁血男儿!” 朱鹰稚嫩但显得与他年龄不符的声音响起,“好样的!” “咱们大明正需要像永昌候这样的堂堂男子汉!” “只有这样的铁血男儿,才可让咱大明的亿万百姓安心劳作、丰衣足食!” “才可使咱大明的江山永固,国祚永昌!” 说完,他忽然看见众人都怀着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有欣喜、有崇拜,但更多的却是震惊。 朱鹰发现自己的这些话实在是过于激昂了些,不禁有些赧然。 “可是……可是本少爷现在年纪还小,等本少爷长大之后才可做这样的男人。” 朱鹰低下头,揶揄的说着。 随即,他抬起头,大声道;“现在本少爷就要赚够足够多的钱,以奖赏那些为大明效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留下来的父母、妻儿!” “让他们走时不留下任何遗憾与牵挂!” “好!”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与赞赏声,接着就看见朱元璋牵着马秀英的手,缓步向朱鹰走来。 “咱大孙有此志气,实乃咱所愿也!” “黄爷爷、祖母!” 朱鹰撒开脚丫子向他们跑去,边跑边道;“黄爷爷、祖母,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呀?” “孙儿想死您们了!” 马秀英嗔道;“你这孩子,想就想呗,还想死了?” “快些呸两口,将这晦气呸出去!” 朱鹰哑然,但还是听从了马秀英的话,朝地上狠劲的呸了两口。 忽然,他发现朱元璋的身后站着礼部尚书刘仲质,于是躬身施礼道;“学生见过刘先生!” 第四十章 从冰棍引出的众生百态 刘仲质侧身还礼,随即面色严峻的望着朱鹰,沉声道;“小少爷!” “你小小年纪正是用心读书之时,怎可贪恋铜臭之物呢?” “就算你一心为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留下来的妻儿老少,可这里不还有你黄爷爷吗?” “还有朝堂上的文武众臣?” “你操这心作甚?” 朱元璋与马秀英饶有兴趣的听着,看朱鹰如何解释。 而蓝玉见朱元璋与马秀英没有说话,只好不发一言,冷冷的盯着刘仲质。 “先生何出此言?” 朱鹰微笑着看着刘仲质,“难道先生不知,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句话吗?” “再说,前有甘罗十二岁被秦王嬴政拜为丞相,后有曹魏时期的曹冲七岁称象,难道先生说史书是胡编乱造的吗?” 这两个难道顿时令刘仲质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胀红了脸,嘴里喃喃的道;“这……你这是胡搅蛮缠!” 朱鹰看着他面部的表情,接着指着那些仆人干活的场所,又笑道;“先生,你可知他们现在在干些什么?” 说着,也不等刘仲质回话,就直接走过去,拿出两根已经制作好的冰棍,递给了朱元璋与马秀英,甜甜的道;“黄爷爷、祖母,您们尝尝味道如何?” 朱元璋笑呵呵的接过朱鹰递给他的冰棍。 而马秀英则一把将朱鹰拽到身边,摸着他的脑袋,才接过他递给她的冰棍,满面慈祥的问道;“大孙,这是你想出来的?” 朱鹰仰着头,笑道;“祖母,这自然是孙儿想出来的!” “您看历朝历代,有谁能想出此办法来?” “好!” 马秀英弯着腰,将冰棍递到朱鹰的嘴边,轻声笑道;“咱大孙懂得真多!” “来,你先吃!” 天下的老人莫不如此,对晚辈的错误就是稍加指责,而对于自己的晚辈有优于其它同龄人的表现则大加赞赏,唯恐世人不知,尤其是爷爷、奶奶对孙子辈的。 朱鹰感叹着祖母的浓浓爱意,笑着推辞道;“祖母,孙儿早都吃过了,这是给您的!” “您看,永昌候刚才也吃了一块,说是挺好吃的!” “对吧,永昌候?” 蓝玉不复刚才的豪气,低声笑了笑,“是!” 马秀英溺爱的看着朱鹰,浅浅一笑,“好大孙,咱吃!” 说着,将冰棍徐徐放入口中,一瞬间,她面部精彩起来,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好吃吗?” 朱鹰忐忑的问道。 “好吃!” “真好吃!” 马秀英冰棍还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老爷,你……!” 她看向了朱元璋,只见朱元璋已将整根冰棍吃完,正嗦着插在冰棍上的细木条,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见马秀英问自己,朱元璋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木条,笑道;“咱怎么啦?” 然后又惊疑不定的向朱鹰问道;“大孙,你这是也是那位……教的?” 朱鹰点点头,笑嘻嘻的道;“是,不然孙儿怎能知晓怎么制作冰棍?” “好!” “好啊!” 朱元璋一把抱起朱鹰,随即瞥向蓝玉与站在那里怔怔出神的刘仲质道;“你们俩是要咱请你们吃冰棍吗!” “快些尝尝咱大孙做的冰棍!” 蓝玉早就垂涎欲滴,一听朱元璋发话了,赶紧箭步冲过去,拿起一根冰棍大口嚼了起来。 刘仲质仍保持着文人清高的姿态,慢慢走到朱元璋的身边,躬身问道;“黄老爷,小少爷在这炎炎夏日里能制出冰,委实令小臣感到震惊!” “小臣所以想问一问,您刚才所说的那位到底是哪一位?” “哪一位?” 朱元璋斜眼瞥向刘仲质,明知故问的道:“咱刚才有说过吗?” 心中狠声道;“你这个酸腐,老子不说出来,你倒还追根究底?” “妈的!” “真不亏朝堂中武将们说你们文人就是一帮穷酸腐!” 刘仲质仍是不依不饶的道;“黄老爷,您明明刚才说过呀?” “难道是小臣听错了?” “你吃不吃?” 朱元璋暴怒,大声呵斥道;“你再呱噪,老子……!” “吃!吃吃!” 刘仲质也不是傻子,眼见情势不对,忙拿起一根冰棍,大口的吃起来。 边吃边赞不绝口,“真好吃!” “这冰棍不仅入口即化,满身的燥热也一扫而空,真是绝佳的夏天必需品!” 听到他这么夸自己的大孙,朱元璋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他抱着怀中的朱鹰,美滋滋的道;“咱大孙制作的东西那还有错的?” 回头又对吴迁与韩采芹道;“你们两人也尝一根,免得说老子厚此非彼!” 吴迁与韩采芹躬身道;“奴婢多谢老爷隆恩!” 说完就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各拿起一块冰棍在口中小心的嚼着。 嚼着嚼着,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满眼都是惊叹与不可置信之色。 吴迁忙拍了朱元璋一个马屁,谄媚又谦恭的道;“老爷,小少爷真是天纵奇才!” “能在此炎炎夏日之中造出如此冰凉可口又如此美味的冰棍来,此乃百姓之福,大明之福也!” 朱元璋闻言,哈哈大笑,“你这老阉狗,今日说起话来倒像文臣们一般文绉绉的!”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大孙?” 说着,叭的亲了一下朱鹰粉嘟嘟的脸蛋。 朱鹰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问道;“黄爷爷,您到底在朝堂上担任何种官职呀?” “孙儿听您说起同僚们总是说文臣?” “那可是陛下对他们的称呼呀?” 朱元璋一愣,随即笑笑,“你这孩子,爷爷的这点语病你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爷爷曾经和你说过,陛下和爷爷的关系非常好,而这也是陛下对爷爷看重的一种表达方式!” “所以……!” “所以这也是陛下要求您这么说的喽?” 朱元璋可能手臂有点酸了,也可能在掩饰什么,颠了颠朱鹰,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聪明!”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朱鹰傲然笑道;“那是!” “黄爷爷如此厉害,孙儿岂能做个默默无闻之人?” “那岂不堕了黄爷爷一世威名?” 第四十一章 量力而行,方为正道! 朱元璋又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好!” “说话都如此豪气,真不亏是咱的大孙!” “不过……?” 他看着制作好的冰棍,又看看那些依旧在干活的仆人,问道;“你想靠这些冰棍换来的钱,去奖励那些为大明战死沙场将士们的遗孤?”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你才有资格向他们宣布?” “大孙,你这个来钱太慢,而奖励那些战死沙场将士们的遗孤可不是三瓜两枣就能够的?” “以大明一国之力,都有些力不从心,何况是你?” 听着朱元璋老成持重的一席话,朱鹰顿觉有些不知所措。 对呀,大明才刚刚建立十五年,内有云贵土司作乱,外有蒙元鞑靼虎视眈眈,还有沿海倭寇的袭扰,靠这点卖冰棍与冰块的钱,何时才能让那些铁血男儿义无反顾的上战场,与那些敌军拼命厮杀呀? 这可不是一点点银子啊! 要想将那些战死沙场将士们的遗孤全都安置妥当,最少最少也得有一百万两纹银才可说出这些话! 朱鹰一时沉默不语,朱元璋也不愿太过打击朱鹰的一片赤忱之心,于是轻轻刮了一下朱鹰的鼻尖,笑道;“大孙,你有这份心总是好的!” “但你要量力而行,知道吗?” 朱鹰点了点头,忽又傲然道;“黄爷爷,孙儿现在虽杯水车薪,力有不逮!” “但过十年八年,等孙儿成人之后,相信孙儿会有些积蓄,到那时孙儿再号召全大明所有的仁人志士,让他们捐钱捐物,肯定人人景从,纷纷响应!” 朱元璋看着朱鹰,叹道;“唉!” “你这孩子,要爷爷怎么说你好呢?” “你可知,士农工商,商贾最是将钱看得极重之人,凭你乳臭未干的年纪,又何以让那些商贾相信与你?” “除非你让他们看到有巨大的利益可图,他们才能对你言听计从,唯你马首是瞻?” “爷爷倒想问一问,你到时可有这本事吗?” 刘仲质一边听着朱元璋对朱鹰的谆谆教导,一边频频点头,心下暗赞,“陛下就是陛下,就连教导皇长孙也能抽丝剥茧,将商贾们唯利是图的本性和皇长孙分析得明明白白,真乃吾辈所不及也!” 蓝玉则暗暗想着,“皇长孙有这种体恤将士们遗孤之心,实乃咱武将之福也!” “不过……?” 他暗自摇头,“皇长孙的心思虽然是好的,但像陛下所说的那样,靠卖这些冰棍何时有资本才能将他的想法付之实施呀?” “哪有咱们一帮武人攻陷城池,抢掠那些贼军来得痛快!” 而朱鹰陷入了沉思,只有仆人发出的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中响起。 时间已近午时,阳光依旧如昨日那般炙热,众人站在屋檐下,偶有微风吹过,仍能感受到那股燥热。 朱元璋慢慢放下了朱鹰,与马秀英一起牵着朱鹰的小手,缓步向大厅走去。 来到厅中,仆人们早已将果脯与糕点摆在桌上。 茶水也是刚刚新沏的,茶盏上萦绕着层层白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茶香。 朱元璋坐在大厅的正上方,掀起碗盖,也不怕茶水的滚烫,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然后放好碗盖,问道;“刘冲他人死哪去了?” “为何老爷来了他还躲着不见?” 没等仆人回话,朱鹰抢先说道;“黄爷爷,刘爷爷今早一吃完饭就出去溜达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 朱元璋笑笑,又开口骂道;“那老狗在这院子里不好好待着,出去瞎溜达作甚!” “妈的,等他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可能与朱元璋处得久了,朱鹰的胆子也略壮了一些。 他清澈如水的眼眸望着朱元璋,怯怯的道;“黄爷爷,您为什么动不动就骂人呢?” “这习惯是要不得的!” “虽然您得到了当今陛下的器重,可和同僚之间相处,您还是不要随便骂人为好!” “他们虽然畏惧您的权威,但私底下却是要对您嗤之以鼻!” “所以……!” “所以什么?” 朱元璋哈哈大笑,斜眼瞥向了蓝玉、刘仲质与吴迁,随即又看向了朱鹰,“你问问他们!” “咱要是骂了他们,他们可敢在暗地里咒骂爷爷?” 蓝玉等人慌忙躬身说道;“不敢!” “小臣(奴婢)怎敢在暗地里咒骂老爷您呢?” 口中虽说着不敢,心中却诽腹不已,“你是皇上,明里咱们自然不敢骂你,可背地里骂你,你又怎能知晓?” 马秀英看着朱元璋嘚瑟的模样,不禁有些嗔怒。 她将朱鹰拽到自己的身边,轻声骂道;“哪像你这般做长辈的?” “在孩子当面,你尽胡说些什么?” “你不要将你在军中的恶习传给咱的大孙!” “你明不明白,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孩子在这个时候就是有样学样,你如今教导孩子像你这般说话,那将来孩子还不像你那样,张口就骂人?” “到时老身看你怎么办?” “老子……!” 朱元璋刚骂了一句粗话,就赶紧住了口,并讪讪的看了看马秀英,勉强的笑道;“咱以后在孩子面前不这么说还不行吗?” 说着,一回头,蓝玉等人见状,忙转过头,目光望向窗外,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 朱元璋也明白怎么回事,但这事看破不说破,就是他们作为臣子的本分,也是他们惧于朱元璋的威严。 此时,三三两两的仆人挑着箩筐,喜笑颜开的回到了院落。 他们有说有笑,谈论着在售卖冰棍时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趣闻。 “这冰棍可真是好卖呀!” 一人喜滋滋的说着,“咱刚走到大街上,刚刚大声吆喝,便被一群人围了过来,问冰棍是何物!” “因为咱们是第一次售卖,所以百姓们不知冰棍为何物,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因此咱从箩筐中掏出一根冰棍,大快朵颐起来,并说道;此物即为冰棍,它不仅入口即化,还可让人消除燥热,实乃是消暑之佳品!” “众人亲眼看着咱将整根冰棍吃完,就有一个胆子较大的汉子上前,问咱多少钱一根?” “咱当即告诉他,此为一文钱一根,童叟无欺!” “于是那汉子就买了一根,就像昨天咱们那般试了试,随即他便将整根冰棍全塞到嘴里,并伸出手指又要了十根!”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掏钱,不一会儿的功夫,咱就全部卖完啦!” “咱还得赶紧装上冰棍,那边还有不少人在等着呢?” 第四十二章 强词夺理的后果 “就你卖的痛快?” 又一人笑道;“咱没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但咱挑的两筐冰棍都叫一人给包圆了!” “你说是你痛快还是咱痛快?” “你牛,你牛!” 那人笑笑,也不和他争辩,笑着挑起箩筐,向库房走去。 “切!” 这人也不屑的笑笑,“瞧他那怂样,凭……!” 忽然之间,这帮人发现刘老爷正倚在月亮门的青砖墙垛上,似笑非笑的正看着自己。 一群人纷纷站了起来,躬身行礼,转身跟着那人的身影向库房跑去。 朱鹰拉着朱元璋的手,此时也来到仆人们干活的院落。 一见刘冲,朱元璋怒道;“刘冲,你个遭娘瘟的,瞎逛个甚!” “你一人溜达倒是痛快,留下咱的大孙一人在家,要是磕着碰着,你担当得起吗?” 猛然一声断喝,让刘冲吃了一惊,转头望去,见是朱元璋与朱鹰,忙微微施了一礼,笑道;“老爷,这怎么会呢?” “鹰儿也不是一人在家,有这么多仆人照看着呢?” “再说,咱也不是瞎溜达,而是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以后鹰儿想出去,咱也好知道带他去哪里玩不是?” 听着刘冲强词夺理的话,朱元璋顿时大怒。 他抓起身边的木棍,冷笑着向刘冲走去,口中骂道;“妈的,你这个遭娘瘟的,竟敢和老子顶嘴!” “老子只说了一句,你竟有十句八句话在等着老子!” “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你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刘冲见情势不对,作势欲跑。 朱元璋冷笑道;“你还想跑?” “你难道不知,老子想揍任何人,有一人能跑得了老子的手心?” 刘冲望了望院门与身后,见一帮锦衣卫已将那些空缺之处都堵了起来,忙讨好的道;“老爷,小人说的句句都是事实啊!” “您看,从这处院落出去不远就是秦淮河,要是鹰儿一不小心误入了那种地方,这可如何是好?” 朱元璋脚步一顿,接着又是一声冷笑,“你还拿这种话骗老子!” “你当老子是三岁的小孩子不成?” “再说,咱大孙要出去,身边必有仆人跟随,又岂能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 说着,他回头望去,见朱鹰已然不见。 正在他疑惑时,朱鹰拉着马秀英的手向这边走来。 只听马秀英轻咳了两声,然后看着朱元璋,嗔怒道;“老爷,你叫老身说你什么好?” “你现今已是大明的重臣,说话怎能当做儿戏?” “不仅当着大孙的面将粗话,而且你还当着大孙的面动手打人?” “你难道不知,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咱们大孙今后的未来吗?” 说着,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元璋赶紧丢掉了手中的木棍,上前拍着马秀英的后背,轻声道;“妹子,你好些了吗?” “你这病不能生气,知道吗?” 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刘冲,又瞪了一眼朱鹰。 朱鹰一缩脖子,立马躲在马秀英的身后,探头探脑的对刘冲与朱元璋张望着。 只见刘冲低着头,一脸惶恐与关切之色,而朱元璋则满脸都是浓浓的关爱。 朱鹰心下暗叹,“黄爷爷对祖母可是真好啊!” “想他如今是陛下最信任的重臣,对祖母的责骂都如此坦然处之,真真正正的不简单!” 反观刘冲,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朱鹰又觉得好笑,“这还是那个叱咤山林,健步如飞的刘爷爷吗?” “怎么看怎么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呢?” “要不是咱急中生智,将祖母拽了过来,依黄爷爷的脾气,一顿胖揍是避免不了的喽。” 马秀英叹了一口气,没有搭理朱元璋,而是转身看向朱鹰,脸上又是一副慈爱的笑容。 她缓缓的蹲下身子,摸着朱鹰的脸蛋,和蔼可亲的笑道;“大孙,你可不能跟你黄爷爷学!” “你可是答应祖母的,要做个仁厚的谦谦君子!” 朱鹰眨巴着眼睛,郑重的道;“祖母,请您放心,孙儿绝不会习得黄爷爷一身的陋习,要像祖母说的那样,立志做一个仁厚的谦谦君子!” “好!” 马秀英轻轻的摸着朱鹰的脸颊,“这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哪知朱元璋在这时撇了撇嘴,不合时宜的哼道;“哼!” “妇人之见!” “咱大孙以后可是要成为……!” 说到这里,他顿时改了口,又继续说道;“光有这副谦谦君子的性格有什么用!” “大孙,你记着,你以后不但要有一副谦谦君子的性格,还要有当机立断的果敢,才能让……让那帮商贾对你言听计从!” “对你马首是瞻!” “就像黄爷爷这样,一言九鼎,谁敢不从?!” 朱鹰又郑重的道;“黄爷爷,您的话孙儿记下了!” “作为一个男儿,就当杀伐果断!” “如若优柔寡断,那还配做一个铁血男儿吗?!” “所以孙儿以后将黄爷爷的话和祖母的话结合起来!” “做谦谦君子的时候孙儿就做谦谦君子,要孙儿杀伐果敢的时候孙儿就做一个杀伐果敢之人!” 朱元璋与马秀英对望了一眼,满眼都是惊诧之色。 他们想不到自己的大孙在如此小小年纪,就能说出如此豪言壮语来。 朱元璋欣喜的一把将朱鹰抱了起来,叭叭猛亲了两口,然后哈哈大笑,“好大孙!” “真乃咱的好大孙!” 在院落里干活的仆人们齐齐躬身施礼,“恭喜老爷!” “贺喜老爷!” 刘冲这才壮着胆子走上前,笑呵呵的问道;“老爷,今天的午饭您看……?” 朱元璋斜眼一瞪刘冲,笑骂道;“你这个老货,现在有胆子敢过来了?” “要不是看在你救了咱大孙性命的份上,依咱往日的脾气,你一顿打是避免不了的!” 刘冲笑道;“是,是!” “依老爷往日的脾气,小人这次挨顿打都算是您法外开恩!” 朱元璋瞅了刘冲半天,也情不自禁的笑了,“你这老狗,你既知老爷往日的性格,安排就是,又何必多问!” 刘冲轻声笑道;“是!” “小人这就去安排!” 第四十三章 朱元璋与朱标 在朱鹰那里吃过午膳,朱元璋与马秀英回到了皇宫。 进入御书房,朱标马上站起身来,躬身道;“儿臣见过父皇!” 朱元璋摆摆手,笑道;“标儿,今日奏折里可有什么重要之事?” “没有!” 朱标笑道;“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值得父皇操心!” “好,没事就好!” 朱元璋坐在属于他的椅子上,轻敲桌面,笑眯眯的道;“你要记住,天下太平,百姓能休养生息,就是咱们目前最为重要之事!” “咱记得唐朝魏征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觉得甚为在理!” “如若暴元不横征暴敛,视百姓的生命如草芥,咱又何必冒着杀头的风险,来造反呢?” “所以说呀,你莫要看百姓们一副顺从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有着他们不屈不挠的斗志!” “哪里压迫最为厉害,哪里反抗就最为猛烈!”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茶,手端着茶盏,继续道;“所以为父在建立大明初期,就将赋税降到最低,让咱大明的百姓不至于骂咱老朱家寡恩薄义,忘了咱家祖祖辈辈是泥腿子出身!” “因此为父在建国之初就励精图治,想让咱大明的亿万百姓都能吃得上饭,都能有屋住,有衣穿!” “经过了十五年的发展,百姓们的日子虽有好转,但和为父当初的设想还是有些差距!” “唉!” 朱元璋深深的叹了口气,目光悠悠的望向窗外。 天空依旧湛蓝,像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天上的白云飘忽不定,似有无数的战马在草原上奔腾。 耳边听见朱标轻声道;“父皇,您文治武功,就连唐宗汉祖也无法与您相提并论!” “您想想看,他们一个是泗水亭的亭长,一个是唐高宗李渊的第二子!” “若论身份和社会地位,他们都要比您强出不少,或强出太多!” “而您本是一介淮右布衣,是由于当时的元廷暴政,祖父、祖母又因饥饿而死,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已投入郭大帅的帐下,才有了咱大明的今天!” “儿臣也甚为理解您的心情,也理解您造福于百姓的愿景!” “所以这些年来,您都将百姓的民生当成咱大明的头等大事,有关于民生的疾苦,您都事必躬亲!” “若有贪渎腐败之官员,您都将他们绳之以法!” “因而儿臣在这个问题上,也以您为楷模,对那些贪渎腐败之官员也绝不心慈手软!” “儿臣相信,在咱们父子的共同治理下,大明必蒸蒸向上,繁荣昌盛!” “百姓们必如父皇所期望的那样,不再如暴元那般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而生活安康,幸幸福福的生活下去!” “好!” 朱元璋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而深深的望向了朱标。 他好像未曾听过朱标在他当面讲过如此慷慨激昂的话,今日到底是怎么啦? “你有此雄心壮志,为父心中甚是欣慰!” “不过……标儿,你有什么话要对咱说吗?” 被朱元璋这么一问,朱标顿时不复刚才的豪言壮语,而是期期艾艾的道;“父皇,儿臣没有……没有什么事。” “只是……只是……。” 朱元璋脸色顿现不悦,沉声道;“标儿,咱们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言的,尽管说出来便是!” “就算说错了,难道为父还能责怪你不成?” 朱标忙轻声道;“父皇,雄瑛现已过世两月有余,而母后近来身体也有恙在身。” “儿臣觉得允熥长期与母后居住在一起,也影响母后的身体,故而想将允熥接回去,不知父皇……?” “你就为这等事,叽叽歪歪的和老子说了半天?” 朱元璋瞪了朱标一眼,笑骂道;“你能体谅你母后的身体,倒也算你小子有些良心!” “不过把允熥接回东宫,谁能照顾他的起居和生活?” “这些你想过没有?” 朱标笑道;“父皇,儿臣的侧妃吕氏昨日跟儿臣说过,她要儿臣将允熥接回东宫,由她来照顾允熥!” “她说常氏在世时对她多有照顾,她内心已是感激不尽!” “前两月又因为雄瑛突然离世,所以母后将允熥接到坤宁宫,也是为了排解母后因雄瑛的离去而睹物思人,故她也能理解!” “但现今母后的病体日益严重,要是再劳烦母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故她心中惴惴,想要儿臣将允熥接回东宫,由她亲自抚养,也好报答常氏对她的一片恩情!” “再说还有允炆与他为伴,对这两个孩子将来的感情也是有好处的!” “因此儿臣听了她的一席话,也深以为然,所以父皇不必为允熥的生活起居担心!” “儿臣相信吕氏会一定能照顾好允熥的!” 朱元璋听完,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赞许的道;“也难为吕氏的一片苦心了!” “真不亏是名门望族出来的闺女,考虑问题也比普通人家的闺女要周到!” “既然她有这种想法,你回宫之前就上你母后那里接回允熥吧!” “是!” 朱标应道,但接着又道;“父皇,母后的身体如今日益严重,您还是少带她出去为好?” “更别在外面吃一些小摊小贩上的东西,那些东西哪有御膳房的东西来得干净?” 朱元璋又是虎目一瞪,骂道;“老子没有说你,你倒教训起老子来了!” “老子带你母后出去怎么啦?” “你看这几天她的精神是不是好多啦?” 朱标一寻思,母后的精神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难道那帮御医被父皇杀怕了,还是因为母后为他们求情而心存感恩,遍翻药典而从中找来了什么偏方不成? 朱元璋看着朱标沉思,不由得暗自偷笑,“标儿呀标儿,你就是想破脑袋,也无法猜出这是你母后听闻雄瑛死而复生的消息,又可日日见到雄瑛而使心情大为好转的。” “只要雄瑛这孩子将药鼓捣成功,你母后的病情日渐好转,你还怎能怪你父皇带你母后出宫?” 第四十四章 文武之争 自朱元璋与马秀英走后,朱鹰马上走向后院的那间密室。 两名看守密室的仆人见他到来,立马行礼并打开了密室的锁。 朱鹰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密室,查看着瓶瓶罐罐里面的液体,见没有什么变化,心下不禁有点忐忑。 猛然间听到门外传来仆人的赔笑声,“两位爷请留步!” 只听见蓝玉的一声怒斥,“怎么,你想拦住老子?” “没有小少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一名仆人硬邦邦的说道。 “老子非要进,你又能奈何!” “若永昌候非要进,小人自是听从小少爷的话,除非永昌候踩着小人的尸体进去!” 又是一声硬邦邦的声音传入朱鹰的耳朵。 这是传来刘仲质的声音,“蓝将军,既然小少爷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入内,咱看还是算了吧!” “毕竟……!”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蓝玉,“咱们还是在这儿等着为好?” 蓝玉顿悟,皇长孙虽是他蓝玉的嫡外甥孙,可现在的皇长孙却失去了记忆,否则陛下与皇后娘娘又何必将皇长孙安置在宫外? 悻悻然,他狠狠地在两名仆人面前啐了一口唾沫,方才觉得胸中舒缓了些。 朱鹰赶紧跑了出来,拱手笑道;“两位先生,唐突了!” “两位仆人也是听从了本少爷的命令才会如此对先生失礼,望两位先生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等回头本少爷自会收拾他们!” 说着,他一回头,对那两名仆人眨眨眼,嘴里却喝道;“还不快些向两位先生赔罪!” 两名仆人忙躬身抱拳,“在下失礼,请两位大人责罚!” 刘仲质笑道;“无妨,无妨!” “两位也是职责所在,老朽怎会怪罪于你们?” 蓝玉则是哼了一声,斜眼瞧着那两人,骂道;“老子若不是看在你们忠心耿耿的份上,否则老子非宰了你们不可!” 两人齐齐讪笑道;“多谢蓝将军不杀之恩!” 心中却是一阵腹诽,“老子若不是看在你是皇长孙舅爷爷份上,咱们又何必惧你!” “你当咱们锦衣卫是你要杀就能杀得了的?” “好了,好了!” 朱鹰小手一挥,“你俩继续看好这间密室,还是那句话,任何人等若没有本少爷的同意,都不许进去!” “是!” 两人躬身抱拳,齐齐应道,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蓝玉。 蓝玉没注意他们,而是盯着那间密室,好奇的问道;“小少爷,这间密室是干什么用的呀?” “为何还派两人看守?” “难道里面有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朱鹰笑嘻嘻的道;“蓝将军,莫非你在外行军打仗时,若有人问起你的军事机密,你也能合盘告知?” “那哪能呢?” 蓝玉傲然一笑,“在咱的军营中,若有人胆敢问起和他们不相关的军事机密,咱还不当即将他斩杀了事!” “你以为咱……!” 说着,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掉到这位皇长孙挖的圈套里面去了。 他不禁赧然,又不禁佩服起这位年仅八岁的外甥孙来。 想不到外甥孙小小的年纪,就有如此的心机,看来应了那句话,‘有志不在年高’啊! 见蓝玉沉默不语,朱鹰笑道;“两位先生,不知你二位前来找本少爷何事?” “明知故问!” 两人都在心里诽谤起来,“咱们找你不就是让你读书练武的吗?” 刘仲质捋着胡须笑道;“小少爷,你看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咱看你也应该读书了?” 朱鹰本就对这些只会讲之乎者也,满口礼仪纲常的老夫子有些厌烦,于是强词夺理的道;“刘先生,古人不是说过‘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吗?” “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明日再来教本少爷读书吧!” “不过明日你得早一点过来,否则又误了时辰!” 刘仲质还没说话,蓝玉就大笑道;“好!” “还是小少爷对咱的胃口!” 说着,瞥了刘仲质一眼,又笑道;“咱在朝堂上只要一听见这些文臣们说咱们这些武将们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之类的话,咱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也不想想,若没有咱们这些武将们保卫咱大明,舍生忘死的浴血奋战,何来咱大明的长治久安?” 刘仲质愤然瞪着蓝玉,骂道;“老朽尊你一声蓝将军,不是因为怕你,而是看在你是已故太子妃的份上!” “你也不想想看,若没有老朽这些文臣帮助陛下治理国家,你们哪有银子去平叛、扫除蒙元鞑靼?” 蓝玉刚想回怼,朱鹰忙笑着打起了圆场,“两位先生,你们若是想打嘴仗,不如上朝堂上说去!” “朝堂上有一帮文臣与武将,想必你们斗气嘴来更是畅快!” “你们难道不知黄爷爷交待的任务就是要你们好好的教导本少爷的吗?”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不过两人皆是满面怒气的望着对方,又同时扭转了头。 朱鹰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原来朝堂上文武不和的局面竟被黄爷爷引到自己这儿来了。 只是不知黄爷爷究竟是何目的? 过了片刻,刘仲质又记起了朱鹰先前说的话,不禁又瞪了蓝玉一眼,方缓缓说道;“小少爷,你先前的话乃大错特错也!” “古人所说的那句话是没错,但不是用到读书上,而是应用在农耕上!” “古人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要……!” 一听刘仲质准备长篇大论来阐述这句话的含义,朱鹰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于是忙笑道;“刘先生,你说的含义本少爷也懂,你就不必说了!” “不过依本少爷看来,两位先生一个习文,一个习武,在时间上两位最好分开!” “你们差不多都是同时到本少爷这里,要是你们再斗气嘴来,本少爷是帮谁还是一个也不帮?” “若是又像今天这样,本少爷只好对黄爷爷说了!” 两人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见两人不语,朱鹰笑道;“两位先生,不如这样,一人一天如何?” “这样一来,你们碰面的机会也少,也好空出一天时间想想第二天教本少爷什么最为稳妥?” “你们看本少爷的建议如何?” 第四十五章 于心何忍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蓝玉才看向刘仲质,笑着问道;“刘大人,依咱看,今天已过了午时,不如就算了吧?” “再说小少爷说得也在理,咱们商量商量从明天开始,谁先教导小少爷,如何?” 刘仲质思量了半刻,也捋着胡须笑道;“既然蓝将军问老朽的意见,老朽就先让蓝将军来教导小少爷。” “老朽也琢磨琢磨后天应该教导小少爷什么为好。” 蓝玉大笑着抱拳道;“承让,承让!” 接着又看向朱鹰,问道;“小少爷,你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不如咱带你熟悉熟悉应天府如何?” “好啊!” 朱鹰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笑嘻嘻的道;“本少爷自从来到应天府,就没怎么逛过应天府!” “如今有你给本少爷带路,本少爷自是求之不得!” 说罢,就拉着蓝玉的大手,向门外走去,还不忘对刘仲质说道;“刘先生,你也回去吧!” “哦,对了,你走时不要忘了带几根冰棍给你的儿子或孙子吃!” “反正那东西都是自家造的,不值几个钱!” 刘仲质口中虽说道;“多谢小少爷赏赐!” 脸上却苦笑连连,“皇长孙呐皇长孙,你如此贪玩,要为臣如何教导你才好?” “那所谓的冰棍虽好吃,可是你却不应该在最后说那句话呀?” “还有这个蓝玉,自己出去玩也就算了,怎能带着皇长孙也一起出去玩呢?” 留下刘仲质一人在那里唉声叹气,朱鹰拉着蓝玉的手早已跑出了院门。 来到大街上,看着依旧门可罗雀的街道,朱鹰仍是兴致盎然。 他兴致勃勃的向蓝玉问道;“蓝将军,这是什么地方呀?” “怎么白天行人如此稀少?” “本少爷看街道上处处都是豪华的酒楼,难道那些酒楼都是晚上才招揽客人的吗?” 看着朱鹰疑惑的目光,蓝玉不禁笑道;“是啊!” “这些酒楼白天是不咋对外招揽客人的,可到了晚间这里灯火通明,小商小贩云集,车流如梭,与白天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少爷,你可知,你住的小巷叫乌衣巷,这条大街叫汉中街,前面那条河就是鼎鼎有名的秦淮河!” “可咱不知你黄爷爷是何用意,想他是如此心思缜密之人,竟将你安置到这种繁华场所,真是不应该呀?” 说着,望向朱鹰,见他陷入沉思,于是叹了口气,也不再打扰他。 而朱鹰此刻却回想着在后世书本上看到过描写乌衣巷的场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这句话。 这就是乌衣巷啊! 难怪一眼望去都是高门大院,可如今却没有了王羲之、王献之、谢灵运这等文学巨匠的存在,而被一些富得流油的商贾巨富们所侵占,满街满巷都充满了铜臭的气味,哪还有一丝飘逸灵动可言? 心中暗自叹息,又望向了前面不远处的秦淮河。 只见秦淮河上水波荡漾,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条金色的鲤鱼在水面上翻滚跳跃。 河堤旁停靠着无数的画舫,只是门窗紧闭,粉红色的窗幔遮挡住门窗,已不复夜晚的觥筹交错,轻歌曼舞之场景。 朱鹰黯然叹息一声,要是晚上前来观看,那该有多好啊! 想想自己如今只有八岁,想要晚上出门,刘爷爷和仆人必会劝阻,看来等过些年自己长大之后才可前来。 一念至此,又兴趣缺缺,于是向蓝玉问道;“蓝将军,这些地方要到华灯初上之际才是游玩的所在。” “不知蓝将军知不知道应天府白天可有什么好玩的出处?” 蓝玉想了想,不好意思的道;“小少爷,咱是一介武夫,行军打仗问咱,咱倒是能对答如流。” “可你要问应天府有哪些好玩的出处,那是文弱书生无病呻吟的场所,咱岂能知晓?” 朱鹰白了蓝玉一眼,鄙夷的道;“你们武将只知道一门心思行军打仗,哪知晓游山玩水的乐趣?” “本少爷劝你以后在行军打仗时,也要培养观赏大明山水的兴致!” “如此一来,你既能在行军打仗中又能观赏山水的美景,岂不两相益彰,岂不美哉!” 蓝玉大笑道;“小少爷,你的这种想法乃大错特错也!” “咱们武人打起仗来,可是心无旁骛,只想着怎么歼灭敌军,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哪有游山玩水的心思!” 说着,他忽然沉声道;“再说,咱们麾下都是一帮大明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都是父母期盼、妻子依门而望、子女们嗷嗷待抚的铁血汉子!” “他们若是因为咱们指挥不当,使这些男儿埋骨他乡,咱于心何忍,你又于心何忍?” “以后这种话,你休要在本将面前再提!” 被蓝玉言辞激烈的一番话直说得朱鹰满脸通红,“这才是真正爱兵如子的蓝玉!” “这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蓝玉!” “这才是深受将士们爱戴的蓝玉!” “原来他每次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总是冲在最前面,就是舍不得那些将士们马革裹尸还,对不起那些将士们父母、妻儿的殷切盼望的眼神!” 想及此处,朱鹰深深对蓝玉拱手道;“蓝将军,本少爷受教了!” “你有此爱兵之心,本少爷深感佩服!” 蓝玉刚一说完,顿警觉自己说话的语气过于严厉,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虽说他是自己的嫡外甥孙,可他毕竟是皇长孙,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啊! 心下正在忐忑,却不料朱鹰向他深深的躬身施了一礼,不禁让他有些动容。 连忙托住朱鹰的手臂,“小少爷,本将怎敢受你大礼,你这不是折煞本将了吗?” 朱鹰慨然道;“蓝将军,你的一席话使本少爷如梦初醒!” “想咱大明千千万万个好儿郎,若是让蓝将军信了本少爷的话,岂不将他们大好的性命断送在本少爷的手里?” “这礼是你该受的,也是本少爷诚心诚意的!” “好!” 蓝玉仰天长啸,“咱大明有小少爷如此宽阔的胸怀,真是苍天有眼呐!” 说完,他满目含泪,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第四十六章 突生变故 朱鹰诧异的看着蓝玉,不禁问道;“蓝将军,你怎么哭了?” 蓝玉眼中虽有泪光在闪现,可他忽然蹲下身子,把着朱鹰柔弱的双肩,笑道;“你问咱为什么哭?” “咱回答你,咱这不是叫哭,而是因为激动的!” “小少爷,你放心,以后若有人为难你,只要咱有一口气在,就会拼死保护你!” 朱鹰听了蓝玉的话,也甚为感动,有这么一位历史闻名、封狼居胥的大将军的保护,可谓俱有荣焉! 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样一位堂堂的大将军,何以甘愿无条件的保护自己? 难道他有什么企图? 怀着这样的心思,朱鹰眨巴眨巴着眼睛,狐疑的问道;“蓝将军,你何故对本少爷这么好?” 蓝玉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朱鹰的肩头,神秘莫测的笑道;“这些你暂时不必知道,到时你自可知晓!” 朱鹰挠挠头,仰头望着蓝玉,又问道;“为何?” 蓝玉并未作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小少爷,你既然觉得这里冷静,不如咱再带你前去看看皇宫的外围如何?” 一听可以到皇宫的外围转转,朱鹰马上忘了刚才的问话,拍着手笑道;“好啊!” “蓝将军,本少爷早想前去皇宫那边转转,可听说那里全都是明卡暗哨,所以……!” 说着,他嘿嘿的笑了起来。 蓝玉爽朗的笑道;“怕个逑!” “咱是陛下亲封的永昌候,再说咱们也不到皇宫里面去玩,怕他们作甚!” “好!” 被蓝玉的豪言壮语所鼓舞,朱鹰的胆气顿壮,于是大声道;“既然有蓝将军保护,本少爷怕个甚!” “再说,若被他们抓住,不还是有黄爷爷吗?” 前面说得慷慨激昂,后面的话却是萎靡不振,不禁让跟随他们而来的锦衣卫捧腹暗笑。 “这位皇长孙可真是个人物啊!” “你到皇宫里随便溜达,谁又能管得着你!” “不过你一旦出现在皇宫,想必认识你的文武大臣与侍奉你的太监们必定惊慌失措,以为自己是见了鬼,恨不得纳头便拜!” 蓝玉发觉了他们脸上的异状,瞪了他们一眼,随即朝朱鹰笑道;“既然你早想前去看看,那咱们现在就走!” 说着,也不等朱鹰的回答,带着身后的一帮人,策马扬鞭朝着皇宫而去。 此时的路上行人稀少,朱鹰与蓝玉同乘一马,看着眼前的景色一晃而过,朱鹰兴奋得大叫起来。 不一会儿,巍峨的皇宫呈现在朱鹰的眼前,而蓝玉也缓缓的放慢了马的速度,指着承天门问道;“小少爷,你可曾记得此处?” “这里就是百官朝拜陛下,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 被蓝玉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恍惚间朱鹰觉得自己应该来过这个地方,不过他记不起是后世、还是今生来过。 想着想着,忽然一阵刺痛从脑部袭来,令朱鹰情不自禁的痛哼一声,豆大的汗珠随即如雨点般落下。 发现朱鹰的情况不妙,蓝玉直觉得肝胆俱裂,马上高呼一声,“回府!” 随即调转马头,急匆匆往朱鹰的院落赶去。 一边策马扬鞭,一边焦急的问道;“小少爷,你怎么啦?” “你可不要吓唬本将啊?” “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将也不活了!” 朱鹰虚弱的笑道;“蓝将军,无碍,本少爷就是头有点疼罢了!” 间或还不忘打趣,“蓝将军,本少爷现正是青春年少,还有大好的河山等着本少爷观赏呢!” “本少爷还没娶媳妇,没给咱老朱家传宗接代呢?” “你就不要咒本少爷死了好不好?” “好!” 蓝玉眼中噙满泪水,仍郑重其事的道;“只要小少爷活得健健康康的,本将做什么都愿意!” 保护朱鹰的锦衣卫与蓝玉的亲兵见蓝玉突然调马回走,又对他们大喝回府,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于是赶紧跟着蓝玉往回赶去。 只有其中一名锦衣卫偷偷的离了队,在别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蓝玉与朱鹰身上的时候,纵马向锦衣卫镇抚司而去。 朱鹰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温暖,不禁伸出小手擦去了蓝玉脸上的泪痕,强笑道;“蓝将军,你待本少爷可真好!” 蓝玉仍由朱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大声道;“小少爷,你可知,咱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蓝玉却说不下去了。 “哎!” 蓝玉重重的叹息一声,“要是皇长孙因为咱的原因离开了人世,就算陛下看在咱战功卓着,或是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不杀了咱,咱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可现看皇长孙面色只是稍差了一些,其它的也看不出来!” “要是皇长孙一会无恙,那咱告诉他实情,不就破坏了陛下一番苦心了吗?” “不!” “忍住,现在绝不能告诉他!” “否则就算陛下震怒,斧钺加身,咱也要将皇长孙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免得他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咱自己死则死耳,又何足惧哉!” 心中打定了主意,眼睛瞥了瞥朱鹰,见他虽脸色苍白,可比刚才好多了。 心中这才安定了不少,只是看他盯着自己,可能是想听听自己如何说出可是之后的话。 蓝玉于是轻声道;“小少爷,你现在可好些了?” 朱鹰点点头,忽然问道;“蓝将军,你可是知晓本少爷的身份来历?” 蓝玉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看来还是自己方才说漏嘴了。 但蓝玉毕竟是蓝玉,他坦然一笑,“你黄爷爷都不知你的身份,本将又何从知晓!” “你别胡思乱想,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为好!” 朱鹰嗯了一声,闭目陷入了沉思。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群人骑着风驰电掣的骏马便回到了朱鹰所住的院落门前。 马还未停稳,蓝玉就跳下马,抱起朱鹰,嘴里高呼道;“快来人!” 院中的仆人顿时惊慌失措,制作冰块的也停了下来,一窝蜂的向院门跑去。 就连趴在床上的黄忠也顾不得屁股上的痛疼,一瘸一拐的跟了过来。 刘冲更是大惊失色,连忙接过蓝玉怀里的朱鹰,大眼瞪着蓝玉,吼道;“蓝玉,咱鹰儿出门时还好端端的,怎么跟你出去一会就出了问题!” “要是鹰儿有什么意外,咱就是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跟你拼了!” 第四十七章 心情悲伤的朱标 蓝玉大口喘息着,并不理会刘冲恶狠狠的话,而是焦急的道;“咱们俩的事以后再说!” “先将小少爷送去卧室安歇!” 朱鹰指了指屋檐下的摇椅,笑道;“本少爷现在好多了。” “刘爷爷,你把咱抱到摇椅上,咱想躺一会儿。” 见朱鹰还能笑着说话,刘冲心中大定,能杀人的眼神随即缓和了下来,“你这孩子,亏你还笑得出口。” “你可知,你刚才可将你刘爷爷吓坏了!” 说着,轻轻的将朱鹰放在摇椅上,又问道;“咱问你,你方才还好端端的出门,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得脸色如此之差呢?” “到底这是怎么啦?” “你说呀?” 回头又瞪着蓝玉,骂道;“蓝玉,你是不是带咱的鹰儿吃了什么东西没有?” “要是他吃坏了肚子,咱跟你没完!” 蓝玉张张嘴,刚想反驳,又将嘴闭上。 朱鹰看着刘冲焦急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忙说道;“刘爷爷,这怪不得蓝将军。” “蓝将军也没带咱吃什么东西,你不要怪罪蓝将军好吗?” 刘冲收回目光,问向朱鹰,“小祖宗,你倒是说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刘冲焦急的模样,朱鹰忙将经过和刘冲说了一遍。 刘冲听着朱鹰诉说着经过,脸上一阵阴一阵晴。 过了半晌,他忽然拽着蓝玉向朱鹰看不见的地方走去。 见四下无人,刘冲狠狠的捶了一下蓝玉的肩膀,悄声骂道;“蓝玉,你叫咱说你什么好!” “咱以为你是一名将军,统军一方,胸中自有谋略,可你这叫办的什么事啊?” “好端端的陪着皇长孙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难道不好吗?” “到底你是安的什么心,非要带他前往皇宫那边遛哒?” 蓝玉懊悔的道;“咱……咱就是……。” “咱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刘冲打断了他的话,怒道;“你还不是怕皇长孙恢复不了记忆,还不是怕皇长孙不记得你?” “所以你故意带着皇长孙前往皇宫,看他是否记得他曾经玩耍的皇宫不是?” “这样一来,皇长孙的脑海中倒是想起了皇宫的模样,可也引起了他记忆的紊乱呐!” “你知不知道,皇长孙自从被咱救回来时,就丧失了记忆,就算现在他脑海中的记忆,也是头部被石头撞击了一下才恢复成这样的!” “因此咱们只能循序渐进的引导他,而不是刺激他,懂不懂?!” 蓝玉这才了然,忙抱拳道;“多谢刘兄指点!” “咱知道了!” “以后再也不会犯此等错误了!” 刘冲斜眼看了一眼蓝玉,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转身朝朱鹰而去。 ………… 锦衣卫镇抚司大堂,毛骧翘着二郎腿正在翻看着下属的锦衣卫密探送上来的情报。 他神色有时愤怒,有时双眉紧锁。 正在此时,一名锦衣卫匆匆上前悄声禀报,“都堂大人,大事不好了!” “何事?” 毛骧还在翻看着情报,头也不抬的道;“难道有抓胡惟庸的同党重要吗?” “不是……是小少爷突然病倒了!” 闻言,毛骧惊得站了起来,手中的情报散落一地。 他瞪大着眼睛,见来人正是他派出去保护皇长孙的锦衣卫百户华云飞。 只见他一把揪住华云飞的衣领,咆哮道;“你……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皇长孙到底怎么啦?” 华云飞带着哭腔说道;“属下具体的情况也是不知!” “只知道小少爷被永昌候领着到承天门前面游玩,不知怎么回事,小少爷就突然生病了!” “属下见情况紧急,就赶来向都堂大人禀报,其余的事属下实在不知!” “那其余的人呢?” 毛骧低沉着嗓音问道。 “他们都随小少爷回去了!” “一群废物!” 毛骧一把推开华云飞,怒骂道;“要是皇长孙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得死,都得死!” 华云飞打了个趔跄,闻得毛骧的一席话,又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默默念叨,“菩萨保佑!” “菩萨保佑,保佑皇长孙长命百岁!” “皇长孙长命百岁,则我等也可捡回一条性命!” 耳边只听毛骧怒道;“你嘴里碎碎念作甚!” “还不快回到皇长孙的身边,看看他情况咋样!” “有事速来禀报!” 华云飞答应一声,就又急急忙忙的打马而去。 毛骧在大堂呆怔了片刻,旋即匆匆往御书房赶去。 此时的朱元璋正批阅着重要的奏折,而太子朱标坐在他的左边,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眼神深邃又显得心事重重。 窗外的桂花树上有几只小鸟在上面蹦跶个不停,有时相互打闹一下,有时则站在枝头,歪着脑袋看着朱标。 朱标看着小鸟在欢蹦乱跳,不由又想起离他而去的雄瑛,眼神不自禁的流露出悲切之色。 “唉!” 他心中悠悠的叹道;“要是雄瑛这孩子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 “白天,他可带着他的两个弟弟玩耍,夜晚等孤一回去,他总是站在宫门口等这孤回来!” “可现在,孤却看不到喽,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在梦里梦到他叫孤一声爹!” 想及此处,朱标更是黯然神伤,眼中流露出的悲伤之色更浓。 朱元璋察觉出朱标的异状,不由放下了御笔,看向了朱标。 见朱标双目隐约噙有泪花,便知他又想起了雄瑛。 暗叹道;“痴儿,你家的雄瑛还活着,你悲伤个甚!” “可雄瑛死而复生,而又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你还是先不知道为妙!” “等到了你们父子相见的时刻,父皇必定让你喜极而泣!” 正在此时,太监总管吴迁上前躬身禀报,“陛下,毛骧毛大人求见!” “宣!” 朱元璋淡淡的道。 朱标这时也忙擦掉了泪花,正襟危坐的看起了奏折。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暗笑,“你这孩子,你以为当一个谦谦君子就有那么好当的吗?” “还是咱的大孙洒脱,像咱!” 毛骧神色匆匆的进入御书房,瞥见朱标也在,于是躬身道;“微臣毛骧拜见陛下!” “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微笑着点点头,朱元璋看见毛骧神色匆忙,不禁站起来问道;“快说,到底出了何事?” 毛骧用眼角不时瞥向朱标,嘴里吞吞吐吐的道;“回……回陛下,微臣有要事要当面和您说!” 朱元璋这才知道毛骧要说的可能是大孙那边出了问题,否则还避讳标儿作甚? 他立即趿拉着布鞋,脸色阴沉似水,“毛骧,咱们边走边说!” 第四十八章 心急火燎的朱元璋 出了御书房,朱元璋迫不及待的问道;“毛骧,咱的大孙到底出了何事?” 毛骧跪伏在地,叩首道;“回陛下,微臣接到属下禀报,说皇长孙突然生了病,是……!” “什么?” 话未说完,便被朱元璋一脚猛地踹在他的肩头,咆哮如雷,怒瞪着被他踹翻在地的毛骧,吼道;“你安排的那些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要你们好好照料老子的大孙,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要是老子的大孙若出来什么好歹,老子定要将你们全都杀了,给他陪葬不可!” 说着,又对吴迁怒喝道;“你这个阉狗,还不快去将老子的便服取来!” 随即,从承天门冲出了数十匹马,向朱鹰所在的院落疾驰而去。 御书房中,朱标满目狐疑,“毛骧有什么重要之事不敢对孤说,还要避着孤?” “而且父皇脸色凝重,似乎将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可又一寻思,“不对呀,京师之中若有什么重大的事,父皇都是和朝臣们商议的呀?” 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听见父皇的骂人声,他随手招来一名小太监,问道;“你刚才可听到孤的父皇在说些什么?” 那太监躬身回道;“回太子殿下,陛下是在谨身殿门外骂的人,奴婢没有听见!” 朱标无奈的挥挥手,那名小太监躬身退下。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朱鹰所住的院落,马还未停稳,朱元璋就跳下了马。 吴迁在身后惊呼道;“陛下,您小点心,莫要摔着!” 朱元璋似乎没有听见吴迁的话,火急火燎的往院落里冲去,边跑边喊道;“大孙,大孙,你在哪儿?” “你的病可要紧?” 听到朱元璋焦急的喊声,院落中的仆人全部跪伏在地,蓝玉与刘冲则躬着身子,只有朱鹰躺在摇椅上,惊讶的望着朱元璋从院门处跑来。 “黄爷爷,你怎么来啦?” 朱元璋并没有搭话,而是跑到摇椅边,神色慌张的仔细打量着朱鹰。 朱鹰展颜一笑,“黄爷爷,孙儿没事,您老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天气如此炎热,要是您出了什么意外,孙儿可就没有像您这般痛爱孙儿的爷爷了!” 朱元璋心中一暖,心中暗道;“咱大孙自己生了病,可还记挂着爷爷的身体,真是孝心可嘉呀!” 嘴里却说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吓死你黄爷爷了!” “咱一听你生了病,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身体哪儿不舒服,快点和爷爷说?” 说着,对身后一名躬身站着的太医说道;“戴思恭,你快些给咱的大孙看看,瞧他哪里出了毛病?” “戴思恭?” 朱鹰一愣,“这不就是在洪武年间最有名的那位太医吗?” “看来黄爷爷确实和当今陛下关系匪浅,竟然都给戴思恭请来了!” 戴思恭,字原礼,福建浦江人,生于1324年,于1405年卒。 洪武时期由太医院太医石逵推荐,入为太医,被朱元璋授迪功郎,正八品御医,在建文年间升为太医院院使,后在永乐年间朱棣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正在朱鹰回想着戴思恭的生平时,忽听哐啷一声,将朱鹰从回想中惊醒过来。 急忙望去,见戴思恭的药箱掉在地上,而此刻的他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朱鹰纳闷,“戴思恭这是怎么啦?” “难道他认识本少爷?” 只见朱元璋踹了戴思恭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道;“戴思恭,老子是要你给咱大孙瞧病的,你这样瞅着咱大孙干什么?!” “你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难道说你曾经见过他?” 被朱元璋踹了一脚,戴思恭这才从呆怔中惊醒过来,愣了一会,方才强笑道;“不认识,我是一名堂堂的太医院的御医,自是为皇家效力,怎能认识这么一位素不相识小孩呢?” 说着,他小心的将手搭在朱鹰的脉搏上,闭着眼睛仔细的听着。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笑着对朱元璋说道;“大人请放心,小公子身体无恙!” “当真?” 朱元璋狐疑的道;“你再给他把把脉,确认他的身体真没毛病,咱才算彻底的放心!” 戴思恭站了起来,深深的望了一眼朱鹰,随后笑道;“大人,您还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咱找你来作甚?”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又问道;“可他为何突然犯病了呢?” “是什么缘由,你倒是对咱说说!” 戴思恭沉思了片刻,缓缓的道;“这个小人也是不知,可能是小公子见到了曾经熟悉的东西或场景,让小公子的头脑有些紊乱吧?” 朱元璋回头对毛骧问道;“今日下午小少爷可否出去过?” 一路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赶来,朱元璋都没有时间听毛骧的禀报,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 毛骧微微瞥了瞥躬着身子的蓝玉,回道;“陛下,下午小少爷确实出去过,而且是由永昌候带小少爷出去的。” 朱元璋立马转过身,目光冷冷的看着蓝玉,冷哼一声,“说,你今天带咱的大孙到底去了哪里?” 蓝玉自知理亏,忙抱拳道;“黄老爷,咱只带小少爷去了秦淮河与承天门,别的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可咱也是让小少爷熟悉熟悉应天府的环境,别的任何想法也没有啊?” “你还要有想法?” “哼!” 朱元璋又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的想法以为老子不清楚吗?” “看在大孙身体无恙的份上,就先饶过你这次,下不为例!” 朱鹰急忙跳下摇椅,跑到朱元璋的身边,拽着朱元璋的一只大手,撒娇的道;“黄爷爷,您看孙儿的身体已经无恙了。” “可孙儿听您说话的意思,是让孙儿以后没有您的允许,不准出这个院子了,是吗?” 朱元璋胸中的一股怒气被朱鹰弄得荡然无存。 他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摸着朱鹰的脑袋,轻声道;“大孙,爷爷不是不要你出去!” “可你刚来应天没两天,你刘爷爷对现今的应天又不熟悉,而蓝玉又是一名武将,他哪能知晓应天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啊!” “因此爷爷想等你将你祖母医治好后,由咱们带你出去玩!” “你看这样可好?” 第四十九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朱鹰乖巧的点点头。 一场风波就这样被朱鹰消弭于无形。 朱元璋又陪着朱鹰坐了一会,方才带着护卫离去。 时间已是酉戌之交,夕阳渐渐隐没于远山,远方的天际泛出一片嫣红。 忙碌了一天的小鸟三三两两回归于巢穴,鸟巢中鸣叫声不绝。 谨身殿。 御书房,朱标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连批阅奏折也没有了往日的心情。 良久,见父皇也不曾回来,他于是拔脚向坤宁宫走去。 “儿臣拜见母后!” 见母后拖着病体还在黯淡的光线下给父皇缝补着那些有些破旧的衣服。 朱标跪到马秀英的脚前,声音哽咽着说道;“母后,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这些粗活,您交给宫女们干就行了,何必还要您在如此晦暗的光线下缝补呢?” “傻孩子!” 马秀英痛爱的看着朱标,缓缓的道;“你难道不知,这是母后养了多年的习惯,要是一旦母后动不了这些东西,恐怕……。” “母后,你不要再说了!” 朱标大急,赶紧将马秀英要说的话打断,声音依然哽咽,“可……可您要爱惜您的身体呀!” “母后!” 说完,朱标将头深深的伏在地上,已是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马秀英放下手中的针线,弯腰将朱标拽了起来,假装嗔怒的道;“你这孩子,怎么说哭就哭!” “你如今已是大人了,而不是总是围在母后身边的小孩子了!” “再者说,母后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着,忽又想起住在外面的雄瑛,他还说有一种药可以治好自己的病。 于是又浅浅的笑了起来,“母后一生救人无数,相信菩萨也会保佑母后的!” “是!母后说的是!” 朱标停止了哭泣,但声音依然哽咽,“若上天不肯保佑母后,儿臣誓要将老天捅个窟窿!” “你这孩子!” 马秀英笑骂道;“怎敢这么说话呢?” 接着又问道;“标儿,你吃了没有?” 朱标摇摇头,叹息一声,“父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毛骧前来禀报父皇,儿臣忽见父皇脸色凝重,就急匆匆的出去了,至今未回!” “所以儿臣……。” “你等等!” 马秀英忽然打断了朱标的话,焦急的问道;“毛骧到底和你父皇说了些什么,竟然让你父皇脸色凝重?” “难道……?” 马秀英的心忽地一哆嗦,忙扶住桌子,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见母后神色怪异,脸上的颜色也有些不对,朱标连忙扶着马秀英坐下,嘴中焦急的高声喊道;“快!” “快传太医!” 马秀英连忙制止了传话的太监,又向朱标问道;“标儿,你可听见毛骧对你父皇说了些什么没有?” “没有!” 朱标据实回答,再度说道;“母后,您真的不需要太医前来看看?” “不用!” 马秀英坐在椅子上,虚弱的道;“母后的身体母后清楚。” “你先回去吧,母后就不留你在这儿用晚膳了!” “母后一人在这里等着你父皇便是!” 朱标感觉母后有事瞒着自己,只是考虑母后的身体情况,只得作罢。 于是低声道;“母后,儿臣看你脸色不好,不如儿臣先扶您在床上躺下,等父皇回来如何?” “不用,母后就在这等着你父皇。” 马秀英看着朱标,淡淡的道;“标儿,你还有何事?” 朱标回道;“儿臣已禀明父皇,将允熥接回东宫,由侧妃吕氏照料。” “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马秀英沉吟片刻,随后点点头,叮嘱道;“标儿,母后知道你是看在母后身体有恙的缘由才将允熥接回去的。” “这样也好,让允熥跟允炆也有个伴。” “但你要告知吕氏,要像对待允炆那般对待允熥!” “若让母后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就休怪母后对她不客气!” “这个自然!” 朱标沉声道;“她若对允熥刻薄,孤也会对她不客气!” “不过母后请放心,将允熥接回去的主意就是吕氏提出来的。” “她既然有此心,想必不会为难允熥吧?” 马秀英笑笑,看着朱标,用手轻点着朱标的额头,语重心长的道;“儿呀。” “你可知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呀,日后还是多留意为好!” 朱标郑重的点点头,肃然道;“儿臣记下了!” “去!” 马秀英指着寝宫外的一处偏殿,对身旁的一名侍女说道;“你将皇孙抱来!” 侍女躬身应是,朱标笑道;“儿臣前去就是!” “儿臣告退!” 说罢,躬身施礼离去。 朱标乘坐的马车缓缓来到景仁宫的门前,吕氏牵着朱允炆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一见马车来到,吕氏先是朝朱标盈盈行了一礼,然后看着朱标怀中的朱允熥,眼中不由的露出一丝狠毒,但转瞬即逝。 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拍着手轻轻一笑;“太子殿下累了吧?” “允熥,来,让姨娘抱抱。” 朱允熥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朝朱标问道;“爹,咱大哥呢?” “咱大哥为啥不来接咱们呐?” “咱想咱的大哥了!” 说着,哇哇的哭了起来。 朱标原本脸上已露出了笑容,被朱允熥这么一问,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朱允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吕氏的手伸向朱允熥,见朱允熥没有搭理她,而是向朱标问他的大哥为什么没来接他,令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不由暗恨,“你这个小兔崽子,一个没娘的货!” “要不是本妃的根基未稳,老娘刻意讨好你才怪!” 此时,朱允炆跑上前来,拉着朱允熥的手,说道;“三弟,大哥已经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朱允熥哭声更大,一抽一抽的哭道;“你大哥才死了呢!” “咱大哥没死,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和咱藏猫猫呢!” 说着,他看向朱标,问道;“爹,二哥是骗咱的。” “咱大哥没死,是和咱藏猫猫是吧?” 朱标狠狠的瞪了朱允炆一眼,掏出手帕将朱允熥脸上的鼻涕与泪水擦了擦,柔声道;“熥儿乖!” “你大哥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里鲜花盛开、瓜果遍地,是人人都向往的地方!” “等熥儿长大后,你大哥就会回来看你!” “不哭了好吗?” “如果你大哥一听见你哭,他就不会回来了!” 第五十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朱允熥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着朱标,泪眼婆娑的问道;“爹爹,这是真的吗?” “那为啥大哥不带咱同去呢?” 朱标内心绞痛却面带微笑,“熥儿,你大哥是先去探探路,等他探好路后就会回来接咱们一家前往。” 朱允熥拍掌咯咯的笑了起来,随即望着朱允炆,牛气哄哄的道;“哼!” “等咱大哥回来,咱叫他不带你去!” 朱允炆刚想说话,就被吕氏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并朝他目光狠厉的摇摇头。 由于畏惧吕氏像要杀人的目光,朱允炆只好将话咽到肚里,委屈巴巴的低着头踢着地面。 有这样一段插曲,朱标与吕氏的兴致全无,草草的用了晚膳,朱标便带着朱允熥回房睡觉。 吕氏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将朱允熥接回来,如何对待他方为妥当。 既不让宫里人疑心,又使朱允熥畏惧自己,让他变得唯唯诺诺,而在外人面前又是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想了半天,她仍然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心烦气躁下,她挥退了服侍她的宫女与太监,并让朱允炆的奶娘也带着朱允炆回房睡觉,独留下了随她陪嫁来的一名宫女。 “吕薇,你留下。” 吕氏从小就和吕薇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吕薇应了一声,便躬身站在吕氏的身边。 吕氏看了一眼吕薇,拉着吕薇的手让她坐下,随后说道;“吕薇,本妃与你名义上虽是主仆,可本妃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一个仆人看待,你说是不是这样?” 吕薇心中咯噔一下,忙道;“小姐对奴婢如同亲人,恩同再造!” “不知小姐有什么事需要奴婢办的,奴婢义不容辞!” 吕氏轻拍着吕薇的手背,叹道;“你知道就好!” “只是如今本妃有一个问题不知怎么解决才好,故此才向你讨个主意。” “小姐请讲!” 吕薇心中稍微放松一些,于是道;“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吕氏就将事情的原委和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吕薇,想从吕薇的脸上能看出吕薇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吕薇沉思了片刻,将嘴凑到吕氏的耳朵旁悄悄的说出了她的主意。 吕氏一边点头,一边小声道;“好!” “这个主意实在太好了!” “等本妃当上太子妃的那一日,本妃必将你提拔为统领东宫的女官!” 吕薇忙站起身,盈盈拜道;“奴婢为小姐解忧是份内之事,只要小姐能过得舒心,就算小姐叫奴婢去死,奴婢也心甘情愿,其它的奴婢倒不敢奢望!” 吕氏轻笑一声,“吕薇,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你不曾听闻‘一人当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吗?” “若本妃当上了太子妃,又岂能看着你屈居于人下,受那帮奴婢们的指使?” 吕薇再次拜道;“若如此,奴婢祝愿小姐得偿所愿,早日登上太子妃之位!” ………… 一连几日,朱鹰都在蓝玉与刘仲质的教导下学习文武艺,间或过问一下冰块与冰棍的销路问题,或到密室看一下青霉素发酵问题,日子倒还过得惬意。 黄忠屁股上的伤也已结痂,看来全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日的下午,朱鹰正在一间屋中听刘仲质讲解《论语》。 阳光已没有了往日的燥热,小鸟也好像欢快了许多,叽叽喳喳的在院落中,屋檐下叫个不停,间或有几只飞到窗棂上,歪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朱鹰。 秋风徐徐,吹得朱鹰也泛起了困。 此刻,朱元璋与马秀英来到朱鹰所住的院落,他俩的身后只有毛骧、吴迁与韩采芹跟随,其余的护卫全部或明或暗的分布在院子的四周。 马秀英由韩采芹搀扶着,脸色比前几日差了很多。 朱元璋也搀着马秀英的另一条胳膊,脸上虽有些焦急,但口气温和,轻声道;“妹子,算算时日,咱们大孙配置的药也差不多制好了。” “待咱见着大孙,马上问问他配置得怎样?” “要是可以,你的病就可以痊愈了!” 马秀英虚弱的道;“重八,咱没事。” “再说,人的命,天注定,是强求不来的!” “你一会儿见着大孙,可别吓唬他。” “他前几天刚刚生了病,身体虽然无恙,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朱元璋忙道;“知道,咱知道!” 一行人来到朱鹰的屋前,透过窗户,只看见朱鹰正一手托着腮在打着哈欠。 马秀英不知是身体的原因还是故意的,她猛地咳嗽了两声。 朱鹰猛然惊醒,朝窗外望去,见是黄爷爷与祖母一同前来,忙站起身,蹦蹦跳跳的来到两人的身边,笑嘻嘻的躬身道;“孙儿见过黄爷爷!” “见过祖母!” 抬起头,望着两人,忽然,他惊呼一声,“祖母,您这是怎么啦?” “为何这几日未见,您竟变得脸色如此之差?” 马秀英强笑道;“大孙,祖母没事。” “祖母近几日没来看你,是怕耽误了你的学业。” “你最近跟着刘先生学习,学得咋样,跟祖母说说。” 朱鹰急得快哭出声来,连忙道;“祖母,您快随孙儿去大厅里歇着吧!” “等您病好了以后,孙儿有的是时间和您慢慢讲!” 又对朱元璋责怪道;“黄爷爷,您难道不知祖母的身体不宜到处走动吗?” “要是祖母在走动时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孙儿看您咋办?” 朱元璋被朱鹰一顿数落,也不生气,只是讪讪的道;“大孙,你还怪咱!” “你给你祖母配置的药呢,还不快点给你祖母服下!” 朱鹰大为尴尬,他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道;“黄爷爷、祖母,实在对不起!” “由于孙儿记错了时间,原本制作青霉素需要半月左右的时间,孙儿只说了几天就行!” “是孙儿疏忽了,请皇爷爷与祖母见谅!” 朱元璋的脸当即阴沉了下来,而马秀英依然面色如常,丝毫不起波澜。 她淡淡一笑,“大孙,多几日少几日自是无妨!” “祖母的身体祖母知道,挺过十几二十天的,祖母还挺得住!” 第五十一章 文人的清高 朱鹰猛地扑到马秀英的怀里,强忍着没有哭出声,但声音仍然哽咽,“祖母,是孙儿不好!” “是孙儿让祖母的身体日益严重!“ “但请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在十日之内将青霉素配置出来!” “到时一定会让祖母病体痊愈,身体健健康康的,长长久久的活着看着您的大孙娶媳妇!” “再看着您的重孙子娶妻生子!” 马秀英摩挲着朱鹰的头发,听着朱鹰的一番话,先是心里一阵发酸,后又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 她低着头,慈爱的看着朱鹰,用手帕擦掉朱鹰眼角的泪水,轻笑道;“你现在才多大呀,就想着娶媳妇?” “而且还要祖母看见你的儿子娶媳妇生子?” “你臊不臊得慌?” 然后又幽幽的叹道;“祖母倒想看着你娶妻生子,还想着给你带娃呢,也想看着咱的重孙子能长大成人。” “可祖母的身体祖母知道,怕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喽?” 朱鹰昂起头,大声道;“祖母,孙儿相信您定能长命百岁,一定能得偿所愿!” 马秀英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 “祖母必定像大孙说的那样,活得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朱元璋见马秀英被朱鹰逗得喜笑颜开,脸上的颜色也好了起来,不由凑上前,笑呵呵的道;“大孙,咱呢?” 马秀英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咱和大孙正说着话,你凑什么趣!” 朱元璋尴尬的笑笑,斜眼瞅见那帮锦衣卫仍在地上跪着,便挥挥手,怒道;“你们还跪着作甚?” “难道咱大孙交待给你们的任务都干完了吗?” 直到这时,刘仲质与刘冲这才敢上前,躬身道;“见过黄老爷!” 朱元璋在马秀英那儿吃了瘪,正想拿谁撒气,见刘冲与刘仲质两人一起上前请安,不由将气全撒在他俩的头上。 “刘冲,你这个老杀才!” “才刚刚下山没几天,你就学会惫懒了,往日的精气神哪儿去了?” “这好端端的一处院落,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你也不管管?” 刘冲望了一眼院落,见院落被锦衣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树底下有几片落叶,哪里有朱元璋说的那么不堪。 他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又听见朱元璋继续对刘仲质骂道;“刘仲质,你这个遭娘瘟的,老子的大孙在听课的时候打哈欠,你也不管管?” “那你教的还有什么劲,不如回家搂着你家老夫人睡觉去?” 刘仲质本是一名清高的文士,何曾受过朱元璋这等无礼的谩骂。 他嘴唇哆嗦着,脸涨得通红,嗫嚅了半天,他才哆哆嗦嗦的吐出了几句话。 “黄老爷,既然您认为在下德行浅薄,无力教导小少爷读书识字!” “这样也好,回去我就写下辞呈,祈求陛下让我致仕归乡,颐养天年!” 马秀英闻言,狠狠瞪了朱元璋一眼,随即对刘仲质盈盈施了一礼,“刘先生,老身先代咱家老爷向你赔个不是!” “刘先生,你受委屈了!” “不过咱家老爷的脾气你也清楚,他是武将出身,因此在军中养成了一些坏毛病,就是好骂人!” “你大人有大量,看在老身的薄面上,不要为这件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刘仲质侧身避开了马秀英的行礼,随即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诚惶诚恐的道;“老夫人莫要如此,折煞在下了!” “在下年事已高,原想着在朝堂上再待过几年,将胸中所学的本领全部授予小少爷,也不枉此生了!” “既然黄老爷嫌我德行浅薄,那在下再在朝堂上待下去有何意义,误几误人罢了!” “不如早些回归故里,也好腾出位置,让给那些陛下以为德行高深之人!” 说着,对朱元璋和马秀英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步履阑珊而去。 朱鹰望着刘仲质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朱元璋与马秀英。 只见朱元璋脸色阴冷,眼神复杂的望着刘仲质的背影,狠声道;“这些遭娘瘟的文人!” “妈的!咱只是说了他几句,他竟然给咱撂挑子!” “哼!” “四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有的是!” “他以为咱离了他,就找不着合适的人选?” “妈的!” 马秀英狠狠的瞪着朱元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冲、毛骧、韩采芹和一干锦衣卫大气都不敢喘,齐齐低着头,谦恭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生怕自己一动,朱元璋的怒火瞬间就撒在他们的身上。 时间一时静默,只听见微风刮过树梢,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良久,还是朱元璋打破了静默。 他脸色阴沉似水,大手一挥,“回宫!” 旋即又觉得回宫说得过于明显,于是对朱鹰道;“大孙,咱回宫处理一些公务!” “你要在十天之内将药配置出来,这次可莫要再耽搁了!” 朱鹰将头缩在马秀英的怀里,声音有点怯怯的道;“孙儿记住了!” 马秀英叹息一声,将朱鹰放了下来,柔声道;“咱的乖孙,祖母回去啦。” “这几天刘先生不在,你可不要贪玩。” “要将刘先生所讲的东西仔细的梳理一遍,说不定刘先生是一时生气,到时他回来一看你将他所教的东西全都忘记了,那他可就真的生气了。” “那他还会回来吗?”朱鹰仰着头问道。 马秀英又狠狠的瞥了一眼朱元璋,看向朱鹰的眼神又霎时变得温柔可亲。 “这得问你黄爷爷呀。” 说着,又问道;“大孙,祖母问你,你希望刘先生留下来继续教你吗?” 朱鹰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后肯定的道;“祖母,刘先生虽平时在孙儿面前说一些之乎者也之类的废话,可他在授课时则是对孙儿总是说什么治国、修家、平天下之类的话。” “孙儿虽对治国、修家、平天下的话一知半解,可孙儿知道他教孙儿这些东西总是有用的。” “因此孙儿将刘先生的这些话全都记在心里,片刻也不敢稍忘。” 第五十二章 治国修家平天下 朱元璋刚想走,闻言扭过头,诧异的问道;“刘仲质这个老夫子现在就教你治国的道理?” 说着,又笑道;“看来这个刘仲质眼力不差,知道咱的大孙天资聪慧,是个将来对咱大明有特殊贡献的人才!” 接着又好奇的问道;“刘仲质这几天都和你讲了些什么?” “说给黄爷爷听听。” 朱鹰躲在马秀英的身后,露出小脑袋,向朱元璋问道;“黄爷爷,要是孙儿说了,您能将刘先生请回来吗?” 朱元璋略一思索,随即痛快的答道;“好!” “只要你说出来,黄爷爷就答应你!” 朱鹰笑道;“这有何难,只是孙儿希望黄爷爷不要反悔!” 随即便说道;“‘德不孤,必有邻’!” “意思就是说,有道德的人是不会被孤立的,一定会有思想一致的人和他相处!”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意思就是说,君子合群而不与人勾结,小人与人勾结而不合群!”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意思就是……!” “等等!” 朱元璋打断了朱鹰的话,问道;“刘仲质还教了你多少?” “他教的这些你都会背吗?” “意思你都懂吗?” 被朱元璋连珠炮般的反问,朱鹰有点懵了。 他缩在马秀英的身后,怯怯的问道;“黄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孙儿记错了或是刘先生教的不对?” “亦或是你反悔了不成?” 朱元璋一瞪眼,佯装怒道;“你这熊孩子,爷爷一言九鼎,岂能在你一个小孩家家面前反悔!” “你如实回答黄爷爷的问话就成!” 朱鹰仰头望着马秀英,马秀英笑着点点头,“大孙,你黄爷爷是何等英雄人物,岂能在这上面欺骗你!” “你照实说就是!” 得到了马秀英的肯定,朱鹰这才说道;“黄爷爷,刘先生教了孙儿很多,孙儿也背的出来,可话里的含义孙儿倒是一知半解。” “孙儿是愚笨了些,但刘先生说了,等孙儿长大之后,自然会知晓话里的含义。” “黄爷爷,是这样吗?” “孙儿总感觉刘先生对孙儿有些恨铁不成钢,怕他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故意这么说的。” 哪知朱元璋哈哈大笑,一把从马秀英的身后抱起朱鹰,在朱鹰的脸上叭叭亲了两口,对着身边的众人说道;“咱大孙聪明不!” “小小年纪就知晓‘治国、修家、平天下’!” “长大之后必定是文武全才之人,必定领着咱大明走向蛮夷臣服、四海来归的时代!” “所以你们一定要服侍和保护好咱的大孙,若有忤逆,咱定斩不饶!” 众人齐齐躬身,“小人等恭喜黄老爷得此圣孙!” “恭贺小少爷将来成为咱们大明的……!” “好啦!” 朱元璋适时打断了众人将要说的话,笑呵呵的道;“一群马屁精!” 随即将朱鹰放下,摸着他的脑袋,目光中留露着不舍,“大孙,咱要回去了。” “咱总待在这里陪着你也不是一个办法。” “你知道黄爷爷除了处理日常事务之外,今日还得给你请那个遭瘟的刘仲质!” 一说起刘仲质那个老夫子,朱元璋的脸上又显得极为阴沉。 要是搁他往日的脾气,随便找个理由,就让刘仲质永世不得翻身。 可如今为了他痛爱的大孙,他什么都能忍,只要不是造反、谋逆就成。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朱鹰的脑袋,这才转身离去。 随着朱元璋走远,院落中的众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黄忠站在人群的后面,看朱元璋走后,才一瘸一拐的走到朱鹰的跟前。 他竖起了大拇指,冲着朱鹰谄媚的笑道;“小少爷,老爷待你可是真好!” 朱鹰斜眼瞥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呀,就像黄爷爷刚才说的,也是个马屁精!” “哦,对了,你屁股好了吗?” “多谢小少爷关心!” 黄忠顺嘴又拍了一个马屁,“有小少爷这样嘘寒问暖的对待咱,咱的屁股马上就不痛了!” 说着,怕朱鹰不相信,自己伸手使劲的在屁股上拍了拍,强忍着疼痛,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谦恭的道;“小少爷,是吧!” “是吧?” 朱鹰围着他转了两圈,轻轻的踹在他的屁股上,笑嘻嘻的问道;“疼不疼?” “要是还不疼,那本少爷可使劲踹了!” “别,别!” 黄忠告饶道;“小少爷,别踹了,疼!” 朱鹰正色道;“黄忠,你以后少在本少爷面前装傻充愣!” “你屁股的伤才过几日,就不疼了?” “本少爷虽然年纪小,可也不是谁想糊弄就能糊弄的!” “你记着,以后若想跟本少爷后面混,就老老实实干!” “若发现你敢糊弄本少爷,那本少爷就立马告诉黄爷爷,让你永远离开这处院落!” “你也将本少爷的话告诉院内所有的仆人,知道吗?” 黄忠立即点头哈腰的道;“小人明白!” “小人明白!” 朱鹰看了黄忠的屁股一眼,叹道;“唉!” “还有七八天,本少爷的药就要配置成功了。” “可哪里能找到伤口化脓,又高烧不退之人做本少爷的实验呢?” “真是烦死个人了。” 黄忠问道;“小少爷,难道只有伤口化脓,高烧不退之人才可做小少爷的实验?” “难道没有其它的选择吗?” “也不是。” 朱鹰深深的看了一眼黄忠,无奈的道;“只要是发炎之人即可,但高烧不退是实验本少爷药品的最佳实验对象。” “你看啊,如果一人高烧不退,可吃了本少爷的药,体温立马就降了下来,那实验效果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若找一个普通生灾害病的人来吃,那本少爷岂不还要观察几天?” “可本少爷哪有那个时间等着他慢慢好起来呀?” “若耽搁了祖母的病情,那本少爷可就……。” 说着,又深深的叹息一声。 黄忠急忙道;“小少爷,莫急,小人有办法解决。” “请问小少爷,您的药还需几天才能配置完成?” 第五十三章 青霉素的效果 朱鹰正等着黄忠的这番话,见他上钩,于是道;“你有办法?” “那可太好了!” “本少爷的药估计还得六七天便可完成,到时本少爷就看你的了!” 黄忠点头哈腰的笑道;“小少爷,您等着就是了!“ “要是小人到时寻不来小少爷要找之人,小人愿提头来见!” “好!” 朱鹰正色道;“那本少爷可就全指望着你了!” “不敢!不敢!” 黄忠连忙摆手,“小少爷这是看得起小人!” “小人替小少爷排忧解难,是应当应份之事,又何来小少爷这么说呢?” 心下暗道;“凭咱锦衣卫千户的身份,想要找这么一个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吗?” “如此看来,即能两头讨好,又能得皇长孙的赏识,还可让那户人家对咱感恩戴德,岂不美哉!” “回头咱就安排下属前去打听那些公侯人家,或是富商大户的人家,看看他们家有没有高烧不退之人!” “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他们家对咱感恩戴德之外,还可顺便捞些银钱!” “最不济,咱们锦衣卫大牢里有的是将被砍头之人,他们哪个身上不是伤痕累累、皮开肉绽!” “不过小少爷的药用到他们的身上,只是可惜了那些药!” 这么一寻思,黄忠连忙躬身告退,安排人手去查找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一连几日,蓝玉还是照常隔一天来一次,就是刘仲质来时让朱鹰稍稍有点惊讶之外,一切都还像前几天那样按部就班。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六天,也已接近七月末了。 一早醒来,朱鹰穿好鞋袜,连脸都顾不得洗,就急匆匆的往密室赶去。 今日是青霉素在病人身上做实验的一天,他要想看看他所炼制的青霉素效果到底如何。 昨天晚上,他就命令黄忠将病人拉了过来,此刻病人就在密室旁边房间内正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来到密室,看着自己已经在上半夜提炼好的青霉素,不由暗中深呼出一口气,这才将一个医用瓷瓶视若珍宝一般的紧紧的握在手中。 心中暗暗默念,“菩萨保佑!” “菩萨保佑!” “保佑青霉素能实验成功,让这个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快些好起来!” “让祖母的病体很快就能痊愈!” 随即朱鹰快步走向隔壁的房间,一见屋内围了一大群人,几乎都是病人的家属。 病床边有几名汉子跪在病人的床前,床边还坐着一名老夫人,正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 一见朱鹰来到,跪着的几人立马又跪在朱鹰的面前,连连叩首。 一人嚎啕大哭道;“小少爷,您行行好,快救救咱家老爷子!” “咱家老爷子快不行了?” 其余几人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也是泣不成声。 朱鹰哪见过这个阵仗,连忙对黄忠喊道;“你快些将这些人扶起来,并让无关紧要之人离开房间!” “房间内的病人要是被这些人围着,对病人非常不利,更可能加重病人的病情,懂吗?” 又对身旁的两个仆人说道;“将这位病人扶着坐起来,本少爷要给他亲自喂药!” 黄忠将无关紧要的人赶出门外,随即又走了回来,听到朱鹰要亲自喂药,连忙说道;“小少爷,怎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咱来便是!” 一听朱鹰的吩咐,两位仆人赶紧将这位病人扶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并在他身后垫了厚厚的枕头。 而坐在老人床边的老妇人则站在老人的旁边,仍是抹着眼泪。 “你们知道这个病人用药需要多少吗?” 朱鹰瞥了瞥黄忠,笑着说道;“你们看着本少爷用药,以后按照本少爷的用量按此服用便是!” 但此刻的朱鹰也是战战兢兢,没有针筒,不知道剂量到底用多少,而提炼的青霉素到底纯度是多少,他也一样不清楚。 “碰碰运气吧!” 他自我安慰,“谁没有第一次?” “大不了剂量用少一点,看看效果如何!” “只要注意这个病人的高烧退的快还是慢,以后在用量上就知道用得是多还是少,这样一来心里不是有谱了不是?” 黄忠挠挠头,讪讪的笑道;“小人谨记!” 朱鹰没有搭理黄忠,而是快步上前,一见这位老人,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老人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脸色通红,已不复昨晚来时的模样。 他急忙伸手摸了摸老人的额头,发觉老人的额头滚烫,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当下不敢怠慢,快速的拔出瓶塞,倒出一勺青霉素,在众人的帮忙下,缓缓的将药送入老人的口中。 过了半晌,才见老人的喉咙蠕动了几下,朱鹰这才稍稍放心。 他知道病人能自主咽下东西,生存的希望就多了几分。 可他还是忐忑,他只知道在后世,医生先要做皮试,看这个人的身体是否适应青霉素。 若是适应之后,医生不是给病人打针就是点滴,口服青霉素他可从未听说过。 怀着忐忑的心情,朱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其他的人见状也不敢打扰他,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悄悄流逝。 时近午时,房间内等候的众人正等得急不可耐之时,忽然之间,一声惊喜的叫声打破了静默。 “小少爷,您快看,咱家老爷子脸色已恢复了正常,而且呼吸也均匀了许多!” 还是先前那名说话的汉子说着。 只见他眼里噙满了泪水,扑通一声跪在朱鹰的面前,喜极而泣的道;“小少爷,咱家老爷子是不是得救啦?” 朱鹰抬眼望去,见那老人面色比原来好了不少,呼吸也比原来顺畅了许多,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搀起那名汉子,愠怒道;“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在本少爷面前下跪作甚!” “你难道不知,男儿膝下有黄金!”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你所有你所尊敬的长辈和先生!” “你若再对本少爷下跪,那你就将你父亲抬回去,本少爷就不救了!” 那汉子赧然,吭哧了半天才道;“既然小少爷如此坚持,那等咱父亲病好后,必敲锣打鼓前来拜谢,并酬以重金,以感谢小少爷的救命之恩!” 第五十四章 一群自我彪榜的庸医 “再说!再说!” 朱鹰淡淡的道;“你父亲现在还处在危险之中,等他度过危险期再说吧!” “还有,你留下两个仆人和一个管事之人,其余之人都叫他们回家!” 说着,他好像忘记了什么,跳下椅子就向门外跑去。 刘仲质此刻正背着手在门外笑眯眯的看着朱鹰飞奔而来,一本正经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见过刘先生!” 朱鹰躬身拱手道;“学生……?” “知道了,老朽眼睛也不瞎!” 刘仲质单手捋着胡须微笑着说道;“你有此仁爱之心,老朽甚是高兴!” “老朽希望你能将仁爱之心永远保持下去,那将是大明之福,百姓之福也!” “多谢先生!” 朱鹰昂起头,问道;“此乃小事耳,何须先生夸奖!” “不过,学生想问一问先生,为何学生治病救人,就有仁爱之心了呢?” “大明有亿兆百姓,难道他们没有这种技能,就没有仁爱之心了吗?” “再有,以学生一己之力,也只能救几名百姓罢了,何来大明之福,百姓之福了呢?” 被朱鹰一连串的发问,令刘仲质沉默了半晌,过了良久,他才缓缓的说道;“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之后自然会明白老朽话里的含义。” 说着,他看了看天空,见太阳还没到正午,又说道;“趁现在还有时间,随我去课堂,听我授课去!” “先生你先去吧,学生马上就来!” 话刚说完,他便向病房跑去。 刘仲质捋着胡须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课堂。 ………… 坤宁宫。 宫人们脚步匆匆,但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此刻的马秀英正靠在床头,身后垫着被褥,身上盖着薄被,不时就听她咳嗽几声。 她身形憔悴,已不复往日雍容华贵之容貌。 朱元璋在屋内焦急的来回走动,指着跪伏在地上的太医不时骂道;“庸医,全他妈的是庸医!” “你们个个自称是杏林圣手,医人无数,可到了咱妹子这里你们全都束手无策了是吧!” “说!” “你们究竟是何用意!” “是咱妹子治不好了还是你们的医术不行!” 太医戴思恭战战兢兢地道;“陛下,皇后娘娘的病因臣等实在不知!” “有可能是陛下还在起兵攻打盘踞一方的割据势力时,皇后娘娘心忧陛下,又忙于后勤,所以微臣猜想,是积劳成疾所致!” “原来皇后娘娘还年轻,故发现不了身体的不适,而今已到了天命之年,才发作的呀,陛下!” “放你娘的狗屁!” 朱元璋闻言,恶狠狠的瞪着戴思恭,冷冷的道;“你们查不出病因,现在还怪罪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呵呵!” 他怒极反笑,随即一脚踹向戴思恭的面门,将戴思恭直接踹翻在地,鲜血顺着戴思恭的嘴角和鼻孔中不断流下。 “都是一群自我彪榜的庸医!” 朱元璋看也不看戴思恭,依旧狠声骂道;“都是一群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 “锦衣卫,将这群庸医拖出去砍喽!” “拖得远远的,老子怕脏了坤宁宫!” “诺!” 一队锦衣卫闻声而进,就想拖走这些太医。 马秀英连忙喊道;“慢!” 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标跪在马秀英的床边,听到马秀英剧烈的咳嗽声,急忙爬了起来,轻拍着母后的后背,声音哽咽,带着哭腔道;“母后,您这时千万不能生气!” “要是一生气,引起病情加剧,那孩儿可咋办呐?” 又对朱元璋说道;“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母后的性格!” “在这时候您还动不动就砍呀杀的,母后的心情能好得了吗?” 一队锦衣卫手按在太医们的肩头,他们身形站立于标枪,只待着朱元璋的一声令下。 而太医们则早已吓得肝胆俱颤,哆哆嗦嗦的瘫软在地上。 朱元璋脸似黑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回味着戴思恭所说的话,想起在往昔的峥嵘岁月里,自己在外面抗击割据一方的势力,而马秀英则在后方带着一帮孩子,又要组织一帮妇人缝制将士们所穿的皮甲与衣服,可真是难为她了。 这么一想,朱元璋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那些锦衣卫离开。 等那些锦衣卫离开后,这些太医们才略吁了一口气,纷纷拜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此时,一名锦衣卫蹑手蹑脚的来到毛骧的跟前,在毛骧耳边耳语了几句。 毛骧闻言大喜,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当……当真?” “千真万确!” 那名锦衣卫双手抱拳道;“事关皇后娘娘,属下纵有天大的胆,在这事上也不敢骗您呐!” 殿内众人齐齐看向毛骧,脸上均露出愤恨之色。 要知道皇后娘娘病重,毛骧竟然在众人面前也笑得出来。 毛骧惊觉众人向他投过来愤恨的目光,可他只是轻蔑的笑笑,随即向朱元璋躬身抱拳道;“陛下,大喜!” “大喜啊!” “小少爷将青霉素研制出来了!” “皇后娘娘的病情可望痊愈了!” 朱元璋开始也是极为痛恨毛骧,想他在皇后病重的时候竟然能笑得出来。 他难道不知老子与皇后娘娘之间的深厚的感情吗? 此等大逆不道之人,着实该杀,自己真是瞎了眼,竟将锦衣卫的统管之权全部交于他的手里。 内心之火正在升腾,突闻毛骧说出此话来,业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朱元璋就是朱元璋,他脸上看不出如何表情,只是阴沉似黑锅的脸已然消失不见。 他淡淡的道;“如此说来,那小兔崽子提前就将药配置出来了,真是不简单呐!” “老子原本还想着他十日能完成,就已经不错了,看来老子还是低估了他呀!” 朱元璋内心里原本也是非常焦躁,他怕马秀英挨不过十日,等不到他大孙的药研制成功就薨了。 所以他才命令太医院的太医给马秀英诊治,能挨过一天是一天,总比在这干等着强吧。 哪知他的大孙在这关键的时刻就给他送来了惊喜,怎能不使他内心欣喜若狂? 第五十五章 朱标口中的小兔崽子 朱标被他们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诧异的道;“父皇,那是什么药?” “当真能药到病除,治好母后的病?” “还有您口中的小兔崽子到底是谁?” “那小兔崽子是不是和毛骧口中所说的小少爷是不是同一个人?” 朱元璋被朱标左一句小兔崽子,右一句小少爷问得啼笑皆非,于是没好气的道;“标儿,难道你认为父皇还能害你的母后不成?” 顿了顿,又道;“此间缘由你先不必知道,到时你自可知晓!” 朱标仍倔强的劝道;“父皇,这几日您经常外出,莫非去见了那名所谓的郎中?” “而那名所谓的郎中莫非又是您在街上遇见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再说,这帮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您难道认为您口中的那个小兔崽子就能靠什么药将母后的病医治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天大的笑话嘛!” “自古名医都是靠经年累月,治病救人所得来的经验才能冠上名医的头衔!” “像父皇您口中所说的小兔崽子,儿臣便可知他的年龄不大,最多也不过儿臣这样的年纪!” “凭他只有这般的年纪,只怕是欺世盗名罢了!” “因此儿臣建议您,派锦衣卫将他抓到镇抚司诏狱,一审便可知晓!” 朱标说得义正词严,令朱元璋都无法反驳。 而此时戴思恭跪地拜道;“臣附议!” “想我大明王朝的一国之母,岂能容宵小之辈乱配什么药用在皇后娘娘身上!”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则是臣等之罪呀!” “陛下!” 其余的太医也拜道;”臣等附议!” 朱标乃是大明的太子,又是朱元璋自小就疼爱的儿子,朱元璋在众人面前自要给他留些颜面。 而这些太医则不然了。 想着他们刚才束手无策的模样,现在竟振振有词,还说他的大孙是宵小之辈,朱元璋顿时大怒。 他冷喝一声,“锦衣卫,速将这群庸医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老子倒看谁还敢呱噪!” 接着又对毛骧喝道;“速去准备软轿!” “吴迁、韩采芹随从,随老子出宫!” 又回头对朱标说道;“为父可能要陪你母后在那户人家多待几天!” “所以在为父离开朝堂的这几日,你监国理政,莫要让为父失望,也莫要让朝臣们失望!” 朱标急道;“父皇,让儿臣也去!” “母后病重如斯,儿臣安能独自在皇宫中,又岂能心无旁骛的听朝臣们讲那些国家大事?” “再说,朝臣们要是问起来,父皇究竟去了哪里,让儿臣如何回答?”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去什么去!” “明日早朝时,咱们父子一个都不在,那才让朝臣们心中不安!” “朝臣们若是问起父皇为何不上早朝,你就说你母后病重,父皇在坤宁宫,陪在你母后的身边!” “至于其它之事,你就看着办吧!” 马秀英这时也轻轻拍了拍朱标的手,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儿呀,你就放心吧!” “那户人家母后也去过,是个宽厚善良的人家!” 见母亲都这样说了,朱标急急无言,却又奈何不得,只好道;“那让儿臣亲自送你前去,也好让儿臣见见那家人,这样儿臣才能彻底放心!” “儿呀,为娘的话你也不肯听了吗?” 马秀英愠怒的道,随即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标心疼的看着母亲,哽咽的道;“儿臣不去了!” “儿臣不去了!” 又对毛骧说道;“毛爱卿,若孤的母后病情稍好一点,你要速速报于孤,免得让孤担心,听见了没有?” 毛骧躬身道;“微臣遵旨!” ………… 朱鹰的院落中,朱鹰吃完午饭,正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闭目歇息。 微风轻轻拂面,端得好不惬意。 忽听见院门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就看见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抬着软轿走了进来。 朱鹰定睛一看,见来人正是他的皇爷爷,软轿中的人不必说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祖母了。 他连忙跑过去,先是对朱元璋行了一礼,接着就掀开软轿,只见马秀英脸色枯黄,没有一点血色。 身形枯槁,已没有了往日雍容华贵的气质,只是她看着朱鹰,脸上还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 朱鹰心中刀绞一般的痛疼,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他连忙牵着马秀英枯瘦的手,声音哽咽着,“祖母,孙儿不孝,没能早时间将药研制出来,让祖母遭罪了!” 马秀英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朱鹰流下的眼泪,慈爱的笑道“大孙,乖,不哭!” “祖母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就遭罪了呢?” 黄忠的伤也好了,他谦卑的走上前来,躬身道;“小少爷昨天上半夜都在配置药,今早又早早起来!” “他的孝心感天动地,乃是老爷之福,夫人之福也!” “小人已奉小少爷的吩咐,将床榻已准备好了,请老爷与夫人随小人来!” “哦?” 朱元璋一愣,随即望着朱鹰哈哈大笑,“这是咱追得紧,否则像咱大孙这般的年纪只怕天刚擦黑就已经睡觉了,又何谈早起?” 接着又笑道;“咱大孙思虑问题就是周密,竟然连床榻都已经派人安排妥当!” “好!好啊!” 接着对坤宁宫的女官韩采芹说道;“快些将夫人扶进房间,莫要让她累着了!” 韩采芹施礼应了一声,然后和朱鹰一人扶着马秀英的一只胳膊向内院走去。 朱元璋则面带笑容,跟在他们的身后。 来到第三进院子的时候,朱元璋忽的瞥见偏房门外有素不相识之人正在走动。 他脸色顿时一冷,冲毛骧喝道;“这就是你所选派的精明强干之人?” “竟让不相干之人在此?” “要是老子的大孙若出了什么好歹,老子定将你们全都碎尸万段,抄家灭族!” 一闻此言,护卫在朱元璋身旁的锦衣卫马上以朱元璋与马秀英以及朱鹰为中心,迅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他们手握着刀柄,目光锐利的盯着那人。 还有几人冲到那人的身边,将他摁倒在地。 毛骧脸色顿变,他也万万想不到在这么多的锦衣卫看守之下,这处院子竟还有旁人。 正待他刚要说话时,朱鹰忙道;“皇爷爷,你叫他们都住手!” “这是孙儿请来的病人家属!” 第五十六章 朱元璋想尝尝青霉素 “你请来的?” 朱元璋怒气稍减,转头看着朱鹰,狐疑的道;“还是病人的家属?” “你请病人来此作甚?” 朱鹰松开马秀英的胳膊,走到朱元璋的近前,悄声道:“黄爷爷,孙儿试药总得需要病人来做实验吧!” “要不然孙儿怎能知道这种药有没有效果,对人体有没有伤害?” “因此孙儿就叫黄忠找来了一名病入膏肓的老者,拿这位老者做做实验,看孙儿的药是不是有效果?” “而这位老者的家属也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态度,所以一拍即合!” 说着,他仰着头,脸色凝重的道;“孙儿总不能药都不试,就拿来给祖母服用吧?” “要是祖母服用了孙儿的药,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所以孙儿不得已而为之,还请黄爷爷体谅孙儿的苦衷?” 朱元璋大手轻轻的放在朱鹰的头顶,低下头,目光慈祥的轻声道;“孙儿,黄爷爷没想到你心性善良如斯,只是委屈你了!” 随即挥挥手,身旁的锦衣卫马上隐身暗处,而摁住那名汉子的锦衣卫也同时松开了手,垂手肃立。 那名被锦衣卫摁倒在地的汉子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脸上有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惊恐的望着这些身手矫健、穿戴利落的一帮人,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事,这帮人要将自己摁倒在地上。 旋即他看到了朱鹰,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哆哆嗦嗦的道;“这位小少爷,咱到底触犯了那条王法,这些人竟要抓咱?” 说着,他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又指着那些锦衣卫道;“咱要到官府去告你们!” “现在是大明王朝,是洪武皇帝当政的时期!” “不是蒙元鞑靼奴役咱们老百姓如猪狗的的时期,更不是你们想随便抓人就能抓人的时候!” “他老人家亲民、爱民,待咱们老百姓犹于子侄,生怕咱们饿着、冻着!” 说着说着,他胆气壮了些,脸上的煞白又恢复了一些血色。 在他说话之间,朱元璋牵着朱鹰走到汉子的身边,笑道;“你这汉子,好生无礼,竟敢倒打一耙!” “你可知,这处院子是咱的,而你没有得到咱的允许,就擅自闯入,该当何罪?” 那汉子瞅瞅朱元璋,见他说话之间,气宇非凡,一身的霸气,当下又看看朱鹰,嗫嚅道;“这位大爷,是这位小少爷请咱来的!” “不信您问问他?” 朱鹰见那汉子脸色涨得通红,忙笑着说道;“好了,好了,黄爷爷逗你玩的呢,你还当真了!” 说着,仰头看着朱元璋,“黄爷爷,那位老人就在这间房间,咱们看看他现在怎样了。” “好!” 朱元璋淡淡的道。 进入房间,朱鹰连忙跑到那位老人的床榻前,对朱元璋欣喜的道;“黄爷爷,就是这位老人!” “您看,他脸色已恢复了正常,表明他已度过了危险期!” “依孙儿看,他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地了!” 朱元璋仔细看了看面带血色的老者,微微颔首,笑道;“大孙,这位老者能在你手中被救了回来,实乃他之幸也!” “要不是你宅心仁厚,哪有什么青霉素一说?” “看来,皇天都在助咱大明,真乃大明之福也!” 站在床边的老妇人半蹲着朝朱元璋与朱鹰福了一福,激动的道;“多谢这位老爷!” “多谢小少爷!” “这位老爷有此贤孙,真乃老爷的福气啊!” “当然,当然!” 朱元璋就喜欢人家夸他的大孙,当即笑得合不拢嘴,瞥着那位老妇人说道;“你当咱大孙是谁呀?” “他未来可是为咱大明造福之人!” 说着,朱元璋当即拉起朱鹰,向门外边走边小声说道;“大孙,你快些将药给你祖母服下,也好让你祖母快点痊愈!” “好!” 朱鹰甜甜的答应,转身跑向旁边的密室,不一会儿就从密室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他蹦蹦跳跳的来到朱元璋的面前,献宝似的举到朱元璋的眼前,笑嘻嘻的道;“黄爷爷,这就是青霉素!” “这玩意可难配置了,又要培植真菌,又要过滤,又要……!” 哪知他的话还未说完,朱元璋就一把抢过瓷瓶,在鼻间闻了闻,紧接着拔开瓶塞,倒出了一点青霉素,并伸出舌头想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朱鹰大惊,忙道;“黄爷爷,不可!” “这是药,您怎能乱尝呢?” 朱元璋悻悻的将瓶塞塞紧,皱眉道;“这不就是水吗?” “难道你给那位老者吃的就是这个?” “是的,黄爷爷。” 朱鹰答道;“这是过滤之后的青霉素,自然就如水一般清澈。” “您刚才倒了一点在手中,您就感觉不到它有些丝滑吗?” 朱元璋将瓷瓶交给了朱鹰,双手搓了搓,顿感手心有点异样,忙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 “走!” “快拿去给你祖母服用去!” 马秀英的卧室被朱鹰安排在内院,和朱鹰的卧室挨着,方便朱鹰随时观察她身体出现的状况。 走进房间,见马秀英斜躺在床上,韩采芹垂手站在床边。 朱鹰走过去,拔开瓶塞,用小勺倒出一勺青霉素,小声说道;“祖母,您试试孙儿特意为您配置的药。” “等服下之后,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尽快告诉孙儿,莫要硬扛着。” “知道啦。” 马秀英慈爱的说道;“大孙特意为咱配置的药,就算是毒药,老身也甘之如饴!” 朱元璋在院中洗净了手这是才赶到,闻言,笑骂道;“你这老婆子,净说些丧气话!” “什么叫毒药,还甘之如饴?” “你可知,大孙早已安排人试过此药的效果了!” “咱不放心,还跟着前去看了看那位病人,见他脸色恢复了血色,大孙还说他过几天就可以下地了!” “那可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呐,咱大孙愣是将他从鬼门关给救回来了!” “你说咱大孙是不是厉害?” 说着,又狠声骂道:“那个老不死的糟老头,前世也不知做了什么善事,竟让他第一个吃了咱大孙配置的药!” “真他妈的是他祖宗积德,祖坟烧高香了!” 第五十七章 长大娶媳妇 朱鹰瞥了朱元璋一眼,笑道;“黄爷爷,您这样骂那位老人家可不好!” “他前来是给孙儿试药的,又不是上孙儿这儿来蹭吃蹭喝的!” “老子骂他怎么啦!” 朱元璋不服气的道;“咱大孙辛辛苦苦配置的药,还彻夜不眠,骂他两句都算是他的福气!” “依老子往日的脾气,早叫人给他灌洗肠水,让他吐都得给老子吐出来!” 爱屋及乌,对于自己辛辛苦苦配置出来的东西,老爷子总觉得孙儿亏得慌,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朱鹰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内心也甚为感动。 马秀英刚想骂朱元璋几句,可张开嘴,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韩采芹连忙上前轻拍着马秀英的后背。 等马秀英的咳嗽声稍止,朱鹰又上前将药喂入她的口中,并说道;“祖母,您好生歇着。” 说着,朝朱元璋努努嘴,示意他快点离开,省得挨骂。 朱元璋竖起大拇指对朱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来到屋外,他在朱鹰躺过的摇椅上缓缓坐下。 突然之间,他感到肚子有点饿,这才想起今日中午都还没来得及吃午膳。 看看天色,太阳还在西边高高的挂着,将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 院内苍翠欲滴的桂花树上小鸟不时的飞来飞去,给这处院落平添了一丝热闹。 就是知了仍在树枝上声嘶力竭的叫着,破坏了些许祥和的气氛。 朱元璋对垂手站在身边的吴迁问道;“现在几时了?” 吴迁抬头看看天,谦恭的道;“陛下,依奴婢看来,现在差不过在未申之交。” “不知陛下有何事,交由奴婢去办就是?” “老子肚子饿了,你能帮老子办吗?” 朱元璋一瞪眼,骂道;“你这个老阉狗,老子叫你在这儿别像皇宫里那样称呼咱!” “你他妈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吧?” 吴迁吓得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是奴婢疏忽!” “奴婢该死!” “起来!” 朱元璋低沉着声音道;“你跪在地上,是想让咱大孙看见是吧?” 吴迁当即爬了起来,连声道;“不敢!” “奴婢不敢!” 此时,刘仲质站在三进月亮门外,给吴迁解了围。 他躬身对朱元璋说道;“老爷,今见小少爷为夫人与那名老者治病,恐这几日也无法专心读书了。” “故前来和老爷说一声,等几天臣再来授课如何?”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随即大手一挥,“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去吧,去吧!” “等过几日,咱再招你回来!” “是!” 刘仲质躬身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马秀英的房间,朱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的观察着马秀英身体的变化。 对于青霉素的药效,虽在老者身上做了实验而大获成功,但朱鹰还是心怀忐忑。 因为他知道,后世医疗条件虽然发达,但在90年代之前,还是有不少人死于青霉素过敏当中。 因此他丝毫不敢大意,怕祖母因为他配置的药而死于自己之手。 马秀英慈爱的目光看了他半晌,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身体不适,她昏沉沉睡去。 韩采芹站在旁边看了朱鹰很久,看他眼睛直直的盯着马秀英,于是轻声劝道;“小少爷,你先歇一会儿吧。” “这里有奴婢盯着呢。” “本少爷不累。” 朱鹰对韩采芹摆摆手,也轻声笑道;“要是你累了,就坐下歇会吧?”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在这中间朱元璋也来看过几次,见有朱鹰盯着,便也放了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秀英才悠悠醒来。 她刚抬眼,就看见朱鹰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天真无邪的对她笑道;“祖母,你感觉咋样?” 马秀英叫韩采芹将她扶了起来,靠在床头上,温柔的轻笑道;“好多了。” 接着又微嗔道;“大孙,你也不知道歇歇,要是累坏了,祖母可心痛得紧!” “无妨,无妨!” 朱鹰满不在乎的道;“孙儿的身体壮着呢!” “现在看祖母的身体一切如常,孙儿也就放心了!” 朱元璋听见说话的声音,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对马秀英说道;“刚才你没看见大孙看你那专注的模样,咱看着都羡慕!” 说着,走到朱鹰的身边,摸了摸朱鹰的脑袋,惆怅的道;“唉!” “大孙,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朱鹰不解的道;“黄爷爷,孙儿为什么要长大?” “难道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莫非你是有什么事瞒着孙儿?” 他一直感觉黄爷爷和他所接触的这帮人都有些奇怪。 想想自己一没钱,二没势,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而这些人对自己这么好,到底是何原因? 朱元璋被朱鹰一问,方才知道自己刚才说话不小心,让朱鹰起了疑心,于是笑道;“大孙,爷爷老了!” “爷爷想等你长大之后,就可以娶媳妇,而咱就可以向陛下卸任,可以回家逗逗重孙子!” “爷爷每每想及此事,心里都乐开了花,就是做梦都能笑醒!” 朱鹰狐疑的道;“真的?” 朱元璋马上虎着脸,笑骂道;“怎么不是真的?” “你当爷爷还能骗你不成?” “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祖母,看咱说的是不是真的?” 马秀英点点头,笑道:“是真的!” “祖母也想看着咱的大孙长大,给咱娶孙媳妇呢!”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天,转眼之间就是洪武十五年的八月初了。 冰棍还在继续买,但销量已少了好几成。 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朱鹰创收已达到了三千多两纹银。 不是他不收洪武宝钞,而是将它收回来后,就立即叫仆人马上换成了纹银。 在这几天里,朱鹰没有了先生的束缚,每天不是看看马秀英,就是看看那位老人,日子过得轻松且惬意。 也就是在这几天里,他也知晓了那名老人名唤钱施珐,那名汉子名唤钱蕴,正是他的长子。 巧不巧的就是他家开了一家酒楼,而且就是朱鹰曾经去过的那家‘客满楼’酒楼。 第五十八章 保鲜技术 八月初二的下午,朱鹰到病房中看过钱施珐,见他的病情已恢复了正常,在家人的搀扶下慢慢的挪着步子。 于是将钱蕴叫到外面,问道;“少东家,本少爷看你父亲的病情已经无碍,可以回家休养了。” “真的吗?” 钱蕴狐疑的道;“小少爷,你看家父还未康健,不如在你府上多住两日,等他康健后咱再带他回去,你看可以吗?” “不是……。” 朱鹰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道;“你看,本少爷的府上都是自家人。” “你在本少爷府上可曾看见一个外人?” “不是本少爷想撵你们走,可这院中总有几个外人,总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指着院落中正盯着钱蕴的几个仆人,又道;“你看,你在这儿,他们就如临大敌的守着这间房间,不让你们四处走动。” “这样被时刻监视的日子,你住得惯吗?” “还有那一日,你被咱爷爷的护卫摁住,你都忘了吗?” 想起那一日的遭遇,钱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也知道朱鹰这是婉转的劝自己带着家人离开。 忙躬身道;“小少爷,等咱问问家父如何?” “但不管怎样,在下都得多谢小少爷!” “若没有小少爷的灵丹妙药,家父恐怕都已经……?” “好啦,好啦。” 朱鹰最烦别人将自己捧得高高的,到时自己是怎么摔死的都不知道。 而自己又不懂医理,要是以后别人以讹传讹,都上门来求自己,那自己可该咋办? 于是转换了话题,问道;“少东家,你家酒楼规模不小,且生意红红火火,而且菜肴的味道又不错。” “不知你是如何让那些熟食和海鲜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保鲜的?” 一听朱鹰刚开始说他的酒楼规模不小,且生意红火,钱蕴的脸色顿变。 难道他是携救命之恩而觊觎自己的酒楼不成? 但随着朱鹰问起了他如何将熟食和海鲜保鲜的,并没有觊觎酒楼的意思。 他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小少爷,你说笑了,咱哪有什么保鲜的技术啊。” “熟食这一块就是辛苦熬煮的师傅们了。” “他们每天早起,将那些新鲜的猪肉、羊肉加点中草药熬烂,然后切好装盘就可以了。” “如果当天还有剩下的,没变质的就好着他们。” “如果变了质的就倒入垃圾筐里,随垃圾一块处理了。” “不过有些黑心的商家,他们明明知道变了质,还和好的熟食一块卖给客人,真是缺了大德!” 钱蕴愤愤不平的说着,又接着道;“海鲜自有送上门的商人,他们都在海鲜中掺杂着一些细小的冰块,使海鲜在短时间内不会变质。” “但考虑到海鲜价格贵,吃的人又少,所以咱酒楼每次只进一点,就是怕它坏了,白白的浪费一大笔银钱。” “少东家真是勤俭节约之人,本少爷实在佩服!” 朱鹰笑道;“不过……。” 他语气微微一转,“少东家就没有考虑过熟食的保鲜问题吗?” 钱蕴挠挠头,苦恼的道;“小少爷,谁开酒楼或做熟食的,哪个没想到保鲜的问题?” “可是一想到冰块成本太高,而且在夏天又融化的特别快,因此想想成本与收益,就都望而却步了。” 说着,他看着朱鹰,狐疑的道;“难道小少爷有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朱鹰反问道;“难道你在前几天,就没见过挑着箩筐在街上卖冰棍之人?” “看是看见过。” 钱蕴答道;“只是还没等咱过去,他们已经卖完了。” 说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诧异的问道;“这莫非是你安排你这些下人们卖的吧?” “当然是本少爷安排人卖的喽!” 朱鹰显摆似的道;“若不是本少爷,你也不想想,在整个大明,谁能想出此等办法?” 钱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小少爷如此小小年纪,就会想出此等办法,着实令在下佩服!” “若小少爷进军饮食界,恐咱们这些做酒楼生意之人都要关门歇业了!” 朱鹰呵呵一笑,“做饮食业来钱太慢,本少爷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耗费在这上面。” 钱蕴心下大定,也笑道;“这是自然,依小少爷的本事,又岂能在这上面空耗时间。” 说着,他狐疑的道;“小少爷的冰棍是从何而来?” “在下虽非见识广博之辈,也绝非孤陋寡闻之人!” “但观小少爷制作的冰棍,在下竟是前所未闻!” “凭中间插着一根那么小的木棒,方便大家撕开即食,又卫生又不怕冻着人家的手,端的是巧妙异常,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由不得在下有些好奇,你所卖的冰棍只卖一文钱,运输的成本都不够,那你还赚什么钱?” “虽然世人都说商人逐利,又说咱这样的人都是黑心的商人!” “可作为一名商人,又要租门面,又要雇佣伙计,又要购买新鲜的食材,如若商人不挣钱,哪还有钱来做这些事?” 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但依小少爷这般做买卖,就是家有万贯也经不起小少爷这般折腾的呀?” “不管在辽东酷寒之地亦或是冬季的中原之地,不说运输成本,单凭损耗的成本计算,小少爷这笔账就是赔本的买卖呀?” “小少爷,咱看在你是家父的救命恩人,且咱俩相交还不错的份上,故咱还是劝你趁早罢手吧!” “要是你手头吃紧,咱倒还有些薄银,可以资助你一些!” “多谢少东家的美意!” 朱鹰笑了笑,随即拽着钱蕴向二进院走去,边走边道;“少东家来时可曾注意到本少爷府上有和此院落不协调之处?” 钱蕴沉吟了一下,微微一笑,“你不说咱倒是忘了。” “就是刚来时,看见第二进院有一处地方被白布挡着。” “那是咱们也不熟悉,且家父病重,在下心中惶惶,自是无暇顾及这些。” “后来瞅家父的病情好转,在下倒有这份心思,可惜有你府上的下人看着不让咱四处走动,在下只好摁下这份好奇心了。” “现被你一提出来,咱倒想问问,那处地方人声嘈杂,究竟是在干什么?” 第五十九章 商业伙伴 朱鹰边走边说道;“你前去看看便知。” 随即,两人便走到第二进院落。 钱蕴掀开白布的一刹那,顿觉寒气逼人,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是……?” 他目瞪口呆,扭头望着朱鹰,口中喃喃。 朱鹰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这就是本少爷制作冰棍的地方。” “他们不仅制作冰棍,还可制作冰块。” “现在你知道本少爷为什么要问你熟食和海鲜的保鲜技术了吧?” 看着朱鹰府上的下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制作冰棍,钱蕴恍然大悟,他这才知晓朱鹰为什么带他到这儿来,方才懂得朱鹰问他的含义。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依这样就能制作冰棍,和在应天府畅销的冰棍来看,自己倒是成了井底之蛙了。 钱蕴讪讪的对朱鹰笑笑,“小少爷可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呀!” “可这在夏天制冰,小少爷是怎么办到的呢?” “又是怎样不至于使冰不融化的呢?” 说着,他突然顿住,感到问题问得有些突兀,这是人家的商业机密,怎能随随便便的告诉他人? 于是忙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少爷,咱问的问题唐突了,请别见怪!” “人之常情。” 朱鹰呵呵一笑,“任谁见到没有见过的东西,或是见到稀奇古怪的物件,都有好奇之心,本少爷也不例外。” “只是这制冰之法,乃是机密,恕本少爷无法回答。” “知道,知道!” 钱蕴也呵呵一笑,但脸上免不了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商业机密,从来都是传与子孙后代,哪有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的道理。” “若非如此,那还有何商业机密可言?” “知道就好!” 朱鹰淡淡的道;“既然这里已经看过了,少东家也已知晓本少爷的冰棍是从何而来,那咱们还是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钱蕴欲言又止。 朱鹰看着钱蕴,不禁笑道;“少东家,咱俩相处已有好几天了,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吞吞吐吐的呢?” 钱蕴赧然,于是道;“好,小少爷,那咱就直说了。” “咱就想问问你,不知你制作的冰块价值几何?” “你想买?” 朱鹰装做诧异的问道;“那本少爷得问问制冰的管事,他知道冰块价值几何。” 说着,对身边的仆人道;“去,将何家辉给本少爷叫来!” 其中一人应了一声,不大会儿,何家辉就匆匆而来。 “小少爷,不知您招呼小人有何吩咐?” 朱鹰和钱蕴此时已在第三进院子的屋檐下坐下,见何家辉到来,便笑着说道;“你同钱少讲讲咱们的冰块怎么卖合理,而又不让钱少爷吃亏。” “是!”何家辉躬身道。 转身却对钱蕴不卑不吭的道;“钱少爷,既然小少爷已经说了,你俩的关系不错,而且冰块你也看见了。” “那小人也不藏着掖着,就给你成本价,一块冰块五两银子。” “现在虽已是八月了,但市场上仍是有价无货。” “如若你不相信小人的话,可以派人上市场上打听打听去,或你也可以亲自去。” “五两?” 钱蕴张口结舌,看着何家辉,又看看朱鹰,不可置信的道;“只要五两?” “这么便宜?” “夏天的时候冰块的价格可堪比金价,可还不一定能买着!” 朱鹰心中暗笑,制作一块冰块的价格也就是二三十文钱,现在何家辉卖到五两纹银,钱蕴还觉得十分便宜,这到哪里说理去呀。 要知道在洪武时期,五两纹银可够五口之家生活小半年。 一想到这儿,朱鹰揶揄道;“钱少真不亏是家大业大,那……?” 钱蕴连忙打断了朱鹰的话,一脸羡慕的道;“小少爷莫要笑话咱了。” “小少爷才是家大业大,又握有这样的秘方,那还不是财源滚滚,真是羡煞旁人!” 说着,他犹豫了片刻,迟疑的问道;“小少爷,不知你这冰块能否包给咱,让咱安排人来售卖?” 朱鹰立即知晓了他话里的含义,依后世来说,那就是总经销。 看来咱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商人的聪明才智啊! 摆正了思想,端正了态度,朱鹰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不过,在包给你之前,咱们要先谈谈具体事项。” “将每一个事项都落实到位,然后再到衙门,签字画押,此事方成。” 说着,笑了笑,“此所谓先小人后君子嘛!” “这是自然!” 钱蕴点点头,“那咱是跟你谈,还是……?“ 朱鹰指着何家辉,说道;“你跟他谈就行,本少爷哪有时间管这些零碎的小事。” “什么小事啊?” “大孙!” 朱元璋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从几天前马秀英在朱鹰这儿治病,朱元璋原也打算在这儿陪陪马秀英。 可看见朱鹰对他的祖母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且马秀英在服下青霉素之后,病体好像也好了几分。 心下一放松,便又担忧起朝堂中的政事,于是在这里只住了一晚,留下韩采芹在这里照顾马秀英,自己带着毛骧与吴迁又赶回皇宫。 他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这里看看,只是时间不定罢了。 一听到朱元璋的声音,院落内的众人齐齐躬身肃立,连钱蕴也不由自主的低头站了起来。 朱鹰马上跳下椅子,小跑着来到朱元璋的身边,仰着头,笑嘻嘻的道;“黄爷爷,您来啦!” “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孙儿都已经安排给何家辉处理了。” “走,随孙儿到祖母那里去看看!” 朱元璋牵着朱鹰的小手,脚却没有动,目光却瞥向何家辉,问道;“是何事?” 何家辉赶紧躬身将此事全都告诉了朱元璋。 朱元璋看着朱鹰,笑骂道;“好小子,在爷爷眼里,这的确是小事,但在你这里,你可要将它看成一件大事来看待!” “你要记住,人生各方面的经验都是从小事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只有将小事办好,才可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大事上攀爬!” “这中间有阿谀奉承、有直言相谏、还有等等其它意想不到的东西,都在腐蚀着你,鞭策着你!” “所以你要保持初心,时刻擦亮眼睛,切不可被外界的事物所蒙蔽,明白了吗?” 第六十章 马皇后准备回宫 朱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孙儿记下了!” “你记下了就好!” 朱元璋溺爱的冲朱鹰笑道;“这些道理,你长大之后自会懂的!” 又抬头看了一眼钱蕴,语气陡然变冷,哼了一声,“你小子真是好福气,有好福气呀!” 就再也不看钱蕴一眼,拉着朱鹰向马秀英的房间走去。 留下钱蕴在院中独自凌乱,“咱有好福气?” “咱本来就有好福气,谁稀得你说!” 又一寻思,看来他说咱的好福气却是这位小少爷给带来的,否则依他老人家的脾气,看都不带多看咱一下。 他想问一问何家辉,这家老爷究竟是何许人也。 可看见何家辉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神态,还是作罢。 于是自嘲的一笑,“只要自己有好福气就行,管它是自己的,还是别人带给自己的!” 马秀英的房间,马秀英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正帮院落中的仆人缝补着破旧的衣服。 阳光照射在窗棂上,透过窗棂,洒在马秀英专心致志的脸上,使她平添了一份雍容华贵的气质。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马秀英的病情已大为好转,咳嗽也减轻了很多,原来枯黄的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朱元璋和朱鹰轻手轻脚的走进马秀英的房间,看着马秀英正在缝补着衣物,韩采芹在旁边只能给马秀英打打杂。 在马秀英的对面坐下,朱元璋心疼的道;“妹子,你身体还未痊愈,不易操劳过甚?” “还是上床躺下歇着吧?” “不要紧。” 马秀英放下手中的剪刀,朝朱元璋与朱鹰温柔的笑笑,“老爷,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咱?” “咱只要一闲下来就浑身不得劲,总想找点事做做。” “可能是咱命薄,无法消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吧?” “还是这样忙忙碌碌的,才叫人心里踏实!” 朱元璋知道马秀英的脾气,也知道她一贯节省惯了,就是在皇宫,马秀英都独自开辟了一块地,用以种种庄稼和平素吃的蔬菜。 就这样,一晃又过去了十来天,已到了八月的中旬。 应天府的上空,天空湛蓝湛蓝的,间或有几朵白云在其间游荡。 远山之处,层林尽染,红的、黄的、绿的树叶交错其间,如一副活香活色的山水画。 柳树上的树叶已不复春日的嫩黄,夏日的苍绿,却有着秋日的沧桑。 在这十天之内,钱施珐老人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各项机能,在家人的陪同下千恩万谢的回了家。 走之前,他倒是留下了一千两纹银,以做这些天的饭资与药费。 朱鹰自然知道他是为了报答自己救了他一命才留下这么多的纹银。 于是推辞了几句,见钱施珐执意如此,朱鹰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钱蕴与何家辉商谈合作之事已临近尾声,就差到衙门去签字画押了。 马秀英的身体已好得差不多了,这天上午,韩采芹在收拾着马秀英带来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朱鹰依偎在马秀英的身边,对坐在椅子上的马秀英说道;“祖母,您这就要回去了吗?” 马秀英摸着朱鹰的脑袋,慈眉善目的叹道;“孙儿,你这么能干,其实祖母有些欢心,又有些舍不得你呀!” “可你也知道,你黄爷爷与陛下关系甚好,因此他没时间来打理家中的事务。” “但家中的事务,总得有人来打理吧!” 朱鹰忙答道;“祖母,孙儿知道,黄爷爷公务繁忙,所以家中的大情小事都靠你一人来打理!” “孙儿虽不知道您府上究竟有多少人,但从黄爷爷给孙儿这处闲置的宅院来看,府中必定有几百号人或者更多!” “因此孙儿也不强行挽留,只希望祖母回去后,以保重身体为主,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就交给管家管理便是!” 马秀英脸上笑意盈盈,眼神中都是对朱鹰的溺爱。 可心中暗暗发笑,“大孙,你也太小看祖母了?” “祖母管理的后宫何止只有几百人,恐有几万人?” 但大孙对她的关心甚是让她舒心。 “大孙,祖母走后,你不可顽劣,要听先生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祖母!” 朱鹰嘟着嘴,泱泱的道。 “哦,对了!” 朱鹰神情突然紧张起来,问道;“祖母,孙儿让黄爷爷托陛下转交给皇后娘娘的青霉素,不知皇后娘娘服用了没有?” 闻言,马秀英看着朱鹰紧张的模样,不禁用手戳着朱鹰的额头,笑出声来。 “你呀你,紧张个什么?” “这关系到皇后娘娘的病情,你黄爷爷岂敢耽搁?” “那天你将青霉素一给你黄爷爷,你黄爷爷就立即出发,半点都没有犹豫!” “那皇后娘娘服用完了之后,病情是否有好转?” 朱鹰继续追问,“她现在的状况又是如何?” 马秀英笑道;“大孙,祖母从来到这儿的头一天,就一直住在第四进院子里,出处都没有出处过,何来知晓皇后娘娘的病情?” “所以啊,祖母也不甚清楚皇后娘娘现在的身体如何?” “一会你黄爷爷就会前来,你到时问问他便知。” “哦!” 朱鹰懒洋洋的回道;“孙儿知道了!” 心中暗暗嘀咕,皇后娘娘的生与死与咱何干? 咱不过是看在黄爷爷与陛下关系亲近的情分上才送给皇后娘娘青霉素,其他人咱还不愿给呢。 等午时刚过,朱元璋才回到院落,笑着走进了马秀英的房间。 看着收拾停当的马秀英,又看看左右,见朱鹰不在这里,于是他上下打量了马秀英一番,嘴里啧啧赞道;“不亏是咱的妹子,打扮起来又是一番风韵!” “看来咱当时的眼光真是不错,不仅娶回了一位知性、善良的妻子,更是娶回了一位识大体、知进退的大明皇后!” “还有仁厚的标儿,受神仙指点的瑛儿,何谈咱大明不国祚永昌,延绵万代?” 马秀英嫣然一笑,“重八,妾身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只是标儿与瑛儿这一对父子,他们一个仁厚稳重,一个又古灵精怪!” “将来他们如在一起处理朝政,咱相像不出他们相处时会是哪一种相处模式?” 第六十一章 纺织机 朱元璋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想那么长远干什么?” “咱只想等大孙长大,娶了媳妇之后,回头就将大明交由他们父子管理,咱就当个太上皇,享咱们的清福去喽!” “如此甚好!” 马秀英盈盈一笑,“到时候咱们就卸下满身的负担,闲暇时,在宫中逗逗重孙,倒也惬意!” “春暖花看时,咱们也跟寻常人家一般,在野外住几天,赏赏花,踏踏青,你说可好?” 朱鹰这时从外面跑了回来,仰着头问道;“祖母,你们什么时候出处玩啊?” “要是前去的话,带上孙儿一个呗?” “好好好!” 马秀英哭笑不得,只好随口答道;“等祖母与你黄爷爷有时间时,再带你去!” “好!” 朱鹰点点头,然后看向朱元璋,问道;“黄爷爷!” “您可知皇后娘娘服用了孙儿的青霉素,身体最近如何?” 朱元璋抬头看了一眼马秀英,爽朗的笑道;“咱大孙配置的青霉素,岂有不药到病除的道理?” “爷爷听陛下说呀,皇后娘娘现在身体正恢复正常,可下地走动着嘞!” 朱鹰这才放心,要是真如史书上说的那样,让这么一位心性善良、贤明远播的马皇后在刚知天命的年纪就因病故去,朱鹰总觉得自己带着先进的技术穿越而来,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现在听闻皇后娘娘没事,朱鹰也就没把这件事继续放下心上,而是口中‘哦’了两声,并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朱元璋原想着朱鹰一听见皇后娘娘被自己所配置的药给救了回来,肯定是异常欣喜,可哪知他却是这副冷淡的表情。 于是问道;“大孙,皇后娘娘是服用了你的药才身体痊愈的呀?” “但咱怎么瞅,你好像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姿态呢?” 朱鹰天真无邪的笑道;“黄爷爷,皇后娘娘和孙儿有何关系?” “孙儿只不过看在你是陛下近臣的份上,而又听闻她贤良淑德的份上才救治的她。” “否则孙儿费劲巴拉的配置青霉素,是那么容易的吗?” 朱元璋与马秀英对望了一眼,齐都无奈的摇摇头。 大孙说的没错,皇后娘娘暂时是和他毫无关系,而他给皇后娘娘配置青霉素也是看在他黄爷爷的面子上才会给她的。 但这只是暂时的呀! 他迟早是要知晓的,知晓了咱们就是大明的皇上与皇后,也不知他脸上做何表情,内心做何想法? 看着东西已被奴婢们收拾停当,朱元璋对马秀英说道;“夫人,走吧!” 又摸着朱鹰的头,亲昵的道;“走了,大孙!” 朱鹰恋恋不舍的将他们送出了院门,挥手与他们告别后,转身进了院落,在摇椅上躺下,对身旁的黄忠道;“黄忠,现在天气开始变凉,冰棍可以适时停手了。” “是,小少爷,小人等会就去安排!” 朱鹰思索了一下,又问道;“黄忠,咱们这儿可有木工活精湛的手艺人?” 黄忠挠挠头,低头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小少爷,咱家这些人当中是有懂木工活之人,但他们修修门窗还凑合凑合,要是做一些精雕细琢的手艺活,小人恐他们不行。” “所以小人斗胆问一问,不知小少爷要木工手艺精湛之人干什么?” 朱鹰瞥了一眼站得毕恭毕敬的黄忠,笑道;“看在你对本少爷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少爷就告诉你吧!” “本少爷想造出一台纺车,让祖母献给皇后娘娘。” “这样即可报答陛下对黄爷爷的知遇之恩,又可加深皇后娘娘和祖母之间的情谊。” “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是也不是?” 黄忠没想到皇长孙竟对他是如此信任,不由得感激涕零,忙恭维道;“是!” “小少爷有此孝心,必感天动地,而令……!” 哪知朱鹰并不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再说,皇后娘娘的纺织机不管在结构上、生产效率上、还是在劳动力成本上,都有些跟不上时代的脚步。” “因此本少爷设计了先进的纺织机,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些难题。” “所以本少爷一定要找手艺精湛的木工,他们才能按照本少爷的图纸制造出本少爷想要的纺织机。” “而皇后娘娘一见到如此先进的纺织机,必定欢喜,也想必她一定要将此纺织机推行到全大明。” “如此一来,必可振兴大明的经济,亦可造福乡梓,岂不美哉!” “小少爷高义!” 黄忠不以为意,仍继续恭维道;“如此一来,小少爷制造的纺织机必将风靡全大明!” “让种植桑蚕的农民趋之若鹜,让纺织业在大明兴旺发达!” “使老百姓都有衣穿,都有银子可拿,岂不人人都对小少爷感恩戴德,尊称小少爷你为活菩萨?!” 朱鹰被黄忠的一席话弄得哭笑不得。 “妈的!还有你这么恭维人的?” 他心中暗骂,却连连摆手,口中笑道;“本少爷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说着,朱鹰瞥了黄忠一眼,“你将本少爷夸成活菩萨,那祖母呢?皇后娘娘呢?” “你又将她们置身于何处?” 黄忠干笑两声,“皇后娘娘与老夫人自然是南海观世音那等的人物!” “算你会说话!” 朱鹰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说道;“你既然已知本少爷的打算,那你能不能找来手艺精湛的木工?” “能!” 黄忠笑着答道;“小少爷既有吩咐,小人照办就是,焉有不能之理?” 朱鹰点点头,挥挥手道;“去吧!” “本少爷要歇一会儿!” “是!” 黄忠躬身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 坤宁宫,太子朱标在宫中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又不时的向门外张望,显示出他的焦躁不安。 他在宫中虽不时的听见父皇说起母后的身体现今如何,但没有亲眼见到母后,他的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直到今天早朝后,他才从父皇口中得知母后今日下午将回宫的消息。 于是他吃完午膳,就来到了坤宁宫,等候母后的到来,也想亲眼见一见母后的身体究竟如何? 是不是有父皇说的那么好? 第六十二章 太子妃之位 正在朱标等得焦躁不安时,忽听见朱元璋爽朗的笑声从宫外传来。 他急忙跑向宫外,见母后神采奕奕,哪有半分前十几天出宫之时病容枯槁的模样? “儿臣拜见父皇!” 朱标先对朱元璋行了一礼,接着对马秀英施礼并欣喜的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今观母后的神态,好似母后的病情已好得差不多了。” “等几日,儿臣必备份大礼,要好好感谢那位郎中!” 说话之中抑制不住满腔的兴奋与感激之情。 朱元璋瞟了一眼朱标,揶揄的道;“标儿,你不怪那位郎中是欺名盗世之辈了?” “也不怪父皇是受那名郎中欺骗,而甘愿带着你的母后前去治病的了?” 朱标知道父皇还拿以前自己的话说事,于是干笑道;“父皇,您莫要取笑儿臣了!” “儿臣自是没见过那位郎中,所以对他有些警惕也是人之常情!” “现看见母后在那位郎中的医治下,身体已差不多痊愈!” “因此儿臣过两天,必备份厚礼前去看看他,以感谢他对母后的医治之恩!” “不必了!” 朱元璋淡淡的道;“你有此心思不如帮父皇分担一些朝政,也好锻炼锻炼你将来处理政务的能力!” “父皇何出此言?” 朱标狐疑的问道;“儿臣一直在帮父皇您分担政务啊?” “难道儿臣在处理政务上有偏差,或是儿臣在处理政务上分担的过少?” “若如此,儿臣以后改就是了,为何父皇要儿臣不去谢谢那位郎中呢?” 说话之间,他们已走到了宫内。 在椅子上坐下后,朱元璋眯着眼睛看着朱标,笑骂道;“你问这么多为什么干什么?” “难道老子都得一一回答吗?” “不是!不是!” 朱标连忙摆手,“儿臣怎敢要父皇一一解答呢?” “只是儿臣心中有此疑虑,故才向父皇求惑而已!” 朱元璋看着马秀英,指着朱标,哈哈大笑道;“妹子,你看,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竟还怀疑老子的话来了!” 马秀英温婉一笑,“标儿,你父皇叫你不去自有他的道理,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到时你们自会见着的!” “哦,对了,标儿,允熥在吕氏那里可还待得习惯?” “现在母后的病也快好了,如果允熥想到祖母这儿来,你就带他过来。” “是,母后!” 朱标回道;“儿臣等晚上回去后,问问允熥,看他何意?” 接着,对朱元璋说道;“父皇,如果没有什么事,儿臣就先行告退!” 朱元璋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 忙到亥时,朱标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御书房回到景仁殿。 吕氏早已在门口等候了,一见朱标到来,就上前盈盈施了一礼,巧笑嫣然的道;“殿下,您累了吧?” “妾身已安排婢女打好了洗脚水,您先过去烫烫脚,解解乏,可好?” “如此甚好!” 朱标淡淡的道;“你有心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 吕氏嫣然一笑,“这些都是妾身该做的,怎敢劳殿下夸赞呢?” 说着,谓然长叹一声,“唉,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 “有她坐镇东宫,妾身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朱标深深的看了一眼吕氏,见她神情自若,似是真情流露,丝毫没有矫揉做作之状。 于是一手搂着吕氏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悄声道;“难得你还常记挂着她,也算你有心了。” “太子妃之位如今已空置了四年,是时候该让它有新的女主人了。” 吕氏心下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偏头看向朱标,笑着问道;“殿下,不知是哪家的女子有此等福气,竟能得到殿下的垂青!” “想必等母后病好之后,殿下就可将那名女子娶进门,正式册立她为太子妃!” “怎么这空气有点酸溜溜的味道呢?” 朱标促狭道;“老三前段时间回来也没带山西陈醋呀?” “孤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啊!” “讨厌!” 吕氏娇嗔道;“妾身只是单纯的恭贺那名女子罢了,哪有吃味?” “好啦!好啦!” 朱标笑道;“孤是逗你的!” “不过母后身体快好了倒是真的,等母后身体恢复了以后,孤奏请父皇与母后,将你册立为太子妃!” “真的?” 吕氏佯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挣脱朱标搂在她腰肢的手,对朱标盈盈一礼,“殿下莫要取笑臣妾了!” “臣妾何德何能,焉有此等非份之想?” “欸!这怎么叫非份之想呢?” 朱标正色道;“自从太子妃常氏走后,孤开始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以帮父皇批阅奏折来减轻心中的悲痛!” “在这段时间里,孤也在暗暗观察着你们!” “经过孤长时间的观察,发现你最为懂事,也最为照顾大家的情绪!” “而这种美德,是作为太子妃必要的条件!” “所以孤认为你最合适!” “多谢殿下夸奖!” 吕氏垂泫欲滴,“臣妾……!” “好啦!” 朱标突然转换了话题,问道;“允熥睡了吗?” “睡啦!” 吕氏轻声道;“可不知是为什么,允熥每天晚上不到亥时就准时抱着枕头入睡。” “难道他还是不适应妾身安排人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关系?” “你不要为他担心!” 朱标牵着吕氏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允熥这孩子从一出生就跟着他的祖母或是雄瑛,还从没有跟着一个他不太熟悉的人睡过觉。” “现在看来,他并不排斥你,就已经对你相当认可了。” “再说,孩子换一个新的环境,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时间一长,他自然会适应新的环境,会熟悉周边的人,如此一来,他就会融入到你们群体当中。” 吕氏拍着颤巍巍的胸脯,娇笑一声,“妾身累一点倒没什么,只要殿下不怪罪臣妾没照顾好允熥,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吕氏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殿下,听闻你说母后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究竟是何缘由,才使得母后的身体恢复得那么快?” 第六十三章 吕氏的因势利导 说话间,朱标和吕氏已到了案牍前。 在案牍旁的椅子上坐下,朱标苦笑着说道;“至于是何缘由,孤也不知。” “问父皇与母后,他们都笑而不答,只告诉孤到时自可知晓。” 说着,他望向吕氏,“莫非他们是有什么惊喜等着孤?” 吕氏嫣然一笑,“他们不告诉殿下自有他们的道理,到了他们该告诉殿下的时候他们自会告诉殿下。” “殿下又何必为此事挂怀呢?” “多想无益,殿下还是先洗脚吧,要不热水一会就凉了?” 朱标笑着诶了一声,立刻就有婢女上前为他脱下鞋袜。 脚放入热水中,朱标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惬意的叫声,“舒服!” “真他娘的舒服!” “一天的劳累与不顺心,都被这一盆热水烫得无影无踪!” 吕氏盈盈一笑,“殿下,若你喜欢,妾身每日都安排婢女们烧好热水,等着殿下!” 沉吟了片刻,朱标方才沉声道;“不了!” 接着又问道;“母后说等她身体好了,想把允熥接到她那边去住,你怎么看?” 吕氏心中一沉,刚才心情还好好的朱标,怎会说变就变了呢? 难道是自己刚才的话惹得殿下生气了? 不对呀,自己的话没毛病啊? 那殿下莫非…… 正在她心中忐忑之际,忽听到朱标的问话,于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嫣然一笑,“既然母后想要接允熥过去陪她,那就依母后的意思办就是了。” “不过对于允熥来说,总是搬来搬去反而对他不好。” 说着,她看向朱标,问道;“这样一来使孩子没有归属感,总以为他到处漂泊,不知真正的家在何处?” “这只是臣妾一点浅薄的意见,殿下你看呢?” 吕氏的一席话,令朱标又陷入了沉思。 是啊,吕氏这些话说得在理,总是让允熥两边跑来跑去,那他的心性何时才能安稳? 等明日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再和母后商量商量,看看母后的意见到底如何? 也可将心中册立太子妃的人选和母后说说。 见朱标陷入了沉思,吕氏也没有打扰他,而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允熥,你这个没娘的小兔崽子,老娘瞅现在你还小不懂事,趁早将你弄得胆小如鼠,让你见到你舅爷爷与几个舅舅以及淮西勋贵都不敢吱声,省得你长大以后和咱的允炆争夺皇太孙的位置?” 吕氏暗自想着,“等册立老娘太子妃的诏书一下来,老娘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赶着巴结老娘的朝廷官员不知凡几?” “陛下不是要立嫡立长嘛!” “现在雄瑛已经故去,而咱的允炆不仅在两兄弟中年纪最长,也由于咱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那允炆也算是个嫡子!” “到时候谁还会和咱的允炆争夺皇太孙之位?” 想到此处,吕氏风情万种的看着朱标棱角分明的脸庞,浅浅一笑,“殿下,你该休息了。” “明日一早你还得早起呢?” 朱标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望了一眼吕氏,淡淡一笑,“好,孤今晚就在你处休息。” 吕氏喜不自禁,娇羞的道;“是,殿下!” ………… 翌日上午辰时刚过,黄忠就将两名木工带了过来。 朱鹰坐在摇椅上,拿出他昨晚一宿未睡而画出的图纸,边展开边对两名木工说道;“二位,依照本少爷所设计的草图,你们能否以你们的经验将它尽可能的建造得尽善尽美?” 两位师傅端详了片刻,又悄悄的商量了一下,一名年长的师傅才躬身笑道;“小少爷,您设计的图纸已经算是尽善尽美了,但有些地方还需咱们商榷一下,不知小少爷您……?” 朱鹰知道他们这是给自己面子才这么说的,当下笑着说道;“两位师傅,这是本少爷草草画出的纺织机,所以有些地方不尽如人意也是在所难免的。” “而两位师傅常年干的就是这种木工活,因此才向两位师傅请教,如有不妥之处,请两位师傅修改便是。” “不敢,不敢!” 年长者连连摆手,“小少爷设计的纺织机乃是咱们前所未闻的一种新产品,较之前的纺织机可谓胜过千万倍,只是在细小之处有些瑕疵。” 说着,伸手在草图上指出了有瑕疵的地方。 朱鹰细细琢磨了一下,发现他们改动的地方十分合理,不由大加赞赏,“不错,不错!” “这图纸就交给你们了,有任何改动的地方你们就自行改动,不需要问本少爷!” “是,小少爷!” 朱鹰又对黄忠说道;“黄忠,你带两位师傅前去安排一下。” “记住,要对他们好点!” 黄忠谦恭的笑笑,“小人知道!” ………… 承天门外,常茂带着常升与常森正蹲在城墙下,焦急的向内张望。 “现在都已经是巳时了,舅舅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常森嘟囔着道。 常茂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就你话多!” “舅舅可能是和陛下商讨军务耽搁了也说不定,你耐心等着就是!” “再说舅舅也不知道咱们在这等他,如若他知道了咱们想前去看看雄瑛,他还不知会对咱们怎样?” 常森一缩脖子,苦笑道;“那咱们还是回去吧?” “若舅舅一发怒,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常茂还未说话,只听常升斜眼瞥了一眼常森,鄙夷的道;“切,想咱爹是勇武盖世的开平王,怎会生出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弟弟?” “你若怕了,就一个人回家,莫要影响了咱和大哥的心情!” 常森忿忿不平的看了一眼常升,但终究没有说话。 看着朝臣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奉天门,常茂一边笑着与相熟的朝臣们打着招呼,一边伸长了脖子向内张望。 等了片刻,终于看见蓝玉与曹国公李文忠一起从奉天殿内走了出来。 “来了!” 常茂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整了整衣服,轻声对两个弟弟说道;“你们都装做平时的模样,省得叫曹国公发现了咱们的异常!” “是,大哥!” 常升老成持重的说着,只是常森有些紧张,望着常茂,问道;“大哥,要是舅舅问起咱们怎么会在这里,叫咱们怎么作答呀?” 第六十四章 常家三兄弟 “笨!” 常茂悄声骂道;“你不要吱声就行了,要是舅舅问起,咱回答就是!” “是!” 常森讪讪的笑着,还不忘斜眼瞥了一眼常升,“还是大哥对咱好!” 说话之间,蓝玉与李文忠已走出奉天门。 常家三兄弟上前抱拳道;“见过曹国公!” “见过舅舅!” 李文忠抱拳笑笑,随即问道;“你们是在等你舅舅的吧?” “那咱就不打扰了,告辞!” 等李文忠走后,蓝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常家兄弟三人,问道;“难道你们今日都不值守,故意在这儿等着咱?” 常茂笑笑,老老实实的回答,“是的,舅舅。” “咱记得今日是你教雄瑛习武,所以……。” “所以你们全都过来了,是吗?” 蓝玉冷哼一声,“你们好大的胆,想现在去见雄瑛,真是异想天开!” 说着,伸出手,“有陛下的旨意吗?” 常茂尴尬的笑道;“没有?” “没有你们来作甚!” 蓝玉骂道;“你们没有陛下的旨意,就想见雄瑛,你们难道是想害咱陷于不忠不义的恶名吗?” “咱是不是说过,陛下将雄瑛放置于宫外,自有他的深意!” “若让陛下知晓,咱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说着,谓然一声长叹,“咱知晓你们是想雄瑛想得太甚,故想让咱带你们前去。” “可……?” 常茂看着蓝玉作难的模样,也知道蓝玉的难处,只好挠挠头,不好再说什么。 而常升则笑道;“舅舅,你不说,咱们也知晓雄瑛在哪里居住。” “若是你不带咱们去,那咱们自己前去便可。” “你敢!” 蓝玉暴怒,猛地踹了常升一脚,将常升踹了个趔跄,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你舅舅作对了是吧?!” “你若敢去,看咱不打折你的腿!” 常森见蓝玉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说道;“舅舅,咱可没说!” “你没说!” 蓝玉瞪了他一眼,骂道;“但你也不是好玩意!” “你说,是谁偷偷跟着咱,到雄瑛府上去的!” 常森顿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咱就知道是你这个兔崽子!” 蓝玉狠声道;“前几次咱到雄瑛府上的时候,总感觉有人盯梢,却想不到是你这个兔崽子在盯咱的梢!” “妈的!” “老子终年捉鹰,哪想到到头来被鹰啄瞎了眼!” 说着,又冷眼看着常家三人,大声道;“说!你们意欲何为?” 常茂陪着笑脸道;“舅舅,你消消气,咱们也是太想念雄瑛了呀。” “自从咱姐姐故去之后,咱们就把雄瑛当做自家的孩子来看待。” “一听说他磕着碰着,咱们都心疼得要命,比陛下与皇后娘娘还着急!” “可谁能想到他在五月突然就薨了呢?” “就在咱们刚刚心情稍有好转的时候,你又突然说咱们的外甥竟死而复生!” “你想想看,当时对咱们造成的冲击力有多大,你不清楚吗?” 他望着蓝玉,继续道;“于是咱们一商量,决定派咱家老三偷偷的跟着你,看你究竟去了何处!” “呵呵!” 蓝玉怒极反笑,“你们就这样跟着老子,知道了雄瑛暂住的府邸是吧?!” 看着蓝玉一脸愤怒的表情,常森悄悄躲在常茂的身后,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吱。 常升则梗着脖子,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只有常茂仍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看着蓝玉。 蓝玉恶狠狠的盯着三个外甥,心中不由暗暗叹道;“罢了,罢了!” “既然三个外甥已知晓雄瑛身在何处,以他们的性格,迟早也会自个寻去!” “不如咱就带他们一道,省得他们到时自个前去,反而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想到此处,蓝玉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下来,但眼神依然凌厉。 他看着三个外甥,缓缓的道;“既然你们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雄瑛,那咱现在就带你们去。” “不过……?” 三人一听,顿时欣喜若狂,连声道;“舅舅,只要你带咱们去见见雄瑛,不管要咱们干什么,咱们都答应你!” 蓝玉面沉似水,并不理会他们的保证,而是告诫他们道;“一,你们见到雄瑛一定不能激动,而是要保持平常的心态!” “二,如若见到陛下或皇后娘娘在场,你们不要拘谨,要大大方方,喊陛下为老爷,皇后娘娘为夫人!” “三,对于你们此次前去,雄瑛如何称呼你们,你们不必回答,由咱来介绍!” 沉思了片刻,蓝玉又缓缓的道;“咱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等咱再想到了什么事,再告诉你们。” 说着,他眼睛狠厉的瞪着常家三兄弟,厉声道;“咱说的这三条,你们都记清楚了吗?” “舅舅你就放心吧,咱们都记清楚了!”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答道。 “走!” “跟咱前去见见你们朝思暮想的外甥” 蓝玉上马,带着常家三兄弟与几名护卫,快速的向朱鹰的院落而去。 朱鹰此时正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想着以后的计划。 给皇后娘娘造的纺车已安排木工在开始制造了,想必皇后娘娘见到此纺车必定欢喜异常吧? 而接下来干什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创造最大的收益呢?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时,忽听见院门处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随后便见蓝玉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只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 朱鹰离开摇椅,笑着抱拳道;“学生见过永昌候!” 随即又疑惑不解的问道;“永昌候,这三人是谁呀?” 蓝玉呵呵一笑,“这是咱的外甥,听说你与他们的大外甥年纪相仿,故他们求着咱想来见见你。” “唐突之处,请小少爷海涵!” “无妨,无妨!” 朱鹰一笑,“既然是由永昌候带来的,又是永昌候的外甥,那就不是外人!” 说着,他看向了三人,见他们痴痴呆呆的看着自己,脸上甚是惊喜,眼睛似乎笼罩着一层水雾。 “这是咋啦?” 朱鹰困惑的看向蓝玉,悄声问道。 第六十五章 身世 蓝玉回头看着三人,怒道;“咱在路上是咋说的,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 又对朱鹰抱歉的笑道;“小少爷,他们也是看到你与他们的外甥年纪相当,故才感到惊喜与伤心。” “因为他们的外甥是前三个月才薨的,所以他们甫一看见你,有点惊喜与伤感也是在所难免。” “万望小少爷勿怪!” “这是人之常情,本少爷怎会怪他们呢。” 朱鹰连忙笑着说道;“他们真情流露,本少爷佩服他们还来不及呢!” 可转瞬之间脸色突然变得阴郁起来,叹息一声道;“想他们的外甥死后都有人惦记,可……?” 说着说着,他这时才想起蓝玉的外甥不就是故去的开平王常遇春的儿子吗? 而这三人的外甥不就是太子朱标已故的嫡长子朱雄瑛吗? 再想想自己也是来到大明才三个月,又是在玄武湖边被刘爷爷发现的,而朱雄瑛正是葬在钟山。 难道…… 朱鹰慢慢梳理着自己来到大明的遭遇,心中豁然开朗,本少爷穿越过来,莫非是穿越到已经故去的朱雄瑛身上? 再想想自己自从来到应天府,就莫名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好人,而这些人里面除了黄爷爷与祖母之外,其余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与惊喜,或惊恐? 黄爷爷与祖母对自己又痛爱异常,就像自己是他们的亲孙子一样? 莫非……莫非自己就是朱标的嫡长子,而黄爷爷与祖母就是当今陛下朱元璋与皇后马秀英? 那么这三位不就是咱名义上的舅舅? 蓝玉不就是咱的舅爷爷? 一想及此处,朱鹰顿觉头痛欲裂,忙走到摇椅上躺下。 蓝玉几人发觉朱鹰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到摇椅上躺了下来? 等看到朱鹰脸色煞白,几人方才大吃一惊,连忙围了上去,齐声惊呼道;“小少爷,你怎么啦?” 朱鹰虚弱的笑笑,“咱没事,只是头有些疼而已。” 蓝玉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道;“妈的,这叫什么事,怎的小少爷一头疼都叫咱碰上了?” “要是陛下一来,还不得将咱的皮给扒了?” “雄瑛啊雄瑛,咱可是你舅爷爷呀,你可不能使劲坑咱呐!” 常家三人却满脸紧张的看着朱鹰,常茂的声音竟有些哆嗦,“小……小少爷,你究竟是怎么啦?” “你可不要吓唬咱呐?” “要是你若出了什么意外,咱怎么跟……?” 话一说出口,常茂顿悟,忙将后半句话咽进肚里,但眼神中满是紧张与关切之色。 而常升与常森急得团团转,脸上都流露出焦急与心疼。 看见常家三兄弟望焦急与关切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的猜测,朱鹰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温暖。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轻笑道;“三位,莫要着急,咱不是还好好的吗?” 接着看向常茂,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若咱出了意外,你跟何人交待?” “还是你已经知道咱的身份?” “哪有?” 常茂强笑道;“咱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知晓你的身份?” “小少爷,你好生歇着吧,咱们就先告辞了!” 这句话他怎么回答呀,于是赶紧招呼常升与常森,想一走了之。 “慢!” 朱鹰沉声道;“咱看你吞吞吐吐,绝对知晓咱的身份,现在想脚底抹油,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今天你要不说出来,你们兄弟哪都不许去,一直在这里等到你们回答为止!” “小少爷,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常茂讪讪的笑道;“咱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何谈咱知晓你的身份呢?” 说着,望向蓝玉,“舅舅,你说是吧?” 蓝玉恶狠狠的瞪了常茂一眼,又笑容满面的对朱鹰说道;“小少爷,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像咱一样是一介武夫,又不是诸葛孔明能掐会算?” “以他们的脑子,怎可知晓你的身份,咱看你还是让他们回去吧?” “要是老爷与夫人一会过来,看见他们在此,还不得将咱们骂得狗血淋头啊?” “那你应该早就知晓咱的身份了,是吧?” 蓝玉越是为他们辩解,朱鹰越发确信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他一脸真诚的望着蓝玉,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且还带着一丝玩味。 “永昌候蓝玉,你是咱的舅爷爷,而常家三兄弟则是咱的亲舅舅,对吧?” 蓝玉与常家三兄弟对望一眼,满脸都是惊骇之色,他们心中同时想着,“这……这小子也太神了,连这个也猜得出来?” 可转念一想,“莫非雄瑛是诈咱们的也说不定?” 定了定心神,蓝玉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一笑,“小少爷,你莫要诈咱们了!” “你要是咱的亲外甥孙,是他们的亲外甥,又凭你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孙,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咱们岂有与你不相认之理?” 他长叹一声,幽幽的道;“你也不想想,若如是你想的这般,那你可是大明的储君,未来的皇上!” “可惜喽,唉!” 蓝玉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越是如此,朱鹰越是确信自己的想法,刚才他们脸上的神态朱鹰可是尽入眼底,那一瞬间的神态不是谁想装就能装出来的。 他洒然一笑,撇撇嘴对他们四人说道;“好了,咱知道你们奉了皇爷爷的旨意,才不想告诉咱的。” “但你们的眼神与心中所思所想却是骗不了咱。” 说着,朱鹰望了望蓝玉与常家三兄弟,又呵呵一笑,“你们不必大惊小怪的看着咱!” “其实从皇爷爷将咱安排到这里来,咱心中就有疑惑。” “所以在这一个月内,咱就偷偷的观察着你们的表情,还有你们对皇爷爷,祖母以及咱的态度,从中发现了不少的端倪。” 他眼光灼灼的看向蓝玉,沉声道;“这里的破绽实在太多,咱就不一一明说了!” “但咱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这有错吗?” 蓝玉与常家三人默然。 不是他们不想告诉朱鹰,而是陛下对雄瑛有什么打算他们实在不清楚。 要是…… 第六十六章 蓝玉吐露朱鹰的身世 朱鹰见他们呆愣愣的站着,久不说话,也不着急,坐在摇椅上神情玩味的静静的看着他们四人。 时间慢慢流逝,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常森终于熬不下去了。 他悄悄的捅了捅常升,轻声说道;“二哥,咱看还是说了吧?” “闭嘴!” 常升斜瞪了常森一眼,悄声骂道;“舅舅和大哥都没说,咱们能掺乎吗?” “真是没轻没重的玩意!” 常森嘟囔着,“不说就不说,可咱看着雄瑛就想起故去的大姐来!” 常升暗自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朱鹰瞧着他们四人,微微一笑,对蓝玉说道;“永昌候,咱知道你们的顾虑,你看这样可好?” “你只要告诉咱实情,咱们几人都守口如瓶,绝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咱们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该怎么招呼还是怎么招呼,如何?” 蓝玉沉思了片刻,抬头看看常家三兄弟,见他们都是鼓励与期盼的眼神,又想到这事朱鹰已经猜出,瞒着他也没有必要,于是将心一横,长叹一声道;“好!” “不过,你们都要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点风声,一直要等到陛下自己亲自将朱鹰的身世说出来!” 常家三兄弟喜形于色,忙不迭的道;“是,舅舅!” 朱鹰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蓝玉,虽知道自己的猜想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但从蓝玉口中说出来,那才是板上钉钉。 蓝玉望着朱鹰,眼中隐隐闪现着泪光。 他猛地一把抱住朱鹰,声音哽咽道;“咱的外甥孙,你受苦了!” 常家三兄弟闻言,更是喜极而泣,甚至常森嚎啕大哭起来。 蓝玉顿时大急,低声骂道;“你给老子停住!” “嚎什么嚎,不怕外面的人听见吗?” “你可知,这院落中人全部都是锦衣卫!” “若是让他们听见,秘密奏与陛下,陛下会给咱们好果子吃吗?” 常森止住了哭声,仍一抽一搭的,可脸上却洋溢着愉悦的光彩。 他低声道;“看咱,都高兴得忘乎所以了,真是该打!” 说着,竟真的扇了自己几个嘴巴。 “好了,好了!” 常茂瞥了常森一眼,骂道;“就你能!” 接着满脸欣喜的看着朱鹰,“皇长孙,咱的好外甥,你可知咱们从舅舅那儿得知你死而复生的消息,不知有多高兴!” “只恨不得腰插双翼,立刻前来见你!” 他幽怨的看了一眼蓝玉,又回过头来道;“但舅舅不让,因此咱们这才偷偷跟着舅舅,方知道你住在这里。” “今日咱们实在是想你,故求着舅舅才见到你。” “你不会为咱们没有及时前来看你而怪罪咱们的,对吧?” “不会,不会!” 朱鹰连忙答道;“咱怎会怪你们呢?” “你们也是情非得已,若不是你们今日前来,咱还不能这么快确定咱的身份呢?” “那就好!” 常茂眉开眼笑,常升与常森也在一旁嘿嘿的傻笑着。 只有蓝玉的心中五味杂陈,他还不知他的三个外甥能不能守口如瓶,雄瑛能比能将他的身世泄露出去? “走,跟咱到屋内去!” 由于确认了自己的身世,朱鹰心情激荡之余,猛地跳下了摇椅,大声招呼道;“咱叫厨房做些好吃的,弄一些好酒回来,庆祝咱们舅孙相认!” 不容他们拒绝,朱鹰高声喊道;“黄忠!” “小人在此,不知小少爷有何吩咐?” 黄忠小跑着进来,躬身道。 “叫福满楼送一桌最好的酒菜过来!” 黄忠狐疑的看着朱鹰,又悄悄的扫视了蓝玉与常家三人一眼,见几人都神采飞扬,忙道;“是!” “小人这就去安排!” 在转身的同时又偷偷的望了几人一眼,心中暗暗想道;“这几人今日为何这般高兴?” “莫非是小少爷已知晓自己的身世?” “否则常家几人为何和蓝将军联诀而来?” “不行,咱还是告诉毛大人为妙,要是小少爷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陛下怪罪也怪罪不到咱的头上!” 打定了主意,他连忙招来一名锦衣卫,命他速去福满楼准备小少爷要的酒菜,自己则一溜烟似的向镇抚司奔去。 ………… 当天下午酉正,朱元璋带着毛骧与吴迁赶了过来。 一进院门,便看到院落里有两名木工正在干活。 他停住脚步,背着双手,慢慢的走到两位木工的面前,笑呵呵的道;“两位师傅,忙着呐。” 两位师傅将手中的活停了下来,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年长者答道;“是啊!” 接着又狐疑的道;“你是……?” “咱是这家的主人!” 两位师傅相互望了一眼,还是那名年长者问道;“你是这家的主人?” “那位少爷是……?” “哈哈!” 朱元璋笑道;“那是咱的大孙!” “哦!” 两位师傅这才恍然大悟,年长者笑着冲朱元璋竖起了大拇指,赞赏有加的道;“这位老爷,你有此大孙可真是有福气哟!” “为何你会这么说?” 朱元璋好奇的问道;“难道他又倒腾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成?” “咱们做的可是纺织机,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年长者上下打量了一番朱元璋,没好气的道。 “纺织机?” 朱元璋斜眼看着两位师傅,也是没好气的道;“就凭一个破纺织机,你就说咱有福气?” “笑话!” “你别不信!” 年长者瞥了朱元璋一眼,面带不屑,“你可知这个纺织机一做出来,大明所有的纺织机都要被拆散了扔到灶膛里烧火!” “为何?” 朱元璋沉声问道;“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咱就派人将你送进应天府衙,让你这辈子都呆在牢里!” 面对朱元璋的恐吓,年长者淡然一笑,伸手从旁边拿过图纸,指着上面画的纺织机对朱元璋说道;“你看,这是一个能改变现在纺织技术的纺织机!” “它由一个纺轮带动八个竖直纺锭的纺织机!” “它不仅加快了纺织的速度,而且织出的棉纱不仅柔软,且精细又结实!” 第六十七章 聪慧如朱鹰 闻言,朱元璋拿过图纸仔细的看了看,可画的太过复杂,看了半天,朱元璋也看不懂,于是对毛骧低声吩咐了几句。 毛骧领命,随即快步而去。 等毛骧走后,朱元璋又煞有其事的拿起图纸仔细的观看。 两位师傅见状,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干起活来。 见无人搭理他,朱元璋只好放下图纸,自嘲的笑笑,带着吴迁迈步向内院走去。 朱鹰此时正跟着蓝玉在讨论兵法,见朱元璋走来,忙上前行了一礼,并抬起头问道;“皇爷爷,您怎么在这时候过来了呀?” “咱看你来了呀。” 朱元璋摸着朱鹰的脑袋,故意板着脸问道;“怎么,你不欢迎皇爷爷前来看你?” “不是,不是!” 朱鹰连忙摆手道;“咱怎么会不欢迎皇爷爷来呢?” “您这可是误解了孙儿的一片孝心啊!” 他装出委屈巴巴的道;“您想啊,您如今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了,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还在文渊阁里替陛下卖命!” “咱想想都心疼!” “您看这样可好?” 说着,他满眼希冀的望着朱元璋,继续道;“您不如向陛下递交辞呈,以后您和祖母的生活都由孙儿来负责,这样可以吗?” 朱鹰从蓝玉口中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就知道这位黄爷爷就是当今皇上,就是杀伐果敢,在史书上以暴虐着称、杀人如麻的朱元璋。 不过他也知道朱元璋最疼的是他的骨肉至亲,连秦王朱樉那般暴虐成性的二皇子,他都能容忍。 所以朱鹰尝试着试探一下朱元璋,看他是否知晓今日所发生的事。 若他已经知晓,那就说明院中的锦衣卫在暗中为朱元璋通风报信。 否则朱元璋在这时前来,就有些费解。 蓝玉在这时也向朱元璋施了一礼,朱元璋只是不冷不淡的哼了一声,算作回答,而是依然看向朱鹰,笑道;“大孙,难得你有此孝心。” “可咱身负皇恩,又得陛下信任,怎可置陛下交待的任务于不顾呢?” “不过……?”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又笑道;“咱准备在花甲之年就向陛下请辞,到时你可不要嫌咱与你祖母是累赘哟?” “哪敢!” 朱鹰郑重的道;“黄爷爷是国之栋梁,孙儿岂敢将您与祖母当做累赘?”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到那时有两位老人在家中坐阵,孙儿自是求之不得!” 朱元璋被朱鹰的一席话逗得大笑起来。 他点着朱鹰的额头说道;“你呀你,小小年纪,怎会学得如此讨人喜欢!” 接着,他将头转向蓝玉,问道;“蓝玉,你今天上午可将常家三个臭小子带过来了?” 朱鹰心中一紧,咱就说嘛,皇爷爷这时前来准有什么事。 不知他晓不晓得咱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看来还是等皇爷爷与蓝玉对完了话之后才能知晓? 蓝玉也是心中一抽,忙躬身道;“是!” “他们三人今日没有当班,在街上闲逛,碰巧咱下朝之后在街上遇见了他们。” “黄老爷也知道,咱的那个大外甥被陛下与皇后娘娘宠爱惯了,而被那些勋贵子弟称为茂太爷。” “咱怕他们惹事生非,又一寻思咱今日不正好教小少爷讲习兵法吗?” “故咱斗胆将他们全部带了过来,想让他们也听一听怎样行军打仗,这样在大明有战事之时,他们若能领兵作战,也不至于堕了咱姐夫的威名!” 朱鹰这时也帮腔道;“黄爷爷,你就不要怪罪永昌候好了。” “孙儿见他们一来,就和他们一见如故,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呢。” “今天中午孙儿还叫黄忠专门为他们订制了一桌酒席。” “如若黄爷爷不信,您可问问黄忠。” 朱元璋暗道;“你和他们一见如故,自是血脉之间的亲情相连,也是应该的。” “但他们一见你当时是何态度,咱还是要问一下这边的锦衣卫。” “若他们将你的身世全部和盘托出,那咱可就尴尬了。” 朱元璋心中有了主意,于是笑道;“无妨!” “大孙,你若喜欢和他们交往,可叫蓝玉经常带他们前来。” 不等朱鹰答应不答应,朱元璋又转换了话题,笑眯眯的问道;“大孙,那两名木工说什么制作纺织机,听他们说也是你叫他们制作的?” “而那种图纸也是你画的?” “当然!” 朱鹰傲然说道;“不是孙儿画出来的,那大明还有谁能设计出如此先进的纺织机?” 朱元璋瞅朱鹰这么说,立即正色道;“大孙,你有如此聪慧,自然是好事!” “可你总是沾沾自喜,好大喜功的话,这可要不得!” “你要知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些出类拔萃、出乎人们意料的人才!” “不管是文学或是行军打仗方面,亦或是管理一方百姓,治理一方水土,都有杰出的人物!” “你想想看,他们若是像你这样,出了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那何来人们对他们歌功颂德?” “远的不说,就说助当今陛下建立大明王朝的王侯将相们,还有为大明王朝战死沙场的英勇儿郎们,他们哪一个不都是英雄?” “哪一个不都是为建立大明王朝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那胡惟庸呢?” 朱鹰装做不知道胡惟庸是怎么死的,而又想调开朱元璋的话题,于是故意反问道;“难道胡惟庸也是英雄吗?” 果真如朱鹰想的那样,一听到胡惟庸的名字,朱元璋破然大怒。 他怒瞪着朱鹰,咆哮道;“胡惟庸?” “哼!” “他也配称英雄?” “他秘密勾结倭寇,勾连朝堂上众多文武大臣,还想密谋推翻咱们的大明!” “他劣迹斑斑,称之为狗熊才差不多!” 朱鹰暗暗发笑,“老朱果然上道了,看来他还不知晓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只是他还没有高兴一会,朱元璋就回过味来。 他瞪了朱鹰一眼,轻轻的踹了朱鹰一脚,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敢糊弄你黄爷爷了,是吧?” 接着又叹息一声,不无怜爱的看着朱鹰,“你有这本事糊弄你黄爷爷,想必你心中自有主意。” “算了,咱也不说你了。” “可咱还是要问问你,你怎会突发奇想,想制作一架纺织机来?” 第六十八章 关乎民生的纺车 朱鹰拉着朱元璋布满老茧的大手,仰着头,笑嘻嘻的道;“黄爷爷,这还不是为了您吗?” “为了咱?” 朱元璋凝视着朱鹰,宠溺的一笑,“咱深受陛下器重,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而纺车是女子纺织之物,何来为咱一说?”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 朱鹰仍是笑嘻嘻的说道;“您虽深受当今陛下的器重,而皇后娘娘生性节俭您可知晓?” “咱怎生不晓得。” 朱元璋一听朱鹰如此推崇他的结发妻子,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她是一个勤俭持家、明晓事理的一位好皇后!” “她不仅节俭,而且还是一位贤明淑德,宽厚仁爱的好母亲!” 说到这里,他蹲下身子,摸着朱鹰粉嫩的脸蛋,语气里含有感激与欣慰,“大孙,得亏有你呀!” “若没有你制作的青霉素,皇后娘娘只怕此时还卧床不起呢?” 朱鹰小小的得意了一下,“若没有咱,只怕祖母已经薨了!” “而咱也失去了一位疼咱爱咱的祖母了!” 可嘴里却谦虚的道;“那有啥,这还不是看在黄爷爷您的面子上才给她的吗?” “要不是看在陛下对您信任有加的份上,孙儿才不愿意给她呢?” 朱元璋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笑容可掬的脸当时就垮了下来,气哼哼的道;“你这孩子,叫黄爷爷说你什么好呢?” “她是大明王朝的一代贤后,是大明亿万百姓的一国之母,岂能容你藏着当世奇药而不献给皇后娘娘的道理?” “原来皇爷爷真的将祖母视若珍宝来看待呀?” “难怪史书上说自从祖母死后,皇爷爷虽后宫嫔妃有好几十人,但他依然坚持没有再立皇后,也依旧保持着祖母一向节俭的习惯,看来所言非虚!” 在想着这些的同时,朱鹰看着朱元璋气鼓鼓的脸庞,不由顽皮的笑道;“黄爷爷,孙儿是逗您的!” “谁料想您还当了真?” “孙儿制作这架纺车也是为了皇后娘娘!” “当真?” 朱元璋当即脸色和缓了下来,但声音依旧低沉,“你莫非又是骗咱的吧?”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朱鹰暗自诽谤。 “孙儿怎敢骗黄爷爷您呢?” 朱鹰苦着脸说道;“您都说这纺车是女子纺织所用之物,难道您以为孙儿还认识别家女子不成?” 朱元璋略一思索,随即就想明白了,不禁又气又恼,伸手想扇朱鹰一巴掌,可看见他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自己,不由心头一软,转而用手摸着朱鹰的脑袋,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唉!” 朱鹰佯装没有看见他的举动,依然笑着,“黄爷爷,孙儿知道皇后娘娘生活简朴,而且她在宫中还自己带领着宫女们纺织棉纱。” “所以孙儿想设计一架纺织机献给皇后娘娘,因此才有这幅图纸与两个木工师傅。” “等纺织机做完了以后,孙儿叫仆人们试试,如果好用,孙儿再献给皇后娘娘,免得到时出岔子。” “再则,要是皇后娘娘觉得可以向天下百姓们推广,那受惠的不就是全天下的老百姓吗?” 朱元璋大感欣慰,“原来大孙不仅是想将纺织机送给他的祖母,还想他的祖母将这种纺织机推广到全大明,让普天下的老百姓都能从中得到实惠!” “看来还是大孙想得深远呐,吾不及也!” 他轻轻拍着朱鹰的肩膀,开怀大笑,“好!” “大孙有此觉悟,是大明之幸也!” 此时,毛骧带着工部尚书赵俊匆匆赶到。 “赵俊见过黄老爷!” 赵俊躬身行礼,又对朱鹰躬身道;“见过小少爷!” 朱鹰自从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对这些人甫一见面就称呼自己为小少爷见怪不怪。 他知道这些大臣们前来就称自己为小少爷,必是皇爷爷或是毛骧已提前打好了招呼,但他仍拱手还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谁让咱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孙呢! 他们见到自咱难道不对咱恭恭敬敬的施礼吗! 赵俊施礼后才抬起头,见朱鹰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由对朱鹰大感敬佩。 皇长孙如此小小年纪,又遭此大劫而死而复生,在失去记忆后见到了自己等朝廷高官竟这么坦然,真是不简单呐。 朱元璋笑着对朱鹰说道;“大孙,这是工部尚书赵俊。” 又对赵俊说道;“赵俊,你来时可曾在院子里看过咱大孙画的图纸?” “回黄老爷的话,下官还不曾见过。” “你……!” 朱元璋手指着赵俊想破口大骂,一想到朱鹰在身边看着,不由说道;“你前去看看图纸,是不是像咱大孙说的那般比原来的纺织机先进!” “是!” 赵俊连忙躬身而去,衣服被微风一吹,方才感到背上发凉。 朱元璋回头望着朱鹰,又露出慈爱的微笑,“大孙,不是黄爷爷不相信你。” “而是这关系到国计民生,黄爷爷可不敢在这上面含糊,你不会为此责怪黄爷爷吧?” “哪能呢。” 朱鹰天真的道;“黄爷爷深受陛下器重,而这纺织机又关乎着天下国计民生,所以黄爷爷想要工部尚书检验一番也属正常。” 朱元璋赞许的看着朱鹰,他想不到朱鹰会这么懂事,而没有为他的不相信闹脾气? 他牵着朱鹰的小手,爽朗的笑道;“走,咱们也前去看看,看看赵俊是咋说的。” 来到木工的工坊,赵俊正一脸惊喜又疑惑的看着这份图纸,边向年长的木工问着什么。 见朱元璋携朱鹰走来,赵俊不由得拿起图纸问道;“小少爷,这确实是你所画?” 还没等朱鹰搭话,年长的木工就撇撇嘴,不屑的看着赵俊,没好气的道;“你这个老头是咋回事?” “咱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这确实是少爷所画,你咋还不信呢?” 赵俊捋着胡须说道;“你这位师傅真是的,我问问小少爷,关你什么事!” “你还是干活去吧,莫要在这偷懒!” 年长的木工斜眼瞥了赵俊一眼,抢过他手中的图纸,呸了一声,“揍性!” 第六十九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赵俊胀红了脸,想他堂堂的工部尚书,二品大员,今日竟被这位无名小卒给骂了,这让他如何不来气! 但陛下与皇长孙都在此看着,又不敢当众发脾气,只好讪讪的道;“这等粗鄙之人,我要和他计较,到叫我失了身份。” 朱元璋面无表情,淡淡的道;“赵俊,你说说看,这纺车到底如何?” 赵俊欣喜的道;“若这真是小少爷所画,那小少爷可称得上是当时奇才!” “我观这纺车比原来的纺车不知高明了多少!” “从八个竖直的纺锭上来说,就比原有的纺车纺线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这只是下官依照图纸上的纺车来推断,下官还要要看到真正的纺车能纺出线来才能判定这种纺车和原有纺车的优缺点!” 朱元璋心中大定,暗中想道;“咱大孙有神仙指点,想必不会有差。” 于是朝朱鹰问道;“大孙,你这里现在需不需要木工?” “刚好工部尚书在这,要是需要的话,你尽管向赵俊提出来?” “暂时不需要。” 朱鹰摇摇头,“现在只是先做一个纺车,两名木工足矣。” “等这架纺车先做出来,看看效果如何再定吧。” “也好。” 朱元璋点点头,然后慈爱的看着朱鹰,“大孙,咱公务繁忙,就不在这儿久待了。” “就先回去了。” ………… 坤宁宫。 太子朱标自朱元璋离开御书房,就来到了母后的寝宫。 马秀英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朱标。 朱标坐在她的下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标儿,你有什么事要对母后说吗?” 看着朱标局促不安的样子,马秀英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在母后这儿,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还是你父皇骂你了,想找母后诉苦?” “不是,不是!” 朱标急忙摆手道;“父皇没有训斥孩儿,而是领着毛骧出宫去了。” 马秀英明了,这是朱元璋又到雄瑛那里去了,等他回来可要好好问问他,半下午到雄瑛那里去究竟所为何事? 耳边只听着朱标继续说道;“母后,孩儿只是来问问你,自从太子妃常氏去世之后,咱东宫就没有再立太子妃。” “这两年父皇又裁撤了丞相之职,所有的奏折都是由父皇和孩儿批阅。” “孩儿深感国事繁重,故一丝都不敢懈怠,可东宫也需要一个人来打理呀?” “所以孩儿想将吕氏立为太子妃,不知母后是何意见?” 马秀英看着朱标清瘦的脸庞,不由叹道;“标儿,你受苦了。” “不苦!” 朱标快速答道;“母后,孩儿这是为大明亿万百姓办事,也就是为咱老朱家子孙后代办事,怎能叫辛苦呢?” “您想啊,只要咱和父皇将大明治理得海晏河清、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律法井井有条,施政深得民心,那咱们的后人自是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可以依照咱和父皇的施政纲领继续治理朝政,治理天下万民!” “俗话说得好,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正是如此吗?” “好,你有这份心思,母后甚感欣慰!” 马秀英慈祥的看着朱标,微微颔首,“不过你刚才所说之事,你与你父皇说过吗?” “未曾说。” 朱标老老实实的答道。 马秀英沉吟了片刻,方才看着朱标,缓缓的道;“标儿,母后知道你的难处,东宫也需要一位当家理事之人。” “可太子妃却关乎着以后你继承了皇位,那太子妃可就成了母后这般的皇后。” “因此,你先与你父皇商量商量,看看他是什么意见,再来和娘说,好吗?” 朱标欠身道;“是,母后!” 马秀英随即又道;“标儿,母后让你问问允熥愿不愿意到祖母这儿来,你问了吗?” “昨晚孩儿回去太晚,听吕氏说,允熥已经睡了。” 朱标回道;“而每天早晨孩儿都是在寅时刚过就起来更衣洗漱,所以未见到允熥,故……。” “好啦!” 马秀英打断了朱标的话,轻笑道;“母后知道你一心为你父皇分忧,那你看看哪天回去的早再问也不迟。” “咱呐,现在病好了,就觉得身边尽是些宫女与太监,而你们也都大了,因此……。” 她说着,幽幽的叹息一声。 朱标理解母后的心情,知道她是一刻也闲不住的人,虽没事就带着宫女纺纺线,种种地,可在这皇宫深院里,没有儿孙绕膝,总归还是孤单。 “母后莫急,孩儿看奏报上说,孩儿的几个弟弟这几日恐要到京师了。” “等他们一来,母后还嫌他们几人烦了呢?” “真的?” 马秀英目露欣喜,又疑惑的问道;“他们这时前来,莫非……?” 朱元璋在《皇明祖训》中特别强调过,分封到各地的藩王,没有朝廷的诏书,不得擅自离开封地。 后来周王朱橚就因为擅自离开封地,偷偷到中都凤阳见了他的岳父宋国公冯胜,才导致冯胜被朱元璋赐死。 朱标自是看出了母后的担心,急忙道;“母后不必为他们担心,他们前来,自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才敢来!” “奉了你父皇的旨意?” 马秀英更感奇怪,“这好端端的,又不年不节的,你父皇为何召他们前来?” “父皇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您吗?” 朱标苦涩的道;“母后您在七月份就身患重病,父皇怕您是受到雄瑛离世的打击而忧思成病的。” “故下诏才把孩儿的几个弟弟都叫了回来,以排解您内心的苦闷,或许还可减轻您的病情。” 说着,他望着马秀英,又继续说道;“可孩儿未曾想到,您竟被那位小郎中给治好了。” “当时诏书可能已经送到了他们的手中,估计他们看到诏书,必定心中大急,所以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不过来了也好,他们也有多年未与母后见面,自是想念母后了。” “原来是这样啊?” 马秀英暗自思索,又想起朱鹰曾经的一句话,‘皇后娘娘会在洪武十五年的八月薨逝’。 难道他们这次前来是来见咱最后一面? 第七十章 藩王进京 想及此处,马秀英脸立刻阴沉下来。 她没好气的道;“你父皇也真是的,母后好端端的,要将他们召过来作甚?” “让他们在封地防范蒙元鞑靼难道不好吗?” 朱标没想到母后生这么大气,慌忙躬身站立起来,“孩儿不知!” “母后,孩儿告退!” 等朱标走后,马秀英仍狠狠道;“朱重八啊朱重八,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到得傍晚,朱元璋才回到坤宁宫。 一见到马秀英,他便哈哈大笑道;“妹子,你猜雄瑛给你准备了什么?” 马秀英仍在气头上,冷冷的看了朱元璋一眼,并不接朱元璋的话茬,而是反问道;“朱重八,你不是想盼着咱早点死?” 朱元璋一愣,随即走上前去摸摸马秀英的额头,发现她并不发烧,于是惊疑的问道;“妹子,你也不发烧,为何说此胡话呢?” “哼!” 马秀英哼了一声,然后瞪着朱元璋,怒道;“你要是不盼着咱早点死,为何要将咱的几个孩儿都召进京师来?” “你原来就为这么点小事生气呀?” 朱元璋连连摇头,“不值当,不值当!” “你以前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之人,怎么到老了反而糊涂了呢?” 被朱元璋连番挖苦,马秀英更怒,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从瓷瓶中抽出鸡毛掸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好你个朱重八,咱怎么就不明事理了?” “你今天要是不讲出个一二三来,看咱怎么收拾你?” 寝宫中的太监与宫女们见状,齐齐退了下去。 霎时,屋中只剩下了朱元璋与马秀英。 朱元璋连忙按住马秀英,让她坐在椅子上,不悦的道;“妹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你发脾气,总得让人把话说完嘛?” “你说,咱听着呢!” 马秀英还是气鼓鼓的道。 “好!” 朱元璋在马秀英对面坐下,看着马秀英依旧憔悴的脸庞,心疼的道;“妹子,你也知道,在雄瑛去世后,咱就明旨昭告天下,所以天下人都知晓雄瑛去世的消息。” “这就是咱将雄瑛置身于那处院落的原因。” “而你也不想想看,咱那几个儿子最是疼爱雄瑛,他们知晓了雄瑛的死讯,岂不悲痛欲绝?” “还有何心思治理藩地?” “又有何心思防范蒙元鞑靼?” “现在雄瑛已经死而复生,所以咱思虑良久,决定让他们回来一趟,即可以让他们见见雄瑛,也可以让他们尽尽孝心!” 马秀英望着朱元璋,见他一脸真诚,还是狐疑的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 朱元璋立马答道;“藩王回京是大事,难道在这件事情上咱还会骗你不成?” 心中却暗呼侥幸,若非把雄瑛拿出来当挡箭牌,今日这关可能无法过去。 原来他真怕马秀英万一薨了,嫡子与马秀英从小带大的朱棣总得见他们母后最后一面吧? 马秀英沉思了一会,便问道;“重八,你还未用晚膳吧?” ………… 东宫,戌正。 吕氏带着几个宫女提着灯笼在景仁殿门口张望着。 她心中忐忑又有些期盼,“殿下今日去了皇宫,到底有没有和父皇与母后提及太子妃之事?” “要是提及了,父皇与母后是否同意立自己为太子妃?” “要是没有提及,那殿下可能是忘了或是……?” 想到此处,吕氏心乱如麻。 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朱标带着护卫向这边走来。 吕氏赶忙迎了上去,半蹲着福了一福,“殿下,你可回来了。” 半声埋怨,半声娇嗔,令朱标劳累了一天的心情大为好转。 他亲手扶起吕氏,笑道;“孤这不是回来了吗?” 说着,又道;“爱妃,今日孤准备册立你为太子妃之事与母后说了,母后问孤知会了父皇没有。” “可父皇今日下午已出了皇宫,所以没来得及问,因此孤等到现在,可等来等去,父皇却去了坤宁宫。” “所以……?” 借助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线,朱标隐隐看见吕氏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不打紧!” 吕氏微微抬头,嫣然一笑,“殿下,您莫要着急!” “雄瑛才去世三月,现在谈册立太子妃尚早,等过段时间再说也不迟!” “否则,父皇与母后还以为是妾身撺掇的呢?” 以退为进,吕氏这个方法实属精妙。 果然,朱标拉着吕氏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在手背上拍了两下,笑道;“还是你最知晓分寸,东宫交于你孤最是放心!” “回头等哪一天父皇闲着的时候,孤和父皇再说说此事!” “谢殿下!” 吕氏虽心中焦急,却仍然笑盈盈的答道。 ………… 过了几日,纺车终于造好了,经过仆人们的测试,一切也如朱鹰料想的那样纺织速度显着提高了不止一大截。 又经过工部尚书赵俊亲自检验之后,被送到了坤宁宫。 也在同一天的下午。 午时刚过,应天府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三柄大纛在烈日下猎猎作响,‘秦’、‘晋’、‘燕’三个大字迎风飘扬。 几百名身披盔甲的护卫护着三个身穿团龙袍服的藩王和几十架马车向应天府疾驰而来。 抬眼望去,应天府高大巍峨的城墙隐约可见。 “二哥!” 燕王朱棣高声喊道;“应天府就在眼前了,不知母后现在的身体咋样,咱甚是心慌!” “是啊!” 晋王朱棡也是一脸愁容,“莫说四弟,就是咱心里也发慌!” 秦王朱樉沉声道;“三弟、四弟,咱们要沉住气!” “现在已到应天府,咱们藩王进京,必引起百姓们的猜测,若咱们脸上都是悲戚之色,叫那些老百姓如何看待?” “是!二哥!” 应天府越来越近,官兵已将城门外的百姓驱离开来,礼部尚书刘仲质率着几位堂官正在等待着他们。 “臣等见过秦王殿下!” “晋王殿下!” “燕王殿下!” 刘仲质率着几位堂官躬身拜道。 三人齐齐下马,抱拳回礼,秦王朱樉将刘仲质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刘大人,咱的母后可还安好?” 刘仲质呵呵一笑,“秦王这是说的哪里话?” “皇后娘娘一切都好。” 第七十一章 喜不自禁 这让朱樉分外不解,盯着刘仲质,又问道;“父皇明明在诏书上写明,‘母病,速归’的呀?” “可为何到了你口中竟说本王的母后身体无恙呢?” 听着朱樉的质问,刘仲质还是一笑,“秦王殿下,你有所不知。” “皇后娘娘在七月份确实是病情严重,就连宫中的御医也都束手无策,所以陛下就向你们几位藩王下了诏书,令你们速速赶回。” “可谁知,皇后娘娘的病竟被一名八岁的公子给救了回来。” “如今,皇后娘娘正在坤宁宫,翘首以盼的等着你们呢。” “请各位殿下随臣速速进宫吧?” 朱樉闻言先是一喜,“母后的病好了,那本王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母后的病情了。” 接着又是一愣,暗暗想道;“八岁的孩子?” “想咱八岁还开蒙未久,正在和弟弟们打闹的时候,莫非刘仲质是骗咱的不成?” “可看他一脸笑颜,也不像是骗咱的模样啊?” 心中寻思着,他一把拽过刘仲质,狐疑的问道;“你刚才说是一名八岁的孩子将本王的母后给救了?” “天下还有此等奇人?” “你莫非是诓本王的不成?” 刘仲质回道;“秦王殿下,在这件事情上就是借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你呐!” 朱樉继续盯着刘仲质,面无表情的道;“那你将那名孩子的姓名与具体地址告诉本王吧。” “秦王殿下,恕臣不能告诉你!” “为何?” 刘仲质恭恭敬敬的答道;“因为陛下说过,这个孩子的姓名与地址谁也不能告诉,还请秦王殿下见谅!” 这越发激起了朱樉的好奇心,也越发想探究一下这孩子到底是谁。 自己的大侄现在也只有八岁,要是他还活着的话,就算咱不知道,想必他也会偷偷的带着咱前去瞧一瞧那名孩童吧? 唉! 斯人已去,徒留悲伤与遗憾! 暗自叹息一声,朱樉便走到朱棡与朱棣的身边,翻身上马的同时,对他们道;“母后无恙!” “走,跟咱前去拜见父皇与母后去!” 两人大喜,连忙翻身上马,跟随迎接他们而来的刘仲质等人而去。 谨身殿。 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朝门外张望着。 吴迁小声道;“陛下,奴婢已派人在宫门外看着,若几位殿下一到,自会立即前来禀报。” 朱元璋继续喝着茶水,没有搭理吴迁。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脸上带有喜色,躬身拜道;“陛下,几位殿下已经朝这边来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须臾,三个藩王风尘仆仆发走了进来。 三人跪下叩首道;“拜见父皇!” “起来!” 朱元璋乐呵呵的道;“一路行来,你们几人受苦了!” “不辛苦!” 朱樉回道;“儿臣等焦心母后的身体,日夜兼程赶往京师!” “在城门口听刘仲质刘大人说母后已经无恙,儿臣这才放心!” “可雄瑛离世这么大的事,儿臣等也是在朝廷明发的诏书上才知晓!” “儿臣一听到此消息,当即悲痛欲绝,恨不能立刻离开藩地,可没有父皇的旨意,儿臣才不得不留在藩地!” “故一接到父皇的旨意,儿臣就马不停蹄的赶来!” “是啊,父皇!” 朱棡与朱棣也说道;“那么大的事,父皇为何不先告知咱们呢?” “而是等到朝廷明发诏书才知晓?” 朱棣更是痛哭流涕道;“雄瑛那孩子自小就与儿臣最亲,每次儿臣到东宫,他总是缠着儿臣!” “可儿臣没想到,才和雄瑛离开两年,雄瑛这孩子怎么就薨了呢?” “哪想到儿臣和雄瑛这一别,就天人永隔了啊!” 说着,竟哭出声来。 朱樉与朱棡也泣不成声。 哪知朱元璋看到他们真情流露,竟笑了出来。 他笑呵呵的道;“你们对雄瑛有如此情感,父皇甚是高兴!” 随即,朱元璋看着正在哭泣的三人,猛地站了起来,怒斥道;“起来!” “你们都把眼泪收了,哭哭啼啼,像个老娘们没事就嚎几嗓子作甚!” “你们都是统领一地的藩王,要知道咱老朱家的男儿都是流汗、流血不流泪的铮铮男儿!” “如若让朝中大臣们看见你们这副熊样,你们情何以堪?” 闻言,三人赶紧站起来,并用袖子擦掉了眼泪。 朱樉忽然问道;”父皇,那名救咱们母后的孩童是谁?” 朱棡与朱棣都齐齐的望着朱元璋,眼中满是问号。 原来在回皇宫的途中,朱樉就将这事告诉了他们两人。 朱元璋看着他们兄弟三人,又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水才缓缓的道;“今日你们回来,咱就派人盯着你们,怕你们先去坤宁宫看你们的母后。” “你们可知,咱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三人一头雾水,齐齐摇头。 朱元璋沉声道;“你们可知,咱听你说起雄瑛,为什么要发笑吗?” 三人又是一起摇头。 朱元璋骂道;“你们呐,真是一帮蠢货、废物,咱这么说你们都还不明白?” 三人略一沉思,只听朱棣率先惊喜的大叫道;“父皇,可是雄瑛还活着?” 朱樉与朱棡则狐疑的看着朱棣兴奋的表情,满脸不解。 雄瑛已经死了,而且还是父皇昭告天下的,为何你要说雄瑛还活着,莫不是思念雄瑛过甚,失心疯了不成? 他俩抬头齐齐望向朱元璋,见朱元璋如何回答。 哪知朱元璋捋着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指着朱棣说道;“还是咱家老四聪明,连这个都能猜出来!” “真的?” 朱棣一脸激动之色,也哈哈大笑道;“咱就知道雄瑛这小子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小的年纪就早夭的!” 接着又问道;“父皇,雄瑛现住在哪里?” “是在东宫还是在母后那里?”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怎生还沉不住气!” 朱棣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父皇,儿臣实在是有些激动了,望父皇莫怪?”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父皇怎会怪你呢?” “骤听到雄瑛死而复生,任谁都感觉不可思议,激动的心情总是难免的,还遑论你们这些看着雄瑛长大的皇叔!” “就是父皇一见到雄瑛,也感觉不可思议!” 第七十二章 母慈子孝 朱樉问道;“父皇,难道雄瑛不是在棺椁之中苏醒过来的吗?” 朱棡与朱棣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朱元璋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笑着将朱雄瑛被发现的经过和现在所住的位置一一和他们说了出来。 三人一听,连连惊叹,心道;“雄瑛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能奇迹般的生还?” “待他长大之后,必是咱大明的又一代明主!”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愕与惊喜。 朱元璋继续道;“你们这次回来,原是怕你们的母后熬不过去,才不得已下诏书将你们召了回来。” “现在你们的母后已经无恙,但你们同时回来,总得要有个说法不是,否则容易引起你们母后的怀疑而伤心。” “因此千万不能让你们的母后知晓你们是为了她的病情而来,明白吗?” “儿臣明白!” 三人答道。 朱樉又问道;“父皇,要是母后问起咱们同时回来干什么,那咱们如何作答?” 朱元璋笑骂道;“这还不简单?” “你们就说先前接到朝廷的诏书,闻听雄瑛薨了的消息,每日悲痛欲绝,又怕父皇与母后伤心难过,所以上书给父皇,想来一趟京师。” “一是为了想陪陪父皇与母后,让咱们二老宽心。” “二也是为了想看一眼雄瑛的坟墓,以慰自己伤心之情。” “儿臣懂了!” 朱樉接着又狐疑的问道;“父皇,那名八岁的孩童是咋回事?” “莫非是雄瑛?” 朱元璋笑道;“不是雄瑛还能是谁?” “谁能在八岁就有这等本领?” “真是雄瑛?” “雄瑛还有这等本事?” 三人俱是惊疑的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无奈的道;“雄瑛说是一位神仙告诉他的,其余的咱也不清楚。” 说着,站起身,挥挥手,“走,跟咱见你们的母后去!” ………… 坤宁宫,马秀英正站在纺车旁,边等着从藩地匆匆而来的三个孩子,边仔细的打量着朱鹰送给她的纺车。 病刚好些,她就闲不住,见这么一款新式的纺车摆在眼前,她就东瞅瞅,西看看,有些爱不释手。 女官韩采芹笑道;“皇长孙可真有本事,不仅能治好您的病,还能造出如此新奇又节省人力的纺车出来,真叫奴婢佩服!” 马秀英一边摩挲着纺车,一边略带骄傲的笑道;“大孙如此,吾心甚慰啊!” “儿臣拜见母后!” 朱樉、朱棡与朱棣刚一进坤宁宫,就看见他们心心念念的母后正站在一个造型奇怪的纺车边,与女官韩采芹正在交谈。 他们立即跪下叩首。 “吾儿快快起来!” “是,母后!” 三人爬了起来,再抬眼望向马秀英,见马秀英的脸清减了不少,没有了往昔雍容华贵之态,都是眼含热泪,声音哽咽。 韩采芹半蹲着向他们施了一个万福,赶紧退到一边。 “吾儿莫要难过,母后现在的身体不是已经好了吗?” 说着,慈爱的打量了一下他们,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的道;“吾儿在藩地受苦了。” “不辛苦!” “还不辛苦?” 马秀英笑骂道;“你看你们,脸上又黑又瘦,身上又是脏兮兮的,还在母后这里逞能?” “但今儿看到你们,真好!” 朱樉扶着马秀英坐下,哽咽道;“儿臣几年未见母后,没想到你竟消瘦成如此模样,儿臣心里委实是不好受。” 马秀英轻轻拍着朱樉的手,又望向朱棡与朱棣,轻声一笑,“儿呀,你们只要健健康康的,母后心里便知足了!” “母后!” 三人哽咽出声。 朱元璋在旁挥挥袖子,大声道;“好了,好了!” “老子最烦你们哭,娘们唧唧的!” 三人赶紧擦拭了眼泪,马秀英瞪了朱元璋一眼,怒嗔道;“咱和儿子们说话,碍你什么事!” 又对三人道;“也难怪你们的父皇说你们!” “你们如今已是二十多岁的汉子了,怎生还像小孩子一般哭哭啼啼的呢?” “是,父皇与母后说的是!” 朱棡恭恭敬敬的回道;“只是儿臣在晋地,时常想起母后。” “今日见到母后,再见到母后身体无恙,实在是心中高兴,而不是儿臣故意要做小女儿态的。” “是啊,是啊!” 朱樉与朱棣在一旁附和。 马秀英展颜一笑,柔声道;“咱知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坐下吧,你们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已经累了吧。” 三人刚依言坐下,便听见坤宁宫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二弟、三弟、四弟,你们可回来了!” “大哥想死你们了!” 接着就看见朱标从门外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樉、朱棡、朱棣三人连忙起身,刚想大礼参拜,就见朱标快步上前托住了他们的手臂,嗔怪道;“诶,咱们兄弟之间,何必如此客套!” 朱樉躬身道;“你是太子,君臣之礼不可费!” “什么礼不礼的?” 朱标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还分君君臣臣?” “莫非是你们见外了不是?” “岂敢!” 三人齐齐躬身。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朱标这才向朱元璋与马秀英见礼。 马秀英微微颔首,朱元璋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兄弟四人,沉声道;“看着你们兄弟之间兄友弟恭,一团和气,父皇心里甚是欣慰!” “但君臣之礼还是要有的,否则还有何尊卑可言?” “今日你们兄弟几人才相见,父皇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说着,伸手指着朱樉、朱棡与朱棣,沉声道;“你们三人以后要切记,不管是有无外人,都要行君臣大礼,明白吗?” 三人讪讪的道;“儿臣明白!” 马秀英又瞪了朱元璋一眼,笑骂道;“孩子刚回来,你就板着一张老脸,教训起儿子来了!” 然后对几个儿子说道;“你们呀,就像你父皇说的,兄友弟恭是好事,但要懂得分寸,千万莫失了尊卑!” “儿臣谨记!” 朱元璋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到你嘴里说什么都是对的,反而到咱嘴里说什么都不行了呢?” 第七十三章 见面礼 次日上午,蓝玉还没有来教授朱鹰习武。 由于第一次由蓝玉带着朱鹰出门而引起了头疼,因而朱元璋一怒之下下了一条命令,没有他的允许,禁止朱鹰出去,因此朱鹰只能待在院子里。 自从从蓝玉的口中确认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是太子朱标的嫡长子,那就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孙,要是朱鹰真要出去的话,任谁都拦不住。 可想起院落中的锦衣卫,朱鹰又觉得于心不忍。 要是皇爷爷一震怒,那满院中的锦衣卫可都要遭殃了啊! 这可是跟着他一个多月,尽力服侍自己的锦衣卫呀! 虽然他们杀害了许多大臣以及家属,可他们都是奉了皇爷爷的命令而为之的呀! 要是自己因为贪玩,连累他们被杀头,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所以朱鹰只得百无聊赖的躺在躺椅上,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应该干点啥。 忽听外面有战马的嘶鸣声与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他懒洋洋的喊道;“黄忠,是谁在院中打扰本少爷休息?” 招呼几声,却无人应答。 朱鹰在心里暗暗思忖,“这个黄忠,平时随叫随到,今日院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却不知上哪儿去了?” “等他回来,看本少爷不收拾他才怪!” 可却是感到有些奇怪,平日里到这儿来的不就是平时熟悉的几个人吗? 难道皇爷爷又带来了朝中大臣让咱熟悉熟悉? 可看看天空,日头刚升上没一会儿,想想皇爷爷不可能来这么早。 心中略一思索,便连忙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还没出第三进院落,就看见三个丰神俊朗的青年朝这边走来。 八目相对,朱鹰只见三人面露惊喜与激动之色,但转瞬即逝,而黄忠则躬身跟在他们的身后。 朱鹰喝道;“黄忠,你是本少爷府中的管家,刚才本少爷招呼你,你到底死哪去啦?” 黄忠跑到朱鹰的身边,躬身道;“小少爷,刚才小人去迎接三位少爷去了。” “没听见小少爷的招呼,是小人之过!” “小人该死,请小少爷责罚!” 还没等朱鹰说话,只听见三人中年纪稍长者爽朗的笑道;“哈哈,你是咱们的大侄子吧?” “咱听父亲说新近收了一个干孙子,还治好了母亲的病,所以一早就过来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小孩,竟得父亲与母亲如此青睐!” “你们是?” 朱鹰心中已猜出这三人到底是谁,却装出一副狐疑的姿态问道。 “难道你们都是黄爷爷的儿子?” 朱樉开怀大笑,“是,此子真是聪慧,这大侄咱是认定了!” 说着,指着朱棡与朱棣,笑着道;“这是你三叔黄廉,这是你四叔黄耻!” “咱是你二叔,名叫黄义!” “几位叔叔好!” 朱鹰躬身拱手,疑惑的对朱樉问道;“您是二叔,那咱的大叔呢?” “他怎么没来?” 朱樉没想到雄瑛竟问了这个问题,不由一愣,随即笑道;“你大叔啊?” “他在外做生意,不知何时能回来。” “要是他知道父亲收了你这么聪慧的干孙子,他必定第一时间回来看你。” “你就骗咱吧!” 朱鹰暗暗发笑,“你们以为咱不知道你们的身份,还在这里骗咱?” “还自己杜撰了几个假名字,从‘礼义廉耻’中取字,将四叔取名为黄耻,四叔会高兴吗?” 想着,他望向朱棣,见朱棣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朱樉。 “做生意啊?” 朱鹰装做不解的问道;“当今陛下定下了‘士农工商’之国政,商人是排在士农工之下,以黄爷爷今日显赫的地位,为何还要让大叔做生意呢?” “难道黄爷爷不怕陛下的责难吗?” 朱樉没想到雄瑛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询问,而这个问题他实在不好回答,于是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了朱棡与朱棣。 朱棣上前摸着朱鹰的脑袋,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尽问些刁钻古怪的问题!” “难道咱们前来,你不高兴吗?” “高兴!” 朱鹰笑嘻嘻的道;“侄儿还没见过二叔、三叔、四叔呢!” “今日第一次见面,几位叔叔拿什么当侄儿的见面礼啊?” “臭小子!” 朱棡笑骂道;“刚一见面,你就冲叔叔们要见面礼,真是羞也不羞!” 朱鹰眨着灵动的双眼,天真无邪的道;“既然侄儿是黄爷爷认下的干孙子,你们就是侄儿的叔叔,哪有叔叔与侄儿第一次见面,不送见面礼的呢?” 说着,他疑惑的道;“莫非是你们打心眼里不想认咱这个侄儿,所以没带?” 然而在心中暗暗偷着乐,“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你们好像知道咱缺银子似的,这不眼巴巴的就送来了!” 朱棣大急,忙从袖子中掏出了银票,笑道;“咱们怎会不想认你这么聪慧的侄儿呢?” “你看,咱不带来了吗?” 朱鹰又望向朱樉与朱棡,见他们纷纷将手伸向袖子。 朱鹰一把抢过朱棣手中的银票,笑嘻嘻的道;“还是四叔对侄儿真心,不像他们抠抠搜搜的!” 朱樉与朱棡忙道;“你这孩子,真是小心眼,咱们不是正在掏吗?” 朱鹰理都不理他们,而是数着手中的银票。 “三万两?” 朱鹰一声惊呼,想不到朱棣刚到燕地就藩仅仅只有两年,竟然这么有钱? 可史书上说,燕王朱棣在到北平就藩之后,每年冲朱标哭穷,索要粮草、甲胄等物,难道朱棣在这时就存了造反的念头? 不应该呀? 应该是朱标薨了之后,朱元璋立朱允炆为帝,而朱允炆刚刚登上皇位,根基未稳,又偏听黄子澄、齐泰等人之言,立刻着手削藩,而引起朱棣的靖难之役。 朱棣见雄瑛惊呼一声,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他见自己的大手笔,一时怔住,于是笑道;“大侄子,这些见面礼可是四叔这么多年的积蓄,你可要仔细点花。” “等四叔离开了京师,你想冲四叔要可就难喽。” 一听朱棣掏出了三万两,朱樉与朱棡看着手中的银票,互相望了一眼,又将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连同银票一起塞到朱鹰的手里。 朱樉不好意思的道;“咱和你三叔从外地赶回来,身上的银票带的不多,只有两万多两。” “不过……” 第七十四章 化解矛盾 朱棡忙接过朱樉的话茬,笑道;“大侄,咱们虽然每人只带了这么点的银票,可这两块玉佩是咱们的心爱之物。” “它们……。” “既然它们是你们的心爱之物,侄儿受之有愧!” 不等朱棡将话说完,朱鹰就直接了当的道;“还是请两位叔叔拿回去吧!” 说着,伸手接过银票,将两块玉佩各自塞在他们的手中。 心中暗道;“你们两人在封地又是建造宫殿,又是建造寺庙,拿出的银子反而比咱这所谓的四叔还少!” “难道你们就是比四叔早就藩两年,所以就没有四叔对咱那样的感情?” “或者又因为你们比四叔年长个几岁,因此对咱亲热不起来?” “可你们是咱名义上的亲叔叔啊?” 朱樉与朱棡更觉赧然,他们看着手中的玉佩,嘴里喃喃,“这……这……。” 朱棣斜眼看着朱樉与朱棡,揶揄的笑道;“大侄子说得对!” “既然这都是二位哥哥的心爱之物,理应还是物归原主!” “要是被父亲听说了,那岂不令大侄为难?!” 朱樉狠狠的瞪了朱棣一眼。 朱棡的脸色也不好看,声音隐隐有点怒火,“老四,你送给大侄的见面礼,为何不事先和咱们通气呢?” “有这个必要吗?” 朱棣丝毫不惧他们脸上隐隐浮现出的怒色,仍是笑道;“两位哥哥,小弟以为你们应该比咱的见面礼要多得多,因而咱就没好意思询问!” “难道这还能怪咱的不是不成?” 朱樉怒道;“你……!” 朱鹰赶紧出面打圆场,“三位叔叔,这都是小侄的错,都怪小侄一见面就冲三位叔叔要见面礼,因而闹出了纷争。” 说着,他将三人的银票分别塞到三人的手里,见三人齐齐看着他,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忙笑道;“三位叔叔,你们看这样可好?” 没等朱鹰将话说完,就听见三人齐声道;“不好!” 说着,将银票又塞入朱鹰的手中。 朱鹰笑道;“三位叔叔,依小侄看,你们兄弟之间心意是相通的,否则在小侄刚将银票交于你们之手,而你们在没有商量与眼神交流的情况下,为何又齐齐的将银票交于小侄的手中?”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疑惑的三人,微微一笑,“由此看来,你们若为此事争论不休,实在是太伤了兄弟们之间的和气!” “而此时若被黄爷爷知晓,那……?” 说到这儿,朱鹰嘿嘿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留给他们思考的空间。 三人略一思考,便见朱棡率先笑道;“好!” “既然大侄都如此说,咱们兄弟之间还为这几千两银子争个面红耳赤,岂不让大侄看笑话?” “再说,大侄的一席话也让咱醍醐灌顶,既然是兄弟之间,又何必争个胜负,徒增烦恼不是?” “大不了下回来时补齐便是!” “补齐就不必了吧?” 朱鹰连忙阻止,“小侄也不是贪图钱财之人!” “若是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听见,说小侄小小年纪就贪图钱财,那小侄长大以后还怎么敢在应天府混下去?” 说着,笑了一笑,继续道;“你们别看小侄天天都在这一方天地,可小侄在这一个多月里也赚了不少银钱。” “什么?” 三人一愣,转移了注意力,齐齐看着朱鹰。 朱樉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糊弄咱们不是?” “一个多月,你待在院落里,还赚了不少钱?” “你是转移咱们的注意力,不至于咱们兄弟之间争吵的吧?” “大侄子,这你可错了,咱们兄弟之间,为了这点小事争吵,那咱们……那咱们岂不辜负了父亲的信任?” “但你对咱们几个确实有心了!” 朱棣叹道;“大侄子,多谢你的好意,叔叔也谢谢你的用心良苦!” “你们不信?” 朱鹰呵呵一笑,回头招来黄忠,“不信你们问问他,看他咋说!” 黄忠于是就将朱鹰发明冰棍与冰块之事一一与他们讲了出来。 三人顿时都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想不到大侄如此小小年纪,竟懂得商贾之术。 随即想到父皇告诉自己,说雄瑛被救回之后,在梦里总有神仙教授他稀奇古怪的东西,连母后的病情也是雄瑛发明了什么青霉素给救回来的。 想到此处,三人心中坦然。 “走吧!” 朱鹰像个小大人一样,笑着冲三人说道;“各位叔叔,到屋里歇会吧,小侄还有事想和你们说呢?” 三人大笑,朱棣又摸摸朱鹰的脑袋,“好小子,咱倒想看看,你这小脑袋瓜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朱鹰抬起头,笑了笑,“不好意思,四叔!” “要是你将小侄的脑袋瓜子打开,那小侄就没命了!” “还请高抬贵手,留小侄一条性命,可否?” 三人被朱鹰这番话逗得笑得合不拢嘴,朱棣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在屋内落座之后,自有锦衣卫奉上了茶水和糕点。 几人一边吃着,一边喝着茶水,气氛显得极为融洽。 朱樉喝了一口茶之后,看着朱鹰问道;“大侄,你方才在屋外说有事和咱们商量,到底是何事啊?” 朱鹰笑着看着他们三人,缓缓的道;“三位叔叔,你们想不想挣钱?” 朱樉笑道;“谁不想挣钱?” “难道还有人嫌钱多扎手不成?” 说着,他双目炯炯的望着朱鹰,“大侄,你有什么办法?快和二叔说说!” 朱鹰没有回答朱樉的话,而是看向了朱棡与朱棣,问道;“你们呢?” 朱棡也是笑道;“若有挣钱的门道,谁人不想?” “就像刚才二哥所说的,难道还嫌钱扎了手?” 朱棣则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大侄,四叔知道你是好意,但四叔出去刚两年,手边也没有多少银钱,因此……?” “因此什么?” 朱鹰看着朱棣,心想他也是不容易,又要治理藩地,又要防备蒙元鞑靼犯边,而他只去了两年,常年练兵备战,哪里不需要银子? 他今天送给自己的见面礼,恐是他带到京师的全部了。 而黑衣宰相姚广孝现在还没出现在他的身边,充当他的智囊,因而就没有了朱棣造反之说。 所以思前想后,朱棣现在的窘境可能是真的。 否则,以他一个堂堂的藩王,又是睥睨天下的性格,在两位藩王的面前,何须自言自己的窘境? 第七十五章 商谈投资 想到此处,朱鹰微微一笑,“因此你是不打算挣这个钱喽?” 朱棣淡然道;“不挣就不挣吧,咱还要继续回去继续打理生意呢,哪有闲工夫在这处理这些小买卖?” “再说,这三瓜两枣的,咱还看不上,就留给你,等长大了以后娶媳妇用!” “真不想?” “不想!” 朱鹰摇摇头,叹道;“四叔,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喽。” 又对朱樉与朱棡问道;“那你们呢?” “你们是否也和四叔是同一个想法?”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内心有点挣扎,考虑了片刻,朱樉问道;“大侄,你先说说,到底是何买卖?” 朱鹰扫了朱棡与朱棣一眼,见朱棡望着自己,而朱棣捧着茶杯,好似在品着茶水。 “小侄听闻应天府郊外有盐矿与煤矿。” 朱鹰微微一笑,“但那都是官府所有。” “小侄有心将那两处地方拿下,本想让黄爷爷疏通官府,却害怕黄爷爷责骂,故想问问你们可有官府中人,好与小侄共同开采?” “切!” 朱樉一听是这种买卖,立即兴趣索然,“原来你说的买卖就是那两处矿产呐?” “不是二叔扫你的兴,那两处矿产你碰都不能碰!” “为何?” 朱樉叹道;“为何!” “二叔都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要是别人咱才懒得告诉他们呢。” “你可知,那两处矿产离应天府如此之近,为何历朝历代都没有人前去开采?” “小侄不知,请二叔明说!” 朱鹰站起身给朱樉加了一杯水,随后问道。 朱樉喝了一口茶水,也像朱棣那般把玩着茶杯,缓缓的道;“咱可是听说啊,那盐矿以前也有人试着开采过,但人一吃那种盐,就上吐下泻,甚至还有人因此送了性命!” “煤矿也是如此,有些人烧了那种煤,昏迷不醒者甚众,抢救若不及时,就成了傻子,特别是冬天,更不胜枚举,死者遑遑!” “因此应天府中不管是老百姓,亦或是朝堂中的官员,都称它们为毒盐矿和毒煤矿,所以才能保存至今!” “否则它们安能存到现在?早被前朝官府挖空了!” 说着,他望着朱鹰,揶揄道;“大侄,你还敢开采吗?” 朱鹰望向朱棡与朱棣,见他们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哪知朱鹰站了起来,意气风发的道;“那不就是一个毒盐矿与毒煤矿吗?” “小侄干定了!” “你们难道不知,小侄有秘法,可让那种毒盐矿与毒煤矿变成无毒无害,变成金山银山,让它们造福于老百姓,惠及乡梓!” 朱樉与朱棡露出不知可否的模样,而朱棣则饶有兴趣的看着朱鹰,笑道;“大侄,你有此雄心壮志自然是好事。” “若将那些无用之物变成惠及百姓的物产,又带动附近的百姓有事可做,四叔都会对你高看一眼。” “但你真有那个本事吗?” “万一你到时画虎不成反类犬,激起民愤,那可如何是好?” “四叔你这话说的,不相信小侄是不?” 朱鹰斜眼瞧着朱棣,信心满满的道;“没有金刚钻,小侄敢揽这瓷器活吗?” 见朱鹰这般模样,又想起父皇说起自雄瑛死而复生后,所有异乎常人的行为,不由得让三人都惊疑不定。 如果雄瑛真的能变废为宝,那将来可是一大笔财富啊! 就像雄瑛所说的,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思索了片刻,朱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问道;“大侄,官府由咱来摆平,可银子咱们一人要出多少?” 朱棡附和道;“是啊!” 朱棣虽有心想参予进来,可囊中羞涩,便笑道;“二哥、三哥,你们参加吧,小弟就不掺和了。” “老四,你不参予?” 朱棡疑惑的问道;“难道你不相信大侄能变废为宝?” “难道你就不想发一笔横财?” 朱棣忙摆手道;“三哥误会小弟了。” “咱怎能不相信大侄呢?” “想想他能发明青霉素,使母亲的身体痊愈,又独创出冰棍与冰块,不管是哪一桩哪一件,都叫咱信服。” “可……?” 说到这里,他赧然一笑,“可咱这次带来的银票确实不多,因此……?” “因此你不打算参予了,是吗?” 朱樉笑道;“老四,你手边不宽裕,和哥哥们说嘛,哥哥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虽是笑脸,可话里话外却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朱棣阴着脸,沉声道;“二哥,你看不起人是吧?” “在应天府,咱上哪儿借不着钱?还非得向你伸手?” “不过是咱不想借罢了!” 朱棣是魏国公徐达的长婿,凭这层关系,只要朱棣张口,多少银子不能借来? 可堂堂一地藩王,冲老丈人张口借钱,依朱棣的性格,恐也做不出这等事。 眼看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朱鹰忙打岔道;“各位叔叔,其实开采盐矿与煤矿的银子已经够了。” “小侄是这么想的。” 他诚恳的道;“既然各位叔叔想和小侄一起开采,就是对小侄莫大的信任。” “因此小侄有个提议,各位叔叔看好不好?” “你说。” 见三人都看向自己,朱鹰洒然一笑,“小侄是这么想的。” “既然叔叔们一见到小侄,就拿出了见面礼,那小侄也不是不晓得事之人。” “所以小侄就按见面礼的数额当做你们投资盐矿与煤矿的股份,不知叔叔们意下如何?” “不行!” 朱棣虎着脸,沉声道;“这是叔叔们的一点心意,要是你将见面礼拿出来当咱们投资的本钱,那叫叔叔们的脸往哪搁?” “别人要是知道的话,还以为叔叔们糊弄你呢?” “是啊!” 朱棡道;“老四说得对,见面礼是见面礼,岂可将两者混为一谈!” “你这个提议就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朱鹰依然笑着,“三叔与四叔莫要生气,听小侄把话讲完了才骂小侄也不晚嘛。” 朱樉摆摆手,冲朱棡与朱棣说道;“你们先不要插嘴,看看大侄是怎么说的?” 其实按照朱鹰的安排,朱樉是最闹心的。 他刚刚还说朱棣如果没钱就冲他借,可随后雄瑛却说将见面礼当成了他们的投资,而且一旦同意的话,那朱棣的资金就比他和朱棡多,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第七十六章 蓝玉参股 朱樉在心中暗自叹道;“雄瑛,咱可是你亲叔叔啊?” “为何你胳膊肘往外拐呢?” 却不想他是雄瑛的亲叔叔,拿出的见面礼却比不是亲叔叔的朱棣要少。 朱鹰站起身来,才刚刚与三人平视。 他缓缓的道;“三位叔叔,小侄的想法是这样的。” “这个想法是小侄出的,所以小侄想和你们平分股份,这合情合理吧?” 见三人没有吱声,朱鹰继续道;“由于小侄被黄爷爷禁足,不让小侄出去,因此疏通官府以及买卖矿山和相关文书等事宜都由叔叔们帮着操办。” “对于买卖矿山与相关事宜所花费的钱两,就由三位叔叔共同出资如何?” “这样一来,三位叔叔的里子面子都有了,又不怕别人说闲话,又赚到了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三人各自思索着,屋内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微风穿过窗棂,翻动着朱鹰放在案牍上的书,偶尔发出一丝细不可察的声响。 突然,屋外传来蓝玉的问话声;“小少爷呢?” “他在何处?” 话音刚落,便见蓝玉大踏步走了进来,见有三位王爷在此,微微一愣,随即抱拳施礼;“末将见过三位少爷!” “见过小少爷!” 说着,与朱鹰心照不宣的一笑。 坐在椅子上的三人见是蓝玉,也不敢托大,忙站起身,回礼道;“见过蓝将军!” “蓝将军,坐!” 朱樉指着身边的椅子,笑着说道。 蓝玉大大咧咧的坐下,随即望着四人,狐疑的问道;“你们叔侄四人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的商量什么呢?” “这么神秘,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樉唉声叹气的道;“蓝将军,不瞒你说,是咱这个侄子给咱们出了一道难题。” “哪知道咱们正在寻思,就被你撞见了?” “是何问题,还使你们犹豫不决?” 蓝玉好奇的问道;“你们不妨与咱说说,或许咱可帮你们一把?” 朱棣笑道;“蓝将军,你莫听咱二哥的。” “这哪是难题,简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说着,他赧然的笑了笑,“是咱这次带的银子不多,因此才让二哥、三哥为难。” “你们这么说,简直给咱说糊涂了。” 蓝玉瞥了三人一眼,笑道;“一会儿说难事,一会儿说好事,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倒是说呀!” 朱棡道;“蓝将军莫要着急,听咱慢慢说。” 他看了朱鹰一眼,“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同蓝玉讲了出来。 蓝玉听完,大笑不止,随后他看着朱鹰,问道;“小少爷,你有如此好事,为什么不带咱一个?” “难道在你心中,认为咱们将近两个月的交情还比不上你刚刚才认的叔叔们?” “又或者是嫌咱是一介武夫,不适合参予到你们的买卖当中?” 朱鹰忙道;“永昌候,你莫误会,本少爷怎会嫌你是一介武夫而不让你参予其中呢?” “只是这主意是本少爷在几位叔叔来之前才刚刚想到的。” “要是你能看得起本少爷,又不害怕那是毒盐矿与毒煤矿,你尽可参与进来。” “好!” 蓝玉大笑道;“管它是毒盐矿还是毒煤矿,只要小少爷让咱参予进来,咱就怕它个逑,大不了不就是损失一点银子吗?” “金银财宝乃是身外之物,哪有咱们师生的情分重要?” 说着,他望着朱樉等三人,轻蔑的一笑,“你们还婆婆妈妈的在这儿考虑来考虑去?” “要是等你们考虑好,黄花菜都他妈的凉了!” 朱樉顿时大怒,他瞪了蓝玉一眼,却想到蓝玉是他大哥故去太子妃的舅舅,亦是对面雄瑛的舅姥爷,只得按下了心中的怒气,端起茶杯,狠狠的猛灌了一口凉茶,才将怒火控制了下来。 朱棡微微的摇摇头,没有吱声。 朱棣微眯着双眼,审视着蓝玉,心中暗暗思忖,“蓝玉看似莽撞,说话也大大咧咧,可从他行军打仗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深谙谋略之人。” “现今他与雄瑛相处已接近两月,想必他已经将雄瑛的真正身份告诉了雄瑛?” 想着,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难道蓝玉不要命,敢违背父皇的旨意,私下里敢偷偷的告诉雄瑛?” “还是他看到雄瑛屡出奇招,而且每次都能成功,因此也想在这买卖上掺和一脚?” “亦或是他是为了帮助雄瑛,也为了等雄瑛长大之后,蓝家有个依靠,故此才为之?” 想来想去,觉得最后一条才是蓝玉的真正想法。 等雄瑛继位之后,以蓝玉是雄瑛舅姥爷的身份,再加上他的从龙之功,势必使蓝家更……! 正在朱棣暗暗思索之时,且听蓝玉问道;“四少爷,你若不宽裕,咱这里有,需要多少,你尽可张口。” 朱棣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抱拳笑道;“多谢蓝将军好意!” “只是……?” “哦?” 蓝玉讪讪的道;“四少爷在京城,区区一些钱财,如有需要,自是有人送来。” “刚才末将考虑不周,望四少爷见谅!” 随即蓝玉又笑道;“各位,如若你们都不想投资,那咱可就和小少爷两家合伙,到时你们看咱们赚的盆满钵满,不要眼红才是?” 话刚说完,朱棣立马站起身,大声道;“咱投资!” “需要的银钱明日咱自会送来!” 朱樉与朱棡对望了一眼,随即朱樉也笑道;“既然老四都有兴趣投资,哪有当哥哥的在旁边看热闹的道理?” “咱看不如这样,明天上午午时,咱们将银票都带来,再到酒楼好好吃上一顿,一是为了咱们得到这么一位聪慧的大侄!” “二是为了预祝咱们的生意能够日进斗金!” 朱鹰赧然道;“二叔,小侄可是被黄爷爷禁了足?” “可能去不了了。” “是啊,咱怎么将这个给忘了?” 朱樉挠挠头,旋即又笑道;“大侄,无妨!” “明天你尽管前去,要是你怕你皇爷爷责骂,咱今日就和父亲说去。” “咱相信父亲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好父亲,必会赞同你跟咱们同去。” 第七十七章 纷争 “好吧。” 朱鹰无奈的道;“若小侄不去,必扫了永昌候与三位叔叔们的雅兴。” 说着,又望向了朱樉,“二叔,你今日若见了黄爷爷,请告知黄爷爷,让刘仲质刘先生明日不必来了。” 朱樉点点头,应承道;“好,二叔记下了。” 朱鹰随即望向四人,“既然大家已经认可小侄的建议开采矿山,那咱们合计合计,应该怎么操办?” “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蓝玉大大咧咧的道;“咱不懂经营之术,就是交给咱管理咱也管理不来,不如交由小少爷,由你一人来打理。”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其他三人,问道;“你们觉得末将的意见如何?” 三人沉思了一会,又相互望了一眼,朱樉笑着说道;“咱也赞成蓝将军的建议。” “因为咱过段时间还要出趟远门,何时回来还不确定,不如交给大侄,咱还图得过清闲。” 朱棡与朱棣也频频点头。 朱鹰何尝不知他们在京师只能呆过一个来月,何时回来还得看皇爷爷允不允许。 不由心中暗笑,这矿山说来说去,不由着自己说了算吗? 口中却是极力推辞,“三位叔叔,从你们谈话之中就可得知,你们在做生意方面是行家里手。” “不像永昌候,只知行军打仗,要是哪里出了内乱,或蒙元鞑靼寇边,永昌候还要领兵出征。“ “因此小侄建议,你们还是尽量待在京师,一为照顾黄爷爷与祖母,二嘛。” 朱鹰停顿了片刻,又笑了笑,“你们有所不知,这两处矿山若经营得当,未必比你们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要差。” “所以小侄希望你们三人总得留下一两个人,帮小侄看着矿山,待矿山正式生产时,也让你们看看这两处矿山的收益如何?” 朱樉与朱棡有点意动,寻思着若收益可观,被雄瑛贪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朱棣却笑了笑,“大侄,咱们还不相信你吗?” “咱们确实生意缠身,哪有功夫掺和这等事啊?” “就是。” 蓝玉接过话茬,朗声笑道;“小少爷,他们哪有这闲工夫在京师打理此等生意呀。” “你莫管咱们,按你的想法与思路干就是!” “若有无赖泼皮前去闹事,你只要同咱说一声,你看咱怎么收拾他们?” 朱樉与朱棡刚有些意动,随即便被朱棣与蓝玉的一席话所浇灭。 朱樉也笑了起来,“大侄,就按咱们说的办吧。” “若需要咱们的时候,你尽可张口。” 说得大义凛然,可朱鹰知道他一到了陕西,就算这边出了天大的事,又哪里能将他招得回来? 可却朝朱樉拱拱手,“谢谢二叔!” “在筹备阶段,可还得麻烦三位叔叔与永昌候,先行前去打听那两处矿山是官府所有还是个人所有。” “官府所有,就由永昌候出面。” “若为个人所有,就由三位叔叔出面,按照合理的价格将那两块地买下来。” “人员的问题,由小侄自行解决,如何?” 蓝玉呵呵笑道;“小少爷,你说咋的就咋的,咱们照做就是。” 说着,斜眼看着朱樉等三人,问道;“你们呢?” 见蓝玉如此爽快的答应,三人齐齐点头。 “好,买地与官府打交道之事就由蓝将军与咱们处理。” 朱樉说着,又笑着问道;“不知大侄是要招什么样之人开采矿山?” “要是……?” 话未说完,便被朱棣打断,“二哥,事情竟然已经交给大侄来做,咱们何须插手?” “难道你信不过大侄,想要安插人手?” 朱樉的心里原本是想安插信得过的人手,在这里暗中监督。 否则自己一回到陕西,那可是天高皇帝远,就算雄瑛明目张胆的捞钱,自己也不知晓。 再则,现在自己在长安兴修宫殿,哪里都需要银子,就是送给雄瑛的银子,自己还狠了狠心才拿出两万多两。 可谁知老四那个王八羔子事先也不通气,竟拿出了三万两,这使得自己与老三颜面扫地。 现在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还被老四捅破,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但一想想这里还有蓝玉,还有雄瑛,就将怒气收敛了起来。 于是讪讪笑道;“老四,你看你还是太年轻,误解二哥了。” “你也不想想,二哥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二哥就是想啊,大侄现在毕竟是个娃子,哪有咱们经年累月的在外面奔波,所认识的人比大侄不知道多多少。” “因此二哥这才建议,如若大侄实在招不到这些人手,咱们可为大侄想想办法。” 听见朱樉如此深明大义,说得冠冕堂皇,朱棣暗自啐了一口,心中暗自骂道;“呸!谁不知你的那点小心思?” “想派人进去,就明着说呀,还藏着掖着,你拿咱们都当傻子不成?” 口中却道;“二哥,你原来是这种想法,看来是小弟误会你了。” “对不起了,二哥。” 朱樉哈哈一笑,“咱们兄弟之间,哪用如此客套。” “只要让矿山走上正轨,就算咱们不虚此行。” 朱鹰耐心的等朱樉与朱棣把话说完,才郑重其事的道;“永昌候,三位叔叔,你们的话小侄也听出个所以然!” “在这里,先谢谢二叔的关心,也谢谢四叔的信任!” “然小侄是一个年不更事的娃子,所以小侄认为开采矿山的人手由小侄安排,管理人员则由咱们共同出人,也起到一个相互监督的作用!” “俗话说得好,‘先小人后君子’嘛!” 他望向了四人,又笑道;“要是交由小侄全权管理,第一是小侄还跟着两位先生学习文武艺,要是荒废了学业,恐小侄还有三位叔叔以及永昌候都要受到黄爷爷的责骂!” “第二,就是小侄怕账目混乱,引起不必要的纷争,那小侄在你们面前可就无地自容了!” 他这些话才说出来,就见四人神色各异。 朱樉面带喜色,朱棡依然沉默不语,朱棣与蓝玉则面露诧异之色。 朱棣马上说道;“不行!” “咱们才刚刚商量好的,交由你全权负责,你怎么又变卦了呢?” 第七十八章 做大事 朱鹰双手一摊,无奈的苦笑道;“这不是小侄怕以后有人暗地里说小侄贪渎吗?” “所以小侄防患于未然,想想还是咱们四家共同出人为好。” 蓝玉闻言,刚想出言阻止,见朱鹰冲他微微摇摇头,便坐在椅子上不再吭声。 朱樉心下暗喜,却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说道;“大侄所说的话也甚是在理。” “如果大侄为了此事而荒废了学业,那咱们如何向父亲交待?” “大侄将来可是做大事的人啊!” “要是文不就、武不精,那咱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说着,他目光瞟向其他三人,又笑道;“这只是咱的一点看法,不知各位是何意见?” 他着重强调了‘做大事’与‘千古罪人’,生怕别人不懂他话里的含义似的。 果然,随着朱樉的话落下,只见朱棡与朱棣皆齐齐不语。 见他们都不说话,朱鹰笑嘻嘻的道;“三位叔叔、永昌候,既然你们都是这种看法,那咱们就按这种办法执行。” 朱鹰明白,自己已经穿越成了大明王朝的皇长孙,那按朱元璋立下的《皇明祖训》,自己日后就是大明的一代君主。 万里江山都是自己的,还在乎这点钱财吗? 只是自己的身份还没有被皇爷爷公开,那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要干出一点成绩出来,既可以让皇爷爷心里感到满意,又可让百姓们得到实惠。 随后皇爷爷公开自己的身份,不就水到渠成? 蓝玉瞥了朱鹰一眼,见朱鹰也同意朱樉的意见,只能无奈的开口道;“小少爷都这么说了。” “既然他没意见,咱赞同就是。” 说着,又看向朱棡与朱棣,问道;“你们俩是何意见?” 朱棣心中藏有怒火,忿忿不平的道;“既然你们三人都赞同二哥的看法,那咱的意见有个屁用!” “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面,咱们四人只能派出俩名手下人参予管理,以防给大侄的管理造成混乱!” 蓝玉呵呵一笑,“末将准备一人都不派,全交由小少爷管理,末将自可放心!” 朱樉心下暗道;“老匹夫,你是雄瑛的舅姥爷,交到雄瑛的手里,你当然放心!” “两人就两人,总比一个人都没有要强!“ 口中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下来吧!” “时候也不早了,咱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看了朱棡一眼,问道;“老三,你不回去吗?” 朱棡笑着站了起来,抱拳对蓝玉施了一礼,随后拍拍朱鹰的肩膀,和蔼可亲的道;“大侄,咱们回去了。” 朱鹰也站了起来,拱手送他们出了院门。 回到屋内,见朱棣也站起身,朱鹰问道;“四叔,你也要走吗?” 朱棣目光温柔的看着朱鹰,打趣道;“怎么?你还不准备放你四叔走?” “那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想同四叔讲?” “否则,四叔可要回去喽。” 朱鹰天真无邪的道;“四叔,容侄儿慢慢想,等侄儿想到了,必定第一时间告诉四叔。” “不过……?” 他望着朱棣,问道;“四叔,你怎么不跟二叔、三叔他们一块走呢?” “侄儿明明记得你们是一起来的呀?” 朱棣望着朱樉他们离开的方向,鄙夷的道;“四叔留在此处,就是不愿与他们同路!” “为啥呀?” 朱鹰装做困惑不解的问道,内心却暗自偷着乐。 朱棣不知朱鹰的肚里憋着一肚子坏水,幽幽叹道;“大侄,你知道吗?” “四叔跟他们不是一位母亲,所以他们兄弟更亲近。” “他们和四叔虽明面上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实际上是若即若离的态度。”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可父亲却要求咱们以兄友弟恭的姿态示人,因此他的一些做法四叔虽然看不习惯,但父亲的告诫咱们还不得不遵守。”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 “其实四叔是想让你全盘接管这档子事,因为咱们很快就要去外地,多久能回来也不确定。” “再说有你打理,四叔自可放心。” 他望着蓝玉,“就像蓝将军刚才所说的那样。” “虽然你还是一个孩子,可你在这不到两个月里所办的事,都让人不得不信服,四叔也相信你能将此事管理好。” “可二哥和三哥,生怕你赚到了钱想要独吞,不分给他们一般,故他们想要插上一脚。” 说到这里,朱棣顿了顿,问道;”大侄,四叔说的这些话你听懂了吗?” 朱鹰点点头,面露郑重,“四叔,多谢你提醒,小侄记下了。” “不过四叔,你以后别和外人说一些伤害兄弟情份的话,可以吗?” 朱棣抬头望向蓝玉,指着朱鹰,赧然道;“蓝将军,你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想不到咱这一生除了父亲、母亲和大哥以外,今日咱倒叫朱鹰这个晚辈给训了?” 蓝玉哈哈大笑,“四少爷,这不正印证了一代更比一代强的说法嘛!” 朱棣闻言,赧然尽去,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便见他一抱拳,朗声道;“蓝将军,咱也告辞了!” 蓝玉笑着问道;“四少爷,吃了饭再走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朱鹰也挽留着说道;“四叔,厨房已安排了你的伙食,不如吃了再走?” 朱棣是个豪爽的性格,从不拖泥带水。 他拍拍朱鹰瘦弱的肩膀,“不吃了,四叔还得上外面借银子呢。” 说罢,扬长而去。 蓝玉等朱棣走远,才悄声说道;“殿下,依老臣看来,朱棣才是个真性情的男子汉,不像你二叔、三叔他们,明知道你是他们的亲侄子,还对你这般的不信任,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你以后啊,对这些人要防着点,知道吗?” 朱鹰点点头,郑重的道;“这些咱自然晓得!” “但二叔先前劝说你们的话也说得不错,咱长大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 “要是在这点小事上与他们分出个胜负,那咱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还怎么管理文武大臣?又怎能治理好大明亿兆百姓?” 第七十九章 朱元璋痛斥朱樉与朱棡 说这话时,朱鹰信心十足,霸气侧漏。 蓝玉心中一凛,暗暗想道;“这小子现在说话的语气怎么跟陛下有点相似?” “怎生跟咱原来所认识的雄瑛有些不一样呢?” “看来咱还是在他面前保持谦恭的姿态,莫要摆舅姥爷的谱!” 想到此处,忙抱拳道;“殿下说的是,是末将唐突了!” 朱鹰见蓝玉忽然谦恭起来,不由好奇的问道;“这儿没有外人,舅姥爷为何对咱如此行礼?” “就算有外人,舅姥爷也应该继续装做不知道咱的身份,该怎样还是怎样才是?”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咱身份泄露的问题让别人发觉,而引起皇爷爷的不快,以至你遭到皇爷爷的责罚?” 蓝玉郑重的道;“殿下说的是,末将记下了!” “只要有外人,末将还如往日一般对待殿下,不至于被别人发现!” “好吧!” 朱鹰见他仍是谦恭有礼,只能无奈的说道。 ………… 朱樉与朱棡从朱鹰这里走后,便赶到了谨身殿。 “儿臣拜见父皇!” 两人一见朱元璋,便叩首拜道。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看着两个儿子,淡淡的道;“起来吧!” 两人站了起来,又恭恭敬敬的对朱标施了一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合上了奏折,平易近人的笑了笑,“咱们兄弟之间,何必如此客套。” “坐下说话吧!” “谢太子殿下!” 待他们坐下之后,朱元璋冷笑着问道;“你们今天上午干啥去了?” “咱让人传话给你们,你们府中下人说,你们皆不在府中?” “究竟你们是去了何处?” 话虽温和,但不乏有呵斥的意思在内。 两人对望了一眼,心想不就是看雄瑛了吗?这又不是什么过错? 朱樉答道;“回禀父皇,儿臣和三弟、四弟一起去看了给母后治好病的那位小郎中。”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朱元璋沉声问道。 朱樉顿时兴奋起来,忙将他们与雄瑛合伙开采矿山之事一一与朱元璋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洋洋得意的看着朱元璋,希望从朱元璋这里得到肯定。 哪知朱元璋一听完,便站起身,指着两人,怒斥道;“你们就是这般对待那位小郎中的?” “他要矿山,你们尽可安排妥当,将所有的买卖文书交到他手中即可,还忝着一张脸和他合伙?还沾沾自喜?” “老子怎么生出你们这样蠢笨如狗、见钱眼开的玩意?” “还口口声声说,他是你们母后的救命恩人!” “难道你们母后的性命就值这两座矿山吗?” 两人大惊,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伏在地,叩首道;“父皇,儿臣也是一片好心呐!” “那两处矿山可是要下大本钱的呀!” “而那位小郎中由于资金不足,所以咱们这才出手相助!” “再说这事是那位小郎中先提出来要求儿臣合伙的,并不是儿臣主动提出来的!” “因此……!” “因此怎的?” 朱元璋大骂不止,“呵呵,你们就是瞧小郎中资金不足,故意而为之,是也不是?” “说!” “你们要那么多钱何用?” “还要从小郎中手中分一杯羹是不是?” “还是说朝廷给你们的俸禄不够维护你们的生活开销?” 原来这才是父皇今日要说的话,否则父皇何须专门派太监去王府传话? 看来咱们在藩地所作所为父皇都已经知晓了? 一想到这里,两人齐齐一惊,顿时面如死灰,唯有叩头不止。 果然,只听朱元璋继续怒吼,“你们在藩地的所作所为,以为咱不清楚吗?” “还是以为你们身处藩地,天高皇帝远,咱管不着你们了吗?” 说着,朱元璋喘着粗气,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大口,随即将茶杯摔在他们的面前,狠声道;“如此大兴土木,如此铺张浪费,难道这就是那些腐儒们平素教你们的?” “咱看呐,你们全都把老子的话当成放屁了,是不是?” “你们就藩之时,咱就和你们讲过,要好好治理藩地,要让当地的百姓休养生息,千万不可劳民伤财!” “你们是怎样信誓旦旦的答应咱的?” 宫中的太监与宫女们被吓得齐齐跪在地上,头深深的伏在地砖上。 反观朱樉与朱棡被朱元璋一连串的问话更是吓得身如筛糠,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他们只有连连叩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知道,在父皇眼中,百姓之事无小事,否则哪来空印案中所贪渎之官员被杀得人头滚滚、尸横遍野? 虽然父皇是极为疼爱自己这几位嫡子,但父皇震怒之下,也未必不会杀了自己? 就算父皇舐犊情深,不杀了自己,可依父皇的性格,将自己贬为庶民,发配到中都凤阳看守祖宗的陵墓还是有可能的? 其实他们知道,那哪是看守陵墓?就是关进一间小房间里,士卒日夜看守,每日送点吃喝,不让你饿死就算不错了。 一想起此处,他们全都浑身战栗,叩首更勤,不大会儿,地砖上就满是血渍。 朱元璋看着他们,想起他们小时候乖巧可爱的模样,最终却狠不下心来。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良久,才缓缓的道;“老三,你上旁边站着吧。” “你虽然也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可终究建的是寺院,哪像这个玩意!” 朱棡大喜,忙爬了起来,顾不得将脸上的血污擦一擦,就垂手站在了一边。 朱元璋接着道;“你们可知,他从就藩开始,就在陕西大修宫殿,听说修的比咱这儿还要奢华!” “你们看看,咱这几年就是把你们母后住的坤宁宫修了修,别的宫殿咱修过吗?” “这些所修的费用都是民脂民膏啊,咱一想到这些都是百姓们的血汗钱,咱就心痛!” “可这个畜生,竟不顾百姓们的生死,只管自己享受,已经闹得陕西民怨沸腾,他还不自知!” “呵呵!” 他冷笑两声,“更有甚者,他将他的原配夫人王氏竟关在冷宫中,每日里只给她粗茶淡饭,还不如一个婢女活得自在!” 第八十章 朱标哭求 说起这些,朱元璋更怒,又站起身来,转身从墙上拿下他从前斩将杀敌的宝刀,慢慢的走到朱樉的面前。 厉声道;“你这个畜生,有你这样对待原配夫人的吗?” “你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吗?” “你抬起头来,看着咱,是不是?” 朱樉胆战心惊的抬起头,一接触朱元璋那杀人般的目光,便略微垂下了头,可看见父皇手中提着从不轻用的宝刀,他顿时吓得连滚带爬的向朱标膝行而去,嘴里连连喊道;“大哥,救咱!” “大哥,救咱!” “弟弟不想死啊,大哥!” 朱棡低头瞥见朱元璋手里的宝刀,吓得两股战战,差一点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朱标哀叹一声,想不管这个二弟,可看到他戚惶的眼神与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不由心就软了下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朱元璋的面前,挡住了朱元璋缓缓前进的脚步,恳求道;“父皇,都是儿臣的错!” “你有什么错!” “起开!” 朱元璋瞪着双眼,对朱标怒喝道。 朱标膝行爬到朱元璋的跟前,拽住朱元璋的裤脚,泣声道;“父皇,都是儿臣没有将弟弟们管教好,让弟弟们离开了咱们的视野,去了藩地就如脱缰的野马,尽兴胡来!” “如果父皇要杀了弟弟,请父皇先杀了咱吧?” 朱元璋踹了朱标一脚,狠声道;“滚一边去,这儿没你什么事!” 朱标被朱元璋一脚踹到在地,一骨碌又爬了起来,依然拽着朱元璋的裤脚,悲戚的道;“父皇,您要处罚他怎么都成,可千万不能杀了他呀?” “母后的病情刚好,要是将他杀了,万一引起母后的病情复发,那该怎么办呐?” 朱元璋沉默片刻,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半晌才幽幽的道;“标儿,父皇知晓你们兄弟情深,也知道你平素为人仁厚!” “可你知道这个畜生在陕西都干了什么吗?” “啊?” 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落寞,“他在陕西宠爱侧妃邓氏,这些父皇都不计较,因为男欢女爱本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可万万想不到,他偏听偏信邓氏的话,竟在秦王府杀人取乐,将那些平时犯了一点小错的奴婢脱光衣服,埋入积雪之中,美其名曰堆雪人!” “呵呵!” 他怒极反笑,声音里充满沧桑与痛心,想他朱元璋是何等的痛恨那些贪官污吏、欺压良善之辈,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儿子竟忘记了他的谆谆教诲,在秦王府中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惨绝人寰之事! “还将那些犯了过错的奴婢绑在树上,下面用火炙烤,将他们活活炙烤致死!” 他目光阴冷的望着朱樉,接着又望着朱标,怒气不减,“标儿,你可知,他在秦王府中竟私自制作龙袍和凤冠,还堂而皇之的叫邓氏那个小贱人穿着在秦王府中显摆?” “桩桩件件,标儿你说,他哪一件不是杀头之罪?” 朱标呆愣了片刻,眼神中闪现出痛心疾首之色,可考虑到母后的身体,又顾念着兄弟的情分。 咬咬牙,他还是跪地帮朱樉求饶,“父皇,二弟有此过错,都是儿臣教导无方所致!” “他们在小的时候,父皇您总是领着大军在前线征战,教育弟弟们的重任就落在母后和咱这个兄长的头上!” “因此他们有这样或那样的过错,都是儿臣的责任!” “所以儿臣请求父皇,饶恕二弟吧!” “好吗?” 说着,他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朱元璋,“如果父皇真要杀了二弟,请父皇先杀了咱!” “反正……!” “反正什么!” 朱元璋暴怒,抬起脚,狠狠的将朱标踹了几个跟头,刚想对朱标破口大骂,可看到朱标嘴角一片殷红,不由心中一阵刺痛。 随即语气缓和下来,但仍严厉的对朱标说道;“标儿,你也想气死老子是不是?” “老子培养你容易吗?” “啊?” “从小你就乖巧听话,老子遍请大儒们教你四书五经,教你纲常礼仪,教你治国之道,教你分辨忠奸,为的不就是将你培养成一位贤明、仁厚、又果敢刚毅的太子吗?” “难道你想陪这个畜生一起死?” “也不想着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万里江山,辛辛苦苦培养出你这个人才,就这么拱手让给你们兄弟吗?” “你再想想!”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么多弟弟,有哪个是继承咱江山之人?” 朱标嘴唇嗫嚅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不顾形象的在地砖上盘腿坐下,双眼盯着朱标,也没有说话。 时间一时静默,只听见朱樉嘭嘭的叩头声。 过了好久,朱标微微的抬起头,艰难的开口道;“父皇,不管您今天说什么,咱都要求您不要杀了二弟!” 朱元璋冷笑一声,“你有什么理由要父皇不要杀了朱樉这个畜生?” 朱标思索了半天,随后闷声道;“父皇,母后如今身体刚好,正在修养身体,您难道还要母后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忍受丧子之痛吗?” “而这种痛苦,不是二弟在战场上和敌军厮杀,被敌军斩杀的呀!” “而是您亲手斩杀的呀!” “您想一想,被敌军斩杀好歹也算为国捐躯,也可青史留名!” “而被您所杀,那史书上怎么写?后世人又会怎么评论?” 说着,朱标微微瞥了一眼父皇,见父皇坐在地上,低头沉思。 朱标一寻思有门,就继续道;“后世人会说父皇英明神武,虽出生于淮右布衣,却推翻了暴元对咱们汉人长达一百来年的奴役与残暴的统治!” “又收复了长达五百来年,陷入塞外蛮夷之手的幽云十六州!” “您勤于政务,惩治贪官污吏,在您的治理之下,使大明王朝政通人和,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 “可……?” 他说着,又微微瞥了一眼父皇。 哪知朱元璋正盯着他,双眼里流露出对当下朝局的担忧与后世人对自己歌功颂德的企盼。 他深知,标儿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可从标儿的口中说出来,他还是觉得非常受用。 第八十一章 赐死 朱元璋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可什么?” 见父皇语气没有那么严厉,朱标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父皇,可他们会说,您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惨无人道、视生命于草芥的儿子来呢?” “故此他们会怀疑,史书上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不是真的,他们会认为您所有的丰功伟绩,以及您是淮右布衣的身份都有可能是被您的子孙后代所篡改的!” “您想一想,这种后果是您所愿意见到的吗?” “这样的后果当然是咱不想见到的!” 朱元璋坐在地砖上,暗自思索,“咱是大明王朝的开国之君,惩治贪官污吏,体恤天下百姓,扫除外邦蛮夷,开创了煌煌大明!” “哪一件,哪一桩不都是让人歌功颂德、令人景仰?” “若为朱樉这个畜生所累而被后世诟病,那咱的一世英名岂不尽毁在这个畜生的手中?” “可咱该怎么办呢?” “可若不杀了这个畜生,他的弟弟们见他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都安然无事,如若群起效仿那可如何是好?”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朱标,问道;“标儿,依你看,怎么处置这个畜生方为妥当?” 朱樉的叩头声戛然而止,他不顾额头上皮肉绽烂,鲜血淋漓,忙侧耳细听,想听听他的大哥是怎样和父皇说的。 朱标心中已有自己的看法,但故作沉吟,方才低着头,缓缓说道;“父皇,依儿臣的建议,将二弟禁足在京师的秦王旧府,关他一个月,看他在这一个月里表现如何!” “若诚心悔改,那一个月后就请父皇饶他一命,让他自行离开京师,回去继续担任藩王!” “若不悔改呢?”朱元璋问道。 “若不悔改?” 朱标回头瞥了一眼朱樉,狠声道;“那咱也不会再为二弟求情,以后他的死活,但凭父皇处置!” “儿臣一定悔改!” 朱樉赶紧膝行爬到朱元璋的跟前,可怜兮兮的道;“父皇,儿臣悔改还不成吗?” “若儿臣还像从前那般,不听父皇和太子殿下的话,定遭天谴!” 按照历史的轨迹,朱樉在洪武二十八年在西安秦王府被三个仆妇以毒药毒杀致死,真真应了遭天谴这句话。 朱元璋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而是对朱标道;“这等畜生,如此处置,就太便宜他了!” “但秦王府的长史,还有邓氏,自是留不得!” “毛骧!” 毛骧从暗处悄然闪出,躬身道;“微臣毛骧拜见陛下!” “命锦衣卫速去陕西,将秦王府长史和邓氏立即格杀!” “相关人员如何处置?” 毛骧躬身问道。 “这等事还用问咱?” 朱元璋怒道;“都给咱杀了,让这个畜生记住这次血淋淋的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 “是!” 毛骧说完,就转身离去。 “父皇,不要啊!” 朱樉顾不得额头上的痛疼,又连连叩首,哀声祈求道;“邓氏可是您的儿媳,是儿臣长子的生母啊!” “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故去的卫国公面子上,放过邓氏一马吧?” “等儿臣回去后,定将她置于冷宫,您看这样可好?” 朱标微微摇头,自说自话,“二弟呀二弟,父皇经过孤的劝解,怒气才缓和一点,你就不要再惹父皇又生气了。” “你难道不知,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搭救邓氏,你真不要命了吗?” “何况邓氏是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算她再漂亮,她的容颜就不会凋谢吗?” “俗话怎么说来着……漂亮的女子是男人的刮骨刀,是英雄冢,看来不假。” “想孤的二弟还没就藩之前,那是何等的英姿飒爽,何等的英雄气概?” “想不到短短的四年,他竟会变成如此模样,如此的丧心病狂?” “唉……,女人啊!” 朱标只剩下了深深的叹息。 朱元璋闻听朱樉的一席话,顿时又勃然大怒。 他恶狠狠的瞪着朱樉,想再骂他却感觉骂他的词已用尽,胸口憋着一股怒气,令他喘不过气来。 怔怔的呆立半晌,才大声开口,“来人!” “速把这个畜生押回秦王府,将他扔进黑屋,不许任何人见他!” “每日送点粗茶淡饭,让他也尝尝王氏在冷宫的滋味!” 话一说完,门外就来了两名锦衣卫,押着朱樉向秦王府而去。 朱樉仍不死心,在锦衣卫的押解下,他仍高喊着,“父皇,请您饶过邓氏吧!” “没有了邓氏,儿臣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朱樉的哭喊声渐行渐远,只有他声嘶力竭的哀求声还在御书房久久回荡。 朱棡吓得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朱标稍微抬起头,望向父皇,见父皇在刚才一刹那仿佛苍老了十来岁,眼神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 不禁痛哭出声,“父皇!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莫要为了咱那个不成器的二弟而气坏了身体?” 朱元璋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书桌旁,双手支撑着身体,有气无力的道;“标儿、棡儿,你们都退下吧!” “父皇想一个人静一静!” 朱棡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刚想往外走,便听见朱元璋的告诫声,“棡儿,今日父皇没有责罚你,你可知是为什么?” 朱棡停住了脚步,回过身,躬身道;“儿臣不知!” 朱元璋无力的挥挥手,“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朱棡答道;“是!” 接着又问道;“父皇,儿臣和小郎中说的那事,是否继续?” 朱元璋回过头,冷冷的瞪了朱棡一眼,骂道;“你他妈的!” “你先想想自己的事该如何向咱交待,到现在你满脑子还想着其它的事,真是一头蠢猪!” “是!父皇骂的是!” 朱棡霎时又冒出一头冷汗,赶紧躬身告退。 走出门外,想想今日父皇对二哥和自己的态度,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原来父皇在咱们的王府都暗插了锦衣卫,否则二哥府中之事父皇又是何如得知? 又暗自庆幸,还好咱不像二哥那般残暴。 以二哥这种张扬的性格,还私自制作龙袍与凤袍? 还和邓氏穿着龙袍与凤袍在府中显摆? 难道他们认为他们府中就戒备森严?没有父皇派的锦衣卫混进去?就敢放心大胆的胡作非为? 哼! 邓氏被父皇赐死都是轻的! 要是咱当上了皇上,非得将邓氏灭九族不可! 也就是太子大哥仁义,人家都想当皇上了,他还为这等不忠不孝之人求情! 要是咱处在太子大哥的位置上,咱能做到太子大哥这般仁义吗? 他一路想着,缓缓向宫外走去。 第八十二章 与民争利 翌日上午,天气依然晴好,天空湛蓝湛蓝,偶有一片白云飘过。 院中,朱鹰正焦急的等着朱樉哥三,黄忠小心翼翼的躬身站在他的身边。 “怎么还不来,急死个人了。” 黄忠谦卑的笑道;“小少爷,现在还没到巳时,小少爷不必心急,有这么好的买卖,迟早他们都会来的。” 朱鹰笑笑,没有说话。 转眼就过了巳时,他们仍还没来,朱鹰索性坐在摇椅上,暗自思索,“莫非是皇爷爷反对他们跟咱经商?” “有可能?” 他暗暗断定,“皇爷爷平素最恨的就是官商勾结,将银钱牢牢的控制在他们的手中,而不顾民生维艰!” “可咱原本是想尽可量的将应天府的流民,与征战沙场所留下残疾的兵士组织起来,为他们谋取一条生路啊?” “这样一来,应天府治安情况也会大有好转,城市也会变得干净整洁的呀?” 正在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声越走越近。 朱鹰大喜,忙站起来,准备迎接三位叔叔的到来。 刚走到月亮门下,却是刘仲质背着双手,慢吞吞的朝这边走来。 甫一见刘仲质到来,令朱鹰顿感诧异。 他拱手行礼,随后问道;“刘先生,你今日怎么来了?” 刘仲质微微一愣,马上板着脸说道;“小少爷,你难道忘了吗?” “今日是老夫教你授课,莫非你不愿老夫前来?” “哦?” 朱鹰抓抓脑袋,尴尬的笑道,“不是这样的,刘先生。” “本少爷昨日叫二叔带话给黄爷爷,本叫你今日不要前来,可能是二叔忘记说了?” “不好意思啊,刘先生。” “原来如此。” 刘仲质看着朱鹰,轻声叹道;“你二叔可能近期不会前来了?” “为何?” 朱鹰惊问;“他答应今天上午带着银钱前来的呀?” “老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刘仲质摇头叹息一声,“只听说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被你黄爷爷关在府中禁足了。” “好了,不想这等糟心之事,咱们还是赶紧上课吧。” “嗯!” 朱鹰乖巧的应了一声,跟在刘仲质的身后慢慢向授课的地方走去,心里却在暗暗寻思,“难道二叔的不法行径被皇爷爷发现了?” “还是皇爷爷不让二叔于民争利?” “要是不让二叔于民争利的话,那三叔和四叔还有咱的舅姥爷不也……?” 一想及此处,朱鹰眨巴着双眼,向刘仲质问道;“刘先生,那本少爷的三叔与四叔可否都被皇爷爷禁足了?” “老夫到没听说。” 刘仲质回过头,淡淡的道;“小少爷,他们大人的事你小小年纪还是少掺和为好。” “记着,你现在应该饱读圣贤书,将来对你可有大用。” “大孙?大孙?” 忽然从院中传来朱元璋大呼小叫的声音。 朱鹰忙道;“咱在这儿,黄爷爷!” 说着,一溜烟的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刘仲质摇摇头,只好跟了过去。 刚一见朱元璋,朱鹰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朱元璋板着一张老脸,几日不见,他脸上的皱纹好像变得多了起来,头发也白了许多。 “黄爷爷,您这是怎么啦?” 朱鹰关切的问道;“几日不见,您就苍老了许多?” “下官见过黄老爷!” 刘仲质躬身行礼。 朱元璋淡淡的道;“刘先生,今日咱要和大孙说些事,你先回去吧!” “下官告退!” 刘仲质也不犹豫,躬身告退。 朱元璋领着朱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随后坐在主位,虎着脸看着朱鹰。 朱鹰则站在桌边,讪讪的笑着问道;“黄爷爷,您这是干嘛?” “您这个样子,孙儿害怕。” “要是害怕,你还笑得出来?” 朱元璋看着朱鹰可怜兮兮的模样,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 “那咱问你,你是否准备和你三位叔叔合伙开采矿山?” “是啊。” 朱鹰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反问道;“黄爷爷,您是怎么知晓的?” “哦,对了,昨天孙儿托二叔向您带个话,叫您今日不必让刘先生过来。” 又装做狐疑的道;“不对呀,刘先生今日过来了呀?” “难道二叔没有将此事告诉您?” “扯淡!” 朱元璋看着朱鹰嬉皮笑脸,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拽下脚上的布鞋,怒道;“你给咱老实点!” “说!” “要是你个小兔崽子今日不说实话,看黄爷爷今日揍不揍你?” 见朱元璋真生了气,朱鹰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黄爷爷,孙儿昨日是和三位叔叔谈起开采矿山之事,而且他们也愿意加入。” “孙儿是想……!” “你小小年纪,想什么想!” 朱元璋瞪着朱鹰,怒其不争的道;“你好好跟刘仲质学学圣贤书,这等歪门邪道的事你不要掺和!” “你以后是要做大事之人,岂能和升斗小民争利?” “不是的呀,黄爷爷!” 朱鹰急忙争辩,“孙儿也是为了百姓,黄爷爷怎能是说孙儿和百姓们争利呢?” “如若您这么想,那可真冤枉孙儿了!” “呵呵!” 朱元璋发出一阵冷笑,“那你为何开采矿山?” “你这种行径难道不是想压榨穷苦百姓?好让你赚得盘满钵满吗?” “还堂而皇之的说是为了穷苦百姓?” “你蒙谁呢?” “老子长到五十多岁,还没有听谁说过想与百姓争利还如此大言不惭之人?” “哼哼!” 他语气不善的慢慢站起来,冷哼了两声,“你让老子长见识了,敢在老子面前说出这种话的人,你是第一个!” 朱鹰慌忙后退,嘴里连连道;“黄爷爷您消消气,听孙儿和您解释行吗?” “若您听了还认为孙儿是与民争利,那认打认罚,孙儿随您处置!” 见朱鹰语气这么笃定,朱元璋微微有些诧异,他也想看看这个小王八蛋是怎么说的,要是小王八蛋说话含含糊糊,又极力为自己辩解的话,再抽这个小王八蛋也不迟。 心中略一思忖,他便有了主意,于是依旧板着一张老脸,手里拿着布鞋,凌厉的眼神盯着朱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你说!” 第八十三章 这事成了 朱鹰苦着脸,看着朱元璋手里的鞋子,讪讪的道;“黄爷爷,您将鞋子放下行吗?” “您总是将它拿在手中,孙儿心中害怕。” 看着朱鹰可怜巴巴的样子,朱元璋终究于心不忍,在放下鞋子的同时,他还不忘警告朱鹰几句。 “你莫以为咱放下鞋子你就万事大吉了!” “你若敢哄骗老子,老子照样能脱下鞋子抽你!” 朱鹰见朱元璋穿上了鞋子,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朱元璋的跟前,“黄爷爷,您坐下,听孙儿慢慢和您说。” 朱元璋缓缓坐下,脸上仍是面无表情,淡淡的道;“你说!” “黄爷爷知晓孙儿所要开采的是哪两处矿山吗?” 朱鹰拉过一张椅子在朱元璋对面坐下,开口并没有说他想如何如何,而是先问朱元璋。 朱元璋一愣,随即暗自笑道;“雄瑛这个小兔崽子,真他妈的没想到他如此小小年纪,说起话来竟晓得吊老子的胃口!” “照这样发展下去,这小兔崽子肯定比他爹要强!” “而咱的大明在他们爷俩的共同努力下,必定雄霸天下,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 虽心中暗乐,可依然面无表情,“你所说的那两处矿山,不就是应天府西面那两处无人开采的矿山吗?” “对呀!” 朱鹰答道;“那黄爷爷可知道它们历经无数朝代而无人开采呢?” “也不是没人开采。”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历朝历代都有人开采过,可开采出来的盐或煤却频频引起致人死亡的惨剧,所以经人们口口相传,毒盐矿与毒煤矿之恶名不胫而走,因此就荒芜至今,成了人人都不愿触碰之地!” “那两处人人不愿触碰之地,为何黄爷爷不让孙儿开采呢?” 朱鹰问道;“难道黄爷爷还不相信孙儿吗?” 朱元璋神情一滞,重新思量起这个死而复生的孙儿来。 从在街上遇上雄瑛,再到将雄瑛接到这儿居住,他所有的表现都让自己瞠目结舌,制作出了青霉素、制作出了冰棍与冰块、制作出了新型纺车,哪一件、哪一桩不都是令自己叹为观止? 要不是看到死而复生的雄瑛不管是年岁、相貌、还是胎记都和原先的雄瑛一模一样,自己还以为生活在并不真实的梦境中! 见朱元璋皱着眉,久久不语,朱鹰小心的喊道;“黄爷爷!” “啊?” 朱鹰的喊声打断了朱元璋的思绪,他一下惊醒过来,忙掩饰自己的失态,佯怒道;“你个小兔崽子,喊什么喊!” “你不知爷爷正在思考你刚才说的话吗?” “你是咱的大孙,咱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不过具体的事情要具体对待!” “你先说说你要怎样处理那两处矿山?为何你说开采这两处矿山就不是为了与民争利?” 朱鹰侃侃而谈,“黄爷爷,您第一个问题涉及到许多专业术语,孙儿说了您也听不懂,到时候您只要看结果就成了。” 朱元璋暗自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咱不懂,你不会详细的告诉爷爷吗?” “爷爷原来也只不过读了两月的私塾,现在那些腐儒们哪一样能瞒过咱的眼睛? “孙儿还是和您说说第二个问题吧!” 朱鹰看着朱元璋略显沉思的表情,继续说道;“孙儿想将应天府中的流民和征战沙场而伤残的将士全部招到矿山,做些他们力所能及之事!” “如此一来,他们不会在京师乞讨过活,也不会无故打架斗殴,更不会行偷窃之事或实在过不下去而杀人越货!” “黄爷爷,您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些人为的祸害,那京师必街道整洁,秩序井然!” “再说,京师是大明面向世界的窗口,向外展示的必是咱大明的繁华与富强!” “让世界各地藩国的使臣们回去之后都对咱大明赞不绝口,让藩国的民众都对咱大明心向往之!” “黄爷爷,您说,孙儿这两处矿山是不是需要开采?” “切!” 朱元璋略带不屑,“那些化外蛮夷咱们大明可不稀罕!” “他们不懂咱们汉人的文化,又不懂得礼仪尊卑,要他们心向往之有何用?” “大孙呐,你准备将应天府的流民与伤残的兵卒能妥善的安置在矿山中,让他们从事他们力所能及之事,这倒说到爷爷的心坎里!” “可这些流民良莠不齐,伤残兵卒又脾气乖张,以你小小年纪能管得住他们吗?” “这事成了!” 朱鹰心下暗喜,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他笑嘻嘻的答道;“黄爷爷,孙儿将您所顾虑的这些问题早都想好了。” “您看啊,您不是深得陛下的信任吗?” 朱元璋瞥了朱鹰一眼,微微点头。 “孙儿想啊,那些勋贵子弟只有嫡长子才可继承他们祖父辈的勋位吗?” “那他们的庶子该怎么办?” “难道他们的祖父辈就看着他们每日游手好闲、打架斗殴或让他们整日流连于秦淮河畔、烟花柳巷中不成?” “因此孙儿想请黄爷爷帮忙,让一些勋贵子弟们参予到这件事情中来,也可使应天府的风气更为焕然一新!” 朱元璋顿时眉开眼笑,这个问题他早都想到了,可如何安置那些勋贵们的庶子成了他最大的问题。 他们的祖父辈可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浴血沙场的老兄弟呀! 虽有些庶子被他们祖父辈们安排在军中,可有些庶子却真像大孙所说的那样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还好,咱的大孙终于解决了这个难题。 朱元璋笑盈盈的道;“好!” “这件事就由爷爷来安排,要是他们不听话,你就对爷爷讲,看爷爷怎么收拾他们!” “谢谢黄爷爷!” 朱鹰看朱元璋喜笑颜开,就打蛇随棍上,“黄爷爷,您刚才说番邦蛮夷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错什么错!” 朱元璋两眼一瞪,又开骂道;“老子说他们不懂咱们汉家文化,不懂汉家礼仪难道有错吗?” “他们说话都叽里咕噜的,让人听也听不懂,哪有咱们汉人知礼数、懂尊卑?” 第八十四章 开海禁 朱鹰见自己的一句话又惹得黄爷爷生了气,忙道;“黄爷爷,气大伤身,对您老人家的身体可不好!” 朱元璋冷哼一声,“小兔崽子,你要不惹老子生气,老子何须生这么大的气?” 朱鹰讪讪笑道;“黄爷爷,您听孙儿把话讲完,到时您会觉得孙儿讲的有几分道理,就不会生气了。” “说!” “黄爷爷,您所知的藩国不就是朝鲜、占城、安南、真腊、琉球、苏禄、暹罗等诸国吗?” 朱鹰还是吊着朱元璋的胃口,向朱元璋问道。 “那些藩国不都处在大明的边境或离咱大明不远吗,这还用你说!” 朱元璋又是一瞪眼,“你个小兔崽子,别和老子玩花花肠子,有什么话就照实了说!” 朱鹰脸色郑重起来,他望着朱元璋,缓缓的道;“黄爷爷,你知道除了这些地方,世界还有多大吗?” 也不等朱元璋回话,朱鹰继续道;“除了咱们是黄种人,在大海的另一边,那里有丰富的物产,还有黑种人、白种人、棕色人!” 朱元璋嗤笑一声,“那些皮肤与咱们不一样的人,老子见得多了,何须你说!” “那黄爷爷可知他们那里盛产什么?” 朱元璋沉思了片刻,微微摇摇头,老老实实的答道;“不知!” “那里不仅盛产黄金、白银,听说在大海的另一边,叫南美洲与非洲的地方,还有红薯、土豆、玉米、辣椒等咱们平生未见的农作物与调料品!” “还有……!” “等等!” 朱元璋顿时来了精神,他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神灼灼的望着朱鹰,问道;“那些农作物亩产几何?” 朱鹰暗自叹道;“这老爷子爱民如子,这话确实不假!” “咱说那里盛产黄金、白银他还是无动于衷,但一说起农作物来,他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要是咱一说出红薯与土豆的产量,那……!” 想到这儿,他暗自一乐,可随即又想到朱元璋亲口下了海禁的命令,要是因此能改变朱元璋的想法,那后世还会被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横行中国近海,耀武扬威吗? 不! 绝不! 朱鹰暗暗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历史的悲剧再次重演! 绝不能让华夏的儿郎再次遭到西方列强与倭寇的蹂躏! 因为咱是皇长孙,以后必定成为雄霸天下的一代霸主! 凡是阳光照耀的地方,皆是巍巍大明之土! 心潮澎湃之下,朱鹰的声音随之提高了几分,“黄爷爷,红薯与土豆的产量不是水稻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不能与之相提并论,那究竟亩产有多少?” 朱元璋急切的问道。 “黄爷爷,孙儿问您,水稻高产的话亩产能有几何?” 朱鹰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想继续吊吊朱元璋的胃口。 只有朱元璋一着急,那开海禁之事才有可能使朱元璋松口。 “如果高产,而且土地肥沃的话,亩产可能有个四五石吧?” 朱元璋如数家珍,张口便来。 随即他的脸色有些落寞,叹息一声,“咱如果有那样的良田,没有暴元的苛捐杂税,又没有贪官污吏与地主豪强的盘剥,想必咱还是背朝黄土面朝天,像普通老百姓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田园生活!” 又叹了一口气,似在回味着他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有爹娘相伴,有哥哥姐姐们照顾,有一群小伙伴玩耍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真好,可…… 他随即又笑了起来,“要不是蒙元暴政,老子还当不上这等高官显贵呢?” “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他站了起来,在房中踱着步子,挥舞着双手,大声道;“天道轮回,看看谁能饶过谁?” 要不是朱鹰从蓝玉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可能都被朱元璋这股威武霸气所吓住。 心中的牢骚与不快一发泄完,朱元璋顿感轻松了不少。 他缓缓停住了脚步,向朱鹰和蔼可亲的问道;“水稻亩产之事咱已讲完,现在就该你说了吧?” 朱鹰眨着灵动的双眼,笑嘻嘻的看着朱元璋,“黄爷爷,孙儿一说,您莫要惊掉了下巴?” 朱元璋恼怒的轻轻拍了一下朱鹰的脑门,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拿你爷爷开心,想找打是不是?” “快说!” 朱鹰这才正色道;“黄爷爷,红薯与土豆亩产约为二三十石,玉米的亩产量估计在六七石左右,而辣椒是调味品,产量就没有多少。” 正说着,他忽然抬起头,见朱元璋像听见天方夜谭的故事一般,呆呆的怔在那里,嘴里发出呢喃的声音,“亩产二三十石,这怎么可能呢?” “水稻种在肥沃的土地上才亩产只有四五石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良久,他缓缓低下头,沉声问道;“大孙,这都是真的吗?” “你不会是骗咱的吧?” 朱鹰郑重其事,脸上异常坚毅的道;“黄爷爷,这都是真的!” “只要有那些高产的农作物,还愁大明百姓饿肚子?” “再说,那些农作物不管是旱地还是湿地,不管是土地肥沃还是土地贫瘠,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它们都能生长!” 朱元璋大喜,一把抓住朱鹰柔弱的肩膀,激动的道;“大孙,你快告诉咱,那如此高产的农作物在何处?” “疼!” 朱鹰尖叫一声,眼泪巴巴的望着朱元璋,“黄爷爷,您弄疼孙儿了!” 朱元璋恍然大悟,忙松开手,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他摸了摸朱鹰的肩膀,轻声道;“大孙,爷爷刚才是太激动了,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知道!” 朱鹰眼中噙满泪水,委屈巴巴的道;“黄爷爷,您手劲真大!” 朱元璋嘚瑟的一笑,“爷爷原本就是一员武将,要是手不能提刀上阵杀敌,那还算啥一员武将?” 说着,又道;“你快说说,那些农作物在何处能将它们寻来?” “只要能将它们寻来,让咱大明的老百姓能吃饱肚子,纵是千难万险、刀山火海,咱也不惧!” 第八十五章 都是倭寇闹的 “当真?” “纵是千难万险,黄爷爷也一定要将它们寻来?”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望着朱鹰,眼神一片火热,似有无限激情在燃烧着他沸腾的血液一般。 “堂堂男子汉,吐口唾沫都是一颗钉,何况咱是当今……当今陛下最信任的重臣!” “是!是!” 朱鹰暗笑不已,“你就是当今皇上,整个大明天下不都是由您一人说了算吗?” “你就搁咱这儿装吧,看您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应了两声,接着话风一转,问道;“黄爷爷,当今陛下可是明令禁止片板不得入海的呀?” “难道您能劝得动陛下,取消海禁的禁令?” 朱元璋一愣,“咱怎么忘了这个茬?” “妈的,都是倭寇作乱,袭扰、屠杀咱沿海的老百姓,又斩杀了遣往倭国的使者五人,咱才彻底的实行了海禁,否则哪来海禁一说?” “要不是刘伯温当时劝阻,说什么现在的百姓正在休养生息,国库空虚!” “且倭国乃弹丸小国,又是苦寒之地,地龙多发,否则依老子当年的性格,早已将它拿下,何须实行海禁?” “真他妈的是一帮瞻前顾后遭瘟的书生!” 他心中暗骂,“真他妈的是一群祸国殃民的腐儒!” “可现在大孙问起这个问题,咱怎么回答才好呢?” 又想起一年亩产二三十石的红薯与土豆好像在向他招手,又想起饥饿的流民好像在向他伸出残破不堪的粗瓷大碗,又想起他刚才的豪言壮语,不禁心一横,对朱鹰说道;“海禁之事爷爷自会与陛下说,你就不要过问了!” 朱鹰心下大喜,只要海禁一开,那巍巍大明称霸整个世界的日子就指日可待矣! 你倭国的矮鬼子不是挺能蹦跶的吗? 想想近代中国血淋淋的屈辱史,不是照样有不屈的中华儿女将你们击败的吗? 你西方列强不是有坚船利炮吗? 不是火烧圆明园,将中华瑰宝抢掠一空的吗? 你们等着,等老子先造出坚船利炮,定让你们统统跪在老子的脚下,伏首称臣! 朱鹰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口中却也没闲着。 他回着朱元璋先前的问话,“黄爷爷,那些农作物可都是在大海的另一边!” “要造高大的楼船,方可抵御海上的风浪,才可到达彼岸,寻回那些农作物?” 朱元璋微微一笑,“大孙,这都是你不用考虑之事,交给爷爷就行!” “黄爷爷真牛!” 朱鹰适时的拍了一个马屁。 朱元璋开怀大笑,随即又说道;“大孙,那两处矿山就由你开采,需要什么人就对爷爷讲,爷爷全力保证你畅通无阻!” “但爷爷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件事由你一个人干,别找旁人合伙!” 朱鹰笑道;“孙儿记下了。” 时近正午,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微风习习,应天府各处都是一片祥和的气氛。 吃过了午饭,朱元璋领着吴迁与毛骧回到了皇宫。 而朱鹰坐在桌旁,小手撑着腮帮,作冥思苦想状。 朱棣不知什么时候遛了进来,他站在朱鹰的对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朱鹰。 但他的脸色阴郁不定,似有什么心思缠绕在他的心间。 过了片刻,见朱鹰还是呆呆的闭着眼睛,让这个年仅只有二十三岁的燕王朱棣终于沉不住气。 他轻轻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嘴里喊道;“大侄?大侄?” 朱鹰微微抬起头,灿然一笑,“四叔,你来啦?” 朱棣在朱鹰的对面坐下,赧然道;“大侄,真不好意思,四叔失言了。” “无妨,无妨!” 朱鹰笑道;“四叔今日能来,就很够意思了。” 朱棣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郁闷的道;“大侄,四叔早就来了。” “可看见父亲早先一步到了你这儿,四叔就只好躲在院外,见父亲走了才敢进来。” “父亲一来,那你二叔之事你听你皇爷爷说了吗?” “没有。” 朱鹰摇摇头,“黄爷爷没有和侄儿提起二叔所犯何事,只是说了开采矿山之事由小侄一人开采,任何人都不许插手。” 朱棣点点头,“这件事情本该就由你一人掌管,但你偏偏拉着咱们兄弟几人。” “看看,父亲说你了吧?” 说着,又摇摇头,撇撇嘴,不屑的道;“啧啧,咱那个二哥,可真是的,在……。” 接着,他顿时醒悟过来,忙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谈你二叔了,说起他来咱都觉得晦气!” 朱鹰暗自想着,“依朱棣的语气来看,看来朱樉在西安所犯下的事被皇爷爷知晓了?” 朱棣又笑盈盈的盯着朱鹰,“大侄,你一个人管理这么一大摊子的事,管理得过来吗?” “反正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帮你,也好稍稍减去四叔的一点愧疚之情?” “四叔,你这么说不就是折煞小侄了吗?” 朱鹰笑道;“如若你有空,帮帮小侄自然是好。” “可你刚刚才到京师,还有许多故旧与亲朋好友等着你前去拜访呢,小侄……。” “欸!” 朱棣微微皱眉,打断了朱鹰的话,“四叔最是讨厌那些繁文缛节,除了关系最要好的几人需要走动以外,其他之人还是不见为好。” “所以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多谢四叔!” 朱鹰郑重的一拱手。 “不必如此客套!” 朱棣微微一笑,隔着桌子伸手摸了摸朱鹰的脑门,“你是咱的大侄,四叔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好!” 朱鹰也不废话,“应天府周边的环境与道路刚好小侄也不熟悉,有四叔这个活地图,相信黄爷爷更可放心!” 朱棣笑笑,并未搭话。 忽从朱棣的肚中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朱鹰诧异的看了朱棣一眼,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笑道;“四叔,你还没吃中午饭吧?” 朱棣赧然。 朱鹰笑了笑,对门外喊道;“黄忠,命厨房速做一些好吃的过来!” “是!” 屋外传来黄忠的声音,接着就传来脚步匆匆的声响。 如此同时,听见蓝玉的高喊声,“咱们也没吃,告厨房多做一点!” 随即,便见蓝玉携带着常森一起走了进来。 第八十六章 实地考察 几人相互见了礼,便坐了下来。 蓝玉看向朱棣和朱鹰,淡淡一笑,“既然四少爷在此,想必小少爷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吧?” 朱鹰笑着点点头。 “小少爷你打算那两处矿山开采还是不开采?” 蓝玉继续问道。 “当然开采喽!” 朱鹰看着蓝玉,笑道;“永昌候,你莫非还想掺和进来?” 不等蓝玉回话,朱鹰继续说道;“黄爷爷说了,要本少爷一人单干,绝不容别人掺和。” 说着,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哎,都是怪咱那个二叔啊!” “要不然,你们亦可在这两处矿山赚个盘满钵满!” “可惜喽!” 蓝玉与朱棣见朱鹰故意装出大人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 蓝玉随即说道;“可惜?” “咱本来也是想跟着你们凑凑热闹,又有啥可惜的!” “倒是小少爷你一人没有帮手,要管理这么大的摊子,你管理得过来吗?” 感受到蓝玉浓浓的关切之情,朱鹰望向蓝玉,郑重的拱拱手,“多谢永昌候!” 蓝玉大手一挥,笑道;“咱们师生关系,何须见外!” 随即又道;“不如等咱们吃完了饭,小少爷随咱们前去看一眼那两处矿山如何?” “本少爷正有此意!” 朱鹰道;“去看看实际场地,需要多少人,需要哪些物件,要做到心里有数不是!” 说话间,饭菜已端上了桌。 饭毕,四人三马朝着应天府西门疾驰而去。 出了西门,又骑行了十多里,才到达第一处矿山。 这是一处盐矿,抬眼望去,只见山上一片荒芜,只有肉眼数得着而耐盐碱的小草孤零零、顽强的生长在其间,就像中华儿女虽饱经战乱而顽强不屈的生活在中华大地上,永不向外来侵略者妥协与低头一般。 由于受到盐矿盐分的侵蚀,盐矿四周的土地都已经板结,呈现出龟裂之状,且隐隐有向周边扩散的情况。 朱鹰暗自叹息一声,“这大好的盐矿,这大好的土地,数千年来荒芜至今,真是可惜了喽?” “小少爷,这是一座盐矿。” 蓝玉执鞭说道;“方圆十里都是此等情况,要不要咱们绕着这座矿山兜一圈,也可让你对这座矿山有更深的了解?” “好!” 朱鹰笑道;“既然来了,就依永昌候所见,咱们兜一圈,然后咱们再到山顶上去看一看,以客观的了解一下这座矿山的具体情况。” 围着矿山兜了一圈,再上到山顶,朱鹰已累得气喘吁吁,他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反观蓝玉、朱棣与常森,他们只是稍微有点气喘,其它毛事都没有。 “这就是身体的差距啊!” 朱鹰暗暗叹道;“自己虽懂得一些医学常识,但在这个医疗并不健全的社会,万一自己要是生了一场重病,那可真是求救无门呐。” “那以后当皇上的美梦,铁血征服世界的雄心就化作泡影了。” “看来每日锻炼身体是必要的,别总想着自己是皇长孙,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累了吧。” 朱棣走了过来,从袖中掏出手帕,细心的替朱鹰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又对蓝玉笑骂道;“亏你还是一名武将!” “你学生身体如此羸弱不堪,不知你这个先生平时是怎么教他的?” 蓝玉反唇相讥,“老爷不许他外出,小少爷吃不得咱们武人的苦,叫咱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末将认识小少爷才不过两月,教导小少爷也不过一月还不到。” “若小少爷的身体现在强壮如咱们诸人,那才见鬼了呢?” 朱棣低头想想,觉得亦是如此,便走到朱鹰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大侄,现今你皇爷爷将此处两座矿山都交由你全权管理。” “你这个小身板看来是该锻炼锻炼了,要不,你怎能撑起这么大的产业?” 朱鹰一边捶着酸疼的腿,一边昂头答道;“四叔,小侄正有此意。” “所以小侄决定,从明日开始就好好锻炼身体。” 说着,他望向蓝玉与常森,目光中显出坚毅,“要像他们那样,有一副健壮的体魄!” “好!好!” 朱棣赞道;“你有此决心,实属难能可贵!” 又道;“只愿你能够坚持下来?” 朱鹰站起身,目露坚韧之色,“既然小侄已经下来决心,岂能半途而废?” “读书之人都可以用‘头悬梁、锥刺股’来激励自己,难道小侄还比不过那些读书人吗?” 说话之间,小小的年纪身上竟散发出威武的霸气,令朱棣为之侧目。 “这小子才两年未见,身上竟有如此凌厉的霸气,与千军万马中斩将杀敌的将领们相比也毫不逊色?” “难道这小子死而复生后,得到了仙人的指点,连身上的气势竟也变得如此霸气?” “看来咱在这小子面前要摆正好自己的态度,万不可再以子侄看待?” 心中一思忖,朱棣忙恭敬的笑道;“大侄有此心志,实乃可喜可贺也!” 朱鹰并未搭话,而是绕着山顶望着四周。 远处的苍山翠绿,近处的应天府城墙巍峨,而矿山四周的盐碱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了无生机,只有小溪的流水孤寂的奔向长江。 “这里确实适合开采矿山,只要将道路修通,一并物件运到这里,再将工人们的工棚搭建起来,就可开采。” 朱鹰收回目光,看着三人,笑着问道;“煤矿离这儿还有多远?” 蓝玉回道;“小少爷,煤矿离这儿还有十多里地,要是今日前去,恐刚到煤矿,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去如何?” 朱鹰看了看天空,见日已西斜,残阳如勾,勾画出一副美不胜收的大明江山图。 “好吧。” 朱鹰无奈的道;“那咱们就回去吧。” 说着,又拱手笑道;“今日辛苦各位了!” “如果各位今晚没有什么事,不如到咱府上小酌一杯,如何?” 蓝玉哈哈大笑道;“咱是谁呀?” “咱除了领兵打仗之外,在家就是闲人一个!” “既小少爷相邀,要是咱不去,岂不是说咱不给小少爷面子?” “这等事咱做不出来!” “常森又是咱的外甥,咱大姐已知晓他跟咱在一起,想来也不会为了他担忧!” 说着,瞥了朱棣一眼,笑道;“四少爷,你呢?” 第八十七章 戚惶的邓氏 朱樉被锦衣卫押回秦王旧府,王府中人见了俱胆战心惊,连走路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而朱樉在进了王府大门的那一刻,就一直高声大喊,“邓氏,快走,父皇要杀你!” “你快些走啊!” 听着朱樉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喊叫声,令押解他的锦衣卫都微微动容。 他们在心里暗暗叹道;“秦王对这个邓氏可真是痴情。” “可惜呀,秦王所爱的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一名锦衣卫百户上前抱拳道;“秦王殿下,您莫要再喊了。” “您就是再大些声喊,她就算逃了也逃不脱咱们的手心!” “您不知咱们的手段吗?” “既然陛下下了圣旨,哪个能逃得了咱们锦衣卫之手!” 朱樉闻言,怒道;“你们锦衣卫怎么啦?” “你以为你们很了不起吗?” 他瞪着那名锦衣卫,厉声道;“你们不过就是咱父皇养的一群最忠实的走狗而已!” “咱父皇叫你们生,你们就能张牙舞爪!” “要是哪一天你们惹得咱父皇不高兴!” “哼哼!” 他冷笑两声,“那你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任何看你们不顺眼的人都可能狠狠的咬上你们一口!” “走狗!” 他声嘶力竭,发出有点走样的吼声,“你们都是父皇身边的一群走狗!懂吗?” 好心好意被朱樉这番一顿骂,锦衣卫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抽刀宰了他。 走狗? 朱樉说得没错,他们就是朱元璋身边坐忠实的走狗! 朱元璋指向哪里,哪里就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可走狗也是有尊严的,但对何人而言。 对旁人而言,他们就是朱元璋手中的一把屠刀,然而对朱家子孙,他们也毫无办法,只有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一个婢女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见押解朱樉的锦衣卫越走越远,便疯了一般的冲向内院邓氏的房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喊道;“娘娘,大……大事不好了!” 邓氏正在房间里整理着准备前去娘家的几件珍玩。 娘家的父母已经不在,自己虽是嫡长女,但自己的生母只生了自己一人,其余的兄弟姐妹都是庶出,因此自己嫁给秦王后,就很少有往来。 自己这次回京要不要前去,这令邓氏犯了难。 不去,恐遭人闲话。 去吧,就是祭拜一下父母的灵位,其它的都是做做样子,哪有自己在王府呆着舒服,惬意? 心中正在思忖时,猛然听到婢女惊慌失措的声音,不由恼怒道;“你这个贱婢,何事大惊小怪?” “这是在京师,不是在西安,要是旁人说本宫对下人都管教不严,那叫本宫还如何做人?” 婢女抬起头,眼泪汪汪,因惊恐而有些变形。 她哭哭啼啼的道;“娘娘,您快些逃命去吧!” “秦王殿下被锦衣卫押着回了王府,而奴婢听秦王一路高喊着,说……说……!” “说什么?” 邓氏一听到朱樉被锦衣卫押解回来,却不知朱樉犯了何事,陛下竟派锦衣卫专门押送。 心中担心着朱樉,见婢女还吞吞吐吐的话也说不出来,不由大怒,随即站了起来,照着婢女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厉声道;“你快些说出来!” “难道你想急死本宫吗?” 婢女本也战战兢兢,这时也一不做二不休,当即高声回道;“秦王殿下说,要娘娘快些逃走,陛下已下了圣旨,要杀了娘娘!” “不可能?” 邓氏一下瘫软在地上,嘴里嗫嚅着,“不可能?” “本宫是陛下的儿媳呀,这怎么可能呢?” 说着,她惊叫着冲婢女咆哮道;“你说,你是不是听错了?” 婢女伏身跪在地上,摇摇头,哭泣道;“奴婢绝对没有听错,府中绝大多数人都听见了秦王殿下的高喊声!” “娘娘,趁锦衣卫还没来抓捕您,您快些逃走吧!” “慢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啊,娘娘!” “逃?” “往哪儿逃?” 邓氏凄然一笑,柔媚的脸上变得煞白,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喃喃自语。 “天大地大,本宫是一个弱女子,哪里能逃得过锦衣卫的搜捕?” “您总得逃啊,难道等着锦衣卫来杀了您不成?” 婢女大声说道;“娘娘,您不如先逃往您的娘家,待事件稍微平息之后,您再乔装打扮,叫您娘家兄弟护送您偷偷潜出应天府!” “天大地大,奴婢相信天下总有您的容身之处!” “锦衣卫再有能耐,难道他们还能翻遍大明每个角落不成?” “娘娘,您快些走吧!” “再不走可真的来不及了!” “好!” 邓氏依旧瘫坐在地上,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就连忙催促婢女,“将金银细软和贵重的物品带上,咱俩马上就从后门溜出王府!” “想溜出去?晚了!” 门外传来一名锦衣卫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随后门就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一脚踹开。 风还是如往昔一般和煦的吹进屋内,带给邓氏与那名婢女的却是彻骨的寒冷。 邓氏总归是秦王的侧妃,见过大风大浪,也见过许多旁人想见却见不到的人物。 只是开始有些惊慌之外,便恢复了她作为秦王侧妃的气势与体面。 她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仍跪在地上的婢女喝道;“起来!” 随即又对那群锦衣卫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敢在秦王府撒野!” “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胡来!” 一名锦衣卫百户阴恻恻的抱拳施礼道;“小人见过秦王侧妃!” 随即打开了圣旨,“秦王侧妃邓氏接旨!” 邓氏与那名婢女忙跪下接旨,“儿媳邓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邓氏品行不端,对上不敬,对下残害!” “今赐白绫一条,着即处死!” 虽寥寥只有几句话,却道不尽邓氏的恶毒心肠与朱元璋对她的厌恶。 只是在圣旨上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及朱樉,也说明了朱元璋对朱樉竭尽全力的保护。 邓氏跪在地上,双眼无神,猛地她发疯似的一把撕毁了圣旨,丝毫没有刚才的矜持与冷静。 第八十八章 威逼利诱 邓氏好像失心疯一般咆哮道;“本宫要见陛下!” “本宫可是陛下的儿媳呀,他怎么能这般狠心的对待自己的儿媳呢?” “还有……还有……,本宫要见秦王殿下!” “还要见一下本宫的儿子!” 喊到这儿,她狰狞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语气也变得温柔。 她轻声喊道;“尚炳,你在哪儿?” “你皇爷爷想杀了娘!” “娘想见你最后一面!” “尚炳,咱的儿呀?” 几名锦衣卫相互看了看,眼神中露出可厌又可怜之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再邪恶与狠毒之人,明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心中记挂的总是自己的儿女。 锦衣卫百户向手捧白绫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名锦衣卫顿时会意,手捧白绫走到邓氏的身边,“秦王妃,请自尽吧!” “小人会在门外看着,不会有人侮辱您的身子!” 说完,几名锦衣卫便退出了房间,并关好了门。 邓氏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自知大势不可挽回。 她慢慢的站起身,看了一眼曾经熟悉的房间,眼神中充满绝望。 又慢慢的坐在梳妆凳上,对那名婢女轻声说道;“你过来,为本宫梳妆打扮一番。” “本宫就是死了,也要漂漂亮亮的。” 婢女哽咽着应了一声,来到邓氏的身后,慢慢解开她的发髻,又拿起梳子,轻轻为她梳理着头发。 邓氏对着铜镜,看着镜中如花似玉的脸庞,轻声笑道;“你说,咱好看吗?” “好看!” “娘娘在大明是最好看的女人!” 婢女声音哽咽,热泪滚滚。 “你也很好看。” 邓氏对着铜镜看着身后为她梳理头发的婢女,凄然一笑道;“可惜了,你还是处子之身,可能就要跟本宫共赴黄泉。” “都怪本宫在西安时,没能为你择得一良婿,耽搁了你的终身。” “可你是本宫的陪嫁丫头,想将你嫁出去,本宫又舍不得。” “唉!” 邓氏幽幽叹了一口气。 “娘娘!” 婢女嚎啕大哭,连梳子都有些拿不稳。 “哭吧!” 邓氏幽幽叹道;“尽情的哭出声来吧。” 过了一个来时辰,门外的锦衣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一名锦衣卫说道;“百户大人,不如咱们将她绞死算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百户牛眼一瞪,悄声骂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这是秦王妃,不是普通的女子!” “要是陛下知晓了咱们将她绞死,你想让咱们哥几个为你陪葬不是?” “笨蛋!蠢货!” 又过了片刻,房间内凳子被蹬倒的声音发出,接着就传来那名婢女低沉的痛哭声。 几名锦衣卫相视看了一眼,心中已知邓氏悬梁自尽了。 等了约莫一会儿,锦衣卫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见邓氏脖子高高的悬在白绫上,已了无生机。 百户叹息一声,命两名下属将邓氏的尸身解下,放在床榻上,然后用被子盖好。 做完这一切,百户又冷冷的看了一眼仍在啼哭的婢女,伸手对身旁的下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名锦衣卫心领神会,随即走到婢女的身边,拔出绣春刀,从她的背后直接一刀捅入她的心脏。 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绝没有一丝怜花惜玉,他们就像一个杀人的机器,冷酷无情。 “走!” 百户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随后就大步向关着朱樉屋子而去。 朱元璋虽说将朱樉关进小黑屋,但哪个锦衣卫敢有此大胆? 他们深知朱元璋绝对是天下最护犊子的一个人,要是等他气消了,听闻他的嫡次子被他们关进了小黑屋,不摘下他们的脑袋才怪? 屋子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 朱樉自从被关进屋子后,就抓着窗户,对着邓氏房间的方向使劲的喊道;“邓氏,本王的爱妃呀,你快逃啊!” “你要是死了,留下本王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喊得声嘶力竭,王府中也无回应。 见无人答应,朱樉转而求其次。 他声音沙哑的祈求着看守他的锦衣卫,“兄弟,兄弟!” “你们行行好,让你们那位百户放过邓氏好不好?” “只要过了一个月,本王就能重返西安,要是你们帮本王这个忙,等本王到了西安,本王必重重有赏!” 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沓银票,塞出窗外,“这点只是本王的一点心意,你们先收着!” “等到了西安,本王还加倍赏你!” “若你们在京师混不下去,就到西安寻本王!” “本王府中缺少护卫统领,你们若是将邓氏救下来,那你们前去,本王必封你们做护卫统领!” “兄弟,你们看本王是不是诚心实意的待你们!” “兄弟,成与不成,你们倒是说一句话呀!” 两名锦衣卫扫了一眼朱樉手中的银票,见面值都是一千,恐他手中的银票就有好几万。 财帛动人心,可也要有命花呀。 能遴选上锦衣卫的自然都不是傻子,他们虽有些意动,但他们也想到了后果。 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又面如冰霜的挺立在门外,对朱樉的手段置若罔闻。 说了半天,见两名锦衣卫还是油盐不进,朱樉顿时恼怒起来。 他将银票揣到袖中,狠声道;“好,本王好说歹说你们就是不救!” “你们他妈的都将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吧?” “等本王出去后,看本王弄不弄死你们,连你们的家小本王都不会放过!” “妈的,你们锦衣卫都是……!” 话未说完,就见百户带着几名锦衣卫走了过来。 百户抱拳冷冷的开口道;“秦王殿下,邓氏已经畏罪自杀了!” “请秦王节哀顺变!” 说着,对看守朱樉的两名下属说道;“你们只管看住秦王殿下,不可让任何人与他接触!” “秦王的吃食由咱们锦衣卫专人送来,你们不必过问!” 随即,就带着剩下的锦衣卫转身离去。 朱樉听闻邓氏的死讯,脑袋嗡嗡乱响,一下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望着房顶。 过了片刻,他迅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抓着窗棂,面目狰狞的望着越走越远的那群锦衣卫,眼睛好似要瞪出血来。 第八十九章 惊惧的朱棡 “禽兽!” “刽子手!” “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朱樉像一个被困在笼里的狂狮,疯狂的大喊着。 “等本王出去后,定叫你们不得好死!誓要将你们全家杀光!” 闻听此言,还没走远的锦衣卫们心里一哆嗦,随即望向那名百户。 一名锦衣卫壮着胆子苦着脸问道;“百户大人,要是秦王殿下真要出去了,那咱们和咱们的家小可该咋办!” 那名百户也是心惊胆颤,他暗自骂道;“毛骧,咱日你姥姥!” “咱位卑权小,明知招惹不起秦王,你还派老子来执行这次任务!” “你倒是派一位指挥同知过来呀,最次你也该派一位镇抚使大人过来!” “他们都是淮西勋贵的子弟,就是秦王想要报复他们,可也得掂量掂量招惹那些公爷、侯爷所引发的后果!” “唉!” 他暗叹了一口气,“要是等秦王殿下一出来,咱们可如何是好?” 又一听见下属这么问他,便气咻咻的低声骂道;“你们傻呀!” “等回去之后,就立即禀明指挥使毛大人,让他给咱们放假一段时日,然后咱们将家小送到亲戚家避一避,等秦王走后,再和他们一块回来!” “是,百户大人高见!” 秦王朱樉喊累了,也哭累了,只好顺着窗户下方的墙壁慢慢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床榻,回忆起他与邓氏的点点滴滴。 “爱妃呀!” “你今已去,留下本王孤单单一人,可怎么活呀?” 心力交瘁之下,他呢喃的低语着,很快睡了过去。 ………… 朱棡垂头丧气的回到晋王旧府,一屁股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壶凉茶,方才缓解了心头的惊惧。 “现在母后病情已好转,大侄子雄瑛也死而复生,看来等几天父皇气消了,本王就着手回去。” 朱棡靠着椅子,暗暗想着,“这应天府本王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瞧父皇今日那个架势,真恨不得要将二哥杀了?” “还好二哥恶行累累,没有甚本事,还想和邓氏穿龙袍、凤袍?简直是大逆不道!”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按锦衣卫雷厉风行的手段,恐邓氏现在应该香消玉殒了吧?” “这个女人死了也好,省得她总撺掇二哥违背父皇,在西安行不法之事!” “要是这个女人不死,那二哥……?” “啧啧” 他又一想,“这次可也得亏二哥在前面做挡箭牌,要不然本王可能是父皇发怒的对象?” 想想更是心悸,“还是回到本王的一亩三分地为妙!” “在京师多呆一日,本王就小心谨慎一日。” “大不了回到封地之后,韬光养晦,不再忤逆父皇的意思就成?” 晋王妃谢氏轻悄悄的走了过来,她是永平侯谢成的长女,贤惠端庄,但没什么主见。 见朱棡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先行了个万福,接着狐疑的问道;“王爷,你今天是怎么啦?” “你今天一早不是高高兴兴的看雄瑛这孩子去了吗?” “为什么一回家就闷闷不乐、唉声叹气的,到底是谁给你气受了?” 朱棡本就心里心烦,见谢氏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便横眉立目的对谢氏喝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甚?” “妾身关心你嘛。” 谢氏也不生气,坐到朱棡的对面,看着朱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埋怨道;“王爷,你有什么不痛快,就对妾身说说?” “要是闷在心里,迟早会出大事的。” 朱棡无奈的叹口气,挥退了侍候的下人,这才郑重的开口道;“王妃,本王与你说了,你千万不可说出去!” “就是你父母面前,你也不能吐露半个字!” 谢氏乖巧的点点头,于是朱棡便将早上出门后遇到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朱棡如释重负,感觉轻松不少。 而谢氏闻听陛下下令命锦衣卫将邓氏处死,不禁花容失色,惊呼一声,忙轻掩住樱桃小嘴,不可置信的问道;“王爷,那邓氏到底被陛下处死了没有?” 朱棡叹道;“本王哪知晓啊?” “锦衣卫那群疯狗可能已去了二哥的府上了吧?” “唉!” 他又叹口气,继续道;“父皇的命令,他们哪次不都是雷厉风行的执行,何况邓氏干出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二哥惨喽!” “没有了邓氏,自己又被父皇囚禁起来,想必现在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都怪那邓氏!” 谢氏忿忿不平的说道;“狐媚且狠毒,就如商朝妲己一般的人物,总要求二哥干些陛下不喜之事!” “要不然二哥也不会有如此下场!” “以后王爷也要以二哥引以为戒,不要沾惹那等女子!” “你……你怎么说到本王头上了!” 朱棡怒瞪了谢氏一眼,骂道;“本王是那种人吗?” “胸大无脑,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妾身……?” 谢氏心中委屈,“要是咱也和邓氏一样的美貌、一般蛇蝎心肠,那你还能和咱在这扯闲话?” 哪知朱棡当即打断了她的话;“还不快去叫厨房准备饭菜?” “难道让本王饿死不成?” ………… 月落日升,又是一天。 兲刚蒙蒙亮,启明星还在天空中一闪一闪的发出璀璨的光芒。 朱鹰便收拾停当,在院中先小跑着热身,然后又做起了俯卧撑。 不一会儿,他觉得身体就有些吃不消。 “还是缺少锻炼的缘故啊!” 朱鹰默默想着,“看来咱要持之以恒,等身体慢慢强壮以后,再加强锻炼的难度。” 他强撑着,在慢跑与俯卧撑之间来回交替,知道已到了身体极限的时候,他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黄忠从木盆里拿出湿热的毛巾,拧干了水,走到朱鹰的身边,帮朱鹰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边谦恭的笑道;“小少爷,您是大富大贵之人,何必要如此锻炼身体呢?” “你不晓得。” 朱鹰回头瞥了一眼黄忠,反问道;“大富大贵之人就无须锻炼身体了?” “你可知,身体是自己的,要是万一染上了疑难杂症,那可怎么办?” 又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啊,身体要天天锻炼,有一个好体魄,才能让那些疑难杂症离本少爷远远的!” 第九十章 人无信而不立 黄忠陪着笑,一副憨厚的神态,让人误以为他就是一个对下管理奴仆,对上侍奉主子这样一个人物。 要是知晓了他是堂堂锦衣卫千户,恐人们下巴都要惊得脱臼。 朱鹰从黄忠的手中拿过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渍,对黄忠说道;“黄忠,你从明日开始,也跟着本少爷锻炼。” “瞧本少爷与你刚认识才两月,你的肚子就大了不少。” “是!小少爷说的是!” 黄忠苦着脸,但仍谦恭的笑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人这肚子是天天见长了。” 休息了一会,又锻炼了片刻,看看天色,估摸着已到卯辰之交。 朱鹰才停止了锻炼,又休息了片刻,方才回屋吃了早饭。 刚到九月,应天府的上空天高气爽,朵朵白云在空中游荡,像一片片白帆,荡漾在蔚蓝的大海间。 朱鹰走到屋外,抬头望着天空,暗暗思忖,“不知皇爷爷在早朝上可否将海禁之事拿出来和群臣们商议?” “武将们还好说,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只要皇爷爷说那些地方遍地是黄金、白银,有数不清的珍宝。” 以那些老杀才的心性,他们恐个个争先恐后,恨不得皇爷爷立即下旨,立即将那些地方拿下,好捞取巨额的财富。” “但那些文臣们嘛?” 朱鹰摇摇头,“他们一定会与皇爷爷建言,说什么那些海外蛮荒之地,又是一些不懂王化之蛮夷,去那种地方与他们贸易有何用,且浪费国家钱财。” “现在大明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且国库空虚,沿海又有海盗抢劫过往的船只。” “又会列出种种不利的因素,如出海需要造船啊,船造好后又需要水手啊,船上没有士卒们护卫怎么行呢?” ”凡此种种,哪样不需要银子作为支撑啊?” “再说,陛下已施行了海禁,陛下是金口玉言,现今又想废除海禁,那陛下不是欺骗天下所有的臣民们吗?” “那以后陛下广发天下的诏书,谁能相信呢?” 想到这儿,朱鹰又不禁摇摇头,暗自叹道;“文人误国呀!” “他们没有长远的眼光,眼睛里只知道盯着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将这片地管好就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 奉天殿。 朱元璋正端坐在龙椅上,眼神不善的盯着一群七嘴八舌的文臣。 礼部尚书刘仲质奏道;“陛下,我大明乃礼仪之邦,厚重的历史文化源远流长!” “《孟子告子上》书上曾言,礼义仁智信,就是倡导做人最基本的道德标准!” “俗话说,人无信而不立!” “而‘信’,就是人们对自己曾经承诺过或答应过别人之事要守诚信,要……!” 朱元璋霍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阴沉的脸好似能滴出水来。 他走到御阶前,冷冷的盯着刘仲质,不怒反笑,“呵呵!” “好你个刘仲质、刘大人!” “你好胆,敢叫咱怎么做人!” “不敢!” 刘仲质不卑不吭的道;“微臣是直言而已!” “从洪武三年,陛下就开始局部施行海禁,从胡惟庸案发后,陛下就明下诏书,言片板不得下海!” “可如今,才刚刚过了两年,陛下又推翻先前下过的诏书,要放开海禁!” “那微臣请问陛下,朝廷的政策朝令夕改,陛下的威信何在?!” “天下的百姓又何处何从?” 朱元璋肺都要气炸了,暗自骂道;“好你个刘仲质,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群臣面前指桑骂槐,说咱不守诚信!” “妈的,你嫌老子杀的人不够多吗?” “你要想凑数,老子依着你就是!” 这时,永昌候蓝玉出列奏道;“陛下,臣蓝玉有一个问题想讨教一下刘大人!” “讲!” 蓝玉朝刘仲质一抱拳,发出一声大笑,“咱是一介武人,说话也不如你们文人文绉绉的,如有冒犯,你别见怪!” “请讲!” 刘仲质拱拱手,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心下却暗道;“你们武人都是莽夫,要是抡胳膊打仗我不行,想和我呈口舌之利,做梦去吧?!” “请问刘大人,如若朝廷的政策对咱们大明不利,那就如刘大人所言,将错就错,让这种错误的政策施行下去喽?” 蓝玉反唇相击,却一脸微笑道;“如此一来,受到伤害的仍是咱们大明的百姓,损伤的则是咱们大明的国体与颜面!” “在百姓们穷困潦倒的情况下,国库的银子从何而来?” “每年天灾人祸,朝廷没有救济,那百姓们又何以休养生息?” “强词夺理!” 刘仲质愤然道;“蓝将军,你可知咱们大明地大物博……?” “拉倒吧!” 蓝玉不屑的看着刘仲质,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去过云南?还是去过塞外?” “你只是在书本上看见咱们大明地大物博、山川秀丽,可曾想过大海之外有什么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物产?” “井底之蛙,见识短浅!” 在朱鹰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后,朱鹰就跟他私聊过,要他们这些武将不要拘泥于眼前这一亩三分地,而是要将眼界放开阔些。 并跟他讲了海外有广袤的土地,有丰富的物产,有数不清的珍宝。 大海深处还有传说中的鲲,‘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而这更激起了蓝玉的斗志与要见识见识书中所说的鲲是否真实存在。 要是在大海上捕获了这么一只巨大的鲲,那咱蓝玉的威名必定传遍四海。 现在陛下想要解除海禁,文臣们全都聒噪,引经据典来以此打消陛下解除海禁的念头,这让蓝玉如何能轻易的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你……你……!” 刘仲质目眦欲裂,想不到他堂堂的礼部尚书,竟在朝堂之上受到蓝玉如此的蔑视与侮辱。 文臣们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怒视着蓝玉,恨不得…… 哪知蓝玉仍是风轻云淡,笑着望着文臣们,丝毫不惧。 又看向刘仲质,笑道;“刘大人,咱刚才说过,若有冒犯之处,望你见谅!” “再说了,你引经据典,咱以理服人,都是为了大明的未来,不是吗?” 第九十一章 文武相斗 “好!” 郑国公常茂拍掌称赞道;“舅舅这话说得极是!” “酸腐们成天呆在应天府,成了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而不自知!” “可笑!可叹!可悲啊!” 说着,对朱元璋抱拳道;“微臣建议,将文臣们全派往云南、贵州、以及边关等地,也让他们领略咱大明的万里河山、山川美景、塞外风光!” “更让他们知道这等蛮荒、苦寒之地的百姓生活是何等艰辛,驻守在边关的将士是何等的辛苦!” “等他们体会到这等不易,才能知晓大明的地大物博是如何得来的!” “否则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整日里拽文弄词、引经据典,以为整个天下都装在他们的脑子里!” 话一说完,武将们齐齐拍掌喝彩。 定远侯王弼笑道;“好!常家大侄说得甚是在理,正合咱们的心意!” 景川侯曹震抚须大笑不止,“常家小娃,你这番话真是说到咱们的心坎里了!” 说着,还不忘瞥了一眼文臣们,眼神中满是轻蔑,又对朱元璋抱拳高声道;“陛下,是该让这帮酸腐们出去历练历练了!” “要不然他们整日在朝堂上满口‘之乎者也’,显得他们多有能耐似的,而忘了这大明江山是谁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都讨厌这帮酸腐们,平日里就看着这些酸腐们在朝堂上指手画脚,喷得吐沫星子到处都是。 一说起话来就引经据典,什么孔子、孟子、庄子、老子等等学说张口就来。 而他们除了在外行军打仗以外,回到府中就招呼老哥们一块喝酒划拳,远不及那些酸腐们能说会道。 今日先是蓝玉怼了一下刘仲质,随即常茂又给了这帮酸腐们当头一棒。 要是陛下采纳了常茂的建议,那这些酸腐们个个不得哭爹喊娘才怪? 这下文臣们不干了,他们转移了矛头,纷纷指向了常茂。 兵部尚书王志率先出列,先对朱元璋施了一礼,然后看向常茂,眼神中露出怒色。 “一派胡言,荒缪至极!” 随即想到这是在朝堂上,陛下与武将们正在盯着自己,“不能殿前失仪。” 他暗暗告诫自己,“要是殿前失仪的话,那帮武将们就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反扑之势只怕更为猛烈。” 于是他强抑住怒火,沉声道;“首先承认咱们文臣没有你们武人勇猛,大明的江山也是靠你们一刀一枪拼来的!” “但没有咱们这些文臣,就靠你们?” 他把‘你们’两字拖得老长,生怕别人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似的。 蓝玉登时大怒,想大声喝骂王志这个老匹夫,却被徐达拽住,并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怒气没地方发泄,又深知徐达老谋深算,拽住自己自有他的含义,只好狠狠的蹬了一下脚下的地砖,好似这块地砖就是王志那个老匹夫的狗头一般。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御阶前,冷冷的看着文武争斗的场景。 他喜闻乐见这些文臣与武将们争夺,争夺得越厉害,他就越发高兴,就越说明这些臣子们是全心全意为了大明,而没有党争一说。 数数哪个朝代更迭不都是因为党争而引起的? 王志瞥了一眼武将们,见他们只是对自己怒目而视,却无人搭话。 又瞥向自己这边的文臣们,见他们都露出了赞许之色,心中自是得意,“你们这帮粗鄙的老杀才,想跟咱耍嘴皮子,你们还嫩了点!” 他不动声色,继续道;“你们知晓你们所用的粮草是由谁征集上来的吗?“ “你们知晓将士们银钱是由谁征收上来的吗?” “你们可知为了征收这些物资,有多少官员、小吏在你们背后默默的付出?” “你们可知每年为了征收这些物资,有多少官员、小吏为此丢了性命?” 这几个可知,这几个问话令武将们齐齐哑口无言。 他们只知怎样行军打仗,只知怎样歼灭和俘虏敌军,哪有时间考虑这等鸡毛倒灶之事? 哪一次在准备开战之前,不都有军需官将这些东西备齐? 要是没有这些东西,哪还打什么仗?不如回家搂着妻妾睡觉来得痛快? 今日被王志这么一问,他们才真正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行军打仗不是靠几个士卒就能完成得了的,要几千、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将士同心戮力才能打好一次战斗。 先遑论输赢,就是人吃马嚼都让他们十分头疼。 而这些物资是靠大明亿兆老百姓辛苦耕作,是靠各层官吏运作才得以到他们的手中。 武将们沉默不言,文臣们则露出幸灾乐祸之态,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朱元璋站在御阶上,目光扫视着一脸得意的文臣们,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跟随他征战沙场的一群武将们。 “要是咱告诉他们海外之地不仅遍地是数不清的黄金、白银、珍宝,还有咱们从未见过且亩产二三十石的农作物,他们是如何态度呢?” 他暗暗想着,“恐武将们都急不可耐的向咱上前请命,要带领船队出海。” “文臣们则是一脸震惊与不可置信之色,还以为咱是骗他们的,是拿这等农作物作幌子,其实还是为了开海禁。” “到时……?” “管他妈的,要是这帮文臣仍不同意,咱就乾纲独断,还怕这帮文臣能反了天不成?” “只需将几个带头的杀了,或者像常家娃子说的那样,将持反对意见之人送去边关,让他们沉淀沉淀,除去这等浮躁的脾气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一来,其他之人还不得乖乖的听话?” 文臣们还不知朱元璋有此等的想法,他们像斗胜的公鸡似的高昂着头,鄙夷的看着武将们,一副凭你们都是一群大老粗,整日的除了操妈日娘之外,就是喝酒划拳,还想跟咱们文人斗嘴,你们还嫩了点? 蓝玉转头回望,见老兄弟们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将雄瑛的想法与同僚们说说,可一想到陛下在此时能在朝堂上商议废除海禁之事,必是雄瑛的功劳。 要是咱一说,那陛下肯定晓得雄瑛已知晓了他的身份,那…… 第九十二章 一锤定音 良久,见群臣们还不说话,朱元璋知道,这是群臣们等他做最后的表决。 缓缓的坐到龙椅上,又扫视了一眼群臣,朱元璋这才威严的开口。 “各位爱卿各回班列,在朝堂上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等群臣们回到他们所处的位置后,朱元璋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诸位爱卿,你们的意见咱也听了。” “关于重开海禁一事,文臣们持反对意见,武将们持赞同意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是让咱不厌其烦!” 说着,他凝眸盯着群臣,“因为咱听你们讲了那么多,就没一句讲到开海禁对大明以后的深远影响!” “武将们不会说些大道理,就是知道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你们这帮文臣们呢?” “你们个个不是都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吗?” “怎么现在倒成了哑巴了?” 朝堂上还是沉默如旧,只是文臣们刚才洋洋自得的表情已消失不见。 他们都是大明顶尖的人物,要是连朱元璋这种说话的语气都听不出来,那还不如拿一块豆腐撞死算逑! 朱元璋站起身,又走到御阶前,用手指着这群文臣武将们,大声道;“你们也知道咱为什么施行海禁!” “那是咱素来讨厌商贾,认为他们不劳而获,吃得倒是满嘴流油、脑满肠肥!” “他们从南洋运来香料、珠宝等物件,拿咱们大明廉价的布匹、瓷器去交换,每一趟下来,他们哪一个不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而咱们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们呢?” “他们仍是背朝黄土面朝天,无怨无悔的常年辛勤劳作在咱大明每一寸土地上!” “可他们每日耕种、劳作,却依然家无余粮,甚至还要乞讨才能生存!” “而你们所说的粮草,不都是辛勤耕作的老百姓们节衣缩食才供给到你们手里的!” “你们还恬不知耻夸耀你们的功绩,你们夸耀给谁看呢?” “给全天下的老百姓看还是给这些冲锋陷阵的武人们看?” 喘了一口气,朱元璋继续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还是说说咱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重开海禁吧!” “这个问题咱思虑良久才下定了决心,因为重开海禁对咱大明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咱大明农作物结构单一,最好的农田也不过收得四五石粮食,其它的农作物更不必说了!” 说着又深深的叹息一声,“而海外有着广袤的土地,有咱们见都没见过、闻所未闻的农作物!” “它们亩产可达二三十石,甚至更多!” 群臣们顿时惊呼起来,带着不可置信之色纷纷窃窃私语。 朱元璋带着审视的神态看着下面闹哄哄的文武大臣们,也不加言阻止,只是静静的、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 只有蓝玉知道怎么回事,他暗暗的赞道;“还是咱外甥孙有本事,就连陛下最后也得祭出这招才能让这帮文臣们羞愧!” “请问陛下,海外不毛之地竟有这等高产之农作物?” 礼部尚书刘仲质躬身道;“这不会是陛下想诓骗咱们同意开海禁而故意为之的吧?” “你这个老腐儒,竟敢怀疑老子!” 朱元璋怒气勃发,大声骂道;“你他妈的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若你不相信,你尽管去问问你那学生去!” 这么一说,刘仲质就全都明白了,原来陛下要开海禁是皇长孙提的意见呐。 否则陛下何以突然心血来潮的要重开海禁? 而又一想到死而复生的皇长孙有神仙的点拨,且皇后娘娘的病情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又是皇长孙以一种神奇之药将皇后娘娘治愈。 还制作了冰棍、冰块与新奇的纺车,看来陛下所言非虚,皇长孙才是整个事件的推动者。 以后要紧紧的跟着皇长孙,他将是大明未来的雄主! 他暗自思忖着,口中答道;“臣赞同陛下开海禁的建议!” “咦?” 朱元璋狐疑的看了一眼刘仲质,“这个酸腐刚才不是和武人们吵得挺欢快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看来还是咱大孙以神仙之术让这个老顽固相信确有其事!” “要不他绝不会轻易松口的!” 文臣们齐齐看着刘仲质,好似看着一个怪胎。 从他们认识刘仲质一来,刘仲质就以性情耿直、从不对陛下阿谀奉承而受到同僚们的交口称赞。 但为何他今日转变得如此之快,难道就因为他的一个学生而转变的? 不应该呀?咱们可从未听说他临近又收了一个学生啊? 难道他隔一天散朝之后匆匆忙忙往外赶,就是去教那个所谓的学生? 等散朝之后,咱们倒要问问他,这位学生究竟是何身份?又怎会如此博学多才?让这个文人津津乐道的清流对他也俯首帖耳? 朱元璋脸上带着笑意,悠悠的道;“在大海的那一头,有美洲,有非洲,有红薯、土豆,有玉米,还有做调味品的辣椒,而且还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唉!咱有生之年,恐是见不到喽!” 文臣们又是一阵惊呼,“咱们以为南洋就是大海的另一头,谁知还有美洲、非洲,还有如此多但咱们前所未闻的农作物?” “是咱们孤陋寡闻,还是陛下故意而为之,想叫咱们无话可说?” 武将们则是一脸兴奋,对于农作物他们倒不稀罕,可那里遍地都是奇珍异宝,要是谁能先去,那不……? 蓝玉没等武将们反应过来,就抢先出列,抱拳高声道;“陛下,微臣想先到海上走一遭,替陛下先行探路!” “等陛下将皇位交于太子殿下之后,臣则领兵为陛下保驾护航,前往您所说的那些地方,展现咱大明煌煌国威,也让那些蛮荒之地的子民领略领略陛下的威严!” “同时也向那些蛮荒之地的子民宣示,日月昭昭,皆是咱大明的领土!” “若有不服王化者,尽皆诛之!” 还没等朱元璋说话,这帮武将们纷纷出列,齐齐抱拳道;“臣愿往!” “臣亦愿往!” 纷繁嘈杂之声顿起,将朝堂这等庄严肃穆之地搅得像菜市场一般。 第九十三章 部署 看着这一幕,站在龙椅一侧的太子朱标暗自思忖。 “孤可从没听说刘仲质最近又收了学生,而且父皇也认识这名学生,且看起来关系相当不错,否则他怎会告诉父皇这等秘密?” “那会是谁呢?” 他闭着眼睛思索,猛地恍然大悟,“定是那个救了母后的娃儿,准没错!” 可又一寻思,“他可只有八岁呀,怎能晓得大海之外有美洲、非洲?” “又怎能晓得那些亩产高达二三十石的农作物?” “更奇怪的是,他怎么连那些农作物的名字都一清二楚?” “不行,等退朝之后,孤要问清楚父皇,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要是父皇仍像以前那般搪塞自己,那只要父皇以有事为名出宫,孤一定悄悄跟着父皇,看他究竟是去了何地,也一定能探清那名小娃的住处。” “等父皇走后,孤再前去看看他到底是何人,竟知晓这等通天的本领?” “大不了父皇知道后,拿鞋底板子抽孤一顿就是了。” “等他日后长大,还有这等本事,孤必定将他擢升为朝廷的重臣,以报答他对母后的救命之恩!” 朱标主意一打定,就转而抬起头,面带微笑的看着下面纷纷要求出海的武将们。 朱元璋双眼一瞪,怒喝道;“你们吵吵甚,难道你们要将奉天殿的屋顶掀翻你们才开心?” “难怪文人们骂你们是一帮粗鄙不堪的莽夫!” 说着,叹了一口气,继而语重心长的道;“唉,叫咱说你们什么好呢?” “你们现在已是朝廷重臣,而这里是奉天殿,已不是你们征战沙场的时候!” “你们什么时候才学会文臣们那般文雅,不会在如此重大的朝会上大声嚷嚷?” 他望着这帮武将们,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们首先要学会礼仪,懂不懂?!” 景川候曹震挠挠头,嘿嘿的笑道;“陛下,咱们就是一群大老粗,除了领兵打仗以外,只知道喝酒骂娘,再就是搂着小妾,要多爽有多爽!” “若要咱们像文人们那般扭扭捏捏,说起话来满嘴的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咱们学不来!” 文臣们听闻他上半句,都有些不屑,“莽夫就是莽夫,在朝堂上当着陛下与文武百官的面就满嘴污言秽语,真是缺少教养!” 而听到下一句,他们皆是义愤填膺,“咱们什么时候像女子那般扭扭捏捏?” “说得咱们好像秦淮河边那些妓子一般无二?” “这个曹震真是一个不通文墨的莽夫,拿咱们和那些妓子相比,真是可恨至极!” 可还没等文臣们张口讥讽曹震几句,便听见朱元璋的骂声。 “好你个曹震,你当老子惯着你不是!” “想你如今也是一个侯爷,说起话来怎么这般阴阳怪气?” “你说,文人们这叫文雅,是知书达理的表现,怎么到你口中就说成扭扭捏捏?!” “呵!”朱元璋冷笑一声。 “你们武人们大大咧咧、操妈日娘就文雅?” 曹震被朱元璋一顿骂,臊得脸红耳赤,使黑炭般的脸更为黝黑。 他嗫嚅着双唇,想为自己辨解却脑中无词。 “憨货!” 朱元璋又骂了曹震一句,然后望着群臣,面无表情的问道;“对于重开海禁一事,诸位爱卿们可还有反对意见?” 武将们异口同声的大声道;“咱们同意!” 文臣们都还是将信将疑,哪知晓朱元璋今天才将话题抛出来,现在就要他们马上作出答复。 他们皆是齐齐不言,只有刘仲质与工部尚书赵俊明确表示赞同。 赵俊也见过了朱鹰,知晓陛下刚才所说的刘仲质的学生必是皇长孙无疑。 而皇长孙在这两个来月的所作所为,他听过也亲眼见识过。 不说别的,就是那纺车,以他穷尽心血也想不出如此精妙的纺车来。 朱元璋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臣子们,过来半晌,见文臣们仍不开口,于是他大手一挥,淡淡的道;“既然你们都保持沉默,那重开海禁之事就算你们同意了!” 不容他们反驳,朱元璋继续道;“赵爱卿,你着手准备造船!” “最好在一两年内,咱要看到咱们大明的水师乘着咱们巨大的宝船扬帆出海,去海外寻找那些咱们见所未见的农作物,让咱们大明的百姓早日不再受食不果腹的日子!” “至于宝船的资料和图纸,咱在攻陷陈友谅时就缴获了大量制作宝船的资料!” “你可差人到翰林院的书库中去查!” “曾爱卿,你全力保障赵爱卿造船所需的一切物资!” “有什么困难直接和咱讲,咱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件事情上推三阻四!” 户部尚书曾泰,江夏人氏,本是一名秀才,因其有学行,故朱元璋不次用之。 赵俊与曾泰双双出列,躬身道:“微臣遵旨!” 然而曾泰刚说遵旨,又道;“陛下,如今户部余钱已经不多,且再过三个月又是年关。” “将士们的饷银,官员们的俸禄,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且还要备一些银钱,以备来年不时之需。” “所以……?” 朱元璋知晓他的难处,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的道;“你的难处咱知晓。” “现在快到收缴秋税的季节,你看户部还有多少银钱,先调拨一部分给赵爱卿,等秋税收缴上来之后,再补这份亏空?” “这……?” 曾泰有些为难,但知晓朱元璋已下定了重开海禁的决心,只好勉为其难,“微臣遵旨!” 朱元璋又抬头看看魏国公徐达,“徐老哥,你挑选一些精壮的士卒,等赵爱卿每造好一艘船,你就安排士卒上船沿近海训练!” 徐达笑笑,“臣遵旨!” 见诸事已毕,朱元璋站起来,挥挥手道;“想必各位臣工也累了吧?” “那就退朝吧!” 等朱元璋的身影彻底看不见的时候,群臣们这才直起了腰。 文臣们纷纷来到刘仲质的身边,兵部尚书朝刘仲质拱拱手,笑道;“刘大人,你瞒得咱们好辛苦啊!” 刘仲质明知他想要问什么,却故意装糊涂,“王大人,我不知你要说什么?” “我俩相交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人心直口快,心里也藏不住事,何况辛辛苦苦瞒着你。” “那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王大人,你看我说得可对?” 第九十四章 朱元璋与马秀英的对话 “刘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 王志盯着刘仲质,依旧笑道;“就是因为咱们相交多年,咱才这样开门见山的问你。” “而且刚才陛下都说了,‘重开海禁之事如你不懂,尽管去问问你的学生’。” “那你这位学生是谁?总该让咱们知晓吧?” “咱们也想看看,你这位学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让你这等清流之人也爽快的答应了陛下重开海禁一说。” 刘仲质左右为难,说吧,就忤逆了陛下的旨意。 不说吧,两人同朝为官,且私交甚好,王志如此相问自己若不回答,就是根本不给他这个兵部尚书的面子,那俩人以往的交情也可到此为止矣。 左思右想,刘仲质还是下定决心,遵循陛下的旨意。 他望着王志,苦笑道;“王大人,你别逼我,是陛下亲口告诉我,这位学生的真实身份千万别告知他人。” 王志当即一愣,“什么?陛下竟亲口下了封口令?” “那他的这位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他的真实身份要刘仲质不能泄露半分?” 他狐疑的看着刘仲质,见刘仲质一脸诚恳的模样。 相交多年,他知晓刘仲质的秉性,若能告知,刘仲质决计不会对自己隐瞒的。 叹了一口气,王志赧然道;“刘大人,既然是陛下交待的,算咱唐突了。” 说罢,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文臣们还想听听刘仲质的那位学生究竟是谁,能让刘仲质这个大儒听到陛下所说出的,要是不懂可以去问问他的学生的话,就马上改变了风向。 想必他那位学生是经天纬地之才,且博览群书,要不依刘仲质的性格也不会马上就改变了风向。 可看见王志都问不出来,只得作罢,只好跟着王志离开了奉天殿。 武将们就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他们只是想着陛下会派谁扬帆出海,去海外建立不世功勋,而自己又捞得盆满钵满? 朱元璋离开奉天殿,没有前去御书房,而是快步走向坤宁宫。 “妹子。” 一进坤宁宫,朱元璋就大声嚷嚷,“你可知晓咱今天在朝会上重开了海禁?” 马秀英正在坤宁宫的偏殿中织着布,只见八个竖直的纺锭在织机上转动着,一根根白色的线纱像春蚕吐丝一般在马秀英灵巧的双手下汇织成白色的布匹。 听到朱元璋的声音,马秀英停止了纺织,转过头笑了笑,“重八,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原来咱就说过,海禁对沿海百姓不利,你非不听,一定要一意孤行!” 朱元璋也不脸红,背着双手走到马秀英的身边,笑道;“咱原来呀。” 他又是一笑,“是因为倭寇猖獗,而方国珍与陈士诚的残部盘踞于海上,与倭寇沆瀣一气,抢劫过往的商船!” “那时候咱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北方,以摧毁蒙元鞑靼为主要目标!” “蒙元鞑靼一日不除,咱的心就一日不得安稳!” “再则还有沿海的渔民被那些海盗掠去后,见那些海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心志不坚者便加入了那些海盗当中,使那些海盗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还有就是一些不法的商贾,暗中和那些海盗勾结,乘机谋得横财!” “又从南洋走私珍贵的香料,以高价谋取暴利!” “在这种情况下,你说不施行海禁那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将沿海的老百姓全部迁到内陆,而让整个沿海都让给那些海盗,任他们在咱大明的国土上胡作非为吧?” 马秀英撇撇嘴,笑骂道;“妾身说一句,你就拿许多话等着妾身!” 说着,悠悠叹道;“重八,你刚才所说的妾身也理解。” “大明刚刚建立,还处在内忧外患当中。” “你不行此之法,不知有多少沿海的老百姓或遭海盗们残杀,又或成为海盗的附庸。” “可恨的海盗,可怜的沿海百姓啊!” 说着,她回过味来,看着朱元璋,问道;“莫非让你改变主意的是咱家大孙?” 在他们说话之间,女官韩采芹端来了一把椅子放在朱元璋身边。 朱元璋缓缓坐下,笑道;“确实是他!” “真不知晓雄瑛这娃子在神仙的指点下,小脑袋瓜子究竟还装着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要他不是咱的大孙,咱真想拿刀子劈开他脑袋瓜子好好看看!” 马秀英使劲捶了朱元璋的腿一下,嗔怒道;“有你这么说咱们大孙的吗?” “要是雄瑛真有个好歹,看妾身敢不敢和你拼命?!” 朱元璋讪讪的笑道;“咱错了,行了吧!” 接着像显摆似的又道;“你可不知雄瑛这娃子对咱说了啥,能让咱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说了啥?” 马秀英一听到大孙的事就兴致勃勃,忙追问道。 于是朱元璋就将雄瑛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马秀英。 马秀英一时惊呆了,“天下还有如此广袤的天地?还有如此高产的粮食?” “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朱元璋瞥了马秀英一眼,笑道;“你妇道人家要是听过、见过,那才怪了呢!” “就是那帮翰林院学士在平时不都是吹嘘自己是如何博学多才、学富五车的吗?” “今日在朝堂上听咱一通说,他们也如你这般表情。” “用什么话来形容呢?” 朱元璋挠着脑袋想了想,“瞠目结舌、呆若木鸡这两个词和你现在的表情比较相像。” 马秀英好像没能听见他取笑自己的话,扑哧一笑道;“连翰林院那些学士都跟妾身一个表情?” “你还说他们学识渊博呢?” “现在他们连妾身的大孙的学识都比不上,看他们以后还牛气不牛气,显摆不显摆? 朱元璋呵呵一笑,“你大孙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行了吧!” 说着,又笑骂道;“你是堂堂的一国之母,气量怎能如此狭窄?” 马秀英得意的一笑,“只要妾身的大孙比别人强,妾身就高兴!” “你也不想想,他将是大明的皇长孙,接着就是太子,再就是大明的一国之君!” “若他是平庸之辈,皇位传到他手里,遭殃的不还是老百姓,获利的不就是你所憎恨的贪官污吏?” 第九十五章 慈爱又严厉的马秀英 朱元璋深有同感,微笑着点点头,叹道;“是啊!” “有大孙如此,是咱们之幸也,是大明之幸也!” 感叹着,他忽然站起身,拍了拍额头,嘀咕道;“糟糕,咱怎能把这件事给忘了?” “什么事啊?” 马秀英也站起身,瞧着朱元璋,“一惊一乍的!” 朱元璋于是将雄瑛准备开采盐矿与煤矿之事一一与马秀英和盘托出。 马秀英闻言,又气又恼又有些好笑。 她暗暗思忖,“这个小王八蛋,如此小小年纪,不学圣贤之说,不学帝王之术,竟干起了商贾的买卖,待咱前去,不好好数落他一顿才怪?” 转而望向朱元璋,见朱元璋脸上仍带着笑,顿时火冒三丈,狠狠的掐了一下朱元璋的胳膊,嗔怒道;“重八,你不是讨厌商贾吗?” “怎么雄瑛干这等商贾之事,你一下都不阻拦,还要替他招兵买马?” “说!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朱元璋吃痛,甩了一下胳膊,瞪了马秀英一眼,怒道;“说你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乐意!” “你知道吗?雄瑛开采那两处矿山,是安置流民和伤残的老卒之用!” “再说,那两处矿山在咱们眼里就是毒矿山,而在雄瑛眼里却是解决老百姓们生活必需品的一种来源!” “竟还有这等事?” 马秀英眉开眼笑,却对朱元璋嗔道;“你刚才为何不告诉妾身?” “告诉你作甚?” 朱元璋对马秀英撇撇嘴,不屑的道;“你只要将后宫管理好,宫外之事你还是少操点心!” “哦,对了!” 朱元璋又道;“咱现在准备到雄瑛那里去一趟,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 马秀英对朱元璋的不屑视而不见,“妾身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雄瑛了!” “心里怪想他的,不知他想祖母了没有?” “再说,妾身见到他时,准备好好数落他一顿呢!” 朱元璋莞尔,心中暗道;“等你见到雄瑛时,你只怕又将他搂在怀里,乖孙子的叫着?” ………… 两人同乘一架外表看起来很平常的马车,驾车的车夫是乔装打扮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几名锦衣卫步行跟随,大内总管吴迁与女官韩采芹则在马车的左右两侧跟随。 朱标穿着常服,瞅着马车渐行渐远,随即招过两名贴身的锦衣卫,大手一挥,“走!” 两名锦衣卫惊问道;“太子殿下,您莫非要跟踪陛下的御驾?” 朱标瞪了两名锦衣卫一眼,悄声骂道;“瞅瞅你们,胆小如鼠!” “有孤在,怕个甚!” “要是孤万一遭逢刺杀,那你们岂不落荒而逃?” 两名锦衣卫喃喃,不知说什么才好。 朱标气不打一处来,又瞪了他们一眼,骂道;“亏孤平日里待你们如同亲人,哪里亏待过你们!” “你们就这样对待孤?” “也是孤待你们太好了,让你们丧失了你老子当年在战场上杀伐果敢的决心与勇气!” “孤看还不如让你们到军中历练历练,让你们也磨炼磨炼,好有男子汉的雄风与担当!” 被朱标两句话一激,两人也是血气方刚,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朗声道;“卑职愿陪太子殿下同往!” 朱标心中暗自得意,眼瞧着马车越走越远,连忙率着两名锦衣卫快步悄悄的跟随那辆马车向朱鹰的府邸而去。 朱鹰此时正在院中安排黄忠准备着先期的一切事宜。 突听院外有马车声传来,他扔下黄忠,兴冲冲的向院门跑去。 跨过门槛,见韩采芹扶着马秀英正朝这边走来,朱元璋龙行虎步的走在她们的前面。 “黄爷爷,祖母!” 朱鹰迈着小短腿,张开双手向两人跑去。 朱元璋一把抱过朱鹰,亲了亲朱鹰的脸蛋,笑道;“大孙,咱年纪已经老了,一忙起来,就将你叫咱帮忙的事给忘了。” “啥事?” 朱鹰天真无邪的笑着问道。 “就是你要咱帮忙让那些勋贵的庶子们前来给你帮着管理流民与伤残老卒之事。” 朱元璋回道;“等明日吧。” “明日咱和那些勋贵们说一声,看他们是何想法。” “不急。” 朱鹰应道,接着又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将那两处矿山以及周边的地契买下来,孙儿才好着手准备后续的相应事宜。” “还得请黄爷爷首先将此事安排妥当!” “好。” 朱元璋笑道;“等明日咱再过来时,将你所需的东西一并带过来。” “黄爷爷真好!” 朱鹰搂着朱元璋的脖子,叭的一下亲了朱元璋的脸颊。 马秀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爷孙俩,眼神中满是宠溺。 朱鹰瞥见马秀英的目光,忙从朱元璋的怀里挣脱下来,扑到马秀英的腿上,仰头看着马秀英,关切的问道;“祖母,您的病已经痊愈了吗?” 马秀英摸着朱鹰的头发,慈爱的笑道;“好了。” “这还得多谢大孙的药,要不祖母现在已经命归九泉喽?” “呸!呸!” 朱鹰朝地上啐了两口,“祖母福大命大,肯定能长命百岁!” “孙儿早就说过,孙儿以后还指着您给孙儿带娃呢!” 众人一听,齐齐掩嘴轻笑。 马秀英刮了刮朱鹰的鼻尖,也笑道;“你这娃儿,现在还这么点大,就知晓着娶媳妇生子,羞也不羞?” 说着,她看向朱元璋,眼神里充满嗔怪,好像是说这就是你老朱家一脉传承下来的种,有样学样。 朱元璋笑容满面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随即若无其事的向院落迈去。 马秀英牵着朱鹰的小手,跟在朱元璋身后,又问道;“大孙,祖母怎么听说你最近在忙着开采矿山?” “这不好,你将来是要做大事之人,要先跟着先生学习圣贤学说。” “只有习得圣贤书,方能成为一位贤明之人!“ 朱鹰暗暗吐槽,“咱以为您要说咱只要读得圣贤书,将来才能成为一位贤明的君主呢?” 但接着一想,“做贤明之人有什么好?还不如做一个像皇爷爷这般杀伐果断、眼里不容沙子的皇上!” 口中怏怏不快的道;“孙儿知晓了。” 第九十六章 能言善辩的马秀英 马秀英看见朱鹰是这个态度,便语重心长的道;“大孙,祖母不是说你做得不对!” “可你毕竟还是一名孩子,现在当以学业为重,等你长大后才能做你想做之事!” “是,祖母!” 朱鹰仍是垂头丧气,心中暗自思索,“要是祖母不要咱以后做商贾之事,那该怎么办呢?” “唉!” 马秀英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劝得了这个一意孤行的大孙。 她拽着朱鹰走到朱元璋的身旁,将朱鹰的小手交到朱元璋的手里,嗔怒道;“这小王八蛋妾身是管不了了,还是交于你管吧!” 朱元璋看着马秀英怒气冲冲的小女子姿态,不由笑了笑,“好,咱管!” 又低头对朱鹰道;“你这孩子,怎能惹你祖母生气!” “你祖母的身体才刚刚痊愈,你要是惹得她不高兴,病情复发了怎么办?” “孙儿没说什么呀?” 朱鹰委屈巴巴的道;“黄爷爷,您也听见了,孙儿可全都答应祖母了啊?” 朱元璋对马秀英笑了笑,“这下你可全听见了,咱也听见了,大孙可没撒谎!” 马秀英哼了一声,脸上却露出慈爱的笑意。 走到屋内,朱元璋与马秀英坐了下来,只有朱鹰仍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低着头站在桌边。 仆人们赶紧上了一壶茶,将他们的茶水斟上,才垂手退出了屋内。 朱元璋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笑着看着朱鹰。 而马秀英则看向朱鹰,恨铁不成钢的道;“大孙,祖母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也都是肺腑之言!” “你记着,你将来是做大事之人,切不可为了贪图眼前这点小利而忘了学业!” “你说说,自古哪个朝代的王侯将相,甚至皇帝,不都是自幼读得圣贤书,才能使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您说得不对!” 朱鹰抬起头,大声道;“当今陛下在年幼或年少时,不是给地主家放牛,就是在皇觉寺当和尚!” “他年幼或年少时也没读过什么书,不也是将大明王朝管理得井井有条吗?” 马秀英与朱元璋对视了一眼,心中一阵无语。 马秀英暗自叹道;“这个王八蛋自有主意,看来咱是管不了了。” 朱元璋则在心中暗暗发笑,“妈的,咱大孙就像咱的性格,死犟死犟,只要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若不是咱一条道走到黑,哪有现今的大明盛世?” “咱还娶妻生子?娶个屁!” “在蒙元朝廷的残暴统治下,只怕咱早已成了一砵黄土喽!” 他将朱鹰拽到自己的身边,悄声道;“你放手去干,爷爷支持你。” “对于你祖母不要你去,爷爷回去和她说去,这点不用你操心。” “只是你干就得好好干,莫要让你祖母看咱们爷孙俩的笑话。” 朱鹰一听朱元璋对自己的支持,马上像小鸡啄米一般的频频点头,小声道;“黄爷爷,您放心,孙儿绝不会给咱俩丢脸的!” 马秀英看着他们爷俩小声嘀咕,又见朱鹰频频点头,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暗自叹息一声,心道;“朱家子孙都是主意极正之人,要想他们改变自己的主意,势比登天!” “算了,算了,随他们去吧,咱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咱的皇后,不掺和他们男人之间的事。” “每日里织织布,与划得来的姊妹们说说体己的话,日子倒也惬意。” 心思一通透,恍然觉得眼前也敞亮了许多,可接着又想到大孙发明的纺车在自己的验证之下,性能优良,是该是时候推广到寻常百姓家,也好让那些百姓们减少辛苦,增添收入。 一想及此处,她望向朱鹰,问道;“大孙,祖母想将你发明的纺车推广到千家万户,让那些百姓也能从中得到实惠。” “对于祖母的提议,你怎么看呢?” “祖母的提议正合孙儿的想法!” 朱鹰连忙从朱元璋的身边跑开,转而跑到马秀英的身边,睁着清澈如水的双眸,看着马秀英。 “难怪人们常说,好人有好报,这话应到祖母身上再是妥帖不过!” 朱鹰一顿奉承,接着又歪着头,问道;“祖母,你什么时候见过孙儿造的纺车?” “又为何您能做得皇后娘娘的主?” 然而在心中暗自揣摩,“这回看祖母您如何自圆其说?” 朱元璋暗自骂着朱鹰,“这小王八蛋,在咱这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屁颠屁颠的跑到你祖母那里,讨好你的祖母,真是……!” 马秀英一把将朱鹰放到自己的腿上,拿起一块果脯,塞到朱鹰的嘴里,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然后装做没事人似的,姿态从容且淡定,笑着说道;“自从皇后娘娘得到你敬献的纺车,如获至宝。” “遍邀宫中的后妃,重臣的夫人前去参观,因此祖母才得以见到你造的纺车。” “也因为皇后娘娘知晓你是咱收养的孙儿,故就要咱来问问你,想将你造就的纺车推广给老百姓。” 朱鹰一时懵了,他想不到祖母还会如此能言善辩? 马秀英瞅了瞅朱鹰,见他一脸沉思,就知道自己的话给他蒙住了。 嫣然一笑,她又问道;“大孙,祖母对你咋样?” “你为何敬献皇后娘娘纺车,而不送给祖母?” “难道你认为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就将好的东西送给她?” 这下更让朱鹰不好回答,若说祖母其实就是皇后娘娘,那自己已知晓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就等同于在朱元璋与马秀英面前公开了。 那舅姥爷蓝玉与自己的三个舅舅…… 皇爷爷将自己放置宫外,为的是什么…… 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千头万绪,让朱鹰一时沉默。 若同意祖母的话,虽说祖母是皇后娘娘,但依所有人的心理,恐谁都会不高兴的。 他低着头,嘴唇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马秀英笑了笑,也不继续为难朱鹰,而是抚摸着朱鹰的后背,笑道:“大孙,你同意就好。” “回头等祖母进宫,对皇后娘娘也有了交待。” 第九十七章 朱标跟踪 乌衣巷。 朱鹰的院外,朱标与两名锦衣卫正鬼鬼祟祟的看着朱元璋与马秀英乘坐的马车缓缓进入一处院落。 随即有一批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从马上跳下来,他们身穿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站在院外,目光炯炯的盯着过往的马车与行人。 行人见状,有的调头而回,有的有要紧事或回家,不得不离他们远远的,捱着巷子的围墙,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马车的车夫亦是如此,一时间乌衣巷冷冷静静,远没有平常车水马龙的景象。 朱标三人躲在远处,两名锦衣卫探头探脑的观察着,时不时将他们所看到的告知朱标。 朱标不顾形象的坐在青石台阶上,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株狗尾巴草。 忽然,从长街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朱标转头回望,见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看见一名四十来岁和一名二十多岁的壮汉带着十来位护卫,骑着马朝他们所处的方向疾驰而来。 定睛一看,不是蓝玉与朱棣还能有谁。 朱标与两名锦衣卫赶紧将头转过去,避免被他们看见,以免堕了堂堂太子的威严。 “吁!” 随着骑手的一声断喝,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撂下蹄子在朱标等人的身边缓缓停下。 护卫朱元璋的锦衣卫赶忙派出一人前去查看,见是燕王,便退了回去。 朱棣跳下马,似笑非笑的对朱标道;“咦?这不是大哥吗?” “你怎会在这里?” 朱棣刚去北平就藩也才两年的时间,在京师的时候,他又和太子朱标最为亲近,因此早早的就把朱标认了出来。 朱标自知躲不过去,只好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尴尬的一笑,“是四弟呀。” “孤在宫中感到喘不上气来,因此带着两名护卫在街上闲逛,也好体察体察民情。” “见过太子殿下!”蓝玉跳下马,抱拳道。 “永昌候,你也来啦。” 朱标仍是笑笑,“不知你们二位到此是为了何事?” 蓝玉朗声道;“臣……!” 哪知他刚开始搭话,就被朱棣抢先答道;“大哥,咱们也是出宫时碰上的,就一起出来逛逛。” 说着,对蓝玉挤挤眼,又对朱标道;“大哥,你出来逛逛,出门怎能只带两名护卫?” “街上鱼龙混杂,要是万一……?” 又笑笑,“不如咱们同游,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朱标暗道;“那位小郎中的住址孤已经摸清了,还是回宫中比较妥当。” 于是笑了笑,“孤觉得有些累了,还是回宫中去吧,御书房还有一堆奏折等着孤批复呢。” “孤就不扫你们的雅兴了,你们玩去吧。” “如此,小弟也不强求了。” 朱棣笑着一抱拳,看着朱标带着两名锦衣卫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蓝玉捋着胡须对朱棣说道;“太子殿下前来,恐是悄悄跟随陛下的马车而来。” “如此看来,想必雄瑛的住处已被太子殿下发现。” “燕王殿下,你看这事要不要禀报陛下?” 朱棣暗骂了自己一声,“妈的,咱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原先是看见大哥突然现身此处,就想看看他尴尬的样子,怎生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 “看来咱还是心智不够沉稳,以后一定要引以为戒,千万不能再此犯傻。”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看向蓝玉,商量着问道;“蓝将军,你怎么看?” 蓝玉想不到朱棣将问题又甩给了自己,不由瞥了一眼朱棣,暗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就藩两年,倒混得鬼精鬼精的。” “这是你们家事,咱一个外人,怎能掺和进去?” 于是呵呵一笑,“此等事,咱不好说些什么,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朱棣挠挠头,也暗自骂道;“你这个老杀才,想不到咱刚将锅扔给你,你就毫不客气的又将锅扔给咱!” “妈的,真是老奸巨猾的一混蛋!” “依咱看,咱们谁也不告诉,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朱棣沉吟了片刻,方才对蓝玉说道。 “好!” 蓝玉笑道;“燕王殿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末将遵命就是!” “真是一头成精的老狐狸!” 朱棣又暗自骂了一句,随即两人将马交给护卫,缓步向朱鹰的府邸走去。 ………… 屋内,朱元璋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然后笑着对朱鹰道;“大孙,你知晓爷爷为什么今天上午就带着你祖母前来吗?” 朱鹰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朱元璋,想了想,接着笑道;“黄爷爷,莫非您将海禁之事告知了陛下?” “而陛下也同意了黄爷爷的建议?” “岂止如此!” 被朱鹰猜中,朱元璋开怀大笑;“你小子真聪明,竟然猜出了爷爷来此的目的!” “不但陛下已经同意,且在朝会上也已经通过啦!” “陛下圣明,黄爷爷威武!” 朱鹰随口就是一顿马屁拍出,管他用词对不对,只要黄爷爷高兴就成。 果然,听到大孙的马屁,朱元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马秀英坐在一旁看见爷孙两人相互吹捧,不由嘀咕道;“两个马屁精,天下哪有爷孙俩互相吹捧的,真不嫌害臊,老身都替你们臊得慌!” 此时朱棣与蓝玉走了进来。 朱棣率先躬身道;“孩儿拜见父亲、母亲大人!” 蓝玉随后躬身道;“末将拜见老爷、夫人!” 朱元璋难得有空闲时间,此刻正在贻孙逗乐,一见两人到来,脸上的笑意顿去,只是重重的‘嗯’了一声。 马秀英却是笑盈盈的道;“蓝将军、老四,你们来啦。” “快坐下说话。” 蓝玉抱拳道;“末将不敢!” 朱元璋虎着脸,闷声闷气的道;“叫你坐你就坐,难道还要咱请你就坐不成?“ 蓝玉顿感身上冒出一层冷汗,忙躬身强笑道;“末将怎敢劳黄老爷相请?真是折杀末将了!” 朱鹰见此情况,忙跳下椅子,笑嘻嘻的拱手道;“侄儿见过四叔!” “学生见过永昌候!” 说着,拉着两人的手,在桌子末端坐下。 朱棣在朱元璋面前,如同乖宝宝一般,低着头,默不吱声。 马秀英瞪了朱元璋一眼,转而看向蓝玉与朱棣,轻声笑道;“蓝将军、老四,你们来得正好,厨房一会就开饭了。” 说着,对身边的女官韩采芹道;“你去催催,看饭菜好了没有?” 想了下,又道;“你去问问这里有酒没有?” “他们都是大老爷们,没酒怎行?” 第九十八章 祖孙情深 须臾,酒菜被仆人陆续端上了桌,酒也被斟上。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可饭桌上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朱元璋端坐在主位上,不时向朱鹰碗里夹着菜,再就是自己喝酒吃菜,根本不管朱棣与蓝玉站起身陪他喝酒。 马秀英实在看不下去,偷偷的掐了一下朱元璋的大腿,嘴角含笑道;“蓝将军与棣儿陪你喝酒呢?” “你倒是接一杯呀?” 朱元璋吃痛,瞪了马秀英一眼,转而面无表情的看着躬身站着的两人,淡淡的道;“你俩自己喝吧,咱不需人陪。” 接着又说道;“今天下午,你俩到应天府那里去一趟,将咱大孙那两处矿山买地的地契给办喽。” “是!儿子遵命!” “末将遵命!” “坐下来喝酒吃菜。” 朱元璋仍淡淡的说着,夹起一块鱼肉,小心挑着里面的细刺,然后放在朱鹰的碗里,慈爱的笑道;“大孙,慢点吃。” “鱼肉里有些细刺,爷爷只怕挑不干净,你吃的时候千万加点小心。” 柔声细语,哪像一个在群臣们眼中威武霸气、杀伐果敢的皇上,更像一位寻常百姓家的老翁。 朱鹰站起身,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朱元璋的碗里,甜甜的一笑,“爷爷,您吃红烧肉。” “好!好!” 朱元璋开怀大笑,将朱鹰夹给他的红烧肉整块塞在嘴中,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好吃!” “这么多年了,咱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朱棣看着他们爷孙俩说说笑笑,爷孙情真的样子,又羡慕又有些眼红。 他暗自长叹一声,“父皇真是偏心,就算隔辈亲,可哪有这样宠溺孩子的?” “不过对于雄瑛这孩子,父皇对他的宠溺,倒是情有可原。” 马秀英娴静的吃着饭,一边望着爷孙俩,眉眼中也带有笑意。 而蓝玉则大口的吃着饭,和陛下在一桌吃饭,他感到压抑又惶恐,索性快些吃完饭,好早些离开。 各怀心态,饭桌上只有朱元璋爷孙俩的说说笑笑声。 蓝玉终于吃完了饭,放下筷子,仍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蓝小二,你既已吃完,还赖在桌子上干什么?” 蓝玉如蒙大赦一般,赶紧站起来,躬身道;“老爷、夫人,您们慢慢吃,末将替小少爷办事去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啰啰嗦嗦作甚!” “赶紧前去办事!” 又瞪了朱棣一眼,骂道;“你磨磨唧唧作甚,蓝小二都已经吃完了,你怎生还像小女子一般小口的扒着饭?” “妈的,你……!” 朱棣正在小口的吃着饭,闻言,当即吓了一哆嗦,忙放下筷子,赔笑道;“父亲,孩儿不是看您没有停下筷子吗?” “所以……!” “所以个屁!” 朱元璋撂下筷子,斜眼大骂道;“滚**蛋!” “老子要你陪着?!”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莫在这儿碍眼!” 骂着,转头对朱鹰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低声问道;“刚才咱骂你四叔,没吓着你吧?” 朱棣甚是无语,暗自哀叹一声,“父皇啊,您为何厚此非彼呢?” “他是您的孙子,难道咱就不是您的儿子了吗?” 心中虽然腹诽,但还是对朱元璋与马秀英躬身道;“父亲、母亲大人,您们慢慢吃,孩儿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饭桌。 马秀英等朱棣走远,才嗔怒道;“老爷,你对老四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了些?” “他已是一个大小伙子,且早已娶妻生子,你还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好脸色看,叫他如何做人?” 朱元璋老神神在在的夹了一块红烧肉,大口嚼着,边不屑的道;“咱说你妇道人家能懂个甚?!” “男人在外,不经历一些磨难与坎坷,何以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将红烧肉咽下肚子,又道;“咱这是在教他怎样做人,懂吗?” “你刚才看他吃饭磨磨蹭蹭的样子,像一个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哪有半点男子汉的气质?” “人们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要不是看在蓝小二在当面,咱早就拿鞋底板子抽他了!” 说着,斜眼瞧着马秀英,“你呀,慈母惯儿,如同杀儿,你懂吗?” 马秀英气急,回道;“你……你还不是惯着鹰儿的吗?” “还有脸说咱?” 没有外人,朱元璋也不顾皇帝的威严,冲着马秀英大笑起来。 “你还说咱,你也不是如此吗?” “再说,大孙还是一个孩子,又是咱们的孙儿,不宠着他,难道还宠着那些长大成人的年轻人?” 马秀英顿时无话可说,相比朱元璋,她更是宠溺大孙。 朱鹰在旁看着他们为了这点小事争吵,心里暗道;“爷爷与祖母这样,才像平常的家庭一般,才有了些人间烟火气息。” ………… 应天府衙。 朱棣与蓝玉带着几名护卫,昂首阔步的向府衙走去。 值守的衙役见来人俱都器宇轩昂,身上自带有一股杀气,也不敢阻拦,只是问道;“此乃府衙重地,请问来着何人?” 一名护卫高声答道;“燕王与永昌候在此,你们府尹还不快来迎接!” 几名衙役顿惊,忙拜道;“小人拜见燕王殿下与永昌候!” “还不快去上前通报!” “是!是!” 一名衙役边应道边快步向里面奔去。 两人站在府衙的门前,看着略显陈旧的府衙,朱棣犹自心生闷气。 他踢着身前的青石板台阶,骂道;“孟端这应天府尹是怎么当的,好好的应天府衙,竟破败成如此鸟样,哪能彰显咱大明的堂堂国威,真是气煞咱也!” “等他来时,咱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蓝玉知晓他在朱鹰的府邸被朱元璋呲了一顿,气有些不顺。 “陛下与皇后娘娘崇尚节俭,就连坤宁宫也只是翻修了一下。” 蓝玉笑着劝解道;“他们尚且如此,臣子们自然就上行下效,该节俭之处就自然节俭。” “燕王殿下,你要是一会儿冲孟府尹发脾气,那他拿出陛下与皇后娘娘来说事,你该如何回答?” 第九十九章 犹不自知 朱棣一窘,随即笑笑,“蓝将军莫要信以为真,本王看咱们在此呆着无聊,随便说说而已。” “哪知蓝将军竟将本王的话当了真。” 蓝玉刚想说话,就见一人从大堂内快步走了出来。 “下官见过燕王殿下、蓝将军!” 应天府尹孟端拱手笑道;“两位大人里面请!” 朱棣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大踏步向大堂迈去。 蓝玉抱拳回了一礼,然后看着朱棣的身影,悄声道;“孟兄莫怪,燕王殿下心气有些不顺罢了。” 孟端顿觉尴尬,但仍强笑着说道;“下官怎敢?” “蓝将军,请!” 步入大堂,孟端与两人谦让了一番,才在主位上坐下,朱棣与蓝玉分坐两侧。 “不知两位大人前来,有何要事?” 等到此刻,孟端才有空暇问起两人连诀前来的原因。 蓝玉看了一眼朱棣,见他仍是气鼓鼓的神态,好像人家欠了他两吊钱不还似的,不由又有些好笑。 于是就将他们此行前来的目的告知了孟端。 孟端闻言,当即找来了主办地契的官员,随即吩咐下去。 ………… 朱元璋与马秀英在朱鹰那里吃完饭后,没有休息,在护卫们的护卫下,乘坐马车缓缓离去。 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朱元璋看着马秀英,欲言又止。 马秀英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妹子。” 朱元璋实在憋不住,于是轻声喊道。 “什么事?” 马秀英微睁双目,一副慵懒的模样。 “前日之事……?” 朱元璋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问道;“前日樉儿之事,你……?” 马秀英微叹一声,睁开双眼,看着朱元璋,“樉儿那是咎由自取,邓氏也是罪有应得!” “若依你对待官员的手段,只怕樉儿已经人头落地了?” “妾身早已听闻,没有前去找你,是因知道你顾着他是朱家的子孙,又是咱们的嫡子,所以网开一面,只是将他关进秦王府,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唉!” 她眉头紧锁,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一副无奈的表情。 “只是如此一来,恐他仍是不知悔改,而你又将他的爱妃杀死,只怕……?” “怕什么!” 朱元璋冷哼一声,“难道这个逆子还想反了天不成?!” “妾身不是说这个!” 说起朱樉,马秀英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心里又是对他心疼与惋惜。 想他年幼时与年少时是多么的懂事听话,多么的讨人欢喜,文才武略哪样在众多兄弟中间不都是首屈一指? 怎么才过去陕西四年,就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如若说是被那位如蛇蝎心肠一般的邓氏所诱骗,才让朱樉做下此等违背天良之事,马秀英只能是半信半疑。 难道他是因为在京师,故意装出一副谦良躬让的姿态,让人们对他放松警惕,实则包藏祸心? 但马秀英知道,她的这个嫡次子乃是一个心智单纯,且鲁莽、粗暴的一个人。 要他从小装到他去陕西就藩,比杀了他都难? 可为什么…… 马秀英思绪翻飞,可最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朱元璋见马秀英秀眉紧锁,知她在想着朱樉,因此并没有打扰她。 掀开车帘,见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煌煌大明盛世的光景。 马车缓缓驶入皇宫,在坤宁宫殿门前停下。 朱元璋与马秀英下了马车,见马秀英仍是眉头深锁,朱元璋拍拍马秀英的手,宽慰道;“你莫成天为樉儿之事担忧。” “只要樉儿老老实实的在秦王宫待上个把月,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语与行为,咱就让他回到封地继续当他的秦王。” 马秀英苦闷的道;“重八,妾身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想他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想啊,他在京师时是多么听话,怎么到了封地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连妾身都有些措手不及。”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他原先在京师,有咱们盯着,有标儿看着,有文武大臣们瞅着他的所作所为,他才如此听话!” “自从他到了封地,就有些得意忘形,于是放飞自我,肆意妄为,又有邓氏那贱妇在旁煽风点火,因此……。” 摇摇头,朱元璋的语气有些落寞,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叹息一声,便挥挥手道;“不说这个逆子了!” “咱到御书房批阅奏折,你回坤宁宫休息去吧。” ………… 秦王旧府。 朱樉被关了两日,终于不再叫嚷了。 他坐在床榻上,蓬松着头发,双目无神的盯着被子看了良久。 依稀记得这床被子还是邓氏与他成亲的那一天他俩所盖的被子。 今伊人已去,硕大的秦王府,独留下他孤单单一人在屋内关着。 他由开始对父皇的愤恨、不甘,转而变得有点麻木。 为什么? 为什么父皇如此对待自己? 难道在王府杀几个奴婢就引起父皇震天的怒火? 难道就是私自制作了龙袍、凤袍,父皇就因此杀了自己最心爱的邓氏? 虽然自己知道邓氏所做的这一切是违背了自己对父皇最初的承诺,但邓氏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啊? 想想父皇为了拉拢暴元丞相王保保,竟将王保保的亲妹王氏做自己的原配夫人? 闻着王氏一身的膻味,他便觉得恶心,所以对王氏极为冷淡,也根本没将她当做秦王妃来看。 但邓氏就不一样,从小他俩就认识,以青梅竹马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且她对自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且美艳动人,接待前来的女眷也举止从容,得心应手。 所以自己对她就格外纵容,哪想到因为自己的纵容却害得她丢了性命。 父皇啊父皇,您的心何其毒也! 邓氏可是您的儿媳妇啊! 也为您添了二房长孙啊! 可三弟在山西不也搜刮民脂民膏的吗? 不也是到处建佛塔吗? 您为什么就能放过三弟,而揪住自己不放呢? 朱樉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父皇为何对自己如此苛刻,只是他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待朱元璋,而不审视自己的错误。 明知朱元璋从前是放牛娃,是穷苦大众中的一员,他关心民生疾苦,任何有关损伤民生之事他都亲自过问。 朱樉这是动了朱元璋的逆鳞,他还犹不自知,深陷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 第一百章 朱鹰的打算 晋王旧府。 时值正午,虽已入秋,但应天府正午的阳光仍散发着炙热,声嘶力竭的蝉鸣声仍不绝于耳。 贩夫走卒们挑着担子在小巷中穿梭不停,仍在卖力的叫喊着。 朱棡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头上敷着一块毛巾,不时听见他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晋王妃谢氏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打趣道;“王爷,你可否觉得冷?” “要不妾身给你加一床厚被?” 朱棡闻言,瞪了谢氏一眼,低声骂道;“你好不晓事,本王装病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装出来的!” “要不,你装一个给本王看看?” 谢氏笑道;“妾身才不呢。” “好好的人非装做有病。” 又打趣道;“所以妾身为你着想,想再加一床被子,让你装得逼真些。” 朱棡顿时气结,过了半晌才骂道;“你以为老子愿意装病呐!” “不都是看见现今二哥如此惨状,所以本王才故意而为之的吗!” 说着,悄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可能不知父皇的手段!” “要是父皇在咱们府上安插了锦衣卫,咱们的一言一行可就逃不脱父皇的耳目!” “当真?” 谢氏发出一阵惊呼,随即低声道;“那咱们府上也有父皇安插的锦衣卫?” “不知。” 朱棡摇摇头,颇显得无奈,“父皇如果在咱们府上安插了锦衣卫,如何能让咱们得知?” “而那些锦衣卫无孔不入,可能本王还没成年时,父皇有可能将锦衣卫就安插了进来。” “否则二哥在秦王府中的秘事,父皇是如何知晓的。” 说着,微微叹口气,“二哥虽然鲁莽,但对王府中的护卫以及府中的丫鬟、奴仆可都是精挑细选,对他忠心不二之人。” “但他虽然谨慎,却哪里是父皇的对手,只能自取其辱罢了!” “所以啊,咱们在外人面前一定要谨慎,懂吗?” 谢氏重重的点了点头。 ………… 燕王旧府。 晚间。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朱棣坐在主位上,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闷酒。 燕王妃徐氏双手托腮,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一些劝慰的话,也不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徐氏是魏国公徐达之嫡长女,温柔贤惠,又不缺女子的英姿飒爽。 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建文帝朱允炆派‘常胜将军’曹国公李景隆亲率五十万大军攻打北平,就是在徐氏与腿有点残疾的胖子朱高炽,率领一万老弱士卒的积极防御下,等到借兵而回的朱棣,随后在父子二人的前后夹攻下,令李景隆大败而逃。 朱棣喝了一会闷酒,眼角随意瞥向徐氏,忽然笑道;“夫人,你不问问本王为何一回来就喝闷酒?” 徐氏托着腮帮子徐徐的道;“王爷自是遇到烦心事,如若妾身相问,你岂不更为烦躁?” “妾身只想这么静静的看着你,看着你吃,看着你喝,这样王爷烦躁的心也会静下来,岂不比妾身问你更为妥当?” 朱棣一愣,想不到她会如此回答。 可随即哈哈大笑道;“娶妻若此,夫复何求!” ………… 翌日上午。 天空阴沉。 应天府的天气虽然没有了昨日那般的燥热,却异常闷热。 小飞虫在低空盘旋,发出恼人的嗡嗡声,赶也赶不走。 “看起来要下雨了?” 朱鹰站在院落里,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的道。 黄忠在朱鹰的身后答道;“一场秋雨一场寒,看来小人也要为小少爷准备冬衣了。” “嗯。“ 朱鹰转过身点点头,对黄忠道;“是该为他们准备冬衣了。” 黄忠哑然,急忙道;“小少爷,小人是说给你准备冬衣,他们这些下人的冬衣原先还有。” “怎能光给本少爷准备冬衣呢?” 朱鹰缓缓的道;“你呀,格局还是小了点。” “你看呐,本少爷在这两个来月里,就冰棍一项就收入了三千多两纹银。” “如果没有他们辛勤付出,本少爷何来赚取如此多的纹银?” “是!是!” 黄忠躬身谄媚的笑道;“是小人考虑不周,还是小少爷考虑周全。” “小人先代那些下人谢谢小少爷。” “等一会,小人就叫采买之人买些棉布,让……。” “叫成衣铺派个裁缝过来。” 朱鹰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了黄忠的话,“让裁缝给每个人都量好尺寸,使冬衣都贴身合体。” “你还要告诉成衣铺掌柜的一声,布料也要用针脚紧密的布料,棉絮也要用上好的棉絮,不要以此充好。” 黄忠赶紧又应了两声。 朱鹰沉吟了一会,忽道;“黄忠,应天府这儿的冬天靠什么取暖?” “冬天又是吃什么蔬菜?” 这么一问,令黄忠沉思了片刻,方才抬起头,谦恭的笑道;“小少爷,在应天府的冬天,有钱有势的人家取暖是靠木炭。” “可那时的木炭价比金贵,所以绝大部分人家在冬天只能干抗着。” “而冬天吃的蔬菜,除了宫内时不时的有点应季的蔬菜,恐天下都是吃点易在地窖里储存的白菜等食材或自己腌制的咸菜。” “哦。” 朱鹰点点头,黄忠的说法与自己在书本上看见的差不多。 也难怪,煤没有经过分拣、提炼,燃烧时产生的硫化物等物质致人死伤的事件层出不穷,因此在当时的人们取暖时只有依靠木炭。 而木炭又价比金贵,所以绝大部分人家在冬天只能干抗着也就不足为奇了。 又因为没有大棚,且…… 追根结底只有一句,当时的社会还是生产力太低下的缘故。 正在他暗自盘算之际,朱棣与蓝玉笑着走了进来。 朱鹰拱手道;“小侄见过四叔!” “学生见过永昌候!” 朱棣扬扬手中的地契,笑道;“大侄,你看咱手中是什么?” “地契?” 朱鹰忙接过朱棣手中的地契,笑道;“多谢四叔!” “多谢永昌候!” 朱棣摸着朱鹰的小脑袋瓜子,低头问道;“大侄,地契你已经拿到手了,那你什么时候开采呀?” 看看天色,朱鹰笑道;“既然地契已经到手,那咱就开始着手招募人手,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第一百零一章 蓝玉说教 “好!” 朱棣大笑,“咱俩现在无事,正好可以帮你。” “怎好劳你们大驾。” 朱鹰抬头望着天空,笑道;“你看,今天恐要下雨。” 说着,用手拍打着那些恼人的小飞虫,“再说,咱现在也不准备让那些下人们出去卖冰棍了。” “因此闲下来的人可以让他们上街,替咱招募人手。” 蓝玉眼神中充满了爱护与赞赏,看了一眼朱鹰,随后对朱棣道;“既然小少爷不让咱俩招募人手,那咱俩还是不插手为好。” “今天跑来跑去也有些累了,不如咱俩到屋内坐坐?” 朱棣忙向屋内看看,低声问道;“大侄,你黄爷爷今日还没来吧?” “没有。” 朱鹰答道,然后又促狭的问道;“四叔,你找黄爷爷有何事啊?” 想必昨日吃饭时黄爷爷说了朱棣一顿,让朱棣的内心产生了阴影。 朱棣连忙道;“没事,咱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说着,又道;“既然大侄这儿不需要咱帮忙,咱就先回去了。” 接着看了一眼蓝玉,问道;“蓝将军,你在这陪着咱的大侄,还是咱俩一道回去?” 蓝玉笑笑,“四少爷,你先回去吧。” “今日天气不好,咱正好教一教小少爷学习兵法。” “好。” 朱棣倒也干脆,两人一抱拳,随即就转身而去。 朱鹰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笑道;“咱这四叔啊,看着他英武不凡,哪想到他胆子却这么小。” 蓝玉看看四周无人,便摇摇头,语重心长的低声道;“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年纪还小,但你聪慧过人……。” “永昌候,进屋说吧。” 见有下人朝这边走来,朱鹰赶紧打断了蓝玉的话,笑着说道;“你不是要教本少爷学习兵法吗?” “进屋边喝茶边和本少爷讲解兵法岂不更好?” 那名下人躬身对两人行了一礼,便向库房而去。 蓝玉想想这里真不是谈话的地方,且这里全部都是锦衣卫,如果说话有什么纰漏,叫锦衣卫听了去,秘奏与陛下,那还了得? 一念至此,他呵呵一笑,“走,到你的房间和你说去。” 来到朱鹰的房间,朱鹰吩咐下人给蓝玉沏好了茶,便摆摆手让下人们离去。 蓝玉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缓缓的道;“殿下,不是咱要挑拨离间,离间你们叔侄的关系与情谊。” “而是你四叔不是你亲四叔,只有秦王与晋王才是你亲叔叔。” “而你四叔自幼就是不服输的性格,在众兄弟之间,只有太子殿下还可以说动他,秦王与晋王就勉为其难了。” “这个咱早有察觉。” “你早有察觉?” 蓝玉身子向前探了探,好奇的问道;“你说,你是何时察觉到燕王和秦王与晋王之间的关系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融洽?” 朱鹰淡淡一笑,“这有何难。” “他们在初次见到咱的时候,咱冲他们要见面礼时就知道了。” “四叔当时掏了三万两银票,而二叔与三叔当时每人只掏了二万多两银票。” “于是四叔对二叔、三叔一顿冷嘲热讽,将二叔与三叔臊得满脸通红,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 蓝玉遐想他们三人当时的场景,不禁哈哈大笑。 笑毕,才说道;“殿下,你能这般体察入微的观察别人,咱甚是高兴。” “但咱还是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人不是看表面,而是从他日常的行为举止和说话的分寸,才能琢磨出那人以后想要干什么。” 他盯着朱鹰,悠悠的道;“就拿你几个叔来做个比喻吧。” “你四叔虽在表面看他甚是谦和,但骨子里他却是一个不甘于人下之人。” “他现在就藩于北平,也就区区两年的光景,可在他的藩地,却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连锦衣卫的番子在北平也无法探知他具体在干些什么。” “这样之人,心思如此缜密,还是小心为好。” “可你二叔与三叔,虽在封地行违法乱纪之事,可他们没有什么心眼,否则锦衣卫能查出你二叔在王府中的丑事?” “可若像你四叔那般谨慎,恐如今你二叔也安然无恙。” 朱鹰默默的在心中盘算着,今蓝玉的劝告和在史书上所看到的蓝玉对便宜父亲朱标的劝告一般无二,看来对四叔还得留个心眼,否则被四叔卖了还不自知。 又想起四叔在靖难之前,暗地里在燕王府花园中挖地窖,上面养些鸡鸭等物,然后在地窖里私自制造兵器,而他则在众人面前装疯卖傻,最终躲过了朱允炆派人的暗中调查。 心思缜密可见一斑。 但若没有黑衣宰相姚广孝这个老秃驴的辅佐、出谋划策的话,不知四叔是否能赢得靖难之役的胜利? 而明年姚广孝就要被皇爷爷派往四叔的府中,为四叔讲解佛法,传经布道了啊? 怎样才能将姚广孝挖过来,不行就将他弄死算逑? 朱鹰暗暗想着,蓝玉见他默默沉思,也没有打扰他。 在这时,出去将近一个来月的刘冲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他先对蓝玉一抱拳,随后站在朱鹰的面前,摸摸朱鹰的头,低头问道;“鹰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朱鹰抬起头,望着刘冲,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刘爷爷,您可回来啦。” “孙儿想您可想得好辛苦喔。” 刘冲轻轻拍着朱鹰的脑门,笑骂道;“呸,你有这等好心?” 朱鹰笑嘻嘻的道;“刘爷爷,这您可冤枉孙儿了。” “咱的命都是您给救回来的,要是咱……。” “好了,好了!” 刘冲笑道;“你这孩子真不禁逗,闹着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蓝玉面带笑意的看着这对爷孙,心中暗暗感慨,“若不是这个刘冲,那咱就永远失去了这个外甥孙,大明就永远失去了这么一位古灵精怪,又得仙人指点的皇长孙。” “刘爷爷,山中的茅草屋可还好?” 朱鹰仰着头问道;“您打猎的全副刀弓可带回来了?” “唉。” 刘冲叹息一声,脸上充满落寞与挂怀,“都带回来了。” “咱只是一个多月没回去,山中茅屋的墙壁上就长出了许多的青苔,看来是不能住人喽。” 第一百零二章 规划 虽在那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只待了两月,可朱鹰也对那间茅草屋有了深深的感情。 那可是在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居住的地方,通过茅草屋才知道当下百姓的艰辛与不易。 也是通过茅草屋才使自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进而在大街上碰上皇爷爷,也才知晓穿越后自己真正的身份与来历。 没有刘爷爷,没有茅草屋,就没有咱朱鹰的今天。 “刘爷爷!” 朱鹰郑重的道;“您如果舍弃不下那间茅草屋,咱看不如这样。” 他望着刘冲,继续道;“咱派人前去修缮,顺便也将那条山路拓宽一下,以便咱们想那间茅草屋时,也好随时可去看看。” 刘冲大笑,“如此甚好!” “你们说什么呢?” 朱元璋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蓝玉与刘冲赶忙见礼,朱鹰则望着朱元璋身后的几个壮小伙子,问道;“黄爷爷,这几位……?” 朱元璋呵呵一笑,“这就是咱给你找的公侯家的庶子。” “如果他们不听你的话,你尽管打骂,出了事有爷爷兜着。” 随即沉声道;“你们还不快去见过小少爷?”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都给老子好好记着,他以后就是你们的主子,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几人齐齐躬身,老老实实,没有了往昔飞扬跋扈的脾气。 “明白还不过去拜见?” 朱元璋瞪了几人一眼。 几人慌忙躬身道;“在下等见过小少爷!” 朱鹰端坐在椅子上,坦然接受他们的大礼,随即问道;“你们是哪位公侯家的庶子?” “在下傅让,颖国公第三子!” “在下王政,定远侯第二子!” “在下耿瑄,长兴候第三子!” “在下俞靖,越矞候第二子!” 对于傅让,朱鹰知道一点。 他原本是朱元璋的亲卫,后来在太子朱标薨逝后,朱元璋为了培养朱允炆,怕他死后,朱允炆制服不了朝堂上桀骜不驯的开国功臣。 遂在洪武二十六年以谋反的罪名杀了战功赫赫的凉国公蓝玉,并一同被杀的还有十三候与二伯。 可他仍不放心,于是在洪武二十七年的一次大宴群臣的宴会上,当着群臣的面指责颖国公傅友德,令傅友德知晓了朱元璋要杀害他的心思。 于是他当着群臣的面,拔剑当场杀死了傅让,然后自刎。 可怜一代开国功臣,竟落得如此下场,真让人唏嘘不已。 对于其他三人,在朱鹰的脑海中全无印象。 他跳下椅子,亲自扶起傅让,然后对其他三人道;“你们赶快坐下吧。” 傅让躬身后退两步,抱拳道;“在下怎敢劳小少爷大驾亲自相扶,愧杀小人矣。” 其他三人也道;“在下不敢!” 随即四人垂手站立在房间一隅。 朱鹰笑笑,也没再管他们,而是先让朱元璋坐下,随后自己才坐在椅子上。 朱元璋当仁不让的在主位落座,端起下人们给他沏好的茶水,美美的喝了一口,才看向朱鹰,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大孙,人给你带来了。” “想必你四叔已经帮你将地契之事已办好了。” “说说,你打算如何开采矿山?” 见朱元璋问起正事,朱鹰也随之郑重起来。 他望着朱元璋,缓缓的道;“孙儿是这么安排的。” “一,让府中下人们招募流民与残疾的军卒。” “二,从应天府西门修一条道路,直通那两处矿山。” “三,建立流民居住和生活的场所,衣服、被褥、饮用水、茅厕、医用设施等等都要齐备。” “四,建立工坊,让流民不再受风吹日晒之苦。” “五,建立幼儿与养老机构,让行动不便的老人与幼儿有个托管之处,使那些流民在干活时也能心无旁骛。” 想了想,朱鹰抓抓脑袋,苦笑道;“黄爷爷,孙儿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您想想,孙儿还有哪些地方有疏漏之处,请黄爷爷明言?” 朱元璋大为惊喜,想不到大孙在事情还未开始之前,就将问题考虑得如此周到。 他用手摸着朱鹰的脑袋,开怀大笑道;“不错,不错。” “就是爷爷也考虑不到如此全面。” “特别是那个什么托管机构,让那些老人与幼儿在专人的照料之下,使那些流民无后顾之忧,能放心大胆的干活。” “只是不知,你是怎么想出这等法子的?” 说着,他用探究的眼神望着朱鹰,好奇的问道。 朱鹰坦然道;“黄爷爷,这有什么稀奇的。” “流民总得携家带口吧?” “携家带口中自必有年老者与年幼者,而这些人又会成为青壮流民最大的负担与责任。” “孙儿只不过是考虑到那些流民的实际情况而已。” “只不过……而已……?” 朱元璋略带沉思,“这托管机构如同咱兴办的养济院有点相似,但养济院只收留孤寡老人与遭受家庭变故,无人抚养的幼儿,以及军中伤残后退下来的老军卒。” “如果如大孙所要建立的托管机构,那咱建立的养济院显得单一了些。” “要是养济院也建成如大孙所设想的托管机构,可需要大量的银钱支出。” “现在的大明百姓还在休养生息阶段,哪有银钱供养。” “等以后国力富裕之后,建立托管机构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想着,他苦涩一笑,“只怕咱是看不到那一天喽。” 朱鹰瞅着朱元璋脸上阴晴不定,以为自己说的话让朱元璋生了气,忙站起身,离朱元璋远远的,才小心翼翼的道;“黄爷爷,你怎么啦?” “还是孙儿有哪句话惹得您生了气?” 朱元璋看见朱鹰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笑道;“大孙,莫怕,咱不是因为你的话而生气。” “而是你的话让爷爷思绪良多。” 朱鹰这才拍着胸脯走到朱元璋的身边,苦着脸道;“黄爷爷,你刚才可吓着孙儿了。” “孙儿瞅您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还以为是……。” 朱元璋刮了刮朱鹰的鼻尖,问道道;“咱看你平时不是这般模样,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朱鹰苦笑道;“孙儿平时也只是随心所欲的干些小事,哪干过开采两处矿山这等大事。” “因此……。” 第一百零三章 父子相见 “因此你胆怯了是不是?” 朱元璋停下继续刮朱鹰鼻尖的动作,瞪着眼骂道;“咱家的子孙都是响当当的铁血男儿,怎生到你这儿就如此熊样?!” “真是一个不成器的货!” 说着,他想想这个大孙现在年仅八岁,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些。 于是叹了一口气,转换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你只管干就是,如若有难处,你尽管找咱,咱给你兜着。” “是!” 朱鹰搂着朱元璋的脖子,亲了一口朱元璋的脸颊,笑嘻嘻的道;“爷爷真好。” 朱元璋笑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爷爷帮你,你就说爷爷好。” “要是爷爷不帮你,你只怕撅着一张臭脸,不理爷爷了是吧?” “不会,不会!” 朱鹰赶忙摆摆手,“孙儿怎敢对黄爷爷摆臭脸呢?” “只要孙儿有何要求,黄爷爷就没有不答应。” 他望向刘冲,笑着问道;“是不是啊,刘爷爷?” 刘冲笑了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傅让等人则看傻了眼,这还是那个威武霸气、杀伐果敢的陛下吗? 这跟寻常百姓家的老头有什么两样? 他们思绪翻飞,看来父亲大人是最了解陛下的,否则陛下一声招呼,会争先恐后的将咱们交于陛下的手中,任陛下发落? 不过在来时的路上,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就代陛下交待过,来此院中,一切依小少爷的命令行事,对院中诸人的身份要严格保密,不可让任何一人知晓。 开始他们还不以为是,可听见小少爷招呼陛下为爷爷,这时他们才知道毛骧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是皇孙啊。 这般年纪的皇孙全大明也只有一人,那就是已经薨逝了的皇长孙朱雄瑛。 可陛下已经昭告天下,上面明明白白的告知了天下所有的臣民,皇长孙朱雄瑛薨逝的消息,难道陛下另有打算不成? 这可是将来继承皇位的皇长孙啊! 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与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站得更为恭谨。 ………… 一晃,又是好几天匆匆过去。 在下人的招募下,无家可归的流民招收了四百多人。 由于连接矿山的道路还未修建,因此朱鹰只得让黄忠在西门附近租了一些民房,以供他们居住。 又备了柴米油盐,让他们生火做饭。 另外,朱鹰让黄忠在他们中间挑了一些青壮的汉子,由傅让与王政各领一人,领着他们开辟通往两处矿山的道路。 又让采买之人联系了木工、瓦工与建筑材料,只等道路一通就可以马上施工。 万事开头难,朱鹰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灰,才将这点事情安排完毕。 不是他故意让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灰,而是对这些事他原本也不懂,只是为了学习办事的经验,为以后做打算。 此刻正是上午,阳光灿烂,气候宜人,院中的桂花树正吐着芬芳,香气弥漫。 他躺在摇椅上,贪婪的呼吸着淡淡的的花香,让人心醉神迷。 在他的两侧,坐着蓝玉与朱棣。 只是旁边院落里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让这份迷醉被打破。 朱棣与蓝玉不时皱着眉头,仿佛很讨厌这股声音。 蓝玉率先开口道;“小少爷,你旁边院落中在干些什么,你也不让人去问问?” 朱鹰淡然一笑,“问什么问,那是咱刚租下才不过两天的院子。” 蓝玉与朱棣对视一眼,朱棣马上起身,问道;“你租下的?” “那四叔倒要看看,你小子又在制作什么新鲜玩意。” 说着,对蓝玉道;“走,咱俩前去看看?” “好。” 蓝玉站起身来,笑道;“末将正有此意。” 说罢,两人转身向旁边院落走去。 朱鹰仍躺在摇椅上,眼睛瞥了瞥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道;“你俩若是能看明白,算咱输!” 不到片刻,两人连诀而回,脸上带有惊喜之色,看来,那两名铁匠没有保守秘密,将制作煤炉与烟筒之事说了出去。 “奇哉,怪哉!” 朱棣朗声笑道;“大侄,你叫两名铁匠制作煤炉与烟筒,这等好事,为何不和四叔说一声?” “四叔知道啦?” 朱鹰坐了起来,望着两人唉声叹气道;“那四叔你可冤枉小侄了。” “小侄曾告诉那两名铁匠师傅,叫他们不可将此事说出去。” “可他们……?” 又道;“四叔和永昌候知晓了也无妨,只听这叮叮当当的响声,这事迟早也会被左右邻居知道,瞒也瞒不住。” “再说,小侄原本是叫那两名铁匠先期做出个样品来,等煤矿开采成功后,再试试这种煤炉能不能受得住煤炭的高温。” “若成功后,就可推广到普通百姓家,让普通百姓冬天也能取暖,不再受严寒之苦。” 蓝玉暗中对朱鹰竖起了一下大拇指。 朱棣则摸摸朱鹰的头发,赞道;“大侄,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令四叔对你都刮目相看!” 朱鹰感受着朱棣的夸赞,心中却是想着,“四叔啊四叔,你以后只要安安分分的替大明守好疆土,莫要起什么歪心思,咱就阿弥陀佛了。” 口中却笑嘻嘻的道;“多谢四叔!” 朱棣‘呸’了一口,笑骂道;“见你这般笑嘻嘻的,就不是诚心实意的。” 几人正在院落里说着笑着,忽听院门处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朱鹰还以为是黄爷爷来了,忙跳下摇椅,向外面跑去,嘴里喊道;“黄爷爷,黄爷爷,您来啦?” 可跑过月亮门,见是几个不认识的人,中间一人样貌雍容华贵,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之人。 而模样却和黄爷爷有六七分相似。 两名护卫模样的人站在他的身后,时刻保护着他的安全。 而黄忠则低头引路,一副卑躬屈膝的媚态。 只见中间那人一见朱鹰,陡的一愣,双眼似有泪花闪现,两手颤颤的伸向朱鹰,想抱又不敢抱。 黄忠见朱鹰出来,也吓得大汗淋漓,结结巴巴的道;“少……少爷,这……这就是老爷才收养两月有余的干孙子。” 可那人充耳不闻,仍是痴愣愣的看着朱鹰,眼角似有泪水滴落。 第一百零四章 尴尬的父子 朱鹰暗道;“这就是咱那个便宜老爹吗?” “只是这般见面,皇爷爷知不知道?还是这个便宜老爹自作主张而来?” “要是他自作主张而来,那咱该不该和他相认?” 朱鹰平时虽看着古灵精怪,但此时看到自己的便宜老爹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脑子当时也转不过弯来。 他抓了抓脑袋,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黄忠看着他们父子俩这般模样,在边上大急,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天家的事岂是他能掺和得了的? 只怕一个处理不当,引起陛下震怒,自己有几个脑袋不够陛下砍的? 恰在此时,朱棣与蓝玉看见朱鹰跑了出去,嘴里招呼着黄爷爷,以为是陛下驾临,两人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等着陛下。 可半天见前院也无动静,于是走了出来。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家的?也不和四弟说一声?” 朱棣一见是朱标,也是一愣,但他反应很快,就是一愣,他马上知晓了此时的情况,于是问道。 接着走上前去,搂着朱标的脖子,用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大哥,父皇可知晓你此次前来?” 朱标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朱棣便放开搂着朱标脖子的手,对朱鹰招招手,“大侄,来,四叔给你引荐引荐咱这位大哥。” 朱鹰好整以暇的拱手道;“侄儿见过大叔。” “大叔?” 朱标苦笑着着摇摇头,“这可是孤的亲生儿子啊,听他叫孤一声大叔,怎么感觉心里就这么别扭呢?” “也不知父皇是何意,为啥不就和雄瑛说明真相呢?” “罢了罢了,大叔就大叔吧,难道现在就指望他叫孤一声爹?” 心里一想通,他笑呵呵的上前,拉着朱鹰的胳膊,眼中露出慈爱,语气尽量温和的问道;“大侄,你在此处可还过得好?” “有没有记起你的亲人?” 朱鹰又懵逼了一会,“你不就是咱要找的亲人吗?” “故此一问,脸皮比城墙还厚!” 可口中却尽显苦恼,“唉,小侄记不得自己的亲人是谁了。” “可小侄记不得,难道那些大人的心都叫狗吃了吗?” “怎生他们也好像忘记了世上有咱这么一个人存在?” “以后小侄若听到他们音讯,也不会去看他们!” 朱标老脸一红,被朱鹰当他的面这么说他,他也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他咳嗽了两声,掩饰了尴尬,勉强笑道;“可能你的亲人也正在焦急的到处寻找你,而你没有听到消息也有可能。” “大明的疆域如此之大,想要找到一个人,那可势必登天呐。” “也是哦。” 朱鹰点点头,还是想继续挖苦朱标,一旦认祖归宗,那想挖苦便宜老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正待他开口之际,朱棣笑着说道;“大哥,你一路劳顿,刚回家就来看大侄,想必累坏了吧。” “不如到屋内坐坐,边喝茶水边唠些家常,可好?” “好。” 朱标感激的看了一眼朱棣,要是雄瑛再拿他的亲人不找他来说事,朱标可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放开朱鹰,双手靠在背后,又摆出太子的架势,缓缓的对朱棣道;“四弟,前面带路。” 随着朱标等人走进房间,黄忠这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随手招呼一名锦衣卫,悄声说道;“你速去将太子前来的消息禀报给指挥使大人。” “是!”那名锦衣卫应了一声,转身向镇抚司而去。 见到雄瑛,朱标坐在椅子上,也是感慨万千。 他想不到那位治愈母后病体的小郎中会是自家的雄瑛,而自己还天真的以为等他长大后提拔他作为辅助自己的良臣? 可笑啊! 他捧着茶杯暗暗感叹着,可为什么父皇与母后寻到他之后不告诉自己呢? 又为什么将他置身于这处院落呢? 还有这几个弟弟,为什么他们知晓雄瑛在此处,就是不告诉自己呢? 太多错综复杂的问题让朱标一时沉默不语,只是捧着茶杯静静的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 难道他是真想不出自己的亲人是谁了吗? 还是故意而为之的呢? 朱棣看看朱标,又看看朱鹰,见俩人都不说话。 他悄悄拉了一下蓝玉的衣袖,随即朝外面努努嘴。 蓝玉会意,抱拳与朱棣告退。 屋内只剩下朱标父子,俩人都不做声,场面愈发尴尬。 良久,朱标才缓缓的说出话,尽管是废话,但总比俩人大眼瞪小眼要好得多。“大侄,谢谢你前期为咱的母亲治好了病。” “应该的,她是咱的祖母嘛。” 朱鹰也有点拘束,感觉空气压抑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闲话,时间就这么匆匆流逝。 转眼之间已到正午,黄忠躬身走了进来,谦恭的笑着问道;“少爷、小少爷,吃饭了。” 他们这才发觉此时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朱标忙站起身来,对朱鹰笑笑,“大侄,咱不搁这儿吃饭了。” “为何?” 朱鹰也站了起来,眨巴着眼睛,问道;“现在都到中午了,大叔吃了再走呗?” “不了,不了。” 朱标无奈的笑道;“咱忘了今天中午家中还有亲朋好友来访,现在回去估计还来得及,就不叨扰了。” “今天就这样吧,等下次咱再过来看你。” “好吧。” 朱鹰也笑道;“既然大叔家有亲朋好友来访,小侄若是强留,倒显得小侄不懂事。” “小侄送送大叔。” 朱标笑着坦然接受。 走出屋外,朱棣与蓝玉看见他们两人一齐出来,顿感诧异。 朱棣忙道;“大哥,都到饭点了,你还走?” 朱标看着他们两人,笑道;“不吃了。” “不过你们在这儿,可要好好照顾大侄子,莫要让他受了委屈。” “若受了什么委屈,咱拿你俩是问。” 两人抱拳应道;“小弟(末将)明白!” 朱标点点头,随即大踏步向院外走去。 只是朱标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想必孤来此的消息可能已被雄瑛府中的锦衣卫秘奏给了毛骧,而毛骧必定第一时间会告诉父皇。” “等一会回到御书房,父皇要是问起来,孤怎么回答才好?” 第一百零五章 朱标冲朱元璋讨要说法 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朱标走到御书房门前。 在御书房门口站了一会,想到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挨父皇一顿骂,最多用鞋底板子抽孤一顿便是。 整理好心情,朱标推门而入。 朱元璋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批阅奏折。 听到动静,他微微抬起头,见是朱标,便又批阅起奏折来。 “儿臣拜见父皇!” 朱元璋越是置之不理,朱标的内心越是忐忑不安,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周围的空气越发平静。 他跪在地上,又喊了一句,“儿臣拜见父皇!” 朱元璋搁下朱笔,看着跪在御案前的朱标,问道;“标儿,你今天去了哪里?” “这么多的奏折都指着父皇一人批阅,你是想把父皇累死啊?” “儿臣……儿臣……。” 朱标嗫嚅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要是雄瑛府中的锦衣卫没将此事告诉毛骧,或者毛骧知晓此事,顾着自己是太子,故意没有将此事告诉父皇,那岂不是害了毛骧吗? 而自己也是不打自招了? 要是父皇知晓此事,故意要孤自己说出来呢? 他脑子飞转着,总想寻思一个既稳妥又切实可行的办法来解决此事,可穷尽心思,也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唉! 他暗自叹息一声,不去就好了,否则哪有这等左右为难之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你怎么啦?”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朱元璋冷笑一声,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要不要咱叫锦衣卫进来,给你的腿打折你才肯说?!” 见父皇已知晓了此事,朱标暗自骂道;“好你个毛骧,孤以为你没将此事告诉父皇,所以孤为了保全你,才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父皇而错失了良机!” “想不到你不顾孤的面子,竟将此事告诉了父皇!” “真是可恶至极!可恨至极!” 但又一想到毛骧作为锦衣卫,也就是咱们老朱家的一条看门狗,他若不对主子忠心耿耿,那还留着他作甚? 要是自己有朝一日登上皇位,臣下若不对自己忠心耿耿,那还不如弃之不用或一杀了之? 想及此处,朱标对毛骧的忠心又理解了几分。 他昂起头,对上朱元璋的眼睛,问道;“父皇,您为何骗儿臣,说雄瑛是您路上碰上的小郎中?” “儿臣还信以为真,心想着等他长大之后,若还有经天纬地之才,儿臣必重用与他!” “一是朝廷需要这样的人才!” “二是为了报答他对母后的救命之恩!” “就算他以后成了一个平常人,儿臣还是想将他送入太医院,以俸禄养之!” 说着,朱标声泪俱下的道;“可……可儿臣一进那处院落,见到的却是雄瑛!” “父皇,您可知儿臣当时见到雄瑛,是如何悲喜交加?” “要不是四弟在跟前提醒,儿臣恨不得就当场相认!” “父皇,您可知儿臣当时心中的感受啊?” 朱元璋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听着。 朱标继续说道;“被四弟一提醒,儿臣这才感到自己有点失态,否则恐怕就被雄瑛发现破绽。” “有点失态?” 朱元璋看着朱标,冷笑一声,“只怕是太过失态了吧?” “雄瑛那娃儿天资聪慧,如若他感到你有哪点地方不对,很可能就会浮想联翩。” 说着,又是冷哼一声,“父皇早就告诉过你,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你不用盯着父皇,父皇也会告诉你。” “可你……。” “哎。”朱元璋目光望向窗外,悠悠叹道;“你竟私自去见了雄瑛,父皇只怕雄瑛已怀疑你的身份,继而怀疑到他的真正身份。” “你呀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咱怎生生了你这个……。” 话未说完,又叹息一声。 朱标仍倔强的道;“就是父皇与母后一次次的出宫,回来就一次次的哄骗儿臣,使儿臣的好奇心一次次被您们勾起,因此儿臣才偷偷的跟随父皇,才会发生今日之事!” “再说,父皇也没有将雄瑛藏在宫外之事告诉儿臣。” “儿臣还想问问父皇,您将雄瑛置身于宫外,究竟有何用意?“ “用意?” 朱元璋苦笑一声,随后坐在龙椅上,沉思了良久,方才缓缓的说道;“标儿呀,你先坐下,听父皇与你慢慢道来。” 朱标依言坐下,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朱元璋。 “标儿呀,你可知,在雄瑛未假死之前,父皇的这个位置朝臣们都心知肚明,迟早是你们父子的,所以他们心无旁骛,专心朝政。” “可雄瑛假死之后,朝臣们就蠢蠢欲动,因为从雄瑛假死之后,你膝下就只有允炆与允熥两人可以承继皇太孙之位。” “如果常氏不死的话,那允熥继位也就顺理成章。” “现在你看,你要立吕氏为太子妃,那允炆年长,在吕氏被立为太子妃之后,允炆在名义上又可将庶子变为嫡子,因此朝臣们就又多了一份不一样心思。” “所以啊,父皇想看看是哪些朝臣敢藏着龌龊心思,在咱的眼皮底下暗暗活动。” 说到这儿,朱元璋脸色冷峻,眼神凌厉,让朱标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他暗暗想道;“难怪父皇在立太子妃这件事上是如此慎重,孤提了几次,父皇就说再考虑考虑,始终没有下文,原来症结在这里啊。” 又一想到从雄瑛假死之后,吕氏就变得异常善解人意,天天在景仁宫门口守候,等着孤一道回宫。 “她这是何意呢?” 朱标低头思索,“她是怕雄瑛假死后,孤心情悲痛,而宽慰自己,还是为了讨孤欢心,而假意如此的呢?” “要是假意如此,那允熥在她那儿,岂不受到了虐待?” 想到这儿,朱标的心猛地一颤,忙对朱元璋道;“父皇,儿臣今日有点不舒服,想回东宫歇歇,请父皇允准?” 朱元璋抬头看了看朱标,见他脸色不好,就焦急的问道;“标儿,要不要找太医前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 朱标连连摆手,“儿臣多谢父皇好意,儿臣歇歇就好。” 见朱标执意如此,朱元璋对吴迁骂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还不赶紧扶标儿回去歇着!” 第一百零六章 愤怒的朱标 朱元璋看着朱标离去的背影,暗自叹道;“妈的,标儿为何突然之间脸色突变呢?” “莫不是怕咱责罚他而故意为之?” “可咱没有对他发啥脾气呀?” “咱还有许多话未曾对他说呢?” 朱元璋想不通,朱标在回东宫的路上也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直到回到景仁殿,他也没想明白。 此时正值未申之交,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微黄的桂花在枝头绽放,散发出幽幽清香,使人不由心旷神怡。 鸟儿在树枝之间飞来飞去,不时停在枝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警惕的盯着身下的护卫。 朱标走到窗边,看着欢快的小鸟,闻着淡淡的桂花香,也不曾让他的思绪抽离。 过了片刻,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太子殿下,吕妃娘娘来了。” 朱标微微侧过身,只见吕氏正迈着碎步,婀娜多姿的向他走来。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吕氏嫣然一笑,然后问道;“殿下,你今日为何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 “孤很好。” 朱标又将头望向窗外,淡淡的问道;“允熥呢?” “允熥正在休息。” 吕氏忙道,心中却有点不好的感觉,“今日太子为何回来得这么早?” “为何关心起允熥那个小兔崽子?” “为何对自己不像往日那般热情?” “还是……?” 正在想着,只听朱标语气有点严厉的声音响起,“孤每一次问起熥儿,你不是说他在睡觉,就是说他在休息!” “你说,他是在睡觉还是在休息?!” “你速叫他过来,孤今日倒要看一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被朱标的一顿呵斥,吕氏顿时有些慌乱,内心也有些不安。 她知道,此时婢女吕薇正在对朱允熥进行精神上的摧残。 她连忙对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随后喝道;“太子殿下既有吩咐,你们还不快去将三殿下请来!” “是。” 身后的两名婢女躬身施了个万福,慌忙退下。 “殿下,你今天这是怎么啦?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是不是在朝堂上有大臣惹你生气了还是……?” “没有。” 朱标依旧望着窗外,语气冷冷的道。 吕氏顿时语塞,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甚。 她低着头,默默思考着对策。 过不多时,由婢女吕薇牵着朱允熥走入了景仁殿。 朱允熥见到朱标,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便黯淡下去。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见过吕妃娘娘!” 吕薇先行施礼,随后拽着朱允熥,将他交到了吕氏的手里。 吕氏蹲下身子,捏了捏朱允熥瘦小的手,笑盈盈的道;“熥儿,还不快去拜见你的父亲?” 朱允熥吃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哭出声来,可看见吕氏虽笑容满面却阴毒的目光,又想起在这两个月内他所受的折磨,硬生生的将哭声咽回了肚里。 朱标回过头来,看见朱允熥眼里有泪水,不由恼怒异常,一把从吕氏手中牵过朱允熥,一个窝心脚便对吕氏身后的吕薇踹去,将吕薇踹翻在地。 他平素给人的感受就是宽厚仁爱,对待朝臣与兄弟之间都是仁厚的一面,很少有这般行为。 殿中的宫女与太监们惊呆了,微一错愕,便慌忙跪伏在地,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地砖上,瑟瑟发抖。 随即便听到朱标对吕氏暴喝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又感觉自己牵着朱允熥的小手消瘦不堪,且手在微微颤抖。 他低头一看朱允熥的小手,见朱允熥的小手如同鸡爪子一般,没有半点肉,与在大街上行乞的儿童一般无二,只是比他们干净一些。 这一发现,使朱标心如刀绞。 他缓缓的蹲下身子,将朱允熥紧紧的搂在怀里,双目似在滴血一般扫视了殿内众人。 吕氏低着头,偷偷的瞥了一眼朱标,见朱标的眼神似乎想要下山吃人的猛虎,顿时吓了一个哆嗦。 自从朱允熥接回来后,吕氏就将他直接交给了吕薇,随后就再也没有过问。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和吕薇说过了,吕薇也答应了,只要按照自己的计策行事就行。 可这个吕薇自作聪明,其实却蠢笨如狗。 她自作主张,竟把朱允熥养成了这副模样,连自己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何况太子朱标是他对父亲! 而且还光天化日之下站在他的父亲面前! 看来这个吕薇是不能留了? 一念至此,吕氏回身猛地抽了吕薇一巴掌,喝道;“本妃叫你好好侍候咱的熥儿,你就是这么侍候的吗?” “来人,将这个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殿外的两名护卫应声而至。 吕薇刚刚爬起身,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陡然又遭到吕氏的一巴掌,顿感愤懑与委屈。 可接着听到吕氏竟要将自己乱棍打死,不禁吓得肝胆俱裂,忙扑通一声跪地哭求道;“娘娘,奴婢可是您的贴身丫鬟呀!” “而且娘娘在吕府时,娘娘与奴婢可是情同姊妹啊!” “奴婢恳求娘娘,饶奴婢一命吧!” “娘娘!” 听着吕薇声声哭求,吕氏想起自己的身边除了这些陪嫁丫鬟之外,在东宫也无可信之人。 而且吕薇也没有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且在这生死关头也没将此事说出来以要挟自己,这等忠心耿耿之人实属难求。 可又一想到太子正在暴怒的边缘,若无顶罪之人,那自己指使人虐待朱允熥的罪名迟早也会泄露出去,不如乘此机会将她杀了,也可一了百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她柳眉一竖,喝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谁与你这等贱婢情同姊妹!” 又对两名护卫道;“还不赶紧拖出去!” “慢!” 朱标没有看这边的动静,目光仍是盯着朱允熥消瘦的小手。 “常氏啊,孤愧对你呀。” 朱标心中暗叹,“都是孤不好,你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留下的两个孩子孤都没能将他们照顾好,等孤有朝一日到了地下,都无颜见你一面呐。” “雄瑛先暴病而亡,幸得死而复生,现又将熥儿养成如此光景,实乃叫孤情何以堪啊。” “要不是父皇一语点醒梦中人,只怕孤犹不自知,还以为熥儿有吕氏照看着,能快快乐乐的长大呢?” 第一百零七章 惺惺作态 “可恨自己还如此相信吕氏,以为她是痛惜雄瑛薨逝,怜悯允熥而向自己提出将允熥带在身边?” “可她将允熥带在身边,竟将允熥弄成这般凄惨模样!” 朱标深深的皱着眉头思索着,“依吕氏所说,这都是那个名唤吕薇的婢女所为,而她竟毫不知情?” 想着,他眼角泛出一丝狠厉,“就算她毫不知情,又岂能虚情假意的为了讨好孤而将熥儿置于吕薇那个贱婢之手而不闻不问,让熥儿遭受如此磨难?” “由此可见吕氏心思之狠毒!” 他又想起父皇说过,将雄瑛留在宫外,是为了看群臣们以后的反应。 哪知群臣们还未有反应,自己东宫之人倒先起了歪心思,竟乘自己处在丧子之痛中而折磨允熥。 “真是可恨至极!可恶至极!” 他紧皱眉头,眼神凌厉,继而又想到,“吕氏每天在景仁宫等孤回宫,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千方百计的讨好孤,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吕氏是为了想当上太子妃,也是为了允炆将来等孤登上皇位,允炆好做太子?” 朱标想到了这一点,对吕氏的所有做法就全然了解了。 他心头暗骂,“你吕氏若待允熥视如己出,那太子妃的位置迟早都是你的。” “你何必心急,诓骗孤呢?” “允炆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心疼,你为他的将来着想,可熥儿呢?他难道不是你常姐姐身上掉下来的肉吗?” “平时你满口仁义,总在孤的面前说着故去的常姐姐在世时对你如何如何好,可你对待熥儿这件事上,可见你是一位心肠歹毒的女人!” “要不是父皇无意中提醒,孤现在还蒙在鼓里,熥儿至今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你哪里能想到,孤的雄瑛还活着,且活得好好的?” 正在他思索之时,忽听吕氏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着要将那个贱婢处死。 一愣之后,他脱口而出了一声‘慢’字,随即又想到吕氏着急的要将那个贱婢处死,如此急不可耐,恐其中或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果然,吕氏听到朱标说声‘慢’,顿叫暗道不妙。 她回过身,义愤辞严的对朱标说道;“太子殿下,这是为何?” “你可知,妾身将允熥接到身边抚养,原本是认为允熥与允炆年岁相仿,让他们兄弟之间有个伴,相互之间也能照顾一二。” “于是派这个贱婢侍候他,因为这个贱婢自幼与妾身一起长大,而且是妾身的陪嫁丫头,和妾身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可谁知这个贱婢理会错了妾身的一片好心,竟暗地里作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 说着,对朱标盈盈一拜,泪水随着如花似玉的脸颊滑落,泣声道;“殿下,都怪妾身没能管教好这些奴婢,使这些奴婢有些无法无天,曲解了妾身的好意,这都是妾身的错。” “所以妾身这次决不会纵容她们,一定要让这些奴婢知晓自己的本份,才能彻底的杜绝有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说着,她恶狠狠的瞪着吕薇,柳眉倒竖,喝道;“你这个贱婢,为何敢隐瞒本妃,折磨咱的熥儿?” 朱标见吕氏梨花带雨之态,又听到吕氏一口一个咱的熥儿的叫着,不禁暗骂道;“你在孤的面前装可怜之态,装善解人意,你当孤是傻子吗?” “现在知道一口一个熥儿的叫,原先你干嘛去了?” “要说你不知情,哼,鬼都不信!” “今日这事恐怕另有隐情?” 朱标思量着,便沉着脸,望向吕薇,看她做如何解释。 吕薇惶恐的伏在地上,看不见她的面容,只听她连声哀求;“请太子殿下饶命!” “请娘娘饶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 吕氏一声冷哼,“再也不敢?迟了!” “你可知你折磨的乃是天家贵胄,岂是你这等贱婢一句不敢了就能推脱了事的?” 说着,语气缓和了些,“本妃看在你是本妃的陪嫁丫头,且来到东宫也还算本本份份,故今日只将你一人杖毙。” “你死之后,你家中的父母等人本妃就不追究,也算对得起本妃与你相识一场。” 随后,她望向朱标,轻声道;“殿下,你看妾身这般处理如何?” 吕薇这才知晓吕氏不将自己处死是誓不罢休,但想到吕氏不追究父母亲族们的罪责,不由暗道;“罢了,罢了!” “自己本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唯担心家中年迈的双亲,如若知晓自己身死的噩耗,不知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想必娘娘看在咱对她忠心耿耿的份上,又没有将折磨朱允熥的秘密说出去,能善待自己的双亲吧?” 正在她思索之时,只听见朱标冷冷的道;“这个贱婢如此戕害孤的血肉,岂能这么便宜将她处死?” “岂不便宜了这个贱婢?” “来人!” “将这个贱婢押入旁边的房间,等孤亲自问过熥儿之后,孤要亲自审问她,看她在东宫之中还干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站在吕薇身旁的两名护卫应了一声,拖着吕薇就向旁边的屋子走去。 吕氏顿时大急,暗道;“不好!” “要是殿下亲自审问吕薇的话,要是吕薇受不了殿下的雷霆之怒,将自己教唆她故意折磨允熥之事说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那本妃所谋的太子妃之位,还有炆儿……?” 她不由断喝一声,“慢!” 两名护卫停下了脚步,等着朱标的指示。 只见吕氏盈盈朝朱标拜道;“殿下,这个贱婢折磨熥儿之事现已证据确凿,殿下又何必亲自审问呢?” “依妾身来看,还是立即将她杖毙,以警醒宫中诸人!” 朱标眼神冰冷的望着吕氏,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孤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清楚吗?” “你回去好好待着,等孤审完了那个贱婢,再来找你问话!” 吕氏一见朱标冰冷的眼神,又一听朱标任何感情的声音,顿时惊骇欲绝。 心知朱标心意已决,自己再出言劝阻,恐会遭到朱标的怀疑,不如现在抽身离去,回头再想办法? 第一百零八章 朱允熥的诉说 主意一定,吕氏朝朱标行了个万福,带着宫女缓缓退下。 朱标冷冷的看着吕氏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吕薇也被护卫关进了房间。 他随后挥退殿中所有人,只留下了朱允熥。 抱起朱允熥,看着朱允熥瘦不拉几的双手,朱标不由得落下泪来。 他暗自发誓,若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必叫吕氏生不如死! 心中暗恨,他抱着朱允熥坐在椅子上,将朱允熥放在自己的腿上,脸上堆满了温柔,朝朱允熥问道;“熥儿,你和父亲说说,她们是怎么折磨你的,好吗?” 朱允熥低着头,吸吮着手指,一声不吭。 朱标仍是问道;“熥儿,不怕,有父亲在你身边,以后父亲也不会将你交到那种恶毒的妇人身边。” “你就和父亲好好说说,这段时间你究竟遭到了什么磨难?” “呜……。” 朱允熥大哭起来,一抽一抽的道;“咱要大哥。” “大哥,你在哪里?” “难道你不要弟弟了吗?” “弟弟以后听你的话,不淘气了,行吗?” “大哥……” 声声凄惨,句句带泪,令朱标的心都要碎了。 还好他知晓雄瑛还活着,要不听到朱允熥这么凄惨的哭声,他都恨不得要嚎啕大哭起来。 犹豫了半天,他轻声对朱允熥说道;“熥儿,你大哥不是不要你,而是让你皇爷爷藏起来了。” “真的?” 朱允熥哭声戛然而止,鼻涕、眼泪糊满了一脸。 他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父亲还能骗你不成?” 朱标忙从袖中掏出手帕,细心的为朱允熥擦拭了脸上的污渍,“明天……明天父亲就带你去见你皇爷爷,让他带你去好吗?” “好!” 朱允熥破涕为笑,马上展露出孩童天真的一面。 可随即又道;“爹爹,孩儿好多天没见着大哥了,怪想念大哥的,孩儿现在就想见大哥,您带孩儿现在就去,好吗?” 看着朱允熥期冀的眼神和天真的笑容,浑然忘了刚刚受到的折磨,让朱标不由想起自太子妃常氏薨逝后,才刚四岁的雄瑛就天天守在朱允熥的身边,从此以后,雄瑛就寸步不离允熥,就连吃饭、睡觉也陪着。 连父皇、母后也常说,雄瑛长大后也像孤一样,是一个仁厚、宽宏、兄友弟恭的谦谦君子。 也难怪允熥在如此环境下,固执的想念着雄瑛,也让朱标作为父亲,顿感实在对不起这个孩子。 他是把他大哥当成了唯一的希望啊! 可孤呢,近在咫尺,却还以为熥儿在吕氏那里有着允炆的陪伴,和允炆一起快乐无忧的长大? 心中懊悔不已,朱标还是含笑问道;“熥儿,你先将你在你姨娘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父亲,父亲就带你去见你皇爷爷。” 朱允熥闻言,又神色局促不安的低下了头,好像在害怕什么。 朱标见朱允熥这般模样,心知他必定在吕氏那里遭到了非人的待遇。 他抬起头,眼中的杀机顿现,但看向朱允熥,凌厉的杀机就消失不见,代之的是满眼的温柔。 他和风细雨、因循利导的对朱允熥道;“熥儿,你不是想见你大哥吗?” “你要是不说,父亲就不带你去见你皇爷爷,皇爷爷就不带你去见你大哥了。” 朱允熥嘟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内心挣扎了片刻,可还是想念雄瑛太甚。 他话语有些奶声奶气,但声音惊恐,似是不愿回忆那段往事,“爹爹,自从您将孩儿送到姨娘那里,孩儿就没过个安生的日子。” “姨娘不管孩儿,还叫一个婢女管着孩儿。” “爹爹,您不知道,姨娘派的那个婢女又凶又狠,常常将孩儿关在黑屋里罚站,又常常不给孩儿吃,让孩儿经常饿肚子。” 他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朱标,完全没有了孩童时代的那般纯真。 “孩儿被关在那个黑咕隆咚的小黑屋里,屋内除了孩儿,连一个人都没有,剩下的就是老鼠吱吱的叫声与互相打架的声音。” “孩儿只好躲在角落里,一人默默的想大哥,想着大哥对咱的好。” “呜……。” 朱允熥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又大哭了起来。 看着朱允熥惊恐的眼神,朱标的内心如刀割般一样痛,像一柄钢刀插入心脏,又猛地被人乱搅一般,让人痛不欲生。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想要喷出一团火,似要将折磨朱允熥的这帮人统统烧为灰烬。 朱允熥哭了良久,朱标也沉默了良久,直到朱允熥哭累了,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他才站起身,抱着朱允熥打开了宫门。 听到门声,东宫的太监、宫女与护卫们齐齐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向朱标撇去,见朱标面容冰冷,眼中全是凌厉的杀气,都慌忙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殿下恐要大开杀戒了?”众人心中暗道。 可又一想到,“任谁是做父母的,看见自己的亲生骨肉遭此折磨,都恨不得暴起杀了那个折磨自家孩子之人,何谈这位是天家贵胄,是当今陛下的嫡皇孙!” 朱标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人,缓声对东宫太监总管胡不勤道;“孤先将允熥交于你,你一刻也不得将他交于他人之手,明白吗?” 听着朱标沙哑的声音,胡不勤膝行爬到朱标的跟前,伸手接过朱允熥,泣不成声的道;“太子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呀!” “您放心,老奴就算……!” 朱标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招过两名护卫,“你,还有你,跟孤前去审问那个贱婢!” “是!” 两名护卫抱拳应道。 ………… 吕氏缓步走去了景仁宫,一出景仁宫的宫门,她便火急火燎的招来另一名陪嫁丫鬟吕容,让另外的丫鬟距离她们十步之外跟着。 吕容心知娘娘在此时招呼她近前,绝对不是好事,可自己是吕氏的陪嫁丫鬟,生杀予夺全在她之手。 她于是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来到吕氏的身边。 吕氏见她一副不成器的模样,不禁暗叹一声,“本妃身边之人就是吕薇胆子大,对自己也算忠心耿耿。” “可是她……唉。”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吕容毕竟是本妃的陪嫁丫头,她的卖身契还牢牢的掌握在本妃的手里,她的爹娘和兄弟姊妹也还在吕府为奴。” “想必将此事交于她,她顾忌自身与亲人的安全,不会向太子殿下告密吧?” 第一百零九章 恶毒的吕氏 吕氏心中虽然忐忑,可身边除了吕容,已再无其他可信之人。 她在吕容耳边轻声问道;“吕容,自你从吕府到东宫,本妃待你如何?” 吕容低着头,显得有些惊慌,老老实实的答道;“娘娘待奴婢挺好。” “挺好?只是挺好吗?” 吕氏从吕容的口中没有听见她希望听到的字眼,诸如‘情同姊妹’、‘再生父母’之类的话,顿时恼羞成怒。 她柳眉倒竖,嗓音低沉的呵斥道;“你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亏本妃将你当做妹妹看待,你就说挺好?” “你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 惧于吕氏的淫威,吕容吓得就想下跪,可偏在此时,吕氏扶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言轻语的道;“妹子,本妃是和你闹着玩的。” “你可别将本妃的话当了真?” 吕容暗呸一口,心道;“你吕氏有这般好心?” “想咱尽心尽力的侍候你,你稍不如意就棍棒相加,打得咱有时好几天都起不来床,更何谈称呼咱为妹子?” “想必你又有什么不敢办或不好办之事求到奴婢的头上,才如此说的吧?” 可却连连摆手,口中惶惶的道;“娘娘,奴婢怎敢和您姐妹相称,您这是折杀奴婢了!” “奴婢的命都是您的,但有所命,请娘娘吩咐便是!” 说得大义凛然,可心里却暗暗叫苦,只有暗暗祈祷上苍,“菩萨保佑,希望娘娘安排咱做点力所能及之事,千万不要像吕薇姐姐那般戕害天家血脉,做一些人神共愤之事?” 可回头一想,“如果娘娘叫咱也做那伤天害理之事,那咱可该怎么办呢?” “爹娘可还在吕氏的娘家为仆啊?” 吕容低着头,吕氏自然看不见她脸色的变化,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焦急。 她转头回望,见原先在大殿中人尽已出了景仁殿,只有太子与朱允熥尚未出来。 吕氏暗道不妙,要是吕薇那个贱婢将本妃唆使她暗中折磨朱允熥之事向太子殿下全盘托出,那本妃…… 想到这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贴近吕容的耳边,悄声道;“好妹妹,你速寻些老鼠药,然后偷偷潜进关押吕薇的房间,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将吕薇毒死,你就是大功一件。” “等这件事风平浪静后,姐姐就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且送你一些金银,送你出宫。” “然后姐姐写一封信,你带回去,叫姐姐的父母送你一处宅院,将你的亲人送回到你的身边,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如此一来,你既有金银,又有院子,这个年纪还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还可侍奉双亲,岂不一举两得。” 初一听吕氏叫自己去毒死吕薇,吕容顿时嘴张得老大,差一点发出尖叫,连忙用手捂住了嘴,暗道;“想不到娘娘竟然这么狠心,居然要自己前去毒杀与她朝夕相伴的吕薇?” “而不是想方设法将吕薇解救出来,可见吕氏心思之狠毒!” 可又一听到吕氏说出后面的话,心中就又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自己与吕薇自幼就是侍奉吕氏的丫头,长大后两人又是作为吕氏的陪嫁丫鬟一起来到了东宫。 同为相同的命运,相同的身份,两人之间可谓无话不谈,关系莫逆。 而吕薇是个孝女,又得娘娘的信任,常常奉娘娘之命,趁出宫之机,将自己之所得全都交于父母,由此可见她对父母至纯至孝。 而暗中折磨三殿下之事,也是吕薇偷偷告诉自己的。 “如若自己偷偷潜入了关押吕薇的房间,再以她的父母、亲人为诱饵,又许以承诺,想必吕薇看在她的双亲老了有了着落,而又与娘娘的情分上,肯服下毒药也未可知?” 吕容暗自思索,“只要自己将事情办得隐秘,不被人发现,而三殿下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身体瘦弱了些,只要吕薇身死,娘娘就会将责任都推到吕薇一人的头上。” “太子殿下见吕薇已吞服老鼠药而死,而宫中老鼠甚多,老鼠药几乎每个房间都有。” “想必太子殿下见吕薇已身死,可能也不会怀疑,也就不会深究,恐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等这件事风平浪静,自己岂不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在应天府自己也有了立脚之地?” “以后与父母同住在一起,再找个老实人嫁了,也不枉自己来到这世上一遭?” 吕氏见她久久不语,知晓她在心中盘算这件事的利与弊,虽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没有在脸上显现,依然保持了镇定。 心中却是暗自发出一声冷笑,“你一个贱婢,想和本妃玩心眼,凭你也配!” “今日瞅你在此件事情上这般犹豫,想必你是被本妃的话所打动,在想着出去后的美好生活?” 吕氏暗暗啐了一口,“今日不是本妃没有信得过之人才不得已找你,凭你这个贱婢,本妃岂能喊你为妹妹?”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何德行,是何身份?” “只要你能助本妃脱离困局,等这件事风平浪静之时,也是你香消玉殒之时!” 过了片刻,吕容仍低着头,忐忑不安的问道;“娘娘,您今日所说之话算数吗?” 吕氏大喜,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脸上带笑,轻轻拍了一下吕容的肩膀,嗔怪道;“你和姐姐相处了二十来年,姐姐可曾有骗过任何人?” “你只要将此事办成,姐姐说的话就一定算话!” “好!” 吕容想起自己以后幸福的生活,终于鼓足了勇气,干脆利落的答道;“那奴婢这就去做准备了?” “去吧。” 吕氏轻声警告道;“你千万要小心,莫要被人发现。” “是。”吕容匆匆离去。 望着吕容的背影,吕氏眼中泛起一丝狠厉之色,随后望了望景仁宫的方向,见景仁宫的宫门仍未打开,太监、宫女与护卫们仍在宫门处站着,不禁又多了一份担心。 “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开始审问吕薇?” “吕容前去是不是还来得及?” 第一百一十章 吕薇之死 朱标脸色冷厉着领着两名护卫走入了大殿,眼神如刀。 此时正值傍晚,晚霞如血,映得应天府上空一遍通红。 一名护卫一把推开关押吕薇的房间,然后与另一名护卫身如标枪一般立于门外。 朱标走入房间,顿感房间昏暗。 “拿两根蜡烛来。”朱标语气依旧冰冷。 一名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前去,须臾就急匆匆的拿着两根蜡烛跑了回来,又拿出火折将蜡烛点亮。 昏暗的烛光下,只见吕薇口吐白沫,已命在旦夕。 “不好!” 那名护卫惊叫一声,连忙护在朱标的前面,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 另一名护卫听到同伴的惊呼,也冲入房中。 朱标推开拦在面前的护卫,声音冰冷且带着愤懑,“快去叫太医!” 新跑进来的护卫马上转身而去。 朱标大步上前,愤怒的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吕薇,“你这个贱婢,你想一死了之就可逃脱罪责吗?” “你可知,你伤害的是孤的嫡子,是天家血脉!” “敢害天家血脉,等同于谋反!” “谋……谋反?” 吕薇费力的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黯淡下去,又缓缓闭上了双眼,口中已是含糊不清。 护卫忙蹲下身子,耳朵对着吕薇的嘴,喊道;“你说什么?” “大点声,咱听不清!” “你以为你只要一死就一了百了了是吗?” 朱标的声音如同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一般,令人遍体发寒,就连蹲在吕薇身边的护卫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呵呵!” “谋反你懂吗?就是将你的九族全部处死!” “说!是谁唆使你这么干的?!” “若你老实回答,孤就让你一人偿命,不追究你的亲族!“ 吕薇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喉管蠕动着,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你大点声说话呀!”护卫焦急的大喊着。 “太子殿下问你话呢?!” 可任护卫怎么喊叫,吕薇也不回答。 护卫顿感不妙,伸手探了探吕薇的鼻息,见她眼睛依然瞪着,可鼻腔里已声息全无。 护卫慌忙跪在朱标的面前,惶恐不安的道;“太……太子殿下,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 朱标一愣,“这么快就死了?” 说着,又冷冷的对那名护卫吩咐道;“你速去通知东宫其他的护卫,命他们分派一部分人严守各处宫门,任何人也不能出去,违令者斩!” “命一部分人将景仁宫内所有离去之人都控制起来,分开关押!” “命仵作前来勘验尸体,看看这个贱婢是何药毒杀身亡的!” “是!”那名护卫跪地领命。 朱标说完这些,正想离开,可看见另一名护卫领着一名太医匆匆而来,便停下了脚步。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见是老迈的太医,朱标声音没有了方才那般冰冷,但仍是淡淡的道;“你前去看看这个贱婢是服用何种毒药而死的?” “啊?” “这……这……?” 老太医一呆,面含不悦的看了一眼那名领他前来的护卫,随后向朱标躬身拱手道;“太子殿下,老臣是一名太医,一身所学是为了给皇室宗亲们看病诊治,而不是……?” “好啦。” 朱标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挥挥手道;“既然这样,你且退下吧,反正孤还得找仵作过来验尸。” “老臣告退!” 老太医喜上眉梢,颤颤巍巍的躬身告退。 “你俩留下一人在此值守,若看见有人前来打听,不管任何人,立即拿下!” “是!” 朱标交待完毕,转身走出了房间,来到景仁宫门口,见朱允熥没有被纷乱嘈杂的脚步声所惊醒,犹在沉睡,心情不禁稍稍放松了些。 从胡不勤手中抱过朱允熥,紧紧的搂在怀里,又招呼了两名护卫陪同,才向坤宁宫走去。 ………… 下午朱标离开时,虽然朱标没有在雄瑛面前吐露自己的身份,朱元璋犹觉不放心。 思虑了片刻后,朱元璋决定自己还是亲自前去雄瑛的府邸看看,若雄瑛发现了端倪,自己还有解决之道。 “去,将咱的便服拿来!” 朱元璋对身边的太监总管吴迁喊道。 “是!”吴迁躬身应了一声,转眼就拿来了朱元璋的便服。 穿好便服,朱元璋带着几人向朱鹰的府邸而去。 跨过门槛,朱元璋就大声喊道;“大孙?大孙?” 朱鹰此时正在和朱棣与蓝玉畅想着自己开采两处矿山的蓝图以及对百姓们的好处。 忽听院落中传来朱元璋大呼小叫的声音。 “黄爷爷来了!” 朱鹰喜不自禁的跳下了椅子,对朱棣与蓝玉说着,也不顾朱棣与蓝玉脸上的表情,就向屋外跑去。 两人马上站了起来,蓝玉倒是坦然,可朱棣却站得笔直,像后世的小学生被老师罚站一般。 蓝玉嘴角略带着笑意,看着朱棣,似讥笑,又像嘲讽,又带有一丝玩味。 “黄爷爷!” 朱鹰大叫着向朱元璋奔去。 朱元璋蹲下身子,一把将朱鹰举了起来,随后才将朱鹰抱在怀中,眼角瞥了瞥隔壁的院落,问道;“隔壁在干啥呢?” “这般吵闹,要不要人家休息了?” 他的语气隐隐带有一丝怒意,可朱鹰听着却是不一样的心情,“黄爷爷对咱真好,连隔壁的吵闹声也怕打扰了咱休息。” 于是笑着对朱元璋说道;“黄爷爷,您要不要到隔壁去看看?” 朱元璋腾出一只手,轻轻刮了一下朱鹰的鼻梁,笑道;“好,既然你想看,爷爷陪你就是!” “咱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胆,敢在咱大孙的府邸旁敲敲打打!” 隔壁的院门虚掩着,朱鹰挣脱朱元璋的怀抱,推开院门,笑嘻嘻的道;“黄爷爷,请!” 朱元璋走进院落,除了两个铁匠不认识之外,其余之人全都是朱鹰院落的锦衣卫。 众锦衣卫一见朱元璋到来,齐齐抱拳道;“老爷!” 朱元璋一脸狐疑,理都没理那些锦衣卫,而是朝朱鹰问道;“大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府中的仆人怎生在这里?” “黄爷爷,您老不知道了吧?” 朱鹰仍是笑嘻嘻的道;“孙儿前几天就将这处院落租下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点子 “为何?” 朱元璋继续追问。 “黄爷爷您有所不知了吧?” 朱鹰笑道;“孙儿已经把这处宅院给租下来了!” 望着朱鹰一脸天真而又得意的笑容,朱元璋有些无奈。 忙问道;“你这小兔崽子,租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和爷爷说一声?” “再说,咱给你租的院子不够大吗?还何必费心费力租这处院落?” 朱鹰笑着问道;“黄爷爷,您知晓孙儿租这处院落是干嘛用的吗?” “不知。”朱元璋回答得干脆利落,“大孙,你和爷爷说说,你租这处院落到底有何用处?” “皇爷爷。” 朱鹰回道;”孙儿租这处院落的缘由,是为了方便安置管理人员。” “您想想,他们以后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着矿山的事,若没有一个舒适的环境让他们休息,他们怎能好好给孙儿干活呢?” 朱元璋一听,感觉大孙的话有几分道理,可又觉得大孙这么浪费银钱实在有些不好。 沉思了片刻,然后他望着朱鹰,语重心长的道;“大孙,你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 “你两处矿山才刚刚开始动工,需要的银钱多了去了。” “还有,你在西门租了那么多的民房,可匀出几处出来,当做他们休息的住所,难道不好吗?” 朱鹰摇摇头,虽然他知道皇爷爷是贫苦出身,就算开创了大明王朝,坐上了皇位,成为了九五之尊,可皇爷爷仍保持了节俭的习惯。 否则哪有自己在御花园开垦出一片荒地?又怎会让祖母在坤宁宫带领宫女们纺线织布? 朱鹰想到这些,可仍拒绝了朱元璋的提议,“皇爷爷,让那些管理人员暂时住在那些民房也不是不可以。” “可那些民房是孙儿暂时租下来的,等道路修通,房屋盖好,那些招募而来的流民就搬到矿山居住。” “等他们搬走以后,这些管理人员的人身安全该怎么办?” “他们每天傍晚都要向孙儿汇报工作,又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们每天傍晚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向孙儿做工作汇报吧?” 看着大孙虽小小年纪,遇事却非常有主见,朱元璋心想矿山之事自己已经说了,由大孙全权负责。 “就随他去吧。” 朱元璋暗自想道;“大不了在矿山开采之初,要是大孙的经济状况出现了问题,咱帮他就是。” 他摸摸朱鹰的脑袋,宠溺的笑道;“你这个臭小子,你有理,行了吧?” “爷爷还是那句话,若你碰上了什么困难,就找爷爷。” “黄爷爷真好。” 朱鹰顺嘴一个马屁拍上。 忽然,从院落里又传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令朱元璋才想起自己来到这儿的目的。 这处宅院既然是大孙租下来的,那这些动静必定又是大孙雇人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稀罕玩意。 可免不了人人都有好奇之心,于是他狐疑的问道;“大孙,你这边敲敲打打的,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什么鬼点子?” 朱鹰没好气的道;“皇爷爷,您就这么看孙儿的吗?” “等这件东西研制成功,可使普通百姓在冬天里不再受严寒之苦,且在上面还可烧水做饭。” “孙儿全心全意为普通百姓着想,可到了您嘴里却说成了鬼点子,孙儿好委屈啊?” “你个小样,还大言不惭!” 朱元璋轻轻拍了拍朱鹰的脑门,笑骂了一句,随即问道;“你究竟想造出什么玩意,能让百姓们冬天不受严寒之苦,难道它能像阳光一般,自己散发出热量吗?” 朱鹰摇摇头,苦笑道;“皇爷爷,您这是高看孙儿了。” “孙儿岂有那般本事,让它能自行散热?” 朱元璋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勉励道;“不管怎样,咱大孙为了普通老百姓的一片赤忱之心总是只得赞赏的。” “快,带爷爷前去看看,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朱鹰带着朱元璋向两名干活的铁匠的方向走去,一边道;“黄爷爷,孙儿是这么想的。” “若这个物件研制成功,孙儿就在煤矿处建立一个铁匠作坊,招募铁匠,全力打造这个物件。” “而提炼出来的……。” 说着,他突然顿住,想起在这个时代就没有这个名词,要是和黄爷爷说了,他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呀? 还是不要给自己舔麻烦了。 见朱鹰突然不说了,朱元璋笑着问道;“大孙,你继续说呀?” “提炼?提炼是什么东西呀?” 朱鹰苦笑一声,果不其然,自己说漏了嘴,还是被皇爷爷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他只好笑笑,朝朱元璋道;“皇爷爷,您还是不要问了,就是孙儿说了,您也不懂。” 话还未说完,就见朱元璋一脸的不高兴,斜眼看着朱鹰,“哼!咱不懂?!” “老子不会学吗?” “想老子原先只读过两个月的私塾,可现在呢?不照样替皇上抄抄写写?” 见皇爷爷发了脾气,朱鹰顿时不知所措,他眼睛滴溜溜乱转,发现自己已经快到两名铁匠干活的地方了。 他讪讪的笑道;“皇爷爷,您既然想听,回去孙儿就细细说给您听。” 说着,他伸手指着两名铁匠干活的地方,笑道;“而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您看,这不马上就要到地方了吗?” “好。” 朱元璋狠声道;“便宜了你这个小兔崽子!” “若你回去依旧不说,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朱鹰笑嘻嘻的道;“皇爷爷最疼孙儿,怎会收拾孙儿呢?” 说着,就跑到铁匠干活的地方。 朱元璋在后面直摇头,“这个兔崽子,真是拿住了咱的命脉呀。” “唉。”他长叹一口气,也随着朱鹰进入了铁匠干活的地方。 两名铁匠见朱鹰到来,年轻的铁匠想放下手中的铁锤,和朱鹰打声招呼,可瞥见年长者正拿着铁钳,夹着一块通红的铁块放在铁墩上,便冲朱鹰笑了笑,又吭哧吭哧的敲打起铁块来。 朱鹰也冲他笑了笑,随后回身招呼了一声朱元璋,“皇爷爷,您看他们现在还处在摸索阶段,等这件试验品打造完毕,相信以后就快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烟筒引发的后果 朱元璋背着手,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还在生朱鹰的气。 围着两名铁匠打造好的东西看了看,他随手拿起一件圆筒状的东西,向年长者好奇的问道;“老师傅,这圆不咕噜的东西是干啥用的呀?” 见朱元璋年岁偏大,又叫了自己一声老师傅,年长者感觉甚有面子,于是放下手中正在干的活,面带微笑道;“这位兄弟,不怕你笑话。” “咱原先也没见过这等圆柱状的物件,也是不懂,可听了小少爷一通解释,咱才终于明白。” “原来咱这是在做烧煤的炉具,造福咱们这些百姓们啊!” 说着,他对朱元璋挑起了一根大拇指,赞叹道;“也不知你是怎样教育孩子的,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明,长大了则更是了不起!” “哪有?” 朱元璋一听老师傅夸赞自己的大孙,便瞥了一眼朱鹰,心里早就乐开了怀,可嘴里却谦虚道;“这孩子成天淘气,气都把咱气死了。” “男娃嘛都这样,如果男娃不淘气,那还称什么男娃?” 老师傅笑道;“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那还有什么血性,又拿什么顶门立户、传宗接代?” “也是。” 朱元璋敷衍道,接着指着刚才那个物件,呵呵笑道;“老师傅,你和咱说说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老师傅捡起烟筒,显摆似的道;“这物件你没见过吧?” 他抬头望了朱元璋一眼,见朱元璋满眼探究之色,又哈哈笑道;“这个物件叫烟筒。” “烟筒?” 朱元璋狐疑的道;“烟囱到处都有,可咱从没听说什么烟筒?” 他转头回望,嘴里嚷道;“大孙,你和咱……?” 可一回头,哪里还有朱鹰的身影。 老师傅笑呵呵的道;“大兄弟,你莫找了。” “从你说这孩子淘气时,他就跑了。” 朱元璋顿足,又无可奈何,只得对老师傅苦笑道;“你说,这小兔崽子气不气人?” “既然是这个小兔崽子和你说的,咱问问他便是。” “老师傅,多有打扰。” 说罢,转身离去。 老师傅看着朱元璋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多好啊,小小年纪就知晓为老百姓着想,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朱鹰趁皇爷爷与老师傅说话之机,乘机溜了出来。 “咱还淘气?” “您有见过咱这么乖巧懂事的孙儿吗?” 一路腹诽,转眼就进了自家的院落,快步回到房中,见朱棣与蓝玉俱是恭恭敬敬的站着。 他于是好奇的问道;“四叔、永昌候,自咱从这间房间离开,你们就这么一直站着?” 朱棣与蓝玉也是要面子之人,可不敢让雄瑛这个小辈看不起。 他们相互望了一眼,只听朱棣笑道;“哪有这回事。” “只是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四叔还以为是父亲他老人家,所以咱这才站着等候父亲。” “可哪知晓是你这小子?” 而蓝玉却关切的问道;“小少爷,你们刚刚去了哪里?” 接着又问道;“老爷走了吗?” 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又传来朱元璋的骂声;“小兔崽子,你撂得倒挺快呀!” “老子说句话的功夫,你小子倒先撂回来了!” 朱棣与蓝玉一听是朱元璋大呼小叫的声音,又齐齐毕恭毕敬的站着。 朱元璋大踏步走入房间,好似没看见两个大活人站在眼前一般,而是直接走到朱鹰的面前,冷着脸质问,“说!” “你为何要偷偷跑回来?” 朱鹰笑嘻嘻的拉着朱元璋坐下,然后一本正经的道;“皇爷爷,孙儿瞅您和那名老师傅唠得挺热络,孙儿感觉有点无聊,所以就先行回来了。” “再说,这两处院子挨着,您还怕孙儿又丢了不成?” 这句话一说出,特别是这个‘又’字,令朱元璋想起在大街上见到雄瑛时自己的喜出望外与惊喜交加,顿时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摩挲着朱鹰的小手,笑骂道;“那个炉具不是你叫那两名铁匠造的吗?” “所以咱以为你在旁边,如咱有不懂的地方,咱也好问问你?” “可咱喊你,你却偷偷跑回来了。” “你说,你叫爷爷这张老脸往哪搁?” “你就为这点小事啊。” 朱鹰笑道;“孙儿还以为是多大事呢?” 说着,开始有板有眼的说教起朱元璋来,“皇爷爷,您把面子看得太重了,这样不好?” “您刚才不是和孙儿说过吗,您小时候只读过两个月的私塾,而现在却成了当今皇上身边的笔杆子。” “你有如此成就,不都是您勤学苦练、不耻下问而得来的吗?” 说着,他偷偷瞥了一眼朱元璋,见朱元璋脸色阴沉,若有所思,便小心往后挪了两步,接着道;“皇爷爷,孙儿只懂得炉具的构造原理和大致的形状。” “那两位师傅是实际操作者,只有他们才能和您讲得明白,因此……。” 朱元璋想想大孙的话言之有理,都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也怨不得大孙。 他无声的点点头,随后看向朱棣与蓝玉,问道;“你俩杵在这儿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滚回去!” 朱棣与蓝玉如蒙大赦,忙躬身道;“没事,没事。” “孩儿告退!” “末将告退!” 说罢,快步走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朱元璋与朱鹰这对爷孙。 朱元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朱鹰坐下。 待朱鹰坐下之后,朱元璋才问道;“大孙,那圆柱状的物件为啥叫烟筒?” “烟筒又是干啥用的呀?” 朱鹰有些无奈,早知道皇爷爷肯这么不耻下问,自己就不该带他前去隔壁的院子了。 可他仍笑着说道;“皇爷爷,顾名思义,烟筒就和普通人家的烟囱差不多,只将它外形改变了而已。” “这么做,已是为了节省材料,二是连接时方便、快捷。” “哦?” 朱元璋恍然大悟,想这里也没有实物,也就不想听朱鹰细细解释了,而又是问道;“大孙,你原先说的提炼是啥玩意?” “爷爷现在没事,倒是想听一听。” 第一百一十三章 炸药 朱鹰顿时无语,想不到皇爷爷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不问清楚誓不罢休啊! 可像原先那般推脱,估计自己就要挨皇爷爷鞋底板子抽了? 他也不管朱元璋懂不懂,就将煤炭如何分解,如何提炼一股脑与朱元璋说了出来。 末了,朱鹰最后总结道;“煤炭不仅是用来取暖与炼铁等等,它所提纯出来的煤焦油还是制造炸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于朱鹰所说的,朱元璋听了是一脸懵逼,可作为天生的军事天才,朱鹰的最后那句,他倒是听出味了。 他惊疑的望着朱鹰,问道;“火药咱知道,可炸药是什么玩意?” “难道它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 朱鹰直接了当的道;“火药是由硫、硝、碳三种物质组成,而炸药是由硝化甘油所制,这怎么能一样呢?” “皇爷爷,您要不要听孙儿给您解释解释?” 朱元璋咋听这些名词,陡感头大如斗,不禁摇摇头,苦笑道;“爷爷现在年纪已经老了,现在学也来不及了。” “咱还是安安心心的完成陛下交待到底任务吧,等几年,咱就告老还乡,给你带娃喽。” “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事,自有你们年轻人,咱老喽,就不跟着瞎掺和喽。” “不过,你倒是和咱说说,炸药与火药比起来,究竟哪个的威力更大?” 一听朱元璋这么说,朱鹰才放下心来,要是朱元璋发扬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继续追问,以朱鹰所学的知识,根本回答不上来。 就算先前与朱元璋所说的话,他都是搜肠刮肚才想出来的。 “当然是炸药威力大。” 朱鹰得意洋洋的笑道;“皇爷爷,您可知,虽说它们只是一字之差,相差岂能相提并论?” “就相同的重量来说,炸药的威力比火药最起码强上一百倍甚至几百倍。” “而且在修路、修水利、拔除敌军坚固的城池时,更能发挥它巨大的威力!” “啊?” 朱元璋一下怔住,嘴张得老大,“要是炸药有这么大威力的话,那咱在攻打滁州与集庆(朱元璋在攻下集庆后三个月才改名为应天}的城墙时,如若有这件东西,就不会死伤那么多誓死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也不会在攻打滁州时,自己身先士卒,嘴含钢刀攀上城墙,才拿下滁州,奠定了自己如今的丰功伟业!” “可怜那些老兄弟啊,若他们依然活着,看到自己如今已推翻了蒙元鞑靼的统治,建立了欣欣向荣的大明王朝,他们是该多高兴啊?!” “唉。” 他暗自长叹一声,随即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道;“大孙,你速速开采煤矿,制造出你所说的那种炸药来!” “啊?” 瞅着朱元璋一脸猴急的模样,朱鹰也一脸懵逼,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可现在皇爷爷在身边,只好暗暗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口中暗自骂道;“就怪你嘴贱,非要说什么炸药?” “你还不知你皇爷爷就是靠东征西讨才建立大明的吗?” “现听说有这么厉害的炸药,而且他深信自己是受神仙点拨,不找自己那才怪呢?” “自己虽知道个大概,可如何研制,如何配比,这哪是自己一介大学生能知道的呀?” “大孙,你想什么呢?” 正在朱鹰暗暗叫苦不迭时,忽听朱元璋问道;“你是不乐意还是咋的?” 看着朱元璋斜眼瞪着自己,朱鹰连连摆手;“皇爷爷,孙儿不是不愿意,而是……?” 哪知话刚说了一半,便被朱元璋所打断。 他拍拍朱鹰柔弱的肩膀,爽朗的大笑道;“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如此利国、利民、利军的大好事,若叫陛下知道了,那咱们黄家必可荣耀万年!” 说着,他站起身,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见太阳已西垂,散发着最后的余热。 “大孙,咱走了。” 又叮嘱道;“你对这件事要上点心,要尽快将炸药造出来。” “如若有困难,你找爷爷就行。” “哦,对了,咱还忘问了一件事。” 他边往外走边道;“听说你大叔今天来看你来了,他没有作什么过分之事吧?” 东一榔锤西一棒,朱鹰感觉自己快跟不上朱元璋的节奏了。 “没有。” 朱鹰还陷在怎样完成皇爷爷交待的任务当中,于是愁眉苦脸的道;“他那么大的人,怎能对孙儿作过分之事呢?” 又挠挠头,继续说道;“不过……皇爷爷,孙儿事先告诉您,从研制炸药到成功,可能会有人因此而死,您要有心理准备,万不可将责任怪罪到孙儿头上?” “瞅你这熊样,死几个人就怕了?” 朱元璋笑骂道;“爷爷是从血山尸海杀过来的,死人见得多了。” “咱们朝廷的文臣武将要是都像你这等熊样,只怕直到现在咱们还处在蒙元鞑靼的统治之中,也许咱早已埋骨他乡,化作一砵黄土喽?” “皇爷爷!” 朱鹰急红了脸,对朱元璋嚷道;“孙儿和您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朱元璋笑眯眯的道;”大孙,咱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都是要死人的呀?不是吗?” “就是他们处在不同的战线上,但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死的呀。” 说着,悠悠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唉,他们都是大明的功臣,死得其所。” 话题霎时间沉重起来,朱元璋与朱鹰都皆沉默。 过来一会,朱鹰小心翼翼的道;“皇爷爷,孙儿有个建议,不知……?” “你说。” “既然皇爷爷认为那些为国死去的铁血男儿是国家的功臣,那何不建立一座纪念碑,让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有个魂归之处?让他们的后代有个祭奠的场所?让大明的臣民们也有个精神寄托?” 朱元璋怔怔的看着朱鹰,然后大笑道;“好!” “咱大孙这个建议提得好!” “等咱回到皇宫,就立即向陛下奏明此事。” 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大孙,既然你想到了建立一座纪念碑,那给纪念碑取啥名字才会不至于堕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先烈们的英魂呢?” 朱鹰早有计策,但假装沉吟了一会,才道;“皇爷爷,孙儿给这座纪念碑取了两个名字。” “一为大明英烈碑,二为大明英雄纪念碑,您看,那个名字最为贴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枉为人父 “大明英烈碑?大明英雄纪念碑?” 朱元璋低头喃喃自语,思索了片刻,然后看着朱鹰;“爷爷认为大明英烈碑比较妥帖。” “你想啊,他们都是大明的英雄,又是为国捐躯的烈士,英烈二字是不是最为恰当?” 他宠溺的揉搓着朱鹰的头顶,“好了,咱真的得走了,要不天就黑了。” 朱鹰还有满肚子话想与朱元璋说,可眼看着天色已晚,红霞满天。 “皇爷爷慢走。” 朱鹰于是笑着同朱元璋挥了挥手。 ………… 戌亥之交,九月的应天府已完全黑了下来,夜幕笼罩着大地,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脚步匆匆的行人,酒楼却是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粗鄙的客人高声的划拳声。 紫禁城中则一片寂静,烛火发出昏暗的光芒,透过窗棂,在各处宫殿中忽隐忽现。 只有值守的锦衣卫迈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在各处宫殿外巡逻,脚步声与蛙声、虫鸣声交织在一起。 朱标抱着沉沉睡去的朱允熥走进坤宁宫时,朱元璋与马秀英正在用着晚膳,宫女、太监们垂手侍立在一旁。 桌上只有三菜一汤,一碟咸萝卜干、一碟炒青菜、一碟干炸小江鱼,汤是一碗西湖莼菜羹。 朱元璋正美滋滋的端着酒杯,嘴里嚼着嘎巴脆的萝卜干,一边与马秀英说起今日雄瑛给他提的建议,还不是发出爽朗的笑声。 食不言、寝不语是那些遭娘瘟的文人大夫们制定的条条框框,朱元璋可不管那个,依然我行我素。 马秀英小口的喝着汤,静静的听着,可只要是听到朱元璋夸赞大孙,她的眼里就漾出慈爱的光芒。 见朱标抱着朱允熥这么晚跑到坤宁宫,朱元璋就知道他必定有要紧事。 他放下酒杯,目光中带有审视,问道;“标儿,你今日下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不早点休息,大半夜的抱着允熥来此作甚?” “拜见父皇!” “拜见母后!” 朱标抱着朱允熥,只能弯腰行礼。 马秀英从朱标的手中接过朱允熥,见朱允熥依旧在沉睡,可在沉睡中还不时颤抖一下。 察觉有异,马秀英不禁问道;“标儿,允熥这是怎么啦?” 朱元璋这才看出朱标的脸色异常,不是下午走时的苍白,而是带有愤懑之色。 朱标愤然道;“父皇、母后,有人戕害熥儿!” “儿臣……!” “什么?” 不等朱标把话讲完,就见朱元璋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杯盘哗啦啦作响,马秀英也同时传出一声惊呼。 殿内的宫女与太监们吓得忙跪在地上。 “祖母……。” 马秀英怀里的朱允熥被朱元璋的拍桌声惊醒,他猛地一哆嗦,接着望见自己正在祖母的怀抱里,顿时紧紧搂住马秀英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马秀英瞪了朱元璋一眼,接着抱着朱允熥颠了起来,嘴里哼哼着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儿歌。 “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卧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听着祖母嘴里哼出的歌声,朱允熥到底是孩子,听到美妙的歌声,顿时不哭也不闹,反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祖母,您唱曲真好听。” 马秀英展开笑颜,慈爱的对朱允熥说道;“孙儿,你喜欢听,祖母再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 朱允熥老老实实的趴在马秀英的肩上,睁着清澈如水的双眸,盯着马秀英在轻声唱曲,一动不动,像入迷了一般。 朱元璋见此情景,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对朱标招招手,示意朱标跟着他走。 朱标会意,朝马秀英躬身道;“母后,熥儿先放在您这里,就是又要劳母后费心了。” 马秀英嘟囔了一句,“你这孩子?”就又继续哼起儿歌来。 朱标跪地朝马秀英行了一礼,才随着朱元璋出了坤宁宫。 看着父皇在前面背着手,龙行虎步,朱标知道父皇现在肯定是怒气冲冲,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知道父皇最是疼爱自己的子孙,自己打得骂得,可要是有任何人敢伤害他老人家的血脉,就算天王老子,他也敢与他斗一斗。 就算斗得头破血流,他也毫不在乎。 太监总管吴迁躬着身,迈着小碎步,亲自拿着宫灯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为他们照路。 可能是嫌吴迁走路太慢还是嫌吴迁迈着小碎步,朱标不得而知。 只见朱元璋猛地踹了吴迁一脚,嘴里骂道;“你个老阉狗,走起路来像个女子一般扭扭捏捏,老子看见你都烦!” “滚一边去,莫挡老子的道!” 被朱元璋踹了个狗吃屎,宫灯也随着吴迁的摔倒而燃烧起来。 吴迁顾不得疼痛,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陛下教训得是!” “都怪奴婢不开眼,惹恼了陛下!” 朱标见吴迁满脸是血,想到吴迁侍奉父皇与自己已有十来年,不由心生怜悯,轻声道;“起来吧,到后面跟着!” 吴迁感恩戴德的又对朱标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在后面跟着。 一路无话,几人进了御书房,朱元璋在龙椅上坐下,冷若冰霜的看着朱标,“说,是谁戕害允熥?” 吴迁一听此话,忙躬身退到阴影处,生怕朱元璋一怒,自己可能又要遭殃。 “那名戕害熥儿的婢女已死!” 朱标也是一脸愤恨,“所以儿臣才这么晚将熥儿送到母后的身边。” “也是为了向父皇讨要毛骧,命他带领锦衣卫前往东宫彻查!” “已死?” 朱元璋并不理会朱标的后半句话,而是怒极反笑,“呵呵,一个婢女死了,就能担下所有的罪责吗?” “咱看她们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说,将事件的详细经过与父皇说来!” 朱标于是将从这里离开时自己的想法和回去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朱元璋仔细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等朱标一说完,朱元璋也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伸手指着朱标,狠声骂道;“你呀你,真是枉为人父!” “自己的孩子就在身边,你却往吕氏那个妇人怀里一扔,就不闻不问,你真是……!” 说着,深深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朱元璋言传身教 听到父皇的责骂,朱标慌忙跪倒在地,“父皇,儿臣也问过吕氏,可她总是说熥儿在睡觉。” “您也知道,儿臣每日批阅奏折,回去已经夜深了啊。” “熥儿还在母后这儿不曾回去时,而母后那时又因病重,吕氏又总在儿臣耳边叨叨,她说想把熥儿接回去,好和允炆有个伴,也让他们两兄弟之间增添增添感情,长大之后相互有个照应。” “儿臣想想吕氏的话说得在理,总不能让他们兄弟之间形同陌路吧,因此才将熥儿接了回去。” “可儿臣哪想到会出这等事啊?” 说完,朱标深深低下了头,懊悔不已。 看着朱标后悔的样子,又听了朱标的诉说,朱元璋暗叹了一口气,这事真不能怪到标儿的头上。 想自己那时也是因为担心爱妻的病情,还严厉的催促过雄瑛,所以根本没有精力与时间考虑这件事。 而吕氏的话也合乎情理,只怕她与自己这般诉说,自己也会同意。 可为啥她的婢女要戕害允熥呢?难道是允熥贪玩,惹怒了那名婢女? 那名婢女明明知晓允熥是咱的嫡孙,若是允熥贪玩、不受管束,她只要告诉吕氏或标儿,也没那份胆子敢戕害允熥啊? 难道她能不知晓戕害天家血脉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呀? 难道她竟连这等浅显的常识都不知晓? 又或是吕氏授意,故意让那名婢女戕害允熥,为了使允熥怯懦、胆小,见人唯唯诺诺,不受咱待见,好为允炆扫清道路,争夺继承权? 想来想去,朱元璋觉得吕氏的嫌疑最大。 他沉声喝道;“毛骧!” 毛骧鬼魅似的从阴影处闪身来到朱元璋的御案前,躬身道;“微臣在!” “你带领精干的锦衣卫,速到东宫,仔细勘察那名婢女的死因,并彻查幕后主使是谁!” “微臣遵旨!” 朱元璋挥挥手,毛骧躬身告退。 等毛骧走后,朱元璋随即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淡淡的对朱标道;“标儿,起来,坐下说话。” 朱标依言爬了起来,在椅子上坐下。 他偷瞄了朱元璋一眼,见父皇脸色平静似水,丝毫不起波澜,万不敢想象他刚才还雷霆万钧,心中不由的暗暗赞道;“父皇就是父皇,雷霆万钧霎时就风平浪静,真正是收发自如!” “孤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父皇的境界啊?” “标儿,你也不要心事重重的。” 朱元璋见朱标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担心幕后真凶抓不到,心怀忐忑呢。 “还好允熥被你送回东宫才不到两月,也还好你发现得及时,对允熥也未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件事父皇已交由毛骧处置,你就放宽心,等着毛骧的奏报吧。” “谢父皇!” 朱标开口道;“此事交给毛骧来处理,儿臣自是一百个放心。” “只是……只是……?” “好啦。”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你吞吞吐吐的,哪像一个当了多年太子的样?” “等以后父皇归天的那一日,你如何统领群臣?” “你记着,咱老朱家的男儿都是铁血男儿,遇事千万不要优柔寡断,一定要雷厉风行、杀伐果敢!”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咱百年之后当好一位让天下人人景仰,人人怀威的皇上!” “儿臣谨记!” 朱标抬起头,大声说道。 朱元璋大加赞赏;“好,男儿就当如此!” 接着又语重心长的道;“标儿,你记着,你姓朱,是咱朱元璋的种!” “父皇从二十五岁就跟着你外祖反抗元朝,直至推翻暴元统治,创立了崭新的大明王朝!” “在那段时间里,父皇每日无不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中度过,但看到身边跟随父皇多年的袍泽一个个倒下,父皇就算铁石心肠,也是心痛,可也更加坚定了父皇推翻暴元统治的决心!” “父皇始终坚信,那些跟随父皇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的血不会白流!” “在这种信心与决心的催动下,让父皇造就了遇事冷静、杀伐果敢的性格与勇气!” “也是有了这样的信心与决心,在众将士的齐心勠力下,只不过用了仅仅十七年的时间,父皇就推翻了暴元,建立起一个欣欣向荣的大明!” “所以啊,信心与决心,冷静与果敢才是一代帝王所必备的条件,二者缺一不可!” 说着,朱元璋盯着朱标,厉声道;“你可能做到!” 朱标正听得入神,还在思索着怎样才能像父皇那样成为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冷静与果敢并存的一代君王。 忽听朱元璋大声喝问,他只是一怔,便站起身来,躬身高声道;“儿臣能做到!” 对于朱标刚才的表现,朱元璋还是很欣赏,“既如此,你先回东宫去吧,父皇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是,儿臣告退!” ………… 吕氏派吕容前去毒杀吕薇后,便带着剩下的宫女回到了寝殿。 她坐在椅子上,暗自思索着整个过程有无疏漏之处,又担心吕容能不能潜入关押吕薇的房间不被人发现,又担心吕微肯不肯服下老鼠药? 要是吕薇不肯的话,吕容强行灌她吞下老鼠药,如果吕薇大喊大叫怎么办? 又想到吕薇肯服下老鼠药,但吕容又是怎样才能不留下痕迹,让太子殿下误认为吕薇自知罪孽深重,故意寻死的呢? 她闭着眼睛,单手抚着额头思索着,想得脑仁都痛,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只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婢女刚刚沏上来的茶水。 茶水刚入口,便见吕氏被烫得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是茶盏落地声与她喷出的茶水声。 殿中的婢女与太监忙吓得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喘。 只听吕氏怒喝连连,“这杯茶是谁端上来的?” “将上茶之人给本妃拖下去,杖毙!” 接着便听见一个婢女的声声哭求声,“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呀!” “求娘娘……!” “呱噪!” 吕氏狠声骂道;“还不拖下去?” “难道你们也想杖毙不成?” 两名太监惶恐的爬起身,拖着那名婢女就走,丝毫也不敢在大殿停留。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吕容讲述毒杀吕薇的经过 吕氏怒目瞪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厉声道;“你们都给本妃好好的记住!” “如有下次,那名贱婢就是你们的榜样!” 众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是!” “都退下!” 吕氏又冷冷的喝了一句。 众人忙战战兢兢的退下。 吕氏坐在椅子上,望着大殿内空无一人,身边亦是冷冷清清,不由又想起吕薇在的时候,身边也有个人说说体己话。 可……她哀叹一声。 可自己的身边也至少需要几个信得过的人呐? 以后如有什么难办之事,也可交由她们解决,不至于让自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还是自己对宫人们太苛刻了,使她们对自己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敬而远之。 吕氏正在反思自己的过错,朱允炆这时在一名乳娘的看护下跑了过来。 “娘!娘!” 那名乳娘大急,忙跟在后面轻声喊道;“二殿下,你身份金贵,可要慢点!” “你要是摔着,娘娘可要了奴婢的命!” 说话的功夫,就见朱允炆迈着小短腿,跑到吕氏的身边,然后看看空无一人的大殿,好奇的问道;“娘,您怎么一人待在这里呀?” “那些婢女与太监们呢?” 而那名乳娘见到吕氏一脸不善,就小心翼翼的躬身站在殿外,垂着头,双手紧张的搓着裙摆。 见是她的宝贝儿子,吕氏原本紧绷的脸马上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容。 她伸手抱起朱允炆,溺爱的道;“炆儿,你今天乖不乖?” “淘气没淘气?” 朱允炆抱住吕氏的脖子,昂着头笑道;“孩儿可乖了。” 接着又问道;“娘,你还没回答孩儿的问题呢?” “他们都不听话,叫娘将她们全都轰出去了。” 吕氏低头亲了一下朱允炆胖乎乎的小脸,笑着问道;“炆儿,你说娘这么做对是不对?” 朱允炆咯咯笑了起来,随即理直气壮的道;“娘,要是这些奴婢都不听话,就将她们全都赶出东宫,看她们还如何生存?” “大不了孩儿对父亲说一声,让父亲再选一批进来就是。” 听着朱允炆的一席话,吕氏暗暗心惊,这孩子这么小怎么就心性如此狠毒,与自己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看来,炆儿狠毒的性格是随了本妃啊! 此时,吕容面带喜色,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二殿下也在,躬身朝吕氏与朱允炆行了个万福,便退到了一边。 吕氏见她到来,便放下了朱允炆,对那名乳娘招招手,沉声道;“你带着二殿下前去太子殿下那里,让他去找允熥玩去。” 可又一想到乳娘带着允炆,可能对那边的情况还不知情,于是补充了一句,“他们在景仁宫。” 吕氏偷偷留了个心眼,想乳娘带着允炆前去,必不会遭到太子与景仁宫护卫们的怀疑,还可通过她们打探出景仁宫的消息,此可谓是一举两得。 “是!”乳娘躬身应道,转身前来,就想抱走朱允炆。 哪知朱允炆闪过乳娘伸出来的手,转而躲在吕氏的身后,嘴里嘟囔着,“咱不想和熥弟玩,他身上脏死了。” 吕氏一把拽过朱允炆,摸着他的头发,眼神里含着一丝焦急,却仍是笑道;“炆儿乖,娘有点事,一会娘就去接你,好吗?” 朱允炆继续嘟囔着,倔强的道;“您骗咱,孩儿说不去就不去!” 吕氏仅存的一点耐心被朱允炆的胡搅蛮缠耗得精光,她疼爱自己的儿子,不舍得骂他,而是向乳娘怒道;“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还不将炆儿快些抱走?” 乳娘战战兢兢的从吕氏手中一把抱起朱允炆,转身朝殿外走去。 殿中只剩下朱允炆撕心裂肺的啼哭声经久不绝。 吕氏眼带慈爱的看着朱允炆哭着离去,转过身时悄悄的擦干了眼角流出的泪水,方才看着吕容,和蔼可亲的道;“你坐下慢慢说。” 其实她心中急得要命,可吕容在毒杀吕薇这件事上是关键人物,还没有弄清事情到底如何,她自然不敢轻待吕容。 吕容还在喘着粗气,闻言,她朝吕氏福了一福,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等平复了内心不安的心情,她才面带微笑道;“多谢娘娘!” “娘娘,奴婢幸不辱使命!” 吕氏闻言,内心狂喜,她想不到平时自己不怎么看上眼的陪嫁丫头,竟真的将事情办成了? 她缓缓的坐下,脸上古井无波的看着吕容,问道;“你是怎么进入关押吕薇的房间?” “又是怎样毒杀的吕薇?在现场可留下了蛛丝马迹?” 被吕氏连续三连问,又见吕氏没有出现她觉得应该出现的表情,吕容有点不高兴,心道;“咱现在还是你的奴婢,还是在你的管束之下。” “等这件事风平浪静之日,就是你该兑现承诺,放咱离开之时。” “到那时,咱还会理你这个娘娘作甚?” 可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一副谦恭之态,稍微弯着腰,轻声道;“娘娘,奴婢听了您的话后,就在偏殿的房间角落里找到了老鼠药。” “接着趁景仁宫人心惶惶之时,偷偷潜进了关押吕薇的房间,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说你只要服用了此药,你的双亲自会有娘娘照顾,且送你双亲一处院落,以供你的兄弟姊妹在此处居住,让他们养老送终。” “奴婢还说……。” “好了。” 吕氏见吕容话里话外都是在表彰自己的功绩,意思是说自己如何如何聪明,又是如何如何说服了吕薇,自己又是如何如何…… 其实从吕容进殿开始所显现的脸色来看,她已经知晓了吕薇已经服下了毒药。 于是不客气的打断了吕容的话,“前面的事本妃已经知道啦。” “你做得相当不错。” 吕氏还是对吕容的处理办法加以肯定。 接着又问道;“你还是说说你是如何处理现场的吧?” 前面的问题很重要,后续的问题也相当重要,如若有一丝疏漏,恐将前功尽弃而引火烧身。 而这也是吕氏打断吕容的话问及此事的原因。 她知道,如若一着不慎,就将满盘皆输。 吕容见吕氏打断了她的话,就知道吕氏是嫌自己的话太多,心中虽有不忿,但惧于吕氏多年的淫威,只好简明扼要的将她如何处置后续的事讲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机毕现的吕氏 “奴婢亲眼看着吕薇吞下了老鼠药,眼看着她已有毒发的现象。” 说起这些,吕容已不是方才平静且邀功的表情,而是稍稍有些惊恐,可能是吕薇毒发时的惨状让她心有余悸。 她声音颤抖着继续说道;“奴婢于是想起要是此房间之中没有老鼠药,那太子殿下必认定是有人毒杀了吕薇,以此掩盖真正的主谋。” “于是奴婢仔细寻找,终于在那间房间的角落中发现了老鼠药。” “奴婢将手中的纸张与那张垫着老鼠药的纸张对调,又撒了一些老鼠药在吕微的脖子上,并将那房间的纸张放在吕薇的手中,佯装吕薇是吞服了老鼠药而洒落的,以期让它更为逼真。” “出了房间,奴婢又望了一眼吕薇,见吕薇口吐白沫,已奄奄一息,奴婢才关好房门,恢复原样,这才敢回来。” “在回来时,奴婢在偏僻之处,就将原先包老鼠药的纸张烧了,这才来见娘娘。” 说着,她抬起头,紧张的道;“娘娘,奴婢这么处置可有什么疏漏之处?” “很好。” 吕氏不喜也不怒,语调非常平静。 “这段时间有可能有锦衣卫问你当时在哪里?” “锦衣卫?” 吕容大惊,慌张的道;“奴婢已将此事处置得不留下任何痕迹,如何能引来锦衣卫?” “娘娘,您不要吓唬奴婢好不好?” 吕氏冷冷一笑,“吓唬你?” “本妃现在还有心情吓唬你?” “你也不想想,你当太子殿下是那么好欺骗的吗?” “就算他认定吕薇自知罪孽深重,在房间内找到老鼠药而服毒自杀,可堂堂东宫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是因服毒而死,岂有不上报的道理?” “不管是报给应天府衙或是北镇抚司,亦或是太子本人亲自前往,陛下都会知晓。” “等陛下知晓后,他一定是雷霆震怒,命锦衣卫彻查此事。” 这下吕容更慌张了,她早就听说锦衣卫中人全是杀人魔头,只要落入他们之手,就没有一人能活着出来。 而且用刑之狠,旷古未闻。 她呆怔了片刻,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吕氏的面前,哭着向吕氏求助道;“娘娘,他们要是问起奴婢,奴婢该怎么办呀?” “怎么办?” 吕氏淡淡一笑,“这里是东宫,本妃虽不是太子妃,可也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为得宠的一名侧妃。” “现雄瑛已死,本妃的炆儿现在年纪最大,再说他们也不是傻子,是忠于陛下的一条狗。” “你想想,如若陛下哪一天龙御归天,他的继承人又会是谁?” “是太子殿下。” 吕容停歇了哭声,根本没有犹豫,理所当然的道。 吕氏点点头,“是啊。” “现在陛下已五十多了,在位还能有几年?” 说着,她忽的一笑,“撑死也就是十年八年罢了。” “不管陛下是薨逝还是退位,大明王朝的下一位皇上必定是太子殿下的!” “等太子殿下继位后,下一任太子又会是谁?” 吕容低头思索着,想来想去却不知如何回答。 吕氏也不等吕容的回答,信心满满的道;“当然是本妃的炆儿。” “你再好好想想,那些锦衣卫会看不清形势?会为难本妃吗?” 吕容仍低着头,暗暗寻思,“现在娘娘只是一名侧妃,二殿下年纪再大又能如何,他只是太子殿下的庶子而已?” “依陛下所立的《皇明祖训》来说,立嫡立长,嫡子才排在前头,为何娘娘就如此能肯定二殿下能继承太子之位呢?” 她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顿时回过味来,“原来娘娘唆使吕薇戕害三殿下,都是为了二殿下啊!” “只要三殿下怯懦、胆小,让陛下、皇后娘娘不爱,太子殿下不喜,那二殿下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殿下的继承人?” “那娘娘岂不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妃?” “好狠的心机啊!” 吕容想通这些,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吕容沉默不语,吕氏刚才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不见,继而冷冷的道;“你在想些什么?” 听到吕氏冰冷的话语,吕容忙道;“回娘娘,奴婢在想着怎样回答锦衣卫的话而不漏出破绽。” “这有什么好想的?” 吕氏仍冷冷的的道;“锦衣卫问你无非只问你两个问题。” “一,你当时去了哪里?” “你就说跟随本妃回来了,回来后哪地方都没去。” “二,他们怀疑你跟吕薇都是本妃的陪嫁丫头,从小又一块长大,感情也比别的丫头深厚,想你忍不住偷偷去见了吕薇。” “你只可告诉他们你是跟本妃一起回来的,其它的咬死都不说,明白不明白?” 吕容回道;“奴婢明白!” “多谢娘娘点拨!” “你先退下吧。” 吕氏感觉今天特别累,疲惫的挥挥手。 说着,又不忘叮嘱一句,“你要保持平时的状态,万不可像刚才那样惊慌失措。” “本妃刚才虽说了那么多,但锦衣卫毕竟是忠于当今陛下,你若显出什么异常,让锦衣卫有所察觉,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啊?” 吕容刚刚平复的心情陡然一下又被拎了起来,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声惊呼,令吕氏顿时有点不安,“如果锦衣卫突然将吕容带走审讯,以她这样的定力,恐还没等锦衣卫的番子动刑,她就会原原本本将本妃供出来。” “看来……!” 主意一定,吕氏冷冷一笑,起身将吕容搀扶起来,转而温和的笑道;“你呀你,本妃是说有可能锦衣卫番子前来,就把你慌成这样?” “就算锦衣卫真的前来,你只要按照本妃说的做,必可安然无恙。” “等这件事风平浪静后,本妃必守承诺!”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金条,放在吕容的手中,笑道;“本妃说话算话。” “这块金条你先拿着,否则你还以为本妃不守信诺呢?” 看着手中黄灿灿的金条,原本还对吕氏抱有一丝怀疑的吕容,这种念头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感激涕零的道;“多谢娘娘!” “多谢娘娘!” 第一百一十八章 毛骧勘察现场 毛骧亲率一众锦衣卫来到东宫。 一进东宫,见东宫戒备森严,各处宫门都已落锁,值守宫门的护卫手握在刀柄上,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 巡逻的护卫十人为一队,亦是如此。 各处宫殿也有护卫值守,宫女与太监们见有大批的锦衣卫到来,俱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低着头。 他们心中不禁暗骂,“都是吕薇这个贱货惹的事,你为何要折磨三殿下?” “你自己死了就死了,可临了临了却引来了这么多凶神恶煞的锦衣卫!” “希望老天保佑,千万千万不要让这些杀千刀的锦衣卫来审问咱呐?” 而那些平日与吕薇关系比较要好的宫女与太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东宫在这时已是静悄悄,只有宫灯在各处宫殿三三两两的亮着,还可隐隐绰绰的看见窗棂上映出探头探脑的身影。 毛骧本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常伴陛下的身边,他更是谨言慎行,用惜字如金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但此刻他却微微颔首,对太子殿下的处理方式暗中竖起了大拇指,面上露出赞赏之色。 旋即,他又恢复了一脸冷峻,领着锦衣卫大踏步向景仁宫走去。 来到景仁宫,身旁的锦衣卫向值守宫门的护卫出示了腰牌,护卫赶紧闪到一旁,抱拳施礼道;“卑职见过都堂大人!” 毛骧冷冷的问道;“你一直在此值守?” “是!都堂大人!” “很好!” 毛骧依旧冷冷的问道;“你将今日太子殿下回到东宫至离开时,所有来过景仁宫或原先在此的人员都找出来!” 回头又对身边一名锦衣卫千户说道;“马德才,你负责此事,他负责辨别!” “将所有来过或原先在此的人员全都集中到殿前广场,任何一人都不许遗漏!” “遵命!” 两人齐齐抱拳应诺。 “可……可是……?” 护卫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吞吞吐吐的道。 马德才大声呵斥道;“可是什么?” “你快点说,都堂大人最烦你这种磨蹭之人!” 护卫瞄了一眼毛骧,见他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中一颤,忙大声道;“吕娘娘在太子殿下回来后,也来过此殿。” “请问都堂大人,娘娘也要请过来吗?” 毛骧听着护卫的话,沉思了片刻,方想开口,便听见一道声音传来,“传孤的谕旨,叫她过来!” 话声刚落,只见朱标阴沉着脸从东宫正门处向这边快步走来。 众锦衣卫和护卫齐齐拜道;“卑职等拜见太子殿下!” 毛骧则微微躬身抱拳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 朱标因前有东宫的婢女戕害朱允熥,后又有那名婢女莫名其妙的身死,感到他处在东宫也像是处在朝堂上一样,处处都有阴谋诡计,处处都有勾心斗角,让人烦之又烦。 他紧锁眉头,全然没有平时展现在人们面前,一副温和的谦谦君子模样,给人的感受却是冷冽。 “胡不勤!”朱标又道。 东宫太监总管胡不勤躬身走到朱标的身边,谦卑的道;“奴婢在!”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你即刻随锦衣卫前去吕氏的寝宫,传达孤的谕旨!” 朱标语气依旧冰冷,“命今日下午前来景仁宫之人,全部到景仁宫前的广场,以待锦衣卫筛查!” “奴婢领命!” 随即,胡不勤与马德才和那名护卫带着十几名锦衣卫躬身离去。 朱标转头又对毛骧说道;“毛骧,不管事情涉及到谁,你都要彻查到底,绝不能手下留情!” “请太子殿下放心,微臣知道该怎么做!” “好!” 朱标点点头,看着毛骧带着剩下的锦衣卫朝关押吕薇房间的方向而去。 随即他背着双手,站在原地,抬头望着满天的星辰和深邃的天空,呈若有所思状。 在一名护卫的指引下,毛骧很快来到了关押吕薇的房间。 见门口有两名护卫值守,毛骧面无表情的道;“可有人前来?” “回都堂大人,从卑职看守至今,未曾见有人前来。” 毛骧脸色冷峻的推开房门,在昏黄的烛光下,那名婢女凄惨的死状展现在毛骧的眼前。 只见她脸色狰狞,面色乌青,口中的白沫半干不干的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 可能是喉部灼烧,她临死之际还用双手紧紧的掐住自己的脖子,似要把喉管撕开。 毛骧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婢女的死状,随即对身后的掌刑千户萧九幽道;“萧九幽,你看看她是服用何种毒药而死的?” “是被人毒杀亦或是自己服用毒药而死?” 萧九幽笑嘻嘻的上前,用鼻子闻了闻药物的气味,便回身对毛骧道;“禀都堂大人,此女是服用老鼠药而死。” 对于萧九幽判断药物的技能,毛骧深信不疑,否则也不能让他当上掌刑千户之位。 “是自杀还是他杀?” 毛骧又问道。 “这个卑职一下子还看不出来。” 萧九幽收敛起笑嘻嘻的表情,郑重其事的道;“不过依现场看,此女应该是自杀,而不是他杀。” 说着,他望了一眼毛骧,见毛骧正在认真的听着,便继续道;“您看,现场没有撕扯打斗的痕迹,殿内诸人也没有听到此处发现任何声响。” 他掰开吕薇紧紧扼住喉管的手,将吕薇有点僵硬的手指一一掰开,”大人,您看,她的指甲完好无损,指甲中也无任何残留下来的细小物件。” “而这一切都附和自杀身亡的所有特征,可她的老鼠药是从何而来?” 他挠挠头,“卑职倒要探究探究?” 毛骧见他将死者的死因说得头头是道,却在这件小事上犯了糊涂,不禁踹了他一脚,骂道;“你探究个屁!” 又对门外喊道;“将管理此处屋子的太监给咱找来!” 门外一名锦衣卫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名太监快步跑了过来。 “都堂大人,人已经带到!” “带进来!” 那名太监哪见过这等阵仗,一见毛骧,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道;“大……大人!” “奴婢老实本分,也只是看管此处房屋的小太监而已,可没犯什么罪呀?” “大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萧九幽的推断 萧九幽到此时方才知晓毛骧的用意,他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暗骂道;“真笨,此乃东宫,乃太子殿下居住办公之所,岂有不放老鼠药的道理?” “要是咬到普通的奴婢倒不打紧,可万一要是咬到了娘娘或是皇孙,又或是咬坏了太子殿下珍藏的书籍,那些管理房舍的太监们不得个个都得掉脑袋呀?” 思路一通,不等毛骧发话,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快说,这间房中可否放了老鼠药?” “放了。” 那名太监伸手指了指西北角阴暗的角落,诚惶诚恐的道;“奴婢记得,就放在那地方。” 萧九幽连忙上前,查看了那名太监手指的地方,见没有老鼠药,又在四周找了一圈,随即对毛骧摇摇头道;“都堂大人,整个房间都没有发现老鼠药。” 说着,朝毛骧挤挤眼,毛骧秒懂萧九幽的意思,便点点头。 萧九幽于是转过身,对那名太监喝问道;“妈的,你想哄骗老子是不是?” “咱把整个房间都搜查过,就是没有老鼠药,你竟然说有,真是大胆包天,敢欺骗到咱锦衣卫头上!” “咱看你想找死不成?” “来呀,将这个狗奴才拖到咱们镇抚司大狱里去,叫小的们大刑侍候,让他生不如死!” “是!” 众锦衣卫轰然应诺,便有两名锦衣卫番子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朝这名太监走来。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又抬头看看萧九幽暴怒而显得有些凶神恶煞的脸,那名太监顿时吓得连连叩首,失声痛哭,“大人,大人饶命啊!” “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呀!” 忽然,他瞥见吕薇的身边有一张纸张,像是他曾经摆放老鼠药的纸张。 他连滚带爬的膝行到吕薇的身旁,捡起那张纸,高举在手,“大人,您请看,这就是奴婢放老鼠药的那张纸!” 见到太监手中的纸张,萧九幽摆摆手,让那两名锦衣卫番子退下。 吓唬吓唬这名太监,就是看看他有没有说实话,现在他找到了放老鼠药的纸张,就没有吓唬他的必要了。 从那名太监手中接过纸张,萧九幽放在鼻间仔细闻了闻,忽然皱起了眉头。 毛骧一直关注着萧九幽,见他忽然皱眉,心知他必有发现,于是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萧九幽又低头闻了闻那张纸,接着又伏身拿起吕薇有点僵硬的手,在鼻间闻了闻,然后抬起头,皱着眉头道;“回大人,卑职好像在这张纸上闻出了和这名死者手上不一样的气味。” “你确定?”毛骧追问。 “不太确定。” 萧九幽回道;“待卑职再好好闻闻。” 说罢,他仔细的闻了闻手中的纸张与吕薇的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颔首,良久,他才肯定的道;“大人,千真万确,有两种不同的香味。” “一种是桂花香粉的气味,一种是栀子花香粉的气味,它们同属于淡雅型,难怪卑职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但由此可以推断,这名死者被关押在这个房间时,有另外一名女子也曾进过这个房间,而且从这张纸上留下的香味来看,此女必定与死者关系相当要好,且此女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 “那现场没有撕扯打斗的痕迹,而殿中诸人也未曾听见此处有叫喊声,你又做何解释?” 萧九幽挠挠头,沉思了片刻,方才笑道;“大人,这不正好说明此女和死者关系相当要好吗?” “死者自知戕害三殿下,已难逃一死,而在此女的劝说下,又加以威逼利诱,故自寻死路也未可知。” “这不正好印证了此房间没有撕扯与打斗的痕迹,殿中诸人也未听见此处发出任何声响吗?” 萧九幽果然厉害,将这件事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没有算出是殿中诸人都被朱标赶出了门外,他们才没听见此处发出的声音。 要是他们在殿中,吕薇在毒发之时,肯定会不由自主的发出痛苦的声音。 毛骧点点头,回头对身后的锦衣卫番子大声道;“你们听着,萧千户已将此案大致经过说得明明白白!” “所以你们首先从死者关系要好的婢女身上查起,要一个不漏,仔仔细细的查!” “敢遗漏一人,咱叫你们脑袋搬家!” “卑职领命!” 众锦衣卫轰然领命,纷纷转身而去。 ………… 马德才领着胡不勤与那名护卫一起,带着十几名锦衣卫的番子快步前往吕氏居住的寝宫而去。 此时已经是半夜,吕氏在婢女的侍候下在卧室刚刚躺下。 忽听婢女在门外焦急的喊道;“娘娘,锦衣卫来了!” “让今日下午去过景仁宫的所有人都到殿前广场!” “谁给他们的狗胆!” 吕氏张口便骂,“难道让本妃也要前去吗?” “他们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天下?” “叫他们滚!立即就滚!” “娘娘!” 门外传来太监尖尖的嗓音,“奉太子殿下口谕,命娘娘速到景仁宫前的广场,太子殿下已经在那等着您呢。” 吕氏一听就知道这是胡不勤的声音,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不安。 “难道此事让太子殿下发现啦?” “不应该呀?” 她有些纳闷,“吕薇已死,吕容也叫本妃灭了口,而且是自己偷偷前去吕容的房间,亲自将她勒死后,然后作出她是自缢身亡的假象。” “而前面吕容已做得天衣无缝,自己则更是小心,简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可为什么太子殿下要自己前去呢?” “难道太子殿下怀疑自己?”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强壮镇定,没好气的道;“你们在外等着,本妃穿好衣服就来!” “是,娘娘!” 过来片刻,门被打开,吕氏风眼圆瞪着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娘娘!” 胡不勤跪地叩首道。 锦衣卫们则微躬着身子,抱拳道;“卑职见过娘娘!” 吕氏哼了一声,好似没看见这些人一般,对身旁的婢女道;“去,将今天下午到景仁宫去的人全都叫起来!” 不一会儿,今日去过景仁宫的人就都过来了,连朱允炆的乳娘也抱着朱允炆赶了过来。 朱允炆还趴在乳娘的肩头睡得正香。 突然,一名前去喊人的婢女带着哭腔在偏殿大声尖叫,“不好啦!死人啦!” “吕容上吊死啦!” 第一百二十章 蠢笨如狗 马德才听到婢女的哭喊声,心中一惊,带着锦衣卫马上冲了出去。 宫女与太监们先是听到一声尖叫,又听到死了人,顿时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吕氏也佯装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道;“胡……胡不勤,你跟过去看看。” “看看吕容是怎么死的。” “这间寝殿本妃一刻也不想待了,本妃现在就带着下午去过景仁宫的人去找太子。” 说着,着急忙慌的向景仁宫奔去。 下午去过景仁宫的人也随着吕氏快步而去,还有婢女在吕氏的身后喊道;“娘娘,您慢点!” 寝宫中人霎时全都走得精光,只留下胡不勤孤单单一人在殿中。 胡不勤望着空荡荡的寝宫,昏暗的宫灯中有蜡烛随着蜡油滴落,不时发出爆燃声,宫灯也随之忽明忽暗。 在寂静的宫殿之中,显得那么令人浮想联翩。 胡不勤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想起这处宫殿才刚刚死了人,宫灯也忽明忽暗,莫不是吕容的鬼魂还想见一见这里熟悉之人? 一想及此处,他更感瘆得慌,连站都站不稳,连滚带爬的才出了吕氏的寝宫。 到了外面,他长吁了一口气,心里这才踏实,可又想起吕氏交待的任务,不得不硬着头皮赶往吕容所住的偏房。 马德才一路飞奔一边想着,“今日东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会儿景仁宫出事,这会儿又是吕妃娘娘的寝殿出事,难道她们的死有什么关联不成?” 他脑子飞速转动,须臾就来到了婢女喊叫的地方。 进入院子,见婢女跌坐在地上,嘴里依旧发出凄厉至极哭声与尖叫声。 马德才走到她的身边,她丝毫没有发觉,仍是哭叫声不止,看来她真正是被吓坏了。 “你起来说话!” 马德才可不会怜香惜玉,他大声呵斥道。 陡然听到有声音从自己后面传来,那名婢女吓得魂飞天外,一声尖叫,便晕了过去。 马德才看着身后的锦衣卫,冷冷的道;“来两人,将此女抬到别的房中!” 说着,摇摇头,感叹道;“女人啊,都是胆小如鼠的货,真他娘的碍事!” 随即又对锦衣卫番子吩咐道;“立即去一个人,将此事禀报给都堂大人,其余之人保护好现场!” “是!” 他看向那名婢女原先面对的一处房间,见门开着,便知此房间就是那个名唤吕容的婢女上吊的房间。 命两名锦衣卫在门口值守,他独自一人朝屋内走去。 刚进房间,便见吕容被一根绳子垂吊在房梁上,已气息全无,脚下有被她蹬倒的圆凳滚在一边。 他仔细的看着吕容的脸,见她面色发青,舌头伸出老长,像一只正在贪吃的狗,突然被人用钩子勾住舌头,挂在树上一样。 马德才不知他此刻还有闲情逸致想到此等有趣之事,不由得笑了笑,也不招呼人放下吕容的尸体,仍由尸体在房梁上吊着,而自己在四处搜寻线索。 ………… 毛骧吩咐完一众锦衣卫番子后,才面无表情的从那间房间中走了出来。 哪知他才堪堪出门,就见随马德才而去的一名属下快步向他奔来,嘴里高声道;“都堂大人,不好了!” “吕娘娘寝殿那边有个婢女上吊自杀了!” 毛骧刚听见那名属下的喊声,还以为是吕娘娘自杀了呢,顿时一惊,可随即却听见是一名婢女自杀,不由暴怒。 他狠狠扇了那名前来报信的属下一巴掌,怒道;“妈的,一个婢女死了,就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吗?” 那名属下一下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张口结舌的道;“回……回大人的话,是马千户所说,说那名婢女之死很可能与景仁宫婢女之死有关。” 毛骧瞪着眼睛,怒道;“这么浅显的问题,难道本都堂不知道吗?” “还用你来说,真是蠢笨如狗!” “还不快带本都堂前去?” “是!” 那名锦衣卫番子连忙爬起身,带着毛骧与萧九幽等人出了景仁宫。 殿外的广场上四周燃起了熊熊火把,照亮了朱标冷峻的脸,吕氏则轻垂琼首,小心陪在他的身边。 朱允炆的乳娘抱着朱允炆惶恐的跟在吕氏的身后,只有朱允炆依旧在沉睡。 广场上人影绰绰,都是今日下午前来景仁宫的宫女与太监们,他们全都低着头,内心惶恐不安。 而锦衣卫番子们则围在他们四周,手按在刀柄上,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毛骧来到朱标的身边,抱拳施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微臣请太子殿下移驾几步,想和殿下说点情况?” 朱标脸色铁青,眼神如火,看了一眼广场上的众人,又特意看了一眼吕氏,随后淡淡的道;“好!” 吕氏目送着朱标与毛骧走远,内心不由又产生一丝不安,而且这种不安越来越甚。 她暗暗寻思,“本妃将此事已做得天衣无缝,你毛骧纵有本领,又岂能乃咱何!” “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太子殿下有朝一日登上皇位,本妃非找个理由,在太子枕边吹吹风,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灿若桃花的精致面容,配上阴狠狠的眼神,让人一见不禁便不觉有毛骨悚然之感。 朱标与毛骧走到一处僻静之地才停下脚步,毛骧抱拳道;“太子殿下,臣已查出景仁宫死去的婢女在被护卫关押在那房间之后,有一名女子曾经去过。” “而现在又有一名婢女在娘娘寝殿的偏房中自缢而亡,臣认为此事绝非偶然,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什么目的?” 朱标心中那个嫌疑人的身影已呼之如出,但他还抱有一丝幻想。 想吕氏平时在自己面前温婉贤惠,甚得自己欢心。 难道她平素在自己面前都是装出来的? 可为什么她的婢女敢戕害咱的熥儿? 不是她授意,婢女能有那么大胆? 而那名婢女身死不久,又有一名婢女在吕氏寝殿偏院之中自缢而亡? 正在他思索时,耳边传来毛骧的抱歉声,“太子殿下,什么目的微臣现在还不好说,也说不明白。” “等微臣前去偏院中,勘察那名婢女的死因,臣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盛开的罂粟花 “不过要是此事牵扯到娘娘身上,微臣……?” “查!”朱标没有半分犹豫,低声怒吼道;“不管牵扯到任何人,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毛骧从没见过朱标发脾气是如此骇人,他所见到的朱标好像永远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立刻躬身道;“微臣遵旨!” “去吧。” 朱标语气变得缓和,只是脸色依然冷峻。 又叮嘱了一句,“若这件事查出是吕氏主谋,就接着查查太子妃常氏之死和她有没有关系?” “是,微臣遵旨!” 朱标冷脸回到广场,吕氏柔声道;“太子殿下,妾身看您气色不好,要不您先去歇着吧,明日您还得早起上朝呢?” 听着吕氏的柔声细语,如果没有出这档子事,朱标早就笑脸相对。 可如今吕氏是朱标心中最大的嫌疑人,朱标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 他冷冷的道;“不用,孤心里烦得紧!” 吕氏垂泫欲滴,哽咽道;“殿下,妾身知道东宫之中今日发生了这等大事,也知晓殿下您心里烦,妾身也烦,而且还害怕得紧。” “不过现在已是深夜了,正是露重之时。” “殿下您白天要替陛下分担政务,夜里要是再休息不好,身体垮了可怎么办呢?” “孤的身体孤知道。” 朱标的语气依旧冰冷,丝毫没被吕氏的哽咽声所打动,反而对吕氏怒声呵斥道;“东宫之中出了这么大事,孤作为东宫的主人,能睡得着吗?” 被朱标一顿怒斥,吕氏也就不再说话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殿下能听得进自己的话,说明这件事殿下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自己也不用在这夜风中提心吊胆。 可如今听着殿下冰冷刺骨的声音,瞥了一眼殿下冷彻心扉的侧脸,吕氏整个心都好似被寒冰裹住了一样,真正的冷彻心扉。 自己做得这般隐秘,这般天衣无缝,连两个卑贱的婢女都已身死,殿下何以会怀疑自己呢? 可能是今日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令殿下一时接受不了吧? 她只好这般安慰自己,抬头又看看依旧趴在乳娘肩头沉睡的儿子,忽然之间,她微微一笑,好似盛开的罂粟,美丽的外表下深藏着能麻痹神经的毒素。 ………… 毛骧带着萧九幽大踏步进了院子,眼睛扫过院中每一个人,没有看见马德才。 “妈的,马德才人呢?他死哪去啦?” 他张口便骂,“让他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刚落,马德才便从死者的屋内闪身而去,抱拳笑道;“都堂大人,卑职在此。” 也难怪毛骧火气如此之大,在东宫之中查找线索,可不比在在其他的大臣家中,亦或是出外办案,那自有陛下的圣旨,自可天马行空,全由自己说了算,不尿那些人的脸色。 可这是在东宫之中啊? 陛下就在紫禁城等着,太子殿下就在一旁盯着,都等着他毛骧传来的消息。 只要稍有不慎,自己的前途与命运就将彻底改写,到那时,自己得罪过的朝廷官员还不得落井下石,群起而攻之啊? 而自己这些年得罪过的官员不知凡几,就算晚上走夜路,被人偷偷下了黑手,自己都不知找谁? “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毛骧沉着脸问道。 “卑职或许有所发现?” 马德才不确定的道;“都堂大人,请随卑职来。” “哼!” 毛骧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看着萧九幽,“你随本都堂一起进去!” 进入房间,便看见吕容的尸体依然吊在房梁上,微风吹动着吕容尸身的衣衫,微微摆动,再看看吕容伸出的长长舌头和乌青的脸,令这件屋子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息。 “都堂大人请看。” 马德才指着干净整洁房间,又指了指现场不多的物证,徐徐说道;“上吊用的绳子、死者的尸体、被蹬翻的凳子,再就是死者常用的物品,情况一目了然。” “卑职在现场也未发现其它有价值的线索,说明这名死者是自己上吊而亡。” “但卑职询问了和她相熟的婢女,那些婢女们都说死者平时看起来性格活泼,也没有和她们说起有寻短见的想法。” “而这间房间又是如此干净整洁,想必死者……。” “找到啦。” 萧九幽从一个案前找到了一小瓶栀子花香粉,递到毛骧的面前,“这瓶香粉的气味和景仁宫留下的那张纸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一般无二。” “卑职由此可以确定,那名曾经去过关押那名婢女房间之人就是这名死者。” “不过……?” 萧九幽挠挠头,“她已经杀了那名婢女了啊,她又何必要寻死呢?” 马德才也沉声道;“死者将房间收拾得如此干净,看来也是个热爱生活之人,她为何要自杀,这也是卑职想不明白的地方?” “先把尸体放下来。” 毛骧面无表情,冷冷的道;“萧九幽,你负责检查尸体!” “马德才,你负责询问今日下午死者回到房间时见过死者的所有婢女与太监,更要着重询问在死者房间隔壁的婢女,问问她们可曾听见死者的房间有异常的动静。” “是!” 院内顿时传来锦衣卫番子们的询问声与宫女们惊恐至极的回答声。 萧九幽则看着床上吕薇颈部的伤痕,对毛骧说道;“大人,您过来看看,此处伤痕好像与绳子上吊的伤痕不大一致?” 毛骧走上前,问道;“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大人您看。” 萧九幽指着死者颈部的伤痕,比划着道;“如若死者用绳子上吊而死,那伤痕的形状就和绳子外表的形状一致,就算有差别也差别不到哪里去。” “您再看看这名死者的颈部,她的颈部伤痕虽也像是绳子所造成的伤痕,但这种伤痕却有一点不太一样,像是莫种衣物或是丝巾所致。” “故卑职推测死者先是由人勒死,然后再造成她自杀身亡的假象。” 毛骧仔细看着死者颈部的伤痕,见伤痕的两侧是有些不同,加之死者身体已经僵硬,如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分辨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吕氏撒娇 沉吟了片刻,毛骧对门外喝道;“马德才!” 不大会儿,马德才匆匆走了进来,抱拳道;“都堂大人有何吩咐?” “你现在立刻带领几人到殿前广场,将今日下午和吕娘娘一起从景仁殿回来的宫女与太监带回来审讯!” “要分开关押,千万不要疏漏一人!” “明白!” 马德才应道,又问道;“那吕娘娘要不要带回来审讯?” 毛骧闻听此言,狠狠的踹了马德才一脚,骂道;“你个龟儿子,把她带回来,你敢审吗?” “要是她横加阻拦,不让你带人,你可向太子殿下求助,她必定不敢干涉。” “是!”马德才拍掉屁股上的脚印,嘿嘿应道,快步出了房门。 旋即马德才带着下午在景仁宫值守的护卫,又带着几名锦衣卫番子向殿前广场而去。 火把照亮了广场,也照亮了瑟瑟发抖的宫女与太监们。 朱标依旧冷着脸,端坐在椅子上,面上不带任何表情。 吕氏微垂着头,站在朱标的身侧,她看起来神态自若,可她的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不安。 “这么长时间了,毛骧等人为何现在还不出来?” 她暗暗想着,“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不会如此啊?” 她又将杀死吕容的经过暗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纰漏,这才稍稍放心。 旋即从广场外传来几人的脚步声,朱标与吕氏同时抬眼望去,见来者不是毛骧,而是他身边的一位千户。 “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见过娘娘!” “免礼!”朱标淡淡的道;“毛骧呢?” “他为何让你来见孤?” “毛大人正在查找线索。” 马德才恭恭敬敬的答道;“他命卑职前来,是命卑职带走下午和娘娘一起到过景仁宫之人。” 今日下午跟随吕氏去过景仁宫的人一听,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他们不知锦衣卫这群番子为何单独要他们前去,又不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要他们前去干什么? “坏了!” 吕氏暗道不好,“今日前来景仁宫的宫女与太监可都是看见自己与吕容悄悄说话的呀?” “又看见吕容自己一人单独走开的呀?” “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要是平时对他们施以小恩小惠,他们定会看在自己是娘娘的身份上,必不会得罪自己而向锦衣卫坦白?” “而吕容已身死,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他们可能更不会向这群锦衣卫照实回答?” “因为他们必定不会想到自己是这整件事的主谋,又是杀害吕容的凶手?” “而且他们心思剔透,在宫中都有一份见人下菜碟的本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被选到自己的身边当差。” “可……万一……?” 想及此处,吕氏怒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的千户,就想带走本妃身边的奴婢?难道想将本妃也要一起带走吗?” “就是毛骧亲自前来,他也万万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卑职不敢!” 马德才抱拳道。 “哼!谅你也不敢!”吕氏气鼓鼓的道。 “可今日到过景仁宫之人,除了娘娘……” 又看了吕氏身后抱着朱允炆的乳娘和朱允炆,继续道;“除了娘娘以及二殿下和嬷嬷之外,其余之人卑职都要带走。” 吕氏抬头望了一眼下午跟随她前去的宫女与太监们,见他们齐齐惶恐不安,对自己流露出哀求之色。 “不许带走!” 吕氏呵斥道,随即将脸转向朱标,盈盈万福道;“殿下,这个人想将妾身身边的奴婢们都带走。” “他们可是妾身身边信得过之人,要是他们全都带走的话,妾身由谁来服侍啊?” “炆儿的生活起居又由谁来侍候呀?” “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呀?” “让此人不要将他们带走好吗?” 吕氏自认为她的声音要多娇柔就有多娇柔,且语气中更多的还带有撒娇的意味,想起自己平时这一套在朱标面前是屡试不爽,但今日朱标心情不好,不知这一套现在在朱标面前还管不管用? “胡闹!” 果然,朱标冷冽的声音响起,“这是锦衣卫办案,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过问的事吗?” 话音未落,吕氏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一片,在火把的映衬下,红得发紫。 是无地自容、是颜面扫地、或是羞愧难当,亦或是羞愤交加,此时只有吕氏自己的心里最是清楚。 马德才一听大喜,都堂大人真是神机妙算,难怪他要交待自己,要是娘娘不同意,就找太子殿下,想来这一切都在都堂大人的掌握之中啊! “卑职多谢太子殿下!” 马德才说完,朝身后挥了挥手,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番子忙上前带走了那些奴婢们。 回到偏院,先是见过了毛骧,禀报了为何现在才回来的缘由。 哪知毛骧只是冷冷一笑,好像智珠在握的样子。 “马德才,你看在各处房间内的锦衣卫审问出什么没有?” “若没有,就将那些房间腾出来,接着审问这些你带回来的奴婢们。” “是,都堂大人!” 马德才退出了房间,不禁抓了抓脑袋,喃喃的道;“看都堂大人刚才那个样子,好似他什么都知晓似的?” “那还要咱们审问那些奴婢干什么?” 想是这么想,可都堂大人的话却不得不听,马德才命令几个跟随自己前去的锦衣卫到各处房间问了问,见他们都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于是不耐烦的道;“将屋内所有人都统统关到一个房间里去,好腾出地,继续审问这些奴婢!” 须臾,便是一阵房门的开启声,接着就是一个个面容惶恐的婢女被带了出来,重新关在了一个房间内。 马德才坐在死者隔壁的一处房间内的凳子上,斜眼瞧着被带进来的一名婢女。 那名婢女低着头,双手紧抓住裙摆,战战兢兢的站在马德才的面前。 “抬起头!” 马德才冷冷的道。 那名婢女惶恐的稍微抬起头,目露惊慌之色,可姣好的面容下,难掩她心中的不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审讯 她深知,落在这群锦衣卫之手,如不照实回答,恐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你知晓咱今天找你前来是要问你什么吗?” 婢女只是摇了摇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恰好似一枚带雨的梨花。 对于这样的女子,马德才自是见得多了,根本不为所动。 想他从干上锦衣卫{前身是朱元璋的拱卫司,后改成亲军都尉府,在洪武十五年才改置为锦衣卫}至今,经历过空印案、胡惟庸案,哪一件事、哪一桩案件,不都是他们亲自前去,所到之处,犯官家眷无不是哭哭啼啼,且花容月貌者甚多? 甚至还有那些平时仗着自己是官老爷的小妾,又仗着有一副姣好的臭皮囊,深得官老爷的宠爱,远远的见到他们,无不嗤之以鼻,暗地里还骂他们是莽夫,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当他们气势汹汹的将她们倚为靠山的老爷抓起来之后,要将她们送入教坊司之时,她们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无不叩头求饶,甚至明里暗里表示,只要不将她们送到教坊司,她们就会如何如何……。 开始他还有点意动,也有些不甘,凭什么这些娇美的女子,就要被自己等人送到教坊司,去受千人骑、万人跨的命运?而自己等人却沾不到一点荤腥? 可碍于自己是锦衣卫的身份,又想起她们是犯官的家眷,平素的锦衣玉食,对自己等人的指指点点,不都是靠那些犯官贪污的银钱和官威才建立起来的吗? 否则靠她们? “呸” 他想通了这点,也慢慢适应了这点,在以后对犯官的抄家中,磨砺了心性,对于这些花容月貌、楚楚可怜的女子,他从不假令辞色。 “那咱问你,你可要据实回答。” 马德才冷冷的道;“否则……?” “哼!” “那就大刑侍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审视了她一番,故意拖着长音,以增加他说话的威慑力。 婢女吓得慌忙跪下,战战兢兢的连连叩首,声音中带有一丝哽咽,又有一丝颤抖,可见她害怕至极。 “是!锦……锦衣卫大人请问。” “奴……奴婢只要是知道的,均据实相告。” 马德才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点点头,“好,你就从今日下午随吕妃娘娘到景仁宫开始说起。” “如有半句不实,什么下场你也能想得出来。” “是!” 婢女抽泣着,将她随同吕氏到景仁宫一一说了出来。 当她说到吕氏从景仁宫出来后,马德才的神经一下绷得紧紧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可是婢女在说起这段话时,语音中有一丝犹豫,又有一丝害怕。 马德才立即捕捉到这是问题的关键,搞不好在今日东宫所发生的事情,就因为这个婢女的一句话就宣告水落石出。 又想起都堂大人今日的说话方式与神情,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他猛地起身,用手指勾住婢女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盯着自己。 在婢女的眼神中,他看出了一丝慌乱。 “说!” 他说话的声音好似从千年冰窖里渗出来的一般,使人不寒而栗。 “将死者从景仁宫出来开始说起,连表情与手势都要一一说明白!” 婢女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她不敢看马德才凶神恶煞的目光,想低下头,想闭上眼,可下巴被马德才勾住,她只能被动的昂起头,又不敢眨巴眼睛,生怕这位锦衣卫老爷怀疑自己。 她的眼泪禁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配上她那双无辜的眼神,更增添了她楚楚动人之态。 望着她有点无辜的眼神,马德才竟有些心软,可随即便硬下心肠,大声呵斥道;“快说!” 婢女猛地一颤,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落下,她怕自己再有一丝犹豫,这个凶神恶煞之徒会对自己…… “奴婢等人行进出景仁宫不远,刚刚脱离了护卫们值守的视线。” 婢女声音哽咽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吕妃娘娘突然招过吕容,命令咱们在原地候着,接着她就带着吕容在咱们前方……估计有十几步开外的距离,悄悄说了几句。” “接着就看到吕容一人匆匆忙忙的跑向偏殿。” “大人,咱就看见了这么多,其余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望大人饶命啊!” 马德才收回了勾住婢女下巴的手,冷冷的道;“咱还要审问同你们一起的其他宫女与太监。” “如有让咱发现你说了假话,故意诓骗咱……。” 随即又发出两声冷哼。 “大人!” 马德才的手刚一放下,婢女就如一滩软泥一般瘫软在地,“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大人啊!” 马德才冷冷的看了婢女片刻,见她真是吓怕了,这才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又到其余的房间看了看,询问了那些审讯的锦衣卫,又看了审问记录,见这些人的回答都差不多,便走回原先死者的房间。 “都堂大人,卑职在审问了随同吕妃娘娘前去景仁宫的宫女口中,发现了新的情况!” 马德才一见毛骧,便大声禀报。 “哦?”‘毛骧坐在凳子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淡淡的道。 “是什么新的情况?” 马德才微躬着身子,将那名婢女所说的,和他前去其他的房间查看的审问记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最后总结道;“依卑职看来,吕妃娘娘的嫌疑最大。” “可……?” 他苦恼的挠了挠头,看着毛骧,“都堂大人,可现在查到的嫌疑人居然是吕妃娘娘,这叫咱们怎么查呀?” 萧九幽也是一愣,他同样看着毛骧,希望从毛骧的口中能得到解决此事的办法。 虽说吕妃现在在东宫是一名侧妃,可实际上她隐隐已是东宫的主母。 就从以前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升任太子妃已指日可待。 若照这样发展下去,等太子殿下一继位,她岂不成了皇后娘娘? 而现在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这让他们如何能查?又如何敢查? 要查出的结果不是吕氏所为,等有朝一日她成了皇后娘娘,自己等人岂有好果子吃? 自己等人毕竟是陛下手头上的一条忠心耿耿的鹰犬呐? 自己等人的生死就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毛骧问询朱标 毛骧沉吟了片刻。 其实他心中早就知晓吕氏的嫌疑最大。 在谨身殿的御书房,从太子朱标与陛下的对话中,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一点。 而来到东宫,观朱标对吕氏的态度与说话的语气,他更加深了自己的这一看法。 所以从来到东宫,他一直在思索这件事要如何处置,既不能失了皇家的体面,又使自己全身而退,不至于使自己在陛下与太子面前落下隐患。 看来,还是要找到直接的证据,才能让吕氏无从狡辩,乖乖认罪。 可哪里能找到直接的证据呢? 毛骧一时犯了难,见萧九幽于马德才都看向自己,他只好淡淡一笑,似有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件案件既然涉及到吕妃娘娘,本都堂也不能妄自做主。” 毛骧笑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也好似在安慰两位属下。 “等本都堂问过陛下与太子殿下,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若他们要咱们不要碍于吕氏是娘娘的身份,继续追查下去,那咱们可放心大胆的查。” “反之,咱们就偃旗息鼓,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两人闻言,也放下了心,既然是看陛下与太子殿下的意思,那得罪吕氏与否,自己等人就毫无责任可言。 就算吕氏真不是嫌疑人,就算她以后当上了皇后娘娘,就算她以后怀恨在心,对自己等人而言都毫无办法,可能还称赞自己等人尽职尽责? 想及此处,两人齐齐抱拳,笑道;“都堂大人英明!” “如此,卑职就在此处等候都堂大人的佳音。” 毛骧此刻可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心情,他站起身,将茶盏交到马德才的手里,张口便骂,“等什么等!” “难道你们觉得这件事的线索已经查完了吗?或此事到此已经结束了吗?” “没有,没有。” 两人急忙道;“可……?” “可什么可!” 毛骧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们的话,伸手指着两人骂道;“你们可知这两名婢女是因何而死?” “而此间屋中的婢女在杀了景仁宫那名婢女之后,她为何又反遭杀害?” “幕后真凶到底是谁?而她又想掩盖什么?” “这些问题不是你们要考虑的吗?线索你们不得继续查找吗?” “人们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依老子看,你们全他妈的都给忘了?” 两人被毛骧一顿数落,没敢再说什么,只好讪讪笑道;“卑职这就去查找线索。” “哼!” 毛骧哼了一声,又道;“你们继续查找,看看能否找出新的线索,本都堂前去问问陛下与太子殿下的意思。” “在本都堂回来之前,这些婢女与太监们继续关着,就是她们上茅房也派人盯着。” 说罢,毛骧转身而去。 时间很快就到了丑时,虽是九月中旬,应天府的白天还有点燥热,可现在已是深夜,正是露重之时。 景仁宫前的广场上,依然亮如白昼,满天的星星也黯淡了许多。 朱标依旧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薄毯,睁着双眼望着天空,丝毫没有睡意。 吕氏也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穿了厚厚的大衫,将朱允炆紧紧的搂在怀里。 而那些宫女与太监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们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在这夜风习习的深夜里,冻得瑟瑟发抖。 她们心中暗恨,“就是那名婢女,为什么要如此苛待三殿下?” “为什么吕妃偏殿之中又有一名婢女会自杀?” “现在她们倒是身死道消,一了百了,可咱们呢?为何要遭这份罪呢?” 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就看见毛骧领着几名锦衣卫大步而来。 让几名锦衣卫等在原地,毛骧自己独自一人来到朱标身前,躬身道;“微臣毛骧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淡淡的道;“有结果了?” 毛骧依旧躬身道;“请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朱标站起身,随手将薄毯扔给胡不勤,随着毛骧走到无人处。 吕氏眼睛盯着毛骧的背影,眼神中冷冽之色愈甚,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难道毛骧发现了什么?” 她暗自问自己,“还是……?” “你到底有何发现? 她远远的看着朱标一张一合的嘴唇,想要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知晓他们具体在商谈什么事,还是发现了自己是幕后的主谋? 可他们离自己太远,自己只能干着急,却不敢上前。 毛骧将他调查的结果一一对朱标说了出来。 他在说完之后,还以为朱标一脸愤懑,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哪知他抬起头,望向朱标的侧脸,见朱标脸色平静,波澜不惊,就好似他上奏了一封无关紧要的奏折一般无二。 越是平静,毛骧越是小心的问道;“殿下,您看此事……?” 他不知朱标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处在爆发的边缘,还是对吕氏的行径业已感到失望透顶,故此心中对吕氏已了无牵挂。 朱标眼睛望向深邃的天空,好久没有说话。 等了良久,毛骧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太子殿下,您心中要是难以做下决定,要不微臣前去奏请陛下?” “看看陛下对这件事是何态度?” 朱标这才开口,语气仍然十分平静,“不用了,孤自会前去父皇那里,向父皇奏明此事。” “你……。” 他停顿了片刻,又不紧不慢的道;“这样吧,现在夜已深了,你还是先带着锦衣卫回去歇着吧。” “等孤上朝时,奏明了父皇,看父皇是何态度再说。” “毕竟这涉及了……是吧。” 他无奈的笑笑,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落寞。 毛骧敏锐的捕捉到了朱标眼神中的落寞与无奈,暗自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的心也是够累的。” “人前风光是不假,却哪有人知晓太子殿下心中的苦楚啊。” “先有太子妃娘娘薨逝,这几年方才缓过来,又碰上这般心机狠毒的吕妃娘娘,真是……?” 想及此处,他又叹息一声,才躬身道;“太子殿下,您也早点休息。” “微臣告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朱元璋教训朱标 谨身殿。 朱元璋直到丑时方才躺下,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又醒了过来。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拉了一下床头的绳索。 “叮铃铃” 门外的铜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将伏在桌上刚睡着的吴迁一下惊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拍了拍几名还趴在桌上睡觉的小太监,嘴里低声喝道;“快,陛下已经醒了。” “快去准备好洗嗽用品和衣服。” 吩咐完小太监,他推开朱元璋的房门,躬身道;“陛下醒啦?” “现在几时啦?” 朱元璋靠在床头,微眯着眼睛问道。 “回陛下,现在是寅时三刻,离上朝时间还早着呢。” “要不您还睡一会儿,等到了时辰,老奴再喊醒您?” “睡不着啦。” 朱元璋翻身起床,嘴里骂骂咧咧的道;“他娘的,老子才刚睡了一个多点时辰,怎么感觉就像睡了一整天一样呢?” “还真他妈的是怪事!” “陛下这是日理万机,操心国计民生所致。” 吴迁顺便拍了朱元璋一个马屁,谦恭的笑道;“有陛下作天下官员们的表率,天下的官员无不是兢兢业业……。” “他娘的!” 朱元璋打断了吴迁的话,骂咧咧的道;“他们都是被咱杀怕了才会如此。” “若咱像赵宋皇帝那般软弱,挺不住脊梁,那天下的官员会兢兢业业的吗?” 这句话令吴迁顿时有点接不下去,只好讪讪的笑着。 朱元璋斜眼瞥着他,又骂道;“你这个没卵子的腌货,大清早的咱和你说这些干甚?” “咱要不是……?” 正在说着,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不像是太监们平常所发出的细碎的脚步声。 “这是谁?未经通禀,竟有人敢擅自闯入?” 朱元璋与吴迁俱是万分惊疑,吴迁一脸惊慌之色,赶紧跑向屋外。 他想看看这是何人,竟如此大胆,竟未经太监的通禀,还是值守的太监睡着了,就擅自闯入陛下的寝殿? “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一见此人,吴迁连忙跪下,脸上也马上换成了谄媚之色。 朱元璋听是朱标,知道他这时候前来,必定与东宫昨日发生的事有关,马上趿拉着布鞋从房间走了出来。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说话!” 朱标慢慢站了起来,朱元璋瞅见他脸色不好,眼圈发青,好像是一宿没睡。 “瞅你这副无精打采的熊样,老子就来气!”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不就是你东宫那点破事吗?值得你这么萎靡不振?” “想想咱当初,只带着二十四人就敢另立山头,起兵抗元,建立了崭新的大明王朝!” “否则……?” 他哼了一声,“若像你这般,哪有现在的煌煌大明?” 说着,他顿了顿,又语重心长的道;“你如今是大明的太子,是大明的储君,是未来大明的皇帝!” “你当挺起胸膛,让天下的官员看看,你英明神武、你杀伐果敢、你爱民如子!” “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什么事都拿不定主意的太子!” “只有这样,天下的官员才会对你唯命是从!普天之下的老百姓才会对你歌功颂德!” “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代明君!” “哎。” 说着,朱元璋叹息一声,指着朱标的额头,缓缓的道;“标儿呀,昨日下午父皇对你说的话,你难道忘了吗?” “你可知道,你昨日下午的表现其实是让父皇感到由衷的欣慰与自豪。” 对于这种骂一顿或打一顿,再给个甜枣吃的手段,朱元璋玩弄得炉火纯青,且屡试不爽。 “先抑后扬嘛。” 他暗暗想道 被朱元璋这般劈头盖脸一通说,朱标当场懵了。 他无辜的望着朱元璋,苦笑道;“父皇,儿臣这么早前来,是东宫又有一名婢女被人杀害了。” “什么?” 朱元璋一愣,随即挥了挥手让众太监退下。 待众太监都退下后,朱元璋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方才缓缓的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父皇不慌不忙的模样,朱标心中感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父皇这样处变不惊呢?” “父皇!” 朱标沉声道;“儿臣昨日在您这儿回去之后,毛骧就已经安排锦衣卫接管了东宫的守卫。” “在他派锦衣卫将昨日下午前去景仁宫的宫女与太监到殿前广场集合询问时,发现吕氏偏殿之中有个婢女自缢而亡。” “吕氏?” 朱元璋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她那人从你的太子妃常氏死后,咱看她就一心谋求太子妃之位。” “你可知父皇这几年让你太子妃之位空悬,就是在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就是前一段时间,你还要求父皇与你的母后,想将吕氏立为太子妃,咱都置之不理吗?” “儿臣惭愧!” 朱标忙道;“儿臣当时是见她总是说起常氏对她的好,又念着她看在雄瑛新逝,母后病重,而儿臣还要为父皇处理政务,没有时间分心三用的份上,她劝儿臣将熥儿接回来,由她照顾,且让朱允炆有个伴。” “哪知她说得好听,背后却又是一套,真是口腹蜜剑的恶毒女人!” 看着朱标脸上充满愤怒,原本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之态也在此时变得狰狞。 朱元璋暗叹一声,“家有贤妻才是男人之福啊。” “偏偏标儿遇到过这么恶毒,又满怀心机的妇人,真正是标儿的不幸呐。” 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件坏事,想标儿原本性情敦厚,如果被这件事磨砺了他的心性也好。 通过这件事,让他看清人心险恶也好,让他看清不管在朝堂上,还是在东宫,都有勾心斗角,都有明争暗斗!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是严惩不贷,还是放之任之?” 朱标没有一丝犹豫,愤懑的道;“严惩不贷!” “你真下得了这个决心?” 朱元璋戏谑的问道。 “父皇!” 朱标急赤白脸的道;“您还不信儿臣吗?” “她们伤害的可是咱的嫡子,是您的嫡孙啊?” “而现有两名婢女无缘无故死在东宫,种种矛头都指向吕氏。” “要是放之任之,那东宫还不得被吕氏闹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君威难测 “好!” 朱元璋难得的露出赞许之色,他望着朱标,笑道;“咱朱家儿郎,就得有这等气魄!” “吕氏只是一名侧妃罢了,就算她是太子妃,又能如何?” “敢戕害咱朱家的血脉?”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眼神睥睨着漆黑的窗外,“等毛骧查出确凿证据,证明是她干的,老子灭了她九族!” “万万不可呀,父皇!” 朱标急忙阻止,“这件事可关乎着咱皇家的威严与体面!” “再说,还有允炆呢?” “就算吕氏再有不是,允炆可还是咱的孩子啊?” 朱元璋一愣,这才醒悟过来,都怪自己随话赶话,将吕氏灭九族的话都说了出来,而没有想起朱允炆。 “那你说,若是她,你该怎么办?” 他依然面色平静,对朱标问道。 “儿臣是这么想的。” 朱标一脸狠厉之色,“若毛骧查出她是主谋,就算偏殿之中的婢女不是她杀死的,儿臣也会将她打入冷宫,让她生不如死!” “等这阵风声过后,儿臣就命令毛骧,将她秘密处死,然后对外就说吕氏是暴病而亡!” “这样一来,咱皇家的颜面也有了,儿臣心中的一口恶气也出了!” 朱元璋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缓缓的道;“标儿,你昨夜一宿没睡,今天回去好好歇着吧。” “儿臣不困。” 朱标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饱满,脸上再也不像初进房间时的灰白色,而是透出异样的光泽。 朱元璋又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只轻轻的说道;“好吧。” 说着,又对门外喊道;“吴迁!” 吴迁躬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帮端着洗嗽用品、捧着朱元璋上朝时穿的衣服的小太监。 ………… 散朝之后,毛骧躬身跟着朱元璋与朱标来到了御书房。 朱元璋端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水,才望向毛骧,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手中可有吕氏主谋折磨允熥,亲手杀害婢女的确凿证据?” 毛骧垂手站在御案前,恭恭敬敬的道;“回陛下!” “微臣现在手中直接的证据没有,可间接的证据都指向吕妃娘娘。” “待微臣……?” 哪知毛骧的话刚说到半截,便被朱元璋打断。 他厉声质问道;“等!等你细细查,慢慢查吗?” “你没看到早朝时,朝臣都用什么眼神看着太子?” 毛骧慌忙跪下,冷汗霎时浸湿了衣服。 他惶恐的道;“臣知罪!” “臣立刻就带着锦衣卫前去东宫,一定在傍晚之前查出有价值的线索!” “那你还不快去?”朱元璋又换上了淡淡的口吻。 “微臣领旨!” “微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的门,毛骧才感觉身上传来一阵阵凉意,伸手一摸脖梗,发现手上全都是汗。 “妈的!” 他暗暗吐槽,“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君威难测’,古人诚不欺我。” 略一回头,看见太子朱标正跟在他的身后,他顿时吓了一激灵,慌忙垂手退到一边,让朱标走在前面。 进入东宫,他抬眼一望,见东宫之中只有护卫还在各司其职,再有几名太监在扫着落叶,偌大的东宫,寂静无比。 空气中隐隐还散发着桂花幽幽的清香。 天空依旧湛蓝,朵朵白云在空中飘荡,阳光和煦的照在身上,让这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看到朱标冷若寒霜的脸,再加上东宫死气沉沉的光景,又想起自己在陛下与太子殿下打了包票,毛骧的心情一下就跌落到谷底。 “微臣这便去查找线索去了。” 见已经来到了景仁殿的门前,毛骧于是对朱标说道。 朱标摆摆手,神情落寞,没有吭声。 毛骧暗自叹息一声,挥挥手,带着昨天的原班人马,前往吕氏寝殿的偏院。 进入院门,几名看管这些宫女与太监们的锦衣卫忙上前见礼。 “从咱们走后,你们有没有发现在这些人当中有谁有异常的表现?” 问完,毛骧自觉这话多余,走之前都已经是深夜了,虽有宫灯照着,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谁又能发现这些人有异常的表现? 再则,现在虽然是白天,可昨晚已经由他们审问过了,该知晓的都已经知晓了,谁还自讨没趣呢?除非是他们闲得慌? “没有发现有人异常。” 果不其然,一名锦衣卫番子抱拳回道,证实了自己的问话是多此一举。 “你们先在此找个房间休息一下。” 毛骧淡淡的道,又回头对马德才问道;“马德才,昨日在此院中的婢女你都关在哪个房间?” 马德才指了指昨日死者隔壁的房间,回道;“都堂大人,卑职把她们都关在这一间房间,也好管理与看押。” “可昨日卑职已审问过她们,她们所说的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线索。” “难道大人还想亲自审问一遍吗?” 毛骧瞥了他一眼,骂道;“本都堂做事,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不敢,不敢。” 马德才急忙道,说着,对一名锦衣卫番子喝道;”还不快些将门打开!” 随着门吱丫一声被那名锦衣卫推开,屋内的婢女们吓得蜷缩在仅有的一张床上,她们有的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有的在低声抽泣。 她们自从昨夜被锦衣卫审问之后,就被关在这间房间。 在这一夜里,她们就没有好好合过眼,因为她们不知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咋样。 时间越长,她们就愈发煎熬,内心的恐惧就愈发强烈。 毛骧领着马德才与萧九幽走进了房间,看着蜷缩在一起的婢女们,又看见她们憔悴的脸,丝毫没有因她们害怕而同情。 他拉过屋内仅有的一把椅子上,缓缓坐下,冲那些挤作一团的婢女们问道;“你们昨日是谁听到隔壁死者屋内有凳子倒地的声音?” 一名婢女惊恐的抬起头,声音稍微有点嘶哑,又有点哽咽,“是咱。” “好!” 毛骧看着那名婢女,以少见温柔的态度轻声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从你听到有凳子倒地的声响发出后,可曾见那间屋子有关门的声音?” “你可曾偷偷的看过有何人在此时间段在院内活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关键的信息 那名婢女低头想了半晌,又稍稍偷偷瞥了一眼毛骧,见他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却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 才壮着胆子小心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先前正在屋中休息,忽听到院中有人悄悄的说着景仁殿好像死了人,而且是吕妃娘娘身边的人。” “奴婢顿感惊惧与好奇,想吕妃娘娘身边之人为何在景仁宫死了?” “于是奴婢走了出去,见是平素与自己要好的两位姐妹在悄悄说话。” 说着,伸手指了指挨在自己身旁的两名婢女。 两名婢女见状,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口中连连称是。 毛骧也不嫌这名婢女啰嗦,脸上仍带有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这名婢女讲话越啰嗦,越详细,才越有可能从她的话中分析出自己想要的线索。 要是对待这名婢女像对待那些犯官们一样的态度,她往往就越惊慌,就越容易漏掉关键的内容。 只听这名婢女继续道;“奴婢于是问她们,是谁死在景仁殿?” “她们说是吕妃娘娘身边的陪嫁丫鬟吕薇死了,而且还听说死得不明不白,还……。” 她说着,又偷偷瞄了毛骧一眼,“还很可能会引来锦衣卫?” “奴婢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害怕,于是奴婢唤这两位姐妹进屋,而她们也害怕,因此进了奴婢的屋子。” 马德才问道;“是吗?” 两名婢女又慌忙的点头。 “可能等到酉戌之交吧?” 那名婢女好像也不太肯定,“奴婢忽听院中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李燕胆子稍大一点,她透过窗户缝隙,看见是吕容,且看见吕容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根本不像死了的吕薇也是和她一样,都是吕妃娘娘的陪嫁丫鬟一般。” 马德才在毛骧的耳边低声道;“吕容就是隔壁屋的死者。” 毛骧微微点点头,对说话的婢女问道;“谁是李燕?” 李燕诚惶诚恐的道;“咱是。” “李燕你来说说。”毛骧道;“你当时看见吕容一副兴高采烈的姿态,你是做何感想?” 李燕想起当时自己看到的情景,霎时声音抬高了些,“奴婢当时见到吕容那高兴的模样,心中对她甚是不齿。”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且一起来到东宫,吕薇才刚刚死,吕容在这个时候怎能还笑得出来?” “奴婢正在纳闷,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吕容双手抱在怀里,好似怀里或袖中藏有什么宝贝疙瘩似的。” 说到这里,她伸手指着身旁的两位姐妹,“她们也都看见过。” 毛骧向她们看去,见她们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他暗笑一声,这些婢女就纯是狗咬狗,不咬出一个出来,就好像自己吃了亏似的。 接着他对萧九幽招招手,附耳对萧九幽说了几句。 萧九幽随即离去。 毛骧又问道,似乎对三人发问,又好似对其中一人发问,“吕容进屋之后,你们可曾听见有敲门声或开、关门的声音?” “是否看见有人进出过她的房间?” 三人相互低头望向对方,通过眼神交流后,又短暂的思虑了片刻,李燕方才道;“回大人。” “咱们都听见隐隐约约有短暂的敲门声,只是声音很轻,随即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而咱们还在好奇吕容昨日的奇怪举动,所以并没有留意是谁进入吕容的房间。” “直到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咱们才感觉有异,于是又趴到窗户缝隙处看向她房间,想看看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说到这里,李燕望着两位好姐妹,又稍抬起头,瞥了一眼毛骧,随后鼓足勇气道;“咱实话实说了吧!” “咱当时看见吕妃娘娘穿着和咱们一样的衣服,慌里慌张的从吕容的房间出来,随后的事相信大人已经都已经清楚了。” 说着,李燕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好像压在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卸下去了一般。 毛骧神色一凝,果不其然,事情果真是吕氏干的。 他站起身,对马德才道;“你将这三位婢女单独关进另外一间屋子,没有咱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入她们的房间!” “那其他人呢?” 马德才问道;“是继续关着?还是将她们放出去?” “你是猪脑子啊?” 毛骧瞪了马德才一眼,骂道;“其余之人还得继续关着!” “要是将她们放出去,那这处院子还有什么神秘可言?” 他点了点马德才的额头,“你呀……?” 说着,叹了口气,“你办事总是不过脑子想想。” “要不是看在你以前救过咱一命,就凭你这脑子,你只怕现在还是一名锦衣卫番子?” 马德才被臊得面红耳赤,不住的点头,“是!是!” “卑职愚钝!” “就算这处院子对于咱们没有秘密可言,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她们哪里知晓?” 毛骧继续点拨马德才。 “你在此看守,等咱回来,否则哪里都不许去!” 正在此时,萧九幽在门外对毛骧轻声喊道;“都堂大人,您过来一下。” 进入死者的屋内,萧九幽拿出一根金条,递给毛骧。 毛骧接过金条,冷冷的看了萧九幽一眼,猛地踹了萧九幽一脚,低声暴喝道;“你在此时还有闲情雅致送本都堂金条?” “亏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陛下最是痛恨贪污受贿吗?何谈咱们还是执法者?” “你想陷咱与不忠不义?老子现在就不将情面,将你送到诏狱,等候陛下的制裁!” “说!你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萧九幽猝不及防之下,被毛骧一下就踹翻在地。 他当时一下愣住了,随即听到毛骧的厉声喝问,这才明白过来。 急忙爬了起来,对毛骧苦笑道;“都堂大人,您曲解卑职的意思了。” “这是在死者的衣服里,卑职搜出来的赃物啊?” “赃物?一根金条?” 毛骧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那三位婢女所看见死者怀抱着什么东西,就是这根金条啊。 想必是吕氏杀死死者之后,先伪造了现场,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寻找她给死者的这根金条,就仓皇离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吕氏的推测 “你他娘的,为何不早说?!” 毛骧没有道歉,反而质问起萧九幽来。 萧九幽顿时无语,心中却在破口大骂,“你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就踹了老子一脚,你给老子说话的机会了吗?” 毛骧小心的拿手帕包好金条,揣在怀中,对萧九幽道;“你在此处查查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本都堂前去将此事禀报陛下与太子殿下。” ………… 景仁殿。 朱标从皇宫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御案后,低垂着头,双手托腮,一动不动,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东宫总管胡不勤见他如此,只能干着急,也不敢打扰他。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直到毛骧求见才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静默。 “殿下,毛骧求见。”胡不勤轻声道。 朱标稍稍抬下头,淡淡的道;“叫他进来。” “微臣毛骧拜见太子殿下!”毛骧拜道。 朱标这才正襟危坐,目光中充满血丝,可他依旧不困,问道;“可发现了什么新情况?” 毛骧没有立即搭话,而是环顾四周。 朱标会意,挥手让殿内众太监和宫女们退下,只留了胡不勤在身边。 毛骧恭恭敬敬的从怀里拿出用手帕层层包裹的金条,递给了胡不勤。 胡不勤接过,躬身将金条放在朱标的面前。 “这是微臣属下在死者的房中搜查出的金条。” 毛骧垂手站在御案前,没等朱标发问,就说起这根金条的来历。 朱标慎重的将金条拿在手中,仔细的看看,微微皱眉道;“这金条是在死者房间发现的?” “像这种腌臜的东西,全大明富贵的人家,哪家没有?” “你凭这个?就认为发现了新情况?就可以定人家的罪?” “毛大人。你可知吕氏是孤的侧妃,若没有真凭实据,就想定她故意杀害随她陪嫁而来的婢女和折磨允熥的主谋?”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那以她娘家为代表的南方士大夫们,明天必定会纷纷上奏,父皇的案头上不知又要多出许多份弹奏你的奏折。” “这是物证。”毛骧不慌不忙的道;“微臣还有人证。” “有人证?” 朱标的语气中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人证在哪里?” “在吕妃娘娘的偏院。” 毛骧回道;“微臣是否现在就把她们带来?” 朱标沉吟了片刻,挥挥手道;“带上来吧。” 过了将近两刻钟,毛骧带着三名装扮成太监模样的婢女走到朱标的面前。 “太子殿下,人证微臣已经带过来了。”毛骧抱拳躬身道。 三名婢女早已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连连叩首道;“奴婢等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眼睛眯着打量着三名跪在地上的婢女,冷冷的道;“你们将与毛大人所说的话同孤再说一遍。” “是!” 三名婢女战战兢兢,说话都不利索,但总算把大体的意思说了出来。 可等了半天,见朱标那儿没有什么动静。 毛骧于是道;“太子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朱标没有直接回答毛骧的话,而是望向胡不勤,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胡不勤!” “你传孤的旨意,让吕氏速到景仁殿!” “奴婢遵旨!” ………… 吕氏的寝殿。 吕氏坐在椅子上,表情木然,也不知她是喜、是悲、是惊还是恐。 她就这么坐着,半晌也没见她动弹。 殿中的婢女与太监们都垂手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吕妃娘娘,又要杖毙自己。 朱允炆这时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他大口喘着气,大声道;“娘!娘!” 吕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蹲下身子,抱起朱允炆,在朱允炆的额头上亲了两下,温柔的道;“咱的炆儿长大了。” 朱允炆咯咯的笑道;“孩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要是没出这件事之前,吕氏总是笑着刮刮他的鼻尖,宠溺的对他道;“炆儿,你现在才刚五岁,充什么大人?” “就是你现在有七老八十,在母亲面前,你依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今天他的话已说完,母亲并不像往日那般宠溺,而是深深的看着他。 “娘!”朱允炆见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急忙问道;“您今天是怎么啦?” “怎么让孩儿感觉您今天怪怪的?” 面对朱允炆的询问,吕氏怅然一笑。 她从殿前广场上回来后,就一直没睡,而是躺在床上想着昨日的点点滴滴。 从朱标忽然叫去朱允熥,见到朱允熥时的凄惨模样而大发雷霆,到吕薇被护卫关押到房间,到自己命令吕容毒杀吕薇,再到自己亲自下手缢死吕容,制造吕容自缢的假象。 凡此种种,就像一帧帧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发现其中有不尽与自己心意的地方,那就是自己偷偷潜入吕容的房间,虽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可有没有被其她的宫女发现? 毕竟自己是娘娘,气质上自是其她宫女无法比拟的。 再则,还有自己给了吕容一块金条,虽上面没有什么记号证明是自己给的,但要是毛骧他们锦衣卫找出来,必会怀疑这根金条的来源? 否则一个宫女,能在东宫攒到一根金条才怪! 自己不是没想过将这根金条找回来,可吕容那个贱婢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金条藏得无影无踪。 在找了片刻之后,发现自己因来到这里时间已很久,才不得不悻悻离开了她的屋子。 后又想着前去再去找找,可被锦衣卫把守住院子,那自己前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吕氏深情的望着朱允炆,只能是怅然一笑,“娘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了罢了。” 朱允炆挣扎着从吕氏的怀抱里下来,拉着吕氏的手,仰着头,关切的道;“娘,您既然累了,就去歇息去呗。” 看着朱允炆明亮的眼睛,关切的目光,吕氏心中为之一暖。 她抚摸着朱允炆的头顶,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正在此时,胡不勤带着几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走进了寝殿。 “奴婢见过娘娘!” 胡不勤微一躬身,随即抬起头,大声道;“奉太子殿下谕旨,召吕氏速速前往景仁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吕氏招了 “吕氏?” “没招呼本妃为吕妃娘娘?” 吕氏心中猛地一咯愣,暗暗想道;“坏了,自己的推测终于被毛骧等锦衣卫查出来了?” 寝殿之中的宫女和太监们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从胡不勤的态度与语气上就可看出,太子殿下召吕妃娘娘前去景仁殿,必是因莫些事惹恼太子殿下,而要吕妃娘娘前去问询。 此事只有吕氏最是清楚不过,她缓缓的蹲下身子,深深的望着朱允炆,仿佛想将她的音容笑貌统统刻进朱允炆的脑袋里,让他终身也不会忘了自己。 说到底朱允炆还只是个孩子,一下就被吕氏这种眼神所吓住。 他呆愣愣的看着吕氏,脸上茫然不知所措。 “孩子,你要牢牢记住娘亲的模样。” 吕氏继续抚摸着朱允炆的头顶,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柔情,是依依不舍。 “吕妃娘娘!” 胡不勤终究还是称呼吕氏为吕妃娘娘,“太子殿下还在景仁殿等着您呢?” “娘娘还是快些走吧?” 说着,对站在一旁的乳娘大声喝道;“你!还不快些将二殿下抱走!” 朱允炆的乳娘急忙朝吕氏看去,见吕氏点点头,忙抱过朱允炆,向殿外匆匆而去。 朱允炆这才从刚才呆愣愣的状态中反应了过来,他努力挣扎着,想从乳娘的怀中挣脱下来。 可乳娘已得到吕氏的首肯,岂能看着朱允炆挣脱出来? 她紧紧的抱着朱允炆,大步流星的朝殿外走去。 朱允炆见挣不脱乳娘的怀抱,只得放声大哭,嘴里不听的喊着,“娘!娘!” 听着朱允炆撕心裂肺的嚎哭,吕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令她痛彻心扉。 她佯装镇定,面带微笑的同朱允炆挥挥手,温柔的道;“孩子,你忘了刚才你怎么和娘说的话了吗?” “你现在已经五岁了,是个小大人了。” “是大人,怎么能哭呢?” “好好跟着乳娘,母亲就是前去见你的父亲,一会儿就回来。” 朱允炆霎时停住了哭声,“娘!孩儿等着你回来。” “好,炆儿乖,好好听乳娘的话。” 吕氏说到这里,还佯装微笑,可等乳娘抱着朱允炆转身的一刹那,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朱允炆离去的方向,久久也舍不得离开。 胡不勤这时倒也没有催促,只是低着头,装做无视。 “走吧。” 过了半晌,吕氏轻声对胡不勤道。 “是!” 来到景仁殿,吕氏给太子朱标首先道了个万福,然后抬眼看着朱标,又瞥了瞥跪在地上装扮成太监的三个婢女。 她脸上的神情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百密一疏啊”她暗自叹道。 既然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被知晓,现在还有什么可忐忑的? 她放下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感觉心中轻松了许多,脸上也坦然起来。 朱标望着她,脸上毫无表情。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还是吕氏道;“殿下,你召唤妾身前来,是想兴师问罪的吧?” 说着,她淡然的一笑,“殿下既召唤妾身前来,想必妾身所犯下的罪过殿下已经都清楚了。” “就请殿下询问吧,妾身自是知无不言。” 朱标一愣,想不到吕氏竟然是这么一副态度?全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自己当时想着吕氏见到自己,或痛哭流涕,诉说着她的不好,千不该、万不该命人折磨允熥,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看在炆儿的份上,放过她一马,以后她必好好的当一个贤妻良母。 又或者一见面,吕氏就娓娓诉说着她这些年来的不易,反驳她与这件事毫无关系,都是那两名婢女看不过眼,才故意折磨朱允熥,又畏罪自杀。 今吕氏的这番话,一下使朱标愣住,半晌都没有说话。 还是毛骧怕朱标一时心软,在一旁先大声质问,“吕妃娘娘,你戕害天家血脉,该当何罪?” 吕氏微微撇过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毛骧,讥笑道;“你只不过是陛下的一条走狗,你凭什么质问咱?” 毛骧没想到被这个心肠歹毒的吕氏一通骂,顿时脸涨得通红,手中紧紧的握着拳头,恨不得当场就将她格杀。 但吕氏现在的身份还是太子侧妃,如果被她的一顿激将就乱了分寸,那岂不如了她的愿? 想到此处,毛骧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道;“微臣虽然是一条陛下的走狗,但懂得忠心耿耿,一心为了主人。” “可有些人吃着皇家的、喝着皇家的,却在背地里尽干着伤害皇家的事。” “依微臣看来,那些人简直是猪狗不如!” 吕氏原想着激怒毛骧,好使毛骧乱了分寸,依自己现在还是太子殿下侧妃的身份,若毛骧敢对自己怎么样,那毛骧就中了自己设下的圈套。 只要想到毛骧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如若不是毛骧,自己的精心算计也不至于败露。 但没想到毛骧城府如此之深,竟没有生气,而是出言相讥,且半句话都没有提及自己,但句句话中都是说到了自己。 就像一拳打在空气中,使不出力,反而连累自己的胳膊脱了臼。 吕氏一下被怼的面红耳赤,想她从小就被养在深院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哪里能说得过毛骧这样常年在外的汉子? 她只能用手指着毛骧,口中喃喃道;“你……你……!” 朱标冷眼看着这一切,手中拿着毛骧从吕容那里搜出的金条,问道;“吕氏,这金条是不是你送出去的?” 吕氏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依旧带着恼怒后的嫣红,老老实实的道;“是!” “你什么时候送出去的?” 朱标追问。 “是妾身昨日傍晚送给吕容的。” “那名婢女是你杀的喽?” “是!” “那在景仁殿中的那名婢女是怎么死的?” “是妾身授意,让吕容毒死的。” 一问一答之间,吕氏并没有丝毫隐瞒,她也知道,自己故意隐瞒也遮盖不了自己所犯下的罪恶。 只有老老实实地交待,反而会使自己落得个体面。 第一百三十章 朱标告知吕氏雄瑛未死 朱标没想到他问一句,吕氏就回答一句,全然没有一丝隐瞒。 他呆愣了片刻,随即望向毛骧,想看毛骧对吕氏的说辞是否有疑问? 毛骧微微摇头,肯定了吕氏所说的都和自己调查的一模一样。 朱标脸上依旧冰冷,可语气柔和了些。 他再次对吕氏问道;“你为何如此狠毒?” “为何让婢女折磨熥儿?” “你可也是一位母亲?允熥比允炆还小,你怎能忍心指使婢女折磨允熥呢? “难道你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朱标说起吕氏最痛爱的允炆,她的神情才变得有些凄然。 “殿下,妾身就是为了炆儿,才会指使婢女们这么干的。” “为何?” 朱标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要吕氏亲口告诉自己,自己才能相信自己所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 “为何?殿下还要问妾身为何?” 吕氏反问道,随即神经质的怆然一笑,“妾身干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炆儿吗?” “都是陛下的《皇明祖训》闹的。” “立嫡立长?” “什么叫立嫡立长?” “难道作为嫡子的朱允熥就可以高高在上,而作为庶子的炆儿从生下来就要比朱允熥矮一截吗?” 说着,她望着朱标,眼神中带有几分不甘。 “所以你就指使婢女作出伤害熥儿之事?” 朱标被吕氏的这番话所气到,厉声斥问道;“你可知,这是父皇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如此决定?” “他老人家是怕万一子孙后代为了皇位之争,而引起唐朝时的玄武门之变!” “那可是为了皇位,亲兄弟骨肉相残,留下来的血淋淋的教训啊!” “而你犹未可知,雄瑛未死,他被父皇藏身于皇宫之外,且活得好着呢。” “什么?” 吕氏大惊,“雄瑛未死?” 她盯着朱标的眼睛仔细的看,想看出他是欺骗自己,可朱标的眼睛除了一夜未睡,眼球充满红血丝之外,便是坦荡真诚。 她凄然一笑,“若妾身早知晓雄瑛未死,还图谋这些做什么?” “陛下真是好深的心机呀,妾身真是望尘莫及。” 朱标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现在也可心安了。” “孤现在也累了。” “毛骧!” 毛骧跨前一步,抱拳道;“微臣在!” “将吕氏关入冷宫,任她自生自灭!” 朱标手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道。 母亲关心自己的孩子本身是没有错,但吕氏千不该、万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来伤害熥儿,而且还暗中谋害了两名婢女。 虽说着两名婢女是罪有应得,但不该由吕氏之手结果了她们的性命呐。 这是朱标无法容忍的,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吕氏对朱标行了个万福,她知道自己可能这是最后对朱标行万福了。 因为她知道老朱家人的脾气,特别是陛下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自己只怕没有几天活路了。 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炆儿,要是炆儿以后没有了母亲,在这深宫大院中,以他小小的年纪,可如何生活呢? “请太子殿下好好关照炆儿,妾身在这里谢谢了。” “孤知道,你不管犯了什么错误,但允炆毕竟还是孤的儿子,是天家的血脉。” 朱标心中有些不忍,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可语气还是淡漠的道。 “妾身多谢太子殿下!” 吕氏跪了下来,盈盈对朱标重重磕了一个头,方站起来,缓缓向殿外走去。 ………… 皇宫。 落日的余晖洒在红墙金瓦上,使整个紫禁城霎时变得金碧辉煌,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金殿。。 谨身殿,御书房。 朱元璋还没有用晚膳,他此刻正在御案上仔细批阅着奏折。 这两天由于朱标忙于东宫之事,因此积压在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 一整天,他除了早朝之外,就一直待在御书房,应对臣子们的奏对,再就是批阅奏折。 一封奏折批完,他缓缓合上了奏折,又缓缓站了起来,揉着发酸又发痛的腰,感觉这老腰都好像不是自个的。 吴迁连忙上前,轻轻捶着他的后背,笑道;“陛下,您自从从奉天殿回来后,一直就没有出去过。” “这样不好。” “要不,奴婢陪着您到御花园走走吧?” 朱元璋抬头望着窗外,又斜眼瞪了一眼吴迁,骂道;“你他娘的,你以为老子不知吗?还用你来告诉老子?” 说罢,又悠悠的叹道;“想当年,老子在马上三天三夜没合眼,照样浑身是劲,从来不知什么叫腰酸背疼。” “看来呀,老子真是老喽!” 吴迁笑道;“陛下,您现在的年纪正是好时候,龙精……。” 说着,他突然顿住,急忙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朱元璋却是回过头,畅然一笑,“你是说老子现在正是龙精虎猛的好时候,是吧?” 可又鄙夷的看着吴迁,笑骂道;“你这个没卵子的腌货,羡慕老子是吧?” “你今生可没有这个机会喽,等来生吧,希望你能托生个好人家,也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吴迁一愣,想不到陛下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宽慰自己。 他一下子感激涕零,“奴婢希望有来生,还能侍奉陛下。” 恰在此时,朱标与毛骧双双走了进来。 刚想施礼,朱元璋摆摆手道;“免了吧。” 接着缓缓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才看向毛骧,问道;“查出来啦?” “是!” 毛骧垂手站着,微垂着头道;“吕妃娘娘都已经全部招供了。” “招供得痛快吗?” 朱元璋继续问道。 “痛快!” 毛骧老老实实的道;“太子殿下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隐瞒。” “那你是怎么处置她的呀?” 朱元璋转而问向朱标。 “儿臣先将她关入冷宫,打算等过些时日,再将她赐死。” 朱标回道,但眼神中难掩凄苦之色。 “唉。” 朱元璋暗自叹息一声,心道;“标儿与吕氏也是夫妻一场,想着吕氏即将被他亲自赐死,不免心中有些难过与不忍,这也是人之常情。” “若标儿表现得过于冷漠,不近人情,自己才真正的为他担心,为大明的未来担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朱鹰敲打朱棣 心中如此想着,朱元璋为了宽慰朱标,便笑着说道;“标儿,你看现在天色已近黄昏,父皇瞅你脸色也不大好,不如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儿臣现在睡不着。” 朱标由于从昨天一直到现在没合过眼,脸上苍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可他一点都不困。 “儿臣还是帮父皇批阅奏折吧?” 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朱标强笑着说道。 “也好!” 朱元璋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等到了晚膳的时间,你陪同父皇一起去你母后那里吃晚膳。” ………… 时间如白马过隙,一晃又是十来天眨眼而过。 转眼已到了九月末。 落叶萧萧,应天府已不复往日姹紫嫣红的景象,却反而有了一种给人天辽地阔的感觉。 这天上午,朱鹰站在盐山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又望着远处的山峦,再看着山脚下忙碌的人们,不禁心情激荡。 “咱朱鹰来到这个时代,开辟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马上就要到来啦!” 他恨不得邀三两好友,高歌一首,以挥洒自己此刻澎湃的心情。 可就在这时,突见刚修好的道路上有几匹快马向这边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才看见当前一人正是朱棣。 甫一见面,朱棣就爽朗的大笑,“大侄,四叔有事,要离开京师了。” “下次相见,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到那时,希望你不会忘了四叔吧?” “四叔。” 朱鹰也笑道;“男子汉当志在四方,岂能偏安于一隅之地?” “再说,四叔你胸有壮志凌云之志、满腹韬略,再加上你少年英杰,此时不为国效力,更待何时!” 他此时拿话敲打敲打朱棣,看现在的朱棣是否包藏有异心。 朱棣一愣,莫不是大侄看出了咱的身份?否则他怎会答非所问? “四叔只是一个商贾,勉力照顾家庭就算不错了,哪有什么凌云之志?” 朱棣随即笑道;“大侄,你莫要笑话四叔了。” “若四叔有满腹韬略,你皇爷爷岂能让你四叔走入商贾之道?” “是的哟。” 看着朱棣波澜不惊的笑脸,朱鹰暗自想道;“这时的四叔很可能还没有觊觎皇位之心。” “等黑衣和尚姚广孝一进燕王府,凭他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朱棣的雄心,两厢一拍即合,想朱棣不动心都难。” “千万不能让姚广孝进入燕王府,否则必将给便宜老爹和自己留下隐患。” 心里想着,口中仍笑嘻嘻的道;“都怪侄儿没有思虑清楚,还是皇爷爷考虑得周全。” “哦,对了四叔,你向皇爷爷辞别了吗?” “辞别了。” 朱棣这时不笑了,而是满脸惆怅,依依不舍之情霎时布满了他年轻英俊的脸。 “随行人员都在西门处等着你四叔呢。” “那二叔与三叔呢?” 朱鹰问道;“他们也准备走了吗?” “不知道。” 朱棣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们很可能还要在京师待一段时间吧?” “四叔也不想这么快就走,可在咱不在的日子里,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总想着趁咱不在,想挤垮咱的生意。” “你想想看,四叔是那种任人揉捏的人吗?” 他哼了一声,英气勃发的脸上迸发出睥睨天下的怒容。 朱鹰知道,朱棣所说的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就是蠢蠢欲动,总想恢复大元荣光的蒙元鞑靼。 “四叔绝不是那种任人揉捏之人。” 朱鹰紧握住拳头,高声道。 朱棣上前摸了摸朱鹰的脑袋,豪气万丈的大笑道;“好!” “有大侄的这一句话,四叔必将他们赶出生意圈,让他们与他们的家族都生计无着,全都冻饿而亡!” 说着,又是一声大笑,“走了!” 话毕,他骑上战马,带着身边的几名护卫,向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朱鹰目送着朱棣离开,心中五味杂陈。 有为他的豪爽而钦佩,又有为他的野心而担忧。 ………… 日子就这样悄悄过去了几天,时间已到了十月初。 这天下午,谨身殿御书房中,朱棡垂手站在朱元璋的御案前。 “父皇,儿臣打算明天就回去,不知……?” 他稍稍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朱元璋,见朱元璋正拿眼睛盯着他。 他一哆嗦,忙低下头,“不知父皇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 “你的病好了吗?” 朱元璋冷冷的开口道;“要是身体依旧不舒服,你可以在你晋王府常住。” 虽没有责骂他的话语,也没有严厉的斥责,但朱元璋语气里的冰冷意味却让朱棡不寒而栗。 他慌忙跪了下来,叩首道;“多谢父皇挂念,儿臣的病已经好了。” “是吗?” 朱元璋冷哼一声,随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朱棡,破口大骂,“你这个逆子!” “你以为装病就能糊弄得了老子!” “老子刚给了你一个承认错误的机会,但你却不珍惜,却一意欺瞒!” “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朱棡大惊,父皇怎生连自己装病都如此清楚,可在晋王府别人都不知情,就只有夫人谢氏一人知晓啊? 难道是古人常说的‘知子莫若父’,才让父皇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父皇,儿臣知晓自己在晋地劳民伤财,已触怒了父皇的逆鳞。” 朱棡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极力辩解道;“所以父皇在责骂儿臣一顿之后,儿臣就想装病,以此来躲避父皇。” “好等时间一长,父皇消气过后,儿臣再来拜见,想必父皇……。” “想得倒美!” 朱元璋又是一通怒喝,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一装病,老子就能看在你是咱儿子的份上,轻饶了你?”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朱标原本坐在一侧,专心致志的批阅着奏折。 他现在的心情依然很糟,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天,他还没从那件事件的阴影中缓过来。 原本他也不想掺和三弟之事,谁让三弟到了晋地就劳民伤财、霸占农田、乱建佛塔? 三弟难道就不知晓父皇的秉性吗? 真是咎由自取啊! 可看到父皇真的发怒了,他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上前及时阻止了处于暴走边缘的父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后悔的朱樉 “父皇,请息怒。” 朱标拱手道;“三弟性格或许鲁莽了些,其实本性不坏。” “他虽然在封地霸占老百姓的土地,修建佛塔,但这四年可也没有让蒙元鞑靼敢越晋地一步啊。” “依儿臣来看,只要他痛心悔改,保证以后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还请父皇原谅他,好吗?” 接着又对朱棡怒喝道;“三弟,你还不快些向父皇请罪?” 见这时大哥还在帮着自己说话,朱棡大喜,连忙以头叩地,大声道;“父皇,儿臣已经知错了。” “请父皇宽宥儿臣吧?” 听着朱标的恳求,看着他憔悴的脸庞,朱元璋暗叹一声。 他原本也是想吓唬吓唬朱棡,让朱棡产生敬畏之心,以后在封地只要想再作出此等恶事,就马上会想到今日所受的惩罚。 可标儿既然已经开口了,就做个顺水人情吧,以后这个大明还得交到标儿的手里。 “罢了,罢了!” 朱元璋幽幽的道;“现在你兄长既为你求了情,又念在你所犯的罪过还不算甚大的份上,姑且饶过你这次。” 朱棡大喜过望,正想多谢父皇,哪知朱元璋突然变得声色俱厉起来。 他手指着朱棡,恨铁不成钢的大声喝道;“莫让老子听说你在封地再有违法之事!” “若让老子听到一点风声,就算天王老子前来,老子也必令锦衣卫将你这个逆子捉拿回来!” “到时将你关进中都凤阳,或命宗人府将你除名,以免玷污了咱老朱家的姓!” 朱棡一听,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关进中都凤阳,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若被宗人府除名,就算自己死了,可自己的后代就都过着普通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们不怨恨自己才怪? 只怕到时自己死了,自己的后代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呐? 一想到此处,他不禁连连叩首,大哭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恐吓朱棡的目的已达到,朱元璋坐回椅子上,并没有叫朱棡起来,而是对吴迁道;“传咱的旨意,让锦衣卫将朱樉那个逆子带过来!” “老奴遵旨!” ………… 秦王旧府。 朱樉盘腿坐在床榻上,低垂着头,一副似睡没睡的模样,不是他还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乍一看,就像老僧入定一般。 自从被关进这间房子之后,除了送饭送水的一天过来几趟之外,就没有一个人前来。 而这些人前来,都低着头,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就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开始几天,他还大声咆哮,可随着他的咆哮,给他送饭食之人更是脚步匆匆,生怕在这间屋子里待得时间过长,让他们会受到牵连似的。 可随着关的时日越长,又没有人说话,他开始静下心来,反思自己。 残害宫女太监,有错吗? 大错特错! 他们都是苦命之人、卑贱之人,从他们一出生,他们的家庭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他们要不饿死、冻死,要不就是沿街乞讨,除此之外就是当太监或婢女,否则没有活路可言。 自己的父皇不也曾经要过饭吗? 要不是父皇胸有抱负,志向高远,哪有自己安稳且豪奢的日子? 像这样之人,自己应该要善待他们。 私自缝制凤袍、龙袍,有错吗? 大错特错! 想太子大哥从自己记事起,就对自己等兄弟呵护有加,自己还和太子大哥是亲亲的兄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怎能怀有觊觎皇位之心呢? 自己是太子大哥的长弟,后面还有十几位弟弟等着自己做榜样呢? 自己应该给弟弟们做出表率,守好父皇来之不易、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才得来的大明江山,为太子大哥奠定下更结实的基础才是? 可自己为什么这么浑呢? 简直是鬼迷了心窍,偏听偏信邓氏的话,才落得如此下场,而邓氏也已魂飞灯灭了。 自己和邓氏这时何苦呢?好好当一个王爷和侧妃难道不好吗? 朱樉蓬头垢面,胡须拉茬,头发乱糟糟的,形容枯槁,默默的盘腿坐在床榻上,想着那些糟心的往事。 悔不当初啊! 他暗自想道;“只是可怜了邓氏。” “如果邓氏还活在人间,她可能听得进自己这番话的?” “可惜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要是……?” 朱樉正在魂游天外之际,只听房门处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接着房门被推开,两名锦衣卫走了进来,一人抱拳道;“奉陛下旨意,召秦王殿下进宫!” 朱樉稍微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进……进宫?” “是!陛下召你进宫!” 朱樉这才相信这是真的,不由心怀忐忑,“父皇到这时才召咱进宫?” “不知等咱的是父皇的雷霆震怒,回头把咱关入中都凤阳?” “还是训斥咱一顿,又让咱继续回到封地?” “要是让咱回到封地,自己以后一定好好重新做人,守好自己的封地,绝不让蒙元鞑靼再犯自己封地的每一寸土地!” 想到这儿,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恢复了秦王的威严,对两名锦衣卫喝道;“去,给本王将洗嗽用品拿来!” “本王要收拾利索,好见父皇!” 一名锦衣卫对外面喊道;“秦王要洗嗽用品,快些着人侍候秦王更衣!” 不大会儿,叠放整齐的干净衣服和洗嗽用品就被一群奴仆们端了上来。 更衣之后,朱樉还照照铜镜,见自己脸色有些差之外,又恢复了来时的秦王神采。 可当他踏进谨身殿,还未到御书房时,他的心又不禁忐忑起来,因为他不知父皇会如何发落自己。 吴迁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微微一笑,“秦王殿下,陛下正在等着您呢。” 门内传来朱元璋低沉的声音,“你这个逆子,还不快些给老子滚进来!” 朱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哭带爬着爬进了御书房,嘴里连连哭求道;“父皇,不孝儿知道错了!” 爬到御案前,他突然顿住,发现前面也有一人跪在那里,看模样竟是自己的三弟。 他又稍稍抬起头,向四周瞥了一眼,发现除了吴迁外,屋内只有他们朱家父子四人,而父皇的眼光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杀人诛心 朱樉大惊失色,慌忙又深深的伏下了头。 朱元璋默默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过了半晌,他才对着跪在地上的朱棡道;“棡儿,你起来吧。” “多谢父皇隆恩!” 朱棡惊喜交加,忙向朱元璋叩了一个响头,这才想站起来,可由于跪在地上的时间太长,他半天也没站起来。 吴迁赶忙上前,扶了他一把,边笑道;“殿下,老奴扶你起身。” “多谢吴公公!” 朱棡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边对吴迁感激的道。 这时只有朱樉孤零零的一人跪在御案前。 他低着头,内心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 朱元璋又瞪了他半晌,他低着头,仍感觉到父皇凌厉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如芒刺在身,哪哪都不舒服。 可让他奇怪的是,父皇第一句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声色俱厉,而是另一样的温和。 “樉儿,把你关在秦王府的这段时日,你过得还好吗?” 就这短短的一句话,令朱樉惊恐万状,脊背生寒。 他连连叩首,哭泣的道;“父皇,不肖儿知道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你错在哪里?” 朱元璋仍是面带微笑,“说来给父皇听听?” 朱樉回道;“父皇,在这段时日里,不肖儿静思几过,真是悔恨万分!” “不肖儿不该残害王府中的宫女与太监,以残害他们取乐。” “想他们都是穷苦人出身,都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才到王府中为奴为婢!” “而咱们老朱家从父皇往上数,个个不都是如他们一样穷苦潦倒?” “你倒是清楚得很!” 朱元璋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可语气却没有刚才那般温和,而是带有一丝丝愤怒。 “你既知咱们的祖上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为何你要行此人神共愤之事?” “难道你当时在残害那些宫女与太监时,就没有想过吗?” “不肖儿……不肖儿……?” 朱樉从父皇的语气中敏锐的听出了父皇的怒火中烧,心中更是惶惶。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孝儿被父皇关押在王府的这段时日,常常扪心自问,追悔自己往日所犯下的过错。” “真是悔不当初啊,父皇!” 说着,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大哭道;“每想及此处,不肖儿都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也愧对父皇与母后往日的谆谆教诲啊!” “不肖儿真是悔不当初啊,父皇!” “你现在才知晓自己是禽兽不如?老子看禽兽都比你要好得多!” 朱元璋没有被他的哭泣声所打动,猛地站起身,怒吼道;“乌鸦知道反哺,羔羊知晓跪乳!” “而你呢?” “一到秦王府之后,就将老子与你母后临行前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不仅残害府中的奴婢,还私自缝制龙袍、凤袍!” “就你这种残暴不仁的德行,你还想当皇上不成?” 说着,怒极而笑,又冷哼两声,“要不,你将父皇与你大哥都给杀喽,你来做大明的皇帝?” 听着父皇怒不可遏的声音,又说出如此让人心惊胆颤之话,朱樉顿时吓懵了。 他像被人抽出筋骨一般,瘫软的坐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像雨水一样,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不一会儿,全身就被冷汗湿透。 呆怔了片刻,他又醒过味来,慌忙伏地连连叩首,只听嘭嘭直响,霎时地砖上殷红一片。 “父皇明鉴啊,不肖儿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啊!” “都是不肖儿想在王府中摆摆威风,才做出此事的呀!” 朱标与朱棡被朱元璋的一番话也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父皇会说出此等话来,这就是把朱樉往死路上逼呀。 杀人诛心! 这比杀人诛心更甚! 简直…… 朱棡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 “你难道也有此想法?” 朱元璋对朱棡怒目而视,语气冰冷的道。 “儿臣怎敢有此有悖人伦的想法?” 朱棡连忙叩首道;“儿臣……儿臣……?” “谅你也没这个胆!”朱元璋冷笑一声。 朱标在这时也跪在地上,目光望着朱元璋,声音哽咽的道;“父皇,儿臣可以为二弟担保,二弟从没有僭越之心!” “二弟的性格是粗暴了些,但二弟自小是跟儿臣一起长大的呀,他的脾气、秉性儿臣自是一清二楚!” “诚如二弟所言,他是看龙袍穿着威风,且又受那邓氏撺掇,在虚荣心的作用下,才私自缝制了龙袍!” “可要说二弟有当皇上之心,打死儿臣都不会相信!” “再说,邓氏已经死了,难道这个教训还不够让二弟警醒一辈子吗?” 看着朱标憔悴的脸庞,又想起在朱樉出生时,自己刚攻下集庆仅仅只有一年,兵力还不充沛,且东南有张士诚、方国珍,西有陈友谅,北有蒙元朝廷,各个都对自己虎视眈眈,都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撕块肉来。 在此焦头烂额的情况下,都是年仅一岁的标儿和皇后在陪伴着他,后自己征讨陈友谅,又是年纪幼小的标儿在照顾着他的弟弟们。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自是极为深厚,而标儿自己的作为长子,自己从小就对标儿偏爱一些,对于其他的儿子,自然就淡漠得多。 想及此处,朱元璋不由幽幽叹了口气,“亏欠他们良多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弟三人,朱元璋的目光不似原先那么凌厉,而是柔和了很多。 他又看向朱标憔悴的脸庞,沉声道;“你们知道吗?” “你大哥的东宫前几日出事了。” “什么?” 朱樉与朱棡齐齐望向朱标,异口同声的问道;“大哥,是真的吗?” “你东宫究竟出了何事?” 朱标低下了头,半晌也不吭声。 这种事情,他怎能说得出口? 自己身为太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侧妃吕氏竟敢戕害自己的嫡子,父皇还想当着自己的面说给自己的弟弟听,说出来真是丢死个人啊! 他幽怨的望向父皇,希望父皇不要将此事说出来。 “你倒是说话呀,大哥!” 朱樉急了,不顾额头上的痛疼与流出的鲜血,猛地抓住朱标的肩膀,狠厉之气霎时又在朱樉身上显现。 “你想急死弟弟们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看着他们兄弟几人真情流露,兄弟情深的样子,朱元璋欣慰的微微颔首。 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呐!” “只要到时标儿继承咱的皇位,他们还能有此初心,好好的辅佐标儿,这些事咱倒是可以原谅他们,谁让他们是咱的儿子呢?” 朱樉还在着急的喊着,“大哥,二弟求求你了。” “你快说,到底东宫出了何事?” 朱元璋好像没看见朱标幽怨的眼神,对朱樉大声道;“你催你大哥作甚!” 朱樉闻言一愣,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是待罪之身,等待自己的命运还不知是咋回事,自己还想管大哥的东宫之事? 岂不是自不量力,贻笑天下? 他慌忙松开手,又对朱元璋跪了下去。 “只怕你们的大哥脸皮薄,还是由老子来说吧。” 朱元璋看都没看朱樉又朝自己跪下,而是说道。 随着他的讲述,朱标羞愧的低下了头,而朱樉与朱棡则用同情的目光望着朱标。 听闻吕氏在几天前已被毛骧在冷宫秘密处死,朱樉的内心有点五味杂陈,都是侧妃,都是恶毒的女人,她们也遭受到了相同的命运。 其实她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当好侧妃的本份,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在秦王府,她们照样不是锦衣玉食,享受着荣华富贵? 可她们实在太……。 “你们都起来吧。” 朱元璋说完,又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三个儿子,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唉……,你们兄弟三人,都是父皇的嫡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若是父皇一狠心,将樉儿或棡儿关进中都凤阳,或将你们移除咱们老朱家的族谱,标儿必念着兄弟亲情,一定会为你们苦苦求情而郁郁寡欢。” “因为标儿的性格,虽仁厚,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其实他是一根筋。” “就说吕氏那么恶毒,可事情过去了将近二十来天,他还没有从这件事情中完全解脱出来。” “所以啊,不管为大明计,或是为你们的大哥计,父皇都决定宽宥你们。” 朱樉大喜过望,不顾额头上的痛疼,忙叩首不止,“多谢父皇宽宥!” “多谢父皇宽宥!” “老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朱元璋对朱樉怒目而视,厉声道;“你打什么茬!” 闻言,朱樉一呆,刚才的高兴劲一下就消失不见,叩首也戛然而止。 他像哈巴狗一样伏着身子,聆听着父皇继续说话。 朱元璋端起茶盏,大口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方才继续说道。 “樉儿性格粗暴,棡儿性格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看在你们大哥的面子上,老子决定饶过你们这次!” “如若有下次,老子已和棡儿说过,只要让老子听闻你们在封地还不收敛,继续压榨百姓、欺压良善、残害无辜,老子就两罪并罚,将你们直接移除出咱老朱家的族谱,并将你们关进中都凤阳,让你们在里面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他望向朱樉与朱棡,见两人都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所以这次老子放你们回去,继续让你们当藩王,但……!” 他又扫视了朱樉与朱棡一眼,语气更加深沉,“但你们要记住,老子不是让你们去享受的,而是要你们去戍守你们的封地,不让蒙元鞑靼掳掠、残害咱们大明的老百姓!” “你们记住了没有?” “孩儿们记住了!” 听着父皇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朱樉与朱棡感动得涕泪交加,连忙满口答应。 可由于他们以前劣迹斑斑,虽然哭得稀里哗啦,但答应得十分痛快,这让朱元璋很不放心。 记得在他们出任藩王时,自己也不是告诫他们到了封地,要好好的经营,千万不要做伤害百姓之事? 他们答应得也是这么痛快,哪知道他们一到了封地,就得意忘形,把自己的告诫当成了耳旁风,放飞自我,伤害无辜者尤甚。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朱元璋此时的心态吧? 朱元璋想看清他们的脸,看他们的脸上是否有真诚悔改之意,可他们的头都低着,只能看清他们的头与后背。 这让朱元璋十分恼火,遂大声道;“你们将头抬起来!” 朱樉与朱棡不知是何意,茫然的抬起头,他们眼神中有惊喜、有惊恐,还带有一丝悔过的意味。 朱元璋暗叹一声,“罢了,罢了!” “谁让他们是咱的儿子呢?” “他们既然已有悔过之意,那还不如就依棡儿的意思,让他们回到封地,好继续替咱和标儿看好大明的江山。” 想及此处,他沉声道;“你们哥三也不必跪着了。” “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在走之前去看看雄瑛那孩子,等你们回来就叫你们母后烧点你们小时候爱吃的饭菜。” “因此你们明天就回封地去吧,省得你们总在老子面前晃悠,让老子看见你们就烦!” 闻言,朱樉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己来时和邓氏两人,在路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虽说路途遥远,可自己并不寂寞。 可现在回去,只能是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人而回。 等回到了王府,要是长子朱尚炳问咱问他的母亲到哪里去了,自己可怎生回答呢? 王府的长史、护卫、奴婢们又怎会看咱呢? 喜的是,自己终于不用关在那间小黑屋里了,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终于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到自己的封地了。 朱棡的想法却简单得多,不用再装病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幸福。 想起装病的时日,躺在床上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喝酒,不敢让奴婢们侍候,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不堪回首,最痛不欲生的一件事。 可他装得辛苦,还是被父皇知晓了,又是挨了父皇的一通责骂,真是何苦来哉? 他们两人齐齐叩首,哽咽道;“父皇,让儿臣在京师再住几天吧!“ “这次回来,儿臣还没侍候您跟母后啊!” “儿臣……!” “滚!” 哪知他们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朱元璋一声暴喝,“你们假惺惺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朱标告诫弟弟们 朱元璋冷笑连连,站起身,用手指着朱樉与朱棡,骂道;“你以为老子不知晓你们的心思?” “你们巴不得现在立马回去才好,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 两人急忙摆手,连声道;“儿臣怎敢在这这件事上欺瞒父皇呢?” 朱樉以头戗地,痛苦流涕道;“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今得到了父皇的宽宥,令儿臣心中万分感动。” “可儿臣自进入京师之后,就因儿臣犯下的过错,被父皇关进了王府,自此不能得见父皇与母后。” “今方得父皇的宽宥,故儿臣想在京师多住几日,在父皇与母后膝前尽尽孝心,以恕儿臣之罪。” 朱棡没有痛哭流涕,却也悔恨万分。 他伏首道;“儿臣也是怕父皇与母后的责骂,故在府中装病,以期躲过父皇的痛骂。” “却想不到父皇早已知晓,是儿臣自作聪明,没有早日在父皇与母后的膝前尽孝。” “儿臣真是罪该万死啊,父皇!” 朱元璋仍冷冷的看着他们,心中暗道;“装,看你们装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你们痛哭、悔恨,就能让老子信以为真吗?” “从樉儿开始的不肖儿,到孩儿,再到儿臣,就因为老子的口风松动,你就一步步的登梯子往上爬。” “可……?” “唉。”他暗自叹息一声,随即目光严厉的望着朱樉与朱棡,破口大骂道;“你们究竟滚不滚?” “要是不滚的话……?” “呵呵。”他冷笑一声,“不滚以后就待在京师,侍候老子跟你们的母后!” 朱樉与朱棡齐齐大惊失色,相互望了一眼,就站起身,朝朱元璋行了一礼,急匆匆转身而去。 朱元璋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面露揶揄之色,目光中却带有深深的疑问。 朱标看着他们离去,着急的问道;“父皇,儿臣也想去看看雄瑛?” “你们一起去吧。”朱元璋挥挥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朱标大喜,连忙追赶他们而去,都顾不得朝朱元璋施礼。 追上两人后,在东宫护卫们的簇拥下,三人骑着快马很快就到了朱鹰的府邸。 看着朱鹰的府邸,想起朱允熥在东宫受到的折磨,朱标心中又是一阵酸痛。 原来雄瑛与允熥的感情最是深厚,自他们的娘去世之后,自己悲伤过度,每日里帮着父皇处理政务,以此来消磨没有常氏的时光。 虽然允熥有乳母看管,可雄瑛对她们不放心,以幼小的年纪坚持照顾允熥,直到雄瑛被父皇以假薨的方式离开人们的视野,此事才告一段落。 要是雄瑛恢复了记忆,听到允熥的遭遇,不知他作何感想? 正在他遐想之际,护卫统领躬身上前抱拳道;“太子殿下,您要去的是眼前这家吗?” 看着紧闭的院门,朱标微微颔首,两名护卫上前准备拍打院门。 朱标随即大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两人停住了手,一脸懵逼,“咱们敲门,难道这有错吗?” “可为何太子殿下要阻止呢?” 朱标跳下马,对护卫统领轻声道;“你叫护卫都散开,不能让这处院子里的主人发觉。” “再有,你告诉其他的护卫,若见到这院中的任何人,你们都不准大惊小怪,千万要保持原样。” 护卫统领听闻朱标的话,也是一脸懵逼,但太子殿下既然发下话来,他们作为太子殿下的臣子,只有遵命的份。 他挨个和众护卫说了一遍,众护卫随即散开,霎时院前只有朱标他们哥三与留下的四名护卫。 朱标亲自上前轻轻敲打着院门上的门环。 须臾,朱鹰的管家黄忠打开了院门,一见是太子朱标,身后还站着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 “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卑职见过秦王殿下、晋王殿下!” 黄忠一见到他们,纳头便拜。 “你这是作甚?” 朱标有些惊疑,也有些恼怒,“要是被雄瑛发现了,你该当何罪?” 黄忠站起身,嘿嘿一笑,“太子殿下莫要忙着责怪卑职。” “今日小殿下不在府中,故卑职才敢向三位殿下行礼。” “否则若没有陛下的首肯,卑职哪有那个胆子敢向三位殿下行礼呀?” “雄瑛不再府中?” 朱标心中有一点点失望,又有一点点庆幸,随即问道;“他到何处去了?” “卑职也不甚清楚。” 黄忠挠了挠脑门,“可能是去了盐山或是煤山吧?” “走!” 朱标转身上马,带着朱樉、朱棡与一众护卫,朝西门疾驰而去。 出了西门,有两条道路直通两处矿山。 见两处道路上都有繁忙的民夫,有驾着驴车的、有驾着牛车的、也有肩扛着木头的,都喜笑颜开的忙着各自的工作。 虽然劳累,可看他们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想必他们的心中都是美滋滋的。 看见这副场景,朱标的脸上也堆满了笑意,“这个臭小子,小小的年纪,竟有如此能耐,也不冤父皇与母后将他疼到骨子里。” 他回头看向朱樉与朱棡,问道;“在你俩的封地,有普通百姓像这些百姓们这么乐呵的吗?” 朱樉与朱棡赧然。 想起他们的封地,普通百姓都是一脸木然,哪有这些百姓们兴高采烈的模样? 凭他们的观察,这些百姓都是发自心底的高兴与满足。 “二弟、三弟,你们都看到了吧?” “雄瑛小小年纪,就能让这些百姓们不辞辛苦,兴高采烈的干着活。” “其实他们要求的不多,只求有口饭吃、有身衣穿,再就是有个避风挡雨的地方,筑起属于自己的小窝。” “而你们呢?你们在封地都干的都叫什么事?” 朱标叹道;“那只有禽兽才干出此类事来,非怪父皇那么痛心疾首。” “否则父皇极是疼爱自己的骨肉,不到万分气急之时,他老人家何故如此?” “所以为兄在此叮嘱你们,明日回去封地,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千万不可再此作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朱樉与朱棡齐声低声道;“大哥的话,弟弟们一定铭记五内,不敢稍忘!”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雄心壮志 朱标洒然一笑,“好,孤相信你们这次是真心的。” 随即招来护卫统领,交待了他几句。 护卫统领躬身领命,迈着大步朝一名驾着驴车的汉子而去。 “这位大哥,咱想问一问你,这家矿山的主人在哪里?” 汉子用警惕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护卫统领,问道;“你是何人?” “找咱的东家所为何事?” 护卫统领笑道;“大哥,你看咱像是不怀好意的歹人吗?” 说着,走到汉子的近前,悄声道;“这几位是你们东家的叔叔,而你们的东家叫朱鹰对不对?” “咱们先是到了你们东家的府邸,可府中的管家不知主家在哪一处矿山,所以咱才有此一问。” “哦……原来你们是东家的叔叔啊,小人失敬了。” 汉子跳下车辕,拱手笑道。 “咱哪有那个福分呐。” 护卫统领尴尬的笑笑,对着朱标等人努努嘴,“他们才是你们东家的叔叔,咱只是他们其中一人跑腿的而已。” 汉子对那头望了望,又看了一眼护卫统领,随即笑道;“那三人玉树临风,真是一表人才呀。” “特别是那位领头之人,更是英气逼人,和咱的东家长相真特别像。” “刚才是咱看走眼了,希望这位兄弟莫怪。” “怪你作甚。” 护卫统领又尴尬的笑道,心里却骂道;“妈的,老子就不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了吗?” “真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 “若不是太子殿下与两位亲王在旁边看着,依老子的脾气,早就抽你两个大嘴巴子,还叫你嘴贱?” “咱们的东家真是好人呐!” 耳听着汉子说道;“他小小年纪,就干这么大的买卖,别人家的孩子可能还在屙尿和泥、上树掏鸟窝,忙得不亦乐乎呢?” 又喜滋滋的道;“咱们现在虽还没干到一个月,可他却已经命帐房给了咱们半个月的工钱。” “有了这些工钱,咱们家中的老小就不用挨饿了啊。” “你给说说看,这样的东家咱们到哪里找?” “真是个好人!” 护卫统领也赞道;“现在的商贾们不盘剥老百姓已经算高义了,哪知你们的东家还急公好义,体谅你们的苦楚和难处,真是难得。” 听到这位也夸奖自己的东家,汉子脸上霎时便笑成了一朵花。 他喜笑颜开的道;“咱还听咱们东家说了,以后不仅让咱们都在矿上干活,还有咱们的婆娘也可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还给咱们修建了房子,听说还要修建学堂,修建养济院,修建保幼院等等。” “咱是大老粗,东家说的太多,咱脑子不好,一时也记不下来。” “但咱相信,咱们以后跟着东家,日子一定也会越过越好的!” 看着汉子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护卫统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朱标骑在马上,等了半天,见护卫统领还在和那名汉子说说笑笑,不由怒道;“你问完了没有?” 护卫统领这才醒悟过来,光听着汉子说话了,太子殿下交待的事自己倒忘得一干二净。 他连忙沉声道;“老哥,你快些说,你东家究竟在哪处矿山?” 哪知汉子不紧不慢的回回头,看着来时的路,想了一会,才慢吞吞的道;“在咱去的盐山,并没有看见东家。” “他可能在煤山吧?” 听完此话,护卫统领马上撒开脚丫子跑向朱标。 “禀……禀太子殿下,那位朱鹰朱公子可能在煤山?” “可能?” 朱标眼光不善的看着护卫统领,“你去了半天,回来就和孤说这两个字?” 护卫统领吭哧瘪肚的道;“卑职听那汉子说起朱公子,一时被他所说的朱公子的事迹所吸引,故……?” “说来听听。” 听护卫统领的嘴中说起朱鹰,朱标顿时来了兴趣,因为他很想知道雄瑛脱离了他的视线,在这几个月里具体的有哪些变化。 于是护卫统领将那汉子所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 朱标听了,顿时喜笑颜开、笑容满面,而朱樉与朱棡听了,心中则不是滋味,脸上尽显赧然之色。 还好,朱标并没有继续呲怼他们,而是骑着快马向煤山驰去。 看着朱标一马当先,两人相视苦笑一下,也骑着马跟随朱标而去。 此时的朱鹰正站在煤山脚下,身后站着颖国公三子傅让、定远侯次子王政、长兴候三子耿瑄、越矞候次子俞靖。 他指着仅被薄薄土层覆盖着的煤层,意气风发的高声道;“你们可知,在这浅浅的土层之下,就是黑黝黝的煤炭。” “而咱们,就将这些煤炭变成咱们的金山银山。” “有了这座金山银山,咱们就可将它转化为巨大的财富,让应天府的普通老百姓们都从中得到实惠。” “再以点拓面,慢慢的在全大明都铺展开来,让更多的老百姓都从中能得到实惠。” 正在他说得起劲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几声叫好声。 “好!好啊!” 只见便宜老爹带着朱樉与朱棡,轻轻拍着手向他们走来,护卫则离得远远的。 “大侄,你有此雄心壮志,大叔甚为高兴!” “见过大叔、二叔、三叔。” 朱鹰笑嘻嘻的拱手道;“不知你们几位前来,小侄未能远迎,万望恕罪。” 朱标上前拍着朱鹰的肩膀,语气温和的道;“不知者不怪嘛。” “再说,明日你二叔、三叔就要离开应天府,出去做生意了。” “所以他们前来,就是想看看你,也是向你提前道别。” “二叔、三叔,你们明天就要走吗?” 朱鹰问道;“你们就是来时到过咱府上一趟,这段时间就音信全无,小侄还以为你们生皇爷爷的气,就不告而别了呢?” “这段时间你们究竟到哪儿去了?” 被朱鹰这无前兆的一问,而且还是问自己这段时间的丑事,朱樉与朱棡顿时被臊得面红耳赤,半晌也打不出话来。 朱鹰面露纯真,好像没看见他们脸红一般,继续装做好奇宝宝一样,催促道;“两位叔叔,你们快点说呀?” “难道你们是因为喝花酒,被皇爷爷抓到了现行不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朱鹰故意为难朱家三兄弟 朱标这下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忙替朱樉与朱棡解围,“你这孩子,怎生和叔叔们这么说话呢?” “你的叔叔们从你那儿离开后,又去处理了应天府周边的业务,才刚刚回来,见过了父亲,就又忙着前来看你。” “他们忙得四脚不着地,你不体谅他们,还故意挖苦他们,这是你作为侄子该说的话吗?” 朱标的话语中虽带有责怪的意味,可语气却尽显柔和。 朱鹰明明知晓这两位叔叔的腌臜事,又明明是自己故意而为之,想看看两位叔叔的窘态。 正好借坡下驴,于是朱鹰拱手笑道;“两位叔叔,实在是对不住了。” “侄儿不知你们这样辛苦,今日才刚刚回来,明日又要走。” “不如晚上由小侄在‘客满楼’做东,为你们饯行,也为小侄刚才的曲解赔礼道歉。” 朱樉忙摆摆手,强笑道;“不用,不用。” “今晚咱们陪父亲和母亲一起吃饭,就不用大侄破费了。” “这样啊。” 朱鹰挠挠头,笑着看向三人,问道;“如今小侄也算是你们家中的一份子吧?” “不如你们跟皇爷爷说一声,让小侄也参加你们的家宴如何?” 这句话一说出,三人都不知如何作答,他们大眼瞪小眼,齐齐面面相觑。 不答应吧? 朱鹰已经将话挑明了,他也算这个家的一份子,而且确实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答应吧? 父皇那里怎么交代? 也不知父皇将雄瑛放在宫外究竟是何深意? 要是破坏了父皇的深意,那父皇怪罪下来,可怎么得了? 这种两难的境地,令朱标等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朱标着实希望雄瑛参加家宴,也好承认自己的身份,而这种尴尬的身份,令他每次见到雄瑛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孩子。 难呐!朱标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见他们都不说话,朱鹰笑道;“如若让你们为难,小侄还是不参加了。” “不是,你误会了。” 朱标笑道;“你既然是咱们家中的一份子,参加家宴又有何妨。” 可接着又道;“不过,咱还是回去问问老爷子,看他是何意思?” “你看这样行吗?” “对!对!” 朱樉与朱棡几乎异口同声的道;“应该先问问父亲才是。” 朱鹰笑道;“问问皇爷爷也好。” “要不没有经过皇爷爷同意,你们就私自带小侄入府,让其他人看见了,不知会有多少人说闲话呢?” 他其实在心中暗暗偷笑,“小爷就想看你们憋屈的样子,越憋屈小爷越高兴。” “谁叫你们一个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却不敢父子相认,而对咱一口一个大侄儿的叫着?” “二叔、三叔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在封地胡作非为,花钱如流水,可对自己这个亲侄儿却还不及四叔。” 朱棡对朱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赞道;“大侄小小年纪就知晓分寸,真是不简单呐!” 朱樉也赞道;“现在大侄还没长大,就知晓了做人的道理,长大了那还了得?” 朱标听着两个弟弟夸自己的长子,在想想雄瑛近期做过的许多好事,也是一脸的笑意。 恰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朱樉遮盖在额头上的长发,伤痕累累的额头顿时显现在众人的眼里。 朱鹰一下就看见了,忙关切的问道;“二叔,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你不小心碰到什么地方上了吗?” 朱樉大囧,讪讪的一笑,用手将头发又遮盖住额头。 尴尬的道;“是啊,大侄,你也知道,二叔不是今天才回来吗?” “昨日那一帮生意伙伴听说二叔今天要回来,就盛情相邀。” “二叔平时也好点酒,又见盛情难却,不免喝高了点。” “所以……所以一不小心就撞上门框上,才……。” 说着,摸摸额头上的伤,又尴尬的笑笑。 朱标与朱棡对他瞥了一眼,满眼的鄙夷。 朱鹰自是看见了两人鄙夷的目光,也大体知道他是如何受的伤,但总归是自己的亲二叔,还是给他留点面子才好。 于是转移了话题,不再继续嘲讽他们,而是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煤山说道;“二叔、三叔,不是小侄说你们。” “你看看这座煤山,不仅煤炭的质量优越,而且都是裸露于地表,只要将它上面的一层浮土刨开,就可见到煤层。” “它不仅能用于民用,而且还是冶炼钢铁必不可少的原料。” 朱棡笑着插话道;“大侄,民用的这方面三叔已听你皇爷爷说过,不就是让老百姓冬天烧炉子取暖吗?” “对于冶炼这一块自古有之,难道你还能让它变成金子不成?” 虽说朱棡是笑着说的,但嗤之以鼻、看不上这种黑不溜秋的煤炭却表现得淋漓尽致。 朱鹰顿时有些不高兴,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可朱标还是觉察了出来。 他怒瞪了朱棡一眼,骂道;“三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什么要大侄将煤炭变成金子?什么不就是让冬天老百姓烧炉子取暖吗?” 说着,他用手指着朱棡,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你这叫人说的话吗?” “你也不好好想想,大侄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他考虑的是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他考虑的是将煤炭如何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 “而你呢?” “你都做了些什么?” 听着朱标的怒骂,朱棡方觉自己刚才说话的方式是有些不对。 自己刚才还在父皇面前保证过,可……? 他望向朱标,又望向雄瑛,嘴唇嗫嚅着,羞愧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朱鹰暗道;“老爹就是老爹,关键的时刻他还是站在自己一方。” 内心稍稍有点感动,于是笑道;“大叔,你莫要责怪三叔了。” “是小侄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也没有说得彻底,让三叔误会了小侄的意思。” 朱樉还在用手捂着额头,见老三如此状态,忙笑着打起了圆场,“大侄,你说说这处煤炭你准备做何用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如何摧毁坚不可摧的城墙 朱标也道;“你倒是说说,将你要讲的话说清楚,省得他们到时又会误会你。” 朱樉委屈的道;“大哥,咱可从来都没有误会大侄子啊。” 说着,他望向朱棡,“是三弟误会了大侄子呀。” 朱棡低下了头,眼神幽怨的瞥了朱樉一眼。 “好了,好了!” 朱标不客气的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鸟!” “还是听听大侄子怎么说的吧。” 朱鹰淡然一笑,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相互埋怨,他好似置若罔闻。 “至于民用这一块,想必皇爷爷也与你们说清楚了,小侄就不一一赘述了。” “现在小侄说说煤炭对于军国大事上的好处。” 一听煤炭还关乎着军国大事,三人俱是一愣,煤炭不就是冶炼钢铁的吗? 难道它还藏有咱们不知道的秘密? 要是大侄子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那他……? 这么一想,朱樉与朱棡齐齐心中一凛,连看朱鹰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 而朱标则笑盈盈的望着朱鹰,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他也想看看朱鹰嘴里到底能蹦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说辞来。 “火药你们都知道吧?” 朱鹰笑着问向三人。 “火药啊?” 正想专注听朱鹰怎么解释煤炭对军国大事有好处的三人大失所望。 朱棡刚想嗤之以鼻,可马上醒悟过来,顿时改了口,强笑道;“火药可是军中火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没有了它,火铳、火炮不都成了废铜烂铁了吗?” “可煤炭它能制成火药吗?” 说着,摇摇头,对朱标与朱樉问道;“大哥、二哥,你们信吗?” 朱樉也摇摇头,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个大侄子还有下文。 朱标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相信自己的嫡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可能是在抛砖引玉。 果不其然,朱鹰笑了笑,冲朱棡说道;“三叔,煤炭不可能制成火药,而是经过提炼,可以制成炸药。” “炸药?” 三人一愣,相互望了一眼,见对方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还是朱标率先问道;“大侄子,你说说,炸药是什么玩意?” “它难道还要比火药厉害吗?” 朱鹰鄙夷的看了便宜老爹一眼,笑道;“炸药不是什么玩意,而是一种大杀器。” “攻城掠地,遇到对方的城墙坚固无比,你们说说,若是你们,用什么方法才能攻破对方的城池?” 说着,他目光灼灼的望向了朱樉与朱棡,他们都是镇守边塞的藩王,要是连这个简单的问题都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话,那他们真是不堪大任。 至于便宜老爹,他一直辅助皇爷爷处理朝政,对于这些军事问题,他不知晓也不奇怪。 一说到攻城拨寨,朱樉就兴致盎然。 别看他对治下的百姓残暴,可对这些行军打仗之事他自是精通,说起来也头头是道。 “大侄子,你想考教你二叔啊?” 他笑了笑,看了一眼朱鹰,不紧不慢的道;“若遇到城池不好攻打,二叔有的是办法!” “首先就是拿抛石机和火炮轰他个娘养的,若这样不行,就看看能不能用水淹。” “要是这样还是不行的话,就困死他们,或命士卒挖地道,拿火药轰塌城墙,看他们还往哪里跑。” 说罢,洋洋得意的看着朱鹰。 “二叔,你说的这些个办法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攻城方法,且都不是什么良策。” 朱鹰看着朱樉洋洋得意的面孔,笑道;“不信,你问问军中每一位将军与士卒,想必他们都能回答得一清二楚。” 朱樉赧然,脸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 他以为朱鹰现在只是小小年纪,就算因缘际会,懂得医术、商贾之道,而这些军事又岂是一个孩子能懂的? 哪知被朱鹰这么不客气的指出来,顿时将他一张因关闭时间过长而显得苍白、憔悴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但他今天才放出来,粗鲁、残暴的心性被磨灭了不少。 可他还是老朱家的男儿,又是镇守一方的藩王,血性仍在。 “你倒是说说,若你遇到此类情况,你会怎么办?” 朱樉不服气的说道。 朱标仍是笑盈盈的看着朱鹰,他通过前段时间的走访和今天护卫统领的描述,自知这小子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攻城掠寨之事,想必这小子心中自有陈词。 朱棡也是笑眯眯的看着朱鹰,他想知晓这小子到底会说出如何摧毁敌军坚固无比的城墙。 若是大侄子说的在理,那岂不是…… 傅让等四人也围拢了过来。 他们都是公侯之后,对军事这种话题极为敏感,也极有兴趣。 “要咱说呀。” 朱鹰环顾四周,朗声一笑,“当然是炸药喽。” 众人齐齐无语,“炸药是什么鬼,咱们都还不清楚,你说出来有什么用?” 只听朱鹰继续问道;“你们可知炸药是从何处而来?” “你们又可知炸药爆炸时的威力有多大?” 众人还是齐齐无语。 “炸药就是从煤炭中提炼而来。” 朱鹰笑道;“只要从煤炭中提炼出硝化甘油,炸药可成也!” “这黑不溜秋的煤炭,能从中提炼出硝化甘油出来?” “硝化甘油又是什么玩意?” “骗人的吧?” 众人又是一脸懵逼。 只听朱鹰又道;“只要硝化甘油提炼出来,不仅就能制造出炸药,还可制造出手雷、地雷等等杀伤性武器。” “而这种炸药,爆炸威力惊人。” 说着,他望向远处巍峨的应天府城墙,笑道;“只需要几斤炸药,就可将应天府的城墙炸塌。” 众人齐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朱鹰郑重的道;“所以咱说呀,只要等炸药造出来,不管是多么坚固的城墙,顷刻间都能将它炸塌。” “而先前二叔所说的攻城方略,就……。” 他望向朱樉,呵呵一笑,笑声中其意自明。 朱樉又臊了个大红脸,不过对于朱鹰说的话,他还是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若真能有此威力的炸药,那只能怪自己见识短浅了。 而现在,自己只要拭目以待就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巡视工地 朱鹰望向众人,眼神中带有些许霸气与自豪。 “等炸药研制成功,咱再研制手雷、地雷。” “到那时,咱大明的官兵就可以所向无敌,试问天下谁敢争锋?!” “好!” 傅让等四人齐齐拍掌大声叫好,脸上露出与有荣焉之感。 朱标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朱鹰,对于这个死而复生,而又得到神仙点拨的长子,他现在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 有这样的本领,有这样的能耐,从心里他都感到满足与自豪。 可这本不属于这种年纪的孩子啊! 他本来应该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绕在自己的膝下,有时还会甜甜的喊自己一声‘父亲’。 可他…… 想到这里,他不禁谓然长叹一声,目光随即望向天空。 天空还是湛蓝,像用水洗过的一般,只是…… 只是太阳躲到哪里去了? 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微暗,民夫们正在收拾东西回家。 “天色已经晚了。” 朱标走到朱鹰的身边,摸摸他的头,慈爱的笑道;“咱们要回去了。” “你先前所说的,咱回家问问父亲,要是……?” 朱鹰笑着打断了朱标的话,“大叔,你的心意小侄收下了。”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 他赧然一笑,“小侄先前也问过皇爷爷,可皇爷爷不允许。” 说着,看看天色,又笑道;“天色已经快黑了,你们要是回去迟了,恐皇爷爷会责骂你们的。” “也好。” 朱标脸上泛出苦涩的笑容,“那就一块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你正好和咱说说你是想怎样从煤炭中提炼出硝化甘油来的。” “好!” 朱鹰答应得干脆利落,他也想感受一下这难得的温存。 ………… 时光匆匆,转眼已到了十月下旬。 冬日的冷风从长江以北吹来,让应天府才有了冬天的寒意。 柳树的叶子开始泛黄,路边的小草已开始枯萎。 但应天府的天更高,天空更蓝。 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长衫,原来在街上沿街乞讨的流民已消失不见。 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整洁。 朱鹰的两处矿山终于在众多旷工的齐心协力下,在工匠们通力合作下,基础设施已全部建好。 宿舍、食堂、养济院、托幼园等都已齐备,只待朱鹰一声令下,那些原先住在西门的矿工就可携家带口住进来。 朱鹰来到盐山,看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砖瓦房,内心有点小小的激动。 “这是咱来到这个时代,真正为穷苦潦倒的百姓们做的第一件好事啊!” 怀着激动的心情,他走到一处院子前,看着用石头堆砌而成,约一人来高的院墙,随手又推开半人高的院门。 看见左边是用竹子编织而成的鸡舍,右边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中间是用石板铺成的小路,一直通往堂屋。 他顿住了脚步,皱眉想了想,接着就洒然一笑。 这以后是旷工们的居所,光秃秃的地方人家想安排啥就安排啥,自己操的是那门子心“ 人家有闲心,就摆上石桌,摆上石凳,若有闲暇,就邀三俩好友,喝喝小酒不也是一种快乐? 若人家婆娘贤惠,知晓过日子的难处,在这块地上种点蔬菜,要吃的时候摘上一把,难道不也是一份情趣? 原先在朱鹰府邸管理库房的陈庆旺被朱鹰安排到了盐山做矿山总管。 管理制冰的何家辉被朱鹰安排到了煤山做总管。 反正他们是锦衣卫,且身家清白,又有能力,在这么关键的位置上自然非他俩莫属。 他们虽占着总管之名,但实际上在两处矿山说话算话的还是傅让他们四人。 当看见朱鹰的眼光巡梭到堆在鸡窝旁的蜂窝煤上,陈庆旺赶紧走上前来,谄媚的笑道;“小少爷,小人按照您的吩咐,按每个人头将蜂窝煤都让人搬进院子,以待矿工们到了新家,就可以做饭。” “好!” 朱鹰点点头,赞赏的道;“你尽心了。” “这是小人该做的。” 陈庆旺谦恭的道;“小少爷,你要不要到屋内看看?” 朱鹰又微微颔首,对于皇爷爷派来的锦衣卫,自必是忠心耿耿。 陈庆旺推开房门,一股潮气迎面袭来,当中还掺杂着霉味。 朱鹰皱皱眉,用手掩住了口鼻,对弯腰站在身前的陈庆旺道;“你命闲散的旷工将所有的门窗都打开。” “要是家家户户屋内都有霉味的话,这屋子怎么还能住人?” “是,是,是小人疏忽了。” 陈庆旺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转身对外面的各级管事的交待了几句,又回头跟在朱鹰的身后。 望着矗立在房间的炉子与铁皮铸就而成的烟囱,朱鹰又问道;“这种炉子好使吗?” “绝对好使。” 陈庆旺笑道;“咱们试过,否则也不会造出许多,也不会将它们安在房间中。” 说着,对朱鹰又极尽谄媚的笑道;“不知小少爷是怎么想的,竟想出如此高招。” “让煤烟从铁皮包裹着的烟囱排出去,又能使屋内温暖如春,真正的不简单呐!” 朱鹰笑笑,没有接这种无聊的话茬,而是问道;“这种煤炉,你们试过之后,可否安排人继续制作?” “小少爷,这您放心。” 陈庆旺笑道;“小人等人在试过之后,方知此炉的妙处,所以早就安排一批铁匠在赶工制作。” “原来受场地限制,生产出来的煤炉只够咱们宿舍使用。” “现今两处矿山的房子已能交付使用,所以小人和何家辉商量了一下,又同傅让大人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煤山那边作为煤炉的生产基地,大批量的生产。” “因为小人等人想着,此等好物,岂能让咱们一家独享,那岂不违背了小少爷的初衷不是?” 朱鹰笑着看向陈庆旺,揶揄的道;“你想得真周到,连本少爷的心思你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霎时间,陈庆旺冷汗涔涔,因为他听说过,所有朝代的皇帝,都厌烦旁人知晓自己的心思。 一旦自己的心思被人猜透了,那个人就离死也就不远了。 所以所有的皇上都显得高深莫测,不是有些聪明人不知晓皇上的心思,而是他们都装做不知,以此才能显出皇上的威严。 第一百四十章 蔬菜大棚的构想 朱鹰现在虽不是皇上,但作为皇长孙,当皇上那是迟早之事。 “小少爷,小人……?” “好啦,好啦。” 朱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本少爷就是逗你玩而已,你这么胆战心惊的做什么?” 接着又道;“现在房子已经盖好了,你等会儿回去对矿工们宣布一下,叫他们明天就搬入新家。” “小人遵命。” 朱鹰虽没说他什么,可陈庆旺这时却不敢再多嘴了。 他生怕自己一秃噜嘴,又说出不该说的话。 出了院子,看着广阔的天空与大地,朱鹰皱眉思索了片刻,转头向陈庆旺问道;“你可知这儿有没有适合种植蔬菜的田地?” 陈庆旺用力的抓着头发,苦思良久才道;“小少爷,有是有,可却离这里有点远。” “再说,现在已经是十月份,眼看就是十一月份了。” “在这样寒冷的冬季,土地都冻得邦邦硬,不如等开年吧?” “到了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小人自会找出一块好地方,小少爷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岂不比这边的盐碱地要好?” 哪知朱鹰却并不领他的情,大声呵斥道;“废什么话!” “本少爷现在问你,那块地在何处?!” “在……在南面。” 陈庆旺嗫嚅着道。 “还不带本少爷前去看看?” 一行人行走了七八里,快要出盐山的地界,才看见陈庆旺所说的那块田地。 这边的地势比盐山那边的地势高,所以这块地还没有被盐水侵蚀,诚如陈庆旺所说的,这儿离矿工宿舍是太远了些。 看着这些田地,朱鹰紧皱着眉头。 舍弃吧,这些上好的田地荒废在这里,有点可惜了。 种植蔬菜吧,可离矿工宿舍有些远,而且没有道路,要是来回奔波的话,可就难为那些种植蔬菜的女人了。 还是到煤山看看,或许那地方有种植蔬菜的地方? 又经过一个多时辰,朱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煤山。 在傅让的帮助下,朱鹰缓缓的下了马。 站在黝黑的土地上,望着眼前黑黝黝的煤山,看着一排排整齐的宿舍,想着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利用这座煤山,让普通的人家在即将到来的寒冬不用受冻。 再想着在自己的指导下,不久以后,炸药横空出世,手雷、地雷也应运而生,征战沙场的大明健儿将所向披靡,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巍巍大明的脚下,朱鹰顿时感到豪情万丈,连一路而来的疲惫感也消失不见。 ”何家辉!“ 朱鹰大声招呼道。 “小人在,小少爷有何吩咐?” 何家辉赶忙走到朱鹰的跟前,笑着问道。 “你这边可有适合种植蔬菜的田地?”朱鹰又问。 “有,有,有!” 何家辉忙不迭的答道;“小少爷,适合种植蔬菜的田地就在不远处。” “请随小人来。” 一行人又跟随何家辉往东头走去,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片田地就展现在眼前。 虽然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灰,但触眼所及,都能看出这是附近的农人撂荒不久的田地。 “好啊!” 朱鹰拍拍何家辉的后背,赞道;“本少爷记你一功。” “谢谢小少爷!” 何家辉大喜,连连拱手。 “你回头让人将这片田地收拾出来。” 朱鹰吩咐道;“再垒成半人高,长约十丈,宽约五丈,然后用竹篾条弯成弧形,中间用木桩固定,最后用细密的布从上面盖起来。” “等这些都完成以后,再在中间放置煤炉……。” 说着,朱鹰思索了一下,又道;“煤炉放置多少,现在还不确定,回头看情况再说吧。” 何家辉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巴,想问又不敢问。 “你可听清楚喽?” 何家辉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道;“小少爷,小人愚笨,实在听不大明白。” “再说,这好好的一块田地,若像你这么整,不就糟蹋了吗?” 朱鹰哑然一笑,点点何家辉的额头,笑骂道;“你刚才说你愚笨,本少爷还不相信。” “现在看来呀,你真是愚不可及。” 傅让等人也在旁偷偷的笑了起来。 何家辉脸一红,却还是说道;“小少爷教训的是,小人是愚不可及。” “但小少爷交待的任务,小人总得要整个明白,否则要是小人不明白,怎可告诉那些匠人们如何干?” 朱鹰欣赏的就是何家辉这点,要是陈庆旺的话,他不管听懂还是听不懂,都满口应承下来。 于是朱鹰就在现场比比划划,将制作大棚的原理一一和何家辉说得透彻。 等他听明白以后,才惊呼道;“小少爷,你想在大棚里种植蔬菜?” “这可是在冬季啊,咱的小少爷!” 傅让等人也是一脸惊愕,他们想不到这个皇长孙竟会想出这么个鬼点子? 这可是在冬季呀? 虽然现在还不冷,但到了寒冬腊月,那就是滴水成冰的时候,仅靠上面盖着一层薄布,屋内生几个煤炉子就能顶用? 说出去恐笑掉人们的大牙? 而这位可是皇长孙呐!以后可是要继承皇位的呀! 要是被人们笑话,将来…… 想及此处,傅让上前郑重的抱拳道;“小少爷,此法万万不妥,请你三思!” 朱鹰斜眼瞥了傅让一眼,又望向另外三人,见他们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禁笑道;“你们啊,真是大惊小怪。” “本少爷先前做过的事,哪一件出过纰漏?” “这一次也不是本少爷心血来潮,而是本少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下来的。” “这么跟你们说吧,早在盘下这座煤矿的同时,这个主意就已经在本少爷的脑海中形成。” “而这只是本少爷的第一步,等这里的果蔬成熟之后,本少爷看看行情如何?” “要是好的话,本少爷将这一大片田地都圈成大棚,让全应天的老百姓……不,让全大明的老百姓都能效仿本少爷,发家致富!” 听着朱鹰澎湃激昂的演讲,众人齐齐无言。 小少爷说的没错,想想他所干过的哪一件事,不都是惊世骇俗,可从未出过差错。 以后只要老老实实的听小少爷的话,听小少爷的吩咐就是。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朱元璋狠抽朱鹰 随着矿工们兴高采烈的搬入新家,开始真正的安定于矿山之后,朱鹰的心思就全放在炸药上。 对于蔬菜大棚,有何家辉看着,想必不会出现多大的纰漏。 盐是经由皇爷爷之手,由盐运司来人收购即可,朱鹰自不必过问。 转眼已到了十月末,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这几天,皇爷爷和祖母都没有过来,蓝玉领兵打仗去了,也不在应天府。 又因为他年纪小,再就是他拥有皇长孙的身份,所以朱鹰除了认识在这院子的人之外,在这世上也就认识几个有限之人。 这天下午,闲极无聊的朱鹰,裹着厚厚的毯子将摇椅移到阳光下,正在假寐。 忽听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传来朱元璋爽朗的笑声。 “大孙?大孙?” 还没进门,朱元璋就高声喊叫着。 朱鹰故意装做没听见,还轻微的打着呼噜。 朱元璋走到朱鹰的近前,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揪住他的耳朵,虎着脸骂道;“小兔崽子,爷爷看你来了,你还装做没听见!” “是不是想找抽?” 耳朵被朱元璋揪得生疼,朱鹰马上告饶,“皇爷爷,您轻点,疼!” “孙儿就是看您老总不来孙儿这里,所以……。” “所以你就故意装做听不见老子喊你吗?” 朱元璋嘴里骂着,却松开了揪住朱鹰耳朵的手。 朱鹰扭过头,看着朱元璋,嘿嘿一笑。 看着朱鹰嬉皮笑脸的模样,朱元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沉声问道;“你不知爷爷公务繁忙吗?” “哪有那么多时间前来看你。” “不过,咱听说你两处矿山的基础设施已建设完毕,矿工们都已经入住。” “现今你不在两处矿山呆着,还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你难道放心把两处矿山交由别人经管吗?” “皇爷爷。” 朱鹰仍是笑嘻嘻的道;“这您就不懂了吧。” “咱们只要把好思路,其余的就应该交由别人来做。” “就如当今的陛下,他掌管着群臣,交待的事情自有群臣们处理,而自己只要看到最终的结果就成。” “若交待的任务有任何偏差,那陛下就会查找具体的原因,看看是自己布置的任务不那么尽善尽美,还是群臣们是否有渎职行为,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办。” 说着,他望着朱元璋,“所以啊,处理朝政与处理两座矿山一样,就是要选用人才。” “只有这样,才能事半功倍,而陛下也就能像孙儿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 朱元璋闻言,脸上略带沉思,“大孙说得是,管理朝堂和管理两处矿山不都是需要有人管理吗?” “只不过一个是管理天下,一个是管理矿山,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但……?” 他一寻思,又觉得哪里不对,可哪里不对,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正在他思索之时,朱鹰忽然脸色郑重的问道;“皇爷爷,煤山已经在正式运作。” “孙儿先前答应您的炸药,需要工部派人前来合作,您看……?” 看着大孙一脸正儿八经的模样,说出了他需要他这位爷爷的帮助,朱元璋心中笑开了花。 “大孙,你终究有求到爷爷的这一天。” “老子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但接着他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不就是想问问大孙何时要研制炸药? 顿时,他心中就笑不出来了。 可他还是装做惊诧的模样,问道;“大孙,你现在就需要工部的人员?” “那你在煤山的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 朱鹰笑笑,“皇爷爷,那些就不要您老操心了。” “您只要将工部擅长制造火药的人员准备就绪,其余的都由孙儿来安排。”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缓缓的道;“明天吧?” “不过这些都是咱大明的宝贵人才,你可千万要善待他们。” “知道了,皇爷爷。” 朱鹰撇了撇嘴,笑道;“您以为孙儿不知他们是大明宝贵的人才?” “等他们来到孙儿的矿山,孙儿把他们当祖宗看待还不行吗?” 闻言,朱元璋又狠狠的揪住朱鹰的耳朵,口中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要将他们当祖宗来看待?” “你……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手揪住朱鹰的耳朵,一手脱下脚上的布鞋,狠狠的抽着朱鹰的屁股。 “皇爷爷,孙儿错了!” 朱鹰被朱元璋抽得像杀猪般的嚎叫,“疼啊,皇爷爷!” 朱元璋停止了抽打,却还是揪住朱鹰的耳朵不放,狠声问道;“你个小兔崽子,你知道你那儿错了?” “孙儿不该将他们比作祖宗!” 朱鹰这时是真正的觉得疼,他原本是想逗逗皇爷爷,却想不到皇爷爷是如此生气,简直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来古时的人们把祖宗观念看得极重,不像在后世,00后的年轻人中有一大部分人将中华这种优良的传统忘得一干二净。 啃老族层出不穷,不将老人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榨干,是誓不罢休。 甚至还在网上听说有杀害亲生父母之事发生,想想这种畜生的行径朱鹰就不寒而栗,就毛骨悚然。 朱元璋见朱鹰认错,这才放开朱鹰,脸上仍是怒容不减,但语气柔和了些。 “大孙,你记住!” 朱元璋看着朱鹰的眼睛,一字一句,语气低沉的道;“若没有祖宗一代一代的将咱们传承下来,咱们怎能来到这个世间?” “又怎能看见这世上的一草一木?” 朱鹰揉着自己已经发红的耳朵,怕皇爷爷继续说下去,于是郑重的道;”皇爷爷,孙儿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朱鹰诚心认了错,朱元璋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心疼的问道;“大孙,疼吗?” “疼!” 朱鹰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委屈巴巴的道。 “疼就对了!” 哪知朱元璋又是板着面孔,语气严厉的道;“只要疼,才能记住教训!” “才能吃一堑、长一智!” “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对大明有用之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方显男儿英雄本色 翌日。 天光微亮,朱鹰就起来了。 每天锻炼,这是朱鹰从死而复生来就给自己定的规矩,雷打不动。 他围着院子小跑着,一边揉搓着自己昨日被朱元璋揪过的耳朵。 被寒风一吹,耳朵根子还是生疼。 黄忠跟在朱鹰的身后跑着,看着他总是摸着自己的耳朵,不由笑道;“小少爷,你以后千万要记住,在老爷面前不要什么玩笑都开。” 朱鹰回头瞥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这个马后炮,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现在说这些还顶个屁用?” 黄忠仍是笑道;“小少爷,现在说出来正当时。” “你若不被老爷抽打,你还以为小人是危言耸听的呢。” 朱鹰笑笑,没有说话,而是跑到摇椅的旁边,坐了下来。 黄忠见朱鹰歇了下来,也就垂手站在朱鹰的旁边。 一名锦衣卫马上递过来一条毛巾,又给朱鹰披上了外套。 朱鹰伸手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然后看着黄忠,问道;“你跟着本少爷锻炼,这么长时间过去,你感觉怎么样?” 黄忠躬身笑道;“小人有幸跟着小少爷,这锻炼之法,让小人前段时间赘肉横生的肚腩都已消失不见。” “生命在于运动嘛。”朱鹰笑了笑。 黄忠答道;“小人记下了。” 朱鹰抬头望了望天空,见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启明星还在天际若隐若现。 想起今日还有工部安排的人员前去煤山,自己的府邸离煤山估计有二十来里。 于是道;“吃饭。” 吃完饭后,朱鹰带着几名府中的锦衣卫出了府邸。 来到汉中大街,见街旁有三人骑在马上好像正在等什么人。 早晨寒风萧瑟,三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像个北极熊似的。 朱鹰眼尖,发现是常家三兄弟。 那可是自己的亲舅舅啊,奇怪的是,他们这么早就等在这儿等什么? 带着疑惑,朱鹰策马上前,拱手大声道;“三位常叔叔好!” 三人也已发现了朱鹰,齐齐调转马头,又齐齐抱拳道;“小少爷好!” “不知你们这么早在此等谁?” 朱鹰问道。 一见朱鹰,郑国公常茂就哈哈大笑,“等你呀。” “等咱?” 朱鹰挠挠头,不解的道;“可咱也没派人告知你们呐?” 又打趣道;“难道你们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常茂又是一笑,“小少爷,你莫逗咱了。” “咱们哪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领。” 说着,他伸手一指常森,“三弟现在不是在殿前当侍卫吗。” “还是他昨日听到工部尚书赵俊赵大人和同僚们说,今日一早将派人员前往煤山。” “所以咱们一想,若工部人员前去,小少爷必定会去,因此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小少爷你呢。” “哦。” 朱鹰恍然大悟,也没有问他们三人为何齐聚于此。 而是朝常森一拱手,笑道;“恭喜常家三少。” 常森脸上带着笑,却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区区一个殿前侍卫,怎敢劳小少爷恭喜。” “哟?” 朱鹰狐疑的道;“莫非你志不在此?” 几人策马而行,常森看了一眼常茂,又看了一眼朱鹰的周围,见锦衣卫离他们还有两匹马的距离。 于是低声道;“皇长孙,不怕你笑话,咱确实志不在此。” 说着,目光悠悠的望着长空,长叹一声,“咱希望像父亲那样驰骋疆场、上阵杀敌,如此方显男儿英雄本色!” “现如今,除了大哥有机会出去练兵之外,二哥和咱都被困在小小的应天府,哪里都去不得。” “想当年父亲也是二十郎当岁,就跟随陛下上阵杀敌,建下了不朽的功勋。” “而咱和二哥呢,就靠着父亲的功勋,窝窝囊囊的活着,想想咱都臊得慌。” 朱鹰也跟着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想着,“是啊,老子英雄儿狗熊,确实是憋屈。” “想当年的常遇春,那可真是勇冠三军、所向披靡。” “在洛阳塔儿湾之战中,他亲率八百铁骑,横扫元军五万精锐,更俘获无数。” “只可惜,在攻陷北平后,回师的路上,病逝于柳河川。” “骤闻他去世的消息,所有的军卒无不哀恸。” “朱元璋为纪念常遇春的功绩,表达自己哀恸的心情,曾写下了一首诗。” “朕有千行生铁汁,平生不为儿女泣。” “忽闻昨日常公薨,泪洒乾坤草木湿。” 由此可见,朱元璋当时收到常遇春去世的消息,通过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信息,就可知他当时是何等的悲伤。 所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想及此处,朱鹰也理解了常森此事的心情。 虎父无犬子! 老子英雄儿好汉! 才是每个英雄们的下一代心中的愿景! 谁愿躲在父辈们的功劳薄下混吃等死的活着? 他随即目光灼灼的望向常森,低声问道;“若待几年攻打倭国,你敢不敢出任一方将领?” 闻言,常森面色狰狞,大声道;“敢!” 一个‘敢’字,声震汉中大街,令常茂、常升,朱鹰身后的锦衣卫和路边不多的行人都纷纷侧目而视。 话一说出,常森顿觉胸中的郁闷之气烟消云散,心中畅快至极。 可等他看见众人都好奇的望向自己,才发觉自己刚才声音大了点。 于是他连忙朝四周拱拱手,又朝朱鹰尴尬的笑了笑。 常茂怒视了一眼常森,转而看向朱鹰,抱拳道;“小少爷,三弟如此失礼,让你见笑了。” “待回家,看卑职怎么收拾他。” 朱鹰大笑道;“无妨,常家三少乃真性情,咱喜欢。” 常茂见朱鹰没有怪罪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虽说他们都是朱鹰的亲舅舅,可朱鹰是皇长孙,自己等人却是臣子。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对于这些君臣大义,他还是拎得清的。 他于是低声说道;“小少爷,你和三弟说的咱都听见了。” “到时,咱去一个可好?” 常升这时也低声道;“算咱一个。” 见常家三兄弟都想建功立业,朱鹰心中既有感慨,又有忐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常茂年长,经验也足些。 见朱鹰作难,笑着解围道;“不忙,小少爷将此事记在心里就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才是推进社会发展的关键 出了西门,宽阔无垠的天地立马显现在众人的眼前。 红彤彤的太阳跃上山峦,洒下遍地金光。 天地辽阔,山峦叠翠,江水奔腾,溪水潺潺,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早起的鸟儿站在枝头蹦蹦跳跳的鸣叫,一边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下面的行人。 两条道路分左右直通向盐山与煤山,隐约可见闪着银色光芒的是盐山,闪着黑金色光芒的是煤山。 几人信马由缰,沿着通往煤山的道路缓缓前行。 过了半个多时辰,煤山就出现在眼前。 看着一排排整洁的房舍,常家三兄弟陡然发出一声惊呼,像是被眼前的建筑所吓到。 朱鹰笑着问道;“三位少爷,你们觉得咱这儿咋样?” 看着朱鹰嘚瑟的模样,常家三兄弟由衷的佩服。 常茂抱拳道;“小少爷,你这真是大手笔呀。” “短短数日,卑职想不到你竟在此处盖起了这么多的房舍,而且干净整洁。” “卑职真是佩服之至!” 朱鹰洒然一笑,“大少爷,你有所不知。” “如若想矿工们尽心尽力的为你干活,给你创造出不菲的价值,首先就要满足他们的生活条件,再一步步提高他们的待遇。”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死心塌地的为你干活。” “也只有人,才是推动这个社会的生产力,也才能为这个社会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常茂挠挠头,转眼望着他的两个弟弟,见他们也是一脸茫然。 不禁尴尬的笑道;“小少爷,咱们都是一群莽夫,听不懂这些高深的话。” “对于行军打仗,咱们还是懂得一些的。” 朱鹰笑笑,继续缓缓策马前行。 “小少爷,你怎么这时才来呀?” 何家辉一见面,就带着责难的口吻问道。 “工部的人早就过来了,由傅让等人带着他们参观呢。” 接着又看看常家三兄弟,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常家三人怎么跟小少爷一起过来了呀?” 只是这件事他不好问,也不敢问,谁不知常家三人是皇长孙的亲舅舅? “小人见过郑国公!” “见过二爷、三爷!” 何家辉心中虽犯嘀咕,但仍是恭恭敬敬的抱拳道。 朱鹰闻言,也不恼怒,而是笑道;“老何,工部所派之人是由谁领衔的呀?” “回小少爷,是由工部尚书赵俊领衔。” 何家辉答道;“他们来此已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来的倒是挺早。” 朱鹰在何家辉的帮助下,下了马,边走边道;“走,前面带路,让本少爷前去见见他们。” 何家辉笑道;“自然要小少爷亲自去,否则小人和傅让等人哪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呀。” 来到制作炸药的实验室,工部尚书赵俊等人正在研究着房间内的瓶瓶罐罐和一些设施。 见朱鹰走来,他才撤回目光,笑着领着众人见礼,“下官见过小少爷。” 朱鹰也笑着拱拱手,问道;“赵大人,你觉得本少爷这间实验室怎么样?” 赵俊面露苦笑,“小少爷,下官不怕你笑话。” “这些实验设施下官是闻所未闻,以后只怕还要你时常待在煤山,以备讨教。” “应该的。” 朱鹰摆摆手,笑着问道;“赵大人,研制这种炸药可能是会死人的?” “你可考虑清楚喽?” “这个问题在下官来之前,黄老爷已与下官交待的明明白白。” 赵俊答道;“下官又和前来之人已交待清楚,因此请小少爷不必为此事担心。” “很好!” 朱鹰面露赞许之色,“若是大明为官之人和黎明百姓都有你这样的觉悟,何愁大明不强盛?” “何愁大明不引领世界?” “下官惶恐。” 赵俊面带喜色,可口中却道;“下官自知德才浅薄,万万当不起小少爷如此的夸奖。” 朱鹰笑笑,指着这些仪器,又道;“赵大人,本少爷知晓你公务繁忙,不可能领着这帮匠人们研制。” “故此本少爷问问你,这边由谁负责?” “下官倒是忘了先行介绍。” 赵俊拍拍额头,说着,回头大声招呼道;“刘满堂、孙家栋!” 刘满堂与孙家栋正在奇怪,为何高高在上的工部尚书要对一个小屁孩躬身行礼? 又为何称呼自己为下官?又为何称呼这个小屁孩为小少爷? 就算这座矿山是这个小屁孩所有,那只能说明这家人有钱。 而洪武皇帝最恨商贾之人,可为何尚书大人还要如此呢? 难道这个小屁孩是…… 想到这里,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自己等人只是普通的一名匠人,养家糊口就已经不错了,何必操心这等鸟事? 听到工部尚书的喊声,两人赶紧上前,躬身道;“小人在。” “咱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听这位朱鹰小少爷的话。” 赵俊在两人面前又恢复了他作为工部尚书的威严,沉声道;“若有不懂的地方,多多请教小少爷,万不可自作主张!” “若敢违背,休怪本官对你们不客气!” 两人躬身垂手道;“是,小人等谨遵大人之命!” 朱鹰看着连连皱眉,忙上前拍拍两人的肩膀,笑道;“你们在本少爷这里,就听本少爷的,莫要听他的。” “因为研制炸药是你们,而不是他。” “所以……。” 他望着一众匠人们,大声道;“所以在本少爷这里,本少爷只希望你们好好研究,莫管其它。” “同时,本少爷宣布!” “刘满堂与孙家栋月奉五两,其他人为三两!” 众匠人一听,皆面面相觑,并没有朱鹰心中所想的那般兴高采烈,热泪盈眶的场景出现。 朱鹰正感到奇怪,刘满堂小心翼翼的看了赵俊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朱鹰,问道;“小少爷,这是真的吗?” 常茂大声呵斥道;“小少爷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你怎敢质疑他?” 赵俊心中同样也是一片质疑,“看来这位死而复生的皇长孙,可能真是失忆了。” “否则对这些卑微的匠人们何必这么客气?” “又是拍他们的肩膀,又是给他们涨月奉,而且一出手就给他们涨到三两、五两。” “那一年下来,一人可就是三十六两或六十两,而在咱们的工部,一月月奉就是区区的半两银子,而且都是用其它的谷物或绢布代替的呀。”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朱鹰与舅舅们起了纷争 朱鹰先白了一眼常茂,转头笑着对匠人们说道;“你们的心情本少爷理解。” “你们原先拿着微薄的俸禄,养家糊口已是不易。” “但既然你们已经来到这里,咱们大家就是一家人。” “请你们相信,本少爷说话算话,答应给你们的月奉,一文钱也不会少你们的,而且是现银。” 众人这才稍稍放心,脸上也多了一丝喜悦。 却听朱鹰又道;“本少爷再次和你们说,不仅月奉不会少你们的,而且在研制工作中有突出贡献者,本少爷还另外奖励给突出贡献者十两纹银。” “还有……。” 朱鹰看看有些兴奋的匠人们,笑道;“年终,本少爷还要给你们奖励,以感谢你们这一年来的辛苦与付出。” 匠人们顿时抱作一团欢呼起来,全然没看见赵俊正用狠厉的目光瞪着他们。 朱鹰深深知道,在后世,资本剥削者就是靠这点蝇头小利压榨工人阶级,让他们为他卖命。 但处于这个封建朝代,这种奖励机制,是这些匠人们想都不敢想的。 赵俊带着几个工部的官员躬身离开后,剩下的就只有这些匠人们。 见朱鹰随和,又是半大的孩子,匠人们也忘却了最初的敬畏,很快就和朱鹰打成一片。 在朱鹰的讲解下,又有奖励的支撑下,匠人们学习得很快,慢慢知晓了怎样提炼,怎样制作等一些基础知识。 时近正午,朱鹰也讲得口干舌燥,见匠人们都大体懂得差不多。 “相信大家都饿了吧?” 朱鹰笑道;“大家请随本少爷前去食堂,今天中午本少爷做东,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 “好!” 匠人们个个开怀大笑,这样免费的饭食,还不尽快大快朵颐? 常茂摇了摇头,“这个外甥呐,哪有皇长孙的威仪?” “就算平日里自己呼朋唤友、大呼小叫,那也看分什么人。” “就这些匠人们,算了吧。” 随着朱鹰起身,一众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向食堂走去。 吃过午饭,朱鹰便让傅让带着他们前去他们以后生活的地方看看,自己则带着常家三兄弟与何家辉前往温室大棚。 初见这等怪模怪样的大棚,常家三兄弟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朱鹰装做没看见,掀开门帘,一头便钻了进去。 刚一进去,朱鹰就打了个喷嚏,感觉有点燥热。 可看见地上长出了嫩嫩的,纤弱的蔬菜瓜苗,朱鹰顿时感到燥热感已消失不见,代之而来的是欣喜与自豪。 常家三兄弟跟了过来,看着朱鹰一脸高兴的模样,常森凑到朱鹰的身边,接着鄙夷的道;“小少爷,这些杂草有什么看头?” 说着,用脚在他认为是杂草的土上狠狠的踩了踩。 朱鹰来不及阻止,但他的声音代表了他愤怒的心情。 “出去!” 听着朱鹰冷冷且带有愤怒的声音,常家三兄弟齐皆愕然,常森更是一脸茫然。 “本少爷叫你滚出去!” 朱鹰手指着常森,大声喝骂道。 何家辉赶紧上前,拽着常森的胳膊,低声道;“三少爷,小少爷叫你出去,你就先出去吧。” “等回头,小人自会为你解释。” 常森脸涨得通红,可眼前是他的亲外甥,又是陛下与皇后最为疼爱的皇长孙,心中虽有万丈怒火,却发作不出来,只得悻悻跟着何家辉离开大棚。 常茂与常升相视望了一眼,常茂上前对朱鹰抱拳道;“小少爷,这是为何?” “你还问这是为何?” 朱鹰将常森用脚踩实的土刨得松软,又将被常森踩倒的瓜苗扶正,然后看着常茂,脸色依旧冰冷,但语气缓和了些。 “你可知这些都是咱辛辛苦苦才培育出的瓜苗,而不是什么杂草。” “你可知,在这寒风萧瑟的冬天,能让这些瓜苗长出来容易吗?” “这些都是瓜苗?” 常茂与常升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小少爷,你建这种大棚就是为了培育这种瓜苗?” 朱鹰此时的怒气也慢慢消散了不少,于是苦笑道;“不瞒你们说,这是咱在这处大棚先行做的实验。” “如果可行,那咱想将它推广到全大明。” “以后在冬天,相信每个大明人的餐桌上都有绿色的瓜果蔬菜,而不是单一的咸菜与窖藏的白菜。” 常茂与常升又对望了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这寒冷的冬天还能吃得上绿油油的瓜果蔬菜?打死他们也不相信。 看着他们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朱鹰坦然一笑,也不向他们作过多解释。 “等这里瓜果飘香之际,咱让府中的下人给你们府上送去一些,你们也就相信了。” 说着,又闷头将常森踩倒的瓜苗扶正,并浇上水。 看着朱鹰细心呵护的样子,又见他信誓旦旦,常茂与常升这才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想起常森刚才的那一脚,常茂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少爷,咱为三弟刚才的不懂事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拉着常升,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朱鹰见状,侧身还了一礼,并笑道;“刚才是咱……。” “不说了。” 常茂笑道;“小少爷,你可要记住,等这里瓜果飘香之时,可记得让咱们尝尝鲜。” “晓得。” 出了大棚,见常森一人还在那里生着闷气。 常茂猛地踹了常森一脚,口中骂道;“你小子觉得冤得慌是不?” “你可知,小少爷种的是蔬菜瓜果的小苗,而不是地里长出的杂草。” “你脚为何这么贱?不问清楚就什么都敢踩?” “依大哥原先的脾气,早就将你的狗脚打折,让你到处乱踩?” 不亏是武将世家,被常茂踹了一脚的常森只是向前窜出几步,随即稳住了身形。 他发现是常茂踹的他,便嘟囔道;“他也没有和咱说清楚。” “咱要是知晓这里种的是瓜果蔬菜的小苗,那咱还会踩吗?” “你还嘴硬!” 常茂怒瞪了常森一眼,“还不快向小少爷赔礼道歉?” “不必了。” 见何家辉在旁,朱鹰只好笑笑,“既然说开了,此事就算揭过,往后大家都不要再提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谁敢呲牙 出了这一档子事后,虽然事情已经说开,但几人多少还有些尴尬,谈起话来也没有先前那么随意。 朱鹰领着常家三兄弟还是看了看煤山的建筑。 眼见太阳开始西沉,风也变得凛冽起来。 朱鹰缩了缩脖子,笑道;“天马上也快要黑了,咱们回去吧。” “好!”常茂笑笑。 在汉中大街,朱鹰和他们挥手告别。 等朱鹰走远,常森仍是不服气的对常茂与常升道;“大哥、二哥,你们给咱评评理,不就是踩了几株瓜苗吗?” “你们看雄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拿咱们几个舅舅当成什么啦?” 常茂也觉得窝囊,自己可是应天府大名鼎鼎的茂太爷,活到现在还没有如此低三下四过。 可现在自己的亲外甥竟不顾自己等人的颜面,当外人的面,说呵斥就呵斥,哪把自己等人当成他的亲舅舅看待? 想到这儿,他暗自叹息一声,瞪着常森,“不就是你,否则哪来这等破事?!” “咱们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说着,幽幽的叹口气,“还好,要不是他道了歉,咱们的脸可真丢光了。” “那不是你和二哥先道歉的吗?” 常森望着常茂,又望着常升,狐疑的问道。 常茂又恶狠狠的瞪了他瞪了一眼,常升说道;“是啊,你做错了事,难道还要皇长孙先道歉不成?” “你难道不知,他首先是皇长孙,再才是咱们的外甥。” 他瞥了一眼常森,继续道;“是咱们先道了歉不假,可你知道吗?” “雄瑛这孩子首先避让了咱们的行礼,回头就赶紧回礼,并道了歉。” “你说,这孩子这么做有错吗?” 常森嘟囔道;“可咱们毕竟是他的亲舅舅啊。” “还当着外人的面,那么对咱大声呵斥。” 常升呵呵冷笑一声,“等咱们回去,咱自会禀明母亲,看她老人家是如何公断的。” 说罢,向开国公府疾驰而去。 看着常升逐渐远去的身影,常茂指着常森,骂道;“你还不快些跟过去?” “要是二弟回去就告诉了母亲,看你如何自处?” “糟糕!” 他暗自骂了一句,就猛踹马腹,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像离弦之箭朝常升追去。 可他还是反应得太迟,等到他来到府邸,哪里还能看见常升的半点身影? 进入大堂,见母亲蓝氏脸色不善的在椅子上坐着,常升声情并茂的正跟母亲说着此事。 他心中大骂,“常升,你这个缺德冒烟的玩意,嘴恁是那么快,刚回来就不知道歇一歇,一回来就向母亲告咱的状?” “等你哪一天落到咱的手里,看咱怎生向母亲告状?” 常森讪讪的走到母亲的跟前,躬身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蓝氏实际年龄约莫四十五六,可看起来她却与实际年龄不大相否,人们一打眼,就觉得这位妇人有个五六十岁。 可能与中年丧夫,接着爱女去世,跟着又是大外甥薨了,才显得如此苍老。 但自从听到孩子们说雄瑛仍活在世上,并没有薨,而是被陛下藏在宫外,她当时是喜极而泣。 记得当时她一听说雄瑛并没有薨,就眼泪婆娑的盯着爱女的栩栩如生的画像,轻轻摩挲着爱女的脸颊,泣不成声。 可从此以后,她的精神好了许多,鬓角的白发也好像消失不见。 此刻,她端坐在太师椅上,原本慈眉善目的脸上好像敷上了一层寒霜。 “跪下!” 蓝氏怒喝一声。 常森不敢忤逆母亲,自己又有错在先,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目光狠狠的瞥了一眼常升。 “你看升儿干什么!” 蓝氏又是一声断喝,“难道升儿和老身说的有错吗?” “不是。” 常森忙不迭的道;“孩儿怎敢说二哥和母亲说孩儿的事有错呢?” “这都是孩儿的错。” “你错在哪里?” 蓝氏继续怒喝。 常森讪讪的笑道;“母亲,孩儿不该踩坏雄瑛种的瓜苗,可……?” “可什么可!” 哪知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蓝氏怒喝声所打断。 “你还要狡辩是吧?” 她走到常森的面前,盯着他,“你错就是错了,还想狡辩!” “若你父亲当年在每一次与敌军的厮杀中,存有过错,何谈常胜将军一说?” “只怕他早已埋骨他乡,现在有没有你们还是两说呢?” 说着,幽幽的叹口气,似是想起了当年常遇春英姿勃发的得胜归来,自己倚在门口相望的场景。 只是时过境迁,那等场景再也不复存在了。 常升知道母亲又想起了父亲,只好低声劝慰道;“母亲……。” 刚说了两字,就见常茂从厅外大步走来。 “孩儿给母亲请安!” 他在厅外便看见常森跪在地上,等走到母亲的身边,先是问母亲安,然后瞥了一眼常升,又道;“母亲,是孩儿不好,没有管教好三弟,是孩儿的错。” 说罢,也跪在地上。 蓝氏没有说话,而是又坐到太师椅上,目光温柔的看着常茂,又看看常森。 半晌,她才叹口气道;“你们都起来吧。” “坐下说话。” 两人站起身,和常升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蓝氏抬眼望着他们,没有将刚才那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缓缓的道;“听升儿说,你们想像你们的父亲一样征战沙场?” 一听母亲说出此事,常茂与常森齐齐点头。 常森率先道;“母亲,孩儿是这般想的。” 说着,组织了一下措辞,又道;“父亲的爵位是由大哥继承,孩儿与二哥除了到紫禁城当值守的侍卫之外,别无他途。” “再就是在家混吃等死而已。” “因此孩儿想着,若领兵打仗,孩儿或许还有一条出路可走,也不枉小时候父亲对孩儿的谆谆教诲。” “也不枉咱小时候就开始学习杀敌的本领。” “俗话说得好,‘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到时,咱们建功立业之时,也就是咱们的外孙成为皇太孙之日。” “到那时,咱们家是大明王朝的顶级勋贵,咱们又有军功傍身,且皇太孙是咱们的亲外甥。” 说着,他豪气万丈的道;“朝堂之上,谁敢和咱们呲牙!” 第一百四十六章 蓝氏详解朱元璋的心性 这话一说出,蓝氏怒目圆睁,恨不得将这个不孝子生吞下去。 而常茂与常升则是一脸错愕,呆呆的望着常森,好像看到傻子一般。 刚才还洋洋得意、志得意满的常森见到几位亲人的目光与脸上的表情,特别是看到母亲凶神恶煞的面孔,顿时洋洋得意的面容烟消云散,代之的则是忐忑不安。 他小声的嘀咕道;“难道咱说的有错吗?” 这句话他不知是对他大哥与二哥说的,亦或是是对母亲说的,他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跪下!” 蓝氏怒喝一声,常森被吓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秃噜了下来,跪倒在母亲的面前。 可他却用无辜而又倔强的眼神看着母亲,委屈巴巴的道;“娘,孩儿哪句话说错了!” “雄瑛迟早会被陛下接回皇宫,而他被陛下接回皇宫的那一日,不就是雄瑛被陛下册封为皇太孙的那一刻吗?” “到那时,咱家不就成了大明王朝数一数二的外戚?” “再加上陛下对咱家的恩宠,咱们又有军功傍身,您说,还有哪家勋贵有咱家威风?” “您说,在朝堂之上又有谁敢和咱们呲牙?” 说着,他望向常茂与常升,问道;“大哥、二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一听此话,蓝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喝道;“常茂、常升,将你三弟押到宗祠,家法伺候!” 常森闻言大惊,要是被施以家法,那自己的半条命可就没了。 可自己说的话没错呀?母亲为何要如此暴怒呢? 常茂狠狠的瞪了常森一眼,拉着常升一并跪在地上,嘴里恳求道;“母亲,三弟年纪还小,思考的问题还不够成熟。” “若施以家法的话,那三弟能不能挨得过去还另当两说。” “就算三弟能挨得过去,那三弟的半条命可也就没了呀。” “请母亲三思!” 说着重重的对蓝氏叩首。 常升瞥了一眼常森,见常森面露恐惧与不忿,不由心中暗骂道;“这个傻缺,什么话都敢讲,母亲不惩罚你还能惩罚谁?” 可想起常森受罚,都是因为自己告状所致,也向蓝氏叩首道;“孩儿也赞同大哥的说法。” “要是让别的勋贵听说了,说三弟是因为踩坏了雄瑛种植的瓜苗,就为此丢了半条命,那人家还不得说……?” 说着,他抬头看着母亲,“说……?” “好了!” 蓝氏缓缓的坐回太师椅上,目光盯着常升,“你说的意思老身已懂了。” 又扫了一眼常森,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都怪老身呐。” “想你们的父亲死的早,而常森又年幼,所以对你疏于管教,更多的则是宠溺。” “可谁知……?”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真是应了那句老古话,‘慈母多败儿’呀!” 原本苍老的容颜又多了几分惆怅,令她更显苍老。 “母亲!” 常家三兄弟连忙膝行上前,跪在母亲的脚下,哽咽道;“母亲,都是孩儿们不好,惹您老生气了。” 常茂怒瞪了常森一眼,喝道;“你还不快向母亲道歉!” “若母亲被你气出个好歹,咱和你没完!” 常森虽有不甘,心中还暗自想道;“咱也没说错什么,凭什么你们都说咱!” “要怪就怪二哥,若不是他在母亲面前多嘴,母亲哪会气成这样!” 可这是疼他爱他的母亲,心中虽有不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向蓝氏叩首道;“母亲,孩儿知道错了。” “若您心中憋得慌,您就打咱骂咱吧。” “若是这样还不行,家法伺候也成呐。” “只要您老消消气,您怎么惩罚孩儿都成!”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蓝氏看着常森,问道。 常森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一时急急无言。 看着常森窘迫的表情,蓝氏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老大、老二,你们坐下吧。” “让这个逆子继续跪在这里,好好的听老身把这些道理一一讲给你们听。” “是,母亲!” 常茂与常升站了起来,在椅子上坐下。 只见蓝氏看着他们三人,缓缓的道;“你们记着,这些话是说给常森听的,其实是说给你们三兄弟听的。” “诚如森儿所言,雄瑛这孩子有朝一日是要被陛下接回皇宫,封为皇长孙,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你们有朝一日建立功勋,老身也相信有这么一天。” 常森心中窃喜,“咱就说吧,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咱的。” “可为什么母亲会如此暴怒呢?” “但……!” 听到这个‘但’字,常森又是一愣,“莫非母亲还是不赞同咱刚才所说的话?” “但你们可知,咱们家是外戚,而外戚不得干政,这是《皇明祖训》上明确指出来的!” “所以你们要将你们的那一点小心思收起来,且在外人面前不得有一丝丝表露!” “现今的陛下不是过去的陛下了!” 说着,她扫视了常家三兄弟一眼,又着重的看了一眼常森,继续道;“过去的陛下是杀伐果敢的陛下!” “是知人善用的陛下!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陛下!” “可现如今的陛下,虽说他仍是过去的陛下,也依然是爱民如子的陛下!” “但如今的陛下与过去的陛下心性已大为不同,他猜忌,他暴怒,他对皇权的把持越发看得重!” “你们想想看,这几年,他杀的人还少吗?” “任何想染指皇权之人都难逃身死的下场!” 她用手一一指着常茂、常升、常森,“难道你们都想有这样的下场吗?” “难道你们都想看着常家在你们的手中陨落吗?” 常家三兄弟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虽已是将近十一月,可冷汗还是顺着他们的额头涔涔流出。 而常森更是瘫坐在地,他一脸惊惧,要不是母亲的一席话,他恐将成为常家的罪人,而自己尤不自知。 “所以啊,老身希望你们要戒骄戒躁,不要目空一切,要尽量放低身段做人!” 蓝氏继续说着,“只有这样,才可保护咱们常家一脉万世平安!”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谨小慎微难道有错吗 第147章 谨小慎微难道有错吗? 常茂与常升齐齐躬身,“母亲大人,孩儿受教了。” “孩儿一定谨遵母亲的话,从今以后踏踏实实做人,万不敢为常家招来任何隐患。” 蓝氏点点头,然后看向常森,问道;“你呢?” “你是怎么想的?” 常森郑重的向母亲磕了一个头,声音略带哽咽的道;“多谢母亲的教诲,让孩儿知晓了做人的道理!” “母亲之话犹于醍醐灌顶,彻底让孩儿明白了咱们常家现今处于什么位置。” “也彻底明白了外戚在朝堂中又是处于什么位置。” “谨小慎微、认真做事才是咱们这帮外戚该有的姿态。” “像孩儿先前所言,必会在朝堂当中遭来文武大臣们的攻讦,而引来的却是咱们常家的灭顶之灾。” “孩儿现在想起来,犹自两股战战,不能自已。” “母亲,孩儿请您放心,孩儿以后一定要牢记您今日说出的话,一定要做一个谨言慎行之人。” “唉。” 蓝氏叹口气,缓缓的道;“森儿,你曲解了母亲话里的意思。” “认真做事是应该的,但谨小慎微、谨言慎行那大可不必。” “为何?” 常家三兄弟齐齐追问,“若依母亲所说,那母亲刚才又怎会要咱们小心谨慎呢?” “都是一群呆子!” 蓝氏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老身是让你们以后若进得了朝堂,在朝堂上不要妄自开口,以免受到陛下的猜忌,朝堂上文武大臣们的嫉恨。” “但关系到大明的利益,皇家的威严,你们则可理直气壮的与他们反驳。” “这样一来,不管以后是谁当上了皇上,都会对你们另眼相看,那咱们常家不就保得万世平安了吗?” 常家三人齐齐躬身道;“多谢母亲大人,孩儿受教了!” ………… 日子就这样不慌不忙的从指缝中溜走。 转眼已到了十一月末。 一早起来,推开房门,朱鹰就被冷冽的寒风吹了个哆嗦,可每日锻炼的习惯促使着他还是向院中走去。 来到院中,黄忠已经在开始小跑了。 见到朱鹰,黄忠嘿嘿一笑,抱拳道;“小少爷早。” “早个屁!” 朱鹰笑骂道;“你可比本少爷起得还早。” “想必你已经知晓锻炼身体的好处了?” 黄忠边跑边道;“小少爷,小人就是服侍小少爷的命。” “你说,哪有本家少爷一早起身,而小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不过,晨起锻炼却是对身体着实有好处,让人一天都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干起活来也觉得轻松多了。” 朱鹰笑道;“你这个憨货,原来本少爷叫你跟着本少爷锻炼,你还叽叽歪歪的,老大不愿意,怕本少爷骗你似的。” 黄忠又是嘿嘿一笑,没有搭腔。 朱鹰先是慢步小跑,边抬头望了望天空,见天空被一层铅色的云团笼罩着,压得很低,好像触手可及。 “要下雪了。” 朱鹰暗自思忖,“这时蔬菜大棚里的蔬菜长成了没有?” “下雪会不会将大棚压垮?” 吃过早饭,朱鹰带着十几名锦衣卫,赶着几辆马车向煤山驰去。 还没到煤山,天空中先是下起了零星的雪花,接着就见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旷野,不一会儿就被雪花染成了白色。 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朱鹰现在没有欣赏雪景的兴趣,而是担心蔬菜大棚有没有垮塌。 心急火燎下,马车进入煤山,一路朝蔬菜大棚驶去。 到了近前,朱鹰跳下马车,第一眼就是看向蔬菜大棚。 见大棚依然完好无损,只是上面被一层白白的雪覆盖着。 何家辉从大棚里钻了出来,抱拳笑道;“小少爷,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过来了?” “那你认为本少爷就在府上呆着?“朱鹰反问道。 见何家辉神色赧然,又道;“本少爷过来是想看看这些蔬菜大棚结不结实?有没有被大雪压垮?” “再顺道来看看那些匠人们将炸药研制得咋样了?” “那些匠人们小人也管不着。” 何家辉笑道;“所以小人也不知他们研制到何种程度。” “不过管理蔬菜大棚是小人份内之事,因此小人看天气不好,就叫人在大棚中间加上了很多木桩,用以加固大棚。” 说着,摊开左手接住了洒在他手掌中的雪花,任它在手中化为雪水。 “凭这点雪,就想压垮大棚,那小少爷就太小看小人了吧?” “好!” 朱鹰笑笑,“走,带本少爷到里面看看。” 进入大棚,外面大雪飘飘,里面却温暖如春,只见大棚内一片绿意盎然,让这个寒冷的冬天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看着加固好的木桩,又看看藤蔓上绿油油的黄瓜、豆角,还有遍地的绿色瓜果蔬菜,朱鹰暗自叫好。 他望着何家辉,笑盈盈的道;“何家辉,真是辛苦你了。” 何家辉一愣,想不到这位皇长孙何以夸奖自己? 难道是自己…… 他不敢想下去,连忙躬身抱拳道:“小少爷,这都是小人份内之事,当不得小少爷的夸赞。” “表现突出,就值得本少爷的夸奖。” 朱鹰眼神中满是坦诚之色,诚挚的道;“就是让你在这里屈就,管理内务、基建与蔬菜等琐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 何家辉有些受宠若惊,声音也大了一点,“小人自幼与祖父、祖母,还有母亲与几个兄弟姊妹住在乡下,而父亲随着黄老爷前去讨伐陈友谅。” “记得小人那时还刚几岁,就跟着长辈在田地里劳作。” “直到洪武皇帝开创了大明,父亲才将小人全家接进了应天府。” “因此对于这些农事,小人还是略通一些。” “至于小少爷说委屈了小人,小人却不敢认同。” “为何?” 朱鹰好奇的问道。 “回小少爷的话。” 何家辉抱拳笑道;“小人有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小人上阵不能冲锋陷阵,下马不能像那些书生那般吟诗作对,写得一手好文章。” “种种庄稼、看看家、护护院,对于小人来说已经是小人莫大的福分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冲突 第148章 冲突 “你就这点志气?!” 朱鹰笑骂道;“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说着,想了想,又道;“你现如今在这里好好干吧,等来日,本少爷自会为你找到匹配你的工作。” “多谢小少爷!” 何家辉不惊不喜的道;“若小少爷为小人好,等小少爷蔬菜大棚扩张之日,就由小人接着管理蔬菜大棚即可。” “唉,你呀!” 朱鹰用手指着何家辉,摇摇头,叹道。 对于这种只有一根筋的主,朱鹰也是没办法,难怪他现在还是一名普通的锦衣卫。 可能也是毛骧看见了他质朴的一面,所以将他调到自己的府邸,来看家护院的吧? “你看有什么瓜果蔬菜成熟了没有?” “若有,就将本少爷带来的马车装满,其余的送到食堂,也让那些矿工们尝尝鲜。” 说着,朱鹰掀开门帘朝外面走去。 “是!” 背后传来何家辉答应的声音。 走到外面,朱鹰禁不住又是打了一个哆嗦。 刚才在大棚内温暖如春,现在到了外面就是寒风刺骨啊! 他哀嚎一声,裹紧了衣袖,抬头望着前面的煤山,不过一会儿,黑金色的煤山就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全然看不到往日在煤山上忙碌的人们,所见的则是白茫茫的一片。 来到炸药研制室,见刘满堂带着几人正在那里做着实验,而孙家栋和另外几人却不见了踪影。 “见过小少爷。” 见朱鹰走来,刘满堂赶紧拱手施礼。 “孙家栋呢?” 朱鹰问道。 刘满堂微微一笑,“回小少爷的话,孙老哥带着几个人前去了炸药作坊。” “不知小少爷找孙老哥有何事?” “炸药作坊?” 朱鹰诧异的问道;“本少爷记得在煤山还没有建立起炸药作坊?” 但仔细一想,自己已经十多天没有过来了,保不齐炸药研制成功,孙家栋与刘满堂见自己没有来,故而就向傅让讨要一间屋子也说不定。 “难道炸药已经研制成功了吗?” “研制成功了!” 刘满堂脸上带有喜色,“孙老哥这不正带着人在炸药工坊,做最后的测试,以备小少爷前来查看。” “要是现在小少爷得空,不如就让小人陪小少爷走一遭?” “好!” 朱鹰答应得干脆利落,“本少爷正想前去看看炸药作坊安置在何处。” “你前面带路。” 走过一排排的住宅区,朱鹰望着门窗紧闭的矿工们的住宅,煤炉的烟囱在冒着若有若无的白烟,被冷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必现在矿工们看见大雪封山,难得有一个休息时刻,恐他们都在睡觉吧?” 朱鹰暗自想着,“看来每个月给他们放两天假,让他们也能轻松两天?” “小少爷,到了。” 刘满堂的一声喊叫,把朱鹰从怎样让矿工们得到福利的思索中惊醒过来。 他望向四周,见周边没有房屋,而这处房屋就这么突兀的呈现在朱鹰的眼前。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刘满堂又道;“小少爷,这处房屋是从你离开这里之后,孙老哥和小人商量了一下。” “既然研制炸药,必然要有炸药作坊。” “于是小人等找到傅让傅大人,和傅大人说明了此事,所以就在这里建了炸药作坊。” 说着,他讪讪的笑了笑,“小少爷,你不会怪小人和傅大人事先没有通知你吧?” 朱鹰拍拍脑门,笑道;“这件事本少爷怎会怪你们呢?” “本少爷原本怕你们将炸药工坊设在矿工们的生活区域,因此本少爷才不放心。” “而本少爷原先只想着怎样快点将炸药弄出来,所以考虑得不太周全。” “可你们将这个漏洞补上,本少爷还得谢谢你们呢?” 见朱鹰不责骂自己几人擅自做主,还夸自己几人,令刘满堂顿时感激涕零。 他忙道;“小少爷有如此胸怀,令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以后小少爷若有差遣,小人敢不从命!” 朱鹰笑道;“走,进去看看。” 走入炸药工坊,看见孙家栋正在用油纸小心的将炸药包成圆筒状,朱鹰见状,微微颔首。 “小少爷来了。” 刘满堂走到孙家栋的身边,轻声道。 孙家栋回头一看,见朱鹰正含笑的看着自己。 忙不迭的将手中的活计放下,拱手道;“小少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又对刘满堂愠怒的道;“老刘,你难道不知这里是危险区域吗?” “你怎敢将小少爷带到这里?” 说着,又向朱鹰拱手道;“小少爷,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是工作重地,小人请你出去!” 傅让和王政在这时也匆匆赶来,见孙家栋对小少爷说话这么不客气,顿时大怒。 他上前一步,揪住孙家栋的脖领,怒喝道;“孙家栋,是谁给了你熊心虎胆,敢对小少爷如此放肆?!” 被傅让一把揪住脖领,孙家栋顿时喘不上气来。 他奋力掰着傅让的手指,稍稍让自己能喘上气,但他是一个刚刚才三十来岁的汉子,又是常年与火药打交道,性格本就如烈火,就像火药一样一点就着。 他瞪着通红的双眼,冷声道;“请你也马上离开咱这间炸药工坊!” 傅让怒不可遏,扬起钵大的拳头,刚想朝孙家栋的面门砸去。 只听一声断喝,“傅让,你滚开!” 朱鹰站在他们中间,看着他们二人,又对傅让喝道;“你干什么?” “还想打人?” “本少爷就搁这看着,看你怎生将孙师傅打死?” 说着,他冷冷一笑,“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全都是炸药!” “如若谁一不小心,那咱们都尸骨无存!” 又对孙家栋道;“刚才是本少爷冒失,忘记了这里是危险区域。” “现在,本少爷就带着不相干之人离开。” “对于傅让动手打你之事,本少爷必会重罚。” 傅让自不会将这点罚奉放在眼里,想他颖国公家,区区差这点三瓜两枣? 但朱鹰的话他又不得不听,他瞪了孙家栋一眼,不情不愿的松开孙家栋的脖领,仍是不服气的道;“小少爷,咱来到你府上就是为了保护你!” “而这小子出言不逊,咱忍不住才出的手。” “要是……!” “向孙师傅道歉!”朱鹰冷冷的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延时引爆装置 第149章 延时引爆装置 王政走上前,拍着傅让的肩膀劝解道;“你就听小少爷的,向孙师傅道个歉吧?” “小少爷说的没错,这里是炸药作坊,如若万一引起了爆炸,咱们还好说话,要是小少爷出了什么事,不说你我,就是咱们整个家族都担待不起啊!” 说着,用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在傅让耳边轻声说道;“你想想看,连咱们的父亲和咱们说到黄老爷时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丝不恭敬。” “让咱们淮西勋贵都如此恭敬之人,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傅让顿悟,脸上更是不忿。 只见他随意的向孙家栋一抱拳,“孙师傅,对不住了。” 见这位有钱有势的小少爷并没有责怪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又看到这位总管整个煤山事务的傅让在向自己陪着不是。 尽管傅让有些勉强,可这面子自己总算是找补回来了。 他回了一礼,沉声道;“小少爷、傅大人,不是小人不让你们进来。” “诚如小少爷所说的,这是炸药工坊,要是出了一点意外,恐咱们这些人都将尸骨无存!” “小人等人贱命一条,死了也就算了,可小少爷与你们几位大人,若是……?” 他苦涩的笑笑,“因此……?” 他话虽没有说出来,但意思朱鹰与傅让等人却是秒懂,这还是要撵咱们出去呀。 朱鹰大度的笑笑,对傅让与王政道;“孙师傅已经说了,这里是危险区域,要是咱们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进来,引起了事故,那咱们何以对得起这些师傅们?” “他们可还有一家老小啊。” “咱们还是出去吧?” 又对孙家栋笑道;“孙师傅,你也过来一趟。” 几人走到门外,外面大雪飘飘洒洒,笼罩着整个天空,使天空越发变得低沉。 凛冽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混为一体,让这次降雪显得愈发的大。 站在雪地中央,朱鹰没让锦衣卫撑着油布伞替自己挡住漫天的雪花,而是摊开双手,随着雪花落在头发上,衣服上,落在双手上。 不一会儿,头发上与衣服上就落上了厚厚的雪花,而手掌心的雪花瞬间便化为了晶莹剔透的雪水。 “孙师傅。” 朱鹰缓缓开口,“你估计炸药还需几天可开始做引爆实验?” 孙家栋思索了一会,回道;“不瞒小少爷,依小人估计还需十天八天。” “因为小人听你说过,这种炸药爆炸时的威力恐是那些火药的几十上百倍。” “为了小人这些兄弟们的安全,所以小人不敢马虎,需要用很长的引线才可做引爆实验。” “现在炸药已研制得差不多了,就是引线小人等还在研究,想怎样将它控制在自己能控制的时间内引爆炸药。” “咦?” 朱鹰重新打量了一眼孙家栋,“孙师傅,你何时想起的延时引爆装置?” “延时引爆?” 孙家栋一脸懵圈,“何叫延时引爆?” “小少爷,你说的这个词小人不懂。” “小人只知这种炸药威力如此之大,要是小人的兄弟们在试验时不能及时撤离的话,恐有性命之虞。” “因此小人才想到了此种办法,看有没有可能将炸药控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引爆,以免减少伤人事件的发生。” “你这个想法和本少爷延时引爆的想法如出一辙。” 朱鹰赞许的道;“若你这个办法能获得成功,本少爷将当着所有匠人的面,奖励你一百两纹银以示嘉奖。” “以此来激励更多的人向你学习,也以此让更多的人将想法付诸到实践之中。” 孙家栋又惊又喜,忙不迭的道;“多谢小少爷!” “小人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将小少爷所说的延时引爆装置整出来!” “谁让你连这条命也不要?” 朱鹰责怪道;“本少爷想你研制出炸药,还需要你继续研制与炸药相关的物件。” “若你这条命都没了,本少爷岂不白白损失了你这位研究炸药这方面的专家?” “那小人一定好好保护这条贱命,以期将来为小少爷发光发热!” 孙家栋内心感激,说起话来也慷慨激昂。 “这就对了嘛。”朱鹰老成持重的道。 “你回去继续研究吧” 朱鹰想想又道;“你这里是危险区域,也没个人在这里值守。” 说着,对身后的四名锦衣卫招招手,“你们从今天起就在此值守,分两班倒,不相干人等严禁入内。” “若本少爷听说你们敢玩忽职守,那你们就卷铺盖回家!” “是!” 四名锦衣卫躬身答应,却低头相互看了一眼,面露苦色。 “回头本少爷就让人将你们的生活用品送来。” 朱鹰假装看不见他们面带苦色,还是沉声道。 又对傅让说道;“傅让,你看附近有没有住房,尽量让他们就近安顿。” “是,小少爷!” 傅让应了一声。 孙家栋闻言大喜,有小少爷的这帮人在,又有小少爷的严厉警告,看谁还不经通报就擅敢闯进炸药工坊? 连忙躬身拱手道;“多谢小少爷!” “好了!” 朱鹰笑着摆摆手,“你回去吧。” 说罢,领着众人踏雪而去。 走出老远,还看见孙家栋在朝这边张望。 朱鹰没有回到实验室,而是走到马车旁,看着装满新鲜瓜果蔬菜的马车,笑着对站在马车旁的何家辉道;“食堂送了吗?” “还在大棚里呢。” 何家辉笑着说道;“都已经采摘下来了。” “小人考虑今天天气不好,所以就叫人将小少爷的马车先装上,随后小人再派人给食堂送过去。” “小少爷,你请回吧。” “今天路况不好,要是晚了,恐大雪封住了路,你就不好走了?” 朱鹰抬头望了望天空,见大雪依旧纷纷落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附近连个参照物也没有,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好!” 朱鹰不敢耽搁,随即锦衣卫们拉着马车缓缓离开了煤山。 踩着厚厚的积雪,听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凛冽的北风吹着,朱鹰的心头没有文人们悲天悯人的悲怆,而是一片火热。 蔬菜大棚算是成功了,而更令自己没想到的是,孙家栋竟在研制延时引爆装置? 第一百五十章 都是大雪惹的祸 第150章 都是大雪惹的祸 经过暴风雪的洗礼,到了半下午,朱鹰才带着锦衣卫狼狈的回到了府邸。 一进房门,黄忠连忙帮朱鹰脱去衣服,边埋怨道;“小少爷,你快些进浴桶泡一泡,去去寒气。” 又道;“你若再不回来,小人就带着院中所有人出去找你了!” 接着又对那些站在朱鹰房间内的锦衣卫骂道;“你们是聋子还是瞎子?”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快,将姜汤快些端上来,要是小少爷染上了风寒,咱还有你们都……!” “好了,好了。” 朱鹰瞪了黄忠一眼,笑骂道;“本少爷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娘们,这么点风雪,岂能染上风寒?” 话一说完,便猛地打了个喷嚏。 黄忠大惊失色,忙抱起朱鹰,将他扔到浴桶里,连声道;“小少爷,你这就是得了风寒的前兆。” “若老爷问起,小人可怎么回答呀?” 说着,着急的挠着头,“这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又回头对那些锦衣卫喝道;“姜汤怎么到现在还没送来?” “拿姜汤的人去了哪里?” “咱看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朱鹰泡着澡,看着黄忠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笑嘻嘻的道;“黄忠,你惊慌个什么劲?” “本少爷只是打个喷嚏而已,你就能如此兴师动众?” “若本少爷得了不治之症,那你不得跟着本少爷一起去呀?” 黄忠大惊,慌忙跪下,对朱鹰哀求道;“小少爷,你行行好,快些‘呸’了吧?” “若你不赶紧‘呸’了,小人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朱鹰这才想起自己死而复生之事,看来,黄忠早已经知道了。 又在心里敬畏着皇权,在这双份压力之下,他只有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份。 若自己真是得了不治之症,依皇爷爷的脾气,整个院子的锦衣卫被杀头只怕还算是轻的,闹得不好恐还被夷了三族也说不定? 看着黄忠在自己面前胆战心惊、痛哭流涕的样子,朱鹰忙道;“好,本少爷‘呸’了就是。” 说着,用力的‘呸’了几口,然后对黄忠笑笑,“本少爷‘呸’了吧,你还不赶紧起来?” 黄忠站起来,可脸上仍是忧心忡忡。 姜汤在这时被一名锦衣卫送了进来,黄忠接过姜汤,猛地踹了那名锦衣卫一脚,狠声骂道;“叫你去端姜汤,你为什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这脚又狠又重,重重的踹在那名锦衣卫的肚子上,可见他刚才的惊慌不是装的。 那名锦衣卫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另外几名锦衣卫见状,则一脸的惊惧。 黄忠好似没看见那名锦衣卫在地上痛苦的模样,反而笑着的走到朱鹰的浴桶前,用勺子轻轻的脍着碗里的姜汤,小心翼翼的伸到朱鹰的嘴边,“小少爷,你试试姜汤烫不烫?” “要是烫的话,小人继续用勺子脍?” 朱鹰将碗推开,冷冷的道;“黄忠,本少爷不在府上,你就这么欺负他们?” “说!” “到底有几次?” 黄忠脸上的笑容霎时不见,代之的则是惊恐。 他忙又跪了下来,连连叩首道;“小少爷,小人怎敢苛责府中的一帮下人啊?” “你问问他们,你不在府上,小人有没有苛责他们?” 朱鹰抬头望去,见几名锦衣卫齐齐摇头。 黄忠又道;“小少爷,今日是事出有因呐。” “小人其实早已将姜汤与热水准备齐全,热水小人不知换了多少遍?姜汤也不知热了多少回?可小少爷你却姗姗回来得这么迟。” “而今天天气实在不好,可你却迟迟不归,所以小人的心情异常焦躁!” “等到你一回来,又是打喷嚏,而这些下人们连一碗早已热好的姜汤也迟迟不能及时送来。” “在这种急躁的情绪下,所以小人就踹了这位一下。” 说着,他望着朱鹰,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光棍的道;“小少爷,是小人做得不对!” “认打认罚全凭小少爷!” 看着跪在地上的黄忠,又看看那位仍在痛苦的在地上抽搐的锦衣卫,朱鹰暗自长叹一声。 “起来吧。” 朱鹰淡淡的道;“你带着这位去看一下郎中。” “若他无事,你就无事。” “若他身体出现了什么毛病,本少爷的府上也就容不得你了。” 黄忠垂头丧气的站了起来,声音哽咽的道;“谢谢小少爷。” 说着,他低着头,一手端着姜汤,一手用勺子慢慢的脍着,一边喂向朱鹰,强笑道;“小少爷,你先将姜汤趁热喝了吧?” “要是凉了,就起不到祛除风寒的效果了。” 但朱鹰看见,他脸上满是泪痕。 朱鹰又是叹息一声,由着他将姜汤一勺一勺送进自己的嘴里。 喝完了姜汤,朱鹰叹道;“黄忠,你也知道本少爷是怎样一个人。” “如果他着实是犯了错误,你不惩罚他,本少爷也会惩罚他。” “可他就是端碗姜汤慢了些,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踹人家,任谁都无法容忍。” “不能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找这些人撒气,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呀。” “若有人对你的孩子这样,你早他妈的拿刀砍人了?” “小人知道错了。” 黄忠脸色戚戚,躬着身子像虾米一般。 而那位锦衣卫听闻此言,忍着痛,忙不迭的向朱鹰叩首,“小少爷,都是小人的错,与总管大人无关。” “刚听了你的一席话,小人铭感五内。” “小人一定牢记你的话,以后……。” “你的肚子真的不痛了?” 朱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要是痛,你说出来便是,本少爷为你做主。” “不痛了。” 那名锦衣卫站起来,用手锤击着腹部,佯装着笑道;“小少爷,你看小人真的不痛了。” 朱鹰瞅着他,见他刚才脸色蜡黄,现在已稍稍返点血色,可心里仍不托底。 于是对屋内的几名锦衣卫道;“你们抽两人陪他去看看郎中。” “若他无事,本少爷也可放心。” “若有问题,就留在那里诊疗。” “哦,对了,你们走之时,先上帐房支取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那名锦衣卫刚想摆手推辞,朱鹰虎着脸道;“本少爷叫你去你就去,何须废话!” “多谢小少爷!” 那名锦衣卫千恩万谢,在两名锦衣卫的陪同下离开了朱鹰的房间。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下人的难处 第151章 当下人的难处 见黄忠还跪在地上,朱鹰怒道;“你还跪着干什么?” “还不将本少爷的衣服拿来?” 黄忠这才爬了起来,将衣服放在朱鹰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小少爷,让小人侍候你穿衣吧?” 朱鹰轻声‘嗯’了一声,瞥见黄忠顿时面露喜色,不禁暗自叹道;“皇权可真是好东西啊!” “要不然,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就有无数人为了皇位拼个你死我活,甚至在历史上子杀父、弟杀兄的时件屡见不鲜。” “就是本朝都有燕王发动靖难之役,硬生生的从他的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手中夺取了皇位。” “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呀。” “等咱再过过几年,皇爷爷将咱接入皇宫,册封为皇太孙时,咱一定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千万不能遭到朱允炆那样的灭顶之灾。” “而且要文武均衡,千万不能让一方势力独大,以免遭受明朝中晚期的覆辙。” 在他思考未来的同时,黄忠已帮他将衣服穿好。 “黄忠!” “小人在!” 黄忠躬着身,垂着手,变得小心翼翼,连声音也比平时轻了许多。 朱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你怎生变得如此小心?” “难道本少爷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可黄忠仍是躬着身子答道;“小少爷,小人先前孟浪了。” “你孟浪个屁!” 朱鹰见黄忠还是如此小心,气不打一处来,又是骂道;“你是逛了青楼还是调戏了良家女子?” 接着不屑的道;“就你这缩头缩脑的样,像个小偷还差不多。” “小人认为这样才是一个下人该有的本份。” 黄忠瞅着朱鹰,答道。 朱鹰被黄忠的这一句话气笑了,连一口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也喷了出来,直呛得他咳嗽连连。 黄忠这下又慌了,赶紧拍打着朱鹰的后背,连声道;“小人该死!” “小人该死!” 过了好一会儿,朱鹰才停止了咳嗽。 “你该死个屁!” 朱鹰张口便骂,“是不是本少爷这样骂你,你才舒服?心里才踏实?” 黄忠低着头,不敢回答。 “去!”朱鹰对黄忠吩咐道;“去看看本少爷马车里装的蔬菜瓜果,挑两车送给皇爷爷。” “挑一车送给永昌候府上,挑一车送给开国公府上。” “再挑半车送给刘仲质刘先生。” 然后歪着头想了想,“本少爷目前就认识这些对本少爷有恩之人了。” “你速前去操办吧。” “要是晚了,这些瓜果蔬菜恐都冻熟了?” “记着,拿棉被将它们都盖上。” “是,小少爷!” 黄忠说完,便退了下去。 过了会儿,就听见院门打开的吱嘎声与驽马拉着瓜果蔬菜的车轱辘声,随即院内又是一片寂静,只剩下大雪落在院中发出的簌簌声。 ………… 皇宫。 谨身殿,御书房。 殿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今年御书房的地笼烧得格外暖和,因为没有用往年的木炭,而是用了煤山上经过加工的无烟煤。 朱元璋素来节俭,依往年那般烧几十两纹银一斤的木炭,想将御书房烧得这般暖和,吴迁早就被朱元璋骂得狗血喷头了。 可如今十来文钱一斤的无烟煤,吴迁烧得心安理得,朱元璋也享受得心安理得。 此刻,朱元璋脱下了脚上的布鞋,穿着袜子坐在御案后,还在批阅着奏折。 一名小太监面带喜色的走到吴迁的身边,轻声道;“禀报吴公公,锦衣卫给陛下送来了两大马车的新鲜瓜果蔬菜。” “什么新鲜瓜果蔬菜?” 吴迁一愣,随即眼神不善的盯着小太监,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小太监的脑袋,低声骂道;“这冰天雪地的,哪来什么新鲜瓜果蔬菜?” “还两大马车?” “等臜家服侍完陛下后,看臜家回去怎么好好收拾你?” 那名小太监忙道;“吴公公,奴婢怎敢骗您呢?” “这都是真的,不信您过去看看便知?” “什么事?” 可能是那名小太监回话的时候声音大了点,也可能朱元璋刚批完了一份奏折。 他停下御笔,抬头看着吴迁,问道。 “陛下!” 被朱元璋一问,吴迁也没有功夫出去查看真伪,忙躬身道;“这名小太监说锦衣卫送来了新鲜的瓜果蔬菜,而且还是两大车。” “奴婢寻思着这是冬季,正是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的季节,农人们早已收拾好庄稼,现在正搁在家里猫冬呢,又怎会在这季节种出新鲜的瓜果蔬菜?” “所以臜家正在询问这个奴婢呢?” “不想惊扰了陛下,奴婢实在罪该万死!” “新鲜瓜果蔬菜?” “还是锦衣卫专门送的?” 朱元璋寻思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道;“快,随咱前去看看!” 说罢,兴冲冲的向门外走去。 “鞋!” 吴迁在朱元璋身后大喊,“陛下,您穿上鞋!” 朱元璋看看自己的脚上,见自己光顾着高兴,连鞋都忘了穿,不禁哑然失笑,心中暗骂,“他娘的,都是雄瑛这个兔崽子闹的!” “不过,这小兔崽子倒也有点良心。” “在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季节,还想着咱,刚采摘这点瓜果蔬菜回来,就派人第一时间送来,也不亏咱疼爱他。” 殿门口值守的金吾卫见陛下兴冲冲的走来,忙推开沉重的殿门。 一瞬间,呼啸的寒风刮入谨身殿,让刚在温暖如春的御书房中走出来的朱元璋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吴迁忙怒道;“快关上殿门!” 又对朱元璋道;“陛下,现在殿外正下着雪,您刚从温暖的御书房出来,不如让奴婢先过去看看?” “若是真的,奴婢就挑几个过来,让陛下您瞧瞧?” “也好。” 朱元璋淡淡的道。 不一会儿,就见吴迁领着几名小太监匆匆而返,他们的手中不仅抱着几颗绿油油的蔬菜,还有西瓜。 而吴迁走在最后,手上拿着几根黄瓜,脸上却带有不可思议之色,口中也喃喃自语。 “你想什么呢?” 见状,朱元璋怒喝道;“还不将这些东西送到御书房!” 接着又道;“快些将两车瓜果蔬菜送到坤宁宫,让皇后也高兴高兴!”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风火火的马秀英 第152章 风风火火的马秀英 御书房中。 朱元璋看着地上堆着的瓜果蔬菜,不禁喜笑颜开。 “好!好啊!” “雄瑛这个小兔崽子真的在冬天种出了新鲜的瓜果蔬菜。” “妙!真是妙啊!” 看着朱元璋得意忘形的样子,吴迁悄悄的摇摇头,随即低声道;“陛下,皇长孙在世的消息朝堂上与皇城中还未公开,请陛下小点声,莫让嘴碎的太监们听了去,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朱元璋骂道;“谁他妈的敢龇牙,老子夷了他三族!” 骂归骂,可终究还是小了点声。 端详了片刻,朱元璋喝道;“去,拿把菜刀过来。” 随后拿起一根翠绿的黄瓜,就大口吃了起来。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 他一边吃着,一边赞不绝口。 “陛下!” 吴迁看到朱元璋大口的吃着黄瓜,吃惊的道;“黄瓜还没洗,您怎么能吃呢?” 朱元璋斜眼瞥了一眼吴迁,哈哈大笑道;“你他妈的就是事多!” “老子原先没起兵造反时,什么东西没吃过?” “要是发现了一根黄瓜,那些早已饥肠辘辘的流民都恨不得将人脑袋打成狗脑袋,还在乎洗没洗?” “就是你们原先养在深宫中的阉人不知而已。” 说着,挥挥手,“去,莫要耽搁老子吃黄瓜!” 说罢,又大口的嚼起来。 看着朱元璋吃瓜的模样,听着嘎嘣脆的声音,吴迁无奈的笑笑,转身退到一边。 ………… 坤宁宫。 自从新鲜的瓜果蔬菜被太监们一筐一筐的搬了进来,马秀英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连心爱的纺织机也搁置一边。 宫里的太监与宫女们和马秀英同一个表情,全都是目瞪口呆。 直到瓜果蔬菜被搬完,领着这些太监干活的太监前来躬身禀报,她才如梦方醒。 “这些瓜果蔬菜是谁让送来的?”马秀英问道。 她虽是惊愕,但她也明白,在如此寒冷的冬天,也只有雄瑛那孩子才能有如此本领,种出这种绿油油的蔬菜。 因为他给自己的惊喜太多了,先是发明了用以治好自己疾病缠身的青霉素,又是制作了这种高效率的纺织机。 再有冰棍、冰棒,又是蜂窝煤,盐山出产的精盐。 凡此种种,好像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一出世,马秀英都不觉得惊讶。 可这是绿油油的瓜果蔬菜呀? 而且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种出来的呀?这不得不令马秀英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要知道,这些瓜果蔬菜虽是人们佐食不可或缺的菜肴。 可关键的是,要是在寒冷的冬季,人人都可以学到这门技术,那岂不是让那些在家猫冬的穷苦人又多了一丝活路的机会? “禀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是谁送入皇宫的。” 那名太监躬身答道;“是吴公公叫奴婢送来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时,朱允熥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骨碌碌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些瓜果蔬菜。 可随即他便发现了其中的西瓜,连忙跑到西瓜的跟前,想将它抱起来,可西瓜太沉,他抱不动。 “祖母,咱要吃西瓜。” 朱允熥昂着头,拽着马秀英的裙摆,奶声奶气的道,一道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好。” 马秀英将他抱在怀中,慈爱的擦去了他嘴角流下的口水,又刮了刮他的鼻尖,笑盈盈的道;“你这个贪吃鬼,就知道吃。” 回头对女官韩采芹说道;“将这个西瓜切一些过来。” “被这孩子这么一说,咱也有点想吃了。” “是!” 女官韩采芹笑着抱着西瓜而去,不一会儿,就把切成长条的西瓜装在一个精美的盘子里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朱允熥挣扎着挣脱马秀英的怀抱,跑向桌子边。 可他人小腿短,使出吃奶的劲也够不上,忙回头朝马秀英大声嚷道;“祖母,祖母!” 马秀英将他放在椅子上,拿出一块西瓜,细心的挑出了里面的籽,然后递给了他。 摸着他的头,溺爱的道;“慢点吃,小心别被籽卡着。” 朱允熥哪管这些,忙大口的吃了起来。 看着朱允熥,令马秀英又想起小时候的雄瑛。 在雄瑛这么大时,他在照顾着在襁褓中的允熥啊。 可现在,允熥已经这么大了,而他的亲哥哥却在这寒风料峭的冬天,孤零零的一人在外。 想起这些,马秀英不由心中一阵伤感。 她站起身,对韩采芹说道;“你在这看着允熥,不可给他多吃,咱要出去一趟。” 韩采芹知道她是想前去看看雄瑛,可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雪,要是自己不跟着,怎能叫自己放心得下? 她连忙喊道;“娘娘,要不,奴婢跟着你去吧?” “不用。” 马秀英笑笑,“若咱俩都走了,允熥放在这帮人身边,咱也不放心。” “再说,咱先到重八那里去看看。” “要是他不去,咱马上就回来。” 谨身殿,御书房中。 朱元璋啃了两根黄瓜,又吃了半个西瓜,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椅子上打着饱嗝。 歇息了片刻,他拿起一份奏折,刚想打开。 就见一名太监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朱元璋赶紧叫吴迁收拾掉御案上吃剩的残渣,又拿袖子擦了擦嘴,这才装模作样看起奏折来。 “重八。” 马秀英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朱标平常批阅奏折的椅子上,面神不善的看着朱元璋,问道;“大孙冒着大雪,辛辛苦苦采摘了一点瓜果蔬菜,想着给咱们送来。” “你可倒好,还稳坐钓鱼台,照样批阅你的奏折。” “你说,你就不心疼大孙吗?” “要是在大雪天摔坏了哪里,咱看你有何面目去见大孙?” 朱元璋见马秀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要挨马秀英一顿呲。 他挥挥手,让那些太监先退下,然后看着马秀英,笑道;“妹子,你来就为了说这事?” “你看,现在下这么大的雪,皇宫里都积雪萦膝,何谈外面?” “只怕咱们出了宫门不远,说不定马车就陷进哪条沟里?” “所以啊,咱们还是消停待在皇宫里,等天气好转,咱们再出去看看雄瑛如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第153章 你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叫你去看雄瑛你就推三阻四。” 马秀英没好气的道;“现如今你还强词夺理。” “你要不去,咱自己一人前去。” 说着,马秀英站起身,转身欲走。 朱元璋忙上前按住马秀英的肩膀,怒道;“妹子,你看咱是那样的人吗?” “除了天气恶劣,再就是政务繁忙之外,哪一次咱不都是兴高采烈的前去?” “有哪一次咱是推三阻四,又有哪一次咱是强词夺理?” 看着朱元璋恼怒的模样,马秀英忽然掩嘴轻轻一笑。 她瞥着朱元璋,笑道;“咱是逗你的。” “哪知你这么禁不起玩笑?” 朱元璋愤怒的用手指着她,怒道;“咱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岂容你和咱开这种玩笑?” “怎么?” 马秀英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直视着他,可眼神里仍带有笑意,“你是皇帝又怎么啦?” “你是九五之尊又怎么啦?” “咱只是想让你陪咱去看看雄瑛,你说天气恶劣,政务繁忙不就完了吗?” “说到底,你是咱的夫君,是雄瑛的祖父。” “如果连这种玩笑都不能开,那还谈什么夫妻之情、祖孙之情?” 说着,冷笑两声,“难不成你也叫锦衣卫将咱杀了不成?” 朱元璋只好无奈的放下指着马秀英的手,嘴里发出‘唉’的一声,拂袖走回案牍后,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也成。” 马秀英继续道;“等天气好转时,你让太监告诉咱一声,咱和你同去。” “好。” 马秀英转身朝门外走去,可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叮嘱道;“重八,今天咱用雄瑛带来的新鲜蔬菜,亲自做几个你们爷俩爱吃的家常菜。” “莫要忘了。” “知道啦。” 朱元璋笑笑,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 第三天一早,应天府的天气格外晴朗。 可能由于是这两天下雪的缘故,天空高远、万里无云,只有阳光洒在雪面上,散发出的森森白光,晃得人眼睛生痛,让人不敢直视。 远山、旷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像是铺上了一层洁白的棉絮。 长江上也热闹了起来,一艘艘帆船扬起风帆,在江面上穿梭。 主要街道上的积雪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扫的干干净净,而小巷中的积雪被堆成一个个小丘,只有等着春风送暖时才自行融化。 调皮的小孩在雪地里自得其乐的堆着雪人,打着雪仗。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上午,巳正。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皇宫,顺着汉中大街朝乌衣巷奔来。 “雄瑛现在不知在干嘛?” 马秀英与朱元璋并排坐在马车上,马秀英浅笑着问道。 朱元璋牵着马秀英并不丰腴的手,看着马车外缩头缩脖的行人,没好气的道;“那个小兔崽子,可能还在睡觉?” “你想想看,这么寒冷的天,现在又没有先生督促他,他还不得放飞自我,舒舒服服的在床上睡懒觉?” “那你还不快些找几个先生教他学习文武艺?” 马秀英瞥了他一眼,嗔怪的道;“要是他这个时候不学习,等他长大了看你怎么将大明的重担交付与他之手?” “唉。” 朱元璋幽幽的叹道;“你说找谁好呢?” “蓝玉领兵出去还未回来,刘仲质身体又不太好,总不能要他拖着病体前来为雄瑛授课吧?” “再说了,雄瑛这娃儿好像懂得不老少,就是刘仲质有时都自叹不如。” “现在他又是忙于研制炸药,又是培植蔬菜,光这些,他那么小的一个人,你还强求他学习,那不是将这孩子往绝路上逼吗?” 马秀英想了想,觉得朱元璋的话说得也有几分在理,就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缓缓而行,过来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朱鹰的府邸。 乌衣巷干净整洁,通体晶莹的水滴从朱鹰府邸的房檐上缓缓落下,一滴一滴,滴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霎时就从石板缝中消失不见。 毛骧扣动了门环,随即就有一名锦衣卫打开了院门。 见到毛骧,那名锦衣卫刚想拜见,就从一辆马车上走出了朱元璋与马秀英。 “小人见过黄老爷与老夫人。” 那名锦衣卫赶紧对朱元璋与马秀英躬身抱拳施礼。 “你家的小少爷呢?”朱元璋问道。 “回老爷。” 那名锦衣卫恭恭敬敬的道;“小少爷在他的房间。” 朱元璋冲马秀英笑了笑,意思是咱说的对吧。 马秀英假装没看见朱元璋嘚瑟的眼神,气鼓鼓的率先朝朱鹰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见朱鹰趴在桌子上正全神贯注的在画着什么,连马秀英的推门声也未听见。 马秀英轻手轻脚的走到朱鹰的身边,看着他正在纸上画着奇怪的图案。 朱元璋也凑了过去,仔细的看看,忽然问道;“大孙,你画的这些草图是不是手雷与地雷呀?” 朱鹰正在思索着地雷的构造,猛不丁的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当即吓了一跳,连握在手中的炭笔都掉在桌子上。 “皇爷爷,祖母?” 他抬头看见是朱元璋与马秀英,忙亲热的喊道;“你们怎么来啦?” “你这个小兔崽子,难道你不欢迎咱们来?”朱元璋佯装怒道。 接着,他朝马秀英挤挤眼,拽着马秀英的手,“走,咱们回去。” “你看你养了这么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亏得你前天还和咱磨磨叨叨的,想和咱一起前来看看大孙?” “这回你总相信了吧,他不欢迎咱们!” 说罢,就假装着转身欲走。 “皇爷爷,祖母!” 朱鹰急忙跳下椅子,拦在他们的身前,笑眯眯的道;“孙儿怎敢不欢迎您们二位呀。” “只是您刚才大声说话,将孙儿吓着了。” “孙儿的小心脏现在还嘭嘭的乱跳呢?” “若您们不信的话?” 说着,拽着马秀英的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天真无邪的笑道;“祖母,不信您摸摸。” “看孙儿的心脏是不是在跳?” 朱元璋随手就拍了朱鹰的脑门一下,没好气的道;“你就这么糊弄你祖母?” “你如果心脏不跳了,那你早就没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朱鹰拍马屁而引发的争吵 第154章 朱鹰拍马屁而引发的争吵 马秀英瞪了朱元璋一眼,怒道;“你别和咱说什么有的没的,这些话咱不愿听!” 又对朱鹰慈爱的笑道;“大孙,你皇爷爷嗓门大,你习惯就好。” “唉。”她长长的叹口气,“想你皇爷爷原先在军中,若无大嗓门,如何能让军中的将士令出必行呢?” 说着,又笑道;“大孙,你所画的图案真是像你皇爷爷所说的是什么手雷、地雷的图案?” “皇爷爷,祖母,您俩先请坐。” 朱鹰笑道;“您们坐下,再听孙儿慢慢和您们说。” 朱元璋笑呵呵的在主位上坐下,马秀英牵着朱鹰的小手也坐了下来。 黄忠走了进来,谦卑的躬身道;“老爷、夫人,现在快到中午了,不知您们中午是否在这里用饭?” “若在这用饭,小人就叫厨房前去准备?” 朱元璋瞪了黄忠一眼,骂道;“你他娘的,你既然知晓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还不快些前去准备,难道让老子在这儿挨饿吗?” “是!” 朱元璋动不动就骂人的特性朝野之中无人不晓,故黄忠也不尴尬。 他应了一声,就转身退出了房间。 马秀英与朱鹰也仿佛没有听见他骂人一般。 朱鹰笑着将画好的草图转到朱元璋的面前,“这是孙儿前日从煤山回来后,根据自己的记忆画的草图。” “但时间有点长,孙儿恐画出来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就反复修改,现在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 “皇爷爷,您原先总领兵在外打仗,见过的各种火器也多。” “孙儿给您看看,看孙儿有哪些地方画得还不够完美。” 朱元璋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草图,笑着推给了朱鹰,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你想看着爷爷出丑是吧?” “你画的这个草图,应该给将作监的人看一看,看你所画的草图有没有欠缺的地方。” “好,谢谢爷爷。” 朱鹰将图纸卷了起来,放在一个密封的竹筒里,交给了朱元璋身边的毛骧。 然后又道;“皇爷爷,前天孙儿前去煤山,您猜孙儿有什么重大发现?” 朱元璋含笑的摇摇头,摸着朱鹰圆溜溜的脑袋,“你鬼精鬼精的,爷爷都不知晓你脑袋瓜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若你不告诉爷爷,爷爷恐猜不出来。” “你猜猜嘛?” 朱鹰摇着朱元璋的胳膊撒娇道。 马秀英在一旁看着这对爷孙,脸上满是慈爱。 “好!” 朱元璋笑道;“若爷爷猜不出来,你可千万不准笑话你皇爷爷?” 说着,他闭眼思索了一下,“你又种植了什么新鲜玩意?” 朱鹰摇摇头。“您再猜。” “炸药已经研制成功了?” “差不多。”朱鹰笑道;“您再猜。” 朱元璋又接着猜了几个,可越猜问题越是跑偏。 最后泄了气,叹道;“唉,爷爷老喽,猜不出来喽。” “是延时引爆装置。” 朱鹰笑嘻嘻的道;“皇爷爷,这您没猜到吧?” “什么是延时引爆装置?” 朱元璋原本就是想逗大孙玩一会儿,就按照朱鹰原先的思路瞎猜了几个。 可听到大孙的话,他精神顿时兴奋起来,忙问道;“是否和炸药有关?” “皇爷爷真聪明!” 朱鹰顺便拍了拍朱元璋的马屁,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孙儿刚说出延时引爆装置,皇爷爷您就将炸药与延时引爆装置联系在一起,真是不简单呐!” “孙儿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元璋被朱鹰这顿夸赞,不由得老脸一红,轻轻拍了下朱鹰的脑门,笑骂道;“有你这样夸爷爷的吗?” “去!滚到你祖母那里去!” 马秀英被朱鹰的一席话也逗得花枝乱颤。 朱鹰望着两人,狐疑的道;“皇爷爷、祖母,难道孙儿说得不对吗?” 马秀英笑道;“对!对!” “孙儿说得对极了!” “你皇爷爷啊,就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 说着,冲朱元璋又是一笑,“对吧,老爷!” 朱元璋从马秀英的笑声中察觉出她笑话自己的意思居多,不禁怒道;“笑什么笑!” “你要是再笑,老子立马就走!” “你现在舍得走吗?” 马秀英搂着朱鹰,还是忍不住的笑,但现在只是浅笑。 “孙儿说出了什么延时爆炸装置,凭你若不将事情弄个明白的性格,你就算现在就走,指不定你半夜都要回来问个明白?” 看着刚才还相敬如宾的两个人,现在被自己的一席话弄得脸红脖子粗。 朱鹰忙道;“好了,好了,您们不要再争了。” “皇爷爷,您不是想知道延时爆炸装置是怎么回事吗?” “那孙儿现在就告诉你可好?” “妇人之见!” 朱元璋对马秀英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头仍没好气的对朱鹰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到!” 朱鹰见朱元璋真生了气,不复刚才嘻嘻哈哈,而是一脸郑重的道;“皇爷爷,您知道吗?” “只要这种延时爆炸装置研制成功,在大军作战中,如若遇到坚不可摧的城墙时,只需派出几人,就可悄无声息的将炸药放到敌军的城墙下而引爆炸药。” “如果引线够长的话,就算相隔五百步,乃至一千步,都可将敌军的城墙炸塌,而不伤及咱大明英勇的铁血男儿。” 朱元璋一听,眼中精光顿现。 他刚想问问怎能在一千步外都可炸塌敌军的城墙时,只听朱鹰又道;“皇爷爷,延时爆炸装置所起的作用还不止于此。” “它还能在大炮攻击敌军阵营时,发射炮弹时不仅起到杀伤敌军的效果,更能威慑住敌军。” “您想想看,若敌军胆气尽失,那咱们大明的军队还不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好!好啊!” 朱元璋止不住的点头赞道。 又道;“如有这种大杀器,何惧蒙元鞑靼犯咱大明的边境?” “不过……?” 他看着朱鹰,问道;“大孙,你所说的那种东西究竟是啥呀?” 朱鹰拍着自己的额头,笑道;“皇爷爷,孙儿光顾着说得高兴,竟将这茬事给忘了。” 他望着朱元璋,一字一句的道;“它名叫开花弹!”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朱鹰打击朱元璋的自尊心 第155章 朱鹰打击朱元璋的自尊心 “开花弹?” 朱元璋沉思了片刻,然后大笑道;“好!” “顾名思义,开花弹就是在敌军头上开花的嘛!” “是不是这个理?” 朱鹰点点头。 朱元璋望向朱鹰,见他同意了自己的看法,不禁又笑道;“你这个名字取得妙,真他妈的太妙了!”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平时的朱元璋每天都是忙不完的朝会,忙不完的奏折,每夜直到三更天仍瞅见他御书房的房间里亮着烛火。 直到雄瑛死而复生,朱元璋这才挤出一点时间过来陪着大孙。 因为他怕啊,他怕这一切都是个梦,梦醒了就再也看不到他疼爱的大孙了。 所以他自雄瑛假薨以后,还没这么开心过。 马秀英看着朱元璋从心底散发出的高兴劲,眼神中充满温情。 毛骧看着朱元璋高兴的样子,不禁心中也暗暗高兴。 “陛下若总是保持这种状态,那咱手上也可少造不少的孽。” 笑了一会儿,朱元璋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大孙,你所说的引线到底是咋回事?” “为何炸药在一千步开外还能引爆?” 朱鹰故作沉吟了一下,才笑着答道;“皇爷爷,鞭炮您知道吧?” “嗯。”朱元璋点点头。 “炸药的引线就和鞭炮的引线一样,只不过它比鞭炮的引线长些罢了。” 朱元璋哑然失笑,“这么简单的问题,老子还要问大孙,真是不应该呀?” “莫不是老子真的老糊涂了?” 只听朱鹰又道;“皇爷爷,孙儿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可惜现在的大明还未达到这个条件。”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朱元璋急忙催促道;“你快快讲来!” 朱鹰无奈的对朱元璋摊摊手,苦闷的道;“皇爷爷,孙儿就是说了,也是没用的。” “孙儿要是和您说了,只能是徒增您的烦恼罢了。” “你说!” 朱元璋瞪了朱鹰一眼,怒道;“你现在不说,老子只怕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要是现在有电线,特别是铜芯的电线就好了。” 朱鹰望着朱元璋,无奈的道;“皇爷爷,这种电线,咱们大明有吗?” “电线?” 朱元璋大力挠着自己黑白掺半的头发,一脸懵逼状,急忙问道;“什么叫电线?” “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说着,他用期盼的眼神望向朱鹰,“大孙,你和咱说说!” “说不定,咱大明的将作监可能在研制呢?” 朱鹰摇摇头,叹道;“皇爷爷,不是孙儿打击您的自尊心。” “这种电线不光在咱大明没有,就是放眼整个世界都没有。” “您想想看,第一,它最好是铜芯的,您看现今咱们大明的经济是多么的匮乏,就是制作铜钱的铜都有些捉襟见肘,何谈用铜,特别是青铜制作电线了。” “再说,铜线外面裹着一层防触电的塑料,而这种塑料咱大明乃至全世界又有吗?” “因此啊,皇爷爷,咱们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发现了延时爆炸装置就已经很不错了。” 听着朱鹰的一席话,朱元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孙说得不错,咱大明现今正在休养生息的阶段,百姓们的生活才刚刚有点起色。” “制作铜钱的铜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否则咱发行洪武宝钞作甚?不就是制作铜钱的铜不够用了吗?” “听大孙还说,铜线外面还需裹一层防触电的塑料,塑料又是什么东西?人为什么要防触电?” “大孙既没有说出塑料的制作原理,那想必是大孙不想说,怕回头又惹得咱抓肝挠心的问他制作的办法?而带咱大孙为难?” “看来,咱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大孙的,只要炸药、手雷、地雷、开花弹研制成功,就是咱大明将士莫大的幸运了。” 想到这儿,他纠结的心情舒畅了不少,抬眼向马秀英和朱鹰两人看去,见她们祖孙二人正在那里说说笑笑。 看着马秀英慈爱的面孔,朱鹰调皮的笑容,朱元璋也不禁面带笑意。 吃过了中午饭,目送着朱元璋与马秀英的马车离开了府邸,朱鹰才回到房中。 ………… 又过了几天,朱鹰拿着自己这两天所画的,经过详细加工的图纸,带着几名锦衣卫骑着马向煤山驰去。 他想看看,刘满堂与孙家栋能不能将他设计的手雷、地雷、开花弹给做出来。 对于他们在火药与炸药这一块,他还是非常认同他们的技术,可对于制作这些炸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术有专攻嘛。 骑着马,很快就出来西门。 此时正是上午巳时,阳光普照大地。 抬眼望向天空,蔚蓝的天空下,几只苍鹰在高处盘旋。 远远望去,盐山与煤山仍被积雪覆盖着,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光秃秃的柳树枝干上,有几只小鸟呆在枝干上一动不动,只是有人经过才低头瞅瞅下面的行人,它们目光呆滞,远没有往日的灵动与欢快。 来到煤山,朱鹰径直走向炸药研制室。 孙家栋不在这里,想必他是去了炸药工坊,刘满堂恭谨的接待了他。 “这个你们会不会做?” 一坐下,朱鹰就打开了图纸,开门见山的问道。 刘满堂接过图纸,端详了片刻,然后苦笑道;“小少爷,你拿来的图纸都是炸弹的图纸。” “这个……?” 说着,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鹰笑着看着他,问道;“你有话就直说,别磨磨蹭蹭的。” “到底能做还是不能做?” 刘满堂讪讪的笑道;“小少爷,这个……这个小人还得和孙大哥商量一下。” “至于小人虽知道一些炸弹的原理,可小人一人实在没把握。” “若是将作监派来一名专门制作炮弹的专家,和咱一并研究,恐这件事不难?” “那你还找孙师傅作甚?” 朱鹰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和本少爷说不就完了吗?” “何必麻烦孙师傅呢?” “本少爷把将作监专门制作炸弹的专家找来不就完了吗?何必要多此一举?”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朱鹰煤山吃瘪 第156章 朱鹰煤山吃瘪 “小少爷。” 刘满堂尴尬的笑道;“就是咱们懂得如何制作,可也还是得找将作监呐。” “否则咱们哪敢制作炸弹,那可是犯了谋逆的重罪呀?” “再说,煤山也没有炼铁作坊?” “而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孙老哥负责,小人只是一名协助孙老哥办事之人而已。” 朱鹰顿悟,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暗道;“糟糕,咱光顾着自己是皇长孙的身份,得意忘形之下,竟将这么重要之事给忘了?” “制作炸弹、炼制兵器那都是由工部层层审核,才允许建造,统一由将作监派人坐镇的呀?” “就是各处藩王都不允许私自建造,否则哪有燕王朱棣在起兵篡位之前,在燕王府的后花园中挖掘秘密的地下室,花园上面又养了鸡鸭才躲过了锦衣卫,最后才能成事啊!” “咱想在煤山有自己研制炸弹等先进武器的想法,看来还是逃不过将作监这一关呐。” “不过……。” 他又暗自展颜一笑,“来一趟煤山也是好事,延时爆炸装置总得由刘满堂或孙家栋和将作监的人通力合作才能完成。” “好!”朱鹰道:“既然这样,本少爷就不让你们勉为其难了。” 说罢,转身离开了研制室。 走到门外,傅让与王政匆匆赶了过来,抱拳施礼道;“卑职等见过小少爷!” 朱鹰拱拱手,随后说道;“你们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本少爷不需要让人陪同。”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俱都面露难色。 傅让强笑道;“小少爷来此,咱们之中若没有人陪同,若小少爷出了什么事,卑职等只恐担待不起啊。” “能出何事?” 朱鹰小脸板了下来,“这里是本少爷的煤山,矿工们的俸禄都按时发放,老人、小孩都有人专职看管,妇女们也都在干力所能及之事。” “难道你们……?” “不,不!” 傅让与王政两人连连摆手,“卑职等哪敢干损害小少爷之事呢。” “就算借卑职等一万个胆,卑职等也干不出来损害小少爷声威之事啊。” “那本少爷还要你们陪着作甚?” 朱鹰又笑道;“你们看,何家辉就没有过来,可能仍在大棚里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所以你们该向他好好学习学习,只要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算是对得起本少爷了。” 傅让与王政自知拗不过朱鹰,只得作罢。 朱鹰带着几名锦衣卫很快就来到了炸药工坊。 远远的便望见两名锦衣卫正缩着脖子、跺着脚在炸药工坊门口值守。 朱鹰笑着走上前,门口两名锦衣卫见来人是朱鹰,齐齐抱拳道;“小人等见过小少爷。” 朱鹰笑道;“在大冬天里把你们派来值守炸药工坊,你们不觉得委屈吧?” 一人连忙道;“小人哪敢?” 一人瞥了刚才说话的那人一眼,对朱鹰委屈的道;“禀小少爷得知。” “委屈不委屈小人倒不在乎,就是这天气实在太冷了。” “要是建个门房就好了。” “好!” 朱鹰笑道;“是本少爷疏忽了。” “回头本少爷就安排人给你们建个门房,省得你们冬天受冻,夏天又得受阳光暴晒。” “再说刮风下雨也不是个事,你们说对吧?” 两人齐齐躬身道;“谢谢小少爷。” “不过……?” 刚才说话的那名锦衣卫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问道;“小少爷,咱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有何不可问的?” 朱鹰看着他,笑道;“你们平时在本少爷的府邸,何曾看见本少爷骂过人?” 接着又道;“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问题,你们尽管问。” 那名锦衣卫笑道;“小人哪有什么出格的问题,就是……就是……?” 说着,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小少爷,小人等几个值守的人员总不能在这值守一辈子吧?” “小……?” “难道你不乐意本少爷的安排?”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朱鹰立即打断,还故意板着一张脸,斜眼望着他。 “哪敢呐。” 两名锦衣卫顿时慌了神,忙不迭的道。 还是那名锦衣卫壮着胆子,讪讪的道;“小少爷,你的吩咐小人等敢不从命?” “只不过你也不能将小人几个往死里祸害呀。” 说着,他偷偷的瞄了一眼朱鹰,见朱鹰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愤怒之色,而是赞许之色,这才稍稍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 可朱鹰并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而是问他的姓名,这让他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 “回小少爷的话,小人姓崔,名云鹏。” “崔云鹏是吧。” 朱鹰点点头,“你这名字不错,大鹏展翅,翱翔九万里,浮云尽在你脚下。” 见朱鹰这时又夸他,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讪讪的笑道;“承蒙小少爷夸奖,小人这名字还是小人的爷爷给取的。” “不错。” 朱鹰笑道;“就冲你爷爷给你取了这个好名字,本少爷也就不为难你们了。” “现在本少爷就和你们宣布,你们只需在此值守三个月,就报备于孙家栋,然后本少爷另外再调四人过来值守。” “你们就可回到本少爷的府邸,继续干你们的本职工作。” 两人相互望了望,随即向朱鹰躬身抱拳道;“多谢小少爷!” “好,你们继续值守吧。” 朱鹰摆摆手,“本少爷进去找孙家栋商量点事。” 说着,就想进去。 哪知崔云鹏伸手拦住了朱鹰,不卑不吭的道;“小少爷,你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所以你不能进去。” “大胆!” 站在朱鹰身后的一名锦衣卫大声呵斥道;“好你个崔云鹏,这里是煤山,整个煤山都是小少爷自个的!” “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凭你也想管着小少爷不让进,真是找死?” “小人知道小人这是找死!” 崔云鹏仍是不卑不吭的答道;“但这条规矩是小少爷定下的。” “如果小少爷想撕毁自己定下的规矩,小人无话可说。” 见崔云鹏油盐不进,说话还理直气壮,刚才说话的那名锦衣卫顿时暴怒,从朱鹰的身后大步迈出去,刚想伸手抽崔云鹏两个大耳刮。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必不负小少爷所期 第157章 必不负小少爷所期 “谁叫你多事的?”朱鹰骂道;“还不快点滚回去!” 朱鹰知道这名锦衣卫名唤李大海,是一名百户,而崔云鹏则是他手底下的一名锦衣卫。 现今见崔云鹏冲撞了自己,他作为护卫自己的锦衣卫,此时表现出愤怒之情也是应该的。 要不,古人怎会说君辱臣死呢? 而上次自己来到炸药工坊,被孙家栋撵了出来,后才有了锦衣卫在炸药工坊门口值守,又才有了这条规矩。 李大海上次没有跟随自己过来,因此对此毫不知情。 再瞅瞅崔云鹏,他也是一个知规守矩之人。 要是他放任自己进去,恐他引以为傲的锦衣卫身份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而不复存在。 “好啦,好啦。” 朱鹰笑笑,算是给两人打了个圆场,“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要你争我吵的呢?” “上次李大海没有来,所以他不知道这是本少爷定下的规矩。” “崔云鹏不惧本少爷的身份而阻止本少爷进去的做法也是对的,他的这种做法值得你们学习。” 李大海这才露出赧然之色,崔云鹏则憨厚的笑了笑。 孙家栋此时正站在门外,拱手向朱鹰施了一礼,然后笑着问道;“小少爷,你今日过来莫非是催问小人什么时间能研制出延时引爆装置?” “一半一半。” 朱鹰笑道;“本少爷第一是想问问你具体试爆的时间。” “二来是想问问你在炸弹中能否能研制出延时引爆装置。” “这样吧,你就在此地一一告诉本少爷。” “如此着实委屈小少爷了。” 孙家栋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荒野,不好意思的说道。 “无妨,无妨。” 朱鹰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随即笑了笑,“在这广阔无垠的田野,看着天空上清冷的阳光洒在洁白的雪面上。” “有凛冽的寒风吹过,而咱们站在这样如诗如画的旷野中商谈延时引爆装置,岂不是一种美谈?” “哈哈哈!” 孙家栋畅怀大笑道;“小少爷,你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还有此雅兴,令小人佩服之至。” “也好,既然小少爷愿在此商谈,小人敢不从命。” 说着,又道;“既然小少爷相问,那小人就照实说来。” “延时引爆装置这两天小人就可以弄出来。” “至于具体引爆炸药的时间,就请小少爷看哪天有空,小人提前为小少爷做好准备。” “至于你说的炸弹延时引爆,小人……?” “哦,本少爷忘了拿给你。”朱鹰笑着说道。 刘满堂马上从竹筒中取出了图纸,笑着递给了孙家栋。 孙家栋接过图纸看了看,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然后又递给了刘满堂,才苦笑着对朱鹰说道;“小少爷,你这不是难为小人吗?” “小人虽略懂如何制作火药,但你也不能将小人看作无所不能啊?” “你画的这种炸弹虽想法精妙,可需要将作监制作炸弹的专家和小人商量之后才能给出你想要的答案。” “那好办。” 朱鹰笑道;“不就是将作监制作炸药的专家吗?” “明日一早本少爷就叫他向你报道。” 孙家栋先是一愣,随即洒然一笑。 凭自己等人来到这里。都是由工部尚书亲自送来,那找将作监制作炸弹的专家前来不也是小少爷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 想到此处,他狐疑的看着朱鹰,心中暗自猜测朱鹰到底是何身份,为何工部尚书都对这个小毛孩恭敬有加? 为何给人是一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 “如此甚好!” 孙家栋心中虽是波涛汹涌,可表面上却平静似水。 “那小人明天一早就在研制室恭候将作监的炸弹专家大驾光临了。” “好!” 朱鹰笑道;“今天已是十二月初六,那就定在四天后,也就是初十那一日。” “孙师傅,到时本少爷的皇爷爷与工部尚书等朝中大臣可能都来参会,你千万不可慌了手脚哟?” “哪会,哪会?” 孙家栋强笑着,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他皇爷爷是什么人? 为何一次试爆竟引来许多朝中大臣前来? 孙家栋的内心千转百回,可始终也无法猜出朱鹰的真正身份。 “那本少爷现在就回去了。” 朱鹰转身又道;“孙师傅,等那位炸药专家前来,你们要好好的商量一下。” “最好在本少爷初十前来,你们能具体拿个章程出来。” “是!”孙家栋恭谨的笑道;“小人必不负小少爷所期。” ………… 四天后,也就是十二月初十。 这一天,朱鹰老早便起了床,洗嗽完毕后,在院子中进行着日常的锻炼。 直到身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才歇了下来。 从锦衣卫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才回屋吃了早饭。 饭毕,他嗽了嗽口,然后小手一挥,“走!” 黄忠谦恭的笑道;“小少爷,你今天也带咱前去,可好?” 看着黄忠恭谨的垂着手,朱鹰爽朗的笑道;“好,让你也去见识见识炸药的威力。” “是!” 黄忠大喜,连忙亲自将朱鹰的外套披上,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并笑道;“小少爷,小人这就去给你准备马车。” “什么?” “马车还没准备?” 朱鹰斜眼骂道;“你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 “你难道不知本少爷今天要去煤山,观看试爆炸药的实验吗?” “马车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黄忠仍是谦恭的笑道;“小人就是想将马车弄得更舒服一些。” “那你为何不早说?” 朱鹰瞪了他一眼,“不用,本少爷也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禁得起路上的颠簸。” 来到煤山,时间已到巳正。 试验场地位于炸药工坊的右方,距离炸药作坊直线距离估计有两千余步。 它的四周皆是空旷的荒野,一座用石块垒砌而成,约有两丈来高,十几丈长,厚度约有半丈左右的仿制城墙突兀的出现在朱鹰的面前。 虽是寒冷刺骨的冬天,可孙家栋却满头大汗的正在那里检查着引线。 刘满堂则手忙脚乱的跟在孙家栋的身后帮着忙。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给朱鹰引荐朝中大佬 第158章 给朱鹰引荐朝中大佬 距离试验场地约一千五百步左右的地方,建有一座高台。 其实它并不高,高度估摸着只有一丈左右,只不过在平坦的荒野上,它显得比较高罢了。 在高台的上方,有一排横木被牢牢的固定在上面,以防止巨石砸落。 “想得真是周到。” 朱鹰围着高台看了一圈,又上高台上看了看,不禁赞道。 现在已是巳时三刻,皇爷爷还没有来,他内心不禁焦躁起来。 “莫非是皇爷爷忘了今日的试爆?” 朱鹰暗暗思索,“不对呀?” “皇爷爷对这事可是比较上心的呀,他老人家怎会将今日之事给忘了呢?” “咱还是叫黄忠前去告诉皇爷爷,难道是宫内的锦衣卫给忘了吗?” 想想也不对,“宫内的锦衣卫都是淮西勋贵和军中将领家的子侄,而军中的将领们都是令出必行的主,对士卒们如此,对家中的子侄们更是如此。” “现在他们有幸进入皇宫当上了锦衣卫,他们自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毛骧。” 朱鹰焦急的在高台上走来走去,孙家栋安装好了引线,也焦急在高台下面向来煤山的路上张望。 “孙师傅,你将引线已检查完了吗?” “请小少爷放心。” 因知晓今天有朝中的大人物要来,孙家栋因焦急与兴奋而满脸潮红。 他仰着头,大声道;“引线小人已检查了无数次,必保万无一失。” “只是……。” “小少爷,你皇爷爷与朝中诸位大人怎么还没来呢?” 朱鹰为了安慰他,也是为了安慰自己,也大声道;“孙师傅,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皇爷爷答应本少爷来就一定能来,你耐心等待就好。” 等了片刻,来煤山的路上终于出现了马车与骑在马上之人的身影。 “小少爷,小少爷!” 黄忠兴冲冲的跑上高台,大叫道,“来了!” “他们来了!” 朱鹰举目向来煤山的道路望去,果见一行人正在朝这边赶来,只是来的人并不如朱鹰想象的多。 他淡淡的道;“知道了。” “你下去吧。” “是。”黄忠答应了一声,退下了高台。 再看孙家栋已快步跑向了放置引线的地方,拿着火折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朱元璋领着数人终于来到了高台。 朱鹰抬眼望去,见便宜老爹朱标也跟了过来。 此刻他正含笑的看着自己。 令朱鹰没想到的是,蓝玉也在队列之中。 朱元璋走上前,摸着朱鹰散乱的头发,笑道;“大孙,你的头发怎么乱成这个模样?” “还不是等您被寒风吹乱的。” 朱鹰的声音中含有委屈,“皇爷爷,您怎么现在才过来呀?” “孙儿以为您不来了呢?” 朱元璋罕见的帮朱鹰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笑道;“大孙,你发明的这种炸药和延时爆炸装置要是今天能够试爆成功,那会使咱大明征战疆场的大明好男儿少流多少血?” “又会使多少依门而盼的父母、妻子、儿女心中多了许多盼头?” “你说说,今天这么大的事,咱怎么能不来呢?” 说着,又指着蓝玉笑道;“都是那猢狲,跟咱讲些他这次征战的艰辛与战果,才让咱姗姗来迟。” 朱鹰顺着朱元璋的手指向蓝玉望去,见蓝玉正冲自己呵呵傻笑。 朱鹰冲他伸了伸舌头,又冲他做了个鬼脸,才向朱标拱手道;“小侄见过大叔。” 朱标弯下腰,亲昵的拍了拍朱鹰的肩膀,溺爱的笑着问道;“大侄,你今天办这么大的事,怎么忘了告诉你大叔呢?” “直到今日上午,咱才听到父亲他老人家说起,才知晓了此事。” “你呀……真不把你大叔放在心上。” 说着,他深深的叹息一声。 “不是这样的,大叔。” 朱鹰忙争辩道;“小侄叫咱府上的管家通知你了啊?” “难道他没有告知你吗?” 朱标脸上一脸茫然。 朱鹰暗道;“咱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还好咱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顶包的。” “若便宜老爹继续追问,那咱就将顶包的推出去,若他受了委屈,等咱回到府中再安慰他就是了?” “要不,小侄给他找过来问一问?” 朱鹰抬起天真无邪的双眼,看向朱标。 “算了。” 朱标摆摆手,“何必要为难一个传话之人呢。“ “其实告诉了父亲就等于告诉了咱,大体上差不多。” “小侄代管家多谢大叔的宽宏大量。” 朱鹰笑着说道,顺便拍了一下朱标的马屁,以安慰朱标受伤的心灵。 朱元璋看着他们父子俩人说着不相干的话,笑骂道;“你们叔侄二人废话真多!” “你滚一边去,老子要让大孙认识几个人。” 说着,他指着身边的文武大臣们,笑道;“大孙,这几人你都认识,就不用咱介绍了吧?” 又对几个身穿武将朝服的几人道;“来,大孙,咱给你引荐引荐。” 朱鹰见他们都穿着朝服,想必他们还未回府就被朱元璋拽了过来。 只见他们几人都穿着绯袍,前后都绣有张牙舞爪、凶猛无比的狮子,绣的栩栩如生,随时都可择人而噬。 只是武将们一见朱鹰,脸上都显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朱元璋偷偷的瞪了他们一眼,他们随即便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朱鹰觉得他们的这种笑容其实是比哭还难看。 “这位是魏国公徐达,这位是颖国公傅友德,这位是宋国公冯胜。” 朱元璋含笑一一给朱鹰介绍,“这位是曹国公李文忠,这位是信国公汤和。” 说着,又对一名须发皆白的一位老者说道;“这位是韩国公李善长。” “这位就是李善长啊?” 朱鹰随意的瞟了他一眼,见他如今已白发苍苍,连胡须都是雪白的,估摸着年纪已将近七十来岁。 但精神矍铄,脸上总是一副笑哈哈的模样。 见前来的皆是明朝的开国将领,又是淮西勋贵,朱鹰自是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各位爷爷、伯伯。” 众人赶忙回礼;“卑职等见过小少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衣冠禽兽 第159章 衣冠禽兽 见这些开国元勋齐齐对自己还礼,朱鹰忙侧身避过,慌忙摆手道;“诸位、诸位,你们都是开国功臣,咱一个晚辈,岂能让你们还礼?” “你们要是这样,晚辈只好对你们下跪了?” 众人闻言,相视一望,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朱元璋目光一凛,瞪了众人一眼,众人笑声这才歇住。 “笑什么笑?” 朱元璋怒道;“你们以为咱大孙的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吗?” “咱大孙是因为看你们都是开国功臣,所以才对你们如此客气,你们别不知好歹!” 众人讪讪一笑,韩国公李善长捻须笑道;“黄老爷,老朽瞅你领养的孙子有点意思。” “你看他小小年纪,就知书达理不说,还懂得这些奇巧淫技,真是不简单呐。” “着实令老朽佩服。” “什么是奇巧淫技?” 朱元璋瞪了李善长一眼,骂道;“有你这么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的吗?” “咱看你这是为老不尊,越活越回头!” 朱鹰跑到李善长的面前,指着他身上穿的绯袍,笑着指着上面绣的活龙活现的仙鹤,又指着武将们身上穿的绯袍上面的狮子,大声道;“皇爷爷,你看他们身上穿的都是什么呀。” “不是动物就是飞禽,这不就是衣冠禽兽吗?” “衣冠禽兽?” 众人闻言,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特别是李善长伸着大拇指,笑眯眯的道;“这孩子这词句取得妙啊!” “实在是太妙了!” “枉老朽饱读诗书多年,现已到古稀之年,也想不出这么好的词句来,让老朽真是羞愧至极啊。” “惭愧,惭愧。” 朱鹰拱手笑道;“这是晚辈刚看见你们身上穿的绯袍上都绣有这些栩栩如生的动物,灵机一动瞎想的,不值得李爷爷的夸赞。” “灵机一动就能想出如此佳句,那更是让老朽羞愧了。” 李善长脸色赧然,看来他真不是虚情假意捧自己的。 朱鹰只好作罢,要不然他还得损他几句。 只可惜他们皆不懂此句的含义,要是他们能弄懂此句含义的话,想必他们必定气得半死。 “晚辈见过汤爷爷。” “见过徐爷爷。” “见过傅爷爷。” “见过冯爷爷。” “见过李伯伯。” 朱鹰将刚认识的朝中的众位国公挨过拱手行礼,回头对已认识的朝中众臣们一拱手,“各位,咱们原先就已经认识了,本少爷就不和你们一一见礼了。” “不敢,不敢。”众人齐齐还礼。 “好了!好了!” 朱元璋板着脸,指着他们骂道;“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忘了今天咱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的吗?” 又对朱鹰说道;“大孙,咱今天将他们带来,就是让他们来开开眼界,否则他们还认为你不务正业,成天钻研奇巧淫技呢。” 这句话一说出,只见李善长的老脸又是一红。 “准备好了吗?”朱元璋问道。 “早就准备好了。” 朱鹰答道;“皇爷爷,各位爷爷、伯伯们。” 说着,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球,一人手中放了两个,脸色郑重的道;“火药爆炸时的声音想必各位都听过吧?” 众人齐齐点了点头。 “那好。” 朱鹰接着道;“为以防万一,也为了各位的健康着想,还劳烦各位将棉球塞住耳朵,以免震伤了耳膜。” 众人倒也听话,纷纷把耳朵塞上。 至于他们听得懂还是听不懂耳膜这个词,那就不在朱鹰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孙家栋早就在那蹲着,也随时准备着。 刘满堂则目光灼灼的望着朱鹰,只要他一个手势,就可让孙家栋引爆炸药。 “点火!” 随着朱鹰的小手做向下劈砍的动作,刘满堂点点头,孙家栋随即点燃了引线。 过来不多会儿,只听一声巨响,那面仿制的城墙顿时四分五裂,刹那间,浓烟直上云霄,乱石四处飞溅。 就是两千步开外高台的棚顶上,不时都有碎石飞溅在上面,嘭嘭作响。 还有一些碎石落在高台上,只是前排观看的都是一群武将,身手自是比文臣们灵活得多,一见来势不对,纷纷闪身躲过。 硝烟散尽,碎石落下,众人这才看到那道仿制城墙的全貌。 只见原来的那道城墙,现如此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文臣们自不知炸药爆炸的威力有多惊人,估计他们还惋惜要修建那道城墙又要费许多银钱。 而武将们则瞪大了双眼,满眼都是惊惧与兴奋。 徐达再也不敢小看朱鹰了,他神情郑重的抱拳道;“小少爷,不知此次他们用了多少炸药?” 朱鹰挠挠头道;“晚辈不知。” “不过晚辈可以将他们找来,你自己问他可好?” 徐达微微颔首。 “黄忠!” 朱鹰走到高台的栏杆边,朝黄忠喊道。 “小人在!” 黄忠连忙在高台下面答应,“不知小少爷有何吩咐?” “你前去将孙家栋找来。”朱鹰道;“魏国公有话要问他。” 黄忠应了一声,随即便看见一名锦衣卫向孙家栋站立的方向跑去。 过了片刻,那名锦衣卫与孙家栋就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孙家栋满面惊喜与忐忑的上了高台。 一见高台上除了工部尚书赵俊与朱鹰之外,他全都不认识。 而赵俊恭谨的站在一边,其中有个穿着布衣的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一瞬间,他仅存的惊喜就不翼而飞,剩下的就都是战战兢兢、惊慌失措。 他慌忙跪在地上,头紧紧的贴着高台上的横木,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朱鹰走上前,轻轻拍着孙家栋的肩膀,笑道;”孙师傅,你是本次试爆的有功之人。” “本少爷站在这里,你何须害怕?” “起来说话!” “小……小人……小人还是跪着说话比较好。” 孙家栋刚抬起头,又迅速的低了下去,哆哆嗦嗦的道。 “也罢。” 朱鹰笑道;“要是让你站起来,你更不知如何回答。” “徐爷爷,人已给你带到。” 朱鹰转头对徐达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第一百六十章 朱鹰出面为孙家栋解困 第160章 朱鹰出面为孙家栋解困 徐达背着手看着孙家栋,缓缓的道;“孙师傅,你炸毁那道城墙,用了多少炸药?” “三斤。” 孙家栋小心的答道。 “三斤?” 徐达面露惊诧,他不禁又问道;“你炸毁这道城墙,只用了三斤炸药?” 但声音中隐隐有股怒意。 “大人,小人确实只用了三斤炸药啊。” 孙家栋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小人知道您是大将军,一根小拇指都可以将小人碾死。” “您说,小人还敢骗您吗?” 众将齐齐围了过来,蓝玉抱拳沉声道;“魏国公,本将相信孙师傅所说的话。” “若他有半句假话,不用你出手,本将定叫他碎尸万段!” 朱鹰这时也插话道;“徐爷爷,孙师傅是晚辈的人。” “他若敢欺骗你,晚辈定叫他不得好死!” 说着,瞥了徐达一眼,又笑嘻嘻的道;“难道徐爷爷不相信晚辈的为人吗?” “不敢。” 徐达强笑道;“你是这个世间最好的孩子,徐爷爷怎能不相信你呢。” “不过……?” 他长叹一声,“这炸药的威力可真大呀。” “要是在滁州,或是在集庆有这种炸药就好了。” “若那些老弟兄不战死,也可亲眼看着陛下荣登皇位,自己亦可封公封候?” “唉,可惜了喽?” 听到徐达的这一番话,傅友德、冯胜、汤和等都深深的叹息一声。 “是啊,若他们还在,该有多好?” “可惜呀,斯人已去,大明王朝蒸蒸日上的万千气象他们终是看不到了?” 看着众位老将谓然长叹,朱元璋心中也有点难过。 但他终究是当今的陛下,要是他与众将一起唉声叹气,那将成何体统? 他走上前,目光凌厉的看着孙家栋,问道;“为何没有启用延时引爆?” 孙家栋低头看着朱元璋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鞋,并不是和来的那些文武大臣们一般穿着朝靴,但心里总感觉这位老人在这群人当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可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却说不上来,只是心中对朱元璋更是敬畏。 他颤声说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延时引爆小人已经启用了啊。” “你撒谎!” 朱元璋厉声道;“你胆敢说一句谎言,咱……!” “皇爷爷!” 朱鹰忙打断了朱元璋的话,板着小脸大声道;“有您这么吓唬一个匠人的吗?” “您听他把话说完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说着,又凑到朱元璋的跟前,笑嘻嘻的道;“气大伤身,孙儿这都是为了您好。” “滚一边去!” 朱元璋冲朱鹰骂道;“有你这么说你爷爷的吗?” “真是个不肖子,算爷爷白疼了你?” 他虽是骂着,但骂声里却透出了一份慈爱。 众人哑然,陛下疼皇长孙可疼得没边了? 孙家栋自然也听出了朱元璋对小少爷深沉的爱意,也自然知晓朱鹰宁愿挨这位老爷子的一顿骂也要保护自己,这让他心中莫名的感激。 只怕现在朱鹰要他死,他都有可能奋不顾身的去死。 他仍低着头,声音却大了些。 “回老爷,您听到的这声爆炸声就是因为小人启用了延时,过了一段时间它才会爆炸。” “要不是如此,小人也躲不过这剧烈的爆炸啊?” 朱元璋想想亦是如此,若当即点着,当即爆炸,只怕这位此时已是尸骨无存了。 他沉思着,众人见他不说话,也齐齐缄口不言。 过了片刻,朱元璋才缓缓的道;“你退下吧。” “是!” 孙家栋如蒙大赦,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在他下高台的瞬间,朱鹰瞥见他的腿在微微的打着颤。 朱元璋亲昵的摸着朱鹰的小脑袋瓜子,笑道;“大孙,你以后的是事咱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因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匪夷所思,又让人刮目相看。” “但你要记住,你以后所做的每一件事必须对大明王朝都有利,否则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他望向众人,身上散发出睥睨天下的威严。 一字一句的道;“以后,咱大孙所做的事都是咱允许的,你们以后休得多言!” “更不能说什么奇巧淫技!” 众人齐齐一惊,随即躬身拱手抱拳道;“遵命!” 李善长更是赧然。 等朱元璋率着众人走后,时间已是下午申时了。 朱鹰虽已是饥肠辘辘,可并没有随朱元璋进城,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来到矿工们的食堂,在等待饭菜的时候,朱鹰向孙家栋问道;“孙师傅,将作监来的制作炸弹的专家在何处?” 孙家栋伸手指着他身旁的一位中年人,笑道;“小少爷,这人就是。” 那人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小人林凡普见过小少爷!” “林凡普是吧。” 朱鹰笑着点头道;“坐。” “小人还是站着为好。”林凡普恭谨的答道。 他刚才就站在高台下面,见朝中众位国公和尚书们都对这位小少爷的爷爷恭敬有加,用脚想想也知道,这位绝对是一位高不可攀的人物。 自己今有幸见到这位小少爷,又在这小少爷手底下工作。 自己也不知是哪辈子烧了高香,哪里还敢就坐。 “叫你坐下你就坐!” 朱鹰板着脸,沉声道;“你不就坐,待一会儿本少爷吃饭,你还站着不是?” “小人肚子不饿。” 林凡普躬身道;“等小人等和小少爷商量完事之后,小人就退出去。” 对这个奴性十足、油盐不进的二百五,朱鹰一时也没辙。 自己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他只好笑道;“好,随你便。” 接着望着孙家栋,笑着问道;“孙师傅,你和林凡普商量出结果了吗?” 孙家栋笑道;“小少爷的吩咐,小人就是晚上不睡觉也要将它弄出来。” “否则,小人哪能睡得着啊?” “废话真多!” 朱鹰笑骂道;“本少爷看你现今和林凡普真是一个德行!” “既然你们已经搞定了,还不将解决的方案说出来?” 孙家栋望向林凡普,林凡普点点头,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份详细的说明,双手呈给了朱鹰。 朱鹰接过,在手中仔细的看看,一边点头道;“不错,确实不错!” “真不亏是将作监的炸弹专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定叫蒙元王庭灰飞烟灭 第161章 定叫蒙元王庭灰飞烟灭 直到酉时两刻,朱鹰等人才从煤山离开。 至于这里的人和物,由于皇爷爷的到来,朱鹰更加放心。 从孙家栋与林凡普的态度上来看,他们对自己只有顺从的份,万不敢起什么歪心思。 傅让与王政自不必说,他们虽是庶子,但他们的家都是大明的公侯之家,而且又是淮西勋贵。 以这样的有利条件,他们虽不能像嫡长子那般时常得见皇爷爷的天颜。 但傅让与王政公侯的公子身份仍在,每年远远的得见皇爷爷的天颜还是有那么几次的。 望着朱鹰渐渐远去的身影,傅让激动得泪流满面。 他双手抓着王政的肩膀,喜极而泣的道;“王政,今日咱们见着了陛下!” “由此咱可以断定,小少爷定是陛下的皇孙!” “咱们只要跟着皇孙,咱们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王政没有傅让那么激动,他淡淡的道;“是啊,咱早就猜出小少爷是一名皇孙。” “可是……?” 他苦恼的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可是小少爷是哪一位皇子的儿子,咱们还没有搞清楚。” “是啊。” 傅让神情一滞,喃喃的道;“小少爷到底是哪一位皇子的儿子呢?” 十二月的天黑的早,在朱鹰从煤山出发时天就暗了下来。 经过紧赶慢赶,在城门快要关闭时,他们才堪堪抵达西门。 穿过厚重的城门,马车驶在宽阔的汉中大街上,坐在马车里的朱鹰挑开车帘,望着灯火璀璨的夜景,心里暗自想道;“眼看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刘爷爷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呀?” “难道是刘爷爷见到了生死相依的老兄弟,将咱给忘了?”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一笑,“不会的,刘爷爷待咱可亲了?” 脑子胡思乱想着,很快,马车就驶入了府邸。 一下马车,朱鹰就兴致缺缺的回到后院。 抬眼望着自己房间的烛火,隐约可看见有人在自己的桌子旁坐着,好像正在翻看自己写的东西。 他顿时大怒,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留守在府中的一名锦衣卫,冷冷的问道;“是谁在本少爷的房间?” “本少爷叫你们看家护院,你们就是这么给本少爷看家护院的吗?” 那名锦衣卫抱拳笑道;“回小少爷,是刘老爷回来了。” “刘老爷想进你的房间,小人也不敢拦着呀?” “刘爷爷回来啦?” 朱鹰一脸惊喜,随即又骂道;“笨蛋!” “刘爷爷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你还不快些告诉本少爷,害得本少爷在路上还为他担惊受怕?” “刘老爷不让小人告诉你。” 那名锦衣卫回道;“他说不能耽误你干正事。” “回头再找你算账!” 朱鹰丢下一句话后,就跑向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他一头扑进刘冲的怀里,委屈巴巴的道;“刘爷爷,您走了这么多天,孙儿可想死你了。” “好孙儿,爷爷也无时无刻的不在想你呀。” 刘冲笑呵呵的将朱鹰一把抱了起来,“沉了。” 又将朱鹰轻轻的放到在地上,打量了朱鹰半晌,然后又摇摇头,笑眯眯的道;“你这孩子,咱离开你都一月有余了吧?” “还是这么高,一点也不见长。” “刘爷爷,咱长肉了啊?” 朱鹰大声道;“您看,咱肚子上的肉可结实了。” 说着,就想把肚子露出来。 “你别冻着。” 刘冲忙阻止了朱鹰荒唐的举动,无奈的道;“你肚子长了肉,成了吧?” 又关心的问道;“你现在还没吃吧?” “要不,你陪爷爷喝一杯?” “咱吃过了。” 朱鹰笑道,又问道;“刘爷爷,您莫非还没吃?” “难道您是在等孙儿一块吃?” 刘冲笑着点点头,然后摸着朱鹰的脑袋,慈爱的道;“咱孙儿在外忙着正经事,爷爷怎会好意思先吃呢?” “孙儿回来前就已经在煤山的食堂吃过了。” 他抬眼望着刘冲,见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忙又道;“那孙儿还陪刘爷爷吃一点。” 朱鹰这时真像个乖宝宝,“孙儿一路行来,肚子也有些饿了。” “黄忠!” 他对门外喊了一声。 黄忠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锦衣卫。 “刘老爷、小少爷,小人一回来就将饭菜准备好了。” 说着,将桌子收拾了一遍,然后一挥手,那几名锦衣卫端着托盘,将菜摆在桌子上。 又亲自给刘冲斟上了一杯温乎乎的热酒,才小心的把酒壶放在一个盛满温水的碗里,这才躬身离开。 随后两人又谈了这一个月来的各自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直到深夜,刘冲才离开。 翌日一早,朱鹰起来锻炼时,看见了黄忠跟在刘冲身后在绕着院子慢跑。 朱鹰笑笑,就算打了招呼,也跟着他们一起慢跑。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上午巳时,蓝玉笑呵呵的走进了院子。 “刘老爷早啊。” 蓝玉笑着对坐在椅子上的刘冲打声招呼。 “蓝将军早。” “学生见过永昌候。” 朱鹰听到蓝玉的声音,忙从屋内跑了出来。 “卑职见过小少爷。” 蓝玉抱拳笑道;“昨日的炸药爆炸的威力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要是小少爷早些将它弄出来,那该有多好啊?” “这也不迟啊。” 朱鹰笑着反问道;“蒙元王庭还想重振它辉煌时刻,而安南、高丽边境又未稳,倭寇又总在沿海骚扰沿海的居民,永昌候还怕没有仗可打?” “安南、高丽作为大明的藩国,被陛下划为不征之地。” 蓝玉叹道;“此番邦小国,若边境动乱,朝廷只需派出镇守在那里的一位总兵就可搞定,又何须派咱堂堂的永昌候前去呢?” “再说了,那等番邦,咱也不稀得去。” “而你刚才所讲的倭寇,他们虽可恶至极,就算朝廷想要剿灭,可咱不识水战,哪有咱的份?” “至于蒙元鞑靼嘛。” 他朗声大笑,“咱最擅长的就是杀鞑靼!” “若他们敢动咱大明的一草一木,咱必领兵前往,直捣他们的王庭,杀他个片甲不留!” “生擒他们的大汗,叫他们的王庭就此灰飞烟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规劝蓝玉 第162章 规劝蓝玉 对于此时的蓝玉,朱鹰并不好说什么。 他虽知道蓝玉就是因为在洪武二十一年铲除了困扰大明多年的蒙元王庭,而因此趾高气昂起来。 在班师回朝时,因夜晚的原因,镇守喜峰口的将士遵照将令,叫他们在城外暂住一夜。 可此时的蓝玉带着泼天的功劳,骄纵异常,哪里听得进守城将士的规劝,竟炮轰喜峰口! 他不仅如此,还凌辱蒙元王妃,逼得蒙元王妃自杀而亡! 凡此种种,给蓝玉以后被剥皮实草埋下了伏笔。 可现在的蓝玉是自己的亲亲舅姥爷呀! 而且他对自己真心不错。 想了一下,朱鹰笑着回道;“永昌候,本少爷相信你有一天得偿所愿。” “不过……?” 他望着蓝玉,表情庄重,缓缓的道;“永昌候,本少爷劝诫你一句。” “做人要戒骄戒躁,千万不可飞扬跋扈、持功而傲!” “只有这样,方可保得家族平安!” 蓝玉眼神一凛,奇怪的看着朱鹰,心中暗暗寻思,“咱现在也不是统领一方的大将军,皇长孙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难道他是担心自己日后出现这种行径,令他在其中左右为难?” 他随即哈哈大笑,“小少爷实在多虑了。” “咱的外甥女虽已不在了,但咱还有外甥孙在世。” “他们都是太子殿下的嫡子,依陛下前几年所定下的规矩,立嫡立长,想必咱的外甥孙一定能成为大明王朝的下一任太子。” “只要咱还有一口气在,就势必保护咱的外甥孙一天。” “而小少爷你刚才所说的,在咱的身上绝不会出现,这一点请小少爷放心。”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朱鹰郑重的道;“希望永昌候以后能记住今日之话,要是到了那日,不管是谁都救不了你!” 蓝玉目光一滞,“这孩子还没完没了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皇长孙的身份,又是咱的外甥孙的份上,老子恨不得踹他几脚才解气?” 可又想到这个死而复生的外甥孙,从他重新活在咱的面前,所做出的每一件事都那样匪夷所思,都那般令人叹为观止。 现今他郑重其事的告诉自己,难道他以为咱以后能成为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若依咱们武将们来说,立了战功,忘乎所以确实是存在的。 但咱以后会成为外甥孙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吗? 蓝玉陷入了沉思。 刘冲站在一旁听着他俩的对话,默默听着,也在脑中默默思考着。 “这个孙儿,莫不是他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否则孙儿不会无缘无故的告诫蓝玉这些话?” “只有他们相互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才会如此如此告诫。” 想着,他暗暗一笑,“这关咱屁事,皇长孙越早知道越好,省得他还被陛下放在宫外。” “只要这个孙儿对咱一如既往的好就行了。” “进屋吧。” 刘冲想到这里,心里更为舒坦,笑着对两人道;“外面虽说有太阳晒着,可哪有屋里暖和?” 蓝玉这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讪讪的笑道;“咱倒是忘了,多谢刘老爷提醒。” 进入屋内,三人分宾主坐下。 朱鹰瞅着蓝玉,已不复刚才郑重其事的模样,而是笑眯眯的道;“永昌候,你认为本少爷说得对吗?” 蓝玉抱拳道;“小少爷的金玉良言,让卑职感动莫名!” “可……?” “听说你还招收了不少的义子?” 朱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却又问道。 蓝玉一愣,“外甥孙这问起来还没完了?” 他心中虽有不忿,却老老实实的道;“是,卑职是收了几个义子。” “几个义子?” 朱鹰用手指着蓝玉,似笑非笑的道:“还几个义子?” “你当本少爷不识数吗?” “想你堂堂的永昌候,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本少爷还真是小看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朱鹰的语气隐隐有些怒气。 蓝玉看着朱鹰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听到他话里的怒气,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片刻,他才讪讪的道;“卑职是收了不少的义子。” “可小少爷,你知道吗,卑职是领兵打仗之人,身边总得有些忠心耿耿、勇猛无畏之人吧?” “否则若有艰难之战事,没有这些敢战的义子带头上阵杀敌?上城墙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哪有蓝玉的今日?” 朱鹰扑哧一笑,阴阳怪气的道;“哦,原来永昌候的功绩都是靠义子们的拼杀才得来的呀?” “本少爷原先以为是你永昌候靠真本事得来的呢?” 蓝玉气急,他瞪着朱鹰,真想呼他几巴掌才解气。 “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他暗自长叹一声。 “永昌候!” 朱鹰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又郑重的道;“你在军中的事情本少爷不懂,也不想知道。” “但本少爷要告诫你,义子是个祸害呀。” “本少爷希望你要牢记本少爷今日虽说之话,万不可不当回事!” “是!卑职自当谨记!” 听着蓝玉内含不忿的声音,朱鹰暗自叹道;“自己的一番心意算是尽到了。” “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就看这位舅姥爷的造化了。” “若真有那么一天,想必他也不会死皮赖脸的求着自己。” 纵观历史上的蓝玉,他骁勇善战,有封狼居胥之功,但却自视甚高,骄纵跋扈,又纵容义子们行不法之事,最终落得过如此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 “永昌候今日来此可有什么要事?” 朱鹰揭过这个沉重的话题,笑着问道。 蓝玉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轻松起来。 “小少爷,上次你为卑职的家中送了一车的新鲜瓜果蔬菜。” “卑职还未谢谢你呢。” “今日卑职前来,就是过来道一声谢。” “小事一桩。” 朱鹰笑道;“永昌候不必客气。” “再说了,永昌候也是本少爷的先生,礼部尚书刘先生家中也送了去,难道你家本少爷就能忘了不成?” “呵呵。” 蓝玉呵呵一笑,“既然是这样,卑职就只好收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祖母是菩萨心肠 第163章 祖母是菩萨心肠 时光匆匆,转眼就过完了新年。 朱鹰又长大了一岁,现如今朱鹰已有九岁了。 至于此次新年,朱鹰是在自己的府邸上陪着刘冲度过的。 其实他也好想前去皇宫,有皇爷爷,有祖母,还有便宜老爹,一家人温温馨馨的过个新年,想想也是快乐。 但他们在新年的前一天来看过朱鹰,根本就没提过朱鹰前去跟自己等人过年的话。 知道他们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朱鹰心中还是挺不是滋味。 蓝玉与常家三兄弟也都过来了,也婉转的表达了想朱鹰前去过年的想法,但都被朱鹰婉言拒绝。 府中虽是热闹,但朱鹰的心中还是觉得过了一个寡味无趣的新年。 直到过了上元节,新年过去之后,应天府新年才有的热闹气氛才逐渐平静下来。 正月十六,上午巳正,朱鹰和刘冲正在院子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 南方的冬天就是这点好,晚上钻进被窝还冷得发抖,而到了白天,只要阳光一出来,天气就随之暖和了起来。 两人分别惬意的躺在摇椅和躺椅上,闭目养神。 忽然,院门外传来铜环‘铛铛’的敲击声。 一名锦衣卫打开院门,见来人正是朱元璋与朱标,随之而来的还有朱鹰在煤山见过的一众朝中大佬们。 刘冲马上站起来,笑道;“黄老爷来啦。” “祝黄老爷新年好。” 又对众人一抱拳,“各位大人新年好。” “好,都好。” 众人纷纷拱手抱拳回礼。 只有朱元璋背着手,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朱鹰的面前,笑着问道;“大孙,你怎么啦?” “现在还是新年,你怎么不起来和众位爷爷、伯伯们道一声好啊?” “孙儿现在没有这副好心情。” 朱鹰依旧躺在摇椅上,双手垫着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没好气的道。 “在生爷爷的气,还是怎么啦?” 朱元璋一屁股坐到刘冲刚起身的躺椅上,身子转向朱鹰,笑眯眯的问道。 “哼!” 朱鹰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搭腔。 “你将他们带到里屋去。” 朱元璋对刘冲道;“咱要和大孙在这儿说一点事。” “是!” 刘冲应道;“各位大人,请随咱来。” 朱标在进去时,用眼神瞪了朱鹰一下,可朱鹰假装没看见。 看着他们都进入了里屋,朱元璋方才缓缓的开口道;“大孙,你对咱没有在过年的时候邀请你前去参加家宴对爷爷有意见吧?” “没有。” 朱鹰语气平淡的道;“孙儿哪敢对您老有意见呐?” “孙儿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你个小兔崽子。” 朱元璋忽然板起了脸,骂道;“你刚才还好好的,怎的老子好言好语的对你说话,你倒摆起了架子?” “说!是不是这个原因?” “你既然都已经知晓,何必还要问孙儿?” 朱鹰语气中充满了委屈。 朱元璋刚才还怒气勃发,在这时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大孙,你以为咱不想将你接回去,和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个新年吗?” “你可知,你祖母在吃年夜饭时,还总是长吁短叹,悄悄的抹泪,弄得咱们一大家子人都没吃好年夜饭。” “祖母是菩萨心肠。” 闻听朱元璋的这句话,朱鹰也有点伤感。 “你祖母是菩萨心肠,难道你认为老子是铁石心肠?” 朱元璋又是怒气勃发,他恨声道;“老子算是白疼了你这个白眼狼!”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 “你以为老子从去年煤山炸药试爆开始,就将朝中重臣都向你一一引荐,是跟你闹着玩的吗?” 说到这里,他语气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的道;“大孙,爷爷做的这一切,可全是为了你呀。” “你看,爷爷现今将他们全都带了过来,是想你和他们加深加深感情,为以后的你做铺垫。” “可你倒好,他们来了你理也不理,连爷爷和你说话你都是一副阴阳怪气,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说说,咱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朱元璋此时的语气充满了埋怨,也充满了大孙对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的不满。 朱鹰暗道;“你将朝中重臣叫来,您当面和他们说说咱是朱雄瑛,是您的宝贝大嫡孙就这么难吗?” “您其实都知晓他们全都认识咱,你为何不说,让那帮爷爷、伯伯们一时也无所适从啊?” “您这不叫帮孙儿,而是害苦了那帮爷爷、伯伯们呐?” “是孙儿招惹了您们,您满意了吧。” 朱鹰叹道;“皇爷爷,您说,您将朝中重臣叫来和孙儿认识,是孙儿对他们有好处还是他们对孙儿有好处?” “若有哪些好处,还是对双方都有利?您倒是说说看呐?” 朱元璋沉默了半晌,苦笑道;“大孙,咱一时也只好和你说这么多。” “至于多大的好处,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好了,让这么多重臣在屋内等咱们也不好。” 说着,他起身拽起了朱鹰,朝内屋走去。 来到内屋,朱元璋将朱鹰推到身前,笑着和众人解释道;“咱这个大孙呐,什么都好。” “就是有一点不好,他总不分场合的和咱闹情绪。” “你们看,他刚才就是和咱在闹情绪,所以怠慢了各位。”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抱拳道;“不敢,不敢!“ 魏国公徐达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小孩子嘛,闹点情绪是应该的。” “就像咱家妙锦,现在虽只有两岁,可她还是不是的闹点情绪呢?” “是啊。”颖国公傅友德大笑道;“人们不是说嘛,闹腾的孩子有奶吃。” “想必,你家妙锦闹腾着要吃奶呢?” “你是不是也想吃一口啊?” 话一说完,引起众人哄然大笑。 朱元璋脸色一黑,厉声骂道;“你们这群老杀才,说起话来就没羞没臊,也没个把门的。” “咱大孙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们都是一帮当爷爷的人了,怎么想着当一个孩子的面说这种话?” “难怪那帮遭瘟的书生骂你们是一群粗鄙的武夫,看来他们真是没有说错你们!”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朱鹰和文臣们斗法 第164章 朱鹰和文臣们斗法 傅友德赧然的道;“咱就是一名大老粗,说话也不分场合,让小少爷见笑了。” “哪里?哪里?” 朱鹰拱手对众人行了礼,随后笑道;“傅爷爷说话直爽,不像莫些文人那样说话只说一半,还拐弯抹角的,藏着掖着让人们瞎猜,想想真让人生出厌恶之感。” 众武将齐齐大笑,众文臣齐齐显出悲愤之色。 礼部尚书刘仲质率先站了出来,诘问道;“小少爷,你这话可说得不对。” “俗话说,诗书传家。” “俗话又说,礼义廉耻。” “若没有咱们文人将文化传承下来,恐咱们现在还处在茹毛饮血,还处在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 “自从有了文明,才有了夏、商,才有了汉,才有了唐,才有了咱们巍巍大明。” “也正是在这些朝代的更迭中,文化逐渐繁荣起来。” “才有了经国济世的孔孟之道,才有了老子、荀子、韩非子等一批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脍炙人口的优秀人物。” “难道小少爷你都认为他们是你口中的厌恶之人乎?” “非也,非也。” 朱鹰笑着对刘仲质拱手道;“刘先生,你理解错学生说话的含义了。” “本少爷所说的是莫些人,而不是你所指的那些人。” “对于那些人对咱们华夏的文化传承,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本少爷对他们可谓是高山仰止,剩下的就是佩服之至。” 听完朱鹰的这一席话,刘仲质的脸上怒气才稍减几分。 可他仍是带着怒意问道;“小少爷,那你说说,到底是谁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厌恶之人?” 朱鹰笑着看向刘仲质,反问道;“刘先生,你认为怎样之人才是厌恶之人?” 刘仲质没想到朱鹰会这样问,这倒让他有些为难。 因为每个人的审美观点不一样,所说出来之人就会有千差万别。 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那自己的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他嗫嚅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朱鹰看向众位文臣,笑着问道;“你们认为是哪些文人才是你们认为是你们心中最为厌恶之人呢?” 众位文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齐齐无语。 只是他们在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皇长孙,是人家刘仲质刘大人先问你的,你怎么反倒问起咱们来了?” “你小小年纪,就这般卑鄙无赖、横搅蛮缠,长大之后,若是你当政,哪还有咱们文人的活路!”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可要咱们说出谁是最厌恶之人,那还不是让咱们自绝与文人之林吗?” 武将们瞅着文臣们吃瘪的模样,不禁暗自好笑。 “你们这帮酸腐,平日里怼老子们可怼的厉害,口吐莲花、口水飞溅来形容你们也不为过。” “可今日你们碰上了皇长孙,现在黔驴技穷了吧?” “真他妈的活该!” 朱元璋先前也为这个大孙捏了一把汗,他想不到这个大孙为了帮助这些武将,宁可得罪这些饱读诗书的文臣? 可如今他暗自得意,咱大孙真是好样的,想不到这些文臣今日竟在咱大孙的手中吃了瘪? 朱标可不这么想,他暗自思索着,“雄瑛说的这些厌恶之人到底是谁呢?” 见众人都不吭声,朱标问道;“大侄子,你倒是说说,你认为谁在你心中是最厌恶之人?” 文臣们精神立刻为之一振,他们刚低下的头又马上抬了起来,张大双眼看着朱鹰,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朱鹰微微一笑,缓缓的道;“各位,晚辈事先先说明,晚辈等会说的话只是代表晚辈个人的意见,并不代表全部文人,希望各位莫要对号入座。” 见众人皆是静静的听着,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他又是一笑,“晚辈认为全天下最厌恶、最可恨之人非孔府莫些后人不可!” 霎时,一片窃窃私语声顿起,让静谧的屋内顿时变得乱哄哄起来。 朱鹰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必定激起文人们巨大的反响。 因为孔子学说是这个朝代最根正苗红、最具有影响力的学说。 韩国公李善长气得脸都有些发青,他哆哆嗦嗦的道;“小少爷,你这是欺师忘祖!” “孔圣人乃是当世儒家之祖,你蔑视孔圣人就是蔑视咱们之文人!” “你……你……你……。” 他将‘你’字说了半天,竟一时气急,当场说不出话来。 朱鹰一挥手,黄忠立马上前,躬身道;“小少爷,不知……?” “你眼睛瞎呀?” 朱鹰骂道;“还不快去给李爷爷捶捶背,让他顺顺气?” “要是他有个好歹,本少爷岂不担一个气死韩国公的骂名?” “是,小少爷。” 黄忠应了一声,忙给李善长捶起背来。 “李爷爷。” 等李善长有了好转,朱鹰这才笑嘻嘻的道;“李爷爷,都怪晚辈不好。” “只因晚辈说了一句话,你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你年纪大了,应该知晓气大伤身这个道理。” “再说了,晚辈事先也告诫各位了,千万不可将晚辈所说的话对号入座。”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李爷爷,还有各位,晚辈说的是孔圣人的后辈莫些人,并没有说到孔圣人。” “其实,晚辈对孔圣人也是顶礼膜拜。” “只是……。” 朱鹰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孔圣人的后代子孙之中有莫些人忘了‘礼义廉耻’这四个字。” “你们想想看,五胡乱华,还有当今陛下刚刚推翻没几年的蒙元王朝。” “他们可都是由蛮夷统治的呀!” “而咱们大汉子民在他们的统治下,过的是什么日子,相信晚辈不说,各位也都心知肚明吧?” 他笑着看着这帮文臣,见他们都齐齐不语,从他们紧锁的眉头来看,又都像在暗暗思索着自己话里的含义。 朱鹰也不废话,直接了当的道;“他们可都是蛮夷啊!” “可孔家的莫些后人竟连他们先祖孔圣人的话都丢到一边,还堂而皇之的给那些蛮夷们充当起了走狗,奴役咱们大汉的好儿郎!” “他们倒是赚得盆满钵满,可怜苦了咱们大汉的好儿郎啊!” “请问各位,他们将‘礼义廉耻’放在何处?” “又将他们的先祖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