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将就:跳脱》 告广大读者及准读者书 尊敬的各位读者及“准”读者: 大家好! 估计很多人打开这封信之前,都觉得作者是要宣布太监或是要烂尾了。 然而,并不是,只是想说几件事情。 说实话,作为新作者的首本新书,很多朋友建议我写轻小说、同人文、系统文、重生文,因为容易出成绩,但固执的我没听。 就像玩单机游戏,我是上来就选“最难”那种人,我愿意面对困难迎接挑战。为了本书能顺利开书,我准备了三四年时间,为写出主角跑网约车的真实生活状态及内心那种挣扎,我还特意去跑了一段时间的网约车。 我观察了最近的综合数据,本书虽然收藏数据还行,但追读成绩并不算好。很多圈儿内朋友直言没必要苦撑,及时完本再开新书就好。 但我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嗯,我知道新书是要开的,但等我先把这本写完。因为既然选择了前方,那就风雨兼程、有始有终吧! 在这个同人文、系统文丛生的大环境下,像我这种节奏不太快,没有穿越、没有系统、没有重生的新书,剧情构建和人物塑造相对更难,可能会遇到诸多状况……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我会坚持把它写完。 本书预计完本六百章左右,之前每天一更是想看下数据。那从明天(2023年3月13日)开始,我将确保每天两更或三更,两更发布时间分别是13:00和20:00,第三更不定期、不定时。 本书第一个剧情上的大高潮,将在五十章至六十五章呈现,我就不在每章标题后面求收藏求追读了,还是那句话:养书的可以继续养,追更的还请多收藏、多追读,新读者希望能多跟几章。 第一章 突然,生活开始乱了 七月魔都,骄阳似火。 “恭喜双方就高端人才招聘、员工整体培训、常年法律顾问等方面达成战略合作,下面有请双方领导上台共饮香槟!”上午十点,在宝格丽酒店会议厅,谋先启世集团总经理方亦与客户方在合作框架协议上签了字。与此同时,礼花筒喷出的彩条彩片,落了方亦一肩膀。 随后倒香槟、相互碰杯、一饮而尽、合影留念……方亦脸上始终带着笑,对这些已是轻车熟路,因为几年下来,不知谈了多少客户,签了多少这样的合作协议。 “小方,过来过来,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合完影后,谋先启世集团董事长、投资人张明启将方亦拽到角落,对他这棵“摇钱树”赞赏有佳,脸上也笑开了花。 是的,经过和老徐、巧巧两位合伙人辛苦打拼,方亦成立的公司终于站稳脚跟,并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员工也从个位数发展到三位数。随后,老奸巨猾的张明启作为投资人,凭借一双慧眼及巧舌如簧联系到方亦,希望通过投资获得股份,帮助方亦扩大公司规模,最后实现双方互助共赢。三人深入讨论权衡利弊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经过一年多的业务疯狂扩张,目前公司员工已接近千人,业务也从单一的培训咨询,转为上游专业软件研发、中游论坛平台搭建、下游点对点服务客户的集团化运作,且已覆盖全国半数以上大中城市。说直白点就是,张明启负责出钱,方亦三人负责做事。好在三人专业能力够硬,人脉渠道够广,方式手段够野,双方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赚钱,相安无事。 “董事长,要不您先回集团,我和老徐出去走走,一会儿回去!”签字仪式结束后,方亦没看到刚才还在的巧巧,便叫过常务副总老徐,一起到张明启身旁商量。 徐逸宸,方亦喜欢喊他老徐,毕业于国内名牌大学企业管理专业,出过两本行业内专业书籍,销售业绩整体不错。偶然机会相识于行业内部峰会,既能组织协调谈判补缺漏任高管,又能下沉基层讲课写文案做讲师,属于能抗能控能输出的复合型人才。基于彼此信任和共同目标,方亦请他考虑辞了高管职位一起创业,随后一起走到现在。 “行!你们忙你们的,我看这单生意签下来,即使后面一年没有新业务,也够咱们赚的了!”张明启的脸上笑逐颜开,很满意地拍了拍方亦肩膀,随后坐上车出了酒店,看他的奔驰走远了,方亦嘱咐司机先回集团,不用等他和老徐。 走在外滩观景大道上,方亦和老徐都很感慨:记得两年前,那时公司才成立,三人也是在这里肩并肩伫立江边,一起看对面的东方明珠……那时可谓初出茅庐年少轻狂,一起探讨着公司的生存和发展。而此刻,方亦和老徐都少了那时的稚嫩,逐渐开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起畅想集团的战略及前景。 “下一步,我手里还有四五个客户,都谈得差不多了,两个合作金额比较大,一个在成都,另一个在西安,我打算亲自飞过去对接一下,其实也就差最后一锤子定音了!另外那几个,都是几十万的小项目,打算交给当地分公司去谈!”老徐站在黄浦江边,看着江上过往的轮船,边和方亦汇报边往水泥栏杆上抹掌心的汗。 “这事你去谈,我倒是不担心,对了,去了成都,你可以去玉林路的小酒馆喝喝酒,再去春熙路的街头看看妞!至于集团的事,你说咱董事会要钱有钱,要业绩有业绩,和政府关系也没得说,年初就说批地皮建谋启大厦总部,怎么到现在还是落不了地?还有,你这手心出汗、腰酸背痛不是一天半天了,有空也去医院看看!”方亦皱着眉头关心。 “佛曰:不可说呀!你也小心着点儿,别以为高管都站你这头,对你意见大的也不少。现在是因为咱俩占着高位,还能不停给集团搂钱,所以那些都被压下去了,但老张这老狐狸奸猾得很,见风就使舵,过河就拆桥,咱可都小心着点儿,别哪天被他踢出局了,那可丢人了!你别忘了,这公司可是咱一手带大的娃!至于我这些小毛病,是间隔性的,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老徐边分析边提醒,顺便抻了抻酸疼的腰。 正在说着,方亦手机响了。拿出来看时不禁会心一笑:首位显示数字“1”,是美国打来的长途,莫子溪终于寸不住,准备认输求饶了么? “喂?喂?”电话接通后,很久都没人说话,方亦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认错求饶,便自觉幽默地抬高声调,顺便示意老徐先回公司。 “喂……你是方亦?”又过了许久,电话那头才有声音,却是个有气无力的男声。 他说他是莫子潇,是莫子溪的亲生弟弟。莫子潇说,他姐姐因为和方亦闹别扭,在美国的每一天都不快乐,总盼着他能打个电话。只要打个电话给她个台阶下,她就马上订机票飞过国内扑到他怀里,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就这样等了半年多,每天都盯着手机看,最后也没能等到这根“救命稻草”。 前两天,莫子溪跟家人出门逛街过马路,由于总盯着手机心事重重溜了号,被一辆出租车迎面撞上后飞出去十几米,没来得及抢救人就不行了……莫子潇随后质问方亦,他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至于让他冷战冷暴力半年,连个电话都不打?他就是这么对待莫子溪的?当初是怎么口口声声说只喜欢她非她不娶的?他姐真是瞎了眼……最后,莫子潇开始质疑方亦的性别,并对其父母进行了措词上的各种问候。 方亦不记得怎么挂断的电话,待到回过神就开始拼命回想,回想最后一次和莫子溪的赌气争吵,但早已不记得起因,事态最后竟演变成她气鼓鼓地收拾行李要回美国看父母。而当时二人也像很多年轻人一样: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 “你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走了!”莫子溪出门前,冲着方亦说。 后来方亦才知道,有些号码再也打不通了,有些关系再也回不去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莫子溪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心照不宣地消失在彼此的朋友圈,这也让方亦深刻理解了“人和人的缘分消失是一瞬间的”这句话。 方亦也没想到,自此竟是诀别,就像每座桥的上下坡,两两相望却再无交集…… 第二章 断筷,信念无限崩塌 莫子溪,莫子溪是谁?深夜,方亦躺在床上,想着和她的相识:那是在行业的一个论坛内,那时她还是个孩子,像朵温室盛开的花。她说自己略瘦,近一米七的模特身材,弟弟陪父母在国外。她坦言曾留学新南威尔士大学,学土木工程。 莫子溪总固执地认为,网上的男人都是她弟弟莫子潇那样的翩翩君子,方亦至今也没能改变她这种错误认知。她也不会相信,三唑仑这种治癫痫的药,能掺在酒里迷奸女生。因为她接触的世界和爱情,在方亦眼里纯洁得一塌糊涂。 那时的深夜,也像现在一样,但又不太一样:因为处在热恋期,会时常打电话彼此骚扰,然后因为异地问题,两个人就在分手和好、和好分手中苦苦挣扎。后因公司非法辞退事宜莫子溪求助,方亦飞过去帮她全权解决了后续麻烦,两个人的感情才稳定下来,会利用节假日飞来飞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方亦曾对她说,想用最初的心,陪她走最远的路,却没想到这所谓最远的路竟如此短暂,它始于秋冬,止于春夏。这一刻,他能听到自己脆弱的心寸寸碎裂的声音,是的,莫子溪的死,就像上天抽空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将身体支撑起来。于是,根据莫子溪之前留的信息,方亦订了最早的机票,飞去她曾驻留过的城市,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貌似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与温存,助理打来电话,被挂断了;老徐打来电话,再次被挂断了,张明启打来电话,还是被挂断了。方亦闭上双眼,享受这份静谧,与莫子溪的幕幕往事涌上心头……随后,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第二天回到公司,张明启把方亦喊过去,先是苦口婆心地说,火车跑得快需要车头,集团业绩好需要掌舵。见方亦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张明启说到最后有些恼怒,抛下一句“想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换人”,甩甩袖子就走了。 出了张明启办公室,方亦有些精神恍惚。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见老徐坐在沙发上等自己。方亦什么也没说,老徐什么也没问,就是坐着一起喝茶。 “罗永浩曾说,通往牛逼的路上,风景差的让人只想说脏话。但创业者只在意远方,从来都没有什么轻易而举,每一个牛逼的人,都熬过无数难眠的夜,都吃过让人想骂脏话的苦,看过差劲的风景,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挺过去了,并坚持下来了……我不知你突然发生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但毕竟还要养活这么多人,你也知道,咱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状态!这段时间,我会多替你分担一些!”最后,老徐决定先不出差了,留在集团处理紧急要务,他说完起身而去。 三个月后,集团公布三季度财报,不但未按预期增长,还同比缩水近五分之一,张明启在董事会上骂娘,在高管会上骂娘,在办公室里骂娘。集团上下人人自危,都是尽量早到晚走,不想和他在电梯中碰到,唯恐避之不及。 十月底,老徐一直手心出汗、腰酸背痛,在包括张明启在内诸多高管催促下,终于去做了全身体检,很快就被确诊为肝癌晚期。方亦举全集团之力为其捐款,并及时在网上发起水滴筹。去医院探望时,老徐还在问指标完成情况,方亦叮嘱他安心养病,集团那边有自己呢。 到了平安夜这天中午,在公司食堂吃四喜丸子,方亦想把丸子夹成小块,但很粗的筷子突然断了一根,紧接着就收到老徐离世的噩耗。同行好友格格当天从杭州赶去探望,算是当场目睹了抢救全过程。 格格在电话中讲述,方亦还没听完,就直奔卫生间,随后“哇”的一声,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方亦弯腰对着卫生间镜子,一股腥味从胃里往上返,又被自己强行咽了下去,虽然心里憋得难受,但就是哭不出来。 后面几天,急火攻心生了场大病,方亦感觉天气很冷的同时,也对真正的送别有了明悟:它没有长亭外古道边,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元旦后集团召开全体高管会,张明启提出下步着重发展区块链相关业务,让团队把握好工作重心提前介入。方亦极力反对这一提议,认为应该持续做大做强主营业务,创新业务应放在研究摸索的层面。 僵持不下的局面,让张明启觉得很没面子。在随后召开的股东大会上,他以董事长身份引导股东表决,方亦总经理的职位被“听话”的业务副总接替,被自己创立的公司下了管理权,从业务起势做大到倒在前行路上,方亦成了业界笑话,也可谓“成也资本败也资本”。 方亦及时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鉴于还持有公司大量股权,张明启还是客气地商量,可以拿出一大笔现金回购。没顾业务副总巧巧的劝阻,方亦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两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巧巧说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方亦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想独自安静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从那之后,两人也渐渐没了交集,几乎断了往来。 随后,方亦注册了一家小的培训咨询公司,靠着之前一些死忠客户维系生活。但莫子溪和老徐的相继离世,使方亦深感前路迷茫,一直无心做事,也并不常去公司。不务正业之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跑网约车打发时光,整个人看起来既沮丧又颓废,有同行朋友推荐项目也不做,活得像极了行尸走肉。 在这段日子里,方亦发现小区门口那家门市房,由百货超市出兑后改成了桑拿房,又出兑后改成了修脚房;方亦还发现,从公司到吃午餐的那家饭馆,单程都是固定的八百七十七步。 偶尔在人头攒动的科技园区走过,方亦就像在炒锅中暴跳的鱿鱼,不由自主却又对生充满渴望。前几天路上见一个人很像老徐,就不由自主地想上前打招呼,却突然记起他已经不在了,那种陌路的失落感,让人心很疼。 林徽因悼念徐志摩时曾说,任凭我们多苦楚的哀悼他的惨死,多迫切的希冀能够仍然接触到他原来的音容,事实是不会为体贴我们这悲念而有些许更改;而他也再不会为不忍我们这伤悼而有些许活动的可能!这难堪的永远静寂的消沉,便是死的最残酷处…… 是的,这便是死的最残酷之处。但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就是一直痛苦、迷茫地活着,找不到生活的出路和方向,方亦想。 也就是这种痛苦和迷茫,让方亦重新捡起多年不碰的游戏,虽未奔现于网恋,沉迷于网赌,毁灭于网购,但却逐渐迷失于网游…… 第三章 翻滚吧!三个人一枚蛋 五月魔都,春流堪照。 hk区,周家嘴路网鱼网咖店,店门口商务车上下来仨人:先下车的,身着黑色短款皮衣配牛仔裤,双手戴真皮半指霹雳手套,脚蹬黑色高帮马丁皮靴,黑墨镜及鸭舌帽与整身装扮格格不入;紧跟着下车的,是个看起来没睡醒的胖子,有着紧皱的眉头和唏嘘的络腮胡茬,鲜红的卫衣上印着只瞪眼的灰太狼,手腕上一枚淡黄色智能手环,七分裤下面光着的小腿腿毛发达,脚上白色棉袜套了双粉色包头防滑洞洞鞋…… 最后从驾驶座下车的,是方亦。 当天晚上,一则传闻就在来网咖上网的年轻人间不胫而走,说是为了一枚红色的蛋,下午二楼发生了一起暴力伤人事件,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被人用电竞椅砸伤头部,其同伴在劝架时,气焰嚣张地问候对面三人爸妈,在随后的肢体接触中,被一只四十五码的粉色洞洞鞋踹中腹部,随即从二楼楼梯翻滚而下,造成右腿胫骨严重骨折。 此间,有人坐在头部受伤男子的机位上,登陆游戏发起交易接收了一枚蛋后,将对方游戏装备逐一分解,空留下赤身裸体的角色后退出游戏,在头部血流不止的男子耳边私语两句后,三人绝尘而去……奇怪的是,两人挂彩、受伤均未报警,而是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网咖,身后一群看热闹的低声议论且唏嘘不已。 当天深夜,一辆橘黄色保时捷911自南浦大桥疾驰而下,转过几个螺旋弯后驶上内环高架,驾驶人手戴真皮半指黑手套,后排座椅塞着个大头胖子,副驾驶座上坐着的,还是方亦。 车内电台正在播放fm103.7流行金曲,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曲调悠扬婉转,歌词飘忽入耳。方亦渐闭双眼,试着感受“一代天后”想透过声音传递出的不朽情意——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 是的,只要声音还在,就好像她还活着,一如已逝去的莫子溪……此刻,听着这极具共鸣的歌词,与莫子溪过往的一幕幕瞬间涌入大脑,像过电影般撑得头疼欲裂。 歌曲声音被调大,911从宛平南路匝道口驶出后掉头再次驶入内环。伴随发动机一阵刺耳轰鸣,车速瞬间破百并继续飙升,整辆车像只怪兽持续左右变道,飞驰着窜上南浦大桥段的坡道。 望着旁边车辆或被别停,或是被迅速甩开距离,方亦眼前一阵眩晕,随即感到呼吸急促,伴随翻江倒海般的呕吐感,下意识地想解开安全带。 “停、停车、快停车!”方亦边捂住嘴边拍驾驶人的右肘,怎奈车速过快,配上那兴奋张狂的眼神,根本就没鸟方亦的意思。 方亦左手握住方向盘一角,轻微向右打了下方向,伴随轮胎与地面剧烈的摩擦,车头开始向右偏移,车尾向左打横甩尾,整辆车从内侧车道旋转两圈半,划出百余米的刹车印,骑过两条行车道,斜趴在最外侧车道上。 “怎么?有病么?不想活了?想死别拉上我俩!”开车人抢先发飙,几句话怼过来。 “滚你妈的,你想死是吧?那现在快点去,没人拦着你!”方亦边说边解安全带开车门,“咣”的一声甩上车门,闪躲着疾驰而过的机动车,越过身旁防撞护栏,整个人趴在南浦大桥的防坠护栏上呕吐不止,呕吐物坠下几十米高空,在夜色下星星点点落入江心。 “干嘛?下午刚一起干完人,现在就要散伙了是吧?快上车,这儿不让停车!”胖子惊魂未定,摇下后车窗,皱着眉朝方亦摆手。 “上个毛!我还不想死,你想陪他死就一起,老子不陪他这疯子玩儿了!”方亦说完,迎着车流朝来时方向走,身后斜在车道上的911双跳灯闪烁,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冒烟的刺鼻味。 方亦走出几十米朝身后望,车子重新发动朝浦东方向驶去,速度慢了很多,随即轻舒一口气,沿着桥一侧的安全线下桥,速度也放缓许多。五月桥上夜风拂面,略感微冷,临近午夜,上下桥的车不多,方亦也逐渐清醒。 是的,我生什么气?生气有用么?这就像自己喝了毒药,却指望别人痛苦一样。回想着与莫子溪的过往,方亦欲哭无泪地下了桥,捂着肚子行走在中山东一路上,像深夜独自徜徉于街头的幽灵,而思绪就像一团挂在嘴边的稀鼻涕,流也不是擤也不是。 穿过十六铺旅游码头时,一对年轻情侣相互依偎着坐在观景平台上,小女生坐在男生腿上,撒着娇要换苹果十一手机,男生用食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满眼宠溺地答应。曾几何时,莫子溪也这样坐在我腿上撒娇过,方亦百感交集。 “你说,苹果手机能出到几呢?”小女生边问边皱起鼻头,像小猫一样搂紧男生脖子,又像枚挂件般腻在他怀里,两人就这样傻傻地望着东方明珠方向。 “那得看乡村爱情能拍到几,你没注意到么?年初乡村爱情十一刚播完,这苹果十一不就快发布了么?”男生坏笑着回答,顺势将小女生搂得更紧了些。 是的,他们都对未来满怀期待,或是期待着苹果新手机,或是期待着甜蜜爱情路……而我呢?我又期待什么?我曾深深喜欢的女生,从大洋彼岸突传噩耗;曾并肩创业的合伙人,因不治之症骤然离去,方亦慨叹。 方亦觉得自己并不怕死,而是怕死了以后,会没了和他们有关的记忆,就像水变成水蒸气,最后消散在空气中。在二十一世纪魔都这文明且繁华的路段,方亦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婴孩儿,此刻的他就想公然大哭一场,然后解开裤子,尿这像在嘲笑自己的该死的地球一脸。 镜头拉伸开来,在这寂静且漫长的深夜,对着撩人的夜色和闪烁的霓虹,一个寂寥的身影在黄浦江边失声痛哭,周围人影绰绰;再拉伸开来,整个城市像座死气沉沉的坟墓,无数观景买醉的人在里面醉生梦死,无数前路迷茫的人在里面麻木不仁,无数夜不归宿的醉娘醉汉在里面嚎啕大哭…… 第四章 不翼而飞的火云神龙 在方亦个人看来,失声痛哭的感觉太好了,只不过伴随年龄增长,对哭因的领悟更加深刻:小时候哭,是觉得自己太委屈;长大了哭,是对自己太失望。 在这样一个“月光如水润花影,江夜融融伴君行”的夜,方亦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哭干了所有眼泪。随后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将怯懦深埋于心底,上了辆出租车回住处。因为方亦知道,一会儿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自己对谁的突然离去都无能为力。 想想人类真有趣,没有谁会独立于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还活着,就会有人在你的记忆里摆摊儿。方亦在出租车后座上头疼欲裂,还是会一遍遍回想起莫子溪:《何以笙箫默》热播那年,自己坐在沙发上,她站在自己面前,学着赵默笙的表情动作,俏皮地冲着自己说:“看着我念一遍,如果我不爱你了,我也一定不会爱别人!”方亦笑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脸颊微红。 失去她,应该是方亦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就是过了很多年以后,有一天自己会习惯缺少了她的生活,接受她逝去的事实,而自己的人生,既成事实的人生,不会有她的存在,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现实,但是自己还挺得住。这就像村上春树说的那样,成长恰恰就是这么回事,就是人们同孤独抗争,受伤、失落、失去,却又要活下去。 近一年来,方亦觉得心情严重抑郁,差不多快丧失了心智。一度记不住前一晚将车停在哪里,也记不住和客户约好的见面时间。会不停地换乘公交车,却到不了想去的地方;会不停地从楼顶突然掉下去,然后乍地惊醒,满身冷汗。 时至今日,和莫子溪认识六年有余了,方亦终于到了懂得珍惜的年纪,却偏偏什么都走散了!方亦不想去假设诸多“如果”,也不敢再回想当初争吵的细节,只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永远地失去了最喜欢的人。 方亦只觉得在痛苦的灵魂深处,莫子溪左右着自己的幸福,就像左右着自己的思绪。自己必须使出全部性格的力量,才不至于堕入绝望的深渊。而老徐每次在梦境深处都在问公司怎么样了?并三番五次叮嘱要把公司经营好。不知看到此刻落魄的方亦,他会作何感想? 出租车停在漕河泾华悦家园门口,方亦进小区往住处走,进了家门开灯,面对清冷的房间,顿时感觉一阵孤独。是的,那感觉就像早上出门前把小物件掉在地板上,晚上回家发现它依旧躺在地板上。方亦麻木地坐下,推开笔记本显示器,诉说着对老徐的缅怀之情: 胜州令·忆往昔 五一烈日沐。茫茫归处,几行鸥鹭。顾山远、落樱独舞,北雁竞徊来路。梧桐荫底,翠蝶辗转单飞宿。喜聚首,萦绕成梁祝。伴相跃草墅,空惹凭栏妒。 追思旧日,共两人,同携手,始于往昔接触。到今似、阻断阴阳,惜别创业断辅。番思往事上心,向他谁人诉?汝去百天,旧土添新墓。巧方思未卜,化茧来世夙。 遥想两年路,几人东西跋涉寒暑。置电脑、南京同住,为水远山遥麓。回思当初,举首戴目联合,却甚镇日,共风埋遗骨。巧巧久悲恸,但念吾少助。 终待把、生平细写,把衷肠、尽总道诉。问伊怎忍得,抛妻弃子,遁风而殂。可怜命掩黄泉,细寻思,沉浮独自主,泪眼伴余馥。 凌晨一点多,方亦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就想着如何把“寒暑”的“寒”换个“仄”声字;闭上眼,就满脑子莫子溪、老徐的往事及身影。方亦觉得,自从他俩不在后,估计能感应到自己的,也就只有感应门了,自己似乎渐渐成了空调外挂机那样的人。 文字是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寄托感情,能刻于龟甲墙壁上,也能记在纸张竹简上,成百上千年也不会磨灭,这大抵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了。 恰如彼岸花的花叶,花开叶落,叶落花开,此消彼长,两千年一轮回,终是两不相见。彼岸花,永远在彼岸悠然绽放,此岸心,唯有在此岸兀自彷徨。 方亦翻身坐起,打开游戏登陆界面,输入账号密码,登陆xx游戏,打开包裹栏,所有操作一气呵成。 方亦看到那枚红色的蛋静静躺在包裹里,点击鼠标右键激活,一条红龙图标显现在骑宠栏。 将角色传送至新手村,骑上这条惊艳众人的红龙,但见一团火球于龙口前旋转飞舞,整条龙身横在空中不停盘旋…… 火云神龙,是xx网游中的骑宠,唯一可坐十位玩家的飞行坐骑,需采集皇家猎苑特定时段出产的龙珠草,月底上交数量最多玩家可获得,每个服务器每月产出一条。 但有两个问题:一是进入皇家猎苑玩家间可任意pvp;二是龙珠草拾取不绑定可交易。这就意味着单打独斗的野人玩家几乎没戏,服务器内弱小家族门派也很难觊觎。 在该种情况下,门派兄弟们组团守了一个月皇家猎苑并帮采集龙珠草,和服务器内几大势力摩擦数十次,才帮方亦在昨晚以微乎其微的优势战胜对手,如愿以偿斩获榜一。 但就在今天系统发放奖励前后几分钟,方亦账号被强制下线,再上线时龙蛋早已不翼而飞,紧接着就有小号在世界公屏拍卖,并强调只卖人民币,价高者得。 随之而来的,是方亦游戏信箱被门派兄弟、家族同僚、同盟门派好友持续轰炸。方亦并未逐一查看那些或关心、或指责、或质疑、或谩骂的文字,而是给小号卖家发邮件质问,随即收到系统提示对方屏蔽自己的信息,终有了hk区网鱼网咖那条不胫而走的传闻。 在屏幕前盯着这来之不易的龙,方亦下了离开本服务器的决定,于是退了门派及家族。 刚要退出游戏界面,有玩家发邮件过来,点开信封图标查看所有信件,最新一封是门派掌门现实中老婆发来的,没点击查看具体内容时,仅显示了“你竟然”三个字,后面一堆省略号。 方亦没查看具体内容,直接退出游戏。方亦同时在想,人间有因果,世道有轮回,有些事还是糊涂点比较好。过段时间新区的感应头盔玩法上线了,换个新服耍也挺好,方亦自我安慰道。 夜更深了,方亦躺在床上,听着张韶涵的《偶尔》渐渐睡去。最近几年方亦发现,自己对爱屋及乌的理解一点都不深刻,直到莫子溪不在了,偶尔听到张韶涵的歌,才发现她俩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后来不听张韶涵,甚至睡不着觉。 方亦睡前心想,处在这种孤独的漩涡中,有的人是无话可说,有的话是无人可说。而在显微镜和聚光灯下,华丽的将不再华丽,不堪的可能更加不堪,并且无处可逃,害怕被人看个清楚。 “喂?这么晚,谁?”迷迷糊糊间听到手机铃响,是那首莫子溪喜欢的《终身美丽》。 “喂?龙少快不行了!你快来,华山医院急诊,华山医院急诊,快来……”三封边说边带着哭腔哽咽,没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一直处于通话中。 “啊?”方亦一听都懵逼了,瞬间困意全无,边穿衣服边出门下楼,心想几小时前在南浦大桥上还嚣张的很,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第五章 龙少和三封 大家好,那么为了本书能够顺利开章并显得不那么突兀,我想,我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亦,是的,没错,我来起点开坑了,那种兴奋的感觉,就像个爱游泳的孩子听说要去新的池子游泳,重点不是这,而是听说新池子里有很多高手。 在别的网站开专栏及线下讲课时,同行及学员喜欢称我“方老师”,那么鉴于网络上不知道叫了多久(可能不该用“叫”,改为“称呼”吧)的“苍老师”呢,我想,老师这个称谓也未必就是什么尊称。 呃……扯远了,继续我的自我介绍:身为一名新晋写手,我的经历还算丰富,比如:媒体任过记者,国企当过管理,酒吧干过群架,民企任过vp,街头送过外卖,平台做过司机,网上打过游戏,职场出过书籍,网站写过专栏,名下开着公司;还有,大学校园拍过剧,雪崩山下爬过坡,线下台上讲过课,线上平台直过播,集团高层训过话,青春岁月写过歌…… 好了,不扯了,我就是方亦,至于我是个什么操行的人,估计通过前面几章,广大读者也都有所了解了。而前面章节频繁出现的俩人,是我认识没多久的龙少和三封。 龙少本名龙御峰,还有人习惯喊他峰少,军校毕业,曾赴南苏丹(朱巴)维和,喜欢收藏车和泡酒吧,父亲是当地高官,继母是医院院长,地道的魔都本地人,生来就在人生终点,人帅、狂、狠且嚣张,工作就是找个事做应付父亲,目前做交警。 和龙少的初识,其实还挺戏剧化的。有一天我把车停在路边车位去吃饭,回来发现车屁股被刮花一大块儿漆,雨刮器上夹着张手写的字条,说了很抱歉但赶时间之类的话,留了电话号码约定了补漆地址,太具体的方亦也记不清了,但对那几行娟秀的字印象深刻。 后来接单市内各处跑,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大概半个月后,因斑马线未及时避让行人,我被当时恰巧执勤的龙少拦下,开了罚单扣了分后,他坦言方亦车屁股掉的漆是他刮的,当场赔了补漆钱后,问我怎么没去把漆补了?之后就和他渐渐熟络起来,经常一起混迹于市井街头。 三封原名赵佑平,靠写大尺度连载小说维生。之前在某大型平台码字,刚有点起色便被封禁,换一部再写,没多久又被封了,“三封”绰号便被我越喊越顺,起初他还争论几句,后来渐渐习以为常。 好在因文笔尚佳内容独特精彩,积累了大批不离不弃的死忠粉,他就在大号不断练废不停练小号的循环中周而复始。最近听从我的建议,在起点注册了新id,连载月余还未爆雷。 老徐病重那段时间,三封通过我纸质书中的蛛丝马迹找到我,并强烈推荐我和他双剑合璧,共同复兴大尺度连载小说事业,他说联手效率高、赚钱快,熟悉了套路可组队量产……虽然当即拒绝了他的好意,但因像与老徐惺惺相惜般佩服其文采,便也经常混于一处。 记得当时初次相见,他第一个问题竟也是“你之前在中石油上班,开车加油都不要钱吧?”随后的半小时里,他给我讲了五个黄段子,还有三位“苍老师”式女演员的悲惨人生。 三封是陕西人,话说快了偶尔会结巴,这是我后来发现的,他说不是先天的,而是高中那会儿学电视剧《马大帅》中范德彪的后遗症。 谈起以前,三封说大学刚毕业时也做过白领,离职后做了舞台剧演员,因口吃出过重大演出事故,便改做喜剧演员,每天拼命逗别人笑,但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身边依旧有很多人在嘲笑他,就想着干脆收他们点儿钱吧,于是转行码字连载网文。 三封说做白领那会儿,以为那就是生活,其实却只是生活的准备,后来做演员才算进入社会,发现周围布满了真正的敌人,而这种境况,却要到自己的角色扮完为止。 也正因结巴懒得废话,在网咖被人用语言各种问候爸妈时,他才直接用四十五码洞洞鞋鞋印回应,让对方知道如何做人。 好了,絮絮叨叨一大堆,介绍到此结束。那咱们书接上章,龙少到底是不是不行了呢?怎么不行的呢? 发动了租来的别克商务车,方亦驶出了华悦家园,中环转延安高架,江苏路匝道口出。夜幕下黎明前,车子在高架上狂奔,每到接缝处都发出有节奏的颠簸,好似方亦那些年不屑的青春。 一路上方亦思绪万千。莫子溪的感情来了又走,老徐的合伙刚开始就结束,几年来的人生经历,让方亦发现生活开始不断地对自己这种腌制好的小鸡爪子放泡椒了,有了甜之后呢,接踵而来的就是苦和辣,随即那种不停地开车却到不了终点,也不知道终点在哪儿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子夜行驶在突然下雾的高速上:即使你想下高速,也是看不清前路,速度又很快,虽是气状飘渺的雾,但雾的前方有什么,均是未知。 抑郁让方亦变得疑神疑鬼,方亦认定下属都不喜欢自己,刚注册的小公司即将面临倒闭,自己要被房东赶出去了,客户们都知道自己是个骗子,自己遇见的每个人都比自己聪明。 方亦仅存的维持业务的精力,如今全用来支撑自己,在人前装出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这并没让方亦好过一点儿,反而感到更加无助,于是开始产生绝望的念头:要不要找个工作? 而对创业者来说,这种念头比自杀还可怕。什么工作都行,只要让自己别再天天有这种坠落孤独的感觉就行,因为再也没什么东西,比在人群之中感到堕落孤独更可怕了。 方亦记得有一天去银行汇款,第一次没带银行卡,回公司去取时,走着走着,就觉得要头朝下坠入蓝天,两边是梧桐落叶纷纷,一张报纸在半空中被风吹得弯成海马状,遥远的天际一架飞机划过一条白线,渐散成一道“云河”,那一刻,莫子溪毫无征兆地从方亦内心深处浮现,就像阿芙洛狄忒从浪花里浮现一样。 拿了银行卡再次回到银行柜台,存有汇款信息的手机又没电了,而方亦手里没有充电宝,方亦沮丧着往公司走,一只天牛从头顶飞过,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不过大圣是红色披风,它却是黑色……方亦正盯着它渐飞渐远,一只叫不上名的飞禽低空掠过,将天牛衔走了。 是的,当沿着一条路走下去时,心里总想着另一条路上的事,这种时候,方亦的心里就会很乱。 第六章 其实我是警察 黎明前最安静的时间里,华山医院急诊楼仍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偶有蓝灯闪烁的救护车进进出出,昭示着这座城中生命的即将逝去或降生。 三封坐在抢救室门口,红肿着眼睛一言不发,看见方亦走过来,也只是指了指身后的抢救室。 方亦一步步走向门,脚步极其沉重,回忆起和龙少认识的始末,以及这段时间一起喝过的酒,一起吹过的牛,一起聊过的天,一起睡过的那些……宿醉的街头。 抢救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屋内没人且安静,床,蒙着白色床单的床,在白炽灯的光亮下尽显肃穆,周围包括高压氧、除颤器在内的急救设备均收纳整齐。 不知道床单下盖着的是怎样的龙少:毁容的?断肢的?开胸的?血流不止的?明明几小时前还活蹦乱跳地开车,怎么突然就魂断归西了? 方亦有点后悔在桥上和他甩脸子,毕竟中午一个电话,人家就及时赶到,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就帮自己去干架平事儿…… 可就在情绪即将崩溃泪水马上涌出之际,方亦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特么竟然听到人熟睡时的呼噜声。 伴随着白色床单有节奏地上下起伏,方亦几步上前扯掉床单,但见龙少鬓角淌汗满脸通红,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床上,光着的上半身有棱角分明的六块腹肌……方亦“啪”的一掌拍在床上,龙少依旧沉睡不醒。 “妈的,怎么回事?你不说他快不行了么?”方亦转身夺门而出,揪起三封的衣领,指着抢救室问。 “啊!在桥上分开后,我们兜个圈子,就去淮海路喝酒了。他把你骂得狗血喷头,说你不讲义气要绝交之类的,喝着喝着就把自己喝多了,人事不省那种。后来酒吧老板叫了120送过来的,那在车上吐的折腾的,味道恶心死了……”三封边揉通红的眼睛边自顾自地说。 “别说没用的!我问的是,你不说他快不行了么?懂?”方亦打断了三封的话,不耐烦地问。 “啊!是啊,那家伙吐的,你看他现在睡得跟死人似的,开车还行么?”三封很认真地说。 “妈的,就这么点儿小事儿,你电话里哭啥?跟死了亲爹一样!”方亦松开三封的衣领,一屁股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 “给他洗胃时我等的无聊,就重刷了遍《星语星愿》,小护士最后竟没跟洋葱头在一起,太特么惨了,呜呜,所以说我触景生情,加之悲伤的情绪,才给你打的电话!”三封边掏出手机边对方亦说。方亦听了这话头差点炸了,自己是万万没想到,这略显油腻的胖子,竟还有颗脆弱的玻璃心。 三封正在旁边有的没的描述《星语星愿》的剧情,抢救室里传出两声龙少的咳嗽声,二人迅速推门而入。 “你……你俩怎么在一起?这是哪儿?我在哪儿?我怎么了?你来干什么?哦——不是不想死么?我和你绝交了!”龙少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一阵手忙脚乱东张西望后,指着方亦气鼓鼓地说。 “他给我打电话,说你就快要死了,叫我来一起给你收尸的!就你这种人,放在网文里就是着名的“两章死”,白金大神都救不了那种!”方亦指着身旁的三封,开始埋汰龙少。 “没,没,没有!我可没说你死了!我只说你喝酒喝得一副要死样儿,开车不行了!”三封边摆手边慌忙解释,想尽量将自己摘出来。 “醒了?醒了一会儿方便的话验个尿去,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了!”身后门口进来个急诊小护士,习以为常地叮嘱完龙少,床头放下个一次性尿杯后,转身就走了。 “验个毛的尿,根本就没必要!我一战友的老婆,几年前不孕不育,常规治疗把五脏都吃坏了,最后确诊是脑垂体压迫导致,你说找谁说理去?”龙少把尿杯扔进垃圾桶,十指交叉放在脑后,后脑勺枕在两个手掌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发呆。 “对对对,毛都不用验!你这又做过维和卫士又当过马路指挥家的,神功护体百毒不侵,怕个毛?!”方亦嘲讽着龙少,顺便走到窗前,窗外是黑漆漆的夜色。 “我觉得验验也行,顺便还能看看精子成活率之类的,不亏!”三封在旁边劝道。 “你家验尿还能看出精子成活率呢?好嘛,原来你家子孙没出来之前,都是泡在尿里滋养的!”方亦转过身,冲着三封嘲讽。 “老子才不管那些事,不过看看尿黄不黄、上没上火倒还行!”龙少一跃而起,下了床蹲在垃圾桶前,扒拉着翻找刚才丢进去的尿杯,随后去厕所接尿。 “我就说嘛,咱的尿肯定是度如香槟、色比黄酒,绝对的健康!”龙少接完尿端着尿杯回来,盯着满满一尿杯的尿可劲儿自夸。 “我草,你这是打算敬酒呢?干这么满?不怕洒一手?没尝一口么?看是不是味似甘饴?”三封边向后退一步边挖苦龙少,顺便看了眼手环上的心率值。 “没死你俩就继续作吧!下次死没死、死没死透,搞清楚了再打电话,不想和已经绝交的活人呆在一起。我困了,回去睡觉了!”方亦边说边朝门口走。 “诶?在网咖干完架快下楼时,你在那小子耳边说了什么?”龙少边把尿杯放在床头边问,没回头。 “我跟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别说出去,其实我是警察!”方亦转身看着龙少的背影,学着《无间道》中梁朝伟的语气说完,但见他手一哆嗦身体一颤,差点把尿杯碰翻了。 “妈的,不就一小痞子么?如果咱仨还搞不定,那以后不用出来混了。你还出卖我?你怕是忘了吧?其实我是警察。我就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戴了墨镜,还在你车里翻出个帽子戴上……这下全完犊子了,我爸知道了非弄死我不可!”龙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弄死你正好,反正你不也各种花样作死不想活了么?”方亦说完转身出门,急诊大厅的走廊里,回荡着龙少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三封劝他安慰他的声音。 第七章 夜路走多遇见鬼 其实龙少不知道,方亦真正在那小子耳边说的是,有本事你就报警,我既然这次能找到你,下次就也能,但若有下次……就不单单是出这点血了。 龙少也不知道,其实早在上楼前,方亦就趁人不注意,把两瓶底部扎了许多小孔的矿泉水分别放在了主机服务器和连着监控设备的独立机箱上。他们出网咖没多久,网咖的网就断了,当时主机冒出一股刺鼻黑烟后,就和监控设备一并趴了窝。 是的,在那小子耳边低语时,方亦不自觉地想起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同城聊天室里那孩子就在自己面前玩嚣张,以无数语言问候家人。 他错误地认为,在网络上用一个虚拟id耍酷,屏幕那边都会大度地付之一笑,下了网谁也不认识谁,网络里谁也不会轻易找谁麻烦。当时方亦只敲打键盘,弱弱地问了句:你在哪里? 后面的事不加详述,但或许那样惨重的代价,足够让这孩子一辈子记得方亦的名字。因此,接下来的几年里,无论对方怎样信誓旦旦地叫嚣在哪里等,方亦却总是一次次扑空。 方亦是个疯子,如果惹到了他,千万别告诉他你的真实地址,这个说法在聊天室不胫而走。 是的,别以为在网络上侵犯到谁,下线后就都能一走了之,周围的哥们儿都说,方亦认真起来,是不会去考虑后果和代价的。 重新发动了车子,方亦盘算着回家的路线,想着想着又不觉得困了。一想回家也睡不着,还不如趁着夜间计价高跑两单,赚个白天的饭钱,于是按照平台要求拍照出车。 方亦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蒙了眼拉上磨盘的驴,虽不知为什么向前走,但是根本就停不下来。每每此时,方亦就劝慰自己说人总要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才知道生活不易,才明白平时的忧伤都是矫情。 方亦觉得这一世到了这里,就好像注定是来还债的,不能有自己任何的选择。爱过一个女子是前世的债,而今已经磨灭的东西,却依旧在折磨自己,里面的恩怨情仇,皆不是自己挑起,但却都是债哈。 刚上线就接了个衡山路附近的酒吧去mh区万源城的单子,一男一女两人上车,男的坐在中排还算清醒,女的坐在副驾醉眼微醺。 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听两人对话判断关系,方亦猜是女上司男下属,女的多次向男的确认笔记本电脑还在么? 过衡山路地道时,她摇下车窗探出头大声喊叫和哭泣,钻进车窗的风将她的泪水吹到方亦的右脸上,她说不想回家不想见家人,她觉得父母对她的爱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赚更多的钱。 老徐还在时,和方亦共同见证了地铁十七号线的开通,那时北翟地道还没修好,崧泽高架青浦段还没架起来,江宁路、长宁路、海宁路、武宁路一条比一条烂。 如今老徐走了,北翟地道、崧泽高架、龙东高架相继通了车,浦东大道也实现了大贯通,那几条带“宁”字的路的路况还是那么烂。 老徐走后的这段日子里,方亦既能优雅地喝着猫屎咖啡、狮峰龙井和白领、老板谈项目,也能穿上洗得泛黄的白衬衫,在烈日下扭动方向盘跑网约车……方亦觉得一切都变了,又一切都没变。 把乘客送进小区下车后,方亦及时结束了订单,看了下时间,快凌晨三点半了,把车停在路边车位上,眼睛有些困倦,眼皮开始打架,于是放倒驾驶座位侧躺在上面,整个人缩成一团。 迷糊间,方亦想起刚来魔都时思想上的种种碰撞:自己知道了此前收入多微薄,微薄到相当于这里白领每月的打车费;在一个大雨滂沱的上午,自己看到一电瓶车的快递包裹掉进膝盖深的雨水里,衣服湿透的快递员在雨幕中拼命地捡,对社会底层而言,生活总是那么艰辛不易;自己被粉丝读者喊去参加万人相亲大会,实到三百人,匹配成功一百五十对,于是觉得那不是相亲,更像在下围棋…… 是的,如此画像模样的魔都,就像一座惨烈而残酷的竞技场,适合有想法、有能力、敢说敢干的人在摸爬滚打中建功立业。但它却并不是一个舒适的安乐窝,想安逸舒坦就该远离,否则血淋淋的现实,会让没心理准备的人措手不及。 方亦正闭着眼精神游离,软件提示音显示又接到了新订单,赶忙迅速坐起身,边升起驾驶座位边查看订单详情:起点是平吉路路边,终点是金桥安息堂。 纳尼?深更半夜,金桥安息堂?方亦再次确认过后,不自觉地菊花一紧、嘴角一抽。 按理说这个时间这种单子,多半夜班司机都会取消,因为有太多关于亡灵的传言,比如:哪个司机送乘客到终点后乘客下车后突然消失不知所踪,空留下后座上或一打纸钱或几枚叠成的金元宝啦,哪个司机送乘客到终点后第二天高烧不退口吐白沫说胡话四肢抽搐不省人事翻白眼啦…… 方亦也不例外地后背一凉,但想着无故取消订单还得申诉,申诉不通过还要扣服务分,就觉得异常麻烦。 方亦启动车子,转弯上了平吉路,困意还未完全褪去,便把车窗摇下个缝隙,微凉的夜风吹进来,方亦醒了大半。 后半夜的平吉路,两旁的夜灯都熄了,路上既没人也没车,黑漆漆的前路略显惊悚,像是通向无尽的深渊。 好在车灯都是好的,两束光照向远处,给这无尽的夜带来勇气。因为怕错过乘车人,方亦的车速并不快,但缓缓停在乘客定位的上车点时,也并未看到半个人影,按头顶右侧的按钮打开电动门的同时,方亦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远处车灯照不到的夜幕里夜风撩过,浅浅的水音铃铛声响起,很缓也很有节奏,像火影忍者晓组织成员蝎斗笠上的风铃声。 方亦循声望去,黑暗中飘出个白衣女鬼,之所以用“飘出”,是根本看不到她走路,长长的裙摆盖住脚面,拖在身后地上。 再近了些,透过前风挡和大灯的灯光能看到她低着头,长发自然垂下挡住整张脸,宽大的衣袖盖住手,长裙上血迹斑斑杂乱无章……悄然飘到右前轮位置时,她慢慢抬起头,露出惨白的脸,嘴角流着血,红红的眼睛静静盯着方亦。 十几秒后,她露出冷冷的笑,缩着脖子、耸着双肩、双臂垂在胸前…… 第八章 演技扑街反咬一口 说实话,自打她出现,方亦就开始紧张,那感觉就像后半夜不开灯独自窝在沙发上,看到《午夜凶铃》中贞子从井中爬出。 方亦双手渐渐握紧方向盘,双腿紧绷回不过弯,面部开始痉挛,额头渗出冷汗,后背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地向后靠…… “啪”的一声,女鬼将右手拍在引擎盖上,顺着掌心流出鲜血,并摩挲着留下五条血印,随后她抹了下脸,整张脸顿时血肉模糊,她就那样站在原地,麻木地冲着方亦笑。 本来都快吓尿了,但她手掌拍下时,顺着车灯散射出的微弱的光,方亦在引擎盖上看到了影子。 略显匮乏的鬼神常识护体,使方亦瞬间镇定下来,开始欣赏她这貌似画蛇添足的表演,并以观众视角点评:啧啧啧,这血也忒红了,鸡血?还是染料?真够下血本儿的!手指甲也长,这做一次得不少钱吧?诶诶,有点浮夸了哈……方亦看了下她的脸,怎奈全是“血”,长相根本看不清。 女鬼估计心里很满意,便飘向右车门准备上车。方亦好奇她是如何实现“离地飘浮”的?余光瞟向右后方,但见她后退一步,先将一部微型代步车放在中排脚垫上,然后一个闪身,屁股一扭坐上来,还顺手撩了下拖在车门外的长裙摆,全程没碰车身。方亦惊叹之余心生感慨:这妮子真会玩儿! 车子上了顾戴路,朝虹梅路方向开,准备上中环转外环,全程没说话。女鬼偷偷透过后视镜观察方亦的反应,见没什么异常有点沮丧,嘟着嘴望向窗外。 “怎么?我cosy的就这么失败这么不像么?真挫败,不好玩!”她突然转过头,冲方亦气鼓鼓地质问。 “挺像!”顾戴路古美路路口等红灯时,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满脸“血迹”的她,方亦心有余悸地答。 “那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眼不跳心不慌的,你这也太把我当人了!”她边困惑地问边皱着眉慨叹。 “太把你当人了?这表述听起来奇怪!你咋知道我眼不跳心不慌?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快吓尿了你知道么?只不过是你后面演技滑铁卢,画蛇添足出了纰漏!”方亦话语中先扬后抑,她脸上刚露出一丝笑意,又被刺激得向旁边一扭脖,沉着脸不说话。 “前面都挺好,后面你拍引擎盖时,我看到影子了!还有,我引擎盖上那些……你一会儿下车前,得给我擦干净!”方亦分析完提醒道。 “哼!一点都不好玩,最失败的一次!还让我给你擦?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对了,停车停车,都被拆穿了,我不去那个终点了!”她懊恼慨叹后让方亦停车。 “行吧!那你在这儿下吧,我给你结束订单!”方亦说完既定话术,在虹梅路路边公交车站打开车门。 “谁说我要下车了?我不下车,也不去那个终点了!”她翘起二郎腿,右手拖着下巴,胳膊肘垫在左胳膊上,红色液体已经渐渐凝固在脸上。 “那你去哪儿?修改下终点!”方亦盯着手机司机端提示。 “我这副样子是没法直接回家了,否则得被我爸妈打死!你帮我找个能洗脸换衣服的地儿,我收拾下再回家!”她边说边关上车门。 “这都几点了?再说你这身扮相,我上哪儿给你找地方洗脸换衣服去?麦当劳、肯德基服务员看了,都得被你吓得尿裤子!你要不下车自己想想办法,我也困了,要回家睡觉了!”方亦有些烦躁,隐讳又没好气儿地下逐客令。 “这么晚这么黑,你忍心把我这么一个小女生扔路边么?你看看,一个人没有,一辆车没有!那要不你往前开开,有开着的超市或者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我再下车?”她气势骤减,边示弱边和方亦商量。 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这大晚上的怎么说把她扔路边也不合适。但回想她刚才炸裂的演技和事先化好的妆、穿好的服饰,方亦瞬间觉得此刻把她和自己一起扔路边,还指不定谁先害怕哭爹喊娘呢。 想归想,不爽归不爽,方亦还是启动了车,沿着虹梅路向南开,随后右转驶入平阳路。 夜色如水,凉风拂面,方亦边小心驾驶车辆,边仔细搜索路旁是否有还开着的超市之类的。 “你看我这身装扮……你也说了,去超市、肯德基之类的合适吗?没吓到你不代表吓不到别人。要不……去你家吧,我收拾完马上走!”她边分析状况边试探着低声问。方亦听完一个急刹车,她右手的手机没拿稳,“啪嗒”一声掉进座椅和车门的缝隙。 “不行!这……不太好!”方亦严词拒绝后,见她弯下身摸手机,靠边停车挂p档同时打开右车门,只听又“啪嗒”一声,手机从车门缝隙掉下去,摔在柏油路面上。 方亦下车转到另一侧,见她站在车门外,一身沾满“血迹”的白色长裙,裙摆还搭在车内座椅上,右手握着手机发呆。 “没事吧?我看你摸得挺费劲,想帮下忙,我这也不是故意的!”方亦望向她iphonexs max的手机屏,却见一直是黑的,没一点亮光。她没说话,再次坐回车里。方亦有点不知所措地帮她带上车门,又回到驾驶座。 “手机摔坏了,那要不你赔我个手机吧!不用太好的,过段时间苹果十一不是要发布了么?随便赔个就行!”她边说边摆弄手机,方亦这角度看不清状况。 “你这相当于公交车上被人踩了一脚,反手就要辆劳斯莱斯,你这叫碰瓷儿你知道不?”方亦皮笑肉不笑地辩解。 “作为一名司机师傅,你不但弄坏乘客手机,还不顾乘客安危要中途甩客,你信不信我投诉你服务态度差?反正现在车里都有录音、有监控!”她威胁道。 方亦心想:你快去投诉吧,等平台调出车内监控,看到你这身“女鬼”扮相,指不定多同情我呢! 但想归想,方亦也没反驳,虽然中途甩客什么的没事实,但若手机真摔坏了,还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沿着莲花路一路向北,漕宝路右转一直走,很快到了华悦家园附近。 “我家里可是住着七八个四十多岁的单身老爷们儿,你确定要去么?”方亦故意危言耸听地吓唬她。从后视镜望去,她明显迟疑了下,随后气鼓鼓地把脸扭到一边看窗外。 快四点的黎明,东方开始泛白…… 第九章 不知火舞不香么 住处楼下停好车,她抱着裙摆尾随方亦进单元门,迎见一位年轻人起早出门,看到她不禁身子一趔趄差点栽倒。 方亦伸手扶了一把,她阴森森一笑,吓得小伙儿面色煞白,匆匆夺门而逃。 “我说你cosy个可爱类型的不香么?比如不知火舞之类的,干嘛非搞得这么吓人!恐怖片看多内分泌失调了吧?”和她上了电梯,电梯缓缓上升,方亦祈祷别再来人。她听了方亦的话没吱声,静静低头默默不语。 有时候,我们会不自觉地走向一场碰撞,无论它是意外还是故意,我们均无能为力。两人出了电梯,方亦边开房门边想。 开了房门方亦并未及时开灯,而是独自走进黑漆漆的屋子。转过头看时,但见她下意识地抱着裙摆挡住胸口,脚步迟疑试探着走进来。 “放心吧,就我一个人,没旁人。刚才那些话是逗你的,你叫什么名字?”方亦边开灯边带上门,门口留了条缝隙。 “孙雪懿!”她听了方亦的话,狠狠瞪了一眼,像放下一团沉重包袱般放下裙摆,随后摘下鲜红色的美瞳收了。 “洗漱间在那边,左拧是热水,冲淋喷头都好用,能洗澡!你要是收拾完困了,就在这沙发上眯一会儿,我困了,先去睡了!”方亦叮嘱完进了卧室,脱了外套躺上床,听着张韶涵的歌。开始还能听到外屋哗哗的水流声,随后渐渐睡去。 梦中,大批僵尸在追方亦,方亦拼命朝前跑,却追不上近在咫尺的莫子溪,方亦尾随她跑进一个有瀑布和水池的山洞。山洞深处,莫子溪一直背对着方亦,而当她转过身来,却发现她的嘴长在额头上,双眼淌着血,双唇一直在动。方亦沉下心仔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梦中,莫子溪继续朝山洞更深处跑,不知又跑了多久才停下,面朝方亦站在半空中,脚下踩着条形木板,木板横在老徐头上,她尽力保持着平衡。突然,老徐的头变成一个球,在肩膀间滚来滚去,木板连同上面的莫子溪也随着左右摆动、摇摇欲坠…… 梦中,莫子溪还是掉了下来,她掉进一架即将起飞的飞机驾驶舱,静静地站在里面注视着方亦。方亦站在跑道中央,边摆手边声嘶力竭地喊她,她却似根本听不到。眼睁睁看着飞机贴着额头直冲云霄,方亦却渺小如蝼蚁般无能为力…… 随后,方亦从梦中惊醒,伴着《终身美丽》的手机铃声。 电话是一位老主顾打来的,问方不方便一会儿送他去趟浦东机场,方亦爽快地答应,并约定了时间地点。 起床洗漱时,发现屋里别无他人,客厅和卫生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孙雪懿早已不知所踪。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幕幕,方亦觉得像场不太真实的梦。 说起梦,方亦回想着惊醒前的噩梦,很多细节开始模糊,关于莫子溪的部分却异常清晰。 在梦中,若不是在梦中,方亦以为她早已离去,带着那朵枯萎的玫瑰,消失在那淡淡的夜。 还以为她会说一句,然后挥一挥手,还以为她会回眸,对着自己哭或是笑,不知道她种在沙漠里的玫瑰还开没开?自己滴在她心里的泪水还在不在?月光有些刺眼,夜有些长,若不是她早已离去,还以为这是在梦中。 方亦想,人类的法则就是如此,自己当下这颗阴暗的心,永远也托不起灿烂的笑脸。 接了乘客上了中环,因为是老主顾,一路无话到浦机。送完乘客后,沿着申嘉湖高速过了浦机旁边地道,下了匝道来到中石化加油站旁边小树林,此时已排满等接机单的网约车。 这是高人发现的宝地,它既能接t1航站楼落地单不掉队,又不用在停车库等久了担心产生停车费。 “喂?醒酒了?啥事?”刚把车停稳,想下车买个盒饭吃,就接到龙少打来的电话。 “以前通过我家老太太,接触过市医疗协会那边的会长。前两天我听他说,全市医疗系统下半年想搞一系列的系统培训,你不是干这个的么?我今天帮你约了他聊聊,下午两点在隐溪茶馆,滇池路圆明园路交叉口那个,你到时候过来一趟,好不啦?”龙少电话中一本正经地交待。 “不想聊也不想接项目,我觉着跑跑车挺好——自由!还有,谁让你帮我……”方亦还没说完话,龙少就挂断了。 妈的,这小子一天拽得不要不要的,刚想回拨回去问问他为啥挂电话,顺便和他对骂一通,但电话拨通后又立刻挂断了。 方亦还没到不懂好歹的地步,随后很快冷静下来,想想他这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于是看了看时间,再不走还真就快来不及了。 中环转罗山高架再上内环,过南浦大桥时回想起昨晚911甩尾的一幕,方亦不自觉地有些后怕,嘴上骂龙少浪的同时,心里又不免有些自责。 方亦会想起几个月与其接触的种种,觉得他还是够朋友、讲义气的。方亦想,昨晚他应该是很克制了。 将车停在圆明园路车位上,随即进了隐溪茶馆,但见中央罗马柱围成的星光大堂闪闪发光,楼梯边是芦絮和干花布景,还用镜子扩大了空间纵深感,方亦看看时间,刚好两点。 刚要发消息说到了,但见新换了一身名牌的龙少走进来,看看大堂里的吧台和站着的几个人,就像在看游戏中的npc,满脸的不屑和嚣张。他看到方亦后紧走两步,到跟前用食指指了指二楼包房。 先一步等在包房里的会长是个姓闫的干巴老头,随行的秘书长是个姓李的熊猫眼,龙少具体介绍名字来着,而且强调了好几遍,不过方亦还是没记住。 一番客套过后,会长和秘书长像履行程序一样,简单介绍了业务内容及培训需求。刚说到一半,龙少出去接电话,随后二人便像方亦不存在一样,开始天南地北地侃大山,并在话语中隐隐道出此前合作对象都有多么高资质,又怎么高大上之类的。 方亦渐渐听懂了,他们是碍于龙少还有他家老爷子、老太太的情面才来赴约的,之前说得认真且详细,都是做样子给龙少看的,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 其实,人家打一开始来就没瞧得起自己,现在龙少出去接电话,他俩也不用装了,方亦想。 第十章 认树做干爹也挺好 “两位前辈,我有几句话说,说完就走,不打扰两位的宝贵时间。有一个故事,不知道您二位听过没?说有一个卖被子的和一个卖烧饼的,在一个特别冷的晚上,二人同时住进了一座破庙。他俩互不理会,一个吃饱了睡在庙堂东南角冻着,另一个盖上被子睡在西北角饿着。两个人都心想:要是对方主动来找我,我肯定跟他合作。结果第二天早上,一个冻死了,一个饿死了。所以我是想说,其实主动来找你合作的人,不一定是来求你的,也可能是来帮你的,毕竟这是个合作共赢的时代。好了,我看您二位也没什么合作的诚意,就不打扰了,我先撤了,再见!”方亦说完转身出了包房,坐着的二人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气氛略显尴尬。 “诶?这么快聊完了?要走哈?聊得怎么样?”快出茶馆门时,龙少边进门边挂电话,看到方亦后一脸懵逼。 “人家根本就没瞧得上咱这种小公司,来赴约都是给你面子!这种合作谈不成的,我看还是省省吧!”方亦瞅了瞅他,实话实说道。 “不太像哈,他们刚还给我打电话要你公司的简介和培训大纲呢!”龙少指了指手里的手机说。 “你知道么?一九九九年,雷军拒绝了马云,也拒绝了一个阿里巴巴帝国;二零零四年,张瑞敏拒绝了马化腾,也拒绝了一个腾讯帝国;二零零二年,孙正义投资阿里巴巴两千万美元,收获了五百八十亿美金;二零一二年,王刚投资滴滴七十万,收获了三十五亿……这就是拒绝的代价,以及眼光的重要性……所以你看,别人主动联系你,不一定是求你,说不定是告诉你一个信息,一个可以改变现状的机会!但他们这类人,不信这个!”方亦找了个打印社打印材料,边整理纸张边和龙少吐槽,顺便让他帮拿下手机,装订完递给他帮转交,方亦对合作不太看好。 “我草,我草草草!怎么会这样?”龙少不接递过的材料,直勾勾盯着方亦手机屏幕,眼都不眨一下。方亦凑上前一看,他把网约车账号上线了,还接了个去虹桥机场的单子。 “要不这单我替你去跑了吧!”龙少看方亦脸色难看,自告奋勇要将功补过。方亦确定了下自己的精神状态,觉得再长距离开车就疲劳驾驶了,索性就同意了,临时抱佛脚地传授了他一些注意事项。拿回手机时,方亦见同城兼职群里招人发传单,一下午两百,当日结。 龙少套上方亦的白衬衫,开着别克商务去接乘客了。方亦看着车渐渐远去,不可思议地慨叹:没想到他这种富家子弟,也能干得了这个!随后启动他的911,去附近的巨鹿路找发传单的对接人。 在这里要补充说一句:若是能预测事态发展,方亦是绝逼不会有上面这句慨叹的。 几天后平台的两条短信通知表明,像龙少这种有钱的纨绔子弟,也确实是干不了服务行业。短信写明,几天前下午送乘客至虹桥机场的订单,乘客上车被司机塞了五百块钱,让乘客自己开到目的地;另一个从虹桥机场到国金中心商场的订单,由于中途和乘客冲突,司乘发生了肢体接触,在国金门口临时停车时,龙少还与商场保安发生口角。 两笔订单方亦想申诉,驾管却说别费力气了,头个订单乘客是受雇于平台的线下神访,不会冤枉人的;后个订单通过调取车内监控已经坐实,而且经过比对,开车人与注册人信息不一致,估计会被封号……方亦听完当时就卧了一个槽。 随后见到龙少就一顿骂,说那些注意事项老子都白提前教你了?他一声“操”后反问方亦,说真当他是张无忌呢?他说不用管方亦管,若被封号他负责。此外,还霸气地打个电话免了国金保安队长,和他正面口角的小保安反倒没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在巨鹿路停好车准备领传单的方亦,并不能未卜先知。 对接人传单都递过来了,一看是方亦又抽回去了,他说别闹,开这么好的车来发传单?方亦解释说这车不是自己的,并顺便问他,见到过自己这身高的人开911么?他说那可不一定,你们有钱人,不都喜欢花更多的钱,遭更大的罪么?方亦听完竟无言以对。 “要是能送完乘客,直接传送回城就好了!”当晚长乐路624号酒吧里,龙少对方亦和三封抒发下午跑网约车的感慨,大概意思就是也不过尔尔之类的。 “傻逼,那你直接传送送乘客不好么?”三封挖苦龙少道。 “嗯,也是!”龙少很难得地没发飙,仔细想了想,随后附和着说。 方亦听了他俩的对话不禁感慨:看看平台其他写手连载的主角,虽不能说是牛逼plus吧,但身边不是有异能朋友,就是有贵人相助;再回过头看看自己,身边不是二货就是精神病,也不知自己这连载能不能突破十章大关? 后面仨人边喝酒边漫无边际地侃大山,确切地说,是方亦听他俩吐沫横飞地吹牛逼。三封说他上幼儿园时并不胖,而且长的特别秀气,还被老师男扮女装和小女孩一起跳舞庆祝儿童节,节目表演完带别的幼儿园女生去厕所,他竟不知该带她进男厕还是女厕,最后选择了女厕,结果发现化妆女老师正蹲在里面,于是就被叫了家长。 后来上了小学一年级,有几天闹肚子拉在床单上,他爸洗了一天床单,便警告说再拉床单上打死他。晚上他睡觉时肚子难受想上厕所,突然想起他爸的话,于是想悄悄爬下床去外面拉,待到一条腿跨过他爸时就憋不住了,那家伙……拉了他爸一脸一身,差点儿被打死。 再后来他妈在村里找人算过,算命先生说他五行缺木,他妈就让他认家附近的一棵树做干爹。于是他每天上学经过,都要打招呼说干爹早,三封问方亦和龙少,说这能有啥子用? 方亦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等他老了可以把干爹砍了做骨灰盒,不但省了一大笔钱,还特别有亲切感和安全感…… 三封瞪着方亦,说让他有多远死多远。 第十一章 龙少的前明星女友 龙少说几年前,曾和娱乐圈一位杨姓女星相互喜欢。后来因为人生预期不同,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便各自倔强着分手了,他就在家人安排下赶赴南苏丹(朱巴)维和,在战火中不甘地接受着对方大婚的事实。 龙少说到这,抽出支烟叼上点火,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夹着过滤嘴儿,一副浪荡寂寞无人懂的死样。那烟没有标,是方亦没见过的类型,方亦问得四块钱一根吧?龙少笑笑没说话,顺便帮方亦普及了下“一云二贵三中华”的说法。 方亦问他是怎么学会抽烟的?他说在军校那会儿去看病,问大夫需要注意什么?大夫说别喝酒、少抽点烟,于是,他就从不抽烟变成了少抽点烟。 龙少随即说要表演个绝活儿,但见他吐出个烟圈儿,烟圈儿渐渐向上升腾,膨胀成一张有鼻子有眼的脸,仔细一看,竟真有几分像那位杨姓女星……方亦和三封当时都看傻了、惊呆了。 方亦对他俩说,高中时也曾暗恋过一女生,长的特别像老《封神榜》电视剧里饰演苏妲己的傅艺伟,那时的喜欢,更多的是单纯的情窦初开吧……方亦边回忆着过往边讲述。龙少听得出神,燃烧的烟屁股掉在裤裆上,他连忙站起身将其一把掸开。 三封评价说,喜欢有个鸟用?这个世界上,你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差这一回,你俩也多学学红楼梦中的刘姥姥,别总是想的比做的还多。还有,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太依赖任何人,因为即使是你自己的影子,在你置身黑暗当中时,它也会离开你。所以说人活着,最要紧的不是取悦他人,而是丰富自己。 三封慷慨陈词后问方亦和龙少,现在还有那种因为爱情彼此吸引,然后最终在一起的吗?方亦不知道龙少怎么想,但自己想到了莫子溪,随后答道:或许没有了,或许有,但自己可能永远也遇不到了。随后,方亦开始拼命地回想莫子溪的缺点。 有人说,经历过情感中丧失体验的人,例如失恋者,很容易产生类似的纠结,为了减轻失去的痛苦,便牢记对方的缺点,企图说服自己对方不值得,以此来收回付出的情感,甚至权当没发生过这段过往。这类人往往潜意识里不愿接受当下,心底存有强烈的幻想,如果这一切没发生过,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然而稍稍平静一些后,曾经付出的真实情感又会因过度压抑而流露,进而想到彼此曾那么喜欢过、亲密过、拥有过,可能现在依然喜欢,可自己却已经失去了对方,即便很不情愿,这也是无法自欺的事实。 有时候,很多人不愿面对和承受这些可怕的感受,便暂时将其或忽略、或压抑,但它却在那里,一直都在。于是会反复纠结,一次次重新认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失去对方了。方亦想到这些极度难过,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酒。 三封见二人都没说话,尴尬之余可能感受到了气氛诡异,于是打个马虎眼,开始继续自吹自擂式的吹牛逼。他说既然提到高中,就想起自己高中那会儿其实也挺二的,每次用完qq都要重新申请一个,还以为qq号和避孕套一样,都是一次性的呢。 三封说他高中那会儿,是张信哲伍佰阿杜的歌泛滥的年代,听歌基本都用磁带和随身听,那时,教室里被夸奖的始终是前排同学,但能给大家带来欢乐的却永远是后排同学。 他记得临近高考那段时间,他把班里学霸的手机偷了过来,将其通讯录备注“爸爸”的手机号改成了他的,随后在班主任课上给学霸发短信说:儿子,我彩票中了一千万,你快回来帮我把拖拉机上几麻袋的钱存银行去。学霸看了短信拼命往教室外面跑,班主任问他干嘛去?他说老子不念了…… 三封说后来差点被学霸和班主任打死,但再怎么打他,也没动摇他那颗为报清华还是北大而纠结了许久的心。多年后他才明白:自己当时确实是想多了。 再后来,方亦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也听不清他俩到底在吹什么牛逼,只是在散场时,三封叮嘱方亦很多次,让方亦明晚陪他去参加大学同学婚礼,千万千万别忘了之类的…… 最后,三人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呃,不对,是各找沙发。 在回住处的出租车上,醉眼朦胧的方亦想着刚才龙少断断续续的话:时隔多年,他依旧还是介怀的,介怀对方弃了初心舍了他,然后各自有了不再相交的命途。但从身边长期空缺的女友位置不难看出,龙少忘不了她。 对她,龙少可谓是眼里为她洒着泪,心里为她撑着伞了。但这又如何?几年未曾谋面,人家结婚又生子,一切早已沧海桑田。 方亦在想,龙少还算有头脑,把之前对爱情的期待,因其荒谬,很快忘得一干二净。但这一空白却没有别的东西填补,结果就变得一无所知。加之家庭富裕,从小惯受奉承,外加又当过兵,所以看起来,就是一副放荡的气场和不可一世的霸气。 进小区时,夜风袭来略感头疼,方亦回想近半年的自己:每天重复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在日常的吃喝拉撒和失眠中,荒废着那些本该追求阳光和希望的岁月;在不断的出发、再出发中,接送着不同语言、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不同笑容、不同肤色的乘客。 迷茫充斥着生活的每个角落,就像每个颓废的人都用酒精刺激神经一样,方亦时常徜徉在午夜街头,一次次地把自己灌醉,只希望在半醉半醒间,能使内心有片刻安宁,让不安的灵魂被上帝救赎。 “诶呀我……你——谁啊?我没叫外卖,你送错地址了。”电梯升起,到达指定楼层后电梯门开,刚要伸手掏钥匙开门,但见一女的站在门口。方亦眯缝着醉眼,脏话险些脱口而出,随后胡诌道。 顺势费力地挑起眼皮扫了对方一眼: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白衫、黑色及膝裙和尖头高跟黑皮鞋,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五官精致大眼睛,细胳膊细腿披肩发,左手提个塑料袋,胸前一副大波涛格外醒目……这场景使方亦的双眼无处安放:盯着她看很像色狼,看向别处又不礼貌,于是低头看她手里提的袋子。 第十二章 访客和梦魇 “我是昨晚那名乘客,扮女鬼那个,还记得么?”对方试探着、怯生生地问。 “你是?哦哦哦,孙什么雪来着?瞅起来跟昨晚不太像,判若两人、判若两人!怎么?投诉出结果了?”方亦精神有些迷离,边上前开房门边乱七八糟地嘟囔着。 “方师傅是吧?我叫孙雪懿,不是孙什么雪。什么投诉?我是特地过来感谢您昨晚的收留之恩的!为了感谢您的以德报怨,我买了点儿零食和水果……”孙雪懿边说边跟进屋,娴熟地按下灯开关,把水果放在沙发上。 方亦没洗漱没脱衣服,晃晃悠悠地进了卧室,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梦中,方亦开车行驶在盘山道上,两旁有数不清的枫树银杏树,枫叶和银杏叶相衬延伸,阳光透过枝桠和叶片洒下,天空瓦蓝瓦蓝的,没一丝云彩……老徐和莫子溪坐在后排和副驾驶座,说笑间都在拿自己开涮……方亦并未张口反驳,反倒很享受此种惬意。陡坡转弯处,突然迎面冲来一辆大货车,方亦慌忙间向右再向左打方向,躲过危险惊魂未定间再转头,两人竟变成了石头人…… 梦中,莫子溪在水晶罩子那头拼命地跑。“水晶墙”够高够厚,绵延向远方,方亦在她身后隔着透明水晶边追边喊她的名字,但她却听不到。方亦想停下喘口气,又怕再也追不上她,于是继续拼命地追。突然,她的身体像燃尽的纸屑,被轻风一吹,便乱了残影、逐风而去……方亦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这是梦照进了现实,还是现实躲进了梦境? 紧接着,是方亦满身汗地惊醒。据说每个醒来就摸手机的人,都有个睡前放不下的人,方亦下意识地摸手机,半眯缝着眼,打开闲鱼app消息栏,点开昵称为“桃李莫言自成溪”的消息框,描述完上述梦境发送后,对话框又多了条“未读”消息。 这是方亦和莫子溪的小约定:彼此有不开心的事或做了噩梦,要及时说出来一起承担。如今几年过去了,“未知”消息越来越多,方亦也搞不清,到底是要说给她,还是要说给自己。可能是要说给她吧?她说这账号只有她知道密码,但她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什么是“愿无岁月可回首,且以真情到白头”?方亦头一阵剧痛,嘴里发干发涩,于是翻起身下床烧水喝。是的,失去莫子溪的伤感,就像鲸落,绵长而持久,挥之不去,念之又起。 接水时依稀回想起,刚才好像谁来过,又好像谁都没来过。望着水壶在烧水座上嘶嘶作响,方亦大脑近乎一片空白,再看到沙发上的水果和小零食才猛地想起来,好像是昨晚那个装“女鬼”的乘客来过,叫孙什么雪的。 酒精的麻醉使方亦感温迟钝,外加嘴里没刷牙的酒气,所以倒开水喝烫了舌头。方亦边张口吸气边拼命回想她什么时候走的?随后看到一张字条掉在脚下,上面写着—— 酒醉沉睡,不忍叫醒。沙发上你出版的纸质书被我拿走了,回去拜读下;一并拿走的,还有门框上挂的备用钥匙,下次一并奉还。(孙雪懿) 方亦读完有些无语,想这妮子真是从不按套路出牌:半夜扮鬼被识破就要投诉,见面两回初相识就自来熟,跟她有这么熟了么?随后越想越气,便从袋子里掏出个大苹果,洗都没洗上去就是“吭哧”一口,再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多。 喝完水后舒服很多,方亦躺回床上却毫无困意,边盯着天花板看,边听张韶涵唱的《夜空中最亮的星》: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方亦越听声音越觉空灵似在眼前,越听歌词越感悲伤如鲠在喉,但即便如此,又不忍关掉,怕关掉就再也听不到“莫子溪”了。这近似于自虐的矛盾在心底不断撕扯,不禁让方亦想起海明威在《钟为谁鸣》中曾描述过这种感觉:所有的人是一个整体,别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所以,不要以为丧钟是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是的,不得不承认,这歌词写尽也唱尽了此刻的心声。方亦再次从床上坐起,想着反正睡不着,还不如出车打个浦东机场顺路单,毕竟这个点公交地铁都没通,赶早班机只能叫车,真打到了,就又能混个全天饭钱了,于是穿鞋穿衣下楼……然后在小区里找半天,方亦才发现——车怎么不见了? 昨晚和龙少、三封喝酒,之前发传单,再之前见医疗协会会长,再再之前在跑车……方亦仔细回想,仍记不起把车停哪儿了?于是边悻悻地上楼边给龙少打电话,通了但没人接。 回到房间,方亦吞了一粒艾司唑仑片,晕晕地躺上床数羊,不知又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这次睡得很死,没再做乱七八糟的梦。 上午九点多,隐约间听到有人“咣咣”砸邻居房门。方亦再仔细听,貌似是在踹自己的房门,便不情愿地爬起来去开门。 “妈的!还活着呢?以为你昨晚喝那点酒就不行了呢!一大早上给我打电话有事么?那个时间我还没醒,电话响没听到,看你这也不像有事的样子。车钥匙还你,顺便在家拿了口新锅送你,我去执勤了!”门刚开道缝,龙少就钻进来,一顿自言自语嘚啵嘚,随后把车钥匙和新锅放桌上,从沙发袋子里掏出俩士力架后夺门而去,没容方亦说半句话。 “还是这个屌样儿!也不知是哪个爹给惯的!”方亦边吐槽边洗漱刷牙,顺便打开房门站外面检查,看门是不是被他踹瘪了。 “喂?认树作父的小伙儿睡醒了?啥事儿?”再次下楼拍照准备出车,接到三封打来的电话,方亦调侃道。 第十三章 专注与投入 “你大爷,你才认树作父!我是认树当干爹好吧?!我这干爹身体好着呢,过年过节都不用我孝敬,我哪天七老八十的挂了,他都死不了!”三封辩解。 “有啥不一样?还不是多了个爹!要说不一样,其实还真有——毕竟你这干爹不会因为你做错事动手削你!对了,有空回老家时,多给它老人家浇点水,否则,村儿里乡里乡亲的会说你不孝!”方亦帮三封分析。 “少扯没用的,你现在干什么呢?刚醒么?”三封问道。 “准备出车,赚点口粮钱!否则会被饿死!”方亦回答。 “昨晚不是说,让你陪我去参加同学婚礼么?强调了好几次,怎么还出车?忘了?”三封略显不满地问。 “啊?啊!瞧我这记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半年不都活得浑浑噩噩、有今天没明天的么?你在哪儿?我去找你,还来得及么?”方亦一拍额头,随后问道。 “来得及来得及,要到下午才送亲呢!你先来网鱼网咖找我,古美路这个,我先把活儿干完咱再去!”三封答道。 “下午?为啥是下午?在我们大东北,婚礼都是中午办,二婚才选晚上。还有,你说送亲?怎么?新娘子是你大学同学?初恋么?有故……”方亦还没八卦完,三封就挂断了。 三封有个怪癖,只有在网吧写网文才能文思如尿崩。也不知他这臭习惯啥时能改改,否则像某些宠物一样,换个地方就不会尿尿,还不得被尿憋死?就这习性吹牛逼给别人听,也和大神之资一点儿都不贴边儿。方亦边朝古美路行驶,边坏笑着想他被尿憋又尿不出来的窘态。 “砍他砍他,夺旗夺旗,护送我!”“扔个闪光,爆他头,对,爆他头!他身后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小逼崽子!”“来,来上路,别特么打野了,傻逼!对方都到塔下了,还打鸡毛野!”……门口停了车,推开网咖的门,一股浓重的仪式感和热血氛围扑面而来,一群青少年喊着代表年轻的口头禅,驰骋在各自的战场上,不断地厮杀、倒下、再爬起、再倒下…… “怎么我还没说完你就挂电话?”在一排排显示器深处,三封对周围的嘈杂熟视无睹,低着几乎被埋到下巴的脑袋,眉头紧锁盯着显示器,十指在键盘上或停顿或游走,显然和整个热烈的氛围格格不入,仔细看过去又不那么违和。 “大胆放肆刁民,想害朕!”三封说着话,双眼依旧盯着显示器。 “你总这样说话,在连载中是活不过两章的!”方亦剖析道。 “这边婚礼确实多半是晚上办,如果按老习俗还要大排三天筵席呢!至于你说的什么初恋之类的,我也记不太清了,毕竟十几年前的事了!”三封说完不再言语,开始专心思考,手指在键盘上疾速敲击,发出噼啪的响动。 “让我拜读拜读,看看尺度到底有多大?”方亦边说边猫腰向前探身,将头移过他肩膀朝显示器上看。 “看什么看什么!你这行为太没节操了,相当于当着我的面扒我裤子,扯我的遮羞布!去去去,重新开台机器,我还要一会儿才写完呢!”三封一个“五指山”扣在方亦脸上,挡住方亦视线顺势向后轻轻一推,方亦只借机看清了他在平台的昵称:千封不弃。 “自己都好意思写,还怕别人看么?没想到你还会难为情!”方亦紧挨着他开了机器,边坐下边嘲讽。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苍井老师和武藤老师,隔着屏幕能十分入戏尽情发挥,但若所有观众都齐集操场去看广播体操,你觉得她们还能放得开脸不红么?同理,我和读者粉丝进行的也是深入灵魂的交流,你刚才那种行为,多少破坏了点美感,知道不?”三封解释得冠冕堂皇。 “你每次更新错别字多么?我跟你讲,我那个合伙人老徐之前也是很有钱的,后来写连载学司马迁的史记,答应读者挑出一个错别字打赏一块钱,最后赔得内裤都没剩,步入了舔酸奶盖的生活,才答应和我一起创业的!”方亦用老徐还在时的语气腹黑,并期待他还能以“这才是我的风格”的话回应,即使清楚永远都不可能了。 “错别字就像我们犯错,是人类很难克服的短板,何必太在意!我跟你讲,刚才你还没来,我干了件特丢人的事,就是相当于写鬼故事的写手,写着写着把自己吓死了!我写着写着,差点儿把自己写射了!”三封说完,顿觉声调略高,转过头四处打量,见没人注意他的话,才赶忙捂住嘴巴。 “大大的人才,意淫的高手!”方亦握紧拳头,冲他伸出大拇指。 “写网文连载嘛,刨除文笔和构思能力,关键就看两点:专注度和投入度,说服不了自己的情节,又怎么去感动诸位读者大爷?在自己这里如果打不了满分,那在各位爷爷那里,可能及格都难。”三封分析得头头是道。 “所以,你就先‘射’为敬?”方亦转过头问他。 “滚犊子!我这叫投入感情、专注事业好么?算了,不和你说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和你说个我年轻时的事你就懂了,记得我大二那年期末考,考前我在网吧看苍老师做广播体操,下午两点考试,我交费到一点半,结果两点半老师打电话问我怎么不参加考试?我问网吧老板,老板说,刚才你后面那兄弟给你续了费……懂了吧?我这叫专注事业,我后面那兄弟叫投入感情!”三封解释道。 “对对,你俩都是人才!如果那些扑街作者都能像你们这么有情有义还有事业心,何愁平台谈笑无佳作,写手往来无白金?逼的一群书荒读者心痒难耐,纷纷下海试水自己开坑!”方亦边夸他边感慨。 方亦正和三封有的没的的说话,网咖门口突然开来几辆鸣笛警车,车刚停就下来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其中三四位堵住门,其他人鱼贯而入。 “警察执行公务,请大家配合听我指挥,把双手举过头顶,贴在就近墙壁上……”带头的警察一手持枪,一手拿着喇叭大声喊。 第十四章 难道是来催更的 网吧里众人开始乱作一团,纷纷起身就近贴墙站好。 “喂?是冲你来的么?你一色情写手,是犯什么事儿了?还是尺度太大惊动网警了?值得人家真枪实弹找上门来?”方亦高举双手贴着墙,抬起小腿用脚后跟边踢三封屁股边问。 “我除了偶尔答应读者不断更没做到之外,可从来没做过违法违纪的事啊!良民,大大滴!呃……难道是来催更的?”三封听方亦问,明显一脸懵逼,随后很快镇定下来,高深莫测地猜道。 “催你大爷!催更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全副武装么?另外,你啥时候有这么多‘正义化身’的读者粉丝了?你确定他们有空看你意淫?”方亦低声骂完,随后反问。 “不要这么贬低我的职业好么?身为一名网络写手,我也受法律保护的好么?你觉得我写的是意淫是大便,那你来写写试试!”三封又有些激动,不服气地辩解。 “警察办案,请出示身份证!”方亦刚要再说点什么,一位四十多岁络腮胡茬双眼有神的男警察在身后说。待到检查完证件,他摆摆手,让二人站到另一侧……整个网咖全筛过后,十几位警察聚在一起低语了几句,看来是晚了一步,于是收队走人了。 经此折腾,三封像战至高潮被人泼了盆冷水,再无继续恋战的兴致,草草将连载收了尾,和方亦出了网咖。 “我上午又没跑车,没钱吃饭!傍晚去参加婚礼,这才中午,你这么早喊我过来干个毛?!”时值正午,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脸上让人顿生困意,方亦责怪三封说。 “买衣服,穿上看起来很正式、可以出入婚庆现场那种!”三封边说边指了指网咖旁的兰州拉面馆。 “你也知道这身行头不太正式了?”方亦点完大碗超宽番茄炒面,打量着三封周身上下:粉色灰太狼卫衣、绿色七分裤、屎黄色洞洞鞋……于是开启反问嘲讽模式。 “平时舒服最重要,但这种场合嘛,还是不能给自己和同学掉链子不是?有合适的店铺推荐不?去看看挑一身!”三封边说边大快朵颐。 车驶上了内环,给三封推荐的是家叫“今典”的工厂店。其实方亦也不怎么逛街,只是听读者qq群、粉丝微信群里常有人聊天提起这家店。三封坐在中排座椅上,风顺着车窗缝隙吹进来,拂乱了他的头发,他眯起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别一副忧郁得要死的不开心样儿,毕竟今天要结婚的又不是你,左手抓牢你的树叶,右手抱紧你的森林,两边都不用舍弃,有啥可不开心的?”下了瑞金南路匝道,方亦调侃道。 “恰恰因为今天结婚的不是我,我才有些难过!也老大不小了,身边连个女朋友都没混着,父母那关都难过哈,想来活得也挺失败的!老子当初也是有女朋友的……唉!一把伤心泪,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三封欲言又止,表情略显悲伤。 “没女朋友那是你不想找!其实想想,一个人单着不也挺好么?没听大家都说么:单身好单身妙,单身爽的呱呱叫,想去哪儿玩儿去哪儿玩儿,想跟谁好跟谁好,游戏可以玩儿通宵,过节不用买包包,不用担心整天吵,不怕头上会长草……诶?对了,你那么多读者粉丝,就没想发展一个奔现?”方亦安慰完三封,随口问道。 “唉,哪儿那么容易!你没发现么?其实多半写手和读者之间的关系清晰无比:写手负责输出,读者买单消费!有几个读者愿意沉下心去了解作者的内心世界的?即使有那么几个,也是想做朋友,想成为情侣?那只能随缘了!”三封剖析得头头是道。 “那可不一定,没准儿就有臭味相投……啊不,我是说志趣相投的呢!”今典服饰工厂店在打浦路和内环交叉口,方亦把车停好后和三封下车,边说边进了店门。 “妈的,让你推荐个买衣服的店,你就给我看这个?”三封快速绕店走了一圈,见是清一色女装,边出店门边问方亦。 “呃……我也没来过,就是听很多人提起过,她们说商务装很多都来这里买,我也不知道没有男装啊!确实,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做hr的女性比较多!”方亦自知理亏,低声解释道。 一看时间快下午三点了,三封说去附近的雅戈尔看看,随便搭配一身,看得过去就行了。 “那个……前几天跑车遇到件奇葩的事,带出个奇葩的人!你有没有兴趣?想不想听听?”在雅戈尔试衬衫时见三封不说话,方亦没话找话地问。 “好啊好啊!我就爱听奇遇,没准儿还能借鉴借鉴,找到点灵感什么的,然后写进我的连载里去水字数!”三封一听来了兴致,穿一半的衬衫又脱了下来,光着膀子露着胸毛,骑在凳子上冲方亦边说边笑,身旁女服务员一阵难为情,满脸绯红一片。 “你这是要耍流氓么?连载里耍就可以了,还要耍在茫茫人海中?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先?”方亦瞟了三封一眼,见他也一脸难为情,边向女服务员道歉边套上外衣。 方亦开始不紧不慢地讲述认识“女鬼”乘客孙什么雪,以及她昨晚来道谢,顺手拿走了自己的书和备用钥匙的前后经过。 “好看么?身材怎么样?”三封听完,上来第一句就问。 “呃……有点像不知火舞!”方亦没具体描述,就答了一句。三封好像秒懂,于是更感兴趣了。 “你说说,说说,能把她拿下不?”三封又试了件衬衫,饶有兴致地问。他身旁的女服务员也不嫌他烦,估计也听得入神,反正闲着也无聊,还不如借服务之名,顺便蹭着听个热闹。 “拿下个毛线,你这简直是禽兽!也不看看她比我小多少,这歪主意你也打?”方亦突然回想起当初莫子溪眼睛眯成一道缝儿,举着剪刀边“哼哼”边说如果抛弃她找别的女朋友的威胁,不禁打了个冷战,随即没好气地指责道。 第十五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多少岁?十岁?十五岁?人家八十二岁教授不照样娶二十八岁姑娘?只要彼此愿意,年龄不是问题!你难道没听过么:大配小,鹰配鸟,老牛配嫩草……你是担心对方没这想法么?毕竟女人心看不透,只因胸前肉太厚!哈哈,大波浪姐姐,不错不错!要不你哪天把她约出来,我帮你问问?对了,她是处女么?呃……错了错了,星座星座,是处女……座么?”三封分析完年龄差,最后问道。 “我看你就属于没事儿找抽型的!这哪里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没准儿是铁饼也说不定呢!一共见过两次面,我哪儿有机会问她什么星座?再说,我跟她没你想的那么熟!”方亦辩解道。 “一回生两回熟嘛!先叫姐、后叫妹儿、然后叫媳妇儿嘛!女人呐,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怕哄,一个怕吓唬,你觉得她是哪种?用不用我教教你怎么解二元一次方程?至于机会这东西,你有没有听过咱们古代有个靠砸缸炒作的名人?后来他朋友感叹说不就砸个缸么?如果当时自己在场也会这么做,只是缺一个机会。你猜当事人怎么说?机会?机会是创造出来的,世人皆知我砸缸,却不知那倒霉孩子是怎么掉进去的!”借着吐沫横飞吹牛逼的时间,三封又试穿了两件衬衫,但因身材又高又胖,裹在身上都像带袖的马甲。 随后又去了海澜之家和无印良品店,终于算是凑齐了一身行头。再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于是三封带路穿过人民路隧道,紧赶慢赶来到wf五村小区门口,刚好看见十二台清一色的奥迪a8婚车车队从小区开出来。 “跟上跟上,还好赶上了,跟着这个奥迪车队!”三封打电话确认完,指着一排奥迪车说。 “新娘是我初恋女友,毕业后失联多年。后来偶然间发现她、她闺蜜、她闺蜜的男朋友和我都在这座城市,就经常约一起打牌。结果打着打着,她就成了新娘,她闺蜜男朋友就成了新郎!”尾随着车队,崂山路转wf路再转浦明路,三封开始讲新郎新娘的故事。 “真是应了那句话,你女友、她闺蜜男友今天结婚,可惜新郎、新娘都不是你俩!听起来,呃……真挺惨!要不你俩重新组一对儿算了!”远远望见最前面是婚庆公司的摄像车,五菱宏光后备箱张开着,摄像师正在拍主婚车,方亦边跟着尾车徐徐前行边调侃。 “算了吧,我可不想这么早就经历如此痛苦的事!对了,你听说过一句话么?怎么说来着?就是说,男人看着痛苦实则痛快的两件事,一个是拉屎,另一个是做爱;而看着高兴实则痛苦的事,那就只有结婚了。所以,我才没那么傻自讨苦吃呢!”三封说完,打开窗户伸出右手,顺便探出半个脑袋透气。 然后,然后就出事儿了:在东方明珠转盘处,由于枢纽车辆过多,辅警开始人工放行,这倒也没什么,操蛋的是,从陆家嘴西路方向又开来一溜婚车车队,而且也是清一色的奥迪a8。辅警每次放行三四辆,但见二十多台同款奥迪缓缓混成一排,在转盘处转半圈后,就各自分不清敌我了…… 方亦说赶紧打电话问问,到底是哪家酒店?三封打电话过去,电话无人接听,随后他坚持说自己看不错,按他的指挥跟紧前面那辆车就行。结果到了凯宾斯基大酒店门口下车时,方亦默默地数了数,发现奥迪变成了十五辆。 “请新娘新郎互换戒指……从此刻起,无名指不再无名,而是幸福的归宿,愿二位新人早日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的幸福生活……”等方亦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再陪三封到婚礼现场时,大厅里坐满了人,新娘新郎已经在互换戒指了。 三封在大厅门口写了礼单掏了红包,和方亦在最后排找了有空位的酒席坐下来。互换戒指这一幕不禁让方亦再次伤情,想自己用版税给莫子溪选的钻戒,还空留遗憾地躺在住处的抽屉里。 “话说你也是老司机了,你觉得对待婚姻应该啥态度呢?”见证婚人、双方父母还没上台发言,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开席,方亦扭过头问三封。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结过!不过听很多人说,既然结了婚,就把眼睛当成天上的明月,一边是初一,一边是十五!”三封答得模棱两可。 “那你所谓的‘很多人’,眼里指定是揉沙子了,这样的婚姻不够真实,感情也不够纯粹!难道婚姻不就该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那种么?”方亦分析完反问三封。 “有几个婚姻是绝对纯粹和真实的?又有几对情侣是因为单纯的彼此相爱最后步入婚姻的?我不是说当下社会没有,而是几率太低了!我们身处这样一个内心浮躁、追求快捷的社会里,又有几个人愿意沉下心来‘待一季花开,等一人归来’呢?不说别的,你看看大学毕业分手的那些小情侣就知道了。所以说,多半少男少女还不是依旧肆意地挥霍着青春,等到了适婚年龄,随便找个异性领证搭伙过日子?想要向往的纯粹婚姻?那简直太难、太奢侈了!你觉得有几个人能碰到?”三封一口气说了很多,也的确听得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婚礼主持宣布礼成时,两人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了,于是不顾同桌他人惊讶的眼光,狼吞虎咽地吃饭夹菜。 看得出,三封神情有些落寞,整瓶的海之蓝喜酒,被他一个人喝掉四分之三,间或还会盯着桌上的菜发呆。 也是,昔日怀里的初恋女友,如今成了别人的新娘,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他的表现算得上超常发挥了。 只是不知道造成当下局面的原因,究竟是起初的轻狂不羁?还是当年的不够珍惜?看他这满脸通红又惨又可怜的样子,方亦还真就不太忍心问,因为很像往伤口上撒盐。 一对新人点烟敬酒,到方亦这桌时,酒席已接近尾声,很多前排宾客开始离席,新人家属忙着收拾残羹剩菜,该扔的扔,该打包的分类打包。 给三封点喜烟时,他不去看新娘新郎,自顾自地站到椅子上,嘴里叼着过滤嘴仰着头,二位新人对视后,面露难色。 “他喝多了,耍酒疯呢,你们不用理他!往下进行就好!”方亦到新郎跟前,低声劝道。 第十六章 她骂我是神经病 “我们这边的习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点不吉利!”新郎说完抱起新娘,新娘划着一根长火柴,左手托着右胳膊费力朝上举,当火苗就要碰到烟头时,三封渐渐踮起了脚……随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五次,新郎几乎把新娘举起来,才算勉强点燃了三封嘴上的喜烟。 随后,三封又拉着新郎陪他喝了满满一大杯白酒,才悻悻地坐在椅子上,自始自终都没看新娘子一眼,而那种怅然若失的表情,是方亦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的。 “你特么喝多了,知道不?别特么惹事哈,否则被群殴,我可救不了你!”方亦驾着走路歪歪斜斜的三封朝大厅门口走,边走边警告他说。 谁知他毫无征兆地一把推开方亦,冲着正在隔壁桌敬酒的新郎踉跄地走过去。方亦被他这大块头推得一趔趄,差点来个“狗啃屎”,幸亏一把扶住了身旁的墙沿儿。 三封从身后一把拽住新郎的后衣领,就那么轻轻一拉,新郎就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方亦一想完了,这一个耳光上去,后面可怎么收场呢?于是本能地闭上了眼。 当方亦再睁开眼时,发现三封并没动手,而是捂着左手在新郎耳边低语。方亦见新郎听的同时,嘴角不自觉地抽动,随后转身朝收拾桌子的家属那边望。 “他喝多了,说啥您别介意,今天是二位大喜的日子,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就把他拖走,把他拖走!”方亦三步并作两步到新郎跟前,瞅准了身旁一把椅子后,边察言观色说好话,边再次把三封往大厅门口拽…… 出了酒店地下车库转到陆家嘴环路上,方亦打开副驾驶车窗。傍晚的风徐徐吹进车里,吹到三封红通通的脸颊上,他打了个喷嚏没说话,就那样倚着座椅半躺着。车子进复兴隧道时,风迎面袭来略显微冷,方亦要关车窗,三封说“不用关,吹吹挺好,酒醒的快。” “咱俩不该走这么早,还没闹洞房呢!”出了复兴隧道,穿过xz南路,车行驶在复兴中路上,三封意犹未尽地慨叹,看他的精神状态,酒醒了多一半了。 “怎么?这里还时兴这套习俗呢?我们大东北现在晚上闹洞房的都不多了!”方亦顺着三封的话接话道。 “诶?给你讲几个段子哈!第一个,话说三国时期,刘备在洞房花烛夜,坏笑着对娇妻说了几句话,随后其兄弟关羽、张飞相继破门而入,相互一抱拳说兄弟在此……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不?”三封讲完,一边自顾自不停地大笑,一边推方亦的胳膊问。 微醺的夜色中,方亦边谨慎驾驶,边不时扭过头,冷冷地扫他一眼,没说一句话。 “不好笑么?那来讲第二个,还是三国时期,吕布每次想和貂蝉亲近,貂蝉都说,布……对,就是那个吕布的爱称。结果吕布以为貂蝉不从,马上就不开心了,最后直到死,也没能和貂蝉生个娃。相比之下呢,曹操就有二十五个儿子,蒋干也是儿孙满堂,过着幸福生活!对了,同样过着幸福生活的,还有曹爽、夏侯尚……哈哈,好笑不?好笑不?”三封讲完,继续自顾自地大笑,完全不理会车外的车水马龙,还有车内冷眼旁观的方亦。 “还是不好笑么?那来讲第三个,还是三国时期,某骠骑将军娶了个非常漂亮的美女,洞房花烛之夜正要亲近,结果美娇娘忽然放了个大响屁。将军顿时心里一惊,马上警惕起来,那娇妻不禁要问,夫君这是为何?将军轻声回答说,别出声,别出声,后面有枪炮声响,恐怕是有敌人的伏兵吧?哈哈,哈哈,好笑不?”三封抹了一把笑出来的鼻涕,还不忘转过头问一句,方亦依旧没接茬。 “离开之前,你在新郎耳边说了啥?我看新郎嘴角明显一抽抽,我再不上前说话,估计他就要喊人削你了!”三封大笑过后半天不说话,就那样闭着眼躺着,方亦试探着问。 “我和他说的是,你现在娶的是我当年的女朋友;我当年追的可是你现在的老婆!”三封嘴角挂着邪笑。 “我草,你真特么的损,那是啥场合?你上那儿找存在感去了?也不给你初恋点儿面子?你这不把事都做绝了么?以后还怎么见面?搁着是我当时也寸不住,非找人削你一顿不可,往死里打那种!”方亦给了三封一个鄙夷的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我把事做绝了?是她把事做绝了好吧?她和我分了,然后叫我去参加她的婚礼,当着我的面晒幸福?怎么的,是想得到我的祝福呗?还是故意刺激我呢?不就看我还单着呢么……”三封一口气说了很多,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嘟嘟囔囔的渐渐地开始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随后二人都没再说话,车里一片安静,直到三封接了下面这个电话—— “喂?啊,去了!你没看到?哪个酒店?我草草草,我去的是凯宾斯基……你才是故意的,你才神经病!不联系就不联系……”三封后来又在电话里和对方絮叨了半天,方亦都不清楚对方是不是早就挂断了。 “咱俩好像跟错车队去错婚礼现场了,然后吃错酒席,把对的话说给了错误的不相识的陌生人了。真正的婚礼现场,是在国金旁边的丽思卡尔顿宴会厅!”三封最后挂了电话,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头看似平静地对方亦说。 “没事儿,在哪儿不都是一样吃席喝酒么?”方亦劝慰道。 “我草,这一码归一码,怎么能一样?我随了礼金的,两千块呢!那边不念我的好,这边还埋怨我没去,骂我是傻缺!”三封一副愁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难道不是么?比起这个,我想你还是庆幸自己没挨打吧!你瞅瞅你对人家新郎说的都是什么话?还有,你能不能算一下这哥们儿今晚入洞房时的心里阴影面积?如果还有心情,也可以再考虑下今晚新娘的内心感受?”方亦边开车边分析事态的后续发展,三封半躺在副驾上静静地听,一副吃了屎很愤懑却还想吃的表情。 车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中…… 第十七章 骑周瑜去喂猪啊 六月魔都,梅雨正盛,一半阴雨,一半阳光。 下旬,晚饭后的富民路,三人坐在一家酒吧门口的水泥台阶上,低头摆弄手机。 “三封,中路中路,快来快来,你特么傻么?塔要没了,塔要没了!”龙少双手横握手机,边用脚尖踢身旁三封的腿肚子,边专注地盯着屏幕操作。 “别特么喊了,你没发现么?老子其实是法师型人才,你总让我跟个武僧较什么劲?他属于盲僧,老子的周瑜属于下路,天生血皮儿薄,而且还没闪现。等一下,我连引燃还没好呢,传送cd中!”三封边分析边推诿。 “妈的,你就不能跟我俩学学?你看我俩在塔下的配合,我的昭君一个减速,他的白起一个死神之镰,我再一个冰冻,一血就到手了,多默契?”龙少边损三封边朝方亦努努嘴,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狂拽样。 “稳住,别浪!其实除了白起,我还挺喜欢用貂蝉的,技能释放比较仙儿,不过用不太好,怕拖后腿!”方亦边说边操控白起向前突进。 “貂蝉?性子刁、嘴巴馋,难搞!妈的,怎么都是兵线小兵,看不到对方英雄呢?”龙少推过中场后好奇地问,随后就发现家被偷了,屏幕跳出俩大大的字:失败。 “都几局了?几局了?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妈的,对付不了不能说句话么?说句话能死么?烦死,不特么排了,再排该掉青铜了!丢人丢到姥姥家!”龙少转过身,边说边用几根手指轻轻推三封的头。 “我以为能搞定,谁知对方武僧突然冲出来!说好的你俩牵制武僧呢?怎么对方仨英雄都跑下路来了?你们俩是在打个寂寞么?可惜我的周瑜,被三个英雄‘轮’……说有毛用,也来不及了好吧?”三封语气愤愤不平,神情难过地辩解。 “还要排多久?老子喝酒什么时候排过队?有空桌及时喊我,好不啦?”龙少没理三封,站起身迁怒于酒吧门口服务生,对方赶忙笑脸答应,上前轻声解释几句后,说有空位第一个喊他。 “其实三排前我是拜了山头的,所以你看,龙少很少指责我打得有问题,因为有光环笼罩、神明护体,闪瞎他一双狗眼,所以根本看不清我,还怎么骂骂咧咧的?”趁着龙少听服务生在不远处解释,方亦边说边冲三封诡秘一笑。 “拜山头不用插香的么?我怎么没见你下跪磕头?对了,你拜的哪路神仙?教教我,老子再这么下分,马上就白银降青铜了!”三封信以为真,边把屁股蹭过来边问。 “插个毛的香,心诚神自知好吧?至于拜谁,拜吴起啊!他可是咱古代史上胜率最高最聪明的将军,被誉为一代“战神”呢。当初镇守魏国边境西河时,他与诸侯大战七十六战,全胜六十四战,其余十二次不分胜负,从无败绩……唉,要是英雄能选吴起就好了,上去肯定拿一血,1v3小case!”方亦一顿白话,偷眼瞄三封,他貌似是信了。 “怎么拜?怎么拜?现在拜还来得及么?能保佑下次打排位么?”三封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地拿膝盖碰方亦腿询问。 “来得及来得及!首先心要虔诚,然后面朝西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三遍‘战神保我王者排位不输’,就行啦!”方亦边想边编,边编边说,三封边听边做。 “不用磕头么?”三封双手合十跪地,把手机横放在膝盖前,表情极度虔诚。 “不用不用!你闭眼许愿就行!整个过程三分钟左右,时间长了也没用,人家战神又不是只做你一家生意!”方亦用左手掐住腮帮子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冲他说。 “吧嗒”一声,一枚硬币落在三封膝盖前的手机上,弹了一下滚到地上,三封被吓一跳,捡起硬币后左右观望,也没瞅到是谁扔过来的。 “妈的,你是不是耍我寻开心!”三封突然反应过来,于是腾地站起身,过来揪住方亦脖领子。 “寻个毛的开心,信不信还不取决于你自己?我又没那么无聊,牛不喝水强按头。你看看,跪是你自己跪的,拜是你自己拜的,与我又有何干?而且每次打排位前,我确实是拜吴起的,只不过不是每次都这么正式,心里念念而已!何况你又没白拜,不是还有哪位榜一大哥给你打赏呢么?”方亦边狡辩边坏笑道。 “你们这些文科生,说话都是拐来拐去的,没一个有好心眼子!老子以后就不能信你的鬼话!”三封边说边扑了扑膝盖上粘的土,留下一个鄙视眼神后,上前去看龙少和服务生说什么。 方亦依旧静静坐着,默默看着眼前的富民路:夜色中,路两旁的梧桐树树叶沙沙作响,各类商铺的灯光忽明忽暗,行色匆匆的行人熙熙攘攘,潮汐车道上车辆往来穿梭……很多年轻人聚集在各式小酒吧门口,有的欢笑打闹举杯畅饮,有的端瓶叙旧互诉衷肠,有的扶墙扶树呕吐不止,有的沉默不语向隅而泣…… 方亦不知道他们都各自经历了什么?有着怎样或辉煌或不堪的过往?又在开心什么谈论什么逞能什么悲伤什么?是否心底也都住着一个“莫子溪”式的名字?是否也都有过千般不甘却又对其无能为力? “妈的,等老子有钱了,就组个团队设计一款游戏,让它有英雄联盟的界面、王者荣耀的英雄,让吴起骑阿古朵的熊猫当坦克,我就用周瑜骑庄周的鲲,反正姓名里都有个‘周’,也算是一家子,坐骑借来骑骑也没什么。呃……经费也不能投太多,二十万,二十万顶多了。就要最便宜的那种设计!”方亦正在发呆,龙少说有桌了,于是边跟着他进酒吧,边听三封在身旁絮叨。 “最便宜的?你骑着周瑜去喂猪啊?喂喂喂,天亮了,别睡了,该醒醒了!”方亦边说边拍了拍三封的肩膀。 第十八章 威震天和大力神 “是周瑜骑着庄周的鲲,肯定帅酷的很!还我骑着周瑜,我可没这怪癖!老子喜欢女的,小姑娘,花姑娘,美女,懂?呃……对了,就是你前段时间提起的,那个孙什么雪的款!”在空桌坐下,龙少开始点酒,三封纠正完方亦的话,甩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禽兽!不如禽兽!”方亦边评价边瞅了三封一眼,随后转回头研究桌上的小夜灯。 “孙什么雪?什么款?我怎么没听过?说说看!”龙少点完酒,接着话茬问。 于是,三封开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表演半夜飘女鬼、女鬼要上车、上车被识破、无处可卸妆、娇嗔借宝地、事后来答谢、顺走钥匙书等七个章回,简直堪称声情并茂的单人舞台剧,让方亦都不得不佩服他当演员那段时间扎下得深厚功底。 “哦?什么时候有机会,约出来一起玩!”大费周章地表演完,龙少只轻描淡写地跟了句,让三封感觉甚是没面子。 “这可是美女大大滴,你难道不感兴趣?”三封手里握着瓶白熊,意犹未尽地问龙少。 “说的像你见过一样!你这叫意淫好么?再说了,你怎么认识个女的就有这种龌龊想法?难道就不能好好相处做朋友么?难道你是种猪么?整天就想那点事儿!”龙少边反驳边损三封。 “你才是种猪,你全家都是种猪!老子这叫孜孜不倦、业精于勤地探讨本职工作,否则非没饭吃饿死街头不可,怎么能和你这种生来就在人生终点不愁吃穿的富家子弟比?”三封不满地反驳。 “你特么的……”龙少也有点急了。 “诶?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怎么说说的就吵?吵来吵去杠来杠去的,有意思么?头大不大?疼不疼?我记得今年元旦前后《变形金刚之大黄蜂》上映,这都过去快半年了,我还没看过呢,咋的?你俩看过?要不一起去看看?”方亦拍了下两人的肩膀,边缓和气氛边问。 “看呗,我没意见!要是能选汽车人五排就好了,绝对爽。呃……中单铁皮,上单擎天柱,adc大黄蜂,辅助救护车,爵士打野,完美阵容!我就选擎天柱了,堕落金刚,你给我等着!”三封自顾自地说,表情嗨得不要不要的。 “在八十年代末的动画片里,擎天柱好像是中途挂了!”方亦对三封说。 “老子即将充钱回归,充值大礼包是妥妥地拿定了,堕落金刚肯定是完犊子了!”三封把十指弯成‘枪’状,眼睛眯成缝儿,对着酒吧门口一顿突突。 “堕落金刚可能是法师,本来近战就不行!你也不能总可软柿子捏吧?有本事找威震天和大力神单挑去……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威震天学黄忠,在草丛里架炮吧?”方亦恍然大悟后问三封。 “老子会怕他们?一个落日弓,射死他们丫的!”三封诡秘一笑。 听二人热闹地聊天,方亦看龙少是既不想参与,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只是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偶尔有意无意地看窗外过往的车辆行人。 在方亦看来,龙少一定是郁闷的。也就在今天下午,龙少给自己打电话,说陪他去走个相亲的流程。他说这次没法直接拒绝,是他家老爷子当面交代的。 “你心里还装着她?”方亦当时电话里问。 “也算不上装着吧!不过也不想谈恋爱,觉得谈恋爱这件事本身就很烦,还要陪对方逛街压马路,生气时还得哄。各种节日消耗掉不少时间不说,还得费尽心思选礼物。最主要的是,也没碰上有眼缘的。”龙少听方亦问,半天没说话,沉默许久后,在电话那头说。 “乐观点呗!没准儿今天下午就有眼缘了呢!估计你家老爷子给你找的,多半也不是泛泛之辈,不是哪个政府高官的爱女,就是哪个银行行长的千金……但谁说富家女都只会盛气凌人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全无教养?你看《流星花园》里道明寺失忆后遇到的叶莎,不也是浓眉大眼双手巧、平易近人好相处?”方亦劝他尽量积极面对。 “乐观不乐观的倒无所谓,你没听过么,相亲这种事,七分靠语气,两分靠态度,一分靠内容,剩下的九十分靠长相,还有九百分靠钞票!对了,你说的叶莎,我倒觉得道明寺对她那不叫爱,而是日久生情,这情多半也是感动及恩情,对杉菜才是真爱。而《流星花园》本身吧,我觉得是不忘初心追爱的偶像剧,而非单纯的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龙少在电话那头的话,让方亦觉得还是调整了状态的,因为都有心情思考和扯犊子了。 “对对,你说得都对,没想到还看过《流星花园》呢?那会儿你初中毕业没呢?”方亦顾左右而言他,言语间嘲讽意味十足。 结果双方见面后发生的一幕幕,那真是打脸打得“啪啪”的,不但让龙少大失所望,方亦都后悔说上面这些劝他的话了。 碰头地址是龙少选的,在外马路一家私人会所,白天不营业,是他一个富二代朋友开的。方亦和龙少是先到的,方亦坐在角落单独一桌,距他只隔几米距离,没几分钟,对方就带个闺蜜一起来了。 说实话,初见时方亦对她印象挺好的,长相身材都和龙少很搭,直到她闺蜜张口闭口豪车别墅的提,还强调她爱发脾气,问龙少受得了么?方亦就瞬间觉得没戏了。 随后方亦就在想,她这闺蜜到底是神助攻?还是猪队友?亦或是来搅局的?难道是抱着“独单身不如众单身”的心态?真是防火防盗防闺蜜,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爱发脾气?我能不能忍受先不说,我就想问一句,那你能抗住揍么?”龙少打断闺蜜的“神助攻”,问完这句后朝方亦摆摆手,风清云淡地出了会所门,空留下俩女人愣在原地。 “还特么劝我心态不端正么?我端的够正了好吧?说好的浓眉大眼乖巧可爱惹人疼呢?还不是这个逼样的、就认钱的烂货?”龙少沿着黄浦江做扩胸运动,自觉走出一段距离后,边损身后的方亦边给三封打电话约酒,落日余辉映出他的影子,越拉越长,略显落寞。 方亦自觉理亏,也不说话。 第十九章 这叫技术活儿 富民路此时的夜色正好,透过酒吧透明落地窗望出去,外面路旁一颗粗壮的梧桐树下,有一对情侣在放仙女棒小烟花。烟花燃起来像两颗闪耀的星,映着两张因为开心幸福而依偎在一起的脸颊。 静静看着仙女棒燃尽,随即二人又燃了根新的。方亦想到了莫子溪,以及牵着她一起摇仙女棒的一幕幕,于是端起酒杯,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威士忌入喉时很烈,挑逗着舌尖的味蕾,汹涌澎湃着方亦此刻繁乱的心绪。 方亦转过头看龙少和三封,他俩也在默默盯着窗外的烟花出神。估计龙少在回忆那位杨姓明星,三封在脑海搜寻初恋的身影,方亦心中猜测。 “唉,我要是有这小伙儿的身高和颜值,何愁泡不到各类心仪的妹子!”三封若有所思地慨叹,眼睛始终盯着窗外,没转头。 “作为我们每个人呐,气质可以分很多种。比如:酷是帅的严肃,傲是俊的孤独,憨是傻的可爱,萌是蠢的认真,靓是美的端正!”龙少搭话道。 “那我呢?那我呢?我属于哪种?”三封听了明显很兴奋,转过头满怀期待地问。 “你?你是……丑的一逼!”龙少脱口而出。 “滚你大爷!你特么每天不损我心难受是吧?怎么?损了我你就能多块腹肌么?别以为你长的帅一点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子一个光着脚破罐子破摔的,还会怕你一个穿着鞋常在河边走的?”三封愤愤不平地反问道。 “请把‘一点’去掉。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不就是渣男中的正人君子,流氓中的情意小郎君么?记性不太好,忘性却很大,抬头有抬头纹,低头有双下巴……”龙少继续盯着窗外陈述,语气极其平淡无奇,像在为盛放的烟花做现场解说。 “不要吵了,有什么好吵的,专心看烟花吧!”方亦用酒杯杯底磕了磕桌子,学着qq游戏中的对话提醒道。 “老子怎么渣男了?既不坑钱骗色又不约炮睡粉儿。你知道什么是渣男么?渣男有三大特质,不拒绝不主动不负全责!再说丑这件事,老子从我爸身体里游出来那一刻,就同时和十几亿人干架,赢了是赢了,可惜当时打的太狠,所以毁容了,这能怪我么?这能和你这种天生帅、被十几亿人推着朝前游的比么?丑逼谈不上,正所谓黑路虎白奥迪,胖子中的万人迷,说的就是我!”义正言辞地辩解完,三封看了看路上过往车辆,形象地做了个对比。 “你还挺了解你……”龙少话还没说完,一辆白色宝马突然冲上马路牙子,朝这边酒吧落地窗就撞过来。龙少赶忙起身,左胳膊一带右掌一推,就把二人同时移出两米多远,随后及时向后跃起,落地同时用胳膊挡住脸…… 宝马车的前保险杠撞在落地窗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随后是玻璃清脆的碎裂声。方亦和三封被推倒在地,能清楚地看到玻璃四处飞溅,有几块撞上龙少胳膊,随后应声落地,不禁庆幸他穿了长袖牛仔外套。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酒吧里乱作一团,有人脸被玻璃划破,有人酒杯溅进玻璃碎片,还有人仓惶间夺门而出……面对满桌满地的玻璃碴子,龙少先报了警,然后打了120,最后和老板一起安抚顾客、照顾伤员。期间,白色宝马车上下来个少妇,全身战栗,面色惨白,还是在龙少提醒下,才打了保险公司电话。 “就没有人说句通用语言,表达下后怕心情吗?我先来,卧了个草,草草草草草!人家都是飞来横祸,咱这是‘飞来横车’么?这姐妹儿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大晚上的练漂移入库呢?这是手滑了么?”方亦和三封坐地上半天才回过神,刚站起身三封就吐槽道。 “也不是所有女司机开车都这个屌样好吧?你看看那些开公交车的女司机,每次我站在路中间指挥交通,都感觉她们是贴着我的鼻尖开过去的,开过去的!”酒吧老板不知在哪儿翻出一大块保温棉,龙少边说边帮他临时固定在窗框上。 “咱仨撤吧!这车祸现场似的,也没法喝酒了!”三封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肇事女司机,心有余悸地瞅了二人一眼,战战兢兢地提议。 “这才几点?才十点多,酒还没喝好,撤退个毛?这种‘对酒当风人生几何’的逍遥日子能有几回?该浪的时候不继续浪,年纪大了岂不空悲切?何况老板为表感谢,答应给咱打五折,不喝回来不亏大了?走,去里面喝,占个好位置!”龙少看着表发感慨,随后拽着两人往里走。 伴随着老板把门口收拾干净,警察来把事故处置妥当,救护车来把伤员及时转移,三封聊起连载屡次被封的黑历史。 他说最难过的一次,莫过于首次被封杀下架,可惜了当时在平台上众人皆知的“西门大官人”的写手昵称。 而损失最大的一次,莫过于有部连载和平台签了电子书销售合同,后来销售数据也很稳定,但平台就是总以计算利润、开会研究、回款不好等理由拖着不给分成,后面再问就直接不回复了……龙少问用不用帮忙?三封说再等等。 “不就是写个小黄文么?还这么多讲究这么多事儿!”龙少嘴里发出啧啧声,边喝了口酒边不屑地冲三封说。 “小黄文怎么了?这叫技术活儿,知道不?不服你写个我看看!这就像演员,你煽情让观众哭容易,但想让观众开怀大笑,那可难着呢!同理,你写后宫宫斗让小女生哭、写玄幻仙侠让老爷们儿爽,都比写小黄文让小伙儿硬容易多了!比如女生说‘好冷’,就两个字吧?但你听对方回答,就大概知道俩人儿处于什么阶段了:说那就抱抱的,肯定是早恋阶段;说走,买衣服给你,是热恋;说谁叫你穿这么少,一会儿回家添件衣服去,是已婚;说傻不傻,穿这么少?是结婚七年;说活该,咋不冻死你呢?那肯定是外面有人儿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三封兴致勃勃地炫技能,龙少却听得昏昏欲睡。 “嗯,说明女生只用俩字,就可以对付咱们七年!”三封听方亦接话,转过头白了他一眼。 第二十章 对赌白银盟 “你再比如说,女生一个问题,她可以重复问,但你不能重复回答。否则答案都一样,她会觉得你敷衍;答案不一样,她会问你上次怎么不这么说?但你不能质疑她为什么每天都问同样的问题,否则不等你回答,她就直接翻脸……”三封说到兴头上,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不愧是写黄段子出身,对男女感情拿捏得就是精准!”对三封的表述,方亦半夸半嘲。 “谁说是黄段子,这叫两性文学好吧?两性文学!”三封拼命强调。 “瞅你那一副情圣的逼样!”龙少侧脸冲着三封,半开玩笑似的轻蔑地笑。 “你们不爱看,其实不要紧,也无所谓。但作为朋友吧,你们也的确不该这么损我,一副瞧不起我这职业的样儿。你们的言行举止,让我觉得自己是出来‘卖’的!我自有我的受众群体,而且也就仅仅是个谋生手段,而已而已,何必较真儿呢?虽不能说存在即合理,但既然能存在,它就是有原因的!”三封的面部表情,有种不被认可的难过,沮丧中透着悲伤。 “怎么会?不至于!你想多了,都是好兄弟!”看三封这样,向来我行我素惯了的龙少有些不自在,边安慰三封边欠了欠身。 “记得去年秋天,我受邀去首都参加一个网文论坛交流,有一位长期看我网文的女粉丝,竟特地从广州飞过去见我……嗯,那漂亮的小脸蛋儿,真可谓风华绝代,只是可惜了,我发现她有狐臭!”三封先是一副陶醉表情,随后突然急转直下。 “这你都能发现?你是怎么发现的?你上去就脱她衣服了?你俩见面后,做了什么逾越底线、不可告人、有碍观瞻的好事了?”龙少见缝插针地问。 “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那味儿……简直太酸爽了,顶风都能传出好几米远!我当时去机场接她,见面没说几句话她就跑去厕所了,说自己一泡尿从广州憋到首都!也就说那么几句话的时间,我就受不了那味儿了,没等她从厕所出来,我就偷偷溜了……从那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估计是粉转黑了。所以说,没事儿少见粉丝,我这不又损失个死忠粉,真是可惜了!诶?我突然挺好奇一件事,你们说,一泡尿从广州憋到首都,算不算南水北调?”三封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话,最后抛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方亦不禁惊叹还是人家脑回路清奇,要不说人家能在夹缝中写小黄文,还能长期保持坚挺不被封杀和下架呢?! “那按你这说法,一个屁从乌市憋到首都,还算西气东输呢!”方亦想了想,随后接话道。三封听了本能地捂鼻子,像是谁的屁崩到他脸上一样。 方亦猜,很多读者喜欢看三封的文字,是因为他的作品不是那种加个微信就想着约炮、见个面吃个饭就想着开房的纯色情小说,而是每篇都带着他内心的真情实感,每每读完就像对主角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过一样。 三封提起过以前平台连载被封杀后来又上架的书名,方亦也去搜过点开来看,每章阅读量都在几万以上。即使靠广告收入,他也能活得很好,毕竟粉丝众多,方亦想。 三封在起点上新开的坑,因为方亦无意中看到过他“千封不弃”的昵称,也曾去搜来浏览过:那些露骨的文字,多半踩在红线边缘。方亦觉得,在起点若非lv5以上写手,绝逼是不敢如此大胆细致且大段地描述的。 “我拜读过你现在新开的坑,用一句话评价就是,一血绝逼是写手的!”见三封被龙少三两句话打击得抑郁寡欢,一句话都不说,方亦及时鼓励道。 “你读过?你读过多少?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作者名的?”三封问完,突然回过味儿来。 “也没读多少,都是浏览的!就是开篇男主掉进猪圈里,还没成为富少那段,我觉得要不是有人冲进来打扰,男主和老母猪肯定也能整出一千五百字来!”方亦既严肃又认真地表述读后感。 “滚你大爷,你们村儿都这么夸人么?”三封很享受地听着,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结果等男主成了富少呢,又天天失眠睡不着觉!我猜,每晚想睡却睡不着的人,肯定是睡不着想睡的人,会一直觉得这事儿没完。结果不就是么?你从富少和少妇的奸情写起,写了这么久才吃上饭,看来离那些大尺度的床戏还远着呢!我劝你再设置个男配,然后人家少妇就死心塌地喜欢男配,男主咋追都追不到手。”方亦一口气说很多,三封气得脸都绿了。 “你这号人真特么可怕,嘴损起来绝对没朋友!行了,老子也不和你争辩,等上精品完本了再甩你面前,啪啪打你脸!到时就看你疼不疼!就问你,疼—不—疼!”三封怒极反笑,强压一肚子火,笑嘻嘻地对方亦说。 “你这连载要是不手动切,能正常完本,我给你打赏个白银盟,你觉得咋样?”方亦冲着三封严肃道。 “真的?好,一言为定!要是不能正常完本,等你哪天开新坑了,老子给你打赏个白银盟!”三封两眼放光来了兴致,随即举起右手,示意击掌为誓。 “你没开玩笑?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哈!?”方亦笑着看三封,补充问道。 “谁反悔谁是狗娘养的!”三封和方亦边击掌边信誓旦旦。 谁知几年时间一晃而过,这赌打的却一语成谶。三封,说好的白银盟呢?可以上了! 二人正在击掌,有只小飞虫从二人眼前飞过,随后落在酒杯外壁上。三封左手扶着酒杯,右巴掌及时拍上去,虫子瞬间被拍得稀碎。 “这小生命,也忒脆弱了!就没有顽强点儿的小虫子?能让我慨叹那种!”三封揉搓着手掌上被拍成肉泥的污垢,啧啧地慨叹着。 第二十一章 大蛇丸和影分身 “有,怎么没有!你怕是没听过一种叫水熊虫的微生物吧?大概一毫米长,有头有嘴有脑子有眼睛,有两个牙还有八条腿,有胃口有直肠,还有完整的消化系统,公的少,母的特别多!”龙少开始给三封普及知识。 “一毫米……肉眼看得到?”三封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量,随后问。 “看得到!大概在十八世纪末,就有人注意到它很难死,就开始做各种测试。结果发现,从零下二百七十三度到零上一百五十一度,它都可以生存。还有,你把任何动物放在真空环境下,都会因为体内压力过大而爆炸,因为真空环境下,最大问题不是没有空气,而是压力。但水熊虫不会,它能承受七万五千个大气压!”龙少越说越来劲儿。 “七万五千个大气压?那是多大?什么感觉?”三封好奇地问。 “地表是一个大气压,马里亚纳海沟是一千一百个大气压。七万五千个大气压,就相当于在你身上摞两千万个你!”替龙少解答完,方亦做了个形象比喻。 “更夸张的是,水熊虫吸收五千gy的放射线也不会死,而通常人吸收五个gy就嗝屁了。也就是说,它抗辐射的能力是人的一千倍,在切尔诺贝利依旧能活得很好。还有,它在太空环境里也行,你要知道,太空环境其实特别残酷,目前已知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在太空环境下生存!几个月前,大概是清明前后吧,以色列发往月球的登录器,因着陆失败坠毁了。那上面就载有一千多只水熊虫,如果没被火烧死,估计它们这会儿已经在月球上安家了!”方亦和三封都张大嘴巴听着,像在听动物世界,既新奇又有趣。 “咱都知道,一般生物都不可能在一百摄氏度以上生存,因为体内的蛋白质就像鸡蛋清一样,超过七十度就会凝结,一旦固化生命就会完结。但水熊虫体内的蛋白质不会固化,因为环境发生剧烈变化时,它就会收缩身体,把空气和水都挤出去,完全变成一块石头,进入一种假死状态。而当环境变好后,它也不会立刻活过来,你需要给它一滴水,它在吸收水之后,就会从假死状态复活!”龙少边想边讲,像在抽丝剥茧。 “三体,三体人!你说的这虫子,不是很像三体人么?太阳晒久了,会变成人皮收起来;气候正常了,再从库房拿出来泡到水里,就又有了生命活过来……刘慈欣的小说《三体》,得‘雨果奖’那个!”方亦恍然大悟,随后猜测道。 “但人类不能像它一样,因为咱们无法排除身体里的水,遇高温体内的蛋白质会固化,低温时体内的水会凝成冰,冰一碎身体组织就跟着碎了,咱就死了。但能排掉水,并不是水熊虫最厉害的地方,因为我们也可以,然后变成木乃伊。它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排掉水进入假死,你再给它一滴水,它还能活过来,这是咱们人类无法模仿的!”龙少越说越邪乎,方亦和三封难断真假。 “你讲的是科幻故事?还是真实存在?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三封表情略显凝固,像深夜刚看过恐怖片。 “当然是事实!所以我推断,木乃伊可能也是这个道理,说不定有什么复活它的方法,只是人类现在还不知道。咱就说古埃及人,他们很有可能知道复活方法,只是渐渐失传了,又或者他们看到谁做过这件事,于是也把人做成了木乃伊。但他们只学到了皮毛,没有学到怎么复活!”龙少喝了口酒润润喉,方亦从不知道他竟如此能说。 “难道是要上锅‘蒸’?”三封猜测,随后问它能活多久? “正常能活半年左右,但在假死状态下,基本是永生的,因为它只有在活动状态下,身体机能才运转、年龄才长。所以,如果能搞明白它是如何从假死状态复活过来的,就可以尝试把人类“假死”,过一两千年再复活过来,就实现了相对意义上的永生。就是说,寿命还是那么长,只是能活到一千年、两千年以后!”龙少从水熊虫说到了古埃及木乃伊,又提及了当下医学研究,让二人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我在南苏丹维和时,没少看这方面资料,算是知道些皮毛吧!”龙少谦虚地说。 “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么?永生的,不死的虫子!”方亦顺杆往上爬,继续问。 “还有种叫扁平虫的虫,有兴趣可以了解下。它有超强再生能力,身体任意部位都能再生,无限命,比魂斗罗还牛逼,嗯,就是火影中的千手柱间、大蛇丸。这其实是一种繁殖方式,叫断裂繁殖,此外,它还能有性繁殖,又雌雄同体,所以从生态上基本是无敌的。那它为什么能超强再生呢?怎么比如呢?就是我们人也好,任何动物也好,都是从一个细胞分裂来的,就是那个受精卵,它是标准的全能型干细胞,而扁平虫呢?全身都是这种细胞,所以少了手能长出手,少了头也能长出头……但我一直没提到它最牛的地方,就是你把它切成小块儿,它不是能长成无数个自己么?就是每个切开的它的分身,都有原先这个整体的记忆,这个呢,在医学上叫完全克隆,不但身体完全一样,连同记忆都一样,嗯,就是火影中鸣人的影分身。这也是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如果能实现完全克隆,那人类基本就永生了!”龙少简要介绍了扁平虫特性,并用火影忍者中的角色做了深入浅出的类比。 “牛逼牛逼!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这外挂,佩服佩服!”三封直着眼都听傻了,听完后竖起大拇指夸道。 随后,三人开始沉默,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端杯、喝酒、撂杯,再端杯、偶尔碰杯、再喝酒、再撂杯……循环往复,直至酒杯见底续杯,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喝:或一饮而尽,或碰杯不喝,或喝完碰杯,或碰杯后往对方杯里倒酒…… 第二十二章 非要进群发红包 方亦喜欢这种沉默,也喜欢这种自在,不必像很多宴请一样装作很熟故作寒暄,也不必担心冷场而刻意寻找话题尴尬聊天。 通常情况下,超过三人的聚会,无论是一起坐着喝茶聊天还是聚餐喝酒,只要所有人超过半分钟都不说话,就会觉得陷入了空前的冷场,有些人就会情绪焦虑、呼吸急促,随后拼命地搜罗话题救场暖场。 方亦曾私下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大抵是很多人都害怕过于安静吧,因为过于安静,就会感觉孤独。所以,方亦更喜欢像现在这样,有话就分享,但若没有,那就喝酒,一切都在酒里,一切又都在这沉默的自在中。彼此都可以看窗外的夜色及行人,也可以随意回想自己的初恋和人生,不必顾及身边其他人的感受,不必担心谁会不自在。 各类酒水入喉,缓缓流入胸腔,一如渐逝的时光,涓涓流进深沉的夜色。三封红着脸在身旁摆弄手机,呼吸极为粗重,头发乱蓬蓬的,像枝桠间倚势而筑的喜鹊窝;龙少用头枕着只胳膊,趴在桌上人事不醒,臂弯里抱着个酒瓶子。方亦想,若是和三封此刻丢下他偷偷走了,他就真实现宿醉街头的梦想了…… 依稀记得刚才喝到最后,他嘴里大喊着“结义为兄弟敢为天下先,大千一世界处处皆清廉”,非拉着三封对着路边垃圾桶拜把子。 没错!自古以来,人类研究的生理极限无非两种:一种是在床上春风一度颠龙倒凤,另一种就是在饭桌上酒足饭饱大快朵颐,男人在女人和酒上,是绝不允许被糊弄的。 所以,三人其实都知道自己喝多了,只是被男人的那点儿不服输的狗屁自尊心驱使着,谁也不肯第一个承认自己不行败下阵来。于是就不断地逞能,循环往复地倒了喝、喝了倒,继而量上加量码上加码,被不自觉地推着,走到这可预见的东倒西歪、伶仃大醉…… “做人啊,还是得有本事,才能和人家称兄道弟。否则,一辈子只能当个小弟!其实说实话,我还挺羡慕这货的,别看他在这儿醉得像滩烂泥,其实他的羊早已在旁边吃草,只是咱的柴还没砍好!”三封刷着刷着手机突然站起,说完这话指指龙少说让方亦负责,随后出了酒吧的门,拖着踉跄的身体,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方亦感到喉咙发紧、眼皮打架、胃里翻江倒海,但就是坐着不想动。在这总能嗅到法式梧桐浪漫气息的城市里,自己像只青藏高原上沉睡时突然惊醒的羚羊,睁着惺忪睡眼,不知自己在哪,不知自己是谁? 方亦觉得自己既像渺小卑微至尘埃里的颗粒,又像暴风雨中江心上下摇摆、左右摇曳的小舟,不知前路,亦不知归途,只是无助、飘零。于是,也趴在桌上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方亦被酒吧老板叫醒,老板说要打烊了。方亦买了单,轻轻推身旁的龙少,见他没醒的意思,于是用力地摇。 “别摇,别摇!疼,头疼!干个毛啊?”龙少后脑勺对着方亦,竖起手掌让别摇,整个人像瘫了一样,待到缓缓转过头见是他,没好气儿地骂道。 “嗯,是,干个毛!打烊了,别在这赖着了,老板不收!”方亦冲他指指身后擦桌子的老板,他欠了欠上半身,向身后瞄了一眼,老板满脸歉意地笑。然后,他跟没看到人似的又趴回桌子上,将整张脸埋在臂弯里。 “诶?我跟你说,我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你不是有粉丝专家群么?我梦到自己也被拉进去了,发了个拼手气红包,手气最佳的是个美女,长的特别像杨……呃,反正后来我和她,发生了一段不可告人的感情故事!”龙少像是在讲述,又像是在梦呓,从始至终都没再抬头,话语间支支吾吾,有些也听不太清。 “还不可告人的感情故事,我看你是学母猫发春做春梦了吧?”方亦嘲讽道。 “快,快拉我进群,这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指引,别错失了一段注定的缘分!”龙少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说一边用手机推方亦胳膊,全程没抬头。 “拉个毛线拉!我群里可都是正经人:正经上下班,正经谈恋爱,正经投月票自动订阅,正经看书写同人创作!”方亦一口气说很多,随后嫌弃地望向他。反正望不望也没啥用,因为他根本没抬头。 “你是说老子不正经么?我可是为救你俩舍命拦宝马,承伤最多的那个……对了,那货呢?”龙少缓缓抬起头,边说边眯着眼找三封。 “都喝高了,他扛不住了,说先回去!呃……你说拉你进群,是qq群还是微信群?进去别给我丢人瞎说话,发发红包意思意思就得了!”听龙少提起拦车的事,无论承不承认,方亦和三封确实欠他人情。在方亦看来,他当时那些动作皆是本能,没过脑子的条件反射,就冲这点,还是够朋友、讲义气的。所以说话时,竟理不直、气不壮地怂了一大截。 “当然是微信群了,现在谁还用qq?”被方亦架起身朝门口走,龙少摇晃着身体答道。 “你真是和我一样,落伍了!现在的九五后乃至零零后,多半都用qq,他们说微信是广场舞大妈才用的。所以你看qq会员,还是有那么多人花钱充!”方亦边解释边拉他进微信专家群,加上刚进群的他,群成员刚好五百人。 “发两百块红包,两百个人抢,不少了吧?不小了吧?我的意中人就快要产生了呢!嗯,对,就是那个手气最佳的,她会踩着手气最佳的云彩……两百块钱,小数点后面两位,前面也是两位,四个零,外加一个二,嗯,没错,写点什么呢?嗯:为醉佳而来!塞钱进红包!”龙少一只左手被方亦架着,踉跄地走在子夜街头。 方亦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嘟囔声,舌头都有点大了,偶尔还会半眯缝着眼,在手机屏上点来点去…… 然后,然后不就出事儿了么! 第二十三章 百女生宾馆 “群主,新进群这是谁?这么豪横?发红包都几万几万的发?”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方亦伸手掏出手机,见群里小伙伴边领红包边激动地问。 “群主有这么土豪的朋友,怎么不早点拉进群?希望每天都能领到这么大的红包!”微信群对话框里,提示着一串领过红包的群昵称,每个昵称前都有个红包图标。 “看看都几点了?大家都不睡觉,还真都是夜猫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大家都注意休息!”方亦回复完消息,随便点开一个昵称后边橘黄色的“红包”二字,见上面写着:龙少发出的红包(拼),为醉佳而来!100个红包共元。纳尼?看完之后,方亦都跟着懵逼了。 “醉佳是哪位大神?竟有这么土豪的朋友,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请收下我的膝盖!”群里不停有人问“醉佳”是谁?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是特么龙少手滑打错字了。 “诶?醒醒,醒醒!你在群里发的红包……”方亦扶住龙少双肩拼命地摇,还没说完,他“哇”的一声吐得满地都是,随后本能地到路旁扶着树吐去了。 “应该不是‘醉佳’,八成是打错字了!我猜是‘醉驾’,发红包的土豪喝了酒,担心开车会被交警查,无聊之余发个红包,大家一起开心开心!”群里有人开始分析,前句话说得方亦精神一振,以为马上真相了,结果再往后看,简直是坨大便。 “走啊,走啊!扫个共享单车骑骑!”龙少吐得差不多了,过来搂着方亦肩膀说。 “你特么喝多了,知道么?还骑共享单车,骑个毛啊骑?”大半夜和个酒蒙子在这逗壳子,方亦困意来袭,夜风又吹得有些冷,便有些不开心。 “喝多个毛!今天必须骑,必须骑共享单车!胎打不动,胎打不动,谁说也不好使!”龙少边说,边冲着路边一排单车摇晃而去。 “是雷打不动吧?瞅你这样不要个逼脸的吹牛逼,觉得还真是挺可爱的!来来来,你走个‘w’形给我看看,能走得了,咱就去骑车!”看着龙少踉跄地朝前走,最后扶着共享单车车座喘粗气,方亦嘲笑过后出了个难题,谁知他听完原地向后转,大跨步地朝前走去。 “妈的,我说的是走个‘w’形好吧?不是走个大步流星!呸呸,不是,不是大步流星地走!”方亦大声解释,紧接着自己都笑了。真不知这货是真喝多了还是装的,真是宁和聪明人吵架,不和糊涂人说话。 后半夜的太原路上,两个和傻子无异的傻缺一路向南,歪歪扭扭地骑着共享单车游荡。方亦边骑边盯着身旁的龙少,但见他低着头,上身趴在车把上,脚本能地上下蹬……这辆共享单车也算是倒了血霉了,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方亦猜想,它可能是疼的吧?! 突然,龙少站起身屁股离座,脚下发力拼命蹬,身体跟着有节奏地左右摇摆,一时间把方亦落下很远……但只蹬出两三百米,由于前路坑坑洼洼难骑的很,这货蹬着蹬着,就把自己给颠吐了。 等方亦赶上他时,共享单车横躺在地上,车筐里都是呕吐物,龙少一个人低着头,瘫坐在马路牙子上。方亦没说话,想今晚是睡不成了,就陪他这样静静坐着。 “打车,打个车吧!找地方睡会儿……睡会儿!要亮天了!”龙少边含糊不清地说,边不停地朝地上吐口水。大半夜的,连个车影都没有,等了半天方亦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师傅看到二人这样醉酒的,基本都不愿拉,职业地问了句。 “不去哪儿,就是坐坐!”龙少刚钻进后排座位便答道。 “师傅,不用听这货说啥,他喝多了!往南开就行,肇嘉浜路左转!”方亦把龙少往里推,边上车边对师傅说。 “可千万别吐车上哈,跑个夜班都不容易!真要是吐了,不但没法干活,这个点儿,还没处去洗车!”师傅温馨提示。 “好,好,我懂,我懂!”方亦边说边转头望向龙少,见他倚着车窗,貌似睡着了。 方亦查了查高德地图,让师傅穿过瑞金南路后靠边停,像拽死狗一样把龙少拖下车。 “庭酒?不喝了,胃胀,真不能再喝了!”路边汉庭酒店四个大字在夜幕笼罩下,首尾“汉”、“店”两个字的灯都没亮,龙少半眯缝着眼睛,边摆手边说。 “百女生宾馆?这个好,这个行,就这儿了!”两人又走出几十米,龙少指着“百姓宾馆”说。 “错了,错了,揭开,盖子,把盖揭开!”开了个标间,刚把龙少扶进房间,他就钻进卫生间,门都没关,解开裤带放下马桶盖就坐了上去,方亦立刻上前纠正。 随后,困倦、疲乏、头疼、胃胀、冷战一并袭来,方亦一头扎倒在床上,裹了条被子就睡着了。 梦中,漫天繁星不见朗月,高空一艘巨大飞碟遮蔽了所有月光造成月全食,就那样无声地悬停着……飞碟底部投下圆形光幕,照亮范围内每寸夜空。老徐和莫子溪飘在光幕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既像故人又像陌生人。 老徐让莫子溪把手里的传国玉玺给他,莫子溪说胜过手里的剑再说。几招过后老徐不敌,便朝方亦这边摆手,方亦刚要上前说话,却见龙少从身后升腾而起飞了过去,继而和莫子溪战在一处……最后莫子溪被龙少一剑刺中胸口,弥留之际把背在身后的小木匣扔过来…… “龙少,你大爷的……”方亦弯腰捡起来看,里面哪有什么传国玉玺?而是几年前用连号新纸币折成的一对戒指,她当时坚持说要在正式的婚礼上戴。方亦看过之后,用力推了一把身边同样诧异的老徐,将他推了个趔趄,顺便指着半空的龙少骂。 “你大爷的!妈的,在梦里都和我较劲,是吧?”方亦突然惊醒坐起,全身冷汗直流,却见龙少盘腿坐在另张床上,直勾勾盯着这边看。 第二十四章 天外飞仙叶孤城 纳尼?天外飞仙? 方亦回想起刚才的梦:老徐饰演了陆小凤?龙少客串了“剑神”西门吹雪?莫子溪成了“剑圣”叶孤城?叶孤城是女的?最后那招是“半剑飘东半剑西”对上了“天外飞仙”?还是西门吹雪略胜一筹么?随后,自己又想到了那对戒指,莫子溪用生命保护的戒指,不禁心底一阵酸楚…… “妈的,昨晚在坐便上坐了半宿,腿都麻了,你也不说叫我一声!”龙少没好气儿地埋怨。 “没死在半路上,没拉一屁股屎,你就烧高香吧!我说,你不能喝就别特么喝!喝完那样一副死相给谁看呢?太特么丢人了!我都替你丢人!”方亦边说边躺回床上,背对着他不再说话,继续回想刚才的梦境。 “我昨晚被骗了一个亿,你怎么不说安慰安慰我?”龙少摆弄着手机,话里有些伤心。 “听你说这话,怎么感觉像是烧纸烧错坟头了呢?哪个鬼骗你一个亿了?”方亦转头问。 “就昨晚,微信群发红包的事,我记得说发两百,怎么变成两万了?妈的,真当我人傻钱多呢?”龙少握手机的手掌一摊,忿忿不平地说。 “小数点常规性错误,没文化真可怕!还有,你当时喝得五迷三道,我架着你胳膊朝前走,红包是你自己发的,不是要找那个‘手气最佳’的美女么?我可不敢挡着,也没参与,哪儿有时间参与啊?我也是等你发完红包后才发现的,不信你自己去翻翻群消息,你发完红包都炸锅了,都夸你土豪呢!哈哈,还真是人傻、钱多!”方亦说到最后,冲着他讽刺地笑。 “你才傻,你才傻!我明明记得发红包输入金额,小数点后有两个零,怎么没了呢?”龙少再次打开发红包界面,金额栏重新输入两万,随后找小数点,并默数有几个零。 “大家注意了,继凌晨大额红包后,土豪可能又要出手了,你们懂的!”方亦在微信群及时打字提醒。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昨晚睡的早没赶上,没想到还有!土豪等我,土豪请收下我的膝盖!土豪,手指已备好,可以发了!”群内瞬间又炸开了锅。 “你大爷,你就坑我吧!对了,昨晚发错的红包,能申请退回么?”龙少返回对话框界面,看到提醒和满屏期待的话,抬起头骂道,随后又凑过来轻声问。 “可以!你在群里解释一下,就说昨晚喝多发错金额了,让抢过红包的都加你,然后按金额依次补给你!反正这种事我是干不出来,不过你可以试试,看看他们买不买你的帐!”方亦给他出主意,他听完满脸沮丧。 “咦?土豪怎么没动静了?今天还发么?不发我去搬砖了!顺便问一句,昨晚土豪重金求的那位‘醉佳’冒头了么?”群里有人等不及,开始打字询问。 “普及个小知识,就是在古诗词中,东南西北风分别代表四季,比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说得是春天;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是夏天;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是秋天;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是冬天!”见一时冷了场,群内灵魂人物之一的格格打岔道。 “唉!听起来真荒凉,一年四季都在刮风,大好的时光也就一起随风而逝了!”有小伙伴搭茬道。 “所以嘛,我们总是在职场上急于成长,又去生活中哀叹失去的童年;总以健康去换取金钱,不久后,又想用金钱恢复健康。很多人都是,一面焦虑未来的日子,一面又无视现在的幸福,所以,我们可能既不活在当下,也没活在未来。我们一直宣称自己活着,仿佛从来都不会死亡,而临死前又仿佛从未活过……反正不管怎样,还请大家珍惜当下,那还废什么话?不赶紧去搬砖,更待何时?”格格一大碗鸡汤灌饱了多数人,大家纷纷调至工作状态。 “为什么很多大佬都潜在群里,却从来看不到他们说话?真有那么忙么?”有人在群里好奇地问,顺便艾特一下龙少。 “你见过哪个吃饭的跟满桌子菜聊天的?尼采曾说,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在他周围找不到同类。所以,据说大咖从来不聊天,他们只会困了累了时,上来看你们吹牛解解乏!”格格揣测道,龙少却在对面床上捧着手机噗噗笑个不停。 “笑个毛啊?觉得自己也是大咖是么?你不觉得群里所有所谓的大咖,都被格格这货捧杀了么?还在这儿沾沾自喜!”方亦见他笑得灿烂,见缝插针地说。 “这么有意思的群,怎么不早点拉我进来?真特么自私透顶!”龙少没理会方亦,边慨叹边打字准备发送。 “谁特么自私?谁特么自私?你以前张罗过么?不是你昨晚说做了奇怪的梦才提起这茬的么?还有,我昨晚已经说过了,我这微信群里可都是正经人,他们作息正经,说话正经,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撩妹发红包……哪个愿意和不务正业的神经病一起玩儿?对了,发送前别怪我没提醒你,发红包的事刚褶过去,想再次引火上身么?”方亦辩解完,对编辑完消息准备发送的龙少说。 “妈的,发了两万的红包,竟然没法说句话,真是没脸在群里呆了,退群!”龙少听了劝诫,准备发送消息的手指一抖,随后没好气儿地退了群。 “唉!要是每天都有人进群发两万块钱红包,然后第二天马上退群就好了!我就不用想着每天跑车赚租金和饭钱了,这绝逼是快速致富新出路!”听了这样的挖苦,龙少瞟了方亦一眼没说话,站起身接了壶水烧上,然后进了卫生间。 “最近老婆总和我生气,真不知是结婚年头多没激情了,还是她才过叛逆期,就到了更年期!”群里有人问。 “嗯,我恰恰相反!谈恋爱那会儿,觉得我老公脾气挺好的,结果现在结婚还没两年,怎么感觉他做事特没耐性呢?”有人跟着问。 “网上的表情包告诉我们,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先放放,然后你会发现,久而久之,你特么也就忘了!”格格调侃道。 第二十五章 这是老鸨子么 “小葵花课堂开课了,媳妇生气老不好,多半是闲的,给点钱花花就好了;老公生气老不好,多半是装的,往死里打一顿就好了!”给出根治药方后,方亦又渐渐睁不开眼了。 “这招好用么?我下次试试!”上面问问题的不太确信地说。 “下次是哪次?改天是哪天?下这样的决心,也是难为你了,那估计是试不上了。多半真想试试的,会说‘晚上回去试试’!当下,很多时候我们回复别人的善意时,都会加上几个词语,比如‘等有时间’、‘等有机会’……但恰恰没注意到,一旦这么说了,就意味着肯定遥遥无期了。其实很多事就是一念之间,没那么难选择,没有‘如果’,只有想和不想。反正咱这行业杀伐气都太重,死后注定进不了天堂,能进炼狱就不错了!所以,想干啥就干点啥吧,活得开心点最重要!”方亦帮着分析完,对同行的前途略感悲观,就劝大家及时行乐,对得起每寸细碎的光阴。 “我大学同学还说杀猪宰羊的死后注定进不了天堂呢!看来咱们和屠户是同一阶层,而天堂又那么人满为患,没太多名额给所有人呢!”格格补充道。对话框一点点下移,方亦趴在枕头上静静看大家聊天,顺便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二十。 “你大学同学?哪个大学的同学?”有人质疑道。而这些略带寒暄的话语,也成了入眠最好的催化剂。 “社会大学,社会大学,不行么?”等了许久,才见格格回复。而这,也是方亦睡前看到的最后一句话。 “干个毛?有病吧?你个变态!”不知又过多久,方亦从睡梦中渐渐醒来,发现龙少的脸距自己鼻子不到一尺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自己,情急之下抬起只手一扒拉,差点把他划拉得坐到地上。 “诶呀我草!你特么才有病吧?”龙少扶住床沿往后一仰,头刚好磕在另张床的床沿儿上,他边揉后脑勺边骂。 “妈的,你要干啥?老子不喜欢男人!”方亦说着猛地坐起身,枕边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特么想哪儿去了?我躺床上睡不着,听你一直说梦话,但听不清说什么,就想凑过去近距离听听!怎承想刚听没几句你就醒了!对了,老子也不喜欢男的!”龙少解释完,自证清白地补了句。 “都特么几点了?!这一觉睡的,睡了十多个小时,今天又跑不上车了!”方亦穿上拖鞋捡起手机,边走向窗边拉起窗帘,边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了。 窗外不远处的南北高架上,两个方向的车流不断交汇,随后朝各自方向渐行渐远,就像茫茫人海中很多一面之缘的过客,他们都各有各的终点及归宿,只是在刚刚好的时间里,先是迎面而来,再是擦肩而过,最后永无交集…… “今朝想睡今朝睡呗!老子两万块红包都发了,你也不差这一天的流水了好吧?还有,就你白天那个尿性,要是碰到查酒驾抽血,还不得抽出二两酒精来啊?”龙少说完,拉着方亦下楼吃东西。 “对了,下午三封来电话说刚睡醒,为了那些苦等的粉丝不能断更,要去网吧写连载,顺便问问咱俩死了没有?还说最近月底,要爆更跪求双倍月票,没要紧事让咱别打扰他。但如果哪天你叫那个孙什么雪的妹子一起出来玩,别忘了喊他一声,随时都有时间,我只跟他说了一个字:让他有多远死多远!”出了酒店便开始觉得饿,二人到处找餐馆,很多店都关门了,最后找了家沙县小吃,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边听龙少叙述。 “想不想去找点乐子?看点好玩儿的一饱眼福?”吃完东西回到酒店,方亦看了两集《何以笙箫默》后依旧毫无睡意,龙少见了放下手机,转过头贼兮兮地问。 “不想,没兴趣,太脏了,怕得病!”方亦果断拒绝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妈的,你想哪儿去了?不是……那种地方,不过绝对刺激,你肯定没见过!”龙少绕到方亦面前,鄙夷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说。 “不是那种地方,那是哪种地方?怎么个刺激法?”方亦挑起眼皮问。 “走走走,我也好久没去了,一起去看看?!”龙少说完一把掀了方亦的被子,然后自顾自地去穿鞋。方亦也被他似有似无的话勾起了兴趣,披了外套一起下楼。 又是午夜时分,出租车从徐家汇路上南北高架,过了黄浦江后转中环,沪南路匝道口下高架,最后停在御北路一家大型家居商超旁。司机师傅全程没说话,因为两人全程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车内后视镜,估计司机都被看毛了,以为要择机抢劫呢。 “怎么?厕所坐半宿觉得马桶盖不舒服,打算帮酒店换个智能恒温的?不过这个点儿,估计都关门买不到了吧?”方亦边说边跟着他朝里走。 “谁?”龙少听了没应声,顺着坡道往地下停车场走。但见入口有落下的不锈钢卷帘门挡着,方亦刚要提醒他进不去,就听门内有人轻声问。再走近些才发现,卷帘门底部并未完全落下,而是有不到半米的间隙。 “二六九,二六九,二六九!”龙少像对暗号一样喊完,卷帘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身高略矮的小胖男生,黑乎乎的光线不给力,方亦看不清他的脸,听声音也就二十出头。 “诶呀我去,这不龙少么?还真是太长时间没见了呢!快快,里边儿请,玩儿得开心!我这职责所在,就不能一起进去了!”小胖男生见了龙少频频点头哈腰,瞅了方亦一眼后略带迟疑,龙少点头示意后,他便让出路来不再阻挡。 “这是老鸨子么?”方亦问龙少。 “别扯蛋!”两人顺着减速带朝地下二层走,龙少说这里是个不定期组织的小夜场,也算是俱乐部吧!成员都有独属编号,每次都要大喊三声才能入内,就是他刚才喊的那个。 “芝麻开门那种?”方亦突然觉得有点小刺激。龙少没搭理他,说因为有被连窝端的潜在风险,所以每次活动只会提前仨小时在微信群告知。 第二十六章 底注一万起 “妈的,你们是聚众吸毒还是集体嫖娼?怎么后果这么严重?”方亦又问。龙少依旧没理会,接着介绍说,一会儿见到的几乎所有人,身价都是千万以上,即使是刚才那个小胖也一样,放哨守大门是义务轮班,没有钱拿,只不过今天刚好轮到他而已。 快到地下二层停车场时,方亦隐约见到一点光亮,随后便是“从口入,初其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但见停车场中央临时搭起一座拳台,四周停着八台未熄火的越野车,车顶探照灯齐刷刷射出刺眼白光,将拳台照得宛如白昼。 伴随一股刺鼻的汽油或柴油尾气味,拳台周围几十米范围内人影晃动,几十台豪车杂乱停放亮着车灯,不断传出各类音乐及马达轰鸣声。 除此之外仔细观察,身旁擦肩的帅哥有的在独自吸烟出着神,有的在相互攀谈吹牛逼,还有的在和周围异性打情骂俏……他们各个衣着新潮,脖颈上挂着千奇百怪的配饰,有几位食指上还戴着单身戒。 更吸引人眼球的,是站在豪车和帅哥间的香艳美女,她们穿着性感却不暴露,或在修着眼影,或在摆弄耳环,或在吹着泡泡糖,或在补妆喷香水上唇彩涂指甲油……是的,香车、帅哥、美女,以及暧昧的氛围,各类元素应有尽有,整个地下停车场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龙少?龙少!龙少!龙少……”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以及一句句不太确定的招呼声,周围气氛开始潜移默化地转变,最后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只留下交织在一起的音乐声和发动机怠速声。 “呦吼,龙少今天这么有兴致?过来瞧瞧?还是过来玩玩?”一个穿浅棕色皮夹克的年轻人一步步走上拳台,冲着龙少这边语气慵懒地问。方亦看他年纪,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 “哦,是唐戈啊?我过来随便看看,大家随意,你们玩儿!”龙少朝大家随意摆摆手,然后答道。 “别啊!既然来了,就一起玩儿玩儿呗,最近都难得见到你!而且‘魁首信物’被你戴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人了吧?”唐戈皮笑肉不笑地说。 “啊,你说这东西?你喜欢就自己买个玩儿呗,这对你不也是小钱儿?”龙少从脖颈里掏出个系红绳的平安扣,冲唐戈一边晃一边说。 随后方亦就发现,全场所有人都两眼放光地盯着龙少手里的物件,于是也顺势瞅了瞅,并没觉得有多稀奇。以对翡翠粗浅的鉴别手段判断,颜色越接近帝王绿越值钱,以此来对照眼前这块,不过就是块成色不咋地的a货,因为它通体呈乳白色,略泛微黄。 “我最近在排行榜上稳居第二,按照约定,前十名都是积分制,唯有挑战第一名是挑战制,且只有第二名可以发起挑战。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可是在这儿等你很久了!只要胜了你,它就该由我暂时代为保管了!来吧,打一场!当然……你也可以以没准备好或状态差拒绝!”唐戈边说,边做出个邀请动作,全场所有人的眼睛,再次齐刷刷投向龙少。 “我看算了吧!今天就是带个朋友过来看看,当着朋友面拳打脚踢的,也不太文雅,输了还没面子!”龙少刚说完,大家的目光又齐刷刷投向方亦:有困惑、有好奇、有质疑、有问询、还有蔑视和不甘……百感交集,意味深长。 “那个……你自己决定,我无所谓!”方亦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突然发现,自己搞不清龙少是假客套还是真逃避?亦或是借坡下驴?说不定此刻他心底正有几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方亦不敢转过头看他表情。 龙少脱了牛仔长袖外套,摘下脖颈上的“平安扣”递过来,伴随几个扩胸运动,顺着台阶缓缓走上拳台,全程都没再甩方亦一眼。方亦猜这货是生气暴走了,因为当着这么多人把他架火上烤。 “听说你也学泰森,养了只小虎崽玩儿?不过人家泰森养的”肯尼亚“可是只猛虎,体重接近五百斤,你的小虎崽……有五斤么?”台下相继递上手套和护具,二人都只换了上身没脱裤子,龙少边穿戴边说的话,引得台下一片哄笑声。 “龙少,泰森不是靠养老虎才当重量级拳王的,而是靠极高的天赋和后天的努力。同理,我排名第二的积分,也是一路血雨腥风打出来的。我可不相信什么坐享其成,一切还得凭实力说话!”唐戈边说边正了正护头,随后扭了扭脖子,将戴在手上的拳套对撞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看龙少。 “咳!比起泰森高调花哨的炫技,我还是比较喜欢乔治·福尔曼这种款,沉稳低调极具内涵,认赌服输不咬耳朵!反正不管是谁吧,都有老了打不动那一天,努力过、开心过就好,不必太纠结于功名利禄,无论死前还是死后,还不都是个虚名?”龙少边说边戴上牙套,又习惯性地紧了紧拳击手套的绑绳。 一众帅哥美女开始向拳台靠拢,并低声探讨谁的胜率高,人群中开始有人统计押赌名单,并及时公布了赔率和底注:龙少输一赔五,唐戈输一赔三,底注一万起。 方亦听了底注金额不禁心里一凛,不知一万块钱社会底层要赚多久?白领要早出晚归加多少个班?而在这儿却是最低门槛,只是随便赌个输赢,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那种。 站在混杂着知名香水和化妆品味道的人群中,方亦见这临时搭建的拳台四周,还有某车企的长幅宣传海报,上面写着:所有的风云际会,不过是少数人的心领神会。 不知是否掏了赞助?但仔细想想,和现场氛围还挺搭。方亦摊开手掌心,再次仔细端详掌心的“平安扣”:内孔圆润光滑,外轮廓有凹凸感,好像有人为截断的螺旋。 隔着一段距离,龙少和唐戈站在拳台对角,保持略呈内八字的姿势,共同等待比赛开始的两声敲钟。 第二十七章 她并不是她 “铛铛”两声,三分钟倒计时开始,比赛首个回合正式拉开。 周围人群开始躁动,有喊“龙少”的,也有喊“唐戈”的,伴随着很多只手在半空中挥舞,声音开始一浪赛过一浪:有悠扬婉转的御姐音,有酥软钻心的萌妹音,有奶声奶气的萝莉音,有嘹亮浑厚的兵哥音,还有声如洪钟的主播音,让方亦也被节奏带得心潮澎湃。 两人开始靠近,保持身体前倾同时,不断用辅臂向前试探,方亦惊讶地发现,唐戈竟是反架选手。怕龙少会吃大亏,就想钻到最前排,扒在拳台边沿上大声告诉他,结果试着向前挤了两下,发现离前排更远了。 唐戈身高比龙少矮很多,龙少不太好打到他,而且刚听旁边人说,他平时还爱跳桑巴舞,所以脚下很灵活,出拳威胁也很大。由于刚开局,双方还一直在试探,并未大举展开进攻,方亦看计时器,过去了二十多秒……唐戈一直想上前找机会连续出击,却被龙少以贴靠防守吃得死死的。在两人十几个来回的拉锯战中,观众也如潮水般跟着左右涌动。 自打开局伊始,龙少基本就没主动出过拳,而是双腿下压弯曲,尽量保持好重心,同时缩脖耸肩提胯,双拳护住面部,头不停左右摆动,趁机寻找对手弱点。 突然,唐戈抓住龙少移动速度较慢的空当咬上不放,一套直拳勾拳的组合招呼过去,结实地击打在龙少的腹部和胸口,台下的少男少女们有的唏嘘,有的兴奋高喊唐戈的名字,尤其是很多小姑娘,癫狂得像要叫破喉咙一样,边往前够边说要为他生猴子。 方亦一脸苦笑,想着龙少今晚喊自己来这儿,绝逼没想到会碰到唐戈,而且还要上场挨他一顿揍吧?不知是否会竖着上去横着下来?待会儿打完几回合比赛,用不用背他回酒店? 方亦正精神游离胡思乱想,台上唐戈突然发力,一记右直拳虚晃的假动作,被龙少双拳护头挡住,随后一记结实的左摆拳,直奔龙少腮帮子而去……由于唐戈是反架拳手,这要是打得结实,估计也够他喝一壶的。其他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瞪圆眼、张大嘴急待分晓。 但见龙少猛地一猫腰,唐戈摆拳瞬间挥空,左臂未撤回重心还不稳,就被龙少一记重重的左勾拳击在下颚上。唐戈头向后一仰,双脚向后紧倒几步,左膝一弯身体一趔趄,便单拳杵地半跪在拳台上,龙少适时上前再补一记直拳,唐戈一个屁墩坐下去……身边裁判开始数秒,没数到三他就一跃而起,方亦看了看计时器,第一回合还剩半分钟。 在最后半分钟,唐戈前手又出了好几拳,但后手拳没能掩护好,脚步也没跟上身体,外加身高和臂展差距,几乎都打空了……伴随“铛铛”两声响,首个回合结束,裁判从中间分开二人,示意休息一分钟。 方亦往龙少休息的拳台角落挤,想关心关心看他受伤没,顺便问问死不了吧?但尝试用了几次力,发现根本挤不过去,刚要放弃挣扎找地方歇歇,却被拳台另一侧远处停车库墙角的靓影吸引住了…… “莫……子溪?诶?让一让,谢谢,让一让!”方亦迟疑地嘟囔着,想扒开人群迅速过去确认,怎奈大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根本挤不过去。于是方亦开始朝身后挤,费劲巴拉的挤出人群,绕了一个外围没人的大圈,终于到了那人背后。 “那个……你……”方亦浑身僵直,满脸涨红,声音颤抖,迟疑着发出声音。等了几秒,却见她依旧对着墙角没回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像在无声地抽泣。 “那个……你是莫……”好奇心驱使方亦提高声调,她终于转身望过来。方亦清楚地辨别出并不是莫子溪,神情随即黯然下来:她有着和莫子溪差不多的年龄,脸型、眼睛、眉毛、身材,身高也特别接近,只是鼻梁没莫子溪那么挺,只是……她并不是她。 “你是莫……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方亦瞬间改了口。 “哦,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管我!我刚才见你好像是龙少的朋友,快去关注比赛吧!虽是三局两胜,我猜他也并不能赢得这么简单!”她的声音很低,声线不像莫子溪那么透亮,而是更轻更柔,如果说莫子溪像薛宝钗,那她则更像林黛玉。 “啊!他么?皮实着呢,死不了!呃……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刚才隔着拳台,远远地就望见你的背影了,和我以前一个朋友长得特别特别像!所以就过来确认一下,结果认错人了!”方亦损完龙少,随后解释道。 “以前的朋友?怎么?她……现在不联系了?”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随后轻声问。 “啊,那个……她几年前就不在了!”方亦悲怆地答道。 “啊?那真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你好,我叫李佳茵!”她显得有些难为情,随后自我介绍道。 “我叫……”刚要自报家门,一只大手从身后拍方亦肩膀。方亦转头一看,龙少正半眯着眼,阴阴地冲自己笑,随后使了个眼色,把方亦硬生生拽走了。 “别特么招惹她,对你没什么好处!还有,把我的‘魁首信物’看好了,别特么赢了比赛丢了信物!”两人走到拳台边,龙少语气里带着警告和叮嘱,随后再次登上拳台。 “铛铛”两声再次想起,第二回合正式开始。 唐戈先声夺人发动攻击,直勾摆拳相继向龙少挥去。人群依旧汹涌躁动,方亦却听到身后不知哪台车里,传出《我想和你看电影》的歌声:我想和你一起看很多的电影\/一起看科幻动画\/还有我最爱的小清新\/你会不会约我看吓人的电影\/然后不怀好意地抱我在怀里……歌声悠扬婉转,悦耳动听。 方亦寻声而去,隔着前挡风玻璃,远远望见李佳茵坐在一辆法拉利的副驾上,伴着发动机怠速声,以及身后一众人的呼喊,歌声从开着的车门缓缓飘过来。回想起刚才龙少的警告及硬拽的动作,方亦没再上前搭讪,只是伸长耳朵静静地听。 第二十八章 你穿四几的鞋 当初,莫子溪也曾蹦跳着到沙发前,举过ipad推荐这首歌,并撒娇地让自己说“听后感”。方亦当时评价说:歌词很棒,旋律一般。现在想来,这可能是她借题发挥的暗示,想让自己带她去看电影吧?无论什么题材,只要一起就好。 后来因为年龄差,方亦还添油加醋地给她讲了琼瑶阿姨那本《窗外》的剧情。她担心也会像江雁容和康南那样悲催,方亦严肃地告诉她:其实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并不是自己,但那个男人已经娶了她妈妈,接下来排也该排到自己了,她没得选了!而且二人也没差那么多岁好吧?莫子溪听完扑到自己怀里,满眼泪花。 “你…讨厌…好好的言情小说,快被你改成小黄文了!”当问莫子溪哭因时,她却答非所问。 “你这个脑回路,是被人‘跳皮筋’了吧?”方亦揽她入怀,边说边宠溺地看着她。 “下辈子我们早点相遇吧,我正逢嫁人,你正逢娶妻,你许我一生,所爱皆我,我许你一世,满眼是你!生是彼此的人,死是彼此的死人,好不?好不嘛?”莫子溪下巴抵在方亦肩上撒着娇问,随后嘴巴一张一合玩儿得开心。 “好!”方亦答应得简明扼要,却异常肯定。 “不行,我要你像尔康答应紫薇那样答应我!”莫子溪推开方亦,然后和他对视,一字一顿严肃且认真地说。 “好!我答应你,今后只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见莫子溪瞬间认真起来,方亦只好也收起笑,一本正经地说。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就行了,毕竟是‘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至于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呃……我看呐,这些就先免了吧!”莫子溪把握大方向,顺便划了道线。 “嗻,谨遵老佛爷懿旨!”方亦学着宫中太监的腔调说。 是的,一切都恍如昨日,却似经年。心中还有莫子溪千般音容笑貌,现实却已是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说好共度风雨人生,末了却是独自撑伞,方亦知道,这终是沦为了一场只有前方却没有终点的思念。 歌曲没听完,方亦心里一阵失落,随即转身回到拳台边。台上两人仍然在对峙中频频试探,台下众人依旧在喧闹里蠢蠢欲动,时间还剩一分半。 唐戈一直蹲得很低。方亦猜是吃一堑长一智,他是觉得既然手臂比龙少短,那就干脆抱架抱紧,将身体重心压下去。从场下统计数据来看,出拳数都是唐戈占优,但看命中率却是龙少更胜一筹。 首局因判断失误吃了大亏以后,此刻唐戈好像有点畏首畏尾放不开,基本靠前后移动和双拳抱架来防守抵御,很多移动和摇闪未得到充分发挥。 如果他的腰能再灵活些,让自己真正放松下来,打出兴奋状态的话,速度优势才可能更多地发挥出来。而此刻,节奏和局势已逐步被龙少控制住了。 伴随时间一点点流逝,场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吐槽唐戈今天出拳太慢,没发挥出正常实力,方亦猜都是押他胜出的。 还剩一分钟时,唐戈的摇闪、压重心和向两侧移动明显变多了,总是突然出拳,打完就走……估计是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随着一记直拳击在龙少额头,龙少显然步伐没调整好,身体晃着栽歪了一下,唐戈再次攻上去,被他以贴身防守化解。待二人被裁判分开,龙少不知是被鞋跟拌到还是重心不稳,又不自觉地向后踉跄两步,唐戈看准时机冲上前一个上勾拳,龙少再次向后踉跄,背贴到围绳被弹了一下后,又向拳台中心冲去。 台下刚才还失落的观众,此刻又像看到了新希望,开始齐声大喊唐戈的名字为他鼓劲儿,而押龙少胜的观众,显然觉得受到了挑衅,便用更大的声音回应……顿时疯狂尖叫不断,声浪此起彼伏,最前排甚至还有几个女生拼命拍打拳台表面,直至被裁判大声警告。 无论台上谁输谁赢,方亦都盼着比赛快点结束吧!这场上还没决出胜负,场下俩阵营都快撕逼火并了。真担心一会儿他们情绪上来,从各自车上抽出刀来互砍,又或开着各自豪车互撞。因为这些富二代狠起来,只有你想不到,没他们不敢做的。之所以你想不到,是因为贫穷的限制。 龙少刚冲出去,唐戈又冲到身前,刚要出拳,被他张开双臂贴身防守抱死。裁判第二次将二人分开,询问龙少是否能继续比赛?他用右拳套揉了揉头示意没事。 裁判示意继续,待到唐戈冲到一半距离时,“铛铛”两声响,第二回合比赛时间到,裁判要求唐戈停止动作,并示意休息一分钟。唐戈不甘地转身,回到拳台角落休息。 “龙少?龙少?你没事儿吧?死不了吧?”方亦沿着刚才龙少上去的临时台阶朝上走,刚要迈上拳台就被执法裁判拦住了,并示意让他立即下去,隔着裁判魁梧的身材,方亦见龙少脱了鞋在角落揉脚,于是边冲他摆手边大声问。 “你穿四几的鞋?”龙少光着右脚走过来,手上提着只皮鞋,边示意裁判稍等,边劈头盖脸地问。 “四几的鞋?好像是……四二的?四一的?”方亦被一下问懵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边瞅了眼脚上的运动鞋,边支支吾吾地回答。 “脱,快脱!都脱下来,两只都脱下来!”龙少边说边蹲下去解方亦的鞋带,不由分说地把两只鞋全掳走了,光着脚回休息区前,将手中皮鞋扔过来,顺势踢过另外一只。 “怎么回……你大爷的!”望着扔来的鞋还没说完,方亦发现这货已经转身走远了,于是随口骂道。 裁判再次示意尽快下去,方亦一手提着只鞋,光着脚下拳台台阶,见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便赶快把左脚的鞋丢在地上穿了。 “啊!诶呀我草!”待到将另只鞋也穿上走两步后,方亦难忍疼痛地停下脚步蹲下,因为好像被什么扎到了。 第二十九章 决胜局的较量 方亦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提着只鞋一瘸一拐朝前走。待到搬个小马扎坐下来脱袜子检查伤口时,才发现渗出的血都粘在袜子上。 方亦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拿过鞋子顺着光源仔细检查,见鞋跟内侧露出了几毫米的钉子尖,再翻过来看外侧,却没看到钉子头。难道扎得太深,跑里面去了?于是随手找了块砖头,从鞋内侧向下砸钉子尖。 “啊!啊!不行,疼,疼,扎得慌!”砸得看不到钉子尖了,将鞋穿上又走几步,刚开始没事,后来又扎得脚疼。方亦尝试从鞋内侧抓住钉子尖往外拔,但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猜这些方法刚才龙少都快速试过了,然后也没成功。 但方亦一直很好奇是啥时扎进去的?钉子貌似没有钉子头,又是怎么卡住拔不出来的?八成是昨晚骑自行车那段时间……不禁感慨真是“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哈,看他以后还喝完酒到处瞎嘚瑟不?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思娇愁绪\/好比度日如年\/小生谬姓莲仙字……”身前一辆大红宝马z4的播放器中,传出张国荣演唱的《客途秋恨》,由于车顶篷布没有落下,悠扬婉转的曲调像潺潺流水,掀起涟漪一波波荡漾而来,像在表达相思之情,又像在诉说不幸之事。 那年那季那些天,和莫子溪一起看书备考经济师,她边看书边研究八卦图,说能不能顺利通过考试,就看能把它研究到何种程度了……后来,后来方亦推醒她问研究成果,她说她觉得无数个太极都是从一个无极而来,再后来,就拉着方亦去看电影《无极》了。 那段时间,莫子溪练做菜,说方亦都吃胖了,方亦说是因为怕某人胖得孤独。后来参加完经济师考试,她要回南方工作,本来趁方亦上班,都快到高铁站了,突然想起方亦说过要送她,就中途又折返回来,还顺便拿走了那枚新纸币折成的尾号是“521”的戒指…… “铛铛”两声,在方亦的疼痛和走神中,决胜回合拉开了帷幕。龙少穿上方亦的运动鞋,与唐戈迎面而立。 几分钟前,场下多半都看好势头正猛的唐戈,押对宝的准备提前躺平分钱;押龙少胜的一脸无奈的憋屈,开始私下议论他长期霸榜的实力是否注水?而此刻,大家目睹了龙少鞋不合脚中途换鞋的全过程,这凭空多出的变数,又使大家对最终结果充满期待。 究竟是后起之秀更胜一筹?还是长期霸榜者宝刀未老?大家在台下议论纷纷、争吵不断:支持唐戈的说他前半场确实打得很烂,但中场开始发力,找到了感觉越打越顺,若不是围绳保护,差点一拳将龙少送出拳台,下半场定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支持龙少的倒没太多废话,就提醒这些人看看他前半场是穿什么鞋打的比赛?又用下巴很内涵地指了指唐戈脚下那双爱马仕…… 于是,在第三回合还没开始前,台下就已经吵成了一片,吵得方亦脑仁疼,后脚跟的伤口更疼,疼得真想用鞋拍拍地面大声喊:不要吵了,有什么好吵的,专心看比赛吧!怎奈在场的这些纨绔子弟,自己一个也惹不起。 方亦在想,这场临时举行的比赛,貌似并没约定强制停赛条款,如果打得非常激烈,不知二人是否会再加打一场?因为从之前唐戈话语中,能听出和龙少是老相识,台下这富二代圈层,彼此看起来也很熟悉。而这场对战大家看似期待已久,又并非单纯在意榜首荣光和魁首信物,更像是结梁子后的泄愤之战。 时间过去半分多钟,因为是最后决胜局,二人都相对比较谨慎,继续在僵持中互相试探。唐戈一会换左架一会换右架,前探后撤左右移动很灵活;而龙少不出击则已,一旦组合拳打出,台下就会喧闹说将有大事发生,因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找到了节奏,后面就会持续发力了。 突然,龙少趁唐戈回拳稍慢,一记直拳突然挥出,结实地打在眼眶上,唐戈脑袋一扑棱,台下氛围刚要起,又被他的贴近防御压了下去。 二人继续试探出拳,唐戈不知是因为体力透支多精神压力大,还是被击中眼眶后状态没调整过来,总之行动略显迟钝,接下来的时间里,面部又被龙少击中几记直拳。 比赛还剩半分钟时,唐戈被龙少一记右摆拳击中鼻翼,身体不支后脑朝天趴摔在拳台上,裁判数秒之余,台下一片唏嘘……数秒结束,唐戈依旧没能自行站起,比赛没打满三回合提前结束,裁判举起龙少一只胳膊,宣布他的胜利。 “我输了!”龙少过去搀扶缓过神的唐戈,他边摘下拳套边说。 龙少走下拳台时,周围一片唏嘘,随后渐渐安静,无论是赌输的还是赌赢的,都渐渐朝两边退,让出一条足够宽的路。实力,成王败寇,眼前的一幕,这就是实力的象征,也是实力作用的结果。 其实最后决胜回合,二人都拉满了胜利欲望,但越期待越不想出纰漏,反而对技术动作更加收敛,导致对战中规中矩,没前两回合那么刺激。 但越是在这局面下,就越考验心态及心理素质,看谁更敢下赌注?毕竟高投入对应高风险,高风险对应高回报。而事实证明,龙少比唐戈敢——敢得多。 龙少下拳台时,方亦清晰地拍下了他看观众的眼神。看着他那睥睨天下、傲视群雄、唯我独尊的逼样,真想一皮鞋甩过去砸破他的狗头。 “大家玩儿,大家玩儿!我和朋友还有事,一会儿就先撤了!”龙少接过组织方递过的几打钱,边朝大家摆手边说,随后走到方亦面前,把钱递到他手上。方亦扫了眼是五摞,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五万。 “鞋,鞋换回来!”龙少重新戴上“平安扣”穿好衣服,方亦将钱递给他同时,提着一只皮鞋提醒。 第三十章 prada多个毛 “哈,还不错,发红包的钱又回来了!这算今天没跑车的流水!还有,你这运动鞋,肯定没皮鞋穿着舒服,prada的呢!回去再换呗!”龙少分出一摞钱,边递过来边推脱。 “少跟我扯!prada多个毛?不也不是刀枪不入么?该扎钉也一样扎,还没我两百块的a货耐克顶用。没听人说么:穿自己的鞋,走自己的路,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还有,自己咋回事儿不知道么?你大爷的!”方亦没去接钱,边说边及时扣住他胳膊。龙少听后放下手里的钱,蹲下身不情愿地解鞋带、脱鞋。 “回去换,回去肯定换回来,绝不食言,绝不食言,食言的是狗!”刚换完左脚的鞋,龙少就趁方亦不注意,一下后跃两米开外,差点儿被旁边疾驰而来的车刮飞。他却毫不在意,伴着急刹车的剧烈声响,一脸得逞的表情冲方亦奸笑。 “龙少,有空再打哈!一会儿有事,先走一步!”法拉利车窗落下,鼻青脸肿的唐戈洒脱地说,副驾上坐着李佳茵。龙少摆了摆手,没回头也没说话,他自觉没趣升起车窗,伴着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绝尘而去。 方亦说这小子认赌服输,看起来还挺爽快的,龙少说方亦并不了解他。至于为什么这么说,他没往下解释,方亦也没继续深问。 龙少说他眼眶中的那记直拳,直接导致了后面的落败。因为从那一拳过后,他就相当于战斗机被打漏油了,在油箱一直冒烟情况下,完成了一场惨烈的空战。 “我当时也是因为判断可以击中,机会又转瞬即逝,所以才用上了全力,也算是梭哈豪赌,击不中输的就是我。从带伤坚持这么久来说,他也还算个爷们儿,但……”龙少扭过头,望着不远处拳台上另外一组新的较量,说到最后迟疑了下,没再说下去。 “这钱是唐戈刚才押的,看来他对赢我还挺自信!虽然我没押钱进去,但按照这里的规则,如果我被击败了,就必须拿出双倍,好在有惊无险,否则加上两万的红包,老子今天损失就更特么大了!”右脚踩着一只prada当拖鞋,方亦顺着停车库减速带一瘸一拐往上走,龙少边双手颠着几摞钞票边说。 出租车上,方亦问那个“平安扣”有什么特殊?龙少从脖颈上再次摘下,在方亦眼前晃了晃,反问真的很像玉?方亦说难道不是么? 龙少说这东西是独角鲸的角,也可以说是它的牙齿,史上价格最高时,是同等重量黄金的十倍。方亦惊讶地瞪大眼睛,又接过来在手上摩挲了几下。 龙少说,独角鲸上颚有两颗牙,伴随年龄超过一岁,雄性的左牙开始刺破上唇,呈逆时针螺旋状生长,偶尔也会有两颗牙全部发育的“双角鲸”,但非常罕见。 据说在十六世纪,英国女王曾以修一座城堡的价格,收藏过一根独角鲸的牙;而在欧洲哈布斯堡这个最古老的王室,还曾用它制成一根镶满宝石、象征无上皇权的节杖。 “最最关键的是,这块被你称作‘平安扣’的‘翡翠’,据说是从那根节杖最粗的根部切下来制成的。是刚才那群人众筹后,从海外一个神秘组织购得的!”龙少介绍完略显得意,顺带从方亦手里把它取走,戴上前在方亦眼前再次晃了晃。 酒店门口下车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龙少见路口还有炸串卖,就买了几串臭豆腐上楼,进房间问方亦吃不吃? 方亦说吃臭豆腐的抓到都该枪毙,随后钻进卫生间冲澡,却总有种“房间有只狗在吃屎”的错觉,等冲完躺床上睡觉时,屋里还是一股挥之不去的“屎”味儿,哦不,是臭味儿。 在方亦的梦中,龙少还是在不停打拳,对手长什么样自己看不清,只见他不停地叫暂停,然后匆匆开门上厕所…… 待到被一阵绵延的起床号吵醒时,方亦扒开被子揉着惺忪睡眼,让龙少关了闹钟,赶紧关了。谁知他像没听到一样,虚脱无力地睁着眼睛,光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他说他拉了一夜的肚子,不想动,整个人都拉脱水了。这时方亦才知道不是在做梦,而是他真的在不停上厕所。 “你设起床号闹钟,为什么还不起床?”方亦坐起身,继续听着起床号的铃声,转过头问他。 “我就是想看看,还有谁特么敢喊我起床!你都不知道,有段时间我都被各种号声折磨得快崩溃了,继而烦躁、厌食、头痛、失眠、多梦,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可能都有点抑郁了!”龙少说完也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夹着,点燃后用力嘬了口,随后有节奏地吐出一个个眼圈儿。 “那就洗洗睡吧,睡吧!快把闹钟关了,关了!吵死了!”方亦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于是边躺下蒙被子边冲他嚷道。 “睡个毛睡!今天我路面执勤,一会儿就早高峰了,我要是不在岗,被老爷子查岗查到就麻烦了,后果……很严重!”龙少说完,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又钻进了厕所。 “臭豆腐,昨晚的臭豆腐——看你还吃臭豆腐不!喂,你没事吧?要是有事的话就叫我,我好跟着乐呵乐呵!那个啥,快点收拾吧,要不赶不上早高峰执勤了,没啥事儿我就先睡了哈!”方亦再次坐起身,披了件外套来到厕所门前,一通话说完听里面没动静,于是又躺回床上。 “跟我去执勤玩儿呗?也让你看看老子的飒爽英姿、威武霸气!”过了一会儿,龙少出了厕所,用刚洗过还在滴水的手,拍着床沿儿耍酷地说。 “霸气也没用,我又不是榜一富婆,包养不了你,就连打赏的钱都没有!你还是换下家坑吧!”方亦把被子掀开道缝儿,露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表情。 “吃饭,吃早饭,请你吃早饭!饿了吧?你随便点,我请你,绝不还口!杭州小笼包,怎么样?小杨生煎也行,正宗的!”龙少开始拿美食勾引。 第三十一章 交警处罚警察 方亦想继续拒绝又有些不忍,虽没见过他家人,却很好奇是怎样的成长环境让他如此的不羁、缺爱、狂拽狠?为了麻痹不堪的现实,愿意感知打拳带来的切身之痛;为了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愿意倾其所有的袒露真诚。 “那……我想吃,嗯……延吉冷面!”方亦故意难为道。 “你大爷的,大早上吃冷面,也不怕肠胃痉挛,换一个!”龙少听了满脸黑线,皱着眉头说。 “那……我想吃,嗯……红烧肉,本帮菜那种!”方亦穿完衣服边洗漱边继续说,龙少听了说也不怕腻死你,随后自觉地去把prada当拖鞋穿了。 按照龙少的指引,出租车左拐右转,最后在光启南路乔家路路口停车。两人又步行了几百米,在一条狭窄的弄堂里,方亦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本帮红烧肉。 本是想难为他一下,没想到这大早上的,还真能找到吃的地方,方亦不禁慨叹地头蛇的优势,即使被一群人追债,跑进这狭窄的弄堂街区,也不会因为不熟悉地形被人瓮中捉了鳖。 吃完到大沽路时才七点半,路旁停着很多警用摩托。看看龙少一瘸一拐地趿拉着prada皮鞋进警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抢劫后来报案的。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出来,刚想给他打电话,便听他在身后开过来的警车上叫自己。 坐上副驾车子行驶的时间里,方亦转过头上下打量龙少,但见他一身荧光绿色骑行服,腰间挎着长长短短好几种装备,自己只看清了伸缩警棍,反倒觉得长筒皮靴异常帅气抢眼。 “终于有不扎脚的鞋穿了?上次喝酒听你说,以前还干过刑警呢?像你们刑警,是不是都能拿根芹菜打开防盗锁?”龙少将闪着警灯的车停在延安东路xz中路路口,见他要下车开始执勤,方亦跟着边下车边问。 “现在不干刑警了,我现在是交警!”龙少像在讲台上一样,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答道。 “那是不是能用芹菜开各种车的车门?”方亦继续问,却见他满脸嫌弃地瞪来一眼,没再说话。 过了八点钟,早高峰中的早高峰时段来临。龙少等几位交警开始人工放行车辆,在四个路口八位辅警的默契配合下,这个重要枢纽路段保持着很高的畅通率。但怎奈xz路上滞留了太多从浦东穿过人民路隧道过来的车,一时间交通压力还是很大。 “快快快,肚子疼,上车换衣服,和我换衣服!我要去厕所,怎么刚才吃的蒙脱石散没管用呢?拉肚子还没好!”趁着一个红灯时间,龙少和同事打了个招呼,随后快步朝方亦这边走,到跟前就拽他上警车。 “你去厕所就直接去呗!和我换什么衣服?冒充警察是犯法的,别特么以为我不知道!”方亦甩开他的手,义正言辞地拒绝。龙少示意上车说。 “你不知道,我家老爷子吧,不怎么管我!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每月全勤在岗!他每天上班都从这条路经过,要让他看到我不在,那就完犊子了,后果很严重知道么?这不你和我身高、体重都差不多,让你帮我顶一下么!你就带上这口罩,站在车附近充充样子,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看着龙少把一只口罩递过来,脸都憋绿了,方亦也不忍拒绝,于是换上了他的“工作服”。 龙少去附近公厕了。几年前在国企分管民兵工作,方亦也戴过上尉肩章,但只是预备役的。此时此刻,也是长这么大首次穿正规警号的警服,但方亦并不兴奋,反倒有些心虚。 在警车附近背着手站着,转弯上延安高架的车流源源不断,自己的大脑却一片空白。方亦不敢随便摆手,怕哪辆车会因此靠边停车,司机让执法前出示警官证,自己拿不出被其他警察带走,最后以招摇撞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方亦越想心里越害怕,就盼着龙少这货早点回来。 把衣服换回来后,才觉得心安了许多。方亦问既然有信号灯,那些辅警红灯拦车绿灯放行有啥意义?而且有时绿灯也拦车,不是瞎捣乱么?本来不堵的路况,被搅合得乱七八糟。 龙少说这个不归他管,随后打开执法记录仪,示意一台红标思域靠边停车。方亦看到它刚才飞速越过白线后刹车十几米,最后停在高架桥下。 “警察同志,开得太快了,没刹住!不是故意的,行个方便!”思域停在警车后面,龙少人模狗样地敬礼,让对方出示驾驶证行驶证,开车小伙儿边递出来,边下车不停解释。 “你这不是开快了,是飞得太低了!早高峰这么多车、这么多人……闯红灯,扣六分,罚款两百!我看你这驾照扣过九分,也不够扣了哈!你这驾照得暂扣了,学完科目一考试合格再来领回!”龙少在移动执法系统上操作,随后开出罚单确认签字,全程没理会小伙儿的求情。 “请出示行驶证驾驶证!”思域刚开走没几分钟,龙少又示意一辆考斯特靠边停车,边敬礼边冲驾驶室的司机说。 “这就不用了吧?都是一个系统内的!”车上驾驶员下车,隔着十几米距离,方亦见他也穿着警服。 “这是十二座的车,怎么装了十六个人?”龙少手里攥着两证,让车里人都下车,结果共计下来十五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儿。 “这不新员工培训嘛,单位用车紧张,派不出两台车……”驾驶员边搓着手心边解释。 “你这既不是‘o’牌,又不是执行公务,超员扣三分罚款两百,闯红灯扣六分罚款两百!”龙少边履行告知义务边开具罚单,十几名实习警察看着交警处罚警察的骚操作,当时都看懵逼了。 “我说你吃枪药啦?怎么逮一个罚一个?你这么干不把人都得罪到姥姥家了?”看着被罚的警察上车前咬牙切齿地瞪了龙少一眼,待车开走后方亦上前问。 “老子不管这些,反正没公报私仇,只能算从严执法!谁让他们知法犯法,拿交通法和别人的生命不当回事!该罚,从严罚!”龙少解释说。 第三十二章 玩儿魂斗罗呢 “你特么以为玩儿魂斗罗呢?三十条命随便死!”刚和方亦说完话,龙少又叫住一对儿闯红灯过斑马线的年轻情侣,边教育边现场开具罚单。二人通过手机缴纳罚款后,向龙少出示了缴纳成功界面。 “你是看人家出双入对的羡慕嫉妒恨,觉得有点虐狗倾向,所以官报私仇呢吧?”见他转身走过来,方亦凑上前问,他却没搭理自己。 上午十点早高峰结束,多半交警辅警开始收队。龙少回到警车里,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两人默默地坐着看手机,彼此都没说话。 “烟抽没了,有烟么?”龙少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问。 “你觉得呢?”方亦转过头瞅他一眼,随口问。随后才明白过来,他这是烟瘾犯了,浑身难受着呢。方亦翻出昨晚他下拳台的照片,再看看现在萎靡不振的衰样儿,简直判若两人。 龙少开始四处看,最后索性下了车,猫着腰围着警车转,捡了几个烟头扒出一小撮烟丝,翻出张高速票卷完点着吸了口,闭上眼全身心地享受着。 待到缓过劲儿来,龙少开始讲当交警前后遇到的新鲜事,其实方亦觉得也可能是在吹牛逼。他说之前干刑警那会儿,抓了个卖违禁品的,结果现场被用面粉调了包。 回局里审讯过程中,他给工商局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嫌疑犯被放了以后又被工商罚了,执法部门给的说法是:卖真的工商部门不管,但卖假的就不行。 后来因为一些事,龙少转做了交警。刚入职时,被派去做超速流动拍摄,有一哥们儿超速开过去后又把车倒回来,发现有摄像头就给顺走了,结果就开警车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交警队。 这哥们到前台问他同事,说看这东西是你们的不?是他在路边捡的……方亦听他白话完,也跟着一起笑,笑他的从警经历,也笑他总能遇上奇葩。 龙少说后来过了交警实习期,就常被安排夜间去查酒驾,有一次和他师父——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警察正在查,结果查到了喝完酒送女友回家的儿子身上。 他就亲耳听师父说儿子和女友身上都是酒气,还是找个酒店住下来比较好,龙少讲到这里,就用手背抹着鼻子笑,笑得很开怀。 方亦从不知道,他也是会这样笑的。因为在自己眼中,他的笑都是或嚣张、或肆意、或轻蔑、或目空一切的。 龙少说还有一次是大白天,有一男的报警,刚好赶上他出警,到了现场听对方描述,说车玻璃被人整齐地切下来偷走了,最后发现是他忘记自己把车窗摇下来了…… 两人正坐在闪着警灯的车里大声地笑,一辆保时捷从外滩方向极速驶来,无视路口的信号灯,直接闯红灯而过,刮蹭了一辆红色马自达后,画着“s”形一路向西驶去。 龙少猜测车主很有可能是毒驾或醉驾,就用对讲机及时汇报了情况,随后拉响警笛启动车辆追了上去。 “前面的保时捷,请靠边停车!保时捷车主,靠边停车!”龙少边谨慎驾驶,边用喊话器喊对方车牌号,本就磁性的声音被喊话器一放大,就显得更严肃更有威慑性。但对方像没听到一样,仍然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龙少刚想强行超车,保时捷突然猛打方向,就听“咣”的一声,车撞在延安高架的方形水泥立柱上,前引擎盖顿时翘了起来。 停车开车门下车,过去开保时捷车门,龙少动作行云流水无缝对接,方亦却发现保时捷引擎盖里开始有液体往地上流。 刚打开保时捷车门,就跳出个年轻小伙儿,上去就扇了龙少一个嘴巴。龙少一把揪住他胳膊,向后反手一扣,他就动弹不得了。 但龙少并未停手,而是一脚踹上去,正好踹在屁股上,就见他向前趔趄两步,终还是没站住,一个“狗啃屎”摔在柏油路上。 “妈的,你敢袭警?看你还敢不敢,看你还敢不敢!”龙少两步上前,翻过对方的身体骑在他身上,接连几个嘴巴抽过去,一边抽一边骂。 对方被扇了嘴巴后,貌似清醒了许多,便说要告龙少,龙少问他凭什么?他指了指龙少胸前的执法记录仪,说凭这个。 龙少站起身,当着他的面删了记录,随后又问他,现在呢?对方见状一脸懵逼,估计是想问这也行?龙少上去又是一个嘴巴,边打边说:麻痹的,就打你,怎么地? 此起彼伏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几辆警车从黄陂路转过来。见龙少泄愤泄得差不多了,方亦上前拍拍他肩膀,又指了指正在往下流液体的引擎盖。龙少说让方亦先走,这里他负责处理,处理完再联系。于是,方亦上了出租车回华悦家园。 进小区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方亦看到停在楼下的车,提醒自己该出车赚钱了。试着打了下火,貌似没什么问题,于是上楼换了套衣服,把脏衣服扔洗衣机里搅,随后烧水泡了袋面。 坐在沙发上吃面时,看到一个多月前龙少送来的锅,依旧没拆封摆在桌上,就有点后悔没用它煮面,毕竟煮的比泡的入味。随后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竟像身处梦中一般。 洗衣机来回旋转,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带起水花溅在内筒壁上“哗哗”作响,两种声音顺畅地无缝衔接,在一个周期内循环往复,像首抚慰心神的催眠曲。 只静静听了几分钟,就眼皮打架哈欠连连,泡面还没吃完,方亦就摇晃着进了卧室,一头扎在床上沉沉睡去。 等方亦渐渐醒来时,隐约听到有奇怪的声响,动静就像大象在用头撞门,四五秒钟一下,低沉且有节奏。 方亦坐起身,发现窗外的天都黑透了,到门前透过猫眼儿朝外望,看到一个人背对着门站着,隔几秒钟就朝门方向倒,后背和屁股贴合地磕在门上,导致楼道里的声控灯一会亮一会灭…… “诶呀我草!”方亦用尽全力猛地推门,刚要骂这是哪家精神病院患者跑出来了,却听见防撬门的铁皮发出“咣”的一声,同时是三封惨绝人寰的叫声。 第三十三章 洗头房喷大保健 “妈的,你特么有病吧?我以为鬼打墙了呢!”方亦把门全部打开,见三封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站在外面。 “你不是不在家么?我刚才都特么敲半天门了,后来都上脚踹了!你也是的,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以为你跑车去了,就索性站门口等着,后来想呆着也是呆着,就寻思边放松边看会儿《金瓶梅》,找找写作灵感什么的!”三封边说边进门,手不停地揉着后脑勺。 “妈的,你一个龙少一个,以后再特么踹这扇门,脚丫子给你俩剁去!”方亦边揉眼睛边说,然后像上次龙少来一样,打开房门站外面检查,看三封这货是不是把门踹瘪了。 “放心,放心,没踹瘪,没踹瘪,没使太大劲儿!”三封一脸贼兮兮表情,边说边挨个屋瞎转悠。 “你找啥?没人,就我一个好吧?还有,话说你不说最近要伺候各位读者大爷,爆更下跪磕头求各种双倍月票,让我们没事儿别打扰你么?怎么又自己打脸找上门来?浪啥?”方亦坐在沙发上,一副没睡醒的表情,杵着下巴问他。 “唉!我以为你金屋藏娇呢,养了那谁家那谁谁的年轻漂亮妹子,所以不给我开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瞅瞅,瞅瞅这没吃完的泡面、一片狼藉的屋子……啧啧啧,真像个狗窝——单身狗那种!”三封故弄玄虚地说。 “诶诶诶,问你话呢,不是说要爆更闭关么?谁把你放出来的?要是没事儿就快滚蛋,别来臭撩闲,老子一会儿要出车赚钱去了!”方亦倒了口水,边喝边问。 “那个……我好像是卡文了!没灵感、没心情、没欲望、万念俱灰,对很多事提不起兴趣,所以出来找找灵感!对了,你说的那个‘孙什么雪’的女乘客,就是你说特别像不知火舞的那个,没再来找过你?”三封边说边用手在胸前比划,随后在水壶旁袋子里掏出个苹果,洗完啃了几口。 “卡文了?我怎么听你的描述,更像进入不适应时期了呢?最近是不是手的打字速度又变快了?当心伤身体好吧?还有,我说你怎么总惦记人家?你又没见过!”方亦帮他分析完,随后质问道。 “妈的,你才不适应时期呢!老子威武霸气,能量满得很!没见过怎么了?苍老师咱不也没见过么?怎么?影响你全面爆发了?快快,快说说,她最近又来见过你没?”三封自证清白地辩解完,随后嘴角略上扬,忍不住好奇地问。 “嗯,你吃的苹果好像是她送的!嗯,没错,还是上个月来那次送的呢!”方亦平淡地说完,见三封嘴角一抽,嘴里嚼着的苹果,是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呃……老子就喜欢吃这种熟透的苹果,就像我笔下的那些男主一样,就喜欢那种成熟的御姐——有味道!但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怎么会卡文写不下去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我江郎才尽、文思枯竭了?”三封为了给自己找场子,强行把半个苹果吃完,随后像在扪心自问,又像在让方亦帮着分析。 “你那叫‘写’不下去么?我看是‘编’不下去了吧?”方亦挖苦道。 “有话说,没话别乱放——臭,熏人!”三封不满地说。 “好吧!那咱就继续探讨下你对连载尺度的把控!我觉得吧,那些床上的过程,你不必描写得那么详细,也不必刻画得那么露骨,就直接用‘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八个字一笔带过就得了,再怎么写,不也就那几个步骤和姿势?在这方面挖空心思费尽笔墨,还不如在人物刻画和剧情走向上多下下功夫!毕竟你又不是兰陵笑笑生,人家写《金瓶梅》出来,就是给大家看给大家消遣的,真实姓名都不署。你可不一样,你指着作品赚钱吃饭呢,万一哪天被封被下架,基本就太监了,但你想想,那可都是你日日夜夜爬格子的心血,到时你就哭去吧你!”方亦尽量做到心平气和,随后语重心长地替他分析。 “那照你的说法,咱饿了都不用吃饭了,直接拿俩馒头扔厕所里,然后就当吃过了,你看行不?你这话更特么损,这不是帮我分析为什么‘卡文’呢,是想让我直接失业呢?你说说,圣经销量那么好,还不是靠着亚当夏娃那点事儿拉订阅?那你觉得我那么多粉丝,都是来看什么的?霸道总裁小萌妹,御姐萝莉小帅哥,你说他们之间若不发生点千八百字都描述不完的肢体接触,难道那些读者粉丝是因为我的文风华朴巧拙才订阅打赏的?而且不像其他那些小黄文,我描写的‘广播体操’是有灵魂的!”三封不听劝,固执地认为。 “你这简直就是安利喷权健,传销喷诈骗,外挂喷代练,洗头房喷大保健……乌鸦落在猪身上,就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你既然这么固持己见,想一条道跑到黑,那还让我帮着分析个毛?牛逼者恒牛逼,质量守恒呗,继续马不停蹄地朝前跑吧,奔着封禁下架的地狱之门,也挺好的!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平台是看作品数据说话,但也有要恪守的初心使命,不可能是你想写啥就写啥。同时,平台责编也不是万能的,也有舆论和上面的压力,能保你一回两回那是运气好,但人家也要生计和养家糊口,不可能为了保你丢了饭碗,所以我劝你下笔搂着点,实在不行就做两手准备,趁现在势头正盛,搞个公众号做适当引流,也不至于到最后毛都没有!”方亦提醒道。 “这说得还像人话,有几分道理,我回去考虑下!但还是没解决我‘卡文’的问题,奶奶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男主的新地图就是开不了呢?”三封低头嘟囔着,方亦能看出他内心的急切,毕竟卡文事小,断更事大,不但会被读者骂,没订阅没打赏,还会影响月票成绩和作品排名。 第三十四章 奇葩年年有 “你这男主是叫贝罗吧?写得也忒猥琐了,像只性欲极度旺盛发泄不完的种猪,让人看了就生厌。之前章节免费,随便看看还行,但上架后需要拉订阅,从前面免费章节来看,男主多半都在‘交配’,或是去‘交配’的路上,剧情构架有点撑不起人物性格,真的很难让读者有长期追更的欲望。”方亦一口气又说了很多,三封皱着眉头听完,没再反驳。 “我以前一直这么写,读者挺买账的呀,所以可能是惯性思维,没太注意哪里猥琐。你具体说说看,我再写时好注意下!”三封思索了很久,难得放下姿态悉心请教。 “我都是大致浏览的,也没太仔细看,但即便如此,有些描写也着实辣眼睛,都会在读的过程中不断跳过。比如男主没成富少前,吹啥东西都靠嘴,哎呀我去,真特么恶心。人家都是子孙满堂,他却是……我就想问问,如果你是读者,会觉得阅读体验好么?再比如,还是男主没抖起来前,你说他去鱼市买活鱼……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是心理扭曲了么?真是太特么变态了!最后再说一个,男主通过金手指成为富少后,为碰瓷儿肤白貌美恋爱脑的有夫之妇,竟偷吃人家备孕的叶酸,然后说自己怀孕了,这是特么的什么鬼逻辑?简直比于连还不择手段,比西门庆还不要个逼脸。我就想问问你,破坏人家婚姻在宣扬什么价值观?竟然还特么搞这种无厘头桥段,还有节操有下限么?能像你这么写的真不多,脑子里都是大便么?”方亦越说越气,说完用力怼了他一杵子。 “你这也叫大致浏览么?妈的,我貌似有些不太信了!这就像男主说让女主把衣服脱了,他不开枪!这纯属放屁,谁特么会信?唉,其实吧,在咱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些人完全拒绝新奇!”三封静静听完,并未马上反驳,而是略带挖苦地慨叹。 “反正你再这么肆意而为,毫不顾忌大尺度地往下写,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估计离下架应该是不太远了!”方亦近似下定论地对他说。 “吓我?老子怎么说也是本科毕业,难道是被吓大的么?等待会儿回去就改!你不是觉得老子会被封杀么?那我就让主角一杆枪两颗弹,多少年里不征战,不违规不踩线,我看平台能拿我怎么办?这道理,小学生都懂!”三封嘚瑟着说。 “你还念过大学呢?可别埋汰本科生了!还有,我可没时间给你补小学课程哈!”方亦听卧室手机响,边进屋接电话边挖苦沙发上的他。 电话是龙少打来的,说一会儿和辅警去查酒驾,问有没有兴趣过去吹牛逼?方亦刚要拒绝,却见三封朝自己眨巴眼睛,示意想去看看。方亦猜他是“卡文”抑郁了,哪儿都想去找灵感,于是问了具体地址,便挂了电话。 “有什么好看的?打车去浪费车费,开车去浪费汽油,还耽误我跑车赚钱!”方亦冲三封说。 “反正‘卡文’写不出来,那感觉就像拉不下屎,难受得要死!而且长夜漫漫,回去也总是睡不着,不如去吹会儿牛逼,打发时间不说,还不用想那些烦心事儿!”三封解释。 延安高架江苏路匝道口下高架时,由于龙少他们的“警察临检”,诸多车辆从多车道混成一排,出租车司机师傅吹过酒精测试仪后,二人让他找地方靠边停。在几位辅警中没见龙少身影,方亦给他打电话问在哪儿,他从一辆警车上下来朝这边摆手。 “啧啧,当警察真威风,警服也拉风!我有个表弟明年高考,不知模拟成绩三百分,能上警校当警察么?”两人上了警车,三封不停地打量龙少的警服,随后边慨叹边问。 “三百分,想上警校当警察?当警犬还差不多!”龙少还没回答,方亦就答道。 三封剜了方亦一眼,表示不想理他,转头看窗外缓缓而过的车流,不停叹息自己大学那会儿没考驾照,说过段时间连载完本了,一定要去考一个。正说着,警车门被拉开,辅警在龙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他随即下了车,二人也跟了过去。 不远处,哈弗h6的私家车主正和辅警交涉,因为在他后备箱里,查出十几把锋利的不锈钢钢刀,辅警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自己是特技演员,就是好几把钢刀一起扔那种,这些钢刀都是他的道具。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信你!要不这样,你表演一下,给我们证明一下!”龙少走上前对他说。 车主明显不太情愿,但警察又拦着不让走,只得在几名辅警帮助下,从后备箱搬出一块厚木板,用红粉笔画三排圈后支在路边。走出段距离后,但见他猛地转身甩出三把钢刀,刀都精准地扎在第一排三个红圈内,随后是四把刀扎在第二排、五把刀扎在第三排…… 后面匝道上的车不清楚状况,有的冒着违章风险短促鸣笛,有的开始频闪大灯不停催促,更有甚者拉了手刹下车过来一探究竟,边观赏飞刀特技边大声慨叹:我去,现在这酒精测试都这么严了么?方亦和三封听后,差点儿笑喷过去。 飞刀高手自证清白后,启动着车子还没开走,就听“咣”的一声,匝道上有两辆车追尾的声音。龙少走过来冲二人说,男人和女人一起开车,男人违规时和警察吵,女人会在一边劝。 三封就问女人违规呢?方亦说女人违规,肯定是和男人吵,警察在一边劝。方亦刚说完,匝道上已经用当地话吵起来,龙少赶紧走过去,无奈地劝解着。方亦和三封没忍住,继续哈哈大笑。 龙少让两辆车先下匝道让出位置,拥堵情况慢慢得以环节,刚要过去处理追尾事故,一辆残疾人载客三轮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车上除了驾驶员,“孔雀开屏”似的载了六个人。 “坐不下了,坐不下了!”龙少朝驾驶员招手,示意他靠边停车,却见他一边转弯一边大喊,随后三轮车画着弧线扬长而去。 方亦和三封从始至终都没说话,转过身背对龙少那一刻,肩膀瞬间一耸一耸的,随后不禁感慨: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后还是少给交警叔叔添堵才好。 第三十五章 就问你像不像 处理完追尾已经十点多了,临检还在有序进行,三封在警车里问感兴趣的问题,比如:交警查出酒驾扣当事人手机算不算违法?酒驾闯卡警车追行导致交通事故和人员伤亡如何判责?龙少或回答或自动跳过,三封也不恼火,继续往下问别的。 过了没一会儿,辅警又来开车门说明情况,两人再次随龙少下车。匝道口附近,有个开跑车的痞里痞气的“黄毛”不肯吹测试仪,让其出示驾驶证、行驶证也不出示。 龙少上前再次要求无果后,从车窗伸进右手打开车门,让黄毛下车接受检查,谁知黄毛从车里抽出个酒瓶子,冲着龙少的头顺势就要砸。 “几年以上有期徒刑,你考虑好再动手!”龙少提示完,黄毛表情貌似很纠结,随后也吓得不敢动。龙少趁机做酒精检测,发现他并未喝酒,围着车转一圈后,问黄毛车上有灭火器么?年检标、强制险标为什么都没贴? 随着盘问不断深入,“黄毛”开始额头冒汗,最后承认驾照此前因酒驾已被吊销,目前属于无证驾驶,随后该扣车扣人的就扣,该出具罚单的就出。 夜深后,路上机动车逐渐变少,龙少让同事开另一辆警车先撤,又和二人在车上吹了会儿牛逼,才说让方亦帮他把车开回局里。 方亦问他凭啥?他说昨晚脚扎得还是很疼,并掀开裤腿给方亦看小腿上的伤口,说中午他走后如何如何勇斗毒驾嫌疑人之类的,把三封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插不上话干着急。 方亦听完有些不忍,也不想和他继续杠,就启动了车子,生平第一次开上警车。方亦不敢看后视镜中自己的表情,但清楚地知道:开警车的自己,绝逼有一丝张狂。 将车子停好后,龙少说去酒吧喝酒,三封推说要趁着灵感来袭,回去抓紧时间加更连载。方亦望着茫茫夜色,也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三人在大沽路道别,走向三个不同方向…… 到小区楼下快十一点半了,方亦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车,想着今天又没出上车,反而却一直在花钱,心中不免略显沮丧,便下决心明天要早起跑早高峰。 电梯到指定楼层出电梯时,伴着走廊微弱的灯光,方亦又仔细检查了下房门,看上面是否有坑坑洼洼的撞痕,如果真的有,还能讹三封和龙少点钱。结果贴近看过后很扫兴,方亦发现此时的房门,貌似比三封傍晚撞过时还光洁如新呢。 默默地开门,悄声进屋关门,但在开灯一刹那,方亦被吓得头向后一仰,结实地磕在身后门框上—— 红黄白三色拖地和服,红白相间火辣日式短裙,肩膀紧束白色编织粗麻绳,头上白色发带打着外八字兔耳结,手腕上是红黑相衬的护腕,脚蹬红白黑三色平跟鞋,手握白纸红架黑边折扇……香肩带露不露、胸部若隐若现、长发束紧垂下、头帘左右中分、眼神性感撩人……这人偶就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纳尼?不知火舞?!真人大小的玩偶?怎么进来的?和机器猫一样?方亦左手摸着磕疼的后脑勺,右手五指半掩着脸,借着屋顶投下的灯光,不太敢看又特别好奇想看,于是缓缓转过头。 人多半都是这样,不怕豺狼虎豹,却对诸如鬼啊、超能力啊、狐黄蛇仙啊等一切未知充满恐惧,要不为啥《聊斋》一直那么火呢?方亦感知着后脑勺的疼痛,觉得这并不像幻境,随后……是不是该放飞自我,说自己晕死过去了,然后就穿越重生或眼前出现系统了呢? 最近浏览平台都市类连载,基本都是这套路。如果读者们喜欢看这个调调的后续,那也不是不可以滴,但剧情如此发展的话,本书可能就要烂尾了,或者写到这基本就完本儿了,我倒是无所谓,读者不在评论区骂娘就行。 如果读者期待穿越重生和系统文,我就在下章用事实告诉你们……有些作者就是这么倔强,认准一条道就跑到黑,哪怕是不能起飞;如果读者在本章说里威胁说拒绝画风突变,否则就集结攻势,或寄刀片或不给投票,且喷得作者不能自理……那好吧,你们真的赢了,咱们往下继续—— 感知着后脑勺的疼痛,方亦觉得这并不像幻境,便试着朝前迈出一步,随后又缩回来。方亦注意到这玩偶比自己矮一头,眼睛挣得老大,从来不眨眼。 用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搜了很多张不知火舞的高清图,方亦对照后发现眼前的最高清,简直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面如桃花眼若秋水、手如柔荑白纸若曦……几乎像活过来一样。 围着她前后转了两圈,方亦胆子渐渐大起来,探出头凑近鼻尖去看,她的眼睛竟能投出影子,简直和真人无异,随后伸出手掐住她腮帮子不放,觉得这虽是硅胶皮肤,触感也异常的真实,像真人皮肤一样柔软自然。 “掐够了没有?”正闭眼感受着硅胶温度,一声淬不及防的问话,吓得方亦右手猛地一缩身子后退一步,却刚好踩在之前没注意到的一只高跟鞋上,紧接着身体一栽歪,头再次磕到门框上,之后整个人结实地坐在地上。 “我问你掐够了没有?哈哈,这回像不?就问你觉得像——不——像?”面前的玩偶抬起右脚,轻轻踢在方亦腿上,同时伴着清脆笑声,一字一顿地问。 玩偶不但发了声、踢了自己,还突然迈步动起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方亦坐地上没动,双手扒着膝盖抬起头,心有余悸地望着她,心想竟是个活人,吓死老子了。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你这样私闯民宅装神弄鬼的,你家大人知道么?装神弄鬼?你是那个半夜扮女鬼吓人的孙什么雪?”方亦突然回过味儿,胆子随即也壮起来,边站起身边气势汹汹地质问。 “我叫孙雪懿,不是孙什么雪!懿,你要是记不住,记住阿姨的姨也行!嗯,对,就是发那个音,跟我读,孙雪懿,阿姨的姨,预备——读!我说你干嘛凶巴巴的?不是你上次说我演技滑铁卢,画蛇添足出纰漏么?你这次就没看到我的影子?哦,对了,玩偶也有影子!不是你上次和我说cosy个可爱类型的么?比如不知火舞之类的!我照你说的做了呀,你看看,像不像?像不像?”孙雪懿嘟嘟囔囔的一顿自问自答,最后边跳过来边问。 但见她胸前一副大波涛像要破壳而出一样,方亦赶紧将目光移到别处。 第三十六章 你多大36d! “好你个小妮子,说话还挺皮!你多大?”方亦没接她像不像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36d!”她答得很快,结果方亦更加尴尬,想这些玩儿cosy的都这么不避讳么? “我说的是年龄,年龄,懂么?”在沙发上坐下来,方亦边强调边开始倒水喝,却发现提水壶的手抖个不停,握杯子的手也一样,水洒了一桌子。这才注意到,桌子另一角摆着几十摞百元大钞,就猜想这妮子莫不是来包养自己的吧? “啊?年龄啊?没你大,我是‘90’后!”她将身上合服裹了裹,红着脸低着头回答。 “呃……雪懿?怎么总想起《情深深雨蒙蒙》里的雪姨呢?你这名字不是来占大家便宜的吧?还是叫你小孙同学吧!或者孙什么雪?那个……你来干什么?要包车么?还有,这怎么回事?”方亦指了指那些钱转过头问,顺便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长相:是的,没错,她属于东方明珠那种景点,或许不是所有男人最喜欢的类型,但从旁边路过时,绝对会去看看,而且谁看了都会说美。 “哼,你才叫‘孙什么雪’!怎么?不用车就不能来么?不能做朋友么?怎么就想着赚我的钱?钱,就那么重要么?”她略显激动地问了好几句,长而卷的睫毛像颤动的蝶翼。方亦不禁心生感慨,想这尤物是专挑优点长了么? “嗯,就那么重要!”方亦心想,你是不知道我都晃荡几天了,再不赚钱就要露宿街头了。 “我是下班后来还书的!进门发现屋里一股泡面味儿,就把杯子碗筷桌子水槽地板厕所都刷了一遍。后来收拾完饿了,见桌上有个没开封的锅,就想拆开煮袋面吃,拆开后发现锅里那么多钱,就不敢动了!就坐桌前化妆,想给你个惊喜,让你看看我cosy的火舞像不像,后来化完妆,等了很久很久,你这不才回来么?”她从一堆现金底下抽出本书,刚说完肚子就特别配合地咕咕叫。 “cosy火舞的事,就是那么一说。毕竟当时你扮的‘女鬼’,让我心理阴影面积忒大了,就随便提了些温柔可爱型的,何必当真呢?”方亦说着说着有点心虚,前面声音还很大,越到后面声音越降。 嗯,就像很多读者看到这儿想的那样,好不容易放一波福利萌妹子主动上门,当然重点肯定不是“萌”,又何必说那种冠冕堂皇的话骗人呢?做个真实点的人,就说真好看、特别养眼,然后夸她几句不好么? 身为一名正经的网文作者,咱又不是三封那种“种猪”,见是个女的就要往上扑,否则,否则人设崩了怎么办?所以还是要慎重对待,答复就是:呃……我考虑下。 “那你觉得怎么样?像不像?像不像?”孙雪懿又来了兴致,站起身摆了几个拳皇中不知火舞的习惯动作,随后转身问道。 方亦猜若此刻坐在这的是三封,会不会看着不过瘾继而上手一探究竟?但血脉喷张、鼻血不止叫救护车,那是肯定的了。 “那个……呃……饿了是吧?一起煮面吃吧?”方亦望向别处打岔说,同时发现中午洗完的衣服,也都被她挂晾了起来,就在心里夸她还真是贴心。 “三十万,我都数过了!”面端上来一起吃时,方亦大概数了数桌上的钱,她适时温馨提醒。 这肯定是龙少那货送来的锅带来的,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吧?方亦想着,开始慨叹这像原装出厂的二次包装技术,以及那些挤破头到处托人弄戗送礼时难测的人心。 “你还喜欢听牛大宝的有声书呢?我也喜欢!可能因为我们都是东北人吧,喜欢他那种独特的播讲风格!等我哪天再写书混成大神了,争取能给你引荐引荐,帮你约他的签名哈!”孙雪懿吃面不小心碰到手机,方亦见屏幕亮起时,停在牛大宝播讲《妖孽外传》的界面,于是好奇地问。 “好啊好啊!听他播书,就是特别真性情的人!我听了他很多有声书,也从中了解到他以前做过二人转演员,跑过野场也曾经流落街头……”提起牛大宝,孙雪懿显得很兴奋,说得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好了好了,停停!我懂我懂,我也都听过!”方亦适时制止了她,否则该有读者说夹带私货或者章节注水了。 “那你再开坑写书了,可以联系他,请他帮你录,合作共赢哈!”孙雪懿用手捂着嘴巴,怕被读者听到一样,悄悄凑到方亦耳边提醒。 “好的好的,再议再议!这事牵扯到平台和版权,还有经纪公司,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复杂,很复杂!”方亦也像怕读者听到一样,边轻声说边示意她收声,专心吃面。 吃面的时间里,孙雪懿给方亦普及不知火舞的身世背景。说完之后,又说她的公司是做房地产的,隶属于集团化运作的蓝地集团,最巧合的是,公司hr竟也看过方亦的书,前几天还托她带本书请自己签名,方亦说自己就一网约车司机,啥签名不签名的? 孙雪懿听完没理方亦,只是不怀好意地看他一眼。她还说自己是四川成都人,上班之余还做点副业,在南昌路开了家小众的服装店叫tryfly,并邀请方亦有空去坐坐。方亦问她为啥没有川妹子口音?她仔细想了想,说可能是出来年头多了吧?于是,方亦就没再继续往下问。 此刻,方亦最庆幸的就是三封没像傍晚那样来查岗,否则还真就说不清楚了,他肯定会羡慕嫉妒外加嘲讽的语气问:怎么地?过上啦? “收拾完回家吧,太晚了!以后没事儿别总往这儿跑!”坐沙发上看着孙雪懿在水龙头前洗碗筷,本来方亦是要自己洗的,但她坚持要她来,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方亦呆看了一会儿,竟有种莫子溪回来的错觉,看看时间快半夜十二点了,于是边嘱咐她边进了卧室。 “再多的风景也从不停靠\/只一心寻找我遗失的美好\/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方亦躺在床上听张韶涵的《遗失的美好》,开始还能听到杯盘磕碰声,渐渐有些昏昏欲睡,直至最后沉沉睡去。 第三十七章 今天刚发工资 梦中在考数学,单人单桌那种。方亦先做了后面大题,在三位监考老师对话中,又隐约听到些选择题答案,其他题问后桌女生,她鼻尖上有颗黑痦子,好像是自己小学的一位同学,但无论她多大声地念答案,自己就是听不清…… 到了交卷时间,监考老师收完考卷走了。“黑痦子”让方亦交卷时顺便帮她交了,但因为选择题还没答完,方亦就拿着她的试卷,去了另一间空荡荡的自习室,坐下来费力地看她的答案,结果半小时过去了,愣是没看明白。 再后来,课代表突然破门而入来抢考卷,方亦把她的试卷折起来揣进衣兜。正在和课代表争执,数学老师不知何时出现了,长得好像自己国企上班时的领导。他大喊方亦的名字,说让自己下了吧,方亦问他什么是“下了吧”?然后就醒了。 方亦看看时间,后半夜三点。起床撒尿时,见孙雪懿穿着t恤衫牛仔裤,蜷着腿窝在客厅沙发上,“不知火舞”的行头已经脱了下来,整齐叠好放在旁边凳子上……本想叫醒她让她回家,心里又有些不忍,于是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了,继续回屋睡觉。 但一直到五点多,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穿好衣服,绕过睡得正香的她,提起装了三十万现金的方便袋,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送乘客去浦东机场时,距早高峰还有段时间,中环上一路畅通无阻。经过唐黄路匝道口时,方亦想起刚跑车那会儿,对行车路线都很陌生,还曾把它读成“唐寅路”,被当时的乘客笑了很久。 随即,方亦又想到正蜷在沙发上沉睡的孙雪懿,回想起她“装女鬼”初识以来的一幕幕,就像与龙少、三封的相识,既偶然又猝不及防,像极了命中注定,命中注定要在人生的列车上结伴取暖,走过一段不知多久的路,但即使有缘分通途,到了终点还是要各奔东西。 就像莫子溪,方亦以为的掌心相对、掌纹相连,不过就在曾经的那一瞬间。自己从没想过,曾冥想了无数次的牵手,竟然会那样的短暂,以至于牵手那一瞬间的温暖,直到今天还在指尖流淌,那一刻:掌心相对,掌纹相连。 没得到时想得到,得到后又不珍惜,失去后才后悔莫及……是的,人这一辈子,就在这样的苦痛中不断轮回,不断折磨自己,直至死去,化作骸骨,被土壤吞噬。 但那又如何?缘分来了就是来了,彼此擦肩就是这么神奇。之前龙少、三封来了,三个人开始一起混迹于江湖;最近孙雪懿也来了,江湖上应该也不介意再多出她一个人的传说。 乘客下车后,方亦看了下时间,六点半左右,于是上中环空放至张江,刚好七点多一点,早高峰开始了。 顺着金科路一路向北,到高科路路口时,接到一单从汤臣豪园到虹桥机场的订单,上车的是位少妇带着宝贝女儿,听她们母女的对话,是要趁着暑假带女儿出去转转。 刚刚庆幸早高峰接到个长单,随后就被拥堵的路况搞崩溃了。过了杨高路后的内环南浦大桥路段,拥堵的车流让人望洋兴叹,好在少妇没有不停催促。 随着车流一点点往前挪,方亦的心还是烦躁不已,那种感觉,就像明知道莫子溪在桥那头会出事,但隔着一江春水和密如蚁群的车流,自己竟如此渺小、无计可施。 过了南浦大桥,又堵在宛平南路匝道口,过了宛平南路段转入延安高架,又相继滞缓于虹许路匝道口、与外环交汇口,终将少妇母女送抵出发层。 望着从不同车辆上下车进站的人,方亦猜他们都有各自的使命、期待、牵挂、事业、焦虑、目的地吧?快节奏的脚步追赶快节奏的生活,在这离别的站台,与诸多陌生人匆匆交汇,又无声无响地匆匆分离。 顺着到达层朝仙霞路方向开,回想起刚接触网约车行业时,去到达层却把车误打误撞开进出租车蓄车场的尴尬,那种“你周围都是出租车唯独你不是”的既视感,就像一位豆蔻初开的羞怯小姑娘,掉进了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中,看起来异常醒目一目了然,不但遭到四面围堵各种调戏,还找不到正确突破口,且又无力反抗! 那段时间里,方亦像只看不到出口四处乱窜的游鱼,在绝望的游荡中让自己一次次累倒,躺下几秒就能入睡,不去想自己的感情何去何从,不去想公司的业务如何推进,只想让无尽的漩涡将自己卷入、吞没、沉浸。 那会儿,也会学别的网约车同伴将车临时停在路边,结果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停在摄像头下或大货车后面,那是电子设备抓拍不到的死角,而自己却只能为无知的新手期买单。 就这样,在不断的接人送人中,方亦觉得车轮在不停转动,而时间又貌似相对静止,这状态一直持续到中午找地方吃饭。 “都不说话,难道集体嫖娼被抓了么?”平台每三四十位司机被分成一队,队长为方便上传下达会拉个微信群。此刻刚吃完午饭,有人在群里说。 “杭州有去的么?有客户包车,我临时有事去不了,谁替我跑一趟?收入全归你!”又有个车牌号四个九的在群里问,顺便报了价格。 “你能有什么事?难道今天可以提现了,要背着大伙单独去找妹子?看你上午发的朋友圈就猜到了!对了忘说了,只要胎中有气,箱中有油,我不问时间地点,只问始终!我加你具体说!”有个叫骑着蜗牛去旅行的回应。 方亦点开他提到的朋友圈,见最上面一条写着:朋友圈的美女们注意了,如果你是正经职业,我尊重你;如果不是,请联系我,今天刚发工资。下面配了两张图:一张是一打百元大钞,另一张是一对毛色纯正的大白兔。 “我也是,油多气足,哪儿都敢去!我也加你,充当后备!”又有人冒头说。 “虹桥有没有大佬在?教教我怎么吹牛逼?有偿!”过了一会儿,群里有个叫骑着蜗牛去打架的问,顺便发了个定位。 第三十八章 再进一步聊聊 “吹牛逼还用教?”车牌号四个九的回应。 “老师没教过啊,你跟谁学的?”他俩开始互动。 “你说这种话,我就知道你在装逼吹牛!大家都是为了生活,何必呢?”车牌号四个九的说。 “吹牛逼都不会,何来装逼一说!你们有双证的,跑车叫体验生活;只有我们这些没有双证的,才能说是为了生活!”骑着蜗牛去打架又说。 “兄弟,你在哪儿?叫‘骑着蜗牛去打架’的那位兄弟!我已经到你发的位置这儿了,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只是想把你拉回丰虹路,然后你找他们打,特别是那个叫骑着蜗牛去旅行的,还有那个车牌四个九的。对,你要是有精神头儿,优先打他俩,我站一边给你加油!这俩货讲话太特么气人了!”有个叫骑着蜗牛看斜阳的开始煽风点火。 方亦也挺奇怪,这些队友开车都挺猛,怎么起名字和蜗牛较劲?难道是因为站在金字塔顶的只有雄鹰和蜗牛?而自己又不开飞机,所以只能叫蜗牛? “不用,上班中,三天后回!”骑着蜗牛去打架回道。 “你在马路旁边上班?”车牌号四个九的问。 “出差,午饭后散步!”骑着蜗牛去打架答道。 “兄弟,我专业打假,你可不许骗我,我看你拍照这个角度,如果你真的在散步的话,那你身高估计在一米五五左右!苏州哪里有舒适背人的场所,求推荐!”车牌号四个九的分析完顺便问。 随后,随后群里就没声音了。方亦在想,这些队友不但个个“躁动的心、有趣的灵魂”二合一,而且还真是跑车之余闲得蛋疼,聊天绘声绘色像真的似的,私生活丰富多彩像假的一样:白天忙着服务别人,晚上忙着享受服务。 看队友群里聊天开心的时间里,方亦在万航渡路加油站附近吃完了快餐,还顺便加了油,然后司机端上线,开启了下午跑车之旅。 第一单从久光百货门口到嘉里华庭。往后备箱装好婴儿车,发现乘客是两男一女三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外,两个男人怀里各抱着个娃,俩娃差不多有一两岁年龄差……但从后视镜看三人的肢体接触和亲密动作,方亦就彻底懵逼了! 这些动作和行为,绝对是跨越了除情侣之外的任何男女关系。难道一个前夫,一个现任老公?方亦心里大胆地思忖着,随即慨叹有些老外真会玩儿……小区下车时,三人还礼貌地用生硬的中文说“谢谢”,方亦也礼貌地点头示意。 第二单从舜元企业发展大厦到锦和路绿城小区。乘客是三十多岁的“妈宝男”,自从上车就一直在给家里打电话,大致内容是自己没升职,上司也没给原因。他母亲电话中听完后,让问清楚原因再说,结果电话刚挂没两分钟,他爸又打来电话…… 方亦在想,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自立:小时靠父母,年轻时靠对象,老了靠子女。而人一旦发展出熟练欺骗自己来逃避软弱的技能后,基本就没办法进化了。 第三单从东城新村到竹园新村。上车一共四人,是奶奶给孙子、孙媳妇买婚房,身边跟着房产中介人员。老奶奶一看就很有钱,言语间听出开了几家公司。中介说即将去看的房子是欧式装修的六楼,虽是二手房,但两人上班都很近。 结果到了单元楼下才发现没电梯,老奶奶说她就不上去看了,中介小伙儿说如果信得过,他背她上去。老太太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怎的,当场就说要付定金。方亦不禁感慨,敬业热情终得好报! “喂?啥事儿?老子在干活儿,没事儿挂了吧,别撩闲!”出了竹园小区,刚准备上线继续接单,龙少打来电话,接通后方亦提醒。 “还记得之前见过的市医疗协会的会长和秘书长么?引荐给你想合作培训的,隐溪茶馆那次!今天联系我了,说意向还是有的,下午想和你再进一步聊聊!”龙少怕方亦挂电话似的开门见山,随后层层引导。 “当时看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没啥太大的诚意往下谈。要我看就算了吧,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跑两单,赚个租金和饭钱!”方亦边说边顺着wf路向西开。 “去看看,再聊聊呗,我都答应人家了!你在哪儿呢?我和朋友在国金转悠呢,你过来接我,快到了打我电话!哎,对对,这个不错,不错,买了买了!”他那边好像旁边还有别人,于是边说边挂了电话。 “我……你特么的……”方亦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怎么这么快?我下单叫车也没这么快好吧?虹桥高尔夫别墅,虹梅路上那个!”龙少上车边系安全带边问。 方亦看得清楚,他刚才出国金时,一群年轻人和他一起出门,然后开心地挥手告别,手中都提着各类专柜袋子。 想到这些富二代整天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样子,再对比劳苦大众为过活各种奔波,方亦就不想理他,于是就只顾开车,不接他的话茬。 “富二代大爷们叫车都是优先排队的,哪个司机师傅敢磨蹭耽误时间?那还不得被投诉得内裤都穿不上了!”过延安隧道时,见龙少一直没说话,方亦答道。他知道话里有话,索性也没反驳。 “到那儿好好聊,谈业务是你老本行,也不用我多教吧?这个培训项目接下来,你再找俩关系不错的讲师一起,全年课程排满躺赚,不比开网约车强多了?”快到虹梅路转弯时,龙少提醒说。 方亦没说话,其实自己没告诉他,现在由于感情和合伙人去世崩塌的内心,很难静下心来做业务,它需要慢慢愈合,而愈合需要时间。 “哎,小峰啊,快来,快进来!不用换鞋,不用换鞋!往里走,往里走!你爸妈都挺好的?”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敲开闫会长家门,这干巴老头真叫一个殷勤热情,三下两下把龙少让到客厅皮沙发上,并让一位三十几岁被唤作“金姨”的女士烧水沏茶准备水果,方亦只得尴尬地尾随而入。 第三十九章 莫不是金屋藏娇 “他们都挺好,这次来还让给您带好!他们总夸您是医学界泰斗级人物,但这不也是平时工作忙,没什么时间来拜访,所以叫我常来看看您!顺便稍点水果过来,给您尝尝鲜!”龙少边说边指了指门口两箱水果。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泰斗可谈不上,谈不上,还不是你父母,特别是你母亲捧我?要不然,我退休后也就是个在家栽栽花、种种草的糟老头子,哪儿还有机会为医疗协会发展做贡献?”闫会长说着,嘴角乐开了花。 “那话可不能这么讲,还是您有这个能力,否则把不行的人放到这个位置,他也是在其位、谋不了其政哈!”龙少把递过的梯子继续架高,让会长老人家在上面吹风。金姨端上水果时,他礼貌点头表示感谢。 “不能够,不能够!肯定都会比我干得好!都是你母亲的抬爱,抬爱!”闫会长一把年纪快七十岁了,还在和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客套寒暄,真让方亦看得心累,不过也感受到了一个人的伟大,那个人的名字就叫:权力。 “那您看我朋友上次和您聊的培训那事……”龙少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抛出主题。 “停,停!不用说了!这件事嘛,小事儿,办,得办,必须得办!小同志呀,你怎么才来呢?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上次,咱还没聊完,你就扔下那么几句话甩手走了,这让我们也很难办呐!不过后来我们也开会研究过了,觉得适时换换合作对象,补充点新鲜血液也挺好的!你那边的情况,我们上次在茶馆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后来又拿到了纸质版课程介绍,一会儿就让‘金姨’带你俩去找李秘书长,把这件事尽快定下来。具体事宜和他对接就行,我都交代过了!”会长及时拦住龙少要说的话,转过头冲方亦说这些时,好像才看见他一样。 随后,龙少又和闫会长扯了些家长里短,多半是医院谁退休啦、谁升职啦、谁离职啦、谁落马了,方亦听得兴致索然,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金姨”。 其实说是让二人叫姨,实际也就三十出头,年纪还没方亦大,叫“金姐”她都占着挺大便宜呢。不知道是小的,还是后找的,方亦心里暗自嘀咕着。 出了闫会长家后,三人下到地下停车库,由所谓的“金姨”指路,车朝虹井路皇朝别墅驶去。在车上方亦突然发现,“金姨”竟趁三人聊天,偷偷换了件深v长袖,那事业线……是很容易让人不经意间就掉“沟”里的。真不知这在家不穿出门穿,究竟是穿给谁看?方亦边开车边独自狐疑。 进了皇朝别墅小区正门,顺着“金姨”指的方向一直朝里走,在三百多号的别墅门前刚停下车,就见李秘书长出来开车门,眼睛全程没离开“金姨”。方亦和龙少一看,这里边儿是有事儿哈?于是看破不说破,一起跟着进屋客套寒暄。 寒暄无非刚才和会长那一套,方亦也插不上话,就坐在一边静静听。当看到二人上面眉来眼去、下面互勾脚脖时,方亦忙将目光移到别处,开始打量这偌大的别墅—— 窗前草坪里喷头在自动喷灌,整个一楼就是个大客厅,摆着整套欧式家具也不显局促,估计最少也得有六七十平,旋转楼梯通向二楼三楼,李秘书长没有邀请,自己也不好上去参观。但方亦猜“金姨”肯定是常客,或算得上半个主人,应该没少上去。 谈到最后,才顺口提了提业务合作的事。李秘书长表示,既然闫会长都发话了,他势必会领会好、执行好,替领导分忧,俯首做协会发展的“孺子牛”。说到实际切入点,他说就从医药企业开始,具体怎么操作等他通知。 事情聊完,方亦和龙少就张罗撤,李秘书长也没挽留。“金姨”说让二人先走,她还有点事,一会儿忙完叫个车就行。两人心领神会,想着她要忙的事,除了身边的李秘书长,估计别人也确实是爱莫能助。 “我草了,特么的恶心死我了!真想回去提醒下会长,让他看好自己帽子的颜色!”但刚一出皇朝别墅小区,龙少就迫不及待地吐槽,方亦没附和他的话,却对如此顺利就把业务谈成感到惊讶。随后,开始盘算找哪些朋友一起分钱。 “帽子什么颜色吧,不取决于会长他老人家,而是取决于这小娘们儿!只要她想让会长帽子变色,那真是多清的水都能染,想要做到‘濯清涟而不妖’?那真是难了去了!我看你吧,应该回去多读读书,比如《拿破仑传》之类的,读多了你就会发现,被戴绿帽子并不会影响一个人的伟大!没准儿人家会长也很伟大,不在意这些呢!所以吧,你还是少操这份闲心的好!”方亦心里盘算完,边分析边劝龙少说。 “就那么一说好吧?我可没那闲功夫!话说回来,为庆祝业务顺利谈成,去喝点酒庆祝下哈?”望着西斜的夕阳,龙少张罗着说。方亦想了想今天跑的流水,也够吃饭加油交租金了,于是也没反驳,就说把车先放回小区。 沿着虹许路上中环,漕宝路匝道下来后左转,两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 “都到楼下了,喝酒时间有点早,上去坐会儿呗!”将车停好,龙少刚下车,就朝单元门走。方亦突然想起孙雪懿,不知她走了没有?这要是一开门被龙少撞见,那可就尴了个尬了。 “坐个毛!家里乱得很,没地方坐!昨晚吃的方便面洒一地,今早出门还没收拾呢,肯定满屋都味儿!你想去闻闻?”方亦故意往恶心了说,想打消他上楼的想法。 “咦——真特么恶心!我一直看你也不像这么邋遢的人哈?诶?不对,你莫不是‘金屋藏娇’怕被我撞见吧?对,就是三封提到的那个孙什么雪的,不行,老子一定要上去看看,眼见为实!”龙少听了方亦的描述,先是捂着鼻子嫌弃地转身,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仰起头不怀好意地冲方亦笑,随后又转回身,进了单元门。 方亦当时就卧了一个草,预想着一会儿三人都尴尬的样子,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不太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跟着他进电梯。 第四十章 找了个鸭子 “铛铛铛铛!美女快现身,急急如律令!”出了电梯,龙少见方亦掏出钥匙后开门迟疑,像是从言行中捕捉到了点什么,一把抢过钥匙自己开门,随后边推开门,边学着林正英掐诀大声喊。 “傻缺吧?一副料事如神吃定谁的样儿!陈阿娇在哪儿呢?在哪儿呢?”龙少开门的一瞬间,方亦的心也像坐过山车失重般忽闪一下。随着他挨个屋检查完都没人,方亦的底气又上来了,边用力推了他一下,边理直气壮地问。 “面,方便面,你他娘的不说泡面洒地上没收拾么?咦?怎么还有股香水味儿?”龙少看着收拾整齐的屋子,突然想起这茬,边问边往方亦身上闻。 “泡面么?呃……那就是早上收了吧?早上出车早,早高峰前还跑了趟浦机呢,我也记不清了!”方亦边打马虎眼边往一旁闪身。 “嗯!香水味儿,女士用的香水味儿,不是你身上的,好像是迪奥!”龙少边像狗一样嗅过来边猜测。 “毛的香水味儿!你是想女的想疯了吧?再无中生有就特么滚蛋!老子正好跑车去,和你这种没前途的人厮混个毛?”方亦边说边坐沙发上倒水喝,想着身下的沙发上,清晨还躺着个尤物,不免有些心虚,于是只盯着杯子里的水,不去看龙少的眼神。 其实,自己也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水味儿,但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反正又没实锤证据。 “这新锅挺好用的?”龙少见自己空口无凭,像是自讨了个没趣,于是也坐在桌旁喝水,看到被孙雪懿洗净的昨晚还用来煮面的锅,悻悻地问了句。 “诶?你不说起这口锅,我还差点忘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方亦把锅里发现钱的事详细讲了,并把发现人从孙雪懿换成自己,最后说钱在后备箱,一会儿出门拿给他。 龙少听完无动于衷,只是轻“哦”了一声,好像这三十万之于他,就像卷可有可无的厕纸,丢了或是找到都无所谓。 “诶?这是什么?难道你还用这个?”龙少抓起桌上一把筷子,四根四根往上摞,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筷笼旁一根黑头绳问。 “这……呃……乘客掉车上的,一天都得捡几根!要么?送你了!”方亦被龙少问得头一懵,随后灵机一动地答。心中猜是孙雪懿昨晚装扮时解下来的,后来就忘扎回去了。 方亦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爱咋咋地的得意。龙少满脸鄙夷,不相信却又没证据,见没什么可继续挑刺让方亦难堪的,就张罗下楼吃东西去。 “你能不能有点手持巨款的样子?很多小说里说好的怕被抢的危机感呢?”下了楼,方亦从后备箱取出装着三十万现金的透明袋交给龙少,随后就见他一根手指勾着,前后一甩一甩地朝前走。 “巨款?危机感?呵呵,最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要是搁你,为这点儿钱,你抢么?首先,最起码的,得衡量下能不能跑得过我吧?然后,得目测下能不能打得过我吧?”龙少回头瞟了方亦一眼,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方亦听完竟无言以对。 时间还早,方亦朝虹漕路地铁口走,龙少见要坐地铁,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提着袋子过安检时,工作人员要求检一下。龙少撑开袋口给对方看,工作人员伸脖看完,懵逼地愣原地瞅他好几秒,随后木木地放行。 十二号线转七号线,龙少上车后有座位也不坐,就提个袋子站在车厢中间……由于赶上个晚高峰的尾巴,地铁上依旧拥挤不堪。 过了杨高南路地铁站,紧贴着龙少站着的是位中年发福的贵妇,长头发烫着大波浪的卷儿,周身上下珠光宝气。 “喂!今天车坏了,坐地铁呢!啊,是!找了个鸭子,正去酒店路上呢!对,就是浦东这边的那个什么?星河湾酒店,对,星河湾酒店,你要不要一起来?”在拥挤的人群中,伴着地铁疾驰的风声,贵妇对着电话大声地喊,引得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她身边帅气的龙少,那眼神就像在说:瞅你长这么帅,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鸭子! 龙少见状也有些不自在,于是朝旁边挪了两步,谁知挪出的空隙,瞬间又被贵妇填满了。随后,望向龙少的乘客更多了,他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亦在旁边捂着嘴笑,尽量不笑出声,心中暗想:叫你长得帅,叫你长得帅,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你给谁打电话呢?”锦绣路下车时,龙少趁着下车前,冲着刚出车门的贵妇喊,喊完追了出去。见车厢众人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方亦觉得他算扳回一局,便也跟着下了车。 “机智啊,牛逼啊!”下车后,方亦发现贵妇都被喊懵圈了,问龙少谁是你妈?龙少说认错人了,方亦边尾随出站边夸他,龙少说让他滚。 “晚上要不要叫上三封?”星河湾悦心园地下车库出入口,方亦和龙少边往下走边问。龙少说都行,让他随意。 “给你看个好东西!”在其中一栋楼地下单元门口,龙少朝方亦低声诡秘道。说完把装钱的袋子递过来,朝远处一个车位走去,上面停着辆被车衣苫着的车。 “铛铛铛铛!就问你,帅不帅!”龙少像变魔术一样,一把掀开苫着的车衣,一辆崭新的跑车显露出来。他掏出钥匙发动车,开过来让方亦上车,方亦发现车门是朝上开的。 “这也忒特么低了,两条腿都伸不开,没我的别克商务坐着舒服!我说你这么高的个儿,窝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不难受么?”方亦坐上副驾,见这车就俩门俩座,腿都伸不直,就指着内顶吐槽,随后想起之前开他的911去发传单时人家的吐槽,说有钱人就喜欢花更多的钱遭更大的罪,还真是。 “帅不帅?帅不帅?几个月前日内瓦车展首发,绝对新!”龙少没理方亦的吐槽,双眼放光地启动车,出了地下车库。 第四十一章 诸神黄昏 一路上听龙少讲,这车叫什么杰克,像个外国人的名儿,是为了致敬这款车创世人的老爸。研发初期被称作“诸神黄昏”,基于5.0tv8双涡轮增压发动机开发升级,是全球最轻的v8曲轴,马力最高可达一千六百匹,极速突破每小时四百八十公里,零百加速只需两点八秒。尾部回旋镖形自适应扰流板,可以协助下压力与车速的匹配,最大下压力可达一千七百千克…… “总之就是很牛逼呗!我就想问一下,从bj到广州同时出发,能比高铁先到不?如果不能,那我坐高铁好不好?干嘛遭这罪?腿伸不开,脖伸不直!”方亦向来对数据不感冒,龙少听他问完,面部像被浇了盆冰水般僵硬,兴奋表情瞬间荡然无存,随即表示不想再和他说话,只想安静地一心开车,因为不想再对牛弹琴。 巨鹿路上,晚上九点半多一点,龙少小心翼翼开车,动作谨慎且机械,一方面因为巨鹿路是单行道,这个点很多人来玩儿有些堵;另一方面,方亦也能感觉到,他对这台新车是真在意真喜欢。 但正所谓怕啥来啥,就在他把车停在路边,去found158地下广场问taxx还有没有卡座的时间里,一辆车从后面冲过来,右前角刮在杰克车身上。 嗯,读者问方亦怎么知道的?因为他在车里,在副驾上坐着呗!唉呀,毫无准备情况下车身一抖,好像还把腰闪了一下。 “妈的,干个毛呢?会不会停车?这么堵的路,还单行道,你停这儿还让不让别人过了?”方亦摸半天才找到开车门的按钮,刚扶着腰下了车,就被冲过来的四个小痞子中的一位推了一把,再被马路牙子一绊,差点摔坐在地上。 “兄弟,说话客气点!”方亦刚站起身,龙少适时出现,拍他肩膀问没事吧?随后冲着对面说。 “怎么地?车碍事儿了,阻碍交通了,知道么?你说怎么办吧?赔多少钱?”四个人都挺着脖叉着腰,一副“我们人多不服就干”的嚣张架势。 “怎么地?这么宽的路,走不开你们的车是吧?”龙少看了看两车刮损程度,随后指着旁边宽阔的道路说。方亦也跟着一起看了看,他们的车是辆外地牌照的保时捷帕拉梅拉,车标和车型还算熟悉。 “妈的,说话客气点儿,我们这可是保时捷,帕拉梅拉,知道吧?你看把我这车刮的……你这特么什么山寨车?还搞个跑车外形?车标怎么地,用巴西队队徽焊的?你看怎么赔?要不也不多要,你掏二十万私了吧,咱都省事儿,就不报警了!你看怎样?”刚动手推方亦那小痞子一口气说很多,随后转过头看龙少。 “呵呵!保时捷?嗯,对,我这确实不是保时捷!保时捷怕刮么?怕刮在保险杠周围绑一圈儿诺基亚啊!二十万是吧?欢乐豆啊!”龙少被对方气得不怒反笑,随后调侃道。 “少特么废话!到底想不想私了?不想私了的话,那就报警吧,让交警处理!”小痞子仗着人多势众,话说得要多冲有多冲,拿起手机就是不拨号,还抬起手想过来推龙少。 “呵呵,没文化真特么可怕!你们四个小逼崽子,从哪个村儿跑出来的?开个破逼车,在这儿装个毛!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自己要是不懂,不会去搜搜么?”龙少露出轻蔑的笑,看对方胳膊伸过来,抬手往旁边一扒拉,就把小痞子甩了个趔趄。 “哥,哥,你看,好像是这个!”小痞子被甩了一下,正蓄势还想上前冲,旁边的小弟打开手机搜完,颤颤巍巍地握着手机放到他眼前。 “有特么什么好看的?大家一起上,废了这小子再……”小痞子嘴上虽这样说,眼睛还是在手机屏和眼前车的车标间来回扫过比对,随后,没说完的话就卡壳了,不再言语。 “科尼赛克?瑞典?怎么从没听过?今年三月日内瓦车展首发?价格是……”小痞子语气中充满质疑,随后估计是数后面的零数蒙圈了。 “你没听过,不代表它不存在!说实话,我本来是可以走保险的,但你们既然这么牛逼,那就报警让交警处理好了。对了,还忘告诉你们了,其实我就是交警!”龙少淡淡地说。 几个人瞬间就蔫儿了,一起过来说好话同时,让龙少千万别报警,因为帕拉梅拉也是他们租来的,本想讹点钱不用自己出钱修车,没想到碰到个硬茬儿,所以也不想把事搞太大,否则到最后没法收场。 龙少也没和他们动怒,只说这事很难办,如果他们承认自己全责,并能承担所有修车费及折损费,那他这边可以不报警,但估计他们承担不了。 最后,龙少的同事还是出了警,讯问做笔录拍照定责后,帕拉梅拉被拖车拖走,四人被带走做后续处理…… 重新上车前,方亦见龙少叹了口气,心疼地看了眼车身,随后打火发动车。经过刚才的事,二人都没了喝酒的兴致,于是任他开着车在城市里乱转,一条街又一条街,一个区又一个区。 方亦试着揣测和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很像挚爱的女友遭了他人凌辱,虽然凶手最后抓到伏了法,女友也回到了身边,但就是心里怪怪的,怅然若失。 绕到最后,车又被开回星河湾地下。锁好车门苫上车衣,一切恢复原状后,手提三十万现金,龙少指了指上面,示意跟他一起上楼。方亦看了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 “喂?你们特么在哪儿呢?这都几点了?不说一起喝酒么?老子都喝高了,你们还来不来?”等龙少厕所撒尿的时间里,三封来电话大声嚷道。 方亦这才猛地想起把他给忘了,便把晚上发生的事和他简要说了下。三封说这事好解决,让发个定位给他,方亦就把龙少停车的车位号发给了他,让他到了发消息,自己下楼来接他,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第四十二章 那就来吧 然后,然后不就又出事了么?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封这傻缺是吃了多少脑残片?竟能做出这么脑残的事来?呃……这事咱下章再说,先把龙少尿完尿的事交代完。 到了一个楼层出电梯后,这子夜寂静的时间里,楼道内竟精神抖擞地站着两个人。他俩看到龙少显然很熟识,递过一个微笑的眼神,随后又质疑地看向方亦。 龙少没多说话,只是给他们个“一起的”的手势,二人便没再加以阻拦,开门放两人进了屋。 进门是个偌大的客厅,方亦左右看了看,面积得有七八十平,南北各摆着张扑克桌,桌边坐满了人,每个人周围又围满了人。 不同的是,南侧扑克桌长得有三米,宽得有一米五,是环形跑道的形状;北边是直径大概一米左右的圆形桌……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台至少一百英寸的超薄电视,此刻正播放狮群画面的动物世界,不但这电视节目没声音,这一屋子人也很少发出大声响。 众人都在忙着发牌、看牌、思考、下注,见龙少和方亦进门,也都只是回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随后又各顾各的忙活了。 龙少提着三十万现金,先来到了南侧大桌旁。方亦清晰地看到,深绿色桌布上印着黄色的菱形格,上面对称地写着“ace8”的式样,也搞不清是个什么牌子? 从场上人的脸逐一扫过去,方亦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没错,是唐戈。方亦转过身看龙少,显然他也刚看到,随即转身就走。方亦不知他俩到底有啥恩怨,为啥龙少这么不待见这小子? 来到北侧小圆桌,场上四人三男一女,最大的也就三十出头。仨男的都皱着眉头,小女生二十左右岁,嘴里叼着根白色过滤嘴的esse,戴着卡地亚戒指的右手食指,搭握在紫底白字的烟盒上,左手握着三张看不清花色的纸牌,下身穿了条超短黑皮裙,搭配着黑丝吊带袜,蹬着双超细跟尖头黑皮鞋。 龙少过来站了没两分钟,就有一男的说要去厕所,身后有人挪了挪椅子,刚要上前坐下接替,就望见这边龙少犀利且不善的目光,顿住迟疑了那么两秒钟,龙少已夺过椅背坐了下来,随后把装现金的塑料袋“啪”地往脚底下一扔,抽出几摞放在大腿上。 “龙少?好久不见呐?难得这么有空!最近在哪儿浪呢?也不说叫妹妹一起!这一天过的,除逛街就玩儿牌,可无聊了呢!你看看,人家都胖了,脸也起痘痘了!”小女生边说边掐了把大腿,随后又拍了拍脸蛋,嘟嘟着小嘴巴朝龙少卖萌。龙少却不为所动毫无兴趣,甚至连头都没侧一下。 桌上开始发牌,小女生自觉没趣,从手包里一张一张地掏出十张,眼都不眨地下了底注。方亦眼睛都特么看直了,呃……不是看她身体哪个部位,而是下的底注金额。 “今天玩儿得这么小么?”从坐到牌桌前开始,龙少才张嘴说第一句话。随后,从腿上的一摞钱中抽出十张跟着下底注。 方亦在他身后静静站着,心底不停问候在座每位爹娘,同时什么“纨绔子弟”、“行尸走肉”、“富二代蛀虫”、”社会的渣滓“等词语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呼之欲出。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嘛!就是随便玩玩,何必搞那么大阵仗呢?”小女生说话时,四人都下好了底注。 看着三张牌发完,龙少并未起牌,直接甩了一摞钞票加注,俩男的看过手牌,表示弃牌不跟。小女生犹豫一下也没继续跟,龙少加注轮空本局结束,纯赢底注三千。 “这刚上来就这么猛么?怎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第二轮开始发牌,四人又是每人底注一千,小女生边感慨边关心地问。 龙少没接她的话,故技重施不看牌,再次加注一万。方亦心想,她是不知道龙少刚才经历了什么,那么喜欢的新车莫名其妙被刮…… 俩男的继续弃牌。小女生眉头紧皱,随后看了几次手牌,表情略显迟疑不决。因为龙少没看手牌下注属闷注,她既然看了自己手牌,若跟注就必须双倍……半分钟后,她决定跟注两万,并看龙少的牌。 龙少很随意地翻开桌上三张牌,是一张梅花j,一张红桃九,还有一张方块四。小女生喜上眉梢,翻开自己的三张手牌,是一张方块十,一张红桃十,一张梅花六。本局再次结束,她纯赢一万三。 就这样,在下注、加注、跟注、看牌、比牌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四人面前的赌资此消彼长,最大输赢在十五万区间内徘徊。 “最后再玩儿一把,大家觉得怎么样?”凌晨四点半,方亦在龙少身后眯一小觉后再起身,听几人话语间达成共识。 为表公平起见,发牌前每人可以洗三次牌。龙少最后洗牌时,方亦朝南侧大桌望去,唐戈的身影已经不在了,其他座位的人也都换了,就猜想这里是歇人不歇场,每天连轴转呐。 龙少负责发完牌后,用两摞钱压住自己的三张牌,说要去趟厕所,其他三人也不着急,同样用钱压住牌。 “这最后一局,你来下注!”龙少洗完手回来,双手都在往下滴水。他推了推方亦的腰,把方亦架在他之前座的椅子上,随后站在方亦身后,不停地甩着手上的水。 “那就来吧,还慢慢磨蹭个啥?”方亦把桌前十几摞现金往前一推,又把脚下的钱全倒出来,一并推了进去。 “牛逼,豪爽!”在座俩男的表情明显一愣,随后边夸奖边拿起手牌,再次考虑是否全跟,其中一位表示弃牌,另一位仍然犹豫不决。 “呦呦呦,果然龙少这么豪爽的人,身边朋友也都这么豪爽,真是喜欢的很呢!”小女生边说边伸出左手,用两根手指搭在方亦右手背上,边轻轻向下摩挲边嗲声嗲气地说。随后,她再次看了看手牌,也把眼前十几摞现金往前一推,表示全跟,一局定输赢。 第四十三章 精神病人思路广 迟疑不定男看到此景,再次抠起桌上三张牌,边看边思量着胜算。 方亦明显察觉到,他攥着牌的整只手都在抖,最后貌似下了很大决心,也把身前一堆现金往桌子中央用力一推,表示全跟,随即亮出手牌,是三个j;弃牌男一拍大腿,表示有点惋惜,随后亮出自己的牌,是三张q;小女生嘴角上扬,露出刚才方亦没注意到的浅浅酒窝,随后一张张翻开手牌,是三张k。弃牌男的脸由红转白,开始庆幸没跟到底。 感受着如此紧张的氛围,方亦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毕竟钱不是自己的,这要是真就这么输了,一时间赔都赔不起。但赢的几率也忒小了,除非是三张a,否则必输无疑。 方亦转过头看身后的龙少,却见他根本没在意这边,而是站在不远处的窗前,右手无名指、小手指夹着根燃了近半的烟,像在等待清晨射来的第一缕光。 唉,最高光最装逼的一刻,就不用夸张的文字描述出来了……那读者们肯定也都猜到了,方亦的底牌必定是三张a,否则怎么收场呢? 其实本是想描述说,方亦抓起三张牌看都不看,“啪”地甩在桌面上,或是旁边小女生脸上,然后霸气地大喊“老子赢了”,小女生投怀送抱在方亦身上蹭来蹭去,随后找个大麻袋大把大把地帮着装钱,说赢了牌局附赠她本人之类的……但读者也都知道,那样写就忒假了,钱和风头都该是龙少的,在座的就方亦一个穷人,实力不允许啊。 事实上,底牌是用食指一张张掀开的,而在小眯一觉前闲来无事,方亦边看他们下注,还边把指甲修了修。所以掀牌时,因为紧张外加露怯,每张牌都掀得不顺利。 掀第一张时因为指甲短,纸牌被推着在桌上不停朝前走,第二张也一样……到了第三张,小女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索性伸出长长的美甲替方亦掀开。掀开瞬间发现是三张a,便意兴阑珊地坐回座位上。 后半夜几个小时里,钱从三十万又多出一倍多,这是此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但它就在亲眼见证下实现了。而且此刻,这些钱就在方亦手中提着,准备出门下楼。 “他们不会黑吃黑,不让咱拿着钱出门吧?”方亦边往屋门口走,边小声问龙少。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看这些钱,都跟看一堆垃圾一样,没区别,掉地上都没人捡!”屋里多半人都下楼吃早餐去了,仅剩的几人趴在桌上打盹儿。龙少朝窗边刚还一起玩儿的小女生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快滚吧,小心肝儿,都不带妹妹一起走!”小女生正对着手里的化妆镜补妆,见状娇滴滴地回应龙少,头都没回一下,方亦也不知她是怎么看到的。 “还是你牛逼啊?直接一下子梭哈了,我都没敢!”进电梯后只有二人,伴随电梯缓缓下降,龙少转过头冲方亦吐槽,表情看不出悲喜。 “这不是困了么,还磨蹭个毛?话说牌是你最后洗的,也是你发的,你是不是做了手脚,早就知道底牌了?”方亦回答完顺便问,随后看龙少的精神状态,猜昨晚车被刮花的负面情绪,此刻还未完全排解出去。 “其实我是特种兵漏子,最后是因为我家老爷子不同意,才又把我的档案给抽了回来,最后去苏丹维和了,要不老子现在也是特种兵身份呢!你当培养一个特种兵那么容易呢?”龙少没承认也没反对,只是侧面做了解答。 “所以,也真是心疼唐戈那小子,和一准特种兵较什么劲儿?真是闲得蛋疼!另外,你这真是太特么神奇了!众目睽睽之下,我也在身后一直看着,你特么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学成了老子也就衣食无忧了!”方亦冲他两眼冒光地问。 “正所谓十赌九输,我那点小伎俩,糊弄这帮子人还行,真到了行家眼里都白给,手都得让人给剁喽!所以说,不参赌就是最大人生赢家!我这也就是心里不爽,偶尔来找个乐子,随便玩一下!至于唐戈?他就一小人,怎么会什么事都让他知道?”龙少说得轻松,方亦却在想,这群富二代遇上你这种“抽老千”的富二代,可算是倒了血霉了,这不纯纯的当大头,让你割韭菜呢么? “唉!还真是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下到地下一层,出电梯往停车库走,方亦提着两个钱袋子,感觉浑身酸软有些困乏,不禁慨叹道。 “草!马勒戈壁的,能不能说点人话?还真以为自己是一秀才呢?整天咬文嚼字的,整点明白的!”龙少直接爆了粗口。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呗!”知道龙少因为刮车一直不爽,方亦也不跟他一般计较,转过头瞥了一眼,提起两袋子钱解释道。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豪杰宁愿孤单……”快走到车位附近时,伴着经典怀旧的歌声,方亦和龙少听到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两人走进一看,是三封在用一块砂纸打磨龙少车身刮痕周围。方亦转过头看龙少,发现他气得脸都绿了。 正所谓精神病人思路广,二逼青年欢乐多,方亦用力憋住笑,拽了龙少衣襟一下,说反正已经这样了,劝他镇定点儿,先不要发作。 “吃和嫖都是赔,唯有赌博有来回!”走到近前,三封看到两人后直起身,瞄了眼方亦双手提着的现金,问清大概经过后不禁感慨。龙少扭过头点上支烟抽,猜是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不说了让你到了给我打电话么?你怎么不打?”方亦边说边弯下腰,看三封在车身上打磨过的痕迹,顺便从他身上闻到很浓重的酒气。 “打了!打了两三回,关键是你也不接啊!就想着先干活儿,等一会儿你俩出来,没准儿漆都补好晾干了!”听了三封的话,方亦掏出设置了静音的手机,见确实有三个他打来的未接来电,看了下来电时间,正是在龙少身后打盹儿那会儿。 方亦问三封怎么来这么晚?这么长时间都跑哪儿去了?他说收到发的定位,挂了电话刚要打车过来,就听一女粉丝说要请他喝酒,结果一喝就喝到凌晨三点多。 第四十四章 进入了循环 后来女粉丝听他描述说朋友车刮了,他就以为人家是假借回家取砂纸和补漆笔,想领他回家过夜呢,结果没想到,还真是带他回家取砂纸和补漆笔的。最后临走时,还碰上她老公出门迎她,那场景,真是相当尴尬了。 “你胆儿可真肥!没问清状况,就敢和人家一起回家,她老公不是练拳击的吧?咋不一回合ko你呢!”方亦边惊讶边慨叹,想这三封脑子是不是烧坏了,一天都寻思啥呢? “诶?怎么样?我打磨得还算干净吧?太特么难磨了,我都磨快一个小时了,腰疼腰疼!等一会儿再磨磨边儿,就可以拿刷子补漆了!”三封说着用手背拍龙少的后背,随后转了转腰,又用手扑了扑了车身上的灰尘,很有成就感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磨个毛磨!我看你特么是傻缺吧?”龙少一口气把整支烟抽完,方亦猜他是实在绷不住了要出事儿。但见他踩灭烟头后转过身,冲着三封一字一顿面无表情地说。 三封前一秒笑还挂在脸上,被这突然一骂给彻底整懵逼了,几根手指还尴尬地停在额头,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才傻缺,你全家都傻缺!真是特么病得不轻,是吧?老子大半夜不睡觉,贱次次来给你帮忙,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吧?瞅你一副牛逼闪电谁也看不上的逼样,你特么再有钱,老子花你一分了么?不用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老子没有有钱的爹妈,每分钱都是凭自己本事赚的!拽个毛的拽?以后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牛什么逼!草!”三封说完,一脚用尽全力的凌空抽射,把一小桶开了盖的车漆踢出老远,漆在半空洒出来,落在地上星星点点一大片,小桶落地后又滚出段距离,撞在一根水泥柱上弹回很远……随后他转身拂袖而去,头都没回一下。 “我说,刚才说的有些话,过了哈!还有,你想必是没看过一部电影吧?是冯小刚主演的,叫《老炮儿》,你回去有空,可以翻出来瞅瞅哈!他还因为这部剧,封神金马奖影帝了呢!别气了,别气了,等你气消了,我这一半天再打电话联系你,去看你哈!”方亦顺着地下车库出口追上去,边安慰三封边和他说。 随后想想三封办这事,还真是天下之大,都大不过他缺的那块儿心眼儿,心里也不免笑得不行,难怪龙少气成那样,搁谁谁不气哈?但又不能当他面表现出来,否则肯定说自己幸灾乐祸。 三封没理方亦,自己一个人走了。方亦说完想说的话,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站在原地,望着三封远去的背影…… 方亦在想:龙少是郁闷的,郁闷在乱上加乱;三封是委屈的,委屈在将心比心,至于二人谁对谁错,站在不同的立场,得出的结论都不一样。其实再仔细想想,可能没有对错,就看是在乎什么?又是在计较什么? 走回车附近,方亦见车门开着,苫布被完全揭掉了,龙少独自坐在车里发呆。他给了个修理厂地址,说让方亦把车开过去,方亦说开不了,撞了刮了赔不起,他说没事,有保险。 方亦把两袋子钱塞过去,他老大不情愿地接了,随后说困了想睡觉,拎着钱下车就走了,方亦自始自终也没再多问。 修理厂在秀浦路上,方亦出星河湾地下车库时,已经快早高峰了。星河湾算得上比较好的小区,不仅富人无数,而且好车云集,什么奔驰宝马库里南、宾利大g法拉利,但真正能像方亦座下这辆出风头的也不是很多。 出小区转入锦绣路,很多车还没到跟前,就绕得远远的躲开了,只是方亦觉得开这车,伸不开腿和胳膊,难受得要死,不知龙少为啥喜欢遭这份洋罪? 到修理厂下车后,方亦见修理工正在改装一辆红色野马mustang,车身上的车贴写着:汤无盐,不如水;人没钱,不如鬼。老板见方亦来也没问太多,接过车钥匙就安排人及时将车停进车库,应该是龙少提前打好招呼了。 “老板,不是你们给修么?”方亦有点犯困,问坐回老板椅上的老板。 “我们哪儿有这本事?看来你对这车还不太了解,这车呀,一共涂了三十多层车漆,厚度是保时捷、劳斯莱斯的六七倍。就咱这小维修厂,工艺根本达不到,就算能达到,也没有对版的漆!我呀,就是替龙少存下车,至于别的,帮不上忙!”老板估计也猜到了方亦和龙少的关系,于是很热情地解答。 “老板,我看你们这儿还租车呢?那来这儿租车的,有没有什么奇葩的?”方亦没想到车漆还这么多讲究,怕再问下去更显得无知,于是转移话题问。 “有啊!看院子里那个,比你先来的,现在车还没倒出去呢!”老板指着院子里一台雅阁说。 方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雅阁又倒了几次,每次都差那么几厘米。维修工看着费劲儿,示意帮忙倒出去,车里的人硬是不肯,最终放弃了倒车,选择原地掉头……看到这里,方亦也不禁跟着笑,想着维修厂里欢乐也多。 随后,方亦困得睁不开眼,指着老板身后一张折起的行军床,问他能不能在这躺着凑合睡会儿,老板说无所谓,只要不嫌脏就行。 方亦拉过床撑开就躺了下去,随后沉沉地睡去。后来屋里好像来了好几波人,但说的是什么,自己是一句也没听清。 梦中,是河边的一家饭馆,门口有三级台阶,由四间茅草屋搭成,一间厨房三间开阔饭厅,饭厅里还有一席土炕。 和莫子溪进门时,老板正在厨房加柴,老板娘在洗菜切菜,饭厅的土炕上,一男一女两个三四岁的娃娃正在打闹,炕下扶手椅上,坐着个手掐烟袋锅子的老太太,耳朵上坠着古式银饰,整个饭厅内气氛祥和、温馨。 方亦和莫子溪各点了一份面,一起坐下来等上桌。随后,又相继进来三四波共计八九个人,都各自点了餐食,边聊天边等着做好上桌,众人脸上洋溢着笑,但听不清在聊什么。当方亦的面上桌时,他过去厨房门口,和老板娘说想要点香菜…… 突然,老板两口子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随后幻化成大耗子钻窗缝逃走了。再转身朝饭厅里望,除了莫子溪趴在桌上,其他所有人都倒在原地,于是跑过去拼命地摇她,但就是摇不醒。 随后,方亦进入了循环:和莫子溪进门时,老板正在厨房加柴,老板娘在洗菜切菜…… 第四十五章 脑子里90%都是水 方亦尝试了很多回,只要去厨房要香菜,老板两口子就会暴走,其他人就会昏迷倒地。所以这次等面上来,就张罗大家一起出门拍个合影,出门响应的三四个人,有的说在河边拍,有的说在山脚下拍,方亦最后决定站门口台阶上拍。 等再进屋喊莫子溪和其他人时,发现包括老板两口子在内的人都倒在地上。整间屋子光线发黄,老太太仍坐在手扶椅上,却是黄鼠狼的头人的身子,眼睛瞪得圆圆的,面部没一丝表情,指着方亦不停地喊“关灯关灯”。 紧接着,它就猛地站起了身,伸出锋利的爪子凑上来,方亦见状吓得腿软,不由自主地喊着“不关不关”……随后,自己就醒了。 睁眼的瞬间,见床边有四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一个是老板,另外三个是维修工。方亦边揉眼睛边迅速起身,老板问什么“不管”? 方亦一句话解释不清,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收起床没说话,随后伸了个懒腰,看时间快下午一点了,和老板告辞后出了门。 出了维修厂大门,方亦看了眼手机:有俩未接来电,一个是三封打来的,另一个是孙雪懿的。看了看三封来电时间,是上午十点多,于是就给他拨回去。 三封说《老炮儿》电影看完了,觉得确实有些鲁莽了,但又找原因说不懂车,怎么会知道车漆还有区别?而且觉得自己把龙少当朋友,龙少却总有点瞧不起他,就算自己做错了,他也不该骂人云云…… 方亦说以前曾读过一本书,书名叫《我的体重里曾经90%都是心事》,随后问三封要不哪天也写一本,就叫《我的脑子里曾经90%都是水》,还问他这书名咋样?三封让方亦有多远死多远。 方亦见他郁闷得不行,就在电话里一顿劝,说大家既然做兄弟一起出来混,总会有个拌嘴吵架看不顺眼的时候,何必那么认真呢?难道还有什么矛盾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么?一杯不行那就两杯,两杯不行就对瓶吹…… 方亦说得意气风发,充斥着江湖气,像极了古惑仔大哥在安慰小弟,后来竟然自己都快信了。说到借酒消愁,三封觉得这招行,并深以为然,最后满意地挂了电话。 再后来,没给孙雪懿回电话。方亦也觉得,自己有点刻意躲她。 回家将别克商务开出来,方亦又开始了赚饭钱的循环往复。一下午的接人送人中,路仍然宽窄不同,乘客依旧长相各异,唯有自己的内心波澜不惊。 于自己而言,看过昨晚的豪赌后,对很多事的认知都在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比如在这座城里,多数人每天追寻的,恰是一些人最无所谓的,并渐渐开始变得没什么意义;再比如有些事有些情谊,当它们跨越了物质和金钱,若还能相互信任如初,就会变得弥足珍贵。 “喂?睡醒了没有?出来喝酒哇?把昨晚没喝的酒补回来!虽然心情还是不爽,但毕竟培训的事昨天谈完,有了些好的进展,庆祝还是要有的!如果做起来了,你就不用天天不务正业地逛荡着跑车了!”傍晚,方亦正在哈密路加油站附近吃面,龙少打来电话,懒洋洋地说。 “妈的,你整天除了睡就是吃,再不就是喝酒,就没个正事儿么?不用执全勤了么?你家老爷子不查岗了么?还有,说谁不务正业呢?”方亦把吃面的筷子放下,损完他后反问道。 “啊,全勤么?我调休了,不耽误全勤!你这一脑力劳动者,每天去和网约车师傅抢饭吃,还让不让人家活了?难道这还不算不务正业么?大材小用了,有点!”龙少也不急,不温不火地道。听了这半褒半贬的话,方亦知道吵不起来了。 但不知是不是病了,听了心里还有点小感动,毕竟像他这种人,能这么和自己说话,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关心,已经很难得了。拿他的话来讲,那是给面子瞧得起自己,随后方亦骂自己变态。 约了时间和地点,龙少挂了电话。但在挂电话前,方亦问他叫不叫三封,他哼了声没说话。方亦就在想,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嘴硬还缺朋友。估计他刚才睡醒后,也反思了对人家的态度,现在就是在那儿端着,不肯先示弱罢了。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晚高峰如期而至。虽然乘客变多,但因单位时间内接单量有限,外加能见度差、路况开始拥堵,所以比起平峰期,也不多赚多少钱:一单从古北国际财富中心到静安嘉里中心,再一单从兴业太古汇到顾村公园北门附近,晚高峰就基本结束了。 一路空放回淮海中路也没接到单,估计这个点多数人都在吃晚饭。在巨鹿路车位上停好车,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闲得无聊,方亦就单手杵着下巴,盯着昨晚龙少车被刮的方向发呆。结果没过多久,又有车因刮蹭起了冲突,双跳灯一闪一闪的,闪得人眼睛跟着眩晕,两边开始下车对峙理论…… 这一幕似曾相识,都和昨晚如出一辙。方亦在想,那个位置是不是也像百慕大,有着一种奇特的磁场……方亦正在胡思乱想,一辆从成都路转过来的橘黄色911,被一辆五菱宏光挡在后面,伴随一声声炸街的声浪,五菱宏光赶紧靠边让路。 龙少停好车朝这边走,方亦看他精神状态有点闷闷不乐,殊不知就这辆他不怎么看得上的911,都会是多少人毕生的梦想。 “那货还没来呢?他来不来?”龙少左右瞅了瞅,没见到三封的身影,于是开口问。 “你看那边,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刮蹭,同样的对峙,同样的理论!”方亦没回答他,冲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事故现场。龙少冲着方亦指的方向望过去,随后掐着腰看热闹,没吱声。 不远处,三封慢吞吞朝这边走,甩在肩后的手提袋,被手指勾着抵在胸前,脚下一双大拖鞋,没穿袜子。走到近前,他掏出两瓶水,分别递给二人。 方亦见龙少接得很自然,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没一丝尴尬表情。 第四十六章 空中听到搓麻声 沿手扶梯到地下一层时,人开始渐渐多起来。 taxx酒吧的格局,像个下沉式的巨大广场,面积大到能容纳很多人,dj的打碟风格走的是音量路线,节奏刚刚好。只是矩阵灯、条形频闪和滑轨切割激光交错,让人有些眼花缭乱,年纪大的身处其中容易摔倒。龙少刚要定卡座,孙雪懿又开始打电话过来。 “喂?小妮子什么事?要包车么?”第一次挂断后她又打过来,方亦接通后无奈地问。 “怎么不接我电话?我白天就打了,也没人接,然后也不给我回,哼!包什么车包车,我刚加完班还没出公司呢!就上次,和你说过的,我公司hr同事买了本你的书,想拜托我带过去,请你帮签个名,你在家么?我去找你!”她说得很麻溜。 “那个……我当时好像没答应你这事吧?”方亦见三封朝这边摆手,于是推脱着说。 “喂?你可是答应过的,不能说话不算数!你这样说,让我和同事怎么交代?多没面子啊?”她没想到会碰钉子,觉得那是相当的尴了一个尬。 “我啥时候答应过?不信你去翻前面章节,白纸黑字抵不了赖!”方亦边说边心想:哼,跟我斗?我是作者你是作者?再胡搅蛮缠,小心一会儿把你的出场戏份全都切了。 “你……不行,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她听完一时语塞,随后方亦就听到快速走路时,高跟鞋“咯哒咯哒”接触地面的声音。 三封和龙少见有情况,就凑过来一探究竟。方亦挪过手机屏给他俩看名字,这俩货瞬间两眼冒光表示不急不急,然后直勾勾盯着方亦打电话。 “那个……家里没人,我没在家,在外面跑车呢!”方亦刚说完,就见旁边俩货同时投来深深的鄙视眼神。 “那我在门口等!咦,对了,忘了我有钥匙,我坐沙发上等!”她说完忽然想起来,得意地说。 “那个……不和你闹了,其实,我和朋友在外面喝酒呢,今晚可能都不回去了!”方亦刚说完,孙雪懿就问在哪儿?和谁一起?她也想一起来。方亦还没表态,就见龙少和三封不住点头,就差流口水了。 孙雪懿发了定位过来,龙少拼命抢着要去接,说开他的911,怎么也比商务车有面子,而且龙华东路和他名字都有个“龙”字,是多么多么有缘之类的。 三封因为不会开车急得团团转,也发了毒誓说下个月一定去学驾照,随后说他可以打车去接,打车安全,要么就坐911一起去。 方亦说你俩都疯了吧?你俩谁去,她敢上你们的车?还有,方亦指着三封说,你也一起去接,到时候你坐哪儿?她坐哪儿?你俩莫不都是傻子吧?他俩听了方亦的话,半天不说话,随后渐渐安静下来。 好在离得并不远,转到开平路驶出不远,便见一个倩影站在路边。再离得近些,只见孙雪懿36d……呃,不是,凹凸有致的身材配着浅色连衣裙,长发做了大波浪陶瓷烫,整齐地从脸侧垂到胸前,手里抱着本还没拆封的新书。见她朝这边摆手,方亦把商务车掉头,随即停在她身旁。 上了车后,孙雪懿就变了脸,一路撅着嘴不说话,并拿一种鄙视的眼神侧着脸瞄方亦。 沿着瑞金路一路向北,过了淮海路,她表情才略显缓和,随后鼓起腮帮子往外慢慢吹气,自己玩儿得特开心。 方亦转过头问能不能别发出“噗噗呲呲”的声音?她看都没看方亦,随口来了句:愿意!要你管?开你的车!嘿,这小爆脾气!还真当自己是乘客大爷,是来这儿消费的呢? 再次在巨鹿路停好车,沿着手扶梯去158地下广场时,孙雪懿开始收敛行为。等到了地下一层,她跟变了个人似的,见到迎面朝她微笑的帅哥脸都红,又成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萌妹子。 到了taxx门口,方亦给龙少发消息,让他出来接。 “嗨!美女好!”龙少出来的特别速度,像是一直在门口蹲守。见到孙雪懿,他点头同时还礼貌问好,显得彬彬有礼。 其实不该叫“显得”,像他这种富二代,嚣张是嚣张了点,但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绝不会在这种事上丢份儿。 孙雪懿没说话,礼貌地朝他摆摆手,随后双手抱本纸质书,默默跟在方亦身后。其实她也可能说话了,但周围音乐声太吵,反正方亦是没听着。 在卡座上坐下同时,方亦给三封他俩互相引荐,就见三封眼睛瞪得溜圆,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从侧面到正面、从外到内……呃,好像看不到。 总之吧,三封色迷迷地把孙雪懿看了个仔细,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呃,大家都懂……随后不停地发出“啧啧”声,还吞咽了几下口水,鬼知道他心里在同步联想什么? 孙雪懿倒是没太注意他的举动,而是将书放在桌角,随后头转过来转过去,好奇地看着周围充满活力的少男少女。 方亦指着龙少对她说,不用给他省钱,这家店是他家开的!孙雪懿点了杯margarita,三封点了杯zombie,方亦和龙少要开车,随便喝了点饮料。 “美女叫什么名字来着?刚才介绍时太吵,都没听清!”三封想多瞄孙雪懿几眼,借着转过头时间,为了以防尴尬,没话找话地问。 “我很饿!啊?你说什么?”孙雪懿刚加完班,冲方亦说完前仨字,转过头问三封。 “我很饿?那应该不是你的名字吧?”三封不急不恼,调侃着再次问。 “我叫孙雪懿,你也可以叫我雪懿!跟我读:xuě—yi—哎,对,雪懿!”孙雪懿慢慢地教,三封就跟着读,随后又过好几秒,才察觉好像被涮了。 “小孙同学,听说你是四川人?我听人说,在四川打麻将特别盛行。据说飞机飞到四川,还没开始降落呢,在空中就能听到搓麻将声?是真的么?”三封琢磨半天,才想到个不会被占便宜的称呼,随后,想趁热打铁拉近关系。 第四十七章 人生四大悲 “咦?是么?其实我在四川呆得并不久,都是很小的时候,没什么记忆力!后来长大些就离开了!”孙雪懿如实回答,并不像在敷衍,这让三封觉得很受用,所以看起来很高兴。 “玛格丽特,原来你喜欢玛格丽特这款酒!”三封不想终止聊天,于是逮什么说什么,让自己的嘴不闲着,能和孙雪懿对话就行。 “嗯!喜欢它背后的爱情故事,也算是爱屋及乌吧!据说是位美国调酒师,与爱人玛格丽特在墨西哥相恋,有一次二人去野外打猎,玛格丽特中了流弹倒在他怀里,最后永远离开了,为了纪念她,调酒师就以柠檬汁表达内心酸楚,以盐霜寓意怀念的泪水,以墨西哥国酒龙舌兰为基酒,调制出这款鸡尾酒,并以玛格丽特的名字命名!不过都是在闺蜜家喝的,没在酒吧喝过,这是我第一次来酒吧!”孙雪懿娓娓道来,给三人讲了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唉!竟然是打野死的……哦,不,我的意思是,打野战死的……哦,不不,呸呸!是野外打猎死的,真是有点不值和凄惨!要知如此,好好在家呆着多好?结果最后浪死了!”三封听她讲完,低头瞅瞅自己的zombie,瞬间觉得逼格掉好几档,怎么也不能和人家说“它讲的是一老爷们如何被干翻”的故事吧?于是就想共情一下,结果没想到嘴也是够贱,两次措辞都那么业余还擦边,真是说的人傻,听得人尬。孙雪懿捂着嘴笑,没说话。 三封自知失言,轻摇杯中冰块,低着头不说话。龙少举过八角柯林杯,和他对碰后一饮入喉,既是缓解尴尬救了场,也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三封喝了一大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看着舞池中拼命摇摆的少男少女,很难联想到早高峰那些步履匆匆的白领。方亦在想,眼前这些年轻人都一样,不花钱难受,花了钱又慌张,人生就在难受和慌张间不断切换。 孙雪懿从服务生那儿借来支笔,递到方亦手里示意在新书上签名。方亦本不想接笔,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又不好拒绝,于是撕开外面的塑封膜,签得龙飞凤舞很不情愿。 “诶呀我去,这签名签的……有水准、漂亮!话说你是不是私下偷偷练过?”三封端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心夸奖。 “你在哪儿看出有水准漂亮了?”方亦伸手抢过书递给孙雪懿,顺嘴问道。 “就是不仔细看,认不出写的是什么,在我看来就是高大上!”三封回答完,方亦转过头看了看他,又瞅了瞅孙雪懿,到嘴边的话没说出口。孙雪懿也捧在手里端详了会儿,看表情貌似挺满意,随后小心翼翼收好揣进包里。 “唉,我前几天看到一段描述,说人生四大悲,就是才华配不上梦想,收入配不上欲望,美貌配不上矫情,见识配不上年龄。后来深刻地自我反思了下,感觉这就像是在说现实中的我!真是感觉长这么大都白活了,对不起自己身上这两百多斤的肉!”三封说得有些伤感,说完又是一口烈酒入喉。 “欸?也别这么说,不是有句话叫……怎么说来着?凡不能毁灭你的,必将使你更强大。何况你哪有你描述的那么惨?你不是靠码字,把自己养得挺好么?”龙少难得出口安慰,方亦暗地里很开心。因为弱者在弱势地位上呆得太久了,总会期待得到强者的认可和鼓励,而此刻除了龙少,换了谁去安慰他,都不会起到好的效果。 “撞一天和尚当一天钟呗,谁让咱的脸皮厚比城墙呢?”三封估计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依旧客气地自谦着。 “你这也太客气了,我可没见过这么厚的城墙,即使是城墙拐角处,也没见过!还有,你得多雇点和尚,否则可能还挺费的!”方亦见三封端得挺住,釜底抽薪地挖苦道。 “滚你大爷的!我爸妈曾跟我讲过,人生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的九十分靠脸。谁让咱天生不像某些人,没有那么好的基因呢?”三封慨叹老天不公。 “就没有人夸你长的有点像何首乌的根么?”方亦好奇地问,龙少和孙雪懿也上来好奇劲儿,凑上前来听下文。 “啥意思?”三封也一脸困惑,边挠头边问。 “就是……有点像人呗!孩子,我的娃,你可得努力啦,毕竟九十分已经没了!”方亦说完,其他二人也笑起来,唯独三封眉头紧皱。 “你给我滚!就不爱和你这号人聊天,号称一肚子墨水儿,其实一脑子坏水儿!老子怎么了?就算是单身狗,就算是三流写手,但毕竟也掌握着几亿人的生死呢?怎么滴?这描述不香么?不霸气么?”三封抬脚踹方亦的椅子,随后怒斥并慨叹道。 “嗯,你这手的速度快,杀几亿人,也无非就是几秒钟的事儿!”方亦继续添油加醋。 “滚!你才几秒钟,你才几秒钟!老子可是威武霸气,怎么会……”三封激动地说,说到后面发现身边坐着孙雪懿,瞬间感觉有点失态,于是收了声。 “几亿人,在你的几根手指运筹帷幄之下,不也就是随便敲敲键盘的事儿,然后就樯橹灰飞烟灭了?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方亦说完,三封扫了他一眼,露出鄙夷的表情,在他耳边低声说他刚才绝不是这意思,随后又重重地戳了下他的肋骨。 随着接触时间缓缓拉长,三人都不再绷着神经,而是渐渐露出“本性”。所以说,人的本来面貌终究是藏不住掖不住,方亦想这也是好事,因为心情放松,所以言行随意。 出taxx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孙雪懿张罗去外滩转转,看看东方明珠的夜景,三人都没反对。如果她说跟他俩任意一个回家,方亦猜想他俩更乐意。男人嘛,多半如此:白天如狼,晚上像狗。 见孙雪懿钻进别克商务,龙少搂着方亦肩膀商量说换车开。方亦说不行,开什么玩笑?他这排气管声音太大,自己心脏受不了。即使不是因为这层原因,这两天也被这又矮又窄的跑车折磨得够呛。 第四十八章 四人同许愿 龙少把车门打开,告诉方亦声浪能关:crossover和filter设置一起调,把阀门调为关闭状态就行。至于空间狭小,说到外滩也没多远,让方亦忍一忍,方亦甩龙少个不行的眼神。 孙雪懿从商务车里探出脑袋,问可以走了不?看到三封在车内尽情发挥吹牛逼特长时她兴趣十足的表情,龙少直接下单叫了个代驾,随后钻进了商务车。 好在接单的代驾就在附近,过来看了眼龙少的车,说自己才干是新手,车太贵刮蹭了赔不起,要取消订单拒绝服务。龙少气急败坏地说要投诉,代驾扬了扬手,潇洒地转头冲他说:随意。 龙少不情愿地下车,落寞地走向自己那辆911,就像老光棍千辛万苦得一儿子,又发现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钻进车门的一刹那,还用嫉妒的眼神朝这边望,面部表情老大的不情愿。 方亦这一刻就在想,人呐,真是缺什么向往什么,有什么不珍惜什么。就说他那辆911,随便让门口的人开两圈,还不乐得屁颠儿屁颠儿,整晚睡不着觉? 瑞金路右转上延安高架时,方亦的车一直行驶在前面。听到车内孙雪懿让三封给她发连载链接时,也没见龙少的车跟上来,于是主动降低了车速,想等等他赶上来一起走。谁知这货不鸣则已一鸣飞天,911鼓着巨大的声浪,像示威般从旁边呼啸而过,随后绝尘而去。 方亦心中暗骂他没个正形,随后也加速跟紧他。过河南南路路段后,车流渐渐开始拥堵,方亦好奇地伸长脖子朝前面望,见外滩隧道入口附近在查酒驾。 轮到龙少吹酒精测试仪时,本以为会大手一挥直接免检,却没想到一次、两次、三次,辅警让他反复吹了几次也没放行,最后还让他下车接受检查……因为知道这货刚才没喝酒,方亦下车朝前走几步到辅警面前,装作催促的样子想看个究竟。 但见辅警一让吹仪器,他就皱着眉鼓起腮帮子,看起来动作很用力,但又测试几回也没结果。辅警摸后脑勺表示有点懵圈,让龙少稍等他换个测试仪。 辅警换仪器时间里,方亦问辅警不认识他么?龙少说估计是跨区异地执法,这样更公平更效率,方亦听完恍然大悟,随后扬了扬头,问他这咋回事?怎么偏偏到他这儿仪器失灵了?他眨巴几下眼睛,一副欠抽的神情。 辅警拿来新仪器,龙少依旧动作夸张卖力,但就是没反应。方亦说先测自己试试,轻轻一吹就“嘀”一声,表示一切正常。辅警又看了看龙少,马上警觉起来,再次让他吹,随后才发现他一直在往肚子里吸气。 辅警边纠正边问他没测过酒驾么?龙少肩膀一耸两手一摊,装得一脸好无辜,说以前一直这么测啊。辅警听完更郁闷,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赶紧走,像踩了大便一样。 方亦再朝身后望,好家伙,就这么一会儿,车流已排出老远,一束束车灯的光从远处射来,还偶有人闪远光灯,晃得人异常刺眼。 在外滩附近停好车,一行四人来到“金融牛”前,但见它肌肉结实,周身红铜色,牛眼圆睁,头转向右边,牛尾卷曲上扬指天,四肢有力气势十足。四人求路人帮合了张影,三封和龙少还算懂礼貌,没有首次见面就要求和人家单独合影。 站在黄浦江边,隔着江水远眺对岸的东方明珠,由于到了深夜,闪耀的霓虹业已熄灭,但它巍峨的身姿衬在夜色下,却更显雄伟壮观。 四人都高举双手,时而毫无忌惮地高喊,时而做胜利的姿势,时而当成兔子耳朵……但见四个高矮胖瘦的轮廓在护栏前律动,伴着一河滚滚东逝的江水。方亦在想,若是从不远处看过来,一定很美、很温馨。 “要不,咱们趁着今晚心情好,都对着天空许个愿吧,也可以让彼此做个见证!”大家都喊累了,坐在条椅上休息,孙雪懿倡议道。 “叫出来那种?呃……不对,说错了,用词不当,用词不当!我是说,喊出来那种?大声喊出来那种?喊出来不会不灵了吧?”三封说完就捂嘴,边纠正边扇自己嘴巴。 “对对对,谁说的?就是让其他几个人听到那种!过个一两年、两三年、三五年,咱回过头再看看,看谁实现得最快,最快的要请大家吃饭!”孙雪懿答道。 “那我先来!老子希望能写出一本《金瓶梅》那样脍炙人口的小说,从此衣食无忧实现财务自由,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到时候买房、买车、买虎头大金戒指,金项链要最粗的,钻石项链要同等粗的,两个换着戴,又或者一起戴!”三封走出好几步,最后站在护栏旁,双手杵在上面,冲着江水和星空大声许愿。 三封许完愿坐回长椅上,孙雪懿望向方亦说继续,方亦说让她先来。但见她也不再推辞,走到刚才三封站的位置,冲着天空刚要喊,又突然停下来。三人愣了一下,但并未立刻上前。 “我希望,我希望自己的服装店能生意兴隆;我希望自己能找个如意郎君;我希望,我希望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不要我!”孙雪懿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完又停顿几秒,随后转过身,朝三人灿烂地笑。 三人都听出有点不对劲儿,但又不好往下细问,彼此面面相觑过后,都装傻装聋装无感装没听见没看见,任孙雪懿又独自坐回来。随后她拍拍方亦的肩,示意轮到他了。 像他俩一样走到同一位置,方亦却不知该许什么样的愿?方亦想让合伙人老徐活过来,也想和莫子溪回到从前,却不知时光的脚步何时停歇?自己只愿定格在最幸福的画面,远离沧海桑田……但当着眼前几人,这些话又说不出口,随即有些无语凝噎。 “我愿……我愿公司业务能有个好的发展,有机会了能当一次集团高管,做一些该做的、能推动业务向前发展的正事儿!”方亦说完,心里还是有诸多不甘,手抓着水泥桩迟迟不放手。 三人也没上前催,就坐在长椅上默默地看、静静地等…… 第四十九章 超跑排排烂大街 “该你了,该你了!”等方亦回到座位,孙雪懿指了指龙少,示意该他上了。 “我就不了吧——幼稚!”龙少扔掉手里快燃尽的烟头,一副陪小孩玩儿过家家的语气不屑地说,随后就看到仨杀人的眼神,只得不情愿地走上前。 “老子的愿望,就是帮身后这几位朋友实现愿望!”龙少站江边憋了许久,在三人都快失去耐心的节骨眼上,突如其来地大声喊。 三封在后面听完都懵逼了,随后骂他过于霸气侧漏,甚至有些自以为是。龙少却什么都没反驳,脸上一副无奈表情,像是不被理解地笑了笑。 大概是一年前,也是在这条景观大道上,方亦和老徐肩并着肩,一起畅想集团发展前景。在聊到团队发展时,方亦说人在一起叫团伙,心在一起才叫团队,而作为要一起折腾点事的团队,还是要有点长远目标的,否则就像看二十几个人在草坪上瞎跑,能想象那画面么? 老徐当时想了想,说那就先跑起来呗。方亦吐槽说他这想法很危险,因为没有既定方向,这么做不太像门前的路,而是脚下的坑啊,老徐继而问不然呢?方亦说也还没想好……那时的自己,是多么意气风发。 而今虽才时隔一年,却已然物是人非:老徐已作古远去,自己与巧巧各奔东西。方亦看这坑并非老徐之所想,而是他这个人本身,但世事就是这般无常,他又怎料得自己会早早归去? 回过神再看眼前两男一女,如果老徐还活着,按集团本来的节奏走,自己能认识他们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命运的舟楫就是如此神奇,在他离开的后续日子里,载着自己这颗迷茫的心,四处漂泊跌跌撞撞。 佛说的那种前世几百次回眸才换来的擦肩,却在自己身上一擦再擦,继而有了这段本该永远平行向前、不可能相遇,最后却产生交集的缘。 那这回究竟是团队呢?还是在草坪上瞎跑?方亦傻傻地分不清,朝他们三人望去:一个无名指小手指夹着烟,漫不经心地望着黄浦江水;另两个嘴里含着棒棒糖,像认识很多年一样相谈甚欢…… 就这样,很多莫名的事发生了,形成了一种顺其自然的水到渠成。对,方亦就是那水,他们就是那渠,方亦继续麻木且迷茫着,他们接纳并给了自己温暖,其他的对方亦而言,或许并不重要。 聊起公司的营销手段,老徐一度坚持有一半是管用的,但关键问题是哪一半?他后来讲了个故事:说有个脑瘫病人参加长跑,如果他要跑到终点,会比其他选手多用一半时间,而且中途还会不停地摔倒……但他跑到一半时,奇妙的事就发生了,其他跑完全程的人,又返回来跟他一起跑,他成了唯一摔倒后,有人上去搀扶的选手,也是唯一跑完全程,身后有数百追随者的选手。 老徐当时讲时,方亦并没太听懂,但最近一段时间再想起时,就觉得这故事特别有意义。是的,当你跟别人竞争时,没人会愿意帮你。可当你跟自己竞争时,很多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凑过来。方亦知道,在这迷茫的人生十字路口,自己的对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诶?我带你们去看点好玩儿的?”方亦正在胡思乱想,龙少突然转头提议。 “好玩儿的?带她一起?”三封听后,边指孙雪懿边问。 “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种!”龙少瞥了三封一眼,随后解释道。 “哦?竟然不是,那我不去了!明天还要更新,好几万粉丝等着看呢!老子刚才许了愿的,一定要不忘初心、好好睡觉、不断折腾,努力实现吹过的牛逼!”三封失望过后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管方亦和孙雪懿去不去,直接下了台阶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消失了。 上次龙少用这语气征求意见,还是去和唐戈打拳那晚,虽然本意是带方亦去开开眼,但却被逼上台打了一场……这次又是类似的神秘语气。 方亦倒是真的有点好奇,好奇他这个阶层到底活在怎样的世界中?他们的世界到底和其他人群有何不同?为什么于连削尖脑袋也要往里钻? 龙少再次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孙雪懿,孙雪懿转过头用征询的眼神看方亦。方亦知道今晚又跑不上车了,于是两肩一耸双手一摊,表示一切都无所谓了。 龙少说开一辆车,三人挤一挤,坐他车一起去。方亦不想再遭那份罪,说为啥不是他挤一挤上自己的商务车?他说这次他的车得开着,与一会儿去看的“好玩儿的”有关系。结果到了最后,还是他开他的911,孙雪懿上了别克商务,坐序和刚才三封在时没变化。 车上了延安高架一路向西。龙少这次没浪,也没开声浪,就在前面慢慢开,偶尔会炫一下贯穿式尾灯,或是突然踩刹车减速,调戏一下后面的方亦……由于孙雪懿坐在身后,方亦也不想搭理他,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车子下高架驶上沪青平公路时,已经快后半夜两点了,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车。随后过中春路,又穿过一个地道,再过诸光路,车外灯光开始昏暗,路两侧相对略显荒芜。 911最后在湖畔佳苑对面的加油站靠边停住,随后龙少下了车。不知孙雪懿怎么想,反正方亦看到眼前景象,顿时就惊呆了—— 但见宽敞寂静的路边,呈一条线状停着一排颜色各异的跑车,有玫瑰红的、柠檬黄的、帝王绿的、丁香紫的、天空蓝的、石墨黑的、佳人粉的……粗略数起来大概二十几台,全部打着右转向灯。 “诶?诶?到了,下车!”见龙少朝这边走来,方亦开始喊身后的孙雪懿,喊了两声没动静,转头一看,她已经眯着了。 龙少敲车窗问怎么了?方亦指了指身后睡着的孙雪懿,他说叫醒叫醒,不然就白来了?方亦说还是你狠,然后打开电动车门,示意让他来。 第五十章 漂移甩尾超车 龙少用手掌轻轻拍空座位,见没什么效果,就开始拍她的靠椅背。孙雪懿渐渐醒来,见二人直勾勾盯着她,便有些难为情,待到下车后看到前面那排跑车,像很多小姑娘一样,她也立刻兴奋起来,当即原地满血复活了。 方亦跟着他俩朝前走,发现这些车档次都不低,有迈巴赫布加迪、兰博基尼法拉利、保时捷帕加尼、宾利欧陆和奥迪……不但孙雪懿看得眼花缭乱,有些车标自己都没见过,还得网上现搜关键词。 “怎么?二手车市场么?”方亦问走在身前的龙少同时,再次刻意和这些车拉开些距离。因为自己知道,刮了蹭了可能一时半会儿都赔不起。 “二手个毛二手,买得起这些车的人,干嘛要买二手的?他们在等人,一会儿人齐了,会飙一场现实版的‘极品飞车’!”龙少嘲讽过后,见方亦没搭理他,随后解释道,自始至终都没回头。 方亦不禁心里感慨,这些富二代们还真都是:上沪b的牌,开牛b的车。随即脚步慢下来,想仔细打量下每款车的特点,但隔得距离有些远,外加光线太黑太暗,都只能看清个大概轮廓。在整个车队最前面,龙少和首辆车里的人打招呼,随后在聊些什么,离得太远听不清。 穿高跟鞋走累了,孙雪懿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一会儿看看前面的龙少,一会儿看看身后的方亦,好像在下决定往哪边走。最后还是朝方亦走过来,因为她知道,来时的两台车都停在队尾。 孙雪懿到方亦身边时,一辆法拉利与她擦肩而过,向着车队最前面疾驰而去。那辆车的车牌号方亦认识,是唐戈的车。方亦示意让孙雪懿先回车里等,随后加快脚步朝前走,到龙少跟前时,唐戈刚好摇下车窗。 “龙少,真是缘分呐!又见面了呢!怎么?今天有兴趣飙一场?来呗,下注了么?多大的?我跟了!”唐戈很热情地朝龙少打招呼,方亦见副驾上坐的不是李佳茵,而是一位化着浓妆、穿着暴露的女生,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夜店女”那种。 “是呢!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到你,真晦气!”龙少正在和头车里的人聊天,被唐戈打断后,不耐烦地甩了句。 “呵呵!龙少,怎么每次都这么大火气呢?我自觉也没得罪过你,我希望咱们能成为好……”唐戈还没说完,龙少就转身朝后面走了,他顿时陷入相当的尴尬之中。 方亦跟着龙少往回走,有几次想问唐戈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但感觉问了他也不一定想说,便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你俩坐我车,跟他们飙一场,然后回家!”龙少打开商务车车门,冲里面的孙雪懿和身后的方亦说。 “你那车太窄了,我不遭那个罪去,她爱去她去,我不坐!”见孙雪懿脸上很兴奋,一副即将探险的表情,方亦就大致猜到了:她和龙少是一类人,臭味相投那种:一个喜欢扮鬼,一个喜欢飙车,玩儿得都是心跳。 方亦问龙少大致路线,他说从这儿出发,沿着沪青平公路一直向前,到朱家角地铁站掉头,再到对面湖畔佳苑小区门口停车场,谁第一个进闸机谁获胜。方亦听完坐回了商务车,在驾驶座把靠背向后放倒,端着两只胳膊在胸前,看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伴随一枚信号弹从最前面车窗内腾空而起,所有路边的跑车竞相上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声浪打破夜空的沉寂,随后相继绝尘而去。 望着最后一辆车的尾灯消失在视野里,方亦在想刚才的噪音是否会扰了谁的美梦?随后打火、踩刹车、挂挡、加油门,在前面路口掉个头,率先把车停进对面停车场,车头冲着沪青平主路。 方亦再次半躺下去,打开手机导航看距离:单程二十七公里,此刻正常行驶需要四十分钟,往返就是五十四公里,估计怎么也要一个多小时,于是就启动车开怠速,打开车上播放器,安静地听着歌。 “没有告别的爱情往往是最美的\/未结局的戏最耐人千寻\/我们的爱只有我们明白\/不需要说太多还没结果的花朵已经随风\/牢牢记忆在那年的春风\/我们的爱只有你懂……”先是一曲黎明章子怡唱的《你懂我的爱》,在这漆黑且漫长的夜里,悠扬、婉转且空灵的歌声,从这有微弱光亮的驾驶室中缓缓传出,像是能钻进脑海里,融化进每个细胞中。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那缓缓飘落的小雨\/不停地打在我窗\/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不时地回想过去……”随后,是一曲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方亦在想,一些老歌总是常唱常新,更容易让人共情,总要比那些记不住调、听不清词的牙疼瞎哼哼强得多,于是听着听着,竟特么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待到突然惊醒时,方亦以为睡过头了,随后缓过神儿来,竟不知身处何地在干什么?再仔细回想,才想起今晚和龙少一起去酒吧、去外滩、到这里参加飙车……方亦及时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出发才半个多小时。 方亦预估了下行程,如果有开得快的,此刻应该朱家角地铁站掉头了……正在盘算着,但闻一阵声浪由远及近。眨眼间,最前面两台跑车已到眼前,前面的……呃,好多读者肯定以为是龙少的911,嗯,是的,你们猜错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唐戈的法拉利,紧随其后的才是龙少的911。但见法拉利渐渐放慢车速,准备右转再左转进停车场闸机。 结果唐戈刚开始右转,龙少的911十米之外一个紧急刹车,随后整部车一个弧线飘移弯道超车,后半个车身贴着法拉利一掠而过,完完全全地挡在唐戈车前,第一个过闸机进入了停车场。 随后,第三台、第四台……二十几辆跑车蜂拥而至,停车场拥挤不堪,很多车都没找到车位。小区保安出来瞄了一眼,看到这阵仗估计都懵了,随后什么也没说,回岗楼里值夜班去了。 第五十一章 永远不许回来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全程没低于一百四!”孙雪懿下车后,不知是吓的还是兴奋的,总之双腿一直在抖,要不是方亦上去扶一把,估计不是鞋断跟就是扭了脚。但听了她略带颤音的话,方亦觉得大抵是兴奋过头了。 靓女富少们都自然围拢上来,却在距离七八米的地方停下来自觉围成一圈,随后自觉混成一排,依次掏出口袋中的钱,按顺序扔到911的机盖子上……此间,也没谁上前和龙少攀谈。 方亦想,也许这就是龙少的气场,是他和其他纨绔子弟的区别,也是明星和神的区别:很多人聚拢在明星身边,都会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摸上两把以增加日后炫耀的资本;但聚拢在神的身边则不同,因为会多少心怀畏惧,所以只要看一眼,就会心满意足了。 “龙少,恭喜哈!看来又是你赢了!认赌服输,认赌服输!”唐戈下了车,怀里搂着夜店女,见龙少脸上没一点表情,只是瞅着众人往911机盖子上扔钱。于是也掏出两摞现金,边扔边说。 龙少眼皮都没抬,双手分两次掐起全部的钱,转到车身另一侧,随意地从车窗扔进副驾驶,然后朝方亦和孙雪懿摆摆手,就要上车走人。 “不如……咱赌把大的?你看怎么样?你输了,你的妞和911归我!我输了……我的妞和这台车归你!怎么样?敢?还是不敢?”趁龙少还没上车,唐戈一字一顿地说,边说边指向自己那台法拉利。 周围少男少女们开始凑热闹,不断起哄、欢呼、怂恿、带节奏,说法拉利比911贵三倍,赢到就是赚到之类的,随后渐渐安静下来,将眼神齐刷刷射向龙少这边。 “没兴趣,老子不缺钱,更不缺车,尤其是二手公交车!”龙少扶着车门,转头冲唐戈和夜店女说。 “唐少,你看他说什么呢?他骂我,你管不管啊?你要替我出头啊!”唐戈还没张口,旁边的夜店女就绷不住了,拼命摇唐戈胳膊,边摇边说。 “龙少,你这话说得可就有点……那要不这样,咱再赌一把,条件你开,只要我能做到!但我要是赢了,我要你这辆911,还有你身边这妞儿,让她陪我一晚!”唐戈上前一步,心有不甘地指着孙雪懿说。 “那既然你这么想玩儿,咱就赌把大的!我输了,这辆911归你,再送你辆新的,对,就你这辆同款!但不包括她,这事与她无关!”龙少先是皮笑肉不笑地指着唐戈的法拉利488说,进而指了指身旁的孙雪懿,摆了摆手。 “那……要是我输了呢?”唐戈听完眼前一亮,随后试探着问。 “你输了?你输了就滚,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李佳茵,永远不许回来!如果你敢回来,除非我不知道,否则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弄死你都算我的!”龙少说话时面无表情,但话语一句一顿,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唐戈听完,摸着下巴迟疑,虽然一直想扳倒龙少,以此证明自己最强,进而在圈子里树立威望,但也确实没十足把握能赢。若按这条件赌下去,赢了还好,输了就一无所有了,毕竟苦心经营这么多年。 “跟他赌,跟他赌!赌,赌,赌!”周围的富二代不分男女,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仅仅是计算了赌约上车的价格,就纷纷怂恿唐戈铤而走险,因为这样才有好戏看,生活才有所期待,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聊。 “怕了么?不敢的话,以后就别总装逼,也别总叫嚣赌这赌那,摆出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你配么?咱俩熟么?你的事,呵呵,我都没什么兴趣!”龙少说完,朝方亦使了个眼色,随后就钻进911,想要关车门。 唐戈此时觉得像被架在火上烤,赌,不一定能赢,输了就会一无所有;不赌,在这么多富二代面前折了旗,以后也抬不起头没得混了。 “赌了,但我要加点条件!”就在富二代们一阵唏嘘,遗憾没好戏看,打算纷纷散开时,方亦大声喊道。 “说!”龙少再次下了车,言简意赅地问。方亦和孙雪懿也还没上车,于是又折回来。 “赌可以,不过换换玩儿法,条件咱俩定,现场大家一起作证!但你我都不摸车,车得换个人来开,就在这儿选人,现场选!怎么样?敢么?”唐戈说完后,双眼终于渐渐露出寒光。 “这有什么?随你,可以!”龙少淡定地答应,并看着他选开车的人。 最后,唐戈选的是个叫阿兴的小伙儿。方亦睁大眼睛仔细辨别,刚才第四个进停车场的那辆兰博基尼urus,貌似就是他开的。 之所以印象深刻,除了那辆蓝色兰博基尼,还有他几乎剃得精光的头顶,刻意留的两绺头发还梳了个中分。孙雪懿看了还私下问方亦,这货莫不是蛐蛐吧? “该你选了!在场的人随便选,选谁都行,绝对公开透明!”唐戈指着在场的富二代提醒龙少,阿兴站在他身旁。 “我就选他了!”龙少下巴磕一扬,指向身旁的方亦,周围的人一片唏嘘。 “你特么的,不是开玩笑吧?你看我开车破过百么?破百就超速了,超速就投诉了,投诉就扣分了,扣分就没钱赚了!跑车我连开都没开过三次,我不干,干不了!”众目睽睽之下,方亦把龙少拽到一旁,低声冲他说。 “没别的选择,除了你以外,在场其他人我都信不过,我担心他们会耍我,不拼尽全力!你爱干就干,不爱干就当赌输了,既然敢跟他赌,我就输得起!”龙少轻声说完,也没等方亦继续说,就转过身面对众人。 “龙少,你不是开玩笑呢吧?选个跑网约车的业余选手,跟我这边专门玩儿车的赌?就算钱多车多,也不用这么送吧?”唐戈瞅了方亦一眼,言语中挖苦味儿十足。 “怎么?他不算在场的人么?”龙少眼睛眯成道缝儿,射出一缕寒光直奔唐戈。 第五十二章 赢了让我爽一晚 “算,当然算!不过这么个赌法,你的胜率貌似不太高哈!别到时让在场诸位说我欺负你!”唐戈尴尬地笑,随后解释道。 “没比过怎么知道?认赌服输,我输了履行承诺就是了!不过具体时间和场地,必须由我来定!”龙少面无表情地说。 “好好好!那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该我这‘圈内小诸葛’出场了。唐戈、龙少都是圈儿内响当当的人物,我来做个见证人,可还都信得过我?”就在这时,人群中跳出个二十出头、身高略矮的男生,嬉皮笑脸地冲二人点头示意,随后礼貌地询问。这人方亦见过,就是上次去地下拳场时,在车库门口守门的小胖男生。 “殷天宇,你还愿意趟这趟浑水?”龙少转过头直呼其名。 “别人的事儿,我当然没什么兴趣!不过龙少向来低调,今晚这么好的雅兴,没人出来推波助澜,万一这事儿黄了,那大家得少不少乐子不是?所以兄弟不才,愿意做个见证!咱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在前面,您二位都是愿赌服输,如果谁出尔反尔,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不但本圈儿除名,还要……”殷天宇的话半软半硬,最后还留了半句,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殷少,这说哪儿的话?我俩谁是输不起的人?”在场的人都沉默,又过了几秒钟,唐戈接着他的话说。 “那好,各位都是在场见证人,我把赌约内容再确认一下:唐戈输了,离开这座城市,放弃李家女婿身份,净身出户离开李佳茵,永远不许回来,如果回来,在场各位均可代为处置,任何后果由龙少一人承担!对吧,龙少?唐戈?”殷天宇宣布完看向二人,等待其进行确认。 “嗯!是的,我赌了!”唐戈先是十几秒没说话,最后的回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方亦虽不了解什么内情,但感觉唐戈真是敢赌,要是换了自己,决计不会这样背水一战。但后来再想想,他可能认为自己没飙过车,评估后觉得注定跑不过阿兴,所以才赌上了全部身家,只为爬得更高,看起来更耀眼。随后,方亦也做了下自我评估,嗯,确实没错,坐进跑车血槽就去了一半儿,确实跑不过阿兴。 “龙少,那兄弟可就一视同仁啦!你输了的话,你这辆911归唐戈,额外送他辆法拉利,唉,也不是个小赌!对吧?唐戈?龙少?”殷天宇边念叨边慨叹,顺带和二人确认赌约内容。 “不对!我说过了,如果我赢了,除了车以外,还要这妞儿陪我一晚!”还没等龙少张口,唐戈就站出来,边指向龙少身旁的孙雪懿边反驳。 “唐戈,我已经说过了,赌约不包括她,这事与她无关!为此,除了这台911,我还加了辆新的488进去,怎么地?还不够分量么?那再加一辆?而且吧,她也不是我女朋友,你别总往她身上扯好吧?”龙少指着唐戈的法拉利488说,随后指了指身旁的孙雪懿,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 “新车可以不要,在场各位都知道,咱俩谁都不差这一辆车!但我既然都玩儿这么大了,输了真就一无所有了,那就必须扯上她。我管她是不是你女友,既然上了你的车,那赢了就让我爽一晚!要不然……就不赌了,不值得!”盯着孙雪懿脖子以下小腹以上,唐戈两眼顿时放光,就差流口水了。身旁的夜店女托了托自己的胸,转头白了唐戈一眼,却没敢吭声。 “不玩儿就不玩儿吧!像你这种垃圾,也就这个逼样儿,磨磨唧唧的,我也懒得浪费时间!”龙少说完,再次给了方亦和孙雪懿个手势,随后转身就要上车,看都没看唐戈一眼。 “等等!谁是李佳茵?对你很重要?”就在大家要一哄而散时,孙雪懿大声喊着等等,随后在龙少身旁轻声问。 “重要不重要,对你都不重要!这事和你没关系,别跟着往里卷,这儿可没人开玩笑!”龙少侧过脸提醒完,随后边要上车边低声警告。 “重要?还是不重要?”孙雪懿用力扯了下龙少的衣襟,再次郑重其事地问。 “嗯!”龙少扶着车门转头,刚要不耐烦地发作,却看到孙雪懿严肃的表情,竟瞬间没了脾气,又迟疑好几秒钟,轻哼了一声。 “赌了!他要是输了,我陪你一晚!谁说话不算,谁是狗!”孙雪懿两步走上前,指着身后的龙少,冲着对面唐戈及一大票人大声说,说完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瞅了方亦一眼。 方亦当时都懵逼了,自己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孙雪懿看似是给龙少面子,但实际是把宝押在了自己身上,一个从没玩儿过跑车的“废柴”身上,这已超出了“魄力”二字能形容的范围,简直就是傻。 难道她不知道输了意味着什么?方亦心头千头万绪,甚至感觉有点心塞,因为无论怎么假设,也找不出她的信心来自于哪儿? “好,好,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有殷少在这儿见证,我猜谁也不会食言!”唐戈听了孙雪懿的话,开心得慢慢鼓起掌来,随后望向殷天宇。方亦在猜他的心理,一定在骂三人都是傻缺。 “好,既然这位美女愿意跟投,那龙少,你输了的话,你这辆911归唐戈,这位美女可就要辛苦点,陪唐戈一整晚喽!对吧?唐戈?龙少?”殷天宇边说边再次向二人确认。 “好,就这么定了!”唐戈欣然应允,色迷迷地盯着孙雪懿看。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在场各位都是混圈层的,也帮着做个见证,更欢迎到时都来捧场。如果谁说话不算数毁约,谁就是狗娘养的!大家见一次帮我打一次!”龙少刚想上前拒绝,却被孙雪懿抢了先,随后这狠话撂的,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边说还边微笑着。方亦也是彻底无语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好,赌约内容基本敲定了,双方也都确认了!下面就来确定时间地点吧?一旦敲定,不准更改,风雨无阻!”殷天宇提醒二人道。唐戈指指龙少说由他定,但希望尽快比完,随后又把目光落在孙雪懿身上,不停地上下扫视。 “时间,半个月以后;地点到时再定!肯定在国内——不出国!”龙少说完,殷天宇瞅了瞅唐戈,三方最终达成一致。 随后,众人转身上了各自的车,伴着捬操踊跃的欢呼及此起彼伏的声浪,几十台超跑瞬间一哄而散,整个停车场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两台车。 “你俩都特么疯了是吧?一个有钱烧钱,一个引火烧身,倒挺般配!”方亦气得“啪”的一声,右手拍在911前机盖上,随后指着二人怒斥道。 第五十三章 李佳茵的前男友 “我对你有信心!“两人不约而同地冲着方亦说。 “有个毛的信心?我看你俩明天该去医院挂个脑科看看了,肯定是脑子都烧坏了!”方亦说完径自上了车,开车出了停车场,把二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月华如练,轻轻拂过静寂的城市,夜把星托付给了月,月把夜共享给了星,这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方亦开着车奔向市中心,车窗吹进的夜风使躁动的心更难平静,自己不知如何处理这复杂事态,因为这明显是道超纲题。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方亦自觉掉进了被耍弄的漩涡,这也并非什么特别要紧,因为自己早已成为业内笑话,也不多这一次;但孙雪懿不一样,她是被自己带进来的,难道最后付出惨重代价,就只为博富二代们一笑? 方亦若早知如此,绝不会像歌词唱的那样:伸出手邀她登船,一起送命或寻欢……自己不想当罗马竞技场上的角斗士,更不想让孙雪懿来当,毕竟这并非什么荣光。坑队友还要怎么坑?方亦开始扪心自问,并不断自责。 “喂?干个毛?老子不想和你说话!”心里正难受苦闷,龙少打来电话,说他的车在后面,孙雪懿也在车上,让方亦靠边停下车,他说他有话说。方亦没等他说完,就一句话怼回去,随后挂断电话。 “靠边停车!你怎么也得把我送回家吧?怎么,打算让我露宿街头了?”随后,孙雪懿又打来电话质问。方亦听完没办法,在虹井路附近的加油站停了车。 “你听我把话……”孙雪懿下了龙少的911,过来开门坐上方亦的车,龙少跟过来刚说到一半,方亦就开车出了加油站,把他一个人远远甩在原地。 “你应该听他……”孙雪懿刚张口,就被方亦打断了。方亦跟她诚恳道歉,说不该把她卷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中来,她静静听着。 “那你知道他和唐戈为什么一直不对付么?”孙雪懿一句话问到关键,方亦顿时不作声,在虹梅路路口静静地等红灯。 “大概三四年前吧,龙少有个最铁的哥们儿,叫赵嘉豪!他俩么,那简直是饭同吃、衣同穿、钱同使、觉同睡!”孙雪懿开始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怎么?你是不是讲错了?你讲这人,貌似是洪秀全!”方亦接话道。 “能不能听我讲完?哼,烦人!”孙雪懿撅着嘴,凶巴巴地瞪了方亦一眼,随后说道。 “那你说,你说!”方亦说完过了虹许路,见匝道口临时封闭,延安高架在养护,就选择了走底道。 “那时候,赵嘉豪的女友就是李佳茵!虽然我没见过,但听龙少说,赵嘉豪是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宠得是不要不要的。李佳茵当时也放出话,说非赵嘉豪不嫁!但就在这档口,唐戈突然出现了,在知道李佳茵有男朋友的前提下,还是疯狂地追求她,好就好在李佳茵不为所动……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孙雪懿突然停下来,转过头问一门心思开车的方亦。 “怎么没听?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听你讲完吗?”方亦无奈地摇头,随后反问。 “嗯!这还差不多,刚才讲到哪儿了?哦,对了,不为所动!唐戈见李佳茵那边没法突破,就转从赵嘉豪这边下手,骗他到外地谈项目,并调动各方势力协调配合,使他不明不白就客死异乡了,他父母到现在也没查出具体死因!李佳茵得知死讯后,哭得死去活来,但人死不能复生,唐戈此后渐渐入赘,不但霸占了李佳茵,还趁她父母相继离世,侵占了李家大量财产!”孙雪懿说到这,停下顿了顿。 “还有这事儿?那龙少没出面帮着搜集证据?”方亦听她描述才恍然大悟,难怪上次在地下停车场李佳茵以泪洗面,还会有很多让人费解的言行表现。 “搜集了,搜集了很久!但下手的人是职业的,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龙少几次前去调查找证据,除确认是多人配合所为,其他方面均是无功而返,但唐戈肯定是幕后主谋,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就一直蛰伏等机会,官方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然后,不就等到今天这次绝好的机会了么?他想借着圈层的力量,一举将唐戈赶出这座城,从此以绝后患!”孙雪懿娓娓道来。 “你把这叫‘绝好机会’?一个差点被你投诉的网约车司机师傅,去和每天专业玩儿跑车的富二代飙车赌输赢?我看你脑子病得不轻!还有你,话说真要去陪唐戈一晚么?你不是看上他了吧?”车子过了古北路路口,方亦吐槽过后问她。 “我觉得李佳茵现在势单力薄,拿唐戈一点招儿没有。龙少虽也纨绔,但有率性的一面、在意的东西、走心的时候,作为认识不久的朋友,我想力所能及地帮他尝试下,即使不行也不后悔!至于陪唐戈一晚的事,不管你是认输还是努力后输,我都不会失言,我都会去陪,陪完以后我会消失,以后永不相见!我不会怪你们任何人,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孙雪懿分析得很认真,语气冷静且温和,丝毫不像头脑一时冲动。 听完这些,方亦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得一个急刹车掉头回去,朝着刚才碰头的加油站疾驰而去,顺便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车驶进加油站,911还停在原地。二人下车查看,发现龙少并不在车内,找了几圈才远远望见他坐在加油站外一块砖头上抽烟:烟气袅袅随风摆,目光无神正心塞,以至于方亦都走到身后,他还没半点察觉。 “别郁闷了,赵嘉豪和李佳茵的事,小孙同学都跟我说了,不过我这车技确实不行,肯定得给你丢份儿,你说说,打算怎么搞?”方亦抬起脚,边用脚尖踢他屁股边说。 方亦说完,有阵风从两人之间刮过。龙少被踢后,也没转身骂,静静听完也没什么回应,就那样自顾自抽完烟,随后猛地站起身,朝方亦的商务车走过去。 见他言行有些古怪,方亦也没多说废话,默默跟在身后。龙少走到商务车前,用手里的半块砖切着前后轮各标记了一条线,并在线上各竖起几块砖,随后让方亦靠边站,自顾自地上车发动车。 还没缓过神儿,车已绕着加油机转了两三圈,随后一个急刹车外加漂移,别克商务就稳稳停在刚才位置,竖着的砖头一块没倒。方亦顿时都看傻了,想着就算找几个人横推,都停不到这水准,就想问龙少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商务车要想漂移入库,可比跑车难太多了!十天,最多十二天,只要你肯认真学,我保证你也能做到!”龙少熄了火关了车灯,和再次被引燃的孙雪懿一起下车,拍了拍方亦的肩膀说。 第五十四章 王道霸道孔孟之道 “卧槽!这也行?”方亦已经惊呆了,竟忘了孙雪懿也在,边爆粗口边转头望他,满眼崇拜的小星星,想着要是学会这绝技,那以后闲了的时候,可是绝逼有得炫了。 “这算什么?小厢货我都漂移过!”龙少说时不免有些小得意。 “好的,我学!”方亦痛快地答应了。 后来方亦也想过这事,之所以答应,原因有以下几点:一是感动龙少兄弟情深,想帮他出气;二是防止孙雪懿受辱,想帮她逃出魔爪;三是帮李佳茵脱离苦海,想做件善事,其实就冲她长得像莫子溪,也就特别想帮她;四是看不惯唐戈小人得志的逼样,想把他扳倒;最后的最后,就算是单纯为炫车技,也想学上一学。 方亦刚答应完,加油站工作人员就过来了,说炫车技找个宽敞地儿,加油站里不太适合,而且也不安全。方亦说马上就走。 三个人两台车,直奔华悦家园。龙少将车停在小区楼下,二人一起送孙雪懿回家。 “殷天宇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可以跳出来做‘见证人’?听他这名字,既阴天又下雨的,人可不太暖和!”去绿地海怡公寓路上,方亦边开车边问,孙雪懿也怀着八卦之心,把小脸蛋儿凑过来听。 “你说他啊?别看这小子油嘴滑舌没架子,其实家里背景很深实力很强,他家老爷子负责公检法,唐戈这种人惹不起。而且他也知道我的为人,所以跳出来对缝儿接活儿——闲得无聊,凑热闹呗!”龙少解释说。 “唉!真是搞不懂你们这圈层的人,搞不懂你们每天做的事、为什么而活?要说简单吧也挺简单的,简单到不用上班、不用赚钱就活得挺好;要说不简单吧也不简单,每个人都有喜恶、都有死党、都有惹不起的背景!但又都有在意的人和事,有珍视的感情和情谊,让人琢磨不透!”孙雪懿颠三倒四地评论同时,车已从吴中路穿过内环高架行至番禺路。 “不知你看没看过<甄嬛传>英文版,看第一集字幕你就会发现,台词最多的一句就是‘myfatheris……’,这说明什么?说明从古至今,都一直在拼爹!”方亦给她解释。 “拼个毛的爹?我可没拼爹,全凭自己本事赚钱!”龙少激动地辩解,方亦和孙雪懿看了他一眼,都心领神会没说话。是的,拼没拼是一方面,有没有是另一方面。 “那个……我会努力把车技提高的!但若努力过还是输了……”车穿过延安高架进小区,半弧形的路很窄,孙雪懿在单元门口下车时,方亦不太确定,最后迟疑地说。 “努力过了等结果,叫顺其自然;什么都没做等结果,那叫听天由命!只要你俩都拼尽全力、问心无愧就好,命运最终会有公平的审判!”孙雪懿说完,转身进了门,没再回头。 两人听了她似是而非的话面面相觑。方亦说听完心理压力很大,觉得不拼尽全力学,都必须让他自宫谢罪,否则无以报答妮子的这份信任;龙少说听完心理压力也很大,觉得不拼尽全力教,都必须自宫谢罪,否则无以报答妮子的这份信任。 后来方亦总结了下,反正只要这次赌局没赢,龙少挥刀自宫是板上钉钉了,但为了防止他到时反悔,自己决定暂时先不提醒他。 出绿地海怡公寓时,由于社区路特别窄,只能供一辆车通过,方亦开得极其小心。龙少却没在意这些,心不在焉地在摆弄手机。方亦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五点了。 出了小区右转,刚要上延安高架匝道,方亦的车被辆奥德赛轻微别了下,随后对方一脚油门,冒着黑烟扬长而去。 “靠边停,靠边停车!”龙少喊着,快速和方亦换了座位。随后,商务车不再是商务车,但见龙少八十起步,几脚油门就上了一百二,方亦的驾驶和他比起来,那真是菜得一逼。 “慢点开,慢点开,拍照,罚款,扣分儿,会被拍照,会被扣分儿!”方亦一边提醒一边拍打座椅,但龙少依旧不为所动,整辆商务车就像离弦之箭,射向前面疯狂奔袭的奥德赛。 就快赶上前车时,但见对方再次加速,伴随发动机阵阵轰鸣声,冒出更多的黑烟。 龙少嘴角微微泛笑,那是轻蔑的笑,随后也再次加速,逐渐超过了前车。方亦趁机看了下车速,已经快一百七了。 随后,龙少打转向灯变道,和后车同车道后急刹车,后面的车也跟着急刹车……几个来回过后,奥德赛靠边停车不动了。龙少见状松了一口气,将车往华悦家园开。 “我说你身为一名交警同志,开个车还有路怒症带情绪,请问你们单位领导知道么?”方亦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一看车都快开到徐泾了,不禁随口问道。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老子凭什么让着他惯着他?除了五菱宏光会给几分薄面外,其他不管什么车,老子一概不放在眼里。不服?不服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王道霸道孔孟之道!”龙少忿忿不平地说。 “大哥,那啥是王道霸道孔孟之道?”方亦头次听这说法,于是好奇地问。 “王道?王道就是对手装逼,从他身上碾过;霸道,就是不装逼的,也碾过;至于孔孟之道,就是碾过之前,先和对方说一声!”龙少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轻狂,以及富二代特有的——嚣张。 “你和唐戈昨晚飙车等红灯了么?你用那种车,最快多少秒挂五档?”方亦有些困了,为了不睡着,指着一辆手动捷达出租车问道。 “等了,不然可以更快。我可是守法好公民,怎么会随便闯红灯呢?飙车前有约定,谁闯红灯自动出局!捷达挂五档么?六十起步,七秒内挂五档,我在高速上开过一百七!”龙少说完,方亦脑海里都是捷达冒烟散架的画面。 “关于练车的事,你明天得和我出趟门,少则十天多则两周,但这事不能让唐戈知道,毕竟就像<全职高手>中说的那样:最想要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呃……对了,为了保险起见,殷天宇也不行,也不能让他知道咱的行踪!所以咱去你那儿眯一会儿,眯醒了就偷偷地走,打枪地不要!”龙少和方亦交代。 “没看出来,你还看网文呢?另外,咱去哪儿至少说下吧?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方亦本想推诿说还要跑车,后来想想当下的局面:龙少至少准备押上好几百万,孙雪懿押的注更是没法用金钱衡量。在这种豪赌面前,自己跑车的流水简直不值一提,而且这也不单纯是钱的事,就张口问道。 “xj,坐飞机去,机票都订好了!”龙少答得简单扼要。 “啊?xj?”方亦听完一脸懵逼。 第五十五章 瓦恰乡盘龙古道 “学个车技还要去xj?怎么?是要去西天取经啊?一线城市地界这么大,路又这么宽,你的野性还是驰骋不开么?装不下那颗狂飙的心么?”进华悦家园小区门口时,天已经大亮了,方亦不情愿地质问。 “地界大、路面宽没卵用,人多车多你跑不开,搞不好还会撞到行人和其他机动车!我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老子两辆车都舍出去了,你再想想小孙……”龙少说到一半不再继续,方亦也觉得二人赌得挺大,于是也收了声。 龙少停了车,二人一起上楼,简单洗洗过后,就准备躺下眯会儿。龙少占了唯一的床,方亦只得躺在外屋沙发上。睡前问龙少需要带什么?他说人去就行。 方亦窝在沙发上,回想昨晚龙少夺冠时的平静,以及对唐戈蔑视的眼神,还有孙雪懿那掷地有声的言辞……不知龙少心底有多少难以言说的仇恨,才能沉淀成如此平静的精神状态;也不知孙雪懿是想帮龙少,还是基于对自己莫名的信任?这信任又来自哪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倾泻进来。方亦戴上耳机,听着张韶涵的歌声,想起刚接到莫子溪噩耗那段时间,自己那些做噩梦的夜晚,诡异之事总是频频发生,装了监控每天醒来查询,会发现后半夜被子自己挪动,然后一点点移开,渐渐滑落在地。 方亦自觉不是信鬼神的人,却又希望是莫子溪的魂魄来寻,这种矛盾心理一直纠缠着自己。但随着每天持续查看监控,才在视频中逐渐发现端倪:是和莫子溪一起养的那只唤作“seven”的泰迪,每晚趁着光线昏暗,在床角咬住被子一角朝下拽,双眼在视频中透出幽绿的光…… 后来,方亦将seven送给了朋友,尽量让自己摆脱触景伤情的状态。只是到了最后,狗是送出去了,但那份不舍和思念,却一直如影随形,每晚依旧是睡不着失眠、睡着了惊醒,如此循环往复。 傍晚十分,夕阳西下,龙少从911中抽出几摞现金塞进口袋。刚上出租车时,他靠着车窗闭眼打盹,方亦望着即将到来的晚高峰,盘算着半个月得损失多少钱?随后想起昨晚龙少提到的《全职高手》中叶秋说的话:每一个不甘的离开,都是为了最后的归来! 出租车刚从泉州路转到桂箐路,就见一辆红标思域钻来钻去,最后擦着出租车车身疾驰而去。被吵醒的龙少看起来很生气,不停地说让司机师傅停车换他开,还说在他这里,从来没有白超的车,把司机师傅搞得很无语。 方亦不停地劝,问还有没有正事儿了?再作下去赶不上飞机,因小失大还耽误自己赚钱,龙少听了气鼓鼓地不说话。 “你就没听说过么?不怕卡宴911,就怕轩逸带红标,让你开怎么地?就保证能追上人家哈?你可别忘了,它可是f1赛事的开山之祖,主要参数不比你的911差!”方亦安慰并提醒,是想让他别介怀别路怒,谁承想他更来劲儿了,非拿途安的出租车和对方较个高低,尬得司机师傅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陪着傻笑。 浦东机场t1航站楼候机厅,方亦最近一段时间跑网约车,每次都是送人到门口,这次进大厅值机过安检,不禁想起老徐还在时一起出差全国各地飞的忙碌。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飞机正点起飞,经停兰州中川机场时已是深夜。两人出机场找地方睡觉前,方亦说去吃大兰州拉面,顺便烤几串羊肉串,却被龙少及时制止了,说未来几天肉串容易吃吐了,随即被他带着塞了一肚子蔬菜水果沙拉。 第二天早上还没睡醒,就爬起来换乘飞ks机场的航班。经停和田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方亦问龙少脖子上那个独角鲸的牙,比极品的和田玉还贵么? 龙少笑了笑说这很难讲,因为和田玉到处都有,品相可谓有好有坏,定价也不尽相同。但他脖子上这独角鲸的牙齿,可谓蝎子拉屎——独一份儿,是他常混的那个圈层打拳最强者的象征,要说值钱那就无价,因为没处买去;要说不值钱也不值钱,因为圈外人根本看不懂,也不知它的来历。 最后龙少说,如果这次赢了阿兴,就送方亦一块最白最润的和田玉挂件;如果输了,他就在黄河边挖个坑,把方亦填进去埋了。 ks机场落地大概下午一点半,机场造型跟浦东机场很像,只是规模上小太多。来接机的是个三十七八岁的黝黑汉子,龙少说他叫肖成秦,是自己的老班长,叫他肖哥就行,方亦点头示意。 出了到达层进地下停车场,看到肖哥开的车,方亦几乎都石化了。那是怎样一辆车?呃……应该是台有年头的桑塔纳两千,前风挡上没雨刮,后视镜上没镜片,车内座位只剩仨,仪表指针不摆动。 从机场出发上了一段高速后,就一直沿着三一四国道走。方亦发现车速就没低过一百,听着引擎盖中稀里哗啦响,曾一度以为车的大限将至,谁知肖成秦下车摆弄几下,就又正常运转了。后来在如此颠簸的路面上,方亦竟然睡着了。 被龙少叫醒时,是三个多小时以后,在一片延绵起伏的群山脚下。方亦下车四下望了望,都是秃山不见植被,一条古道如巨大的游龙,盘旋在眼前的帕米尔高原上,黝黑的柏油路面与两侧山体完美结合,再加上远处连绵的雪山,相传玄奘还曾在此路过过。 站的久了,方亦会觉得呼吸不畅,肖成秦说这也正常,毕竟海拔四千多米。据他介绍,这里是瓦恰乡,眼前这条盘龙古道全长三十六公里,前些天刚铺的柏油路面,从国道三一四进入瓦恰到山顶,再到另一端的山脚下,一共二百一十五道s弯,这里没有九曲十八弯,只有左转弯和右转弯。 龙少说他的车技,就是肖哥在这儿一手带出来的,那已是几年前了,这里还不是柏油路面。然后转过脸问方亦,说这里是不是很魔幻?很惊奇?很神秘?很壮观?很刺激?方亦听到这儿,才有点反应过味儿来。 “你不是让我在这儿练车技吧?”方亦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因为自己没看出他上面提到的那些,反而看到的只有危险和作死。 第五十六章 死无全尸那种 “严师出高徒,你就放心吧,死不了!而且咱也没太多时间耗,你只能走速成班!”龙少语气平淡,像是木已成舟,只是在告知方亦。 “你大老远带我来,就为跑这盘龙古道?从这儿一眼望过去,那么多急转弯儿,我这驾驶技术根本玩儿不转,你别搞我了好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方亦说完觉得有些高反,就想坐回车内歇歇,但开几次车门都没打开,于是蹲在车门前大喘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你可比我强多了,我来这之前都没摸过车!现在不还是能跟唐戈他们飙一下?你毕竟有驾照、摸过方向盘吧?要对自己有信心,反正来都来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呗!怎么?难道这就要打道回府了?真要这样的话,你对得起来回的机票钱么?”龙少开始软硬兼施,顺便帮肖成秦搭帐篷。 方亦站起身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要放在来这里之前,此时刚好是夕阳西下晚高峰开始,但此刻却完全不同,太阳像刚过正午一样。时差啊时差,方亦感慨着。 再仔细看四周景色:远处群峰与天相接,白云被湛蓝的天空映得愈发的白,群峰被云朵遮住投下略暗的影,与光照充裕的地方层次清晰、泾渭分明。一条笔直的柏油路由远及近,直通自己停车的脚下,路两侧是相对平坦的丘陵…… 方亦转过身,面前就是蜿蜒而上的盘龙古道,像一个个英文字母“w”拼接而成,横亘在整个山坡上,弯道角度极其刁钻,路两旁都安插了红白相间的水泥警示桩。方亦仰头看这条古道,觉得它像一条自己难以驯服的卧龙。 龙少和肖成秦倒是有说有笑,或诉说着彼此见闻的糗事趣闻,或回忆着一起维和时的惊险刺激,帐篷搭起来后,肖成秦开始搭灶起火。龙少见方亦心事重重,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既然答应了,然后也已经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前几天柏油路才铺好,铺好后我也没跑过!下午先给你跑一圈儿,你就按照我的时间练,什么时候超过我,事儿基本就成了!”和方亦并肩望向盘龙古道,龙少冲他说。 “超过你?你是在搞笑么?我又不是张无忌,教个三拳两脚马上就能自由发挥!这么多的急转弯儿,我担心没学会先摔死,死无全尸那种!”方亦侧过脸瞅了他一眼,随后抱怨道。 “飙车吧,其实主要考验心理,你越害怕越不敢,越不敢越容易出事,然后就是恶性循环!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骑自行车么?对,就是那种无助感!所以要通过基础训练,让你逐渐摆脱恐惧心理,只要有自信不怕了,一切都好说!”龙少安慰道。 “妈的,这是火烧棺材,要逼死人呢!非要个正常人干不正常的事儿!”方亦像是自言自语。 “唉!没你想的那么糟,你悟性这么好,是吧?你知道这地方什么时候通车的么?那当时简直是完爆滇缅晴隆二十四道拐,叫板怒江七十二道拐。我第一次来见这阵仗,反应还不如你呢,那当时真是……差点儿吓尿了!好在有老肖这高人,二十几天就让我来去自由了!是吧?老肖!”龙少怕方亦继续自己吓自己,于是转换了话题,最后问肖成秦。 “你小子就是怂呗!苏丹维和那会儿,枪林弹雨都过来了,结果被这几道弯儿吓得尿裤子,后来不也开得挺好?”肖成秦搭好灶台,取水壶倒矿泉水烧上,随后转身笑道。 “话说,你不是现在还没驾照吧?”方亦突然想起来,转过脸问龙少。 “别……别瞎说!去年,去年考了哈,咱现在也是有本儿的人!”龙少骄傲地说。 “那就是之前那么多年,一直无证驾驶咯?”方亦边问边竖起大拇指。 “无证驾驶怎么了?咱也没出过事儿,没被查过驾照!”龙少一副大难不死的找抽模样。 “也是,一个交警,谁查你的车?对了,以前还是刑警!”方亦略带挖苦地说。 “怎么?你不干刑警了?怎么去干交警了?这不大材小用呢么?”肖成秦很警觉地听出不对劲儿,直起腰严肃地问。 “呃……啊!你别听他瞎说,他懂个毛啊?老子干什么都是王者!至于做交警,那也是临时抽调体验生活,马上就回去了,回去了!”龙少边搂过肖成秦的肩打马虎眼,边狠狠瞪了方亦一眼。方亦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再言语。 “你小子可得好好干哈!咱们这第二批七百人,属你最年轻最有前途,可不能给大家掉链子!”肖成秦用拳头抵了下龙少左肩,没继续往下说太多。 “我跟你说,在这儿学成出师后,有一次去法国玩儿,我还在科西嘉岛的弯道飙过几次呢!那里不但是拿破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也是科西嘉拉力赛的大本营,全程一万多个弯道……那不停转弯的感觉,真叫一个刺激。你会跑了就知道了,就像钓鱼、打麻将一样,漂移甩尾过弯儿是有瘾的!”为了避免尴尬,龙少把话题拉回当下,一副沐浴在阳光下的享受表情。 “这又不是跑跑卡丁车的虚拟场景,漂不起来无非是不涨能量条,这可是真人实景的现实操作,搞不好会死人的!”方亦望着蜿蜒曲折的古道,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你的目标,就是征服这三十六公里!哦,不对,是往返七十二公里,四百三十道s弯!嗯,也就相当于虹桥机场到浦东机场的距离!怕个毛?老子先给你示范一遍!”龙少说完,示意二人一起上车,随后顺着笔直的路向后倒出几十米。 “你要拿这车跑弯道?不会半路上散架吧?”方亦问完,见路边一张红棕色的牌子上写着两行白色的字:今日走过了人生所有的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 “这车怎么了?就让你开开眼——走起!”方亦刚看完最后一个字,伴着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桑塔纳就势一窜而出。 “诶呀卧槽!”方亦还没回过神儿,脏话就已本能地脱口而出。 第五十七章 这车没刹车? “四十七分三十二秒,你这成绩退步了哈!之前都是四十五分以内的!”车再次回到原地,肖成秦掐着秒表损龙少。方亦急忙打开车门,推开的一瞬间就吐了。 方亦想骂龙少,但虚脱得厉害,根本张不开嘴。车刚冲出去时,方亦就四处摸安全带,结果摸半天没摸到,被肖成秦告知刚卸掉。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首个弯道就到了眼前……随后,噩梦就开始了,车子在各种漂移间摆来摆去,全程没见龙少踩过刹车,都靠轮胎与地面摩擦,方亦时而脸贴到车窗上,时而侧着栽倒在车内…… 随着车子爬坡,海拔也开始增高,这更让方亦感觉大脑缺氧、呼吸不畅,整个人全程像坐过山车一般……现在下了车,趁二人不注意偷偷低头看,好在自己没被吓得尿裤子。 “要不,你来一圈儿试试?!”显然没注意到方亦脸色煞白,龙少下车拍他肩膀问。 “他还不能上去,否则真就送人头了!基本功还是要练的,不会走就想跑,肯定会摔跤!”肖成秦听了龙少的话,下车后走过来提醒。 “好吧,我去喝口水,你们继续!”龙少下了车,叼上一支烟,用无名指和小手指夹着,深深吸了一口,随后关上车门,边朝帐篷那边走边冲二人说。 方亦觉得,他没看到双腿发抖的窘相;又或者,他不想呆在这儿揭穿自己。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方亦顿时百感交集。 “来,上车!咱先从基本动作开始上手!不要操之过急,别看他现在拽拽的,当初跟我开一趟下来,吓得差点站不稳尿裤子!”肖成秦示意坐到副驾驶,待方亦关上车门后说。 方亦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裆,发现还是干的,才确定他没指桑骂槐,随后用右手紧紧抓住车内扶手。 “看好我的手上动作,以及上半身的配合!”问完方亦是否是左撇子,肖成秦发动了车。 车行驶在笔直的路面上,此刻的路上没人没车,肖成秦左手单扶方向盘。待到车速提至六十以后,但见他突然向左猛打方向,这台老爷车就像个听话的小姑娘,伸了伸纤细的腰肢,在路面上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随后一百八十度甩尾,车头车尾互换了位置。 “都这么简单的么?”方亦都看蒙了,边说试试边慨叹。肖成秦没说话,两人互换了位置。 扶着方向盘还没踩油门,肖成秦就把安全扣递过来示意扣上。方亦觉得挺简单不屑去扣,但还是听了他的话,随后踩离合挂一挡,一脚油门踩下去再挂二挡随后三挡,车速很快就过了六十。 路两旁的景色迅速后退,再看看不太宽的路面,方亦瞬间开始胆怯起来,于是下意识地猛踩刹车,想借助刹车的惯性把车尾甩过去。谁知不踩不要紧,一脚刹车踩下去,方亦猛地发现:刹车竟然特么的……失灵了!? “诶?诶?肖哥,老肖,刹车……刹车坏了……失灵了,诶?诶?怎么办?怎么办?”方亦脑子随即一片空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一直拼命地踩踩踩,见不起任何作用,转头望向副驾驶的肖成秦,口不择言地问。 “你这……前面,看,看前面,方向,把方向,把住方向盘!”肖成秦刚要说话,见车偏离了方向,不由得也有些急了,随后大声喊道。 方亦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车奔着路边浅沟就去了……但听“咣”的一声,整辆桑塔纳一栽歪,侧翻进了沟中,好在沟里没水。 “妈的!你会不会开车?老子真是服了,谁告诉你开车不用扶方向盘的?碰碰车啊?就你这技术和心理素质,还开网约车呢?那些坐车的可真胆儿肥!”肖成秦的头抵着车顶,整个人大头朝下坐着解安全带,随后边往车窗外爬边挖苦。 “不是,哥,你也没告诉我,咱这车没刹车啊?”方亦爬出车窗后,冲着肖成秦委屈地说。 “就算没刹车,如果是老司机心理素质还行的话,也不至于这点状况就麻爪吧?慌个毛啊?不是该挂挡把车憋熄火么?真是他娘的见鬼了,你俩怎么都这德行!”肖成秦怒气未消地指责方亦,手指向不远处见势赶过来的龙少。 “嗨,老班长,人嘛,都会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都会好的,都会好的!”龙少冲着肖成秦嬉皮笑脸,边打马虎眼边帮着推车,方亦终于知道这桑塔纳的颜值为什么这么惨不忍睹了。 “你刚才开的时候,全程都没刹车么?呃……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刚才开的时候,车上的刹车就是失灵的?”方亦擦了擦手上的灰,转过头问龙少。 “不然呢?你这观察力也忒弱了!本来想在你面前炫一下,结果你根本都没注意到!”龙少面露尴尬还稍带不满,随后鄙夷地看了方亦一眼。 “我刚才只顾着高反了好吧?对了,还在想着如果吐的话吐哪里?哪儿有心情看你炫车技?”方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惊叹他的车技。 “我来说一下,你也都看到了,这车没刹车没后视镜,车速的调整全凭油门,漂移急转的时机全凭经验,这样才能在急转弯时节省时间。所以,你现在要练的就是把控油门精准度,目测打方向盘的最佳距离和位置,用合理的速度和距离过弯儿!”肖成秦一口气说很多,方亦脑子“嗡嗡”的不在线,表示一脸懵逼。 “慢慢来吧!你先去帐篷里喝点水,我陪他练练!”龙少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随后把车开出浅沟,和方亦换了座位。 “无论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最后必须做到从哪边都能顺畅漂移过弯儿。如果有‘偏科’表现,跑这样七拐八拐的赛道,你将会非常难受,因为弱的那一侧将不敢发力!”龙少提醒方亦说。 随后几次还是一样,方亦到了关键时刻,依旧会本能地踩刹车避险,虽然渐渐发现这根本没卵用。方亦开始嫌弃自己傻、蠢、笨,并不停地捶自己的右腿。 直到晚上九点多,夕阳洒下最后一缕光,方亦才渐渐适应不踩刹车控制车辆。但整个车身还是漂移不起来,每次不是打横就是停在原地,龙少说有俩原因:一是车速不够;二是打方向不果断。 正讨论着如何改进,伴随一阵跑车特有的声浪,不远处拐弯驶来一列车队。方亦和龙少随意地瞄了眼,也是二十余辆价格不菲的跑车…… 第五十八章 陆林非绿林 从桑塔纳旁边呼啸而过时,跑车里的少男少女或尖叫、或唏嘘、或赞叹、或嗤之以鼻。他们谈论最多的是:这堆废铜烂铁竟然还能跑? 方亦看龙少的表情,明显是又不爱听了,随后下车摔门而去,于是也跟着下了车,开着车门站在车旁,左手握拳垫在门沿儿上,下巴抵在拳头上,远远望着他朝那些跑车方向走去。 随后的交涉大致分如下几步:第一步,龙少问谁是头头?谁车技最好?第二步,有人出来接话,然后问想怎样?第三步,龙少说什么听不清,之后指向方亦这边;第四步,对方双手一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第五步,龙少掏出五摞现金放在对方车顶上;第六步,龙少走回方亦跟前。 “走,加油去!一会儿和他们飙一场!”龙少推开方亦坐上驾驶座,两眼放光明显很兴奋。 “你要用这报废车和他的跑车赌?还一下注就是五万?”方亦跟着上了车,随后惊讶地问。 “报废车?报废车怎么了?老子就让你看看,蚂蚁是如何干翻大象的!还有,下注五万怎么了?他说他输了给咱十万!有这种来送人头的,干嘛不收割一波儿?”龙少发动了车,说附近有个加油站。 “我说你是不是下赌成瘾了?怎么就看到赢十万,看不到输五万呢?”龙少一个大漂移甩尾,车子就到了加油机旁,加油员都看傻了,方亦边喊他过来加油边问。 “赢十万和输五万,我也没什么概念!我就是要教教那小子怎么做人,让他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特么以为开个跑车就天下无敌了!”龙少说完,方亦竟无言以对。 再次回到盘龙古道起点,一群富二代已经等得烦躁了。龙少问是一对一跑竞速,还是他们一票人一起上?对方也听出了嘲讽,于是表示一对一,随后上了一台保时捷,将车开过来和龙少的车头对齐。 整个赛程谈不上惊心动魄,龙少回到起点下车抽完一支烟,对方的车还在半山腰晃悠呢。等保时捷也回到起点,车上那位刚下了车,就小跑过来给龙少递烟,顺便递上包好的十万块钱,一口一个哥地叫。他说他叫陆林,陆地的陆,森林的林,而非“绿林好汉”的“绿林”,想让龙少收他当徒弟。 龙少说对收徒没兴趣,若想学明天早点儿过来,但别搞这么大阵仗,只许他一个人来。陆林听完开心得不得了,收了车叫上车队就撤了。方亦吐槽他就是来送血瓶的,龙少笑笑没吱声。 “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晚上跑必须熟悉赛道,上面有几道弯、哪个位置路不平,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否则赢不了不说,多半会在中途出事!”龙少望着眼前夜色下巍然的盘龙古道,边抽着烟边悠悠地说。 “难道是要让我和阿兴在这儿比?我看他们不一定同意吧?距离这么远,车怎么开过来?他们能愿意过来么?”方亦疑惑地问。 “你是不知道,他们为赌车常全国各地跑,至于车怎么带过来,不是你该操心的!你现在该想想拿什么赢阿兴!对了,提起他我要告诉你,可别轻视他,我火力全开,也常输给他!”龙少解释完提醒方亦。 妈的,自己都总输给人家,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人家赌?而且还把小孙同学也卷进去!方亦心中暗暗想着,嘴上没说话,随后想到他兄弟赵嘉豪和李佳茵的事,不免也有些黯然神伤、心情复杂。 也许,也许错过了这次,再想扳倒唐戈,就没这么绝好的机会了。只是,只是他这次不能靠他自己,而是把希望都押在了自己身上。想到这儿,方亦又启动了车,加紧了甩尾练习,因为自己不单单为了他,还有孙雪懿和李佳茵……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到半夜十二点时,方亦有点困了。但此刻瓦恰乡的路上,还会偶尔有人经过。随后自己才想起来,这边晚上十点太阳才下山。 经过几十上百次实践,方亦发现肖成秦他俩在车速六十能做的事,自己需要在七十才做得顺手,于是就趁着夜色不浓,不停地演练既定动作,希望脚部肌肉能尽快形成条件反射。 “汽车在转向过度时,一定要及时反打方向,轮胎方向要指向出弯方向才行!”肖成秦在路边纠正,并高声提醒。 “我说,肖哥,能不能让我开上去试试?”方亦知道欲速则不达,但还是会有点心焦,于是指着眼前的盘龙古道问他。 “你这书上部才开了一半儿,还没到完本儿的时候呢!否则你挂在这儿,让作者怎么往下编?呃……不对,是怎么往下续写?等我觉得你合格了再上!”肖成秦若有所思地说。 “那什么程度才算合格?才能上盘龙古道?”方亦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从车窗探出头问。 “漂五次全部漂入,砖头不倒就可以上了!”肖成秦在路边捡了两块砖头,隔出前后轮胎间距竖着摆好,仰起头冲方亦说。 “你让让,我试试!”方亦说完把车开出段距离,随后调整好呼吸和动作,看准了目标位置以及打方向盘的大概位置,一脚油门踩下去…… 桑塔纳漂移过处,两块砖被甩出很远,方亦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结果一次不如一次,两人站在路旁指手画脚、大笑不止。 “妈的,笑个毛啊?好像你们就能百分百做到,不会有一点闪失一样!”方亦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坐在驾驶座扶着方向盘,冲着二人不悦道。 龙少听完把方亦拽下车,两人相继上车表演五次,结果十次均是完美通过,耳光“啪啪”地打在方亦脸上。 “不是半个月后才比么?这会儿还早,不才半天时间嘛!你已经很好了,比他强,他当初来这儿学,都两天了还总下意识去踩刹车呢!睡了睡了,只有晚上睡得好,白天才有精神继续练!”肖成秦把车停好后,边指着龙少挖苦,边拽着方亦进帐篷。 军用帐篷空间很大,里面不但有三张折叠床,还有生了炭火的小火盆,上面挂着个烧水壶。肖成秦递过一条毯子,说这几天就临时凑合凑合。 方亦说已经很好了,随后才想起下午过来时,车上为啥只有仨座位,原来后备箱放不下的物品,都打包放在车内了。 “喂?”方亦躺下后,不停地回想着漂移技术要领,迷糊间刚有点睡意,孙雪懿打来电话。 第五十九章 技术堪称当地一流 孙雪懿问几点到的?有没有什么进展?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吃住条件怎么样?方亦都逐一作答,随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听三封提起了你的事,女朋友和合伙人相继离世的事!”还是她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唉!你们都在难为我,你说我就一网约车司机,现在搞得要和富二代飙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真是心累的很,一切顺其自然吧!”方亦暗骂三封口风不严同时,此刻并不想接她的话茬,于是把话题拉到当下。 “嗯,也是!很多人都喜欢说顺其自然,用这句话敷衍人生道路上的荆棘坎坷。但却很少有人承认,真正的顺其自然,其实是竭尽所能后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孙雪懿默默地说。 “你这话说的……咱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往往就这样,即使越过一道坎儿,也不意味着前路就是坦途!我之前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失去了不想失去的一切!我现在觉得努不努力,其实结果都一样!阶层,阶层你懂么?咱们和龙少那些人,根本不属于一个阶层!他们是为了享受人生,怎么好玩儿怎么来,不用想着赚钱和衣食住行,你行么?反正我不行!我得生活,想着怎么活下去!唉,没钱的拼命赚钱,有钱的拼命玩命!”方亦一口气说很多,说完转过身,发现原本睡着的二人,正坐在各自床上面色不悦地盯着自己,于是瞬间感觉不自在起来。 “我没觉得有什么阶层,至少他俩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否则,龙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寄托在外人身上。我也一样,你可能觉得我是个特别随便的人,也随你去想!但在我这儿,我从没觉得你这次会输,也没想过刚认识你们,就要准备彻底消失!反而是因为朋友需要帮忙,我就随手帮了,就这么简单!”孙雪懿一口气说完,也没再给方亦反驳的机会,道了声晚安就挂断了。 “妈的,你说谁阶层?说谁另类呢?你才阶层,你全家都阶层!你这回要是输给阿兴,咱就彻底绝交,我没你这种朋友,一天推三阻四、优柔寡断、磨磨唧唧的,不想着努力赢,总想着肯定输!这次若是输了,我也对不起赵嘉豪,以后这事也就此打住,我也不想管了,累了!”龙少边说边扔过一只拖鞋,不偏不倚砸在方亦头上,随后就转过身,背对着方亦睡了。 捡起腿上的拖鞋刚想扔回去,方亦想想刚才二人的话,又停止了动作。肖成秦看到这场面,摇摇头没说话,也转过身去睡了。 半夜,方亦无论是半睡半醒,还是在沉睡的梦境中,都无一例外地在开车漂移甩尾,以至于好几次从床上翻滚落地,摔得膝盖和鼻尖生疼。但即使如此,自己依旧困意难掩,于是频频摸爬上床,继续沉沉睡去…… 第二天龙少和肖成秦醒来时,方亦已在外面练了一会儿了,借着略带黄晕的车灯灯光,隐约见路边还站着个人。龙少仔细辨认,才看出是陆林,在他旁边不远处,停着辆宝马z4。 两人都能看得出,陆林积极性很高,不停地催方亦快点快点,该轮到自己上车了。肖成秦说这也挺好,可以互相督促一起提升,龙少笑笑没说话。 见二人从帐篷里出来,陆林提着个外卖保温箱,一路小跑地递过来,说是给三人带的早餐,他俩已经吃过了,语气中夹带着殷勤和讨好,随后又屁颠屁颠找方亦抢车去了。 肖成秦打开保温箱,里面应有尽有,什么包子馒头小咸菜、茶蛋花卷加烧麦、豆浆馅饼蛋黄派、稀粥银耳ad钙……感觉这小子貌似把半个超市和半个早摊儿都搬来了。最难得的是,宝马z4始终怠着速,保温箱一直放在引擎盖上温着。 又经过大半天练习,方亦每漂移甩尾五次,基本有一两次是合格的了。相比而言,陆林成绩更好些,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他一直玩儿跑车,脚感较之自己更好。只是此前没高人指点,跑车不会漂移甩尾,被硬生生开成了轿车,并未物尽其用发挥特性。 再次接近傍晚时,方亦和陆林都躺在帐篷内空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下午的天太热了,老式桑塔纳的空调系统老化早坏了,即使开着前后车窗,二人还是汗流浃背饱受折磨,在下午轮番上阵过后,终因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陆林比方亦好些,毕竟他是本地人,躺下后还能转头翻身说话。方亦就惨多了,不但要承受高温暴晒的肉体折磨,还要接受高原反应的精神摧残,此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条被太阳炙烤过的咸鱼,左胳膊被晒得红肿爆皮,整张脸都黝黑黝黑的。 “来了,来了,来了!咱的烤串来了!”帐篷外有卡车的轰鸣声,肖成秦边说边兴奋地朝门口走,随后是龙少跟到门口,陆林虽也疲惫,但也能勉强撑起身体站过去。 好奇什么小哥开卡车送外卖,但方亦又实在站不起身,就顺势朝帐篷门口爬了爬,拨开三人中不知谁的腿,伸出脑袋朝外面望。 卡车,一排绿色卡车,一排绿色卡车的车队,呃……作者是不是在学古龙先生凑字数?方亦觉得确实有此嫌疑。 但若不这么表述,也确实难以形容视角艰难,因为刚开始确实就看到一辆,后面的都被它挡住了,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方亦才发现,它竟是个车队。 在最后一辆车经过时,肖成秦走上前和司机搭讪,买了只阿尔泰公羊羔,看起来大概五六十斤的样子。随后,三人就去帐篷后面宰羊了。 本来肖成秦是宰羊老手,但陆林说自己技术堪称当地一流,另外两人竟然就特么信了。随后,方亦就听一刀子捅下去,随即羊羔挣脱了三人束缚,帐篷上被甩得点点滴滴都是羊血。 从帐篷底部掀起道缝隙,方亦见小羊无力地垂着头,踉踉跄跄朝远处跑,脖子嘀嗒嘀嗒往下淌血……三人惊慌失措过后,尾随着拼了命地追,尤其是陆林,手握沾满羊血的短匕,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个地道的精神病。 方亦暗骂了句傻缺,慨叹他还真是“当地一流”:一刀子捅下去,血流得到处都是,简称“一流”。 “咩——”方亦正默默慨叹,突然听帐篷外传来另只羊的叫声。 第六十章 不怕死,怕等死 虽然听到羊在叫,但方亦感觉浑身疼,所以还是没动地方。怎奈这只羊胆子大,竟独自钻进帐篷里来,一人一羊对视十几秒后,还在身旁拉了一堆羊粪蛋,最后趴在帐篷角落不动了。 方亦猜是哪辆卡车上跳下来的,就找了条绳子将其栓在帐篷门口,如果司机师傅回来找就牵走。随后又启动桑塔纳,继续熟悉漂移甩尾的角度和精度。 再次回帐篷时,是两小时以后,刚挑开毡布门帘,肉串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方亦定睛一看,三人脸上羊血都没擦净,就围着条形烤炉,自己穿串自己烤,各顾各地大快朵颐呢!炉子周围摆着咸盐、花椒面、辣椒面、孜然粉、红柳枝木签子,还有可乐、雪碧、矿泉水,可谓一应俱全。 方亦赶忙坐过去,穿了几串放在烤炉上翻烤,听着肉串发出滋滋声,偶尔还冒出油滴在炭火上,才明白之前经停兰州时,龙少为何要吃蔬菜水果沙拉。龙少问门口栓的小羊怎么回事?买一送一么?方亦简单解释了下。 “五漂四过,还需再锤炼下!”烤串洒佐料同时,龙少和肖成秦投来询问目光,方亦如实答道。他俩显然不信,于是手中攥着羊肉串,要借着夕阳余光验证下。 “嗯!甩尾还是不够稳,虽然没碰倒砖头,但是你看,车停得不够正!这些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最终会导致比赛时过弯不够果敢,或者即使漂过去了,但车身不正影响过弯后的瞬时加速!”肖成秦的点评十分中肯。 深夜睡觉前,陆林贱次次地举着两串羊肉串,到帐篷门口喂栓在那儿的小羊羔。谁知它闻后一百八十度转身,后蹄扬起上去就是一脚,刚好踢在陆林裆部,疼得他钻进帐篷“哇哇”乱叫,嚷着明天就把它宰了烤,另外三人笑作一团。 五天过后,方亦已经能做到“五漂五过”,合格率达到百分百,陆林因为之前有开跑车的底子,比方亦更快地进入了状态。随后,两人开始为征服古道做心理准备。 “这条赛道,不能人车平安地跑上个三五百次,根本不敢说自己是玩儿漂移的!不过我要提醒一下,刚跑时需要我俩带带,车速不宜过快。因为频繁加速减速,车体会很难控制,前几次不追求速度,安全跑下来就行;同时,切记提前观察对面来车,做到提前防范提前避让;最后,最最重要的一点,你俩也都看到了,古道路旁沟都比较深,有些地方还是几十米的断崖,遇到危险车速降不下来,要记得减挡别速,强制车辆减速!”肖成秦站在桑塔纳旁,严肃地叮嘱面前二人。 第一个上场的是陆林,方亦见他信誓旦旦跃跃欲试,还是几次叮嘱他要小心,千万别疏忽大意。这毕竟不是开虚拟版极品飞车,就像电影《极盗者》片头一样,是真会死人的。陆林听完收敛不少,郑重地点点头。 肖成秦拿过两个头盔,和陆林都戴好后上了车。车子发动后,轮胎与地面极速摩擦冒出黑烟,随后轰鸣着一溜烟儿地冲了出去。 “卧槽,这货可比我猛多了!其实飙车这种事儿,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当初刚学漂移那会儿也这样,开得特别猛!但随着飙车次数多了,每次比完都感觉后怕。怕的次数多了,下次加速时就会迟疑,久而久之速度就上不去了!”龙少不自觉地骂了一句后,回忆起这些年飙车的心路历程。 “四十五分钟以内的记录,也是当初在这儿创下的?”方亦陪他一起坐到路边,看着桑塔纳绕着古道盘旋而上,转过头问他。 “是,最快跑过四十三分钟以内!后来回去在圈子里混,唐戈阿兴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但随着比赛次数增多,我发现距离在渐渐缩小!可能是我缩了,也可能是他们更快了!”龙少边回想边说。 “唉!好在最开始打出名气了,我看他们现在也挺惧你的!”方亦既是真心话,又是安慰话。 “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不太像几年前了!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无论是维和还是飙车,就是谁也挡不住地朝前冲!这两年总觉得自己老了,心态老在年龄前面!”龙少慨叹。 “咳!人还不都这样!巅峰状态就那几年,《我是特种兵》里不是说了么:老兵不死,只是会逐渐消亡。曾经牛逼过就行了,怎么?你还想恒牛逼哈?质量守恒么?”方亦冲他半安慰半调侃地说。 “唉!不能一直保持巅峰状态,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失落!”龙少说完抽出支烟点上,随后一口一口吸着。方亦也没再说话,二人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古道,等着桑塔纳返程而归。 陆林返回起点时,桑塔纳车身附了一层灰。肖成秦掐了下时间,耗时六十八分二十七秒,第一次跑古道无事故安全归来,拿他的话来说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和龙少戴了头盔坐进驾驶室,方亦还是做了几个深呼吸,见肖成秦掐着秒表,就等他发号施令。待到他右手放下瞬间,方亦踩离合挂一档,随后二挡、三档……车像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还没到第一个弯道,速度就破了八十。 龙少掀起头盔护目镜,提醒降点速度。方亦轻抬油门,速度降到七十五,首个弯道随即到来。方亦猛地向左打方向,桑塔纳车身一扭,顺利漂移甩尾通过,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途径大盘龙时,龙少叮嘱方亦思想不要麻木;经过小盘龙时,龙少说这段弯道密集最危险,好在最后都化险为夷了。掉头往回走也一直很顺利,直到轮胎硌在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上,桑塔纳还是向内侧翻了车。 好在路边有沙石土缓冲,两人都没受什么伤,借着沙土坡将车扶正,再次全力冲向终点。经这侧翻一下一上,方亦觉得时间浪费不少,心底不免有些沮丧,最后成绩七十二分五十三秒。 随后的几天,方亦的心情和门口那只羔羊差不多:它是被栓在门口无助地等待死亡,自己是跑在路上孤独地等待比赛到来。 十几天后练完车回来,看到帐篷前那条栓羊的绳子,方亦知道它终于解脱了,而距离自己真正解脱,貌似也并不遥远了。 而这段时间,方亦最少把古道跑了三五百次,也清楚地知道哪里有坑哪里洼,哪个弯道有泥沙,哪处路面易积水,哪个山坡掉土咔。 此时,方亦的最好成绩也进了五十分钟。 第六十一章 你这是打我脸呢 比赛前三天,方亦继续开着桑塔纳熟悉路况。与此同时,也想把时间跑进四十五分以内:先是尝试漂移前加速,但会导致甩尾幅度过大,车速反而短时间内会降,最终得不偿失;接着尝试往油箱里加燃油宝,但几圈儿跑下来,明显对油门的掌控与之前不太一样了,还需要重新调整前脚掌肌肉的松弛程度,依旧得不偿失;最后尝试把油门怠速调高、过弯儿前把挡位降低,甚至往油箱里加咖啡……总之各种有病乱投医,但每次成绩都差强人意。 不过呢,经过十几天“苦训”,漂移甩尾一气呵成,动作衔接恰到好处,速度转换无可挑剔,龙少心情放松许多,偶尔都敢不带头盔了。只是车体备受摧残惨了点儿,不是刮痕掉漆,就是坑坑洼洼。 此刻,龙少坐在车内,电话拨给殷天宇,通话短到只说了时间、地点,像极了甄子丹版电影《锦衣卫》中青龙的台词:从来不问因由,只问时间、地点、何人?殷天宇也没多问,只在电话那头说知道了。 “他都不惊讶你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么?离这么远怎么过来?车的问题怎么解决?他不到现场怎么做见证人?”方亦漂移过弯儿同时,一口气问好几个问题。 “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你只要尽全力干唐戈就行了!”龙少拨弄手机屏看短视频,心不在焉地答道。 “就用这车?桑塔纳两千?除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破铜烂铁?飙阿兴的兰博基尼?或者法拉利?”方亦拍着方向盘质问。 “那……也不是不可以!我不照样把陆林秒了么?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龙少把腰抵着座位靠背上,有节奏地一摇一摇,同时悠闲地说。 “我说大仙儿,不会背就别丢人好么?你这么说话,让那些水里的龙怎么活?那陆林能和阿兴比么?一个青铜一个王者!反正你到时看着办!技术相近就只能飙装备了,你让我用直列四缸去杠人家v8发动机?我就是把脚丫子伸油箱里去,也难望其项背啊!”方亦挖苦完龙少,忧心地抱怨道。 “别管这些,好好开车!到时就知道了!”龙少头都没抬一下,边划手机屏看短视频边敷衍。方亦也懒得理他,加速过弯儿时故意多打那么一丢丢方向盘。 “诶呀卧槽槽槽!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车体猛地漂移后,车头偏内车尾外斜,龙少整个人朝内侧倒,差点躺到方亦腿上。 “啊,不是!我就是故意的!”方亦见过了终点线,边下车边回答,随后看肖成秦手里的秒表:四十八分四十三秒,不免再次叹口气。 “你也不用过于纠结时间,你和对手的较量吧,也不一定全是时间和速度上的,还有可能是心理和技术上的。毕竟车道就这么宽,不一定够你俩并驾齐驱,那万一对方在前面开‘s’形,你怎么办?直接撞上去?反正这种比赛都是有事前约定的,不允许主动或被动刮、蹭、追尾对方车辆,否则直接判输,还要负责修车……呃,这点他和你交代过吧?”肖成秦说到这儿,指着还没下车的龙少问方亦。 “啊?还有这规定?你怎么不早说?”方亦转过身低下头,探出身子冲副驾驶的龙少问。 “这……我们每次比赛,都是这规矩哈!呃……我忘了这是你第一次……”龙少手里端着手机,略显尴尬地说。 “所以我说吧,四十五分钟还是五十分钟,其实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所有的算计,你是不是能全部接下且不乱阵脚!这个要看临场发挥,但提前想好对策更有针对性,显得更为重要!”肖成秦适时的提醒让人拜服,方亦开始幻想他年轻时飙车的样子…… “诶?对了,差点儿忘了!”龙少像突然想起什么,开了车门下车,朝帐篷里走去。 “诶?我说你……给我讲讲规则啊?还有,他们都喜欢出什么损招儿?”方亦见肖成秦去洗车,便跟着龙少进帐篷,却见陆林躺在折叠床上打呼噜。 “诶?我说,陆林,醒醒!醒醒!”龙少推了推熟睡的他,从帐篷拐角处抽出个袋子。 “我说你们这些富二代,一天都不用上学上班赚钱生活么?怎么想干啥干啥?一个个活得跟咸鱼一样,有意思么?”几天的车学下来,和陆林也渐渐混熟了,方亦半挖苦半认真地问。 “啊?啊!睡得正香,什么事?何以解忧?唯有睡觉哇!否则就得回家去,继承我爸几亿的家产,然后整天上班、出差、开会……多无聊啊?想想就没劲!活得像咸鱼?像咸鱼有什么不好?”陆林被推醒后,抹了下嘴边的口水,揉着惺忪睡眼嘟囔。 “你们……”方亦听了他的话,瞬间竟无法反驳,又见龙少投来不善眼神,于是知趣地闭了嘴。随后想想自己,若也有个身价几亿的爹,是否也会是条咸鱼?答案是:不知道。 “还有三天就比赛了,看你这车技进展神速,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这是你赌输那十万块钱,一会儿拿回去吧,明天就不用来了!”龙少说完,把一袋子钱塞给他。 “哥,你这是打我脸呢?还是瞧不起我?后天就要比赛了,你们也该知道,咱既然赌得起,那就输得起!哪儿有拉完屎往回坐的道理?至于你让我明天别再来这事儿,凭什么不让我来了?我还要看正式比赛呢,怎么地?收门票么?多少钱一张?来一百张先,我不但自己要来,还要叫一群兄弟一起来,给方哥摇旗呐喊助威,必须的!”陆林拒绝得铿锵有力,坚持得义无反顾。 “那行吧,就当我没说!你要不要给三封和小孙同学打个电话?如果他们愿意过来,我给订机票!”龙少被他的话逗乐了,随手把钱袋子扔回墙角,冲着方亦提醒。 第六十二章 飙车豪赌(上)摇人 方亦掏出电话拨给孙雪懿,她那边很安静,像是在办公室里,她说让方亦等一下,她出来再说。方亦问她要不要过来,她说那还用说?自己还是赌注一部分呢! 从语气中方亦没听出她紧张,但自己知道:无论龙少还是孙雪懿,又或是自己,心中都悬着块石头,堵在胸口喘不上气。 三封电话接通时,他貌似正在睡觉,说话像梦游般敷衍。结果听说黄浦江边许完愿后,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貌似瞬间就不困了。 当他听说孙雪懿要飞过来时,立刻就表态好兄弟必须到,还说什么最近卡文没灵感,急需出门透透气之类的。方亦没听他说完就挂了,心想这货铺垫这么多,还不是想见孙雪懿? 方亦还想打个电话给巧巧,但想想已经形同陌路的关系,瞬间就觉得也无所谓了。随后,随后不知电话还能打给谁?老徐和莫子溪不在以后,各类负面情绪不断累积叠加,自己貌似又和更多的人失去了交集。 还有什么能与己相伴?或许,或许只有深夜里的孤独,以及沉睡中的梦魇,方亦苦笑。 陆林指着帐篷外的宝马z4,问开它会不会更快一点?方亦说不敢开,磕了碰了赔不起。谁知陆林听了这话,腾地从床上坐起,拉着方亦就往外走,出门将其推上驾驶座,说不拼尽全力跑一圈儿,那就是不给他面子。 方亦最后没办法,示意他也坐上来,陆林说不用了,少个人能减少配重。方亦发动了车,全程跑下来异常顺利,肖成秦看了下计时器:四十五分半。 领略了装备在副本中的加成效果,方亦内心也是激动万分,转头见龙少依旧在刷短视频,不免有些恼火,想着他不是真让自己开个破桑塔纳和阿兴比吧? 就在这时,陆林问比赛用哪辆车?见方亦和龙少都没接茬,就说如果二人不嫌弃,可以用这辆宝马z4,或是之前他开的那辆保时捷,二人还是都没说话。他觉得氛围有点怪,尴尬地笑笑,没继续往下说。 陆林说先撤,回家取点东西,明天再过来。他刚走就开始下雨,虽然雨不是很大,但会让人内心烦躁。桑塔纳静静地停在帐篷外,雨点落下浸得帐顶愈发潮湿。 方亦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又不想出门继续练车。肖成秦边装雨刮器边说,他的意思呢,是该练还得练,万一到时刚好赶上下雨呢?就算不下雨,万一人家提出夜飙呢?这些都有可能,所以不能只准备白天和晴天,夜间和雨天漂移过弯儿,也得多跑多熟悉。 “该跑跑、该练练吧!至于车的事,也不像你看到那样,我就刷短视频玩儿。这两天也一直在衡量用哪辆车最有优势?放心,这一半天就会有眉目!”龙少见方亦有情绪,打开天窗说亮话。 方亦听完有了些底气,随后发动了桑塔纳,继续冲上盘龙古道,漂移过弯儿重复练习。雨下得越来越大,雨刮器摇摆频率也开始变快,伴着刮来刮去的节奏,方亦想了很多。 不知道为何老徐不在后,自己的工作生活失去了平衡?而这次非法飙车赌博,自己又为何如此强烈地渴望取胜? 方亦觉得应该放弃取胜的欲望,但这又显然违背了本性,因为自己渴望成为赢家,这种心态曾支撑自己走了很远的路,也为自己赢得了许多看似珍贵的东西。毕竟,自己做任何事都想全力以赴,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感到安心。 车在盘龙古道上飞驰,方亦想到电影《飞驰人生》中那句经典台词:你为什么一定要赢这一次呢?我没有想赢,我只是不想输……是的,没错,自己也不想输。 第二天下午,离正式比赛还有两天,雨始终下个不停,天气依旧让人烦闷。方亦上车前发现个奇怪现象,就是靠近古道起点这边,三一四国道的路两旁,突然停了很多花花绿绿、价格不菲的跑车,空地上也搭起很多顶露营帐篷,问龙少是不是他在搞事情?他笑而不语。 等飙完一圈儿回到起点,方亦发现自己帐篷门口,停了台载重三十五吨的厢货,还没待细问具体情况,周围就聚拢过来很多人,一边唏嘘慨叹桑塔纳的车况,一边鼓掌夸方亦漂移过弯儿技术牛。 方亦礼貌地略施微笑,随后拨开人群进了帐篷。帐篷里除了龙少和肖成秦,折叠床上坐着个皮肤黝黑、膀大腰圆的汉子,方亦冲他点头示意,他赶忙起身让座位。方亦让他坐,顺便问龙少这怎么回事? 龙少说用来抗衡阿兴的车到了,这位是机场送车过来的运输师傅。方亦惊讶地问他,车是从魔都空运过来的?龙少点头说是。方亦听完,不免又是卧了一个槽,想这些富二代是真会玩儿,为飙个车全国到处找赛道,为上手快直接空运车过来。 三人随运输师傅到门口,打开厢货后门方亦再次大吃一惊:厢货内靠近外侧位置,正是之前被刮的那辆“诸神黄昏”,叫什么杰克之类的外国人名。 “你要我开这个比?我跟你讲,丑话说在前面,划坏撞坏我可赔不起!”方亦冲着龙少说,语气中略显担忧。 “废什么话?整天就赔赔赔、赚钱赚钱赚钱的,烦不烦啊?老子让你赔了么?这不还没刮呢么?还没开就想撞的事儿,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龙少不耐烦地说完,随后爬进货车厢,把这赚足眼球的科尼赛克倒了出来。 它刚一出现在众人视野,周围的人就沸腾了。大家都不再忙手中的事,而是再次聚拢过来,前前后后地围观,七嘴八舌地讨论,那表情艳羡至极,一看就都是懂车帝。 方亦被说得没脾气,站旁边端着胳膊静静地看。运输师傅关厢货后门时,见箱体内侧还有辆跑车,扫了眼上面的车牌号儿,正是龙少那台保时捷911。 “去,上去试试,跑一圈儿看看!你这两天的任务,就是熟悉它的车况,尽量与它合二为一!”方亦吐槽说自己又不是变形金刚,随后接过递来的车钥匙,但见它通体采用纯银材质,上面有品牌电影的幽灵标志,拿在手上非常有质感。 要问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因为自从这车上次被刮,方亦回去就查了不少资料。当围着这辆车四周转圈时,旁观者自觉地向后退,虽然此刻下着雨,还是能看到刮痕已被修复如初,特有的漆面儿映衬出它独有的贵气。 方亦上车的一刹那,旁观者便开始欢呼,有的人甚至为此丢掉了手中的伞。雨幕中漂移过弯儿,坐在这绝无仅有的车中操控,看着那根直楞楞的雨刮器左右摆动,方亦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随即心中不禁暗想:难道这就是富人的感觉?屁股底下坐着几千万? 再次回到出发点,肖成秦递过秒表同时,也开始不可思议地惊呼,方亦下车同时看了下时间:四十四分三十七秒,不由得也心生欢喜。 “我也进了四十五……”挑开门帘进帐篷,方亦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三封和孙雪懿坐在帐篷里,正笑眯眯地朝门口这边看。 方亦上前寒暄,问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二人都瞅向龙少。龙少说他俩和厢货脚前脚后,只是自己想让方亦开这车,心静如水地跑出真实成绩,所以刚才没让他俩露面。 深夜,五人围坐在一起。方亦自诩“烤串大师”给大家烤羊肉串,一只手在炭火上翻烤肉串,另只手翻看xx游戏论坛,发现公告说新服即将开启,感应头盔玩儿法即将上线,这让方亦异常激动。 整个晚上,大家把酒言欢都没少喝,谁也没再提练车飙赌的事,直到周围帐篷的篝火陆续熄灭,几人相继钻进帐篷和衣而眠。 第二天上午依旧下雨,方亦起身后自觉状态不错,就绕着盘龙古道又跑了几圈儿,每次都在四十五分以内,于是开心得不行。等中午回到帐篷前下车时,发现周围的帐篷和跑车又多了不少。 “我说,咱附近的帐篷和跑车,到底怎么回事?”方亦进了帐篷,见三封在床上睡觉,孙雪懿在看一本名为《少有人走的路》的书,龙少在对着黑屏手机发呆,于是走上前问。 听龙少介绍,国内有个跑车车友会,属于全国范围那种,车友会下设活动群,进群需实名实车验证。该群每年都有几场飙赌的线下活动,会提前几天群内发通知,有喜欢参与的均可报名。 参与分两种:一种线下现场观看,一种线上下注参与。当然也可同时进行,就是说,下了注后到现场观看……群内不会发详细内容,具体需要报名后私群主。 “然后……你在群里发消息了?”方亦听完他的介绍后问。 “当然了!这种好事儿,干嘛不和群主合伙捞一笔?反正又不影响你比赛!还有,就算我不发,唐戈也会发,这么好的‘一战成名’机会,他不会错过的!反正赌的就是成王败寇,好在老子输得起!”龙少很坦然地承认,随后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我说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恐天下不乱的逼样?还有,我说你到底哪头的?怎么还跑这儿‘抽条’来了?还有,殷天宇呢?唐戈和阿兴呢?你整这么大阵仗,他们不会不来了吧?到时看你怎么收场?”方亦心中有些恼火,自己在这儿拼死拼活,这货却跑这儿拉皮条来了,随后没好气儿地问。 “殷天宇肯定会来的!至于唐戈,他不敢不来,他若不来就算自动认输,圈儿内会把他除名。对了,殷天宇还会找他算账!”龙少说着,嘴角露出阴邪的笑。 孙雪懿放下书站起身,劝方亦不要太焦躁,做好自己的事,然后静静等待就好。方亦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自己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他们又能了解多少?三人正站在帐篷里闲聊,三封一个翻身栽倒在地,随后猛地坐起身,睁开惺忪睡眼望向三人…… 第二天中午,天空依旧飘着雨点,殷天宇开着辆jeep牧马人姗姗来迟,整个人显得那么谦和低调,但他那辆牧马人就没那么风轻云淡了,前后轮胎和挡泥板上尽是大块泥巴。可惜他在帐篷内外都没见龙少,于是就问他去哪儿了? 方亦说他去厕所了,随后仔细端详眼前这辆牧马人:车顶是前后双天窗,前脸上下分别是五十寸和二十寸的北极之光长条射灯,美国aev高位涉水器,顶火的飞机轮眉、机盖、中网,topfire的竞技短杠、软缆绞盘,一套psc系统带动四个固特异顶级铠甲轮胎……方亦不禁慨叹这铠甲轮胎,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哈。 据殷天宇说,这辆车原本是3.6的撒哈拉车型,被他换成了纯进口5.7黑米v8大自吸发动机套件,移植了原厂卢比肯的前后桥及差速锁,换上了顶级的tf加强d44前后桥及刹车套件,还有八根king系列整体升高双减系统……方亦听得一愣一愣的,后面没再继续问,反正也听不懂。 殷天宇见了龙少不停道歉,说一直没找到合适拖车之类的。龙少倒也不太在意这些,只是说明天就比赛了,问唐戈他们什么时候到? 站在帐篷门口撑着伞,望着近在咫尺的盘龙古道,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殷天宇说他也不知道。但又补了句,说他们如果敢鸽子,这事儿一定完不了。 几个人进了帐篷,殷天宇吐槽竟然选这地方比赛,毕竟上次来已是几年前了,而且那次飙赌还出了事:一位选手驾车飞出断崖当场殒命,说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随后,他说这次看路面都铺了柏油,危险系数应该会降低不少云云,听得方亦胆颤心惊、诚惶诚恐。 最后,龙少制止了他的话,说不要来蛊惑军心,随后将其推出了帐篷,让他自己找地方搭帐篷去了。殷天宇走后,龙少转身回到帐篷,冲方亦和孙雪懿尴尬地笑,两人都没搭理他。 又过了一天的中午,雨还是持续在下,像火影中的雨隐村。方亦也不太清楚,最近为什么总在下雨?跑完几圈回到帐篷前,见孙雪懿坐在正门口,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在看书。 龙少和肖成秦一左一右坐着,一个抽完一口烟后往外喷云吐雾,一个握着秒表看雨幕静静沉思,三封在三人背后的折叠床上闭目养神,双脚叠在一起一颤一颤的……整个场景很恬静也很唯美,有种“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惬意。 方亦站在帐篷前,用手扑了扑头上的水,顺势朝左右望去:帐篷和跑车更多了,像刘备当年的“十里连营”。只是明天就要比赛了,此刻依旧不见唐戈一票人的影子。 随后又是一天中午,天空依旧在下着小雨,方亦像之前一样回到帐篷前,感觉自己陷入了循环,在不停地重复做同样的事,此间唯一不同的是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天。 方亦走进帐篷,见几人都静静坐着,谁也没说话,只有三封躺在床上。殷天宇给唐戈打了几次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无法接通。 “马勒戈壁的,他这次要是敢鸽子,我就找人弄死他,我可是也忍他很久了!”殷天宇放下电话,边拍了下折叠床边大声骂道。 “不还没天黑呢么?时间还早,没准儿已经在路上,马上快到了!”方亦嘴上安慰,心里却在暗暗庆幸,若是能不战屈人之兵,结果也还不错。毕竟对大家算有个交代,还不用雨中过弯儿拼死一搏,而且学会了漂移甩尾,也算有所收获。 方亦正美滋滋想,就听帐篷外传来大型车的鸣笛,于是夺门而出想看个究竟。 几百米开外道路的尽头,开来两辆道路救援用的拖车,车上各自固定着一台跑车,由于距离太远,所以看不太具体。 拖车徐徐向这边驶来,路边帐篷里的人都撑了伞钻出来看,由于路上人挨人挤了太多号人,他们聚拢在拖车周围指指点点,导致拖车行进速度也快不哪去,只能不停按喇叭示意让路。 再近了些,方亦才敢确定,前面拖车上是唐戈那辆法拉利,隔着雾蒙蒙的白色雨幕,也并非能直接看得清车,而是唐戈从副驾驶门跳下来,脸上身上都粘着泥垢;阿兴紧跟着从后面车上跳下来,同样是蓬头垢面,袜筒里都沾满了泥巴,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二人淋着雨来到方亦帐篷门口时,拖车也在二人身后及时停下。方亦这才看清后面拖车上的车,它并非阿兴之前开的蓝色兰博基尼urus,而是辆橙配黑的布加迪威龙,随后不禁心生感慨:唐戈这货为赢这场比赛,真是下了血本了。 “比赛还没开始,但我就当那辆911是你们的了,老子从来不开别人的车!”唐戈看到门口停的科尼赛克,也是明显一愣。龙少冲着阿兴,把话说给唐戈听。 但方亦知道,这虽是个理由,但并非最重要的理由,而最关键的原因,是自动挡的保时捷在漂移甩尾、过弯加速中更不好操控。 是的,龙少一直不待见唐戈,顺带也不怎么甩阿兴,因为在他眼里,这货就是收了好处助纣为虐。同样的,经过那晚言行上的挑衅和侮辱,方亦也不怎么爽他俩。 但周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在这种很是奇怪的氛围下,有殷天宇在中间调和镇场子,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龙少和方亦将二人让进了帐篷。 第六十三章 飙车豪赌(中)落后 据阿兴说,两辆车空运到机场后,提前联系的大型厢货早就到了,结果在高速上没走多远就出了事故,整台厢货撞出了高速围栏,发动机故障不能继续走。 两个人站在高速路旁,像傻缺一样打了几十个电话,才联系到当地一家有高速拖车资质的公司,随后又等拖车过去、装车、固定……总之耽误了很多时间。 “什么时候比?下午还是晚上?”龙少没搭这茬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地问。 “我们换套衣服,熟悉下赛道,准备准备!下午估计来不及了,那要不……晚上?”阿兴说话还算客气,最后和龙少商量。 “好,都行,那就晚上!你们去熟悉和准备吧!”龙少和方亦对视,见他点了下头,就冲阿兴说道。 “晚上有惊喜哦,我给大家准备的呢!”唐戈和阿兴先去把两辆车从拖车上倒下来,随后去换衣服准备晚上的比赛。殷天宇又坐了一会儿,见几个人都不说话,自觉没趣儿后站起身,出门前冲着五人诡秘地说。 一个多小时后,方亦撑着伞站在帐篷前,看着那辆布加迪威龙在盘山古道的半山腰左右盘旋,不禁慨叹阿兴漂移过弯儿技术绝对顶尖,没想到竟能适应得这么快。 “这小子别看交友时眼比较瞎,但漂移过弯儿技术绝对一流,而且这赛道他之前也跑过,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所以你俩今晚鹿死谁手,还真不太好说!其实到这节骨眼儿上,主要还是心理战,看真正飙起来谁更敢、谁更狠!不过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只要尽了全力就好!孙雪懿那边……你放心,即使咱输了我也不会……”龙少不知何时站在身旁,哇啦哇啦说到最后,见方亦转过头冷眼看他,瞬间露怯闭了嘴。 傍晚,诸多帐篷里的人纷纷撑伞走出,三五成群来到盘龙古道的山脚下。就像中学生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没谁高声说话,偶有窃窃私语,多数时间就那样静静站着,氛围看起来庄严且肃穆。 十几台魔都牌照的越野车一字排开,中间留出足够一辆车通过的空间,随后一并开启了车顶探照灯,把前面一片空地照如白昼:空地左侧停着保时捷911,龙少和孙雪懿站在车旁;空地右侧停着法拉利,唐戈和李佳茵也同样站在车旁,唐戈手里提着个档案袋。 空地中间,是殷天宇怠速的牧马人越野车。过了不一会儿,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他走到空地中间,打开牧马人车门,提起车内喊话器刚要开口,伴随一阵跑车特有的声浪,二十几辆跑车组成的车队呼啸而至,从方亦和阿兴两辆车中间的缝隙钻了过去,直接停到了那排越野车后面。 第一个下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两三天的陆林。但见他直接无视了望过来的几百双眼睛,旁若无人地走到人群中间,冲空地左侧拼命摆手,想引起龙少的注意,身后跟着几十号纹身、打环、染杂毛、戴大金链子的“马仔小弟”。 龙少对他这做派嗤之以鼻,只是用眼睛扫了一眼,随后就望向了别处。 等再次安静下来,殷天宇拿起喊话器,调完声音大小开始致辞。说是致辞,其实就是对各位到来表示欢迎,接着公开双方约定内容,也算让大家做个见证,最后说明了路线及起终点位置。 殷天宇说完,问双方是否还有补充?龙少上前接过喊话器,指着自己那辆保时捷911,说车上装着四百万现金,唐戈如果赢了赌约,可以连车带钱一并拿走,随后没再多说什么,将车钥匙交到殷天宇手上。 唐戈扬了扬档案袋,说里面装着没签字的净身出户离婚协议书,龙少若赢了赌约他现场签字,连同旁边的法拉利488一并奉上,并将档案袋和车钥匙一并递给了殷天宇。他说这话时,李佳茵就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冷冷地望着他。 “我在ks丽笙酒店开好房了呦,今晚等你跪下来服侍我哈!”将喊话器递给殷天宇之前,唐戈转过身冲孙雪懿说,眼中欲望难掩,引得现场一片骚动。孙雪懿瞟了他一眼,眼里满是鄙视。当然,这诸多细微之处的事,远在几百米外车里待命的方亦全然不知。 随后,两辆越野车同时开启远光灯,开始沿着盘龙古道并排行驶,人工清除路面杂草及大块砖石。与此同时,殷天宇打了个电话,也就十几分钟过后,远空夜色中飞来一架直升机,舱门内射出一道类似舞台追光的绿色光柱。 殷天宇提醒大家:如果光柱变成红色,就请大家尽快撤退、莫问出路、各自逃命,因为那特么代表警察就快到了。担心大家没听清,他再次强调了几遍,喊话器的声音在山脚下久久回荡。 方亦因为坐在远处车里,所以根本没听到他说这些。如果听到了,应该会猜到,这就是他说的“惊喜”吧? 两辆越野车完成清障后,停在赛程中途需掉头的小盘龙,还将车体横在路中间,防止闲散车辆及人员进入赛道。一切准备就绪后,用对讲机告知了殷天宇。 最后,现场观众操控手中遥控杆,三十几架夜视无人机同时升空,另有几十架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接替。方亦见这些无人机渐渐升起,就知道比赛快要开始了。 龙少曾和方亦提起过,每次飙赌都会有热心观众准备无人机。方亦当时还挖苦过他,说对这些富二代“败家子”而言,反正这装备也没几个钱。 龙少当时瞪了方亦一眼,也没怎么反驳。随后解释说,之所以准备无人机,一来是为了自己存档备份,以备赛后学习模仿;二来是顺带帮忙实时监督,防止哪方选手串通对面设卡人员共同作弊,中途掉头折返冒充跑完全程,进而窃取比赛胜利果实。 夜色笼罩的半空中,一架看似静止的直升机在望风;直升机下方,几十架无人机在悬停等待,静静等待,静静等待伺机而动…… 方亦系好了安全带,戴上了防撞头盔,握紧了手中方向盘…… “准备好,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殷天宇举起信号枪同时,方亦和阿兴车内对讲机分别有人提示。提醒方亦的是龙少,语气平淡;提醒阿兴的是唐戈,带着颤音。 紧接着,有个漂亮女生站到路中央,左手撑着一把红色雨伞,右手的信号旗高高举起,做出预备动作…… 方亦及时挂挡轰油门,将离合送至联动状态,引擎转速提至峰值。在引擎高速运转传来的咆哮声中,整辆科尼赛克像只匍匐的野兽,虚蜷着四肢不断发出低声嘶鸣,随时准备疾速驰骋,追赶并扑倒前方的猎物。 方亦右手紧握挡杆儿,趁机侧头看旁边布加迪车内的阿兴,他更是目视前方,随时准备冲出去……就在这一瞬间,方亦像陷入了幻境: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究竟在做些什么?做这些有什么意义?自己不是职场精英么?为何跑起了网约车?又为何身处此地,坐在千万豪车内与人飙赌? 生命的舟楫就是如此不可思议,哪怕经受一丝意外的风吹雨打,就会偏离它原本的运动轨迹,距离既定目的地渐行渐远,却又望洋兴叹、无能为力,只能像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随波逐流、任其飘零。 “嗖”的一声,一枚信号弹划破夜空,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脚下腾空而起,发出类似窜天猴的嗡鸣声。与此同时,漂亮女生右手的信号旗上下狠狠一挥,两辆车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同时冲了出去。 穿过人群所在空地的瞬间,方亦见路两旁的跑车排成排:有屁股翘上天的,有车门向上开的,很多人撑伞同时伸出一只手,不停上下挥动并疯狂尖叫,孙雪懿貌似也在朝这边挥手。 方亦不知这些人都押了谁赢?总之五十几分钟过后,终会有人窃喜有人沮丧,再回过头来想想,他们或许也拿这些小钱儿不太当回事儿。随后,不禁想起傍晚孙雪懿那句“加油”,这真是个十分操蛋且灭绝人性的词儿,人又不是摩托,加个毛的油加油? 在首个弯道前,是一段几百米的直路,阿兴以半个车头优势顶在前面,使得方亦抢跑阶段并未占得先机。 伴随一阵阵跑车特有的声浪,方亦盯着前方阿兴驾驶的布加迪:六个霸气十足的排气管喷出一串火花,随后速度极速飙升,转瞬就有甩下自己的架势。 方亦知道,阿兴的布加迪是四涡轮增压,而科尼赛克则是双涡轮增压,但马力却比布加迪大得多,所以就像龙少之前说的:最后鹿死谁手均是未知。 记得前两天,方亦曾问过龙少,能不能像《速度与激情2》中保罗·沃克一样,给这车加个液氮增压系统之类的?当时龙少横过来一眼,问方亦是不是想起飞了?随后开始给他普及知识。 据龙少说,液压技术早在二战时就已被应用于德国战车,靠的是高温分解一氧和二氧产生的氧气,从而提高气缸氧气浓度,催化气缸油料内燃,进而实现短时间加速……虽可短期内将速度提升四分之一,但工作时热量也会迅速升高,最终有可能爆缸,对发动机伤害极大。 龙少解释完,猜阿兴他们也不会这么干,抛开成本不说,毕竟风险会成倍叠加。所以说,双方比的还是技术、战术和心理,玩儿好车本身的变速箱,通过不同齿轮组合产生变速变矩,以此调整引擎输出动力,基本上就完全够用了……方亦听完一脸懵逼。 两辆车左转甩尾上首个弯道时,方亦发现阿兴车技确实娴熟,对时间和时机掌控都很精准。而对细微处的差异化处理,导致自己甩尾距离偏大,轮胎与地面摩擦距离偏长。车速被地面摩擦拖累后,短时间内想增速会稍显力不从心,就这一瞬的时间,阿兴已接近下个弯道。 接近第九个弯道时,雨下得更大更密集了。雨水不停地溅到前风挡上,被摇摆的雨刮条频频刮走,让人心情极度烦躁同时,还时常看不清前路……而此时此刻,虽和布加迪直线距离近在咫尺,但对方已落下方亦两个弯道之多了。 弯道上的竞争,果然不是速度上的比拼,在这样七拐八拐的盘山路上,即使是飞机也发挥不出超音速的优势。回想近半个月吃的各种苦,呈现出了此刻落后的事实,方亦不知道这值不值?看到空中无人机正在传输实时画面,龙少和孙雪懿此刻又作何感想? 方亦能想到此刻漫天无人机的画面:被众多夜视摄像头持续盯着,自己就像只飞进蛙池的蚊子,随时可能掉进池水中淹死,或被哪只青蛙起落间生吞了,总之定会丢了小命。 而就在今天下午,唐戈和阿兴走出帐篷后不久,三封就从折叠床上爬起来,叮嘱方亦今晚正式比赛时,一定要好好发挥一天,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和力气,正在高反和厌食中一点点挥发。是的,没错,来了还没几天,他就表现出严重的水土不服,甚至有虚脱和脱水症状。 方亦不知道跑输了怎么办?怎么和龙少、孙雪懿交代?以何颜面面对三封和李佳茵?陆林和肖成秦是否会觉得时间虚度、朽木不可雕?现场那些富二代又会嘲讽出多恶毒的言语? 车子在雨幕下的古道上疾驰,方亦操控车子频频漂移过弯儿的同时,对夜色前已知的终点和未知的结局患得患失。是的,碰上阿兴这样强劲的对手,自己对赢得比赛毫无信心。 就在方亦开足马力全速追赶同时,前面的布加迪过弯儿时貌似打了滑,随后突然一个急刹停下来,一侧轮胎压在路旁的黄土路上。这貌似提供了很好的赶超机会,方亦很快转过两个弯道赶上了阿兴。 但由于布加迪车尾挡住前路,方亦只得降低速度渐渐停车。谁知自己刚缓缓停下车,阿兴就踩住刹车同时猛轰油门,土路一侧的轮胎在原地不停空转,甩出了一块块粘稠的泥巴,粘得方亦车的车体到处都是,尤其是车顶和前风挡玻璃上,乌糟糟一片片泥渍,像是打了大小不知多少补丁。 这一波秀出的骚操作,让方亦瞬间都看懵逼了。直到此刻自己才知道,他的车并未意外打滑,而是故意停下来,等在这儿打算炫车技呢!就是想甩自己一车的泥,以此来打击获胜的信心。 方亦将车继续停在原地不动,就着落下的雨水喷出玻璃水,看着泥渍在雨刮器摆动下渐渐变少,透过模糊的泥痕,看着阿兴继续浪。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可能是玩儿腻了,于是将车重新摆在路中间,伴随发动机的阵阵轰鸣,开始操控车体不停地原地转圈儿。但见布加迪一会儿顺时针转,一会儿逆时针转,像个飞速旋转的陀螺。 被挡在后面无法超车,方亦挂了空挡静静地看,想这阿兴不去当替身演员,真是浪费了一身好车技。同时,也感觉自己的视野里模糊不清,心底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想这比赛归比赛,拼命归拼命,干嘛像世界杯上巴西踢国足,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狠狠握紧方向盘,踩着刹车不停轰油门,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又过了几分钟,阿兴貌似玩儿够了,于是再次将车身摆正,猛踩油门朝前冲去。与此同时,方亦也瞅准时机,踩离合挂挡踩油门儿,想在布加迪旁边超过去。 谁知阿兴不愧是老江湖,猜到方亦当下的意图后,开始左右“s”形变线行驶,把侧后方的车吃得死死的,就是不让方亦超车。 两辆车过了大盘龙后,在接下来的急转弯道,由于天黑雨大,车猛地一个失重侧滑,车前身超低的底盘卡进路边浅沟。随后,方亦眼睁睁望着前面的布加迪扬长而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方亦立刻挂倒挡,油门拼命向下踩,车依旧在原地没动,随后快速开车门下车,顶着斜打在身上的雨点转到车前,但见两个前轮悬空无法抓地,难怪怎么挂倒挡车都不动。 在路边捡起一段粗木棍,方亦开始拼命地挖土,并搬来大石块垫在前轮下……自己懊恼的同时,能明显察觉到浑身开始渗虚汗,继而混着淋进去的雨水,整个后背都拔凉拔凉的。 不知道为什么还做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坚持?是内心深处的挣扎与不甘么?因为在下车查看状况的那一瞬,方亦就知道,这次彻底完了—— 什么叫贻误战机?什么叫时间即生命?什么又叫分秒必争?这些自己比谁都懂,所以在这半个月的魔鬼练习中,一次次地想把时间缩短几分钟、几秒钟…… 夜空中的几十架无人机,相继开始从头顶盘旋、掠过。方亦一边“啊啊”大叫着拼命挖泥挖土,一边抹着额头流下的雨水,混着眼中涌出的泪。与此同时,是内心深处一次次地自责,一次次在嘴里骂自己没用,但就是不想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想不甘地把结果定格在这一刻…… 觉得高低差不多后,方亦满身是水地坐回车里,再次挂倒挡用力踩油门,车体像头愤怒憨重的公牛,加速朝车尾方向猛冲过去,在即将冲下陡崖前急刹停住,随后方亦再次挂一挡、二挡……朝着阿兴那辆布加迪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六十四章 飙车豪赌(下)逆袭 方亦不知耽误了多久,总之浪费了很长时间,长到随时可能望见布加迪迎面而来…… 但是很奇怪,伴随一个个弯道漂移甩尾,方亦始终没看到阿兴的车,于是不免产生幻觉和不确定:是不是刚才挖土垫轮胎时没太注意,他的车已从对面车道飞驰而过?难道现在已抵终点开始邀功开香槟、并和唐戈一起嘲笑龙少了么? 在此种忐忑心情驱使下,方亦像是驶入了极度撕扯的夜,或是相对静止的异次元空间: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自己和一辆车,以及不断落下的雨、总也过不完的弯道…… 终于,终于在接近小盘龙掉头位置时,方亦望见了那辆布加迪威龙:小半个车身以极其诡异的造型悬在半空,被风雨吹得上下摇曳、左右摆动,像幼儿园被小朋友压来压去的跷跷板。车体四周的半空中有很多无人机,或原地悬停不动,或来回盘旋摇摆。 缓缓将车停下,拖着湿透的身体,方亦下车查看状况:但见布加迪俩车窗都开着,阿兴坐在车里一动不敢动……方亦问怎么了?他的身体仍然一动不动,只是嘴里不停喊着“救我、救我”。 方亦探出半个身子朝下方望,脚下是四五十米高的陡崖,底部皆为巨大且坚硬的石头。这要是人车一起坠落,那“车毁人亡”是肯定的了。 “救你?怎么救?”方亦提高声调问。 “压……压住车尾,我……我挂上……挂上倒挡,压……压住车尾,我后驱……是后驱!”阿兴早没了嚣张和狂妄,身体一动不敢动,声音颤抖且不连贯。 “没兴趣!是不是现在跑回去,我就赢了?”方亦想起刚才他的耍弄和不屑,以及见自己车侧滑卡底盘时的冷漠,于是转身快步回到自己车里,打算尽快返回起点结束比赛,完全没听清他顶风传来的各种允诺。 方亦上车后一脚重油门踩下去,科尼赛克嚎叫着就蹿了出去,随后轻而易举地过了几个弯道,来到了小盘龙掉头位置。 方亦不慌不忙地下车,和两位清障拦路的越野车车主握了握手,也想一起抽支烟来着,怎奈自己不会抽烟,于是又再次上了车,缓缓调转了车头,朝起点方向疾驰而去。 路上没了竞争对手,就像吃饭没了菜肴,方亦顿觉索然无味,车速就明显慢了下来,开始想阿兴的事:他是助纣为虐的坏人么?给一大笔钱做擅长之事,自己会拒绝么?他真到了罪该万死的地步么?他若坠崖没死摔残了,会恨自己报复自己么?他若摔死了自己有责任么?龙少、三封、陆林和孙雪懿希望自己救他么? 随后,再次经过阿兴事故地点时,方亦还是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按照他之前的说法,站在布加迪侧后方,帮他压住上下摆动的车尾。 待阿兴稍微用力挂上倒挡后,方亦又帮他对车尾施加重量。但见他用力踩下油门,后驱动力的布加迪猛地发力,轻而易举地逃脱了死亡深渊。 阿兴将车停在路边,顾不上被刮得惨不忍睹的底盘,只是急匆匆开了车门,下车后“哇”地一声就吐了。方亦转过头望去,见他不但尿了裤子,屁股后面屎都出来了。 方亦没急着上车,就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但见他吐得差不多了,就扶着路边石头大口喘着粗气,镇定下来后坐在石头上,随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空中的无人机围在两人周围,不停地上下飞舞、盘旋,雨水滴在高速旋转的桨叶上,发出“哗啦哗啦、噼噼啪啪”的响动,合着螺旋桨自身“呼呼”的风声,在这寂静的雨夜里,声音显得格外聒噪。 “兄弟,谢谢你!”阿兴哭够后走上前来,郑重其事地握方亦的手,在耳边说完这句话后,又回到刚才坐的石头上,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费力地点燃后吸了一口,随后第二口、第三口……然后,烟被雨水浇灭了,他依旧保持那个叼烟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眼前虚无的雨幕,毫无表情,也不说话。 方亦上了车,启动车后朝起点方向开,若非半空中从未减少的无人机在盘旋,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大雨滂沱的夜,仍有几百号人站在起点的空地上,静静等着本场飙赌的最终结果。 阿兴仍然一动不动,愣愣地坐在原地,就像雨没有下,车没有坏,自己没有来,飙车很少败。而此刻,于他眼中,一切又都不那么真实。 接下来的赛程,观赏度并不高,知道用时肯定超过四十五分钟,方亦反而没开太快,所以到终点前,也没有很多人期待的什么生死时速啦、双车争抢啦、全车冒烟啦、发动机爆缸啦之类的惊险画面,反而在接近终点时,方亦逐渐降低了车速,车子过了终点后刚好停下。 孙雪懿、龙少、肖成秦、陆林、三封这五个人,最近一段时间和方亦接触最密切的人,此刻都撑着伞站在车外;再往外扩大一层,是渐渐围上来的几百号现场观众: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凑过来看人的;另一部分,是过来看这辆科尼赛克的。 方亦坐在车里,不熄火也不开门,就那样静静坐着,五个人也没谁上来开车门。又过了一分多钟,车门才渐渐朝上翘起,方亦伸出左脚,随后是右脚,双脚踩在柏油路的泥水之上。 孙雪懿的伞轻轻落地,随后猛地一下扑抱上来,方亦瞬间感觉到一阵波涛贴过来,软软的贴在自己胸口,随后,耳边传来她轻声的抽噎,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脖颈流进自己衣服里。 过了几秒钟,方亦轻拍她的肩,顺势轻轻将她推开。随后,肖成秦、陆林和三封逐一过来,轻轻抱了方亦一下,随即放开站在一边。 最后,龙少把伞递到别人手中,像方亦一样浑身上下淋着雨,有些难为情地一步步走过来。 “滚你妈的!”龙少刚要像其他人般张开双臂拥抱,却被方亦一把推倒在泥水里,边推边骂。 随后方亦转身就走,独自走出很远才停下,混着天空滴下的雨水,泪水像决了堤般夺眶而出。是的,这种事对龙少而言,赢了就是捧在手里的杯子,输了就是放手后的玻璃碴子。 而之于自己呢?方亦不知这几百万、上千万的赌局输了怎么办?怎么和龙少交代?怎么和孙雪懿交代?怎么和自己交代?赔都赔不起,怎么找台阶下?心里压力简直无可言状。 与此同时,半空中多半无人机开始降落,殷天宇用喊话器宣布胜利方,龙少拿回了保时捷911的车钥匙,一切都在有序进行,并逐步走向尾声。 “我就是不签,我看你能把我怎么地?”但就在龙少要求唐戈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时,意外的事又发生了。但见唐戈突然嘴角狞笑,目露蔑视凶光,随后扭着个鼻子,恶狠狠又充满嘲讽语气地说。同时,周围人群中窜出十几个刺龙画虎、流里流气、染了杂毛的小混混,站在了他身后。 “哼哼,哈哈!”龙少冷笑两声,语气里充满嘲讽,也不愿搭理他,就顺势转过了身,朝保时捷911方向走去。 “呀呵?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打打杀杀的?玩儿古惑仔那一套呢?唐戈,你别忘了,我可是中间人和见证人,你这是打我脸呢?还是不给我面子?既然当初想玩儿,就要玩儿得起才行,别给脸不要脸哈!”殷天宇脸上依旧笑嘻嘻,但语气中已透出阴冷和狠厉,随即冷冷地瞅向唐戈,以及他身后十几个小混混。 “玩儿古惑仔又怎样?老子始终相信,要想横拳头得硬,既然出来混,不磕一下,怎么知道谁更行?今天老子不但不签,法拉利还要开走,我看你们谁敢动?!”唐戈说完话,朝殷天宇走去,随后伸手索要档案袋和车钥匙。 “唐戈,你这么做事,可是让我很为难哈!你看看这里,虽然下着这么大的雨,但现场还这么多车友看着呢!今天要是摆不平这事,那我以后旗可就倒了,还怎么在圈儿里混?我看不如……”殷天宇脸上依旧笑嘻嘻,却没有要交出东西的意思,右手握着喊话器,下巴磕指了指在场的几百号人,冲着唐戈说。 “殷天宇,我给你面子,你把东西给我,这事就当和你没关系!”殷天宇还没说完,就被唐戈的话硬生生打断了。 “唐戈,我再和你说一次,别给脸不要脸!”雨下得又大了些,殷天宇的脸渐渐沉下来,拿着喊话器冲唐戈说道。 “都说了,这事可以和你没关系,我看是给你脸你不要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兄弟们,上——给我干他丫的!”唐戈听了殷天宇的话,气急败坏地冲着不远处的十几个小痞子发号施令。 就在小痞子们蜂涌而上之际,伴随一阵划破夜空的声浪,一辆布加迪由空中几架无人机引领着,从盘龙古道上飞驰而来,眨眼就到了众人面前,八个led前灯灯组来回切换光源,深深吸引了众人眼球,也让大家忽视了它被严重刮损的底盘。车门被推开后,阿兴面容憔悴地下了车,朝唐戈和殷天宇这边走来。 “唐少,对不起,我输了,刚才我……”阿兴走到唐戈身旁,当着殷天宇和现场几百号人的面,边说边愧疚地低下头。 “真特么菜,要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选你这种衰货!真特么给老子丢人,滚,滚开!”没等阿兴说完,就被唐戈打断了,随后一把推开阿兴,但见他向后趔趄几步,差点栽倒在地。 “我刚才差点死在上面,你知道么?”阿兴站稳后再次走上前,冲着唐戈说。 “你死不死……那特么关我什么事?我就知道你害我输了比赛,老子差点儿什么都没了!”唐戈听完冲他大声咆哮,阿兴双唇颤抖不停,好几秒没说出话,随后恶狠狠地点点头,转身朝龙少的911方向走去。 “你不是‘差点儿’什么都没了,而是真的什么都没了!既然当时答应了赌注,就得能接受非可抗力带来的不确定因素,玩儿得起输得起!听我一句劝,把这离婚协议书签了,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殷天宇撑着伞,看了看阿兴狼狈的身影,随后抖了抖手中的档案袋,转过头冲唐戈说。 “废特么什么话?不把档案袋和车钥匙给我,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兄弟们——上!干他!”唐戈朝身后十几人一挥手,再次发号施令。 哇儿——哇儿——哇儿……十几个小痞子刚要上前,殷天宇的牧马人传出一阵警笛声,随后从四周人群中,又冲出三四十号人,个个眉头紧皱、面色严肃,很快就围住了唐戈和小痞子们。 “其他人,如果识趣的话,就赶紧给我滚,我现在就和唐戈算旧账,保证对你们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数五个数:一……二……三……”殷天宇冲着十几个小痞子说完,开始一字一顿地数数,四周的观众开始渐渐朝中间聚拢,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小痞子们看了这阵仗,都你瞅我、我瞅你,开始犹豫如何抉择。但有一位开始宣布退出后,其他几位就像解脱了一般纷纷退去。 “加钱,别走,我加钱!之前的三倍、五倍、十倍!”唐戈见了这场景,面色开始有些慌了,随后冲十几人大声喊,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五人一组,给我打!留口气儿,别打死就行!”殷天宇冲着三四十号人下了命令,随后收了手中的伞,抱着档案袋钻回车里,关上门后开始听音乐,上半身跟随音乐声,有节奏地左右摆动。 夜黑雨大风冷,伴着牧马人车窗传出的阵阵迪曲,包围唐戈的一票人五个一组,避开身体要害部位,对其展开了拳脚上的各种招呼。唐戈虽然抱住头缩成一团,但还是被揍得鼻孔喷血、哇哇乱叫,直到后来渐渐没了声音。 四周的几百号人都撑着伞站在雨中,没人说话没人上前也没人离开,就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 “停!”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殷天宇从车窗探出半个头,冲施展拳脚的人下命令,随后下车打开后备箱,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再次走到唐戈身旁。 此刻的唐戈,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下尽是雨水和黄泥,偶尔还有鼻血淌下去,混到地面的雨水中……一排越野车的灯光照过去,殷红的颜色极尽恐怖。 殷天宇瞄准他的侧脸,一球杆挥下去,唐戈的身体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就又没了动静……随后,殷天宇提着球杆走到另一侧…… “这样挥下去,不会真把人打死吧?这场面,我就在前两年的电影《黑白迷宫》中见过,还真没亲眼看过现实版的,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周围的富二代人群中,有人低声对身边朋友慨叹。 “让我来!”摆好姿势刚要挥杆儿,高尔夫球杆被只手轻轻抓住了,殷天宇转过头看,是刚从龙少那边走过来的阿兴。 “怎么?你还有兴致帮我干活儿?那行,刚好我还能省点儿力气。唉,当这中间人抽这点条,真是太累了、太累了!”殷天宇说完把球杆递过去,顺势往后退了一步,给阿兴让出空间。 重复刚才殷天宇的动作,阿兴“啪”的一球杆,抽在唐戈另一侧的脸上,伴随着身体再次本能地颤了一下,阿兴将球杆还给了殷天宇。 “行了,算了!以后在魔都,我不想再见到他!”殷天宇走到唐戈头顶处,开始拿球杆瞄他的天灵盖,刚要一杆挥下去,被身后走过来的龙少握住了。 之前二十几分钟时间,龙少一直站在不远处,一手撑伞一手插兜,斜靠着保时捷911的车头,望着殷天宇这边发生的一切,自始自终都面无表情。站在同一把伞下的孙雪懿,却在偷瞄不远处夜色下的背影,那是独自默默站了许久的方亦。 龙少走过来阻止殷天宇时,孙雪懿撑起另一把伞,朝着方亦站的方向跑了过去,靠得稍微近了些,才发现有人站在他身后,说着感谢云云之类的话,再定睛仔细看,才确定是李佳茵。 “这你放心,离婚协议书的字,我会让他尽快签了!还有,他以后如果还敢回魔都,我就弄死他!”殷天宇信誓旦旦地冲龙少表态,并将高尔夫球杆放回牧马人的后备箱。 “好,那就你去办!后面比赛的‘抽条’,我到时打你账户上!”龙少说完,转过身朝方亦的方向走去。 “那点儿钱……那个,我刚才是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哈!还有,你们谁有不解气的,都过来出出气哈!”殷天宇冲龙少背影说完,又隔着浓重细密的雨幕,指着地上躺着的唐戈,冲着周围众人大声喊道。 人群中有人刚要上前,就见半空中直升机射出的绿色光柱突然变成了红色…… “不好,警察……警察来了!大家快跑,警察快要来了!快跑啊!”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随后现场乱作一团。 第六十五章 上热搜了 除唐戈依旧躺在泥水里外,空地上其他人均乱作一团:几百号人纷纷交叉穿梭,朝各自车的方向跑,随后发动车辆逃之夭夭;风声、雨声、喊叫声、脚踩泥水声,雨伞碰撞声、引擎轰鸣声,伴着各式车辆相互交错的灯光,整个现场人群喧嚷、车影繁杂,这也注定是个让众人难忘的夜。 光柱转换的瞬间,方亦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不太对劲儿,随后赶忙转身,拽起李佳茵朝车的方向走。没走两步看见孙雪懿,方亦朝她使个眼色,一男两女快步走向科尼赛克。 刚打开车门想让俩女生上车,方亦突然发现个尴尬问题,那就是两座车怎么坐三个人?脑子里迅速想到几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方亦开车,她俩坐副驾驶,一个坐另一个腿上;第二个方案,在不影响驾驶前提下,任意谁挪过来坐自己腿上;第三个方案,她俩任意谁开车,自己坐副驾驶,另一位坐自己腿上;第四个方案,自己正常开车,任意谁坐副驾驶,另一位躺二人腿上…… 最后,方亦发现她俩也没了主意,都把目光朝自己投过来……与此同时,自己并不知道她俩会不会开车?而且无论哪种排列组合,貌似都没法正常系安全带,随后再次咒骂龙少这破车空间小、坐位少,关键时刻很蹩脚。 正在万分火急之时,一辆jeep牧马人疾驰而来,随后副驾驶车门打开,殷天宇从驾驶座探出头,示意谁坐他车?李佳茵转头看了眼方亦和孙雪懿,随后快步跑过去上车、关门,牧马人掉了个头,朝着盘龙古道疾驰而去。 趁李佳茵上车的间隙,借着杂乱的车灯灯光,方亦朝龙少的方向望去,但见他钻进了驾驶座,三封打开副驾门先钻进后座,紧接着肖成秦坐上副驾关门,整辆车一个原地一百八十度漂移,随后也朝着盘龙古道方向绝尘而去。 方亦也不甘落后不再迟疑,尾随着大部队上了盘龙古道。经过唐戈所在位置时,隔着光影氤氲的雨幕,见他依旧身体一动不动,仰面朝天地躺在泥地上,不远处停着他那辆法拉利488,像一头发不出哀鸣的野兽般伏在地上。 车子左转上古道时,方亦把防撞头盔递过去,示意孙雪懿快点戴上。她转头瞅过来,伸出左手扯方亦的衣襟,随后攥紧了拳头。 方亦知道她有些害怕,于是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臂,示意她没事的。见她地戴上了头盔,方亦就想尽快加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后,然后自己就懵逼了,因为很快就发现,车速根本提不起来。除了几十辆当地牌照的车顺着三一四国道返回,再朝前方一眼望去,方亦觉得所见皆是奇景:伴着此起彼伏的巨大声浪,三百多辆各式各样的跑车,都挤在这双向两车道的二百多道s弯上,在古道上呈现出特有的“车龙”状…… 好在多数都是老司机,虽谈不上极速漂移过弯,但整个车队一旦有了节奏,就会有条不紊渐渐变得顺畅。方亦渐渐向前移动同时,见龙少的车在前,殷天宇的车在他之后,离自己都不远,只是前风挡会持续不断地凝结白雾,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前方的枢纽速度在持续提升,而身后三一四国道延伸出很远,在与几座山体衔接的拐弯处,能隐约望见诸多警车的影子,红蓝相间的警灯闪烁不停。 过了大概半小时,三百多辆跑车相继驶出危险地段。就在方亦庆幸即将顺利逃脱时,却见殷天宇的车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富二代相继下车催促,方亦也顾不上手中没伞,下了车跑上前去一探究竟。 殷天宇的牧马人前面,有辆wlmq拍照的野马,由于转弯时方向盘打早了,导致整辆车横在路上不说,右前轮还探出地面悬空……方亦朝驾驶室看了眼,是位二十出头、扎着马尾辫、鼻子上打个鼻钉的小美女。此时听到众人的指责和抱怨,她也瞬间不知所措慌了神儿。 方亦正迟疑是否上前帮忙,却见李佳茵穿着高跟鞋走过来,示意让小美女下车,随后自己坐了上去。但见她踩住刹车挂至一档,随后突然猛踩油门向左打方向,野马在她的操控下瞬间回正,她再次示意小美女坐上副驾,随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把现场众人瞬间都看懵逼了。 方亦边坐回车里边想,真是看似柔弱实则生猛。再想想唐戈开的那辆法拉利,反倒觉得这也算正常,不都说好车技就像好枪法,都是好车和子弹喂出来的么? 午夜时分,ks机场附近酒店内,几人同时看到一条本地新闻冲上“某度”热搜,报道称:今晚七时许,盘龙古道惊现跑车飙赌事件。 据目击者称,现场聚集跑车四百余辆,总价值超十五亿元人民币,车牌辐射全国多地,观看并间接参与者五百余人。警察接警赶至现场时已是人去楼空,好在抓获受伤嫌疑人一名,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妈的,唐戈这货为啥不跑?”看完新闻报道内容,方亦率先抬起头问龙少。 “你没看他屎都快被打出来了么?跟死人一样躺在那儿,爬都爬不起来。再说,就算他能站起来,法拉利车钥匙都被殷天宇揣走了,这货怎么跑?”龙少帮着分析。 “我怎么觉得殷天宇是故意的呢?唐戈最后不会全招了吧?然后咱几个都被缉拿归案!”方亦焦虑地问,随后瞅向龙少、肖成秦、陆林三人。 “放心吧,他不敢,他没那么傻!否则风头过了,现场那些人会让他生不如死!”龙少想了想当下的局势,随后笃定地说。 “就算他招了也没事,还有我呢!我找我爸去,这事——都能摆平!不过龙哥,比赛那辆车……是你的么?那车可真不错,真不错!”想想最坏结果,陆林拍着胸脯保证,随后开始夸那辆车。方亦转过头看龙少,心中慨叹强龙不压地头蛇。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第二天一大早,三封拼命敲酒店房门。方亦刚卸下安全链,他就猛地将门推开,只听“咣”的一声,门板撞在鼻梁上,方亦瞬间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你干个毛啊?要死啊?”方亦捂着鼻子,顿觉一阵天昏地暗,随后冲闯进来的三封骂道。 “不……不好了!”三封一着急,又习惯性地开始口吃。 第六十六章 拘留三十七天 “什么不好了?警察来抓咱们了么?”方亦站在房门口,捂着鼻子回头问。 “啊,那……那倒没有!就是那个,肖成秦和陆林都走了!我早上醒来时,俩人就已经都不在床上了!”三封捂着肚子,说完就钻进了卫生间。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肖哥自由惯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于陆林,人家家在这儿,估计呆得没意思,被人叫出去浪了,可能昨晚压根没在这儿睡!那么大的套房,估计你在里屋睡得死,根本没注意外屋的情况!”龙少从另张床上探出头,睡眼惺忪地分析完,又缩进了被子里。 方亦捂着鼻子抹了抹眼泪,想着这俩人也都是有趣的人:肖成秦吧,很像冥王雷利、蛤蟆仙人自来也那类人。他们的突然出现,像冥冥注定的缘,就为让别人变得更强,当然他们本身也很强。 而这些人本就无所求,当事情渐渐成了,他们也就退了,最终隐入茫茫人海……方亦能想象他开着神车到处溜达的那种怡然自得,因为昨晚龙少说让他把911开走,他都婉言谢绝了。 至于陆林吧,很像狙击手乌索普、沙影我爱罗那类人。知道自己很牛逼,也知道不如谁牛逼,他们都很重情义,若是心底佩服的人,可以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他们又都有自己的倔强,喜欢嚣张和我行我素,不会过于贴着谁依靠谁,所以相互留了电话就撤了。 “他奶奶个腿儿的,好在今天要回去了,再在这边呆上几天,估计血槽就彻底空了!也不知这几天怎么了,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出虚汗拉肚子呼吸困难浑身没劲儿,感觉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三封从厕所出来时脸都白了,边接水烧上边说。 “没觉得!我看你这脸都捂白了,细皮嫩肉油光水滑的样子,都快赶上小孙同学了!”方亦边安慰边夸奖道。 “我看你是真会睁眼儿说瞎话,老子都快挂了,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精气神儿十足呢?还有,这货昨晚开车逃得——那叫一个快!那辆911后座堆着四百万现金,我上去后和这笔巨款抢空间,刚开始差点儿把我硌死砸死,到了后来,差点儿把我淹死憋死!”说起昨晚开车逃逸的惊险,三封指着龙少没好气儿地吐槽。 “怎么样?突然眼前出现那么多现金,刺激不?然后发现那么多现金不是自己的,闹心不?”方亦接着他的话,好奇地问。 “唉!其实上车就闻到了,嗯,一股刺鼻的铜臭味儿!不过闻着闻着,貌似还挺好闻的呢?这就是所谓的被资本腐蚀了吧?其实吧,不刺激也不闹心,看着前后左右都是钱,我总有种自己已经死了,儿子来给我上坟的错觉!”三封见水烧开了,边倒水喝边冲方亦说。 “滚蛋!少特么占老子便宜!对了,你看下电视旁边,有治肠胃感冒的药,要是严重就吃几片试试,待会儿还要坐飞机呢!”龙少掀开被子骂完,叮嘱三封把药吃了。 方亦也很好奇,难道是他自己也闹肚子,然后半夜趁自己睡着去买的药?但看着又不太像!随后,自己能看出三封很感动,端起杯子吃药时,连龙少骂他的话都被他自动过滤了。 “你去干嘛?”方亦刚站起身,就听三封吃完药后问道。 “去喊小孙同学起床,别耽误了值机和安检!”方亦回答。 “这你就不懂了吧?首先,咱飞机是下午一点的,还四五个小时呢,咱离机场又这么近!其次呢,俗语说‘男靠吃女靠睡’,男的靠吃维持能量攒阳气,女的靠睡觉维持静态养阴,所以女生得多睡觉,你别去打扰人家!”三封理论一套一套的,方亦被说得没脾气,于是又躺回床上。 上午十一点半退房时,被告知房费由陆林签单了,这家酒店也是他家产业之一,几人不禁大为惊叹。去机场路上,方亦问两辆车怎么运回去,龙少说都安排好了,不用过于担心。 进机场航站楼时,龙少接到陆林电话,他说一上午把事基本打听清楚了:唐戈关于飙赌的事什么也没说,身上的伤说是下车不小心摔的,派出所见没什么证据也拿他没办法,但还是以聚众闹事为由要罚款,他给李佳茵打电话没人接,拿不出钱交罚款,又没有人去保释,被处以刑事拘留三十七天……最后,陆林说机场就不来了,否则搞得怪伤感的,有事就打个电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方亦听龙少叙述完,对陆林好感度又增加不少,估计他一上午没少忙活,也算是个不玩嘴、办实事的人,看来也不是所有富二代都像自己想得那么不堪。 四人值完机过安检时,孙雪懿在身后拽方亦的衣襟,然后指着不远处一袭白裙的女生,问是不是李佳茵啊? 方亦仔细朝那边看,还真是李佳茵,她在和一女生拥抱告别。那女生方亦也认识,就是昨晚开野马的那个二十出头、鼻上打钉、扎着马尾辫的小美女。 不知她俩咋搞一起去的?估计是昨晚帮着断崖挪车,接着又有难同当一起逃逸,最后不知不觉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方亦想到这,拍了拍正在安检的龙少,用下巴指了指李佳茵的方向。 龙少见是李佳茵,就退出了安检队列,让三人检完先进去,然后径直朝她那边走去。李佳茵见了龙少先是一愣,然后给二人引荐,由于离得距离太远,方亦也听不清具体说什么,随后没说几句话,小美女就摆了摆手先走了。 两人过了安检来到登机口,方亦才知道具体情况:小美女虽是维族姑娘,却起了个汉族名叫党小雨,昨晚李佳茵帮她挪完车,她俩就找了个安全酒店住下,大半夜还出去一起吃烤串来着,结果越喝越聊越投缘,最后都有些高了,差点儿错过这趟航班。 龙少大致介绍了唐戈的状况,她说是故意没接他电话的,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李佳茵还说,昨晚和殷天宇通过电话了,他这几天会留下来处理后续,主要是让唐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至于那辆法拉利488,李佳茵说并不难办,因为行驶证上一直都是她的名字,殷天宇只要帮着把车提出来,然后空运回去就行了。方亦听得一脸懵逼,感觉好几万块钱空运辆车,在他们口中说出来,就像空运个包裹似的。 晚上九点多虹桥机场下飞机时,五人均显疲惫不堪,方亦却因接到一条短信喜上眉梢…… 第六十七章 左拥右抱的尴尬 短信内容:尊敬的玩家:您好!鉴于后台查看角色及数据,您三天前申请的游戏设备已于今天发送,快递单号为:sf***,请注意及时查收。本短信由大型网游xx官方系统自动发送,请不要以任何形式及内容回复。另:因新玩法还处于内测阶段,故本设备只限您本人使用,暂不能识别其他玩家及账号,请知悉!新服新区将于本周六零时开放,届时请及时申请登入。 龙少说叫了辆车,大家都能坐得下,于是其他人都跟着他,朝p7地下停车库走。方亦走在几人身后,浏览完短信看看时间,内心不禁开始盘算:今天是星期天,顺丰快递比较快,估计三四天肯定到了,要不要先创建个新角色? “诶呀卧槽!”方亦边走边想心事,脚下一个不留神绊到水泥台阶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栽,两只手张牙舞爪地到处划拉……整个人刚好从李佳茵和孙雪懿中间空隙穿过,两只胳膊不偏不倚地搭在二人肩膀上。 当时不但龙少和三封蒙圈了,很多刚下飞机的乘客也都陆续瞅过来,有些人竟还露出艳羡的目光。 “呃……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刚才溜号了,溜号了!”方亦赶忙把双手抽开,然后及时向后退,边退边道歉,还是感觉脚脖子扭了一下。 “没扭到脚吧?”两女生几乎异口同声,但还是有区别:李佳茵是转头望过来,孙雪懿是俯下身捶方亦的小腿。 “没,没事,没事!刚才走神了,溜号了!”方亦感觉右脚的脚脖子有些疼,但还是若无其事、故作镇定地说,边说边示意大家往前走。 李佳茵充满关切地看了方亦一眼,孙雪懿若有所思地看了方亦一眼,三封和龙少意味深长地看了方亦一眼,随后都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方亦在最后面跟着,明显感觉脚脖子火辣辣地疼,于是稍微放慢了些脚步。好在离上车点不太远了,前面几个人也没太起疑。 “话说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真是让我都惊呆了!真是没看出来,原来你也这么色情,咱俩竟是‘一丘之貉’!你说这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等上了商务车,三封和方亦坐最后排,车辆驶出停车库时,他在耳边轻声问,随后默默慨叹。 “滚你大爷的,你特么才故意的,思想龌龊!还有,老子不是‘貉’!你喜欢当狐狸,你自己去当,我没兴趣!”方亦边损三封边推了他一把,随后转头看向窗外。 此刻飙赌得胜归来,方亦特别希望莫子溪也能在车上,挽着自己的臂弯,依偎在自己胸口,就那样静静地陪着,和这些结交的好友一起,见证自己把不可能做成可能。 方亦觉得那将会特别幸福,因为爱人就在身侧,朋友就在眼前……可惜,这些想皆是妄想,这些期望尽是奢望,只是自己不愿接受她已离去的事实罢了。 “回到魔都就是亲切,瞬间感觉元气满满,老子回家爆发更文去啦——这几天断更,都被读者和粉丝骂惨了!”三封没太在意方亦的话,一路上都在和中排俩女生胡侃,车内也频频传出阵阵笑声,最后下车时,和大家爽快地道别。 龙少修改了终点,说让司机师傅继续走,去绿地海怡公寓送孙雪懿。车上少了三封,突然安静下来,几个人各怀心事:龙少想着飙赌后续,孙雪懿想着明天上班,李佳茵想着今后生活,方亦想着新服注册和跑车赚钱。 孙雪懿下车时没说太多,和李佳茵浅浅地拥抱,随后和龙少、方亦摆了摆手,转身就进了公寓门。龙少继续修改地址,送李佳茵回家。 “他被放出来后,不会再来纠缠我,找我麻烦吧?这几年的生活,真的是糟透了!”商务车上了延安高架,随后转南北高架,最后又转上内环,李佳茵的语气复杂至极,既有对短期的担忧,又有对中长期的憧憬,方亦知道,她提到的‘他’,是指唐戈。 “最近一个月肯定没事,那货还被刑事拘留着呢!等他快出来时,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过来保护你几天!”龙少帮李佳茵分析完,随后指着方亦说。 妈的,怎么又扯上我?真当我和你一样,整天没事干、时间一大把、混吃就等死呢?方亦眉头稍许一皱,心中开始大骂他独断,但又不好立刻发作,之后就有意思了:李佳茵转过头难为情地看来时,方亦还露出个特别愿意效劳的微笑,她转回头瞬间,不觉想自扇嘴巴。 车子从科苑路掉头,进了汤臣高尔夫别墅区,路边的小灯发出昏黄的晕,刚好照亮地面却又不刺眼。商务车朝深处驶出很远,最终才到三百多号别墅。 李佳茵下车前,郑重地和方亦握手,说感谢他这段时间的付出,正是他的努力和最终取胜,才让自己重获自由,对生活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同时也很高兴能成为朋友,欢迎以后和龙少常来玩儿。方亦笑了笑,没说话。 方亦也不知该说什么:说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好像不太合适,毕竟非亲非故;说没关系,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好像有点对不起近半月的备战;说没关系,我也没想到能赢?好像会让她觉得自己不重视;说没关系,这对自己来说小事一桩?貌似又有点太装太假了,毕竟自己之前车技不行……随后又在心里骂了龙少无数遍,不说为什么那种。 望着李佳茵开门、进屋、开灯、关门……龙少上车坐到中排,请司机师傅关门往前开,开出三十多米后又停车。 “多余的感谢话,我也不说了!反正这次过去十多天,吃喝拉撒基本都是陆林买的单,呃……谁让他开保时捷还输给桑塔纳呢?这是他那十万赌金最后花剩下的,你必须得拿着,也算是这些天没跑车的一点补偿!”龙少掏出三摞现金,转身朝方亦递过来。 “一点不拿也褶你面子,不过这些就足够了!剩下的那些,等你叫大家多喝几次酒吧!反正这次最后能有个满意的结果,咱就都没白忙活!能解开你这些年的心结,解决李佳茵的后顾之忧,我挺开心!”方亦从中抽出一摞,边装进衣兜边冲他说。 “行吧!我也不跟你墨迹!还有,我就不送你了,我在这儿也有地方睡,明天还要起早执地面勤!”龙少边说边收起剩下的钱,顺势指了指李佳茵家旁边的一栋别墅。 将终点改为华悦家园,叮嘱司机师傅注意安全,随后龙少下车关了车门。车朝小区门口缓缓行驶,方亦转头透过后风挡玻璃看龙少:他掐着两摞钱站在原地,抽出支烟叼在嘴里点了,用力地吸了口,随后转身进了别墅大门。 “啊?你怎么在这儿?”华悦家园上了电梯,到家门口打开房门,方亦看到眼前场景,不禁惊讶得叫出了声…… 第六十八章 她来啦她来啦 那按照正常逻辑,门锁未被撬、能用钥匙开门的人,除了方亦自己,读者也能猜到,就只有孙雪懿了。随后,心里肯定十几个问号,并感慨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她不是下车回住处了么?怎么又到这儿下副本来了? 是啊,难道是“倾慕大英雄特来陪一晚”的传统套路?亦或是“香艳女半夜主动送上门”的激情调调?反正无论是选哪个分支剧情进一步向下发展,基本都是洪荒之力爆棚夜战火舞妹的节奏…… 然后,然后会怎样?要么主动删除露骨剧情请小编放过,要么被动审核体操章节书下架完本,最后书中主角方亦惨遭太监,本书作者不知所踪云云。那么事实究竟如何呢?既然作者还不想这么快完本儿,咱就看他继续往下编……呃,不是,是继续往下描述—— “嗨——”孙雪懿侧着身坐在沙发上,拿着方亦的毛巾在擦头发,湿湿的长发顺在肩膀一侧自然垂下,发尖还有水珠一点点往下滴。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回住处了么?”方亦在门口四下看了看,见没其他什么人,于是赶忙进屋关上门,像做贼一样轻声问道。 “呃……本来是回公寓了!不过上楼发现钥匙不在……我当时下班从公司赶去机场,慌里慌张的把钥匙忘公司了!好在和你这儿钥匙分开放的,我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必须洗头洗澡,否则没法见人了!唉,你这儿也没个吹风机什么的?算了,凑合吧!好了,不说了,我要睡了!”孙雪懿说完话,身体往下一倒窝进沙发里,随后盖上之前用的毯子,闭上了双眼。 诶呀我去,我这小暴脾气,这是都把我这儿当旅馆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地?走城门儿呢?方亦心里气着,顺势就一把揭开她的毯子,然后就……然后就让她去屋里床上睡,自己睡沙发。 谁知她连客气都没客气一句,抱着毯子就进屋了,方亦瞬间感觉有点后悔了。随后悻悻地冲澡洗漱,蜷在沙发上后,也就渐渐睡了。 梦中,方亦还是在漂移过弯儿,几次身体跟着侧身使劲儿,随后从沙发上翻滚落地;梦中,悬在断崖半空车内的阿兴换成了自己,透过后视镜,见阿兴单手抠住车尾底沿,用力朝上一掀,车就坠入了无底深渊;梦中,唐戈手握匕首平刺过来,刚好刺入方亦的胸口,匕首拔出时鲜血喷涌,莫子溪从伤口处钻出来…… 和噩梦抗争了一整晚,方亦感觉睡眠质量差得要命,早上没到六点就醒了过来,于是开始翻一本名为《如果没有今天,明天会不会有昨天》的书。 当初选择买这本书,是因为它有趣的书名,那时莫子溪还在身边,老徐也在和自己并肩作战,共同谈项目做业务开疆拓土。 方亦翻到个故事,大致是讲一只狗在晒太阳,忽然就被栓在车子上,被迫站起来跟在车后走。如果奋起抵抗或原地不动,就会被拖行致死,而即使狗跟着车子跑,其实也是在伤害自己;但反过来想,如果狗自己出来散步,就会觉得阳光明媚、身心舒畅,那就显得是只聪明的狗,因为用计谋骗过了命运。 所以,貌似不该心怀错误的期待,让事情按照原本的方式发生,生活就会更开心一些?方亦在反思自己是否陷入了某种漩涡?或是走进了人生的死胡同?为何会对莫子溪念念不忘?为何会在职场跌落继而消沉?又为何会卷入富二代间的恩怨情仇? 但这又如何?说好的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过后便是成长呢?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只有孤独和迷茫?自己是否也会像很多人,辛苦地走过了至暗的黑夜,最终却倒在了太阳升起的黎明前? 七点前,方亦下楼发动了下车,发现半个月没开了,竟没什么异常,就想着一会儿出车赚钱。随后去虹漕路早餐店买早餐:包子馒头和水饺、烧麦馅饼和油条、茶蛋卷饼豆腐脑……也不知床上那位喜欢吃啥,就每样买了些。 等回家发现小孙还没起,就敲门问她还上班么?结果“啊”的一声尖叫过后,就是某人手忙脚乱地各种收拾,洗脸有新手巾,刷牙有新牙刷……新手巾?新牙刷?方亦顿时就傻眼了,这是啥时买的?昨晚上楼前么?怎么的?这是打算要长住啊? 孙雪懿收拾完坐下吃饭,边吃边说过几天闺蜜结婚,让方亦开车送她去一趟——给钱那种,方亦瞟她一眼没说话。 吃完饭穿鞋出门,她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一点也没觉得见外和难为情?这时候如果方亦站出来说这说那,反而看起来更显得斤斤计较了。 只是孙雪懿出门时,方亦问她晚上还来么?看着她狡黠地眨眨眼,随后没说话就关门走了,方亦开始自抽嘴巴,觉得它特别的欠,嗯,又欠又贱! 问什么问?自己是希望她来?还是不希望她来?自古都是来的挡不住,不来的叫不来,反而这么一问,倒显得自己有所企图,特别期待她来似的。 如果她晚上还来,又刚好被龙少或三封撞上,那特么就更乱了,自己到时说都说不清。方亦收拾完碗筷刚打算出门,就感觉脚脖一阵肿痛,掀起裤脚翻开袜子看时,见昨晚崴过的部位,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于是又脱鞋坐回沙发上。 一整天时间,方亦除了冷敷和冰敷,躺在床上显得无所事事,就下载了感应头盔版本客户端,并登录网游xx进行新号注册。方亦发现角色名最多不能超九个字,于是就给角色起名叫“方亦有方”。那为什么要说字数限制呢?这就涉及到后面三封起名的事了,暂时卖个关子先不说。 随后,方亦开始看论坛里关于新版本的宣传片,以及对感应头盔的详细介绍。对于xx这个新的游戏版本,制作方可谓下足了血本,不但增加了3d画面的像素帧数,还优化了游戏文件本身大小,最大限度地避免此前线程拥挤状况,进而确保画面不延迟、不卡顿。 至于感应头盔设备,更是制作方的大手笔,投巨资为玩家专门打造。游戏八个职业外加男、女性别,十六款头盔各不相同,它的作用原理有点类似于vr眼镜,可以给玩家提供感官模拟,让玩家能身临其境地与游戏内玩家及npc互动。 比vr眼镜更先进之处在于,它能捕捉常见的四类脑电波,使其与游戏中感官全面匹配,形成前所未有的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疼痛等全景盛宴。方亦看完宣传片,顿感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近半个月的漂移练习,外加多重心理压力,也确实觉得又累又乏,于是整天都在睡了醒、醒了睡的浑浑噩噩中度过。 直到下午四点多肿痛渐消,方亦收拾妥当,下楼发动了车。 第六十九章 狮子孔雀梅花鹿 魔都的晚高峰,就是人的海洋、车的狂欢: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白领、蓝领;自行车、电瓶车、出租车、网约车、公交车、洒水车、环卫车……对了,还有地铁。驾车在夹缝中穿梭往返,方亦感觉半个月的魔鬼训练后,自己的驾驶技术精进不少。 “叔叔,叔叔,请问新天地怎么走?”正空着车在淮海路上徐徐前行四处乱转,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姐在旁边敲方亦的车窗问。 “不知道啊,阿姨!”这种老黄瓜装嫩卖萌的人,是方亦最烦的,于是冲她答道。对方明显一愣,随后边骂变态边问会不会说话?方亦把车转了个弯,没理对方的泼妇行为。 晚上九点,第二波接单小高潮即将到来,方亦将车停在南昌路科学会堂门口等单,随后接到个从雁荡大厦去南京路镛舍酒店的订单。 乘客上车时明显喝大了,廉价的耳机传出劣质的噪音,还对方亦吆五喝六的,觉得自己很拽很小资,再加上手机“滋滋”的按键音,像一堆蚂蚁在方亦身上爬来爬去。 方亦没太理会,等他下车后发现,脚垫儿上被扔了一堆吐痰擤鼻涕的纸,恶心得要命,就差在车上拉屎了。方亦不禁感慨,说好的彼此尊重呢?觉得消费了就是大爷么?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随后,是个去虹桥的订单,小姑娘人不大,却提着个大行李箱。方亦见只有一个箱子,就提醒她放前面吧。结果也不知她怎么想的,拉着箱子就去掀前面的引擎盖……这让方亦不禁感慨:真是奇葩年年有,今晚特别多。 有人说:城市就是森林,每一个男人都是猎手,每一个女人都是陷阱。没错,过了晚上十点,从虹桥空放回淮海路时,周边都开始躁动起来,这里有最靓的仔,有最美的妞,还有最闪动的霓虹…… 此刻的三封,是在为那些衣食父母汗流浃背地码字吧;此刻的孙雪懿,从公司拿到钥匙了吧?是回家了还是加班呢,今晚不会又给自己惊喜吧;此刻的龙少,又在附近哪家酒吧里浪呢?但自己跑车不想骚扰他,否则指定又被叫去喝酒。 心中能有惦念的人,这种感觉真好,方亦这样想。虽然这些人可能是逗逼和损友,但它能让自己感觉还活着,还有可以想起和关心的人,而非丧失了情感体验的行尸走肉。 柳林路路口,一辆出租车掉头时还横在斑马线上,一位打扮挺时髦、看着挺漂亮的女乘客拉门就要上车。司机说等他把车停好,结果对方已钻进车里,司机无奈地摇摇头…… 方亦在想,漂亮的皮囊,是否永远都掩不住丑陋的灵魂,这类人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更不在乎别人内心的感受,只要自己爽、自己舒服就行。 半夜时分,方亦送两位乘客到滨江凯旋门,他们上车后窃窃私语,接着发出轻微的笑,后来就各自望着窗外不说话。方亦在想,乘客若都有这般素质,那各类社会矛盾定会骤减。 出了滨江凯旋门,方亦有些困打算回家了,结果发现有人大半夜在浦明路上遛宠物。如果是猫猫狗狗也就算了,竟是两只狮子、两只孔雀,还有只梅花鹿。 方亦以为看错了,就把车停下仔细看,然后眼睁睁看着三人从车旁走过,手里牵着这几只动物:狮子不停晃着脑袋抖灰,梅花鹿东张西望很警惕,其中一只雄孔雀还开着屏,像在和女主人比美……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方亦瞬间就不困了。 回家路上,方亦有些错乱,搞不清是不是幻觉。貌似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超出了能理解和接受的范畴,什么千万飙赌啦、豪门恩怨啦、美女舍身取义啦、半夜出门遛宠啦……均是让自己感觉莫名其妙。 进了华悦家园后,发现龙少的911停在楼下,方亦瞬间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担心他和孙雪懿在楼上偶遇,那可真是尴了个尬,那到底谁尴尬?谁尴尬谁知道—— 首先,孙雪懿会尴尬,因为身为一女生,大半夜不回家出现在这里,即使太多话也解释不清;其次,龙少也会尴尬,因为事先没打招呼,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觉得坏了二人的好事;方亦更会尴尬,因为和孙雪懿关系纯洁的很,真不像龙少想的那样。 事实证明,方亦确实是想多了:出了电梯后,但见龙少独自靠在房门前,脚下一大堆蔬菜水果:什么苹果香蕉小金桔、西瓜香瓜黄金梨、蓝莓山竹小青提,外加萝卜香椿小白菜、番茄黄瓜娃娃菜、玉米秋葵卷心菜…… “怎么地?你家菜场破产了?只送不卖是么?”方亦瞅了眼门口的菜,随后故作镇定地开房门。至于为什么故作镇定,当然是担心屋里有人。 “我说你能不能给我配把备用钥匙?我都在这儿站仨小时了快!除了当年站岗站军姿,什么时候站过这么久哈?就算是小学初中罚站,也就一节课好吧?”龙少帮着往屋里搬菜,边搬边抱怨。 “这些菜……什么情况?我这冰箱放不下这么多!”方亦开了房门,见屋里没开灯,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随后转身问龙少。 “这不前些天在盘龙古道总在吃肉串么?青菜水果吃得少,怕你营养不均衡!”龙少搬完大袋小袋的水果青菜,坐在沙发上解释。 “然后你就推个车,从超市一边捡过去?我又不是你儿子,别搞得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样!”方亦瞅了瞅满地的水果青菜,心里确实还挺感动,只是嘴上不肯承认。 “妈的,爱吃不吃!反正身体缺了微量元素别怪我!喝酒,去不?”龙少一脸的狗咬吕洞宾表情,靠着沙发靠背问。 “喝个毛喝!这半个月练车,都快累死了!诶?对了,我跟你说,刚才我回来时,看到路上有人牵着狮子、孔雀还有梅花鹿在遛,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突然想起刚才的见闻,方亦感觉莫名其妙,边往冰箱装菜边转过头问。 “啊?这挺正常哈!我家还有只小虎仔儿呢,要不哪天抱过来,给你玩儿玩儿?”龙少边喝水边回答,略有些心不在焉。 “不用了,我养不起!我说你们有钱人真会……”方亦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咣咣”敲房门。莫不是孙雪懿来了?完了,要尴尬了!方亦心一惊,随后想道。 第七十章 感应头盔和新手村 慢慢往冰箱里装东西,方亦磨蹭着不去开房门。倒是龙少耳聪腿快,腾地站起两步到了屋门口,伴随“嘎达”一声开门,方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您好先生,您叫的外卖到了!”方亦听到是个男声,悬着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升到最高后又蓦地降到最低,大脑也跟着忽闪一下,空白几秒后逐渐清醒。 “妈的,饿死了,饿死了!执了一整天的地勤,傍晚又去挑这些水果青菜……一顿饭都没吃呢!”龙少倒是没注意到方亦的异常,把两份外卖放桌上,示意方亦过去吃,随后打开其中一份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方亦不知为什么,填满冰箱后站起身,有点莫名其妙地好笑。明明和孙雪懿没什么事,怎么总感觉怕被抓现形,所以连带着,感觉有点怕孙雪懿。 而自己怕孙雪懿,和前面说的关系也不大。那又是为什么呢?怕她喜欢自己?还是怕自己喜欢她?还是怕辜负了心底对莫子溪的情意? 方亦觉得脑子有些乱,于是也没多说话,只顾着大口地吃着外卖。直到吃完所有饭和菜,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没觉得是饱了还是依旧饿。 “喂喂!慢点吃,饿死鬼投胎啊?多久没吃了这是?怎么比我还狼狈!本来我就是客套一下让让你,没想到你还真吃啊?貌似还没吃饱的样子!知道这样的话,唉,我不如点四份儿了!”龙少吃完意犹未尽,边喝水边挖苦方亦。 方亦没理他的话,自顾自去洗漱冲澡。结果一切都收拾好后,发现这货已占了卧室的床,开始呼呼大睡了,只得又窝在沙发上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龙少坐在桌边抽烟,随后递给方亦个字条,说早高峰结束去这里找他。方亦迷糊着答应,见他出了房门就起床洗漱,最后下楼发动车跑早高峰。 早高峰结束后,按照龙少给的位置,来到xz路上的第一百货商业中心。将车停好后到b1层,找到了那家店的档口,是家和田玉专营店。 龙少正和老板在柜台里聊天,方亦问他来这儿干嘛?他说之前答应过的,既然没能挖个坑把方亦埋了,那最白最润的和田玉挂件还是要送的。 方亦说算了,当时就那么一说,何必当真呢?结果他还不乐意了,大概的表达就是:难道老子差这钱么?嗯,一副满满的暴发户行径。 看着玻璃柜里的各式挂件,价格从四位数到七位数不等。方亦说哪个最贵就来哪个,顺便朝龙少偷瞄过去,见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只吩咐说让老板给包了。 方亦见了赶忙说算了算了,开玩笑开玩笑呢!最后,老板从保险柜掏出几块藏品,方亦挑了个自己中意、价位也中等的。 挑好挂绳颜色搭配,老板现场献艺现场编。等待的时间里,方亦接到一条短信,看后心情一阵激动。挂件挂到脖子上后,龙少说一起去吃点东西,自己直接就给回绝了,说要回家处理点事,结果被龙少怀疑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急不可待地取快递,随后回家拆开来看:这感应头盔和vr眼镜差不多,不过双手手柄换成了套手腕的3d手环,额外多出一副包耳式耳机。方亦试戴了下,四个金属爪子扣在天灵盖上,后脑处有个手机大小的金属盒,整体感觉略重。 打开电脑登录xx游戏,显示器右下角提示连接,戴上感应头盔也显示连接成功,但就是无法登录游戏。随后系统提示游戏还未开放,请关注官方信息,耐心等待及时登入……方亦此刻的心情,像极了隔着玻璃罩拿不到香蕉的猴子,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此后三天里,方亦除了跑车赚钱,其他时间都在熟悉头盔用法,并浏览xx网游官方网站,但见其论坛异常火爆,预测贴、操作贴、咨询贴、攻略贴、组队贴满天飞……还几度因为服务器过载而无法刷新,感觉运营方此次也是火力全开、期待感拉满的节奏。 周五半夜十二点,方亦准时登入游戏,结果发现根本挤不进去,系统提示需要排队,自己排到三百多名……随后,方亦开始佩服运营方会选时间,这大周末的明天都不用上班,还不人脑袋挤出狗脑袋来呀? 浅睡了半小时,方亦被设的闹钟叫醒了,见还有两百三十人排队,又睡了一个多小时,还有八十多人。四十分钟后再看,前面还有七人。方亦不免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戴上了感应头盔,手腕套上了3d手环。 “咯噔”一声画面跳转,一位白胡子神仙老头踩着块白云,带动进度条从左至右,随后跳转到了新手村画面……方亦瞬间觉得后背一沉,像有块大石头坠了下去,转过头向后背上看,是自己的本命法宝——石敢当! xx中一共四类职业,分别是力士、游侠、法师、符咒师。整体来说:力士血厚耐打负责抗怪,游侠负责物理个体输出,法师负责法术群体输出,符咒师是奶妈负责加血。 而每类职业下面,又有两个分支角色:力士是金刚力士、罗刹力士;游侠是御剑游侠、奇门游侠;法师是掌电法师、控火法师;符咒师是天君符咒师、幽冥符咒师。 方亦选的职业依旧是mt——金刚力士,和之前服务器角色一样。只是之前鼠标键盘操作,从没如此真切地感受过,身后这块石头竟这么沉,难怪走起路来腰肢左右摆动,看起来特别风骚。 眼前景色更是让方亦痴迷:有嫩绿的青草、盛开的野花、潺潺的流水、石砌的古井、木制的牌坊、破旧的茅草屋、穿红兜兜的娃娃……还有鸟儿在房檐上鸣叫,蝴蝶在花草间飞舞,鱼儿在溪水中嬉戏,春蝉在林荫下破土。 方亦记得以前看过的游戏简介,大概是说在这被唤作“小桑村”的恬静村落,有只修行成精的狐狸,后来和黄鼠狼“黄四爷”勾勾搭搭、狼狈为奸,打起了吸收阳气的主意,结果最终误入魔道…… 小桑村村民被迫放下锄镐纺车,全力与其抗争,相继走上寻找仙人、不断修炼、斩妖除魔的道路,结果伴随仙路漫漫,发现了黄四爷背后的惊天秘密…… “喂?这位道友,一起踏入仙途可好?”方亦正在回忆游戏背景,就听背后有个洪亮的男声喊自己。 第七十一章 一路砍到二十级 “阁下是……”方亦转过身,见一头戴花朵头饰、身穿绿色乌龟服的大汉站在面前,黝黑的皮肤,挑天眉、八字胡、虎眼圆睁,一副憨厚老实模样,头顶上标记着角色名:牛逼哄哄暖胸怀。 “见道友初入游戏,身为资深玩家,特来提醒一二!你看自己包裹中是否有‘大喇叭’?此为不祥之物,会给你带去灾祸,不利于打怪升级!如蒙阁下信任,可将其转交于我,我愿将新手灾祸一并揽下!”对方充满诚意地冲方亦说。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把在下当傻缺呢?老子为了来新区,火云神龙都舍了,结果刚进游戏,阁下就来诓我?”大喇叭是游戏中一种道具,每消耗一个,可向世界频道发送一条规定字数消息,相当于手机发送短信。方亦当然知道其用途,于是边笑边质问道。 对方听完连称误会误会,大家都是刚来新手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只为博君一笑尔,随后转身悻悻地离开了。 方亦知道,自己不是为来新区放弃的火云神龙,而是决定了放弃火云神龙,最后才决定来新区。总之,现在想来都不重要了,就是有点对不起旧服那些朋友;自己还知道,这货还会去坑其他新手玩家,但也没闲工夫去管。 看着小桑村的美景,听着久违的各类声效,方亦找到了十年前刚入坑时感觉。只是小小的村落地图内,挤了成百上千号新玩家,做个主线任务都得抢怪打。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折磨,方亦终于达到了十级,随后到土地庙找土地爷爷,他踩着云带自己飞起来……戴着感应头盔,被土地老拽着胳膊踩在云上,方亦有真切的失重感,转过身打量土地老,但见他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眼睛还会眨,和真人没什么区别,就觉得特别有趣。 方亦记得十几年前那会儿,还只能坐在显示器前看着角色升空,于是不禁慨叹科学进步日新月异。越过了小桑村村口的神秘结界,土地老临别前还提醒方亦:仙途漫漫,定要多加小心。 一票新手顺着蜿蜒曲折的小路朝前走,沿途偶见路边有玩家在打怪升级,众人最后进了宁海县城,背景音乐也变得欢快起来。方亦觉得脚有点疼,就坐在城门口休息,顺便买几个包子吃。 方亦自觉是个认真的人,此次戴上感应头盔初登游戏,虽也知身处虚拟世界,但还是愿意全身心地投入,因为这个全新世界,可以让自己远离现实的迷茫与纷扰。 吃完包子进城,从客店房后的斜坡登上城楼,极目远眺起伏的群山,方亦顿觉心情舒畅,瞬间想起动画片《全职猎人》结尾金对儿子杰说的话:记得要享受过程,比想要的东西还珍贵的事物,一定会出现在追求的过程里。 方亦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圈子,自己的心态,都会随着自己冷静下来走向成熟,进而有个好的发展。毕竟一个对情感、对职场都有成熟心态的人,才能接受任何人的不辞而别,才能承受所有的事与愿违。 突然,方亦发现有玩家从桥上栽进了河里,于是也赶过去看:河水中上下扑腾的是位穿着天使服的女玩家,头上还戴着天使帽,从桥上望下去甚是好看,只是她扑腾一会儿就没了力气,眼看就要沉下去了,却没人下去救她…… “你们都瞎啊?看不到我掉水里了么?都不来救我!”方亦刚要下去帮忙,却听她作死地指责桥上看热闹的一群玩家,于是就改了主意。 又过了一会儿,方亦慢慢下了水,感觉这河水还挺凉,随后朝女玩家游过去,快到她身前时停住,从左面游到右边,再从右边游到左边。 “你不是下来救人的么?”女玩家在河里一边扑腾,一边没好气儿地问。 “啊?不是啊!我就是过来看看,看你还能扑腾多久!”方亦贱贱地说,随后不到一分钟她就沉了,水中漂出具渐渐消失的尸体,估计回复活点了。桥上玩家一阵大笑,都说方亦比他们还损。 又做了几个任务,很快到了十五级,方亦就组队进了首个副本:黄风洞。洞里住着黄四爷,还有他的正房太太金镶玉、小妾银玉钗两个悍妇,对他要娶狐媚娘都特别不满。 “你们人类说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呃……那就斩草除根,不必再报!”方亦等人杀掉银玉钗去见金镶玉,等她送升级法宝用的绯红石,没想到这新版本游戏不按套路出牌,金镶玉竟然暴走了,随后五人团灭。 众队友也不禁慨叹,说这老娘们儿金镶玉还挺护夫,知道大家最后肯定要推倒黄四爷,先来做个垂死挣扎死得其所,整个副本也有了烟火气,跟着人性化了不少。 出了副本解散了团队,方亦一个人朝喇叭口方向走。在一棵十人才能环抱的大树下,水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芦苇在水中轻轻摇曳,湖边横着条带木浆的小船,岸上站着位紫衣红带黄裙的姑娘,远远地就能听到她传来的歌声—— “飞跃了这片海洋,梦的尽头,理想的彼岸,是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即使我的生命正渐渐远去,只要你能够继续温柔的凝视着我,我便可以不再畏惧……”方亦走近一些看到,姑娘身材高挑,柔顺如瀑的长发倾泻及腰,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眼眸清澈布满忧伤,和她的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方亦记得她,她是老版本里的田螺姑娘,为给游戏中的唐老汉遮太阳,生生架起了一座“浮空岛”。坐在旁边船舷上听她唱歌,方亦想起多年前玩儿这款游戏:那会儿初次经过她身旁,自己还不认识莫子溪,而此刻再回到这里,她已香消玉殒、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正在方亦悲叹之际,有个穿汉服的女玩家,被妖怪打得血槽见底,边格挡招架边朝这边退。 “你怎么用武器打?为什么不用法术攻击?画符远程攻击那种!还有,你都二十级了,怎么还背个新手法宝?”方亦帮她消灭了怪,看看她头顶上的游戏名:石涧草,是个天君符咒师,身后背着个玄黄幡,于是在对话框打字私密她。 “法术?画符?什么意思?新手法宝?那是什么东东?不懂!”石涧草站在方亦跟前,半天才回复,估计是打字不熟练。 “啊?你不会是……不会是一路拿武器砍到二十级的吧?”方亦查看她的装备,发现桃木剑不但红了,也没耐久了,不禁惊讶地问。 第七十二章 喊她小草就行 “是呀,打怪全凭砍,那又怎么地?我骄傲了么?我包裹里全是红,喝起来回血快,还省事!”石涧草自豪地说。 “啊?”一个奶妈靠喝红补血,这得是什么骚操作?方亦瞬间都听蒙圈了。不禁在心底感慨:还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娘。 “那个……是这样!你身后背的就是新手法宝,叫玄黄幡!十级就能换蓬玄幡了,现在二十级,用十级法宝炼化升级,就能得到虚陵幡,可以升级到地煞和天罡级别!还有……”方亦坐在田螺姑娘身边,耐心地给她介绍。参天大树的枝桠茂密,偶尔洒下几缕斑驳的光。 “哦?原来这幡叫本命法宝?就和你身后那块石头一样?我说怎么取不下来呢?这一路我嫌沉,都取好几回了,想把它拿下来扔了,每次系统都提示不可取下!”石涧草听完,恍然大悟地感慨。 方亦慨叹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与此同时,带她挑了把经久武器,并去宁海县冯安捕头那里接任务获得了蓬玄幡,学会了寒冰符、雷电符等远程攻击技能,以及治疗符、化生符等加血技能,并在二十二级学会了插幡技能——药师幡。 灵活掌握了这些技能,特别是发现能奶自己,不用一瓶瓶喝红后,石涧草特别开心,只是野外打怪时,偶尔还会提着武器就上去砍。 为了表达感谢之情,她说要赠送所有血瓶,方亦说算了,包裹放不下。随后她就非要拜师,方亦说当师父要满三十级,二人等级都差不多,也就敷衍过去了。 她说她现实名字有个“锐”字,所以男友游戏名叫“锐不可当”,而她“石涧草”的名字,又含了二人现实中的姓……不过,自己直接喊她小草就行。 方亦听得迷迷糊糊,也没太往心里去。心想现在的大学生真会玩儿,那种痴心痴情的浪漫劲儿,比起自己上学那会儿,真是有增无减、愈发绵长。 一路做任务同时听她介绍,说自己是大三学生,头盔是男友帮她申请的,今晚又刚好男友加班,她就好奇地登上来看看。一路从新手村砍怪砍到宁海,她觉得腰酸背痛,而且也没觉得有趣,要不是方亦恰巧出现及时提点,自己都打算弃坑了。 在宁海县酒楼门口,二人看到了焦急的莫公子,触发了“莫道人长久”的支线任务。大致说的是:秦红玉本在酒楼卖唱,莫公子与她两情相悦,决定替她赎身,但暂时钱不够,就给了她一块玉佩,说回家筹措赎金,让她等候半年,如今回来却不见她。 方亦和小草在城中找了很久,最后听城中到处跑的小淘气说,他听到城东枯井里隐约有可怕的声音,不知跟秦红玉是否有关。 二人来到枯井里,果然看到了秦红玉的鬼魂。原来她昨天出城,想看看莫公子回来没?结果却看到妖道和妖怪在密谋些什么。妖怪们看见她后穷追不舍,她慌不择路掉入井中,如今无法与莫公子再续前缘,她凄凉落泪,托二人将定情玉佩还给莫公子。 一对有情人却不能成眷属,二人去回春堂买了“醉生梦死”,让莫公子忘却了前尘。谁知支线任务做完,小草竟独坐桥头,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水,貌似有些神伤和难过,无声地哽咽抽泣起来。方亦在她身前束手而立,也不知如何安慰。 随后,二人又一起做了神牛试炼任务,刷了龙门水府副本,相继获得了二十级和三十级的本命法宝。方亦虽然累了想下线了,但发现小草兴致愈发高涨,就硬撑着一起组队,成为率先破风云劫的团队,直接获得了天罡级别的法宝。 此间,她也相继学会了反魂术、续命神咒等新技能,也表现出对这些技能的好奇心,以至于见怪就立即插幡,甚至还为试用反魂术,毫无人性地怂恿方亦不还手,一直被精英怪群殴到死。 过了四十级,法宝属性点满,方亦建了个新门派,门派名为“落雪暗香魂”,把掌门头衔转给她,自己做了长老。随后和她道别说累了,得下线休息了。她正玩到兴头上,只是随便应了声:去吧去吧,回见回见。 方亦不知道的是,下次再上线时,被她惊掉了下巴。当然,这都是很多章以后的事,在这里先不加详说。 “我去,你怎么在这儿?”刚摘掉感应头盔,方亦有些精神恍惚,就见一个人靠在床边,笑眯眯看着自己,仔细定睛一看,竟是孙雪懿,于是边问边揉模糊的双眼。 “完事儿啦?你看这杯盘狼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遭贼了呢!”孙雪懿指了指桌上和地面,示意方亦看一眼。 正午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方亦觉得有些刺眼,于是闭眼低头呆了片刻。随后再次睁开眼,见她脸上化了淡妆,五官被打扮得很精致,披肩发从后背倾泻而下,颈上系了条浅绿色丝巾,薄薄的白衫配了条及膝的短裙,脚穿黑色尖皮鞋,鞋跟特别细特别高,至少十厘米。 再按她指的方向朝四周望去,杯杯碗碗摔了一地,幸存的在桌上七零八落、摇摇欲坠。方亦拿起笤帚来扫,解释说可能不小心碰掉的,顺便问她来多久了。 “不小心碰掉的?我来快半小时了,看你戴着这东西在屋里四处乱撞,嘴里嘟囔着像在和谁说话,我都以为你中邪或被外星人控制了呢!想着再观察下,实在不行就叫120,然后打算报警了。”孙雪懿貌似也没相信方亦的鬼话。 方亦尴尬地笑了笑,同时解释说没事,随后介绍起这感应头盔。孙雪懿越听越起劲儿,问能不能给她也申请个?方亦说没问题,因为刚才听小草说,首批申请把关比较严,但每位玩家还能申请五个,就像手机主副卡一样,而且后面申请的五个,虽也是一人绑一盔,但任意谁注册都行。 估计运营方也想利用该模式,聚集更多新玩家入坑,方亦想着,就索性把名额全用了:龙少、三封、孙雪懿各一个,另外两个留着备用。 “这大周末的……这么有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有幸有幸!”方亦收拾完地上杂物,没话找话地和孙雪懿寒暄,顺势朝靠在床头的她望去——嗯,真美!和莫子溪一样,年轻真好! “你忘啦?我说过的,让你送我去参加闺蜜婚礼的!”孙雪懿坐直身子,微眯双眼提醒。 “啊?”方亦边疑惑出声,边回想她啥时说过这话。 第七十三章 容嬷嬷和林妹妹 “周一早上,我起床后吃早餐时,说过几天闺蜜结婚,让你开车送我去——给钱那种,我明明说过,你忘啦?还是想抵赖?”孙雪懿指指身下的床,又指指客厅那边的餐桌,一句句循循善诱。 “啊,啊!想起来了,小的想起来了!给多少钱?”方亦一听“给钱那种”四个字,立刻就想起来了,于是点头哈腰地陪她演。 “哼!就知道钱钱钱,不开心了,不打算给了!”孙雪懿一看方亦见钱眼开,撅着嘴瞅向窗外。 “别瞅窗外了,太高了,你下不去!我说,不知道钱钱钱,我吃啥喝啥睡哪儿?车租房租网费水电费,你给我交啊?”方亦挡住她的视线,解释完反问道。 “你缺钱么?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龙少因为这次你帮他,给了多少补偿?你又收了多少!没饭吃没水喝没钱交租金,你倒是全收了啊?哼!”孙雪懿说完话,得意地望着方亦。 “呃……这……一码归一码好吧!我说你今天要去,怎么不早点说?我一夜没睡,现在困得要死,开车也属疲劳驾驶!”方亦心中画了无数个圈圈诅咒龙少,想这才多久?这才多久?和这妮子混得比自己还熟呢?这是无话不说无事不谈了么?再过几天会不会合起伙把自己卖了? “我倒想早点说啊!昨晚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啊!还以为你出事了,所以这不,今天过来看看!”孙雪懿满脸小委屈,撅着嘴巴向上挑着眼皮,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你家两点打电话叫昨晚啊?这明显就叫后半夜或凌晨好吧?还有,进门都不敲门呐?”方亦抄起桌上手机看了眼,后半夜两点左右有仨未接,都是这妮子打来的。随后,看她生气还挺好看的,有点莫子溪的神韵,于是想再看一会儿。 “哼!反正我打过了,是你没接!还有,你怎么知道没敲门?门都快敲碎了,还以为你没在家呢!结果一开门发现你在家,到处乱摸乱撞呢!就是不给我开门,哼,还不如不在呢!去不去?不去我投诉你哈!”她吧嗒吧嗒小嘴一顿说,最后威胁道。 “我说,大姐,你这连单都没下……也要投诉,投诉谁呢?还让不让网约车司机活了?”方亦被气得反而笑了,随后质问道。 “说了给钱,给钱!”孙雪懿见自己理亏,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边说边举起握手机的手。 “这是钱的事儿么?我整晚都没睡呢!要不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你叫个车,车费算我的!”方亦灵机一动给她出主意,随后一双白眼就翻了过来。 半小时后,孙雪懿坐在去新娘家的车上,不停地催着快点儿快点儿,否则就画不完妆、当不成伴娘了。新娘家在奉贤龙湖天街附近,按导航时间怎么也要半个多小时,方亦开车上了中环,随后转虹梅高架,手扶方向盘不停摇头,显出一副无奈表情。 据孙雪懿路上介绍,她这闺蜜叫李璇,去年博士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做高管。以前上高中那会儿吧,家里管得严,为防止早恋,都不让和男生多说话。 结果呢,一路本硕博连读下来,人都快成灭绝师太了。这刚参加工作不久,家里又开始着急了,每天拼命催着相亲找对象。后来相亲也相烦了,就随便找了个;再后来处得也累了,就稀里糊涂要出嫁了,好在男方家境还不错。 方亦点评说,人吧就是矛盾,高中时防止早恋,毕业时急着催婚。她闺蜜也不容易,一会儿演容嬷嬷,一会儿演林妹妹,自己没精神错乱,就已经很不错了。 二人在车内大笑后,她说就方亦嘴损,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就顿觉危机意识爆棚。孙雪懿说,她这个年龄段的特尴尬:不但被七零后、八零后嫌弃,还被零零后孤立,每年一到春节吧,就总是感觉过了拿红包的年纪,却又长了一张发红包的脸。 哎呀,人生如此艰难,说起来都是眼泪,这让自己情何以堪呐?孙雪懿说到最后,不好意思地一捂脸,不停慨叹自己命运悲催。 “唉!人生哈,短短几十年,也就那么回事!你看我,不也曾是金领,在职场风光过?现在不也就是个网约车司机?命运多舛呗!”方亦本意是安慰她,没想到这句话遭来一顿骂。 “我说你怎么回事?天天把‘网约车司机’挂嘴边儿说事儿?怎么地,网约车行业配不上你?做这行给你丢人了?还是你自己心里不平和自卑?”孙雪懿表情很愤怒,愤怒得把安全带都解了,随后一边捶方亦胳膊,一边连珠弹似的发问。 “诶?开车呢,诶!诶!开车呢,开车呢!我没……”方亦边躲闪边提醒她把安全带系上。 “闭嘴!我还没说完呢,让你说话了么?哼,少插话,烦人!”孙雪懿又一拳头捶过来,方亦瞬间感觉虹梅高架车道真窄。 “你知道女生最在乎什么么?并不是你们在乎的那些,比如钱。而女生真正觉得重要的东西,又偏偏被你们忽视了!很多人都觉得,女生在乎财富男人在乎贞洁,但恰恰相反,女人才在乎贞洁,所以才为深爱的人守身如玉;而男人才最在乎钱,所以才把钱给心爱的人花……你觉得呢?”孙雪懿说着说着,见方亦只看前方不看她,话锋突然一转问。 “说话啊?!”孙雪懿盯着方亦十几秒,见他不赞同也不反驳,就是一句话不说地开车,于是大声问道。 “不是不让说话么?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方亦转过头,皱着眉头问。孙雪懿吃惊地看方亦,随后哈哈大笑。 “所以说,只有当下真心相爱,才可能有资格谈未来,比如你和莫……网约车师傅怎么了?谁还不是靠劳动谋生啊?你没发现么?在我们的生命中呢,有两种东西会促进我们成长?”孙雪懿开始为说错话感到难为情,说到后面又开始卖关子,转过头问方亦。 “饭和菜!”方亦感觉送她去参加个婚礼,比换工作参加面试还难,没两把刷子还真搞不定。 第七十四章 劳斯莱斯难掉头 “别贫!我觉得呢,一个是工作,一个是前任;所以,真正能牛起来的人,都会做好不擅长的事,娶到或嫁给配不上的人,这才叫励志,否则总是降维打击,有什么意思?你仔细想想,把不擅长的事都做好了,再回巅峰岂不碾压别人?”孙雪懿眨着大眼睛,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你都这么会分析了,可别到时把自己剩下了,那可真是‘啪啪’打脸哈!”方亦边点头赞同,边把话题引到当下。 “我嘛……我的事,我自有打算!现在说你呢,以后再感慨什么网约车司机之类的话,小心我捶你呦!”孙雪懿边说边挥小拳头,以示武力警告。随后,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子过了虹梅隧道驶上金海路,她还趁这时间眯了十几分钟。 到新娘家附近时,方亦才蓦地发现,考验车技的时候到了:不到四米宽的沙土道上,整齐地停着一排婚车,清一色是玫红色保时捷911,车头都冲里面,把这唯一进出的路占去大半。 方亦不禁吐槽眼前的玫红色车队,这粉色那叫一个粉的咧:真是绵羊放屁,又骚气又洋气。孙雪懿听完“噗哧”一下笑出声,随后说就他词儿多。 随后,孙雪懿坐在副驾上望了又望,距离新娘家大概还有两三百米距离,于是皱着眉头嘟着嘴,不情愿地说下车走过去。 方亦说不用,随后一脚油门下去,商务车擦着一排车身疾驰而过……几位等出发的车主立即下车,看是否刮到自己车,随后冲商务车背影大喊“牛逼”。 车开到新娘家门口,方亦才看到最前面的主婚车,是辆更骚气更洋气的红色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孙雪懿示意先进去看看,方亦朝她摆了摆手。 等她出来的时间里,方亦发现车正前方不远处,多了只婚用红色气球:气球末端绑着根红色毛线,上升的浮力刚好是毛线的重量,于是,它就那样悬在半空,和毛线僵持着,既不上升,也不落地。 此刻,夕阳十分耀眼。方亦正盯着气球看,突然就起了一阵风,在微风吹拂下,它依然就那样悬着,像夜晚街头孤单的灵魂,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随后,方亦就在想,自己可能也和这气球一样:既飞不出莫子溪的世界,也落不到现实的地面上……方亦知道在内心深处,莫子溪就是拴自己的那根毛线……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龙少打来电话,说医疗协会培训合作的事,李秘书长那边有反馈了,趁明天星期天大家一起坐下聊聊,方亦说知道了,随后就挂了电话。 迎亲大队人马从院门走出,孙雪懿换上了一袭白色伴娘服,全身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气息,显得异常的青春和灵动。 新郎抱新娘上主婚车,她就趁机跑过来搭话,先是问伴娘服好看不?然后说看方亦挺困的,让他先回家补觉,她一会儿跟完婚礼仪式,让闺蜜找辆车送自己回去。 方亦如蒙大赦,开心地说这次车费免了,结果被她白了一眼,说本来也没想给。刚要发动车离开,就见主婚车试几次也没掉过头。也是,这条沙土道这么窄,劳斯莱斯幻影近六米长,怎么可能掉得过车头?没倒沟里去就不错了。 新郎和伴郎陆续下车,不停朝后面车队摆手,后面车以为让他们别动,于是就真的原地没动。新郎急得不要不要的,让伴郎一路跑过去口头通知,然后,然后伴郎就悲催了……等他再次回到主婚车上时,笔挺的西装上均匀地粘了一层灰土,被司机师傅一顿嫌弃。 从最后一辆保时捷开始,玫红色车队依次向后倒车,倒到主路仍按原有次序停好,后视镜上栓的气球已经被吹掉好几个了。 等主婚车徐徐后倒的时间里,明明刚才还阳光明媚,却不知从哪儿突然刮来一阵小旋风,停成一排的玫红色保时捷,就像沙漠中被风迎面侵袭的婷婷少女,有苦难言却又无处躲藏。 北方某些地方有风俗,说坐倒车诸事不顺,是要倒大霉、行衰运的;而结婚当天刮风阴天下雨,预示着新娘脾气暴躁、性格狠厉。此时接连遭受暴击,方亦不知新郎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婚车要摄像所以开得慢,路宽处超车那一瞬间,方亦见孙雪懿在车内朝自己摆手,就故意瞟她一眼然后无视她,算是对她坐“霸王车”的不满。结果没隔几秒钟,就收到她锤子砸头的表情消息。 一路无话,方亦只是困倦,有点疲劳驾驶,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随后倒头就睡了。睡前想起游戏中新认识的小草,一位天君符咒师角色——远程攻击型治疗奶妈,竟能一路牛逼带闪电、菜刀砍电线,靠剑扎刀砍升到二十几级,也算是大大的人才,还真想见见她男朋友什么样? 梦中,方亦依旧在小桑村——那个xx游戏的新手村,莫子溪选的职业是幽冥符咒师,一个用铃铛做本命法宝的职业,小草和孙雪懿都是天君符咒师。在小桑村时四个人关系还挺和谐的,结果出了小桑村到了宁海,下黄风洞副本时就出事了。 刚进了副本门口,莫子溪就不见了。方亦带着二人四处寻找,最后在黄四爷身边找到她,方亦问她怎么回事?大家都很担心她。莫子溪沉着脸说不用他管,让他在仨女生中选一个,否则她就嫁给黄四爷做小妾。 方亦当时听完都懵逼了,说她一定是哪里误会了,这俩女生都是自己的好朋友,绝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莫子溪听后问方亦是不是舍不得?随后,攥着手中大铃铛就砸过来,小草和孙雪懿同时挡了上去,结果一铃铛下去,俩女生的头都被砸碎了…… 莫子溪看到这场面,哭着说方亦果然变心了云云,随后也掏出宝剑抹了脖子,旁边身为通关大boss的黄四爷都看傻了……再后来,方亦突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伸手摸去全是冷汗。 “喂?哪位?”方亦拭去额头汗珠,打开窗户透气,见太阳马上落山了,随后电话想起,是个陌生手机号。通常陌生号都会被自己挂掉,但这尾号是一二三四,方亦还是选择接了。 第七十五章 塔罗牌和占卜师 “喂?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电话那头,是龙少贱贱的声音。 “怎么?大少爷睡醒啦?夜生活又要开始啦?你那尾号‘七个九’的手机号用腻了?打算换这种小清新啦?这手机号也挺好,寓意高山流水、步步高升!”方亦盘腿坐在床上,后背紧贴着墙,感到一阵凉快,同时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于是说道。 “这号码么?送你的!和手机店朋友打赌,你接了送你,你没接送他!还有,你现在的号码太难记了,我都打错好几回了,总被人骂神经病!后来都把我屏蔽了,说我用的是虚拟号码,估计是怕被骗钱吧!”龙少解释完开始吐槽。 “送我的?有套餐和最低消费吧?月租费太贵——用不起!你还是送别人吧!”方亦向来对充门面的事不感兴趣,像他那种尾号七个九的号,没存通讯录前都常按错位数,于是果断回绝道。 “不贵不贵!哦,对了,明天中午和李秘书长约地方坐坐,别忘了!卡明天带给你!”方亦还想继续推脱,这货已挂断了电话。 对他总是自己说完就挂电话这事,方亦曾几次回拨回去,诸如“没礼貌”、“没素质”之类的词儿一顿臭骂,虽然后面也稍有收敛,但整体来看还是如常。 方亦曾当面严肃地问过,为啥知道不好还总不改?他说从小就这样,已经条件反射了,而且很多次刻意想改,但都是挂完电话才想起来……所以对此,方亦也渐渐习惯了。 下楼跑车前,方亦围着小区跑了几圈,发现很多人跑起来气不喘色不变,而自己能按照节奏跑,不受那些人的影响,这本就是件难得的事。 方亦忽然想起《阿甘正传》,汤姆?汉克斯放弃了一切,奔跑在自己国度的大城小镇、田间地头,待到胡子拉碴地归来时,他有了要去的方向……总之,在跑步的那段时光里,他重新认识了自己和世界,最后决定开心地活下去,专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下午孙雪懿在车上说的话,让自己深感有种由来已久的惯性,就像被噩运之神带进了至暗时刻,整个人陷入方向各异的漩涡群,出了这个进了那个,沉不下去浮不上来,挣脱不断逃离不出……而此刻才惊喜地发现,多年职场经历磨砺出的蛰伏精神从未消失,它一直封印在内心深处。 深沉的夜色中,方亦开着别克商务车,穿越在魔都的大街小巷。每每送完一波乘客,自己都会往淮海路方向开,因为只要一到周末,那一带周边的娱乐场所都有大量用车需求。 湖南路永福路交叉口附近,方亦接到个去158地下广场的订单。上车的两位女乘客打扮很前卫:不但抹着很厚的粉、喷着很浓的香水,还粘了很长的睫毛、涂了很妖艳的眼影,无一例外地穿着超短裙和性感的丝袜……一上眼就知道是做夜店生意的。 其中一位给方亦留得印象还挺深,因为长的很像电视剧《花千骨》中糖宝的扮演者。上车后,她俩就在讨论刚才找塔罗占卜师占卜的事,内容围绕最近“糖宝”身旁的仨异性。为了能把占卜结果录下来听,她还额外给了占卜师不少钱。 此前,方亦从不知占卜一次要七八千块钱,不禁慨叹这些总不见光的小姑娘,还真是钱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后,“糖宝”开始放占卜录音,方亦也跟着静静地听—— “心中默想第一个异性,然后来抽三张牌……好,我们抽到的分别是星币二、倒吊人和星币侍从,这说明对方对你动心了。他应该比较踏实稳重,你俩目前处在暧昧期。起牌一张星币二,它象征着权衡平衡,说明对方是个脚踏实地、思虑周全之人,对这段感情衡量比较多,也比较注重物质与现实!”录音中是位男性占卜师,他帮着分析道。 “你所谓的现实,是指车、房、存款、家庭条件、三观契合度之类的?”糖宝女插话,急切地问道。 “不错,就是这些!那目前看,他觉得你们相处不错,想和你继续发展,尤其是中间这张倒吊人,代表着心甘情愿付出,表明他在很认真地和你交往,你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感觉他极有可能是土象星座,对待感情会有些墨迹。最后这张星币侍从也能看出,你俩都想走一步看一步,都在相互观察和考量对方,那么从现在看来,你俩都感觉彼此不错,不过也不要着急确定关系!”占卜师分析完,善意地提醒道。 “那么,心中默想第二位异性,抽三张牌……好,我们抽到的分别是圣杯四、死神牌和圣杯八。那么这组牌很遗憾,他并未对你动心。首先,核心牌是张死神牌,它代表着结束与转变,是在提醒你别再做无谓的坚持了。对方社会地位或精神层次会比较高,身上自带神秘气息,你看不透也猜不透他。而起牌圣杯四代表冷淡和观望,说明对方目前感情处于停滞阶段,心思也没放在感情上,只想努力赚钱搞事业,会对周围的桃花比较排斥,这将导致你们交流比较少,关系也并不亲近……”占卜师娓娓道来说得头头是道,方亦觉得像在分析龙少。 “分析得真准!难道……就没法逆转局势么?”糖宝女似心有不甘,不过没听到占卜师的回应。 “最后出现的是张圣杯八,说明对方找异性要求很高,嘴上可能没表达过,但内心有自己的标准。或许他也在等那个人的出现,只是从目前状况来看,欲落的樱花终究等不到富士山的日落,或许你也该准备好放下这段感情了!”占卜师最后劝慰道。 “好,心中默想第三位异性,抽三张牌……好,抽到的分别是太阳牌、星币王后和权杖一。这回恭喜你,对方对你动心了,并且准备行动了,或者说已经有所行动了。首先,起牌是张太阳牌,说明你在他眼中像颗太阳般闪闪发光。可能在相处过程中,你常给他带来开心、愉悦和正能量,所以他喜欢和你呆在一起,会让他觉得舒服快乐。而中间这张星币王后,象征着传统和顾家,在他眼中的你非常懂生活很有智慧,能自己解决很多问题,他觉得你有魅力、有韵味!”占卜师的分析句式都差不多,但强调的重点却各不相同。 “我也觉得是这样!然后呢?然后呢?”糖宝女急切地问。 第七十六章 几米高的坟头草 “对方想不断接触,挖掘你的宝藏点。那最后这张权杖一,也能够看得出来,你的性格时而文静时而调皮,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所以说,对方整个是被你拿捏住了,并且这张牌是行动力的象征,说明他准备对你表白了,想和你有更深层的接触,你静静等待就好!”占卜师说完不再开口。 糖宝女听完关了录音,开始征求女伴意见,问哪个更适合自己?女伴建议她在一三间选,毕竟二的挑战性太大,而在一三间选择,也要看她注重什么?物质多一点就选三,对方不会过于斤斤计较;精神多一点就选一,对方条件也不差。 结果糖宝女纠结半天,说以前跟那外国老男人就很有钱,虽然送了台车,又送了套房子,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了?至于一和三:最近半年里,一送了跑车、香水和珠宝首饰,三送了包包、手表和别墅,二人的钱都随便自己花,选起来还真挺难。 糖宝女最后说中意的还是二,虽然对方现在没心思,但可以努力表现放长线。至于一和三,下血本还不是想让自己陪睡?刚才快出门前,占卜师在耳边提醒,说只要陪一和三睡过了,后面基本也就拜拜了。 车从成都路转到巨鹿路,透过车内后视镜向后排望,方亦见“糖宝女”的五官清秀、相貌清纯、双眼纯净,若用力向上翻白眼儿,长长的睫毛都能触到额头……白天路旁迎面走来,绝对是被吸睛艳羡的对象。而又有谁会想到,她只能活在夜色下,见不得光那种? 方亦真是想不明白,像她条件这么优秀,做个白领像正常人过都市生活不香么?白天让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不好么?为何要过这种既得出卖肉体和色相,又得出卖精神和灵魂,最后还得看别人脸色的生活?难道就因为来钱快?有驾驭感和成就感? 二人在158地下广场门口下了车,方亦看着她俩走上手扶梯,随后缓缓隐没于地面,就像新闻中那些失足少女,渐渐坠入了无底深渊……还真是羊粪蛋子——表面光,方亦边摇头边想。 深夜到家时,已经快后半夜两点了。方亦想登游戏升升级,顺便看看小草是否还在线?结果冲完澡后实在是太困了,头一粘枕头就睡过去了。 周日上午,因为没有早高峰,所以也没有早高峰计价。平峰时商务单和专车单价格差不多,再想想居高不下的油价,方亦也没有早早起床出车的动力。 龙少来敲房门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了,开了门他就一直说来不及,方亦问什么来不及了?他说去见医疗协会的李秘书长啊?昨天电话约好的,昨晚还特意提醒过。 方亦一拍脑袋,感觉现在真是忘性大,什么都记不住,就像那属老鼠的——撂爪就忘。于是赶忙起床收拾洗漱。 此间,龙少提到三件事:一是冰箱水果青菜及时吃,否则放不了几天了;二是尾号一二三四的手机卡放床头了,用方亦身份证号办的;三是殷天宇回来了,离婚协议书唐戈签了,法拉利也空运回来了,李佳茵说她也不怎么开,让方亦有空开出来动动,毕竟车就怕一直放。 方亦正在刷牙,听完满嘴牙膏地冲他问:一个人吃多少水果青菜,买那么多不花钱么?他离李佳茵家那么近,几乎就隔那么一堵墙,干嘛非让自己大老远去动车? 龙少坐沙发上半天没说话,最后冒出句“你能不能把牙刷完再说”?方亦瞬间哭笑不得,回到水池边继续刷牙。 龙少随后靠着沙发摸着下巴猜测,可能是李佳茵想见方亦吧!方亦瞬间又急了,走到他面前说让他滚蛋,牙膏沫子喷了他一脸。 方亦收拾好出门前,把新卡插在手机上,发现双卡双待后的屏幕用不太习惯,但还是硬着头皮给三封和孙雪懿各打了个电话。 打给三封的电话接通后,他上来就喊“大爷,最近哪儿发财呢”,把两人一下整蒙了。发现搞了乌龙,三封连忙道歉说搞混了,他一粉丝手机尾号也是一二三四,随后夸这号码寓意好。 给孙雪懿打电话时,她正在水果店买水果,听完淡然说了句知道了,随后就挂断了电话。这反常的态度,倒让方亦不自在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古北高岛屋百货的星巴克并不远,龙少却一直催着快点开,并嘲讽说从盘龙古道凯旋还这车速,真是失了那些弯道赋予自己的灵魂。 方亦知道自己曾经多嚣张,但今时今日因为莫子溪,却开始渐渐变得贪生怕死。或许还要感谢她做了自己的软肋,成了自己的盔甲,给了自己所向披靡的勇气。 高岛屋附近停好车朝星巴克走,远远望见“金姨”先一步进了店,和等在里面的李秘书长坐下来你侬我侬,两个人的肢体蹭来蹭去的……龙少爆粗口骂了句狗什么女同时,也不好意思此刻冲进去找尴尬,于是二人就站在拐角处等待合适的时机。 等待的时间里,方亦就在慨叹:君不见,豺狼虎豹多凶残,可见麋鹿有谁怜?不知是什么让“金姨”瞎了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毕竟上一个自己知道这么干的,貌似姓潘名金莲,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几米高了——那死的是老惨了。 好在李秘书长虽是精虫上脑,但还没忘记一会儿要谈事情,于是就在“金姨”耳边嘱咐了几句,她就先去高岛屋随便转转去了。 金姨走出一段距离后,龙少和方亦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进星巴克店门时,脸上均挂着寻迹而来的傻傻的表情。 双方互相客套打招呼,方亦又去重新点了三杯咖啡,李秘书长那份没放糖,而是将糖包直接递给了他。李秘书长显然觉得很受用,不断地夸方亦心思细腻、前途无量,今后定将大有可为之类的,随后又和龙少聊了几句医疗系统改革及高层变动的事。 看时机差不多了,李秘书长言归正传,几句话就把正事说清了:一是培训的切入点,介于他最近正入股药企,决定从全市药企开始,随后向医院、医疗器械等机构和公司全面铺开;二是全年利润按比例分配,会长和他各占整体的十五和十,每个甲方占各自的十,其余的六十五个点,方亦龙少自己分配。 方亦瞅了瞅龙少,知道他是看不上这点小钱儿的,只是想看看他是否还有什么话说?但见他点点头,表示没异议。随后,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点小事,李秘书长不在电话和聊天软件中说,一定坚持当面谈,因为那边说这边听,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和证据。 李秘书长谈完正事,见二人都没什么意见,就让方亦尽快给他讲师名单及课程清单,然后等他具体通知。见没什么后续可谈,就找个借口先行撤退了,估计是进高岛屋“私会”去了。 “您好!请问高岛屋门口的商务车是您的么?可能是出事了,需要您过来协助处理下!”正在和龙少商量下步如何操作,就有人打来电话,确认完车牌号后对方亦说。 第七十七章 回首维和往事 二人来到路边车位看,发现一辆风骏皮卡的前保险杠,不偏不倚地斜顶在商务车前后门上,不但车门被挤压得凹了进去,而且整个底部横梁也稍许变了形。 方亦也很是纳闷,这红宝石路是单行道,也没其他车迎面开过来,不知车是怎么撞上来的?皮卡司机承认是自己全责,而且说话言语间很客气,说该修车就修车,该赔偿损失赔偿损失,能私了就尽量私了,这倒让方亦和龙少不好发作了。 龙少看着撞击位置及破损程度估价,说全部复位修下来得两千块钱,皮卡司机表示可以接受没有异议。方亦拿出租车合同给他看,表明车是租来的,每天租金三百,修车至少要两三天,这期间没法跑车,但租金要照常交。 皮卡司机听完面露难色,说自己手头也不太宽裕,看能不能体谅下少掏点。方亦说让他象征性掏五百,其余损失自己一并承担。皮卡司机当即掏出两千五百块钱,不停感谢两人好几次后,才开上撞得面目全非的皮卡,自己找地方修车去了。 攥着两千五的现金,方亦问龙少怎么处理?他说打二十四小时免费救援。随后,两人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等拖车来。 此间,龙少和维修厂通了个电话,说今天把车拖过去,让那边维修师傅加加班,明天中午差不多就能拿车,俩人还赚了两百块。 方亦说赚个毛啊?不跑车就没流水,没流水吃啥喝啥?没吃没喝还臭美啥?龙少没理方亦这茬儿,转过头轻声给他分析,说以他的眼力和以往经验,刚才那皮卡司机肯定无证驾驶,心慌所以不让报警说私了,就算让额外掏一千块,到最后他也得认。 张大嘴巴惊讶地听完,方亦问当时为什么不揭穿他?龙少说自己又没在执勤,而且感觉这哥们儿还算上道儿,那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呗,反正也没什么大损失,干嘛非把人往死路上逼?逼急了还不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方亦说没想到他还能替别人着想,龙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方亦见他摆出这副德行,自己也懒得搭理他。于是,龙少坐在路口默默抽烟,方亦坐在路口看过往的车牌号。等他抽完一支烟,才默默冲方亦说了句:和你学的呗,没你伸把手,阿兴就特么死定了。 拖车到了以后,司机师傅手脚麻利地装车,拿捆绑带固定四个轮胎,龙少给完卸车地址后嘱咐了几句,拖车就朝古北路方向驶去,随后右转消失在视线中。 再次回到星巴克店,知道一天内跑不上车,方亦给三封打电话,约他过来一起吹牛逼,谁知这货说修炼葵花宝典……呃,不是,是写文刚好到关键时刻,必须一鼓作气完成,否则容易走火入魔。方亦也没再勉强,说那等他写完再说。 本想问孙雪懿有空没?有空一起来喝咖啡,但一想起要和她通话,就打心底由衷地打怵。而且也觉得一女生坐旁边,两人聊天都会受拘束,索性就此作罢。 阳光充足的下午,周围人群熙攘而过,让方亦又有些困了,于是又点了两大杯咖啡,回到座位和龙少闲聊。随后突然想起什么,就问龙少占卜过塔罗牌么?知道这行怎么收费么? 龙少问方亦还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呢?随后说他不怎么信这东西,感觉它作为舶来品稍显花里胡哨的,没古代的易经六十四卦来得实在。方亦反问他还对易经卦象感兴趣呢?结果龙少瞟过来一眼,就说了一个“滚”字,让方亦少学他说话。 说起占卜师的收费标准,他说听圈儿内玩伴说过。对,就是刮车夜赌那次,旁边那小姑娘叫魏梦涵,她就经常去占卜塔罗牌,据说每去占卜师那儿一次,费用从两千到上万不等,主要看占卜什么内容,要求占卜到什么程度。 方亦一听这占卜报价,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跑车了,想着把车退了去学占卜,出师后也独当一面做个占卜师,这行可比跑车来钱快多了。随后想到违约退车不退押金,就只能暂时作罢。 听龙少滔滔不绝地讲占卜门道,方亦想把昨晚见闻说出来,但在内心权衡许久,欲言又止好几次,最终还是没张开嘴:一来觉得他挺反感夜店女这行业,二来他对这种事也不一定感兴趣,三来也不太确定,糖宝女提到的二,不会就是龙少吧?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方亦喝了口奶味十足的咖啡,说让龙少讲讲去南苏丹(朱巴)维和的往事,他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不过还是像断章一样,断断续续讲了一些。 龙少说,当时是以第二批维和步兵营身份去的,临去前还进行了特殊体检,着重验视了七百人的视力,视力表从“e”字表换成了“c”字表——开口特别难判断那种……后来到那边才知道,当时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爆发交火有多激烈。 他说到这里停顿许久,久到抽出支烟吸了半支,最后弹弹烟灰继续往下说。龙少说,当时有两位战友在105号步战车上被火箭弹击中,随后不幸壮烈牺牲。 当时自己也在那辆步战车上,也就在那一瞬间,懂得了战争的残酷,知道了死神有多近,近到昨天还一起打闹的战友,瞬间变成了烧焦的尸体。 也就在那一瞬间,班长肖成秦及时上前扑倒,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他的腿也因此负伤,最后只能提前退役。 方亦惊讶得嘴巴合不上,说相处时间半月之多,也没发现肖哥腿有问题哈?龙少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回国后保养得好,如果只是开车,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若是干重活,就使不上劲儿了。 大家好像都认为,勇敢意味着不害怕,龙少说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不害怕,那就没什么好勇敢的了。那次战斗之后,龙少被肖成秦改造了,总会觉得怂人带怂兵,狠人带雄兵,二杆子带熊兵,但无论是带什么兵,步兵营的军魂是改变不了的。 龙少说,也就在那次战斗之后,会觉得身处异地他乡特别孤独,这种特殊境况会使一个人要么性格特别单纯,要么意志特别坚强。所以会和战友掰腕子掰到胳膊骨折,也会想着向家人证明来的初衷,就是那些无人看好之人,却会成就无人能及之事。 “你知道我击毙的第一个人和最后一个人,他们有什么区别么?”龙少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塞进空咖啡杯,面无表情地问。 第七十八章 向鱼问水向马问路 “我怎么会知道?”方亦反问。 “区别么?就是……没得区别!”龙少说完,肆意地笑。 方亦感觉到了他言行举止的怪异,不太像自己认识的那个龙少。难道是被什么灵魂附体了?还是被四大仙给上身了?方亦心中暗自揣测着。 龙少说,每每回忆起那段时光,都会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对孤独和死亡的恐惧;快乐,是自己的成长和庆幸还活着。八零、九零、零零后,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肩负起了社会使命,扛起了历史重担,而唯有如坐针毡,才不敢一刻偷安。 在苏丹维和那段时间,龙少说也会关心国际局势,当时正是塔利班和阿富汗政府对抗比较激烈的时期。塔利班说,不欢迎任何的非穆斯林进入阿富汗及巴基斯坦地区,于是,美国也就真的信了,随后只派了无人机去炸他们。 龙少说以前不太了解“塔利班组织”,一听到这名字就像是大反派,但后来才知道:它由“塔利”和“班”两部分组成,在阿富汗国语普什图语中,“塔利”是学生的意思,“班”是们的意思。如果从字面意思理解,塔利班运动就是场学生运动,塔利班组织就是个学生组织。 “好在这医疗培训的事,又有了些新的进展!”龙少说完苏丹维和期间的事,把话题拉回了刚才见李秘书长聊的事上来。 “唉!也不能叫进展,毕竟坏的钟每天还准两次呢!只是你给帮衬着,外加些运气罢了!而且吧,同行从来都没同利,任何行业都在收割外行!”方亦客观评价,随后继续说。 “能收割就收割吧!反正你不收割,也会有别人去收割!而从另个角度来讲,会长和秘书长他们也在投资,投给谁都一样!只要他们留有利润,那么作为投资人,他们就能接受!”龙少分析道。 “其实吧,我觉得投资这种事,也不是随便投的,很多企业规模做大了,你想给它投资,创始人还不接受呢!他会觉得自己的钱够赚了,也不想更新技术扩大规模走向世界和行业巅峰,还有很多投资机构为了求稳,都是在最后几轮进入,赚的都是些小钱,属于喝汤那伙儿的!”方亦提出个人观点。 “你说的也对,投资还是该投团队。最后能不能成,有时还要看风口、时机、政府关系。其实政府关系不能有侧重,否则容易不持久,最好的状态就是关系一直融洽,不侧重某个人的粘性!”龙少说完,方亦表示赞同,随后一闪念间,想起当初张明启携资本找上自己。 龙少站起身跺跺脚,说灌了一肚子咖啡,想去高岛屋里转转,问要不要一起去?方亦想到一手创立发展起的公司,最后被别人鸠占鹊巢,内心不禁百感交集,于是就说不去了,在这里坐着等他,并提醒他小心撞到“潘金莲”和李秘书长。 方亦手握咖啡杯坐在桌前,眼睛看着窗外瓦蓝的天,想起和老徐刚创业那会儿……记得有一次谈完项目回公司,两人站在公交站台,看雨噼里啪啦地下,雨点儿嘀嗒嘀嗒落在地上,彼此都不说话,其实心中也都不是滋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曙光。 那时就想:等着吧,早晚会有出头之日。随后,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打在头顶的琉璃瓦上,混着过往行人凌乱的脚步声,公交车一直也没来。 在公交站台后面的公共厕所里,方亦看到一只被蛛网网住的蚊子,它用尽全力拼命挣扎。方亦觉得它有点像自己,内心不甘地冲着命运挣扎,于是就冲它吹了口气,但见它口器朝天,几条腿拼命挣扎着,最后竟挣脱束缚贴在了墙上,缓过劲儿后张开翅膀飞走了。 回到站台时,方亦没和老徐提起这事,只是不停地抹脸上的雨水,与此同时,自己见老徐蹲在地上刷着手机,两个裤脚上溅得都是泥,就在想喊他出来一起创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毕竟人家之前当着高管,生活事业皆滋润,干嘛要陪自己遭这罪? 后来,八个月的连轴转,交叉做了五个项目,两人都像怀过一次孕一样,各自胖了三十多斤,不禁被客户夸奖,说这才是咨询专家的陪伴,比朋友更贴近,比恋人更坦诚。 再后来,能在各大公司夹击的夹缝中活下来,自己和老徐也不禁慨叹:没有经历苦逼的傻缺不会成为二逼,没有经历二逼的傻缺不会变得牛逼。 是的,谁承想后面公司规模能做那么大?谁能想到张明启会携资本入股?谁能想到莫子溪会意外车祸?谁能想到老徐会英年早逝?谁能想到一年前还身处ceo高位、对上千员工发号施令的自己,如今已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如今搭档老徐病逝、自己跌落职场神坛,另一位合伙人很快离去,几年心血构筑的商业帝国,眨眨眼的瞬间就崩塌殆尽了。 回想种种过往,方亦开始信了那句话:你成功了,身边的人假装祝福;你失败了,他们就会真心欢笑……人心呐,唉,不过如此,自己不禁心生悲伤。 方亦想向鱼问水,向马问路,向神佛打听此后的归处,却发现这漫天神佛无一显圣,于是慨叹这神佛也是只保山顶攀岩客,无问谷底落难人呐。 再看看自己身旁,除了龙少、三封和孙雪懿,真是一无所有。而自己脚下的路,却一头连着无限过去,一头连着无限未来。 电影《卧虎藏龙》里,周润发饰演的李慕白曾说,把手握紧,里面什么也没有;把手松开,你拥有的是一切。可自己把手松开后,却发现恋人、合伙人、事业……什么都没了。 “人为什么要学习?我发现自己‘985’院校毕业,参加工作后还是被上级搞,被领导‘穿小鞋’,谁能说说高层都是怎么整人的?也好让我防微杜渐一下!”方亦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手机在桌上振动,并发出消息提示音,微信群有个叫“白雪公主她后妈”的出来冒泡。 “我觉得职场整人有三件套,一是搞穷,比如清朝的胡雪岩,因为支持左宗棠,被李鸿章抄家后惨然去世;二是搞臭,隋炀帝开创了科举制、修建了大运河、重建了丝绸之路、还修建了洛阳城,但也架不住弑父、夺权、鸩兄、图嫂、欺娘、戏妹几大罪状不停炒冷饭;三是精神肉体双折磨,直至搞死为止,这个不多说了,有兴趣的去查查商鞅、李斯、洪秀全!”方亦打字回复。 “听着有点笼统,能说说上司具体如何搞下属么?我也好防着点,别掉坑里!”对方又问。 第七十九章 法定假几倍工资 “一是遇事不吭声让你决定;二是资历不深却委你重任;三是让你分‘蛋糕’;四是你当负责人给你派“帮手”;五是对你不理不问让你坐冷板凳;六是明升暗降,让你手中没权手下没人;七是拿放大镜和显微镜看你的错误,努力揪你小辫子!”方亦想想过往经历,发完消息让她细品。 “唉,真是狐狸未成精,纯属太年轻啊!本来只想干好工作混口饭吃,却不曾想职场如此复杂,让我应接不暇啊,真累真费脑子!”过了一会儿,她像幡然醒悟,又像望洋兴叹,在群里慨叹道。 “从童年被不停洗脑的龟兔赛跑、青蛙王子等故事来看,上帝在群内诸位出生时,应该都给免费开挂了。只是那时立志长大要做这行的同学们,一定都在教室里集体午睡呢,以至于多半都自信是那只龟或那位王子,看似没睡觉的兔子你能追上、没姿色的裙带你肯解一样。事实上,有几个能处理好职场各种关系?”格格适时安慰道。 “唉!只怪当时没心思学习呗,也不知怎么学习?为什么要学习?现在虽然领会了点,还是不深刻啊!”群里其他小伙伴感慨。 “为什么学习?就像肚子疼去厕所,如果不快走两步,可能没来得及脱裤子就失控了。而快走两步呢?靠得就是分析和判断,这就源于平时的学习和经验。再比如,一个瓶子卖废品一毛钱,装纯净水能卖两块,装脉动五块,那装茅台呢?这就是学习后的认知!”方亦打完字刚想发送,再想想自己当下处境,又有什么资格教别人?随后又一句句删除了。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有俩男生追我。我就问闺蜜,开奥迪和开桑塔纳怎么选?她果断说选开桑塔纳的啊,别看另一个开奥迪,说不定都是贷款呢!而那个开桑塔纳的,你想想,当年没钱能买起车啊?富人只会越来越富,估计他就是不想换车!后来闺蜜嫁给了奥迪男,今年换了台保时捷,而我老公打算再买辆二手qq!”白雪公主她后妈回忆道。 “所以遇事要先从自身找原因,不要总想着苟求他人。就比如你鞋子脏了,其实是走的路不干净,怪不得路本身。就像你刚说的这件事,往往局外人的理性是无情和傲慢的,但也正因为站在局外,才能如此全知和理智!你闺蜜这算不上套路,只能说有眼光、会选择!”方亦接话评价道。 “这都不算套路?那我同事抢走了我女友,后来我结婚时才发现,我老婆是他的亲妹妹。那你说,这是安慰出感情了呢?还是城里套路深呢?”群里一男生愤愤不平地感慨。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下问个问题:请问法定假三倍工资,这个三倍含当日工资吗?还是说算常规工资,当天共计四倍工资?”爱学习的同行在群里插话问。 “为什么总有同行对法定节假日加班费的倍数有误区?其实是误读了《劳动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劳动法》规定法定假安排劳动者工作,支付不低于工资百分之三百的工资报酬,很多人就以为包括本身一倍工资,所以实际支付两倍工资,但这其实是错误解读!”方亦解答。 “愿闻其详、搬个小板凳来听讲、群主继续、来充充电……”群里瞬间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冒头,表示让方亦继续。 “《对〈工资支付暂行规定〉有关问题的补充规定》中提到,安排法定假工作的,应另外支付给劳动者不低于劳动者工资标准三倍的工资。注意这里提到的是‘另外支付’,要搞懂这个,就要搞懂背景,背景是什么?有谁知道么?”方亦说到一半,随后在群里问。 “愿闻其详、群主别卖关子、往下说、继续说……”群里浮躁情绪蔓延,大家纷纷提醒。 “就是一九九四年出台《劳动法》未规定法定假计薪,当时的三倍是加班费;直到二零零零年出台《关于职工全年月平均工作时间和工资折算问题的通知》时法定假才计薪,节假日工资就是三倍补助外加当天一倍正常工资!”方亦解答道。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学到了、群主威武、向群主学习……”群内小伙伴开始陆续刷屏。 “此外多说下,就是工作日加班,补休后给不给加班费?实际判决有些给有些不给,因为很多律师不理解《劳动法》第四十四条规定的内核,具体内容不打字了,有兴趣自己查下……给加班费的判决,逻辑是法律没规定说工作日加班可以补休,所以给加班费!”方亦补充。 “那判不给加班费的呢?愿闻其详!”群内立即有人追问。 “判不给的逻辑是,休息日加班给两倍,工作日加班给一倍半。休息日加班比工作日加班,对劳动者影响更大,在这种情况下,休息日加班都允许补休了,根据举轻明重法律原则,那影响程度更低的工作日加班,就更应该允许补休了!所以,还是要搞懂立法本意,知道为什么这么规定。”方亦继续答道。 “原来如此、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学到了、感谢群主……”群里继续刷屏,还有人发红包。 “工作日加班,员工已劳动八小时,身心俱疲靠补休不能消弭,所以法律没规定能补休,而直接判给加班费;休息日加班,员工同等补休后身心健康能恢复,所以规定可补休;法定假加班,因为是举国同庆的日子,都有全家团圆的诉求,加班对其影响更大,所以规定不能补休,要给三倍加班费……所以工作日加班判不给加班费,显然没懂立法的原意!”方亦帮着分析。 “没想到那些法官和律师,有些也搞不懂法律本身,以前还真以为他们说得都对,都是事实和真相,他们就是最专业的呢!”有的人不禁在群里感慨。 “苏格兰哲学家卡莱尔曾说,我们的行动,是唯一能够反映出我们精神面貌的镜子!所以,该学习时就静下心好好学吧,毕竟很多事你只能看到冰山一角,无法感同身受是因为不曾经历,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是你以为!”方亦在劝学同时,见大家吹捧自己高大上,却不知此刻自己的实际处境,随后有感而发。 “喂?从早上五点到现在,老子爆更了两万多字,今天任务超额完成了,去喝酒哇?因为粉丝很满意,所以打赏了不少;我也很满意,但为了明天顺利更新,需要出门找找灵感!”下午四点半,龙少从高岛屋出来,手里拿了两杯酸奶,刚坐下来两人一起喝,三封心情激动地打来电话。 第八十章 作者良心发现啦 龙少听了很高兴,晚上不会无聊了。方亦倒是无所谓,反正车拿去修了,也没法正常跑车,于是三人臭味相投,呃……不,是一拍即合。 回到华悦家园,方亦说上楼坐会儿,顺便换件衣服。龙少说坐个毛啊?又没有金屋藏娇的戏份儿,喝个酒又不去相亲,换什么衣服换衣服?于是坐上他的911,出了小区门。 半路上,方亦问那辆科尼赛克的车呢?龙少有些心疼地说,盘龙公路比赛下来,底盘由于当时侧滑,还是出了些问题,正找专业师傅帮着修呢。 方亦听了有些难为情,又不知该说什么。龙少看到后,安慰说这其实没什么,即使自己跑下来也要做进一步修复,何况还替李佳茵解决了麻烦,慰藉了赵嘉豪的在天之灵呢? 二人先去南京路吃了点东西,快吃完时龙少接了个电话,随后说有点事去处理下,让方亦先去和三封会合,到时他会把喝酒位置发过来。 龙少的911出了恒隆广场停车库,在门口摇下车窗摆摆手,下了坡汇入陕西北路,随后消失在视野里。方亦给三封打电话,两次都被他挂掉了,刚要发消息一顿骂,却见他发来消息,说在恒隆广场附近见女粉丝呢,让自己过去找他,并发了具体定位。 方亦心想:自己和龙少在这吃饭,他在这儿见女粉丝,还真是有缘分呐,便发消息问是不是上回有狐臭那个?随后摸着地址找寻过去。 红公馆的隐溪茶馆并不难找,躲在顶楼阳台砌成的围墙后,方亦探出脖子往里面偷瞄。但见三封对着一女生侃侃而谈大杀四方,根本没注意这边,于是身子一闪上了阳台,在他身后的隔壁桌坐下来。 方亦偶尔回过头偷瞄他的女粉丝,估计那稚嫩的脸蛋儿得是“九五后”了,就在想原来三封喜欢“老牛吃嫩草”的调调,难怪上次极力撮合自己把孙雪懿拿下。 “那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啊?”最后快分开时,方亦听那女生问。于是,就侧过耳朵仔细听,看三封如何回答这道送死题,毕竟长久以来,很多男人都栽在了它身上。 “救你,当然救你!我妈可没那么笨,不可能掉水里,哈哈!”三封边笑边答。 方亦也跟着笑,笑他竟想用这伎俩蒙混过关,真是太幼稚了。不知此前多少文人墨客都耍过这种小聪明,可惜事实证明没卵用……然后,就有服务员过来问喝点什么?方亦指着身后三封说马上就好,服务员微笑着退下。 “我是问,一起掉水里!”女粉丝又一字一顿地问。 “你不是会游泳么?”三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假如掉水里呢,我游不了泳那种!”女粉丝不依不挠继续问。 “谁是假如?她掉水里不掉水里,关我什么事?还有,掉哪个水里?还有,你怎么游不了泳了呢?大姨妈来了么?大姨妈来了还站水边干嘛?不危险么?”三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扯皮外加耍赖。 “就是我,还有你妈,两个人一起掉水里,你身边很深的水里,会淹死人那种,你先救谁?”女粉丝这回都是短句,层次分明表达清晰。 “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掉水里?是谁推的么?搞事情是吧?你们先坚持下,等我先把肇事者找出来削一顿再说!另外,如果非要选的话,那就谁先漂起来先救谁!”三封撸了撸袖子,随后说道。 女粉丝讪笑着站起身,走之前在三封耳边说了句话……三封顿时眼前一亮,像哈巴狗一样连忙摇尾点头……呃,错了,是连忙不停点头。 “她刚才走之前,和你说了啥?”女粉丝下楼后,方亦立刻站起身,走到三封面前好奇地问。 “我去,你什么时候来的?竟还偷听我们聊天?太没品了!她么?她和我说‘晚上去你那儿’,哈哈,这什么意思还不明白么?哥努力这么久,等了这么久,跑龙套这么久,作者终于良心发现啦?我也等到观众喜闻乐见的推倒情节啦?今晚的章节发布完,那才是哥狂欢的开始!”三封兴奋得大嚷大叫,还不停摇方亦肩膀,引来周围不少人的侧目。 “唉!这雄孔雀发情时,难免对着雌孔雀开屏!不过看她年纪可不太大,难道是未成年?你这是黄鼠狼坐飞机——骚上天了!”看着三封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像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方亦不禁边嘲讽边感慨。 “九七年的——我比她大个十几岁,看起来刚刚好!这才叫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生活才有意义嘛!我心里这叫一个得意啊,忍不住一个仰天长吼:亚—蠛—碟!”三封像发了情的公泰迪,旁若无人地尽情喊叫,服务生赶忙快步上前制止。 “唉!我觉得你还是别这么兴奋的好,小心精尽人亡……呃,不是,是乐极生悲!人这一生要怎么活才算不辜负?有个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叫屠呦呦,你听过么?她当年的获奖感言说,永远不要去追一匹马,用追马的时间去种草,我觉得说的挺好,你应该……”方亦话说到一半儿,就被三封拉着下楼了。 “走走,陪我去买点东西!”出了红公馆的门,三封拽着方亦快步朝前走。 “买什么?买什么?我说你太亢奋了,容易心梗脑梗,你知道么?”方亦提醒他说。 “买套套,当然是买套套了!夜战必备——生米煮成熟饭必备!”三封答道。 “人家都说狗行千里吃屎,你这是急行千里买套啊?我说你这也太快了吧?难道真会像你想的节奏朝前发展?还有,现在熟饭太多,生米可不太好找了。话说黑山老妖如果活在当下,为长生不老找七七四十九个童男童女,那它得死得老惨了!”方亦帮三封分析,却感觉他根本没听进去。 “唉!哪个男人身上还没几两羊油?都是一个鸟儿样……呃,当然,你除外!”到了药店门口,三封冲方亦说,说完后及时补充。 进了药店,方亦见店里就一中年男人,三封上前就问哪种套套好?中年男人介绍了冈本和杜蕾斯。三封又问人家杜蕾斯和戴维斯有什么区别?中年男人斜了他一眼,说一个进不去球,一个进得去球。 三封猥琐一笑,说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别当真,随后又嫌这两款价格贵,就问哪种性价比高?中年男人正色对三封说,这东西最好买质量好的,否则副作用忒大,而且后患无穷,容易上头那种。三封听了大为惊讶,问有什么副作用? 就在这时,就听中年男人身后有人“咣咣”敲门…… 第八十一章 睡不起轰出去 以为是扫黄打非来了,三封拼命往桌子底下钻,后来发现自己成年了才停下动作,但也感觉氛围很尴尬。 据他回忆说,初中那会儿出于好奇,曾去实体店买过套套。进门还不好意思直接提,就和老板说买气球,结果人家甩他一眼,说买气球在隔壁商店。 听三封回忆的同时,里屋出来个三四岁小孩儿。老板让他喊二人叔叔,小孩儿谁都没理,揉着眼睛像是没睡醒,径直出门撒尿去了。老板说这就是副作用,吓得三封没敢再讲价,直接买了盒冈本。 “你觉得我这女粉丝怎么样?”龙少发了喝酒位置的定位,两人见时间还绰绰有余,就沿着bj西路向东朝江宁路走,三封边走边兴高采烈地问。 “什么怎么样?这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你比如说西游记中,孙悟空看到的是人与妖,唐僧看到的是善与恶,猪八戒看到的是美与丑,沙僧看到的是是与非,你指的是什么怎么样?”方亦反问完,顺便解释道。 “漂亮不……滚你大爷,你才是猪!”三封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随后骂道。 “喂,你在前面章节可是自夸过的,说什么自己不是渣男,因为既不坑钱骗色,又不约炮睡粉儿……怎么?这才过去几章,就开始‘啪啪’打脸?就问你疼不疼?人家读者可都是会回翻的!”方亦转过头问。 “啊?啊!老子没坑钱骗色啊,也没约炮睡……这不粉丝要来睡我么?又不是我强迫的!”三封前面还理直气壮,到了后面就心虚起来,声音也渐渐降下去。 “没品了啊,人设要崩了哈!读者骂你我可管不了!”方亦侧脸望着他,略带嘲讽地指责,三封随后陷入沉思,半天没说话。 晚上九点多,两人来到指定地点,找好几圈也没找到“星辉国际”。后来在英文霓虹灯“starlight”后面发现了“星辉国际”几个小字儿,灯下还有“兴业银行”的牌子。方亦想,能开在银行附近的娱乐场所,从风水上来讲的话,应该都会日进斗金吧。 进一楼大厅旋转门时,二人还被门口穿黑马甲的服务生拦下,问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方亦看看三封t恤衫、七分裤和洞洞鞋的打扮,外加自己白衬衫、黑裤子的配合,确实不太像出入该场所的人,还是龙少电话和对方确认后才被放行的。 大堂整体为欧式装修风格,房顶垂下的水晶灯柱尽显贵气,被光亮如镜的地面映得愈显奢华。有位穿白礼服的披肩发女孩在弹钢琴,长长的回廊铺着暖色地砖,墙壁上精心布置着各式油画。 站在大堂中央,能看到旋转门外各类豪车不时停靠,化过精妆、打扮艳丽、穿着贵气、踩着高跟鞋的名媛相继涌入,随后纷纷待岗准备迎客。 服务员带着去包房的时间里,三封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满眼都是好奇表情,嘴里不停地发出唏嘘声。方亦朝他使好几回眼色,都没能让他安静下来。 包房里是欧式沙发,深色的酒台和茶几尽显深邃。待服务员出去带上门,三封就到处摸到处观察,等看到点酒屏上各种报价后,就不随便乱动乱摸了,因为上面显示:八二年的拉菲九万八一瓶,最便宜的红酒两千九百八一瓶,开三瓶送一瓶。 三封说要不换个地儿喝吧,这儿的消费价格看着有点眼晕。方亦逗他说今天不是有粉丝打赏么?刚才和龙少都商量好了,打算让他今晚请客呢。三封听完抹了把汗,随后努了努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二人正坐沙发上等龙少,突然有七八个名媛推门而入,其中有人刚要说点儿什么,领班的使了个眼色,于是几人绕着沙发转一圈儿,随后又朝门口走去。三封说让她们等一下,怎么是来走城门儿的么?还是来t台走秀的?问她们是不是公主?都什么价码? 领班说小费一人三千,带出去过夜另算。三封听完明显愣住了,安静地盯着面前一排公主,半天没说出话。领班的等了一会儿,问要不要点个公主?三封随即才回过神儿来,说他喜欢第三个小姑娘,并问她叫什么?领班介绍说叫悠悠。 悠悠上眼打量了三封一眼,随后就慨叹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被一个屌丝喜欢。三封说在你们嘴里,屌丝都不该活着,是吧?悠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没钱还想玩儿高配?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方亦看着二人在一起杠,也没有要插话的意思,就朝七八张脸挨个望去,其中三四张直接就被过滤了。方亦也没想到,长成这样也敢来吃这碗饭?看来这行的入门门槛是真低哈。 剩下几张画得跟蛇精似的脸,方亦也给总结了下,基本是大白脸,大烟熏,夏天冒油直反光,冬天遇冷一层霜。 于是不禁感慨这些所谓的名媛,真是长着三分颜值画着五分妆容,看着美颜中七分的自己,就觉得只有十分的男人才配得上。 “我出个对联,你如果能对得上,那姐姐我今晚就陪你!”悠悠嘴角微微上扬,方亦就知道她要使坏了,但看起来显然选错对象了,也不想想三封是什么人? “出出出,老子还怕了你!”三封随意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看你是——三条腿腿分长短!”悠悠说完微微一笑,一副得意的表情望着三封。方亦一听就替她捉急,这是一下喂到嘴边了,三封刚好专业对口,估计她得输得老惨了。 “我看你是——两张嘴嘴有横竖!”三封说完,也得意地朝悠悠眨巴眼睛,随后一副贱兮兮的样儿,说第一次来酒吧什么都不懂之类的,在悠悠面前装清纯。 悠悠被气得上去就是一个嘴巴,三封回手就是俩耳光,把悠悠都打懵了,随后门外冲进来几个穿黑马夹的服务生,事态开始朝不受控方向发展。 悠悠自知不敌三封,就开始往回找场子,说什么三封调戏她在先,还说让三封在这间屋子里立即消失。 三封也气急了,说自己又不是wifi,何谈什么消失?随后又损悠悠,说她脸的分辨率跟俄罗斯方块似的,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最后,悠悠冲着几个服务生说三封睡不起她,又掏不起出台的钱,是谁把这俩人放进来的?赶快把他们轰出去。 “他睡不起,那我呢?我睡得起么?”双方正僵持不下,有人边推门而入边问。 第八十二章 听说你们要分钱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门口,方亦见是龙少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咦?看起来这么眼熟呢?竟是“糖宝”女?方亦心中惊讶至极。 难道被自己猜对了?那晚她占卜的仨异性,其中第二位就是龙少?还是说他俩根本不认识,只是刚好在门口撞见?方亦心中狐疑同时,龙少已来到众人面前。 “龙少?龙少!龙少,龙少这么有空……”屋里一票无论男女,都冲龙少打招呼,搞得像迎财神一样,看起来没谁不认识他。 “呦,龙少今天这么有空啊?最近在哪儿发财呢?可好久没来找我们玩儿了!不用理这俩人,连小费都给不起,太浪费时间!您在哪个包房?我们姐妹儿一起过去陪您玩儿哈?”悠悠说话声音够嗲,极赋献媚语气。 此间,“糖宝”女一直冲她使眼色,示意不要往下说了。怎奈悠悠一直盯着龙少,还无暇顾及她那边,根本没注意到这善意的提醒。见黑马夹男服务生都停止了动作,龙少盯着悠悠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也没急着说话。 三封又上前一步到悠悠面前,跟她要转账二维码,随后转了“四个六”,并指着刚才站悠悠旁边的小妹,说这笔小费是给她们俩的。 可能三封声音比较小,又或是悠悠身心都在龙少这边,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还握着手机问了句“你说啥”? 三封以为她嫌钱少,然后又转了一万多,随后说账户里没钱了,钱都在股市里,还说和悠悠挺投缘,对彼此印象都很好,悠悠露出轻蔑地笑。 “滚出去!”龙少没多说话,只说了三个字。悠悠此时若是识相,静静地退出去,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但架不住人嫌命长非作死,可见胸大无脑非她错,但看无知饶过谁? “还不快点把他们请出去?花不起钱来寻什么乐子?别坏了龙少的雅兴!”悠悠冲后面黑马甲服务生招手,让他们上前清场哄人。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嘴巴狠狠抽在悠悠脸上,把正朝服务生挤眉弄眼的她瞬间给打愣了。悠悠捂着渐渐浮肿的脸颊,吃惊地望向龙少。 “我说,让你滚出去,这俩是我朋友!”龙少眼中射出寒光,冲悠悠一字一顿地说。 “他们俩……是你……朋友?”悠悠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问,随后望向龙少身后,但见“糖宝”女皱起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 “滚……滚出去!把你们值班经理叫来,让她以后都给我滚出夜店圈儿!”龙少冲着悠悠说完,转头对黑马夹服务生说。一位服务生夺门而出,下楼喊值班经理去了。 “龙少……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的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不干这行,还能干什么啊?”悠悠缓缓走上前,拽着龙少衣襟乞求,却被一把甩开,顺势撕坏了薄如蝉翼的上衣。 “不做名媛可以去做鸡哈,我给你介绍几个老鸨子!哦,对了,你这衣服也挺贵吧?我赔你十件新的,怎么样?老子赔得起!”龙少边说边顺势将她向后一推,悠悠就整个人坐在地上,穿着条超短裙,半裸着上半身,场面顿时显得很尴尬。 “龙少,是我错了,衣服算我自己的,还请您放过我,给我条生路!”悠悠跪在地上,也顾不得狼狈和尴尬,迅速朝前爬几步,来到龙少跟前,仰着头冲他说。 “还真是验证了那句话——衣服越贵越难脱哈!但也不代表脱不下来,是吧?你这种年纪,怕是文具盒都没用过吧?用过的都知道,装不下你那么多的笔!”龙少上前两步,单手理了理悠悠被撕坏的上衣,戏谑地说。 “龙少,就看在沐沐是我介绍入行,关系还不错的份儿上,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以后绝不敢了,绝不敢了!”悠悠低下头乞怜道。 “你说说咱俩,谈生意就谈生意,别搞得像谈恋爱一样,好么?不都说人渣与鸡,如胶似漆,婊子配狗,天长地久,贱人和贼,举案齐眉么?一卷卫生纸,一盒避孕套,不就能活得挺好?两腿一张不就来钱?干嘛来求我?”龙少用词开始变得恶毒,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站在旁边的三封,看上去既解恨又解气。方亦心中也不禁大为感慨:看来看不上主角和卖主角的,到最后基本都没啥好下场……但也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适可而止也就算了。随后,想起之前去过的酒吧和夜店,确实和这家不在同一档次上。 怎么比喻呢?如果悠悠在这种场合被除名,然后混迹于中低档酒吧和夜店,虽也能赚到价格不菲的出台费,但各方面肯定要付出更多,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呃,就像一线明星和三四线明星、跨国外企和小微民企,差不多就是这个差距。 方亦上前刚要张嘴求情,却被龙少抬起右手制止了……就在这时,服务生叫来了值班经理——是个帅小伙儿。 “龙少……这是……”值班经理一看这场面:屋里男男女女十几号,除悠悠蜷起双腿坐在地上,其他人全站在原地……估计瞬间有点蒙圈,好在有以往工作经验,就试探着问龙少。 “让她滚出星辉国际,包括天地汇、凯撒国际之类的夜场……嗯,对,就是以后不许她再出台,各个群也不想再见到她。如果以后再在哪儿见到,那我就……”龙少语气阴沉,最后的话没说完。 “好的,龙少,懂了,我懂了,我去办!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她架出去?”值班经理听完后,什么也没多问,就连忙应声道。 “等等!你别以为就今天这点事——前几天我给沐沐的几十万,听说你们组里的其他人……怎么的?还要和她一起分点儿?这里面有你们什么事儿么?”服务生刚要上前扶起悠悠,龙少上前摆手制止,随后俯下上半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第八十三章 红酒加冰块 虽然龙少的声音很小,只是想说给悠悠一个人听。但架不住房间里太静了,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悠悠刚要反抗服务生的拉扯,听了龙少这番话,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蔫儿了下去。 随后,悠悠自己站起身,把三封转给她的钱退了回去,跟着服务生一起出了房间,与“糖宝”女擦肩而过时,还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妈的,你特么怎么回事?大家一起出来玩儿,干嘛非要惹是生非?假药吃多了么?”悠悠刚出房门,龙少就推了三封一把,三封往后退两步没站稳,顺势坐在沙发上。 “诶?这事可怪不着我,不信你问方亦,我也没挑事儿啊!要脸给脸,要钱给钱,可她就是瞧不起我俩啊,难道是因为没戴金表和金链子?下回出来买个假的戴上!话说你不也没戴么?我跟你讲,我俩刚才来之前……”三封也没生气,站起身一顿解释,随后讲起见女粉丝的事。 见了龙少来前后的一幕幕,方亦内心有些五味杂陈,不禁慨叹人类的生存法则,那就是不要太把自己当人,也不要太把别人不当人……呃,对,虽然三封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也不知龙少在他们那个圈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他走到哪儿,那里的人都对他无比敬畏?为什么他说的话,从来都没什么人反对?他有太多层神秘的面纱,揭掉一层或几层,其实都没什么两样,因为依旧看不清他。 随后,方亦想起自己对他的态度:说骂就骂一句,说推就推一下,说损就损起来没完……有时候感觉他还挺享受,就瞬间觉得自己有点二,难道不是在老虎嘴里跳舞么?啥时候对方不高兴了,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是夏夏?”龙少到沙发前刚要坐下,对着六七位公主中的一位问。方亦注意到了,正是三封给悠悠小费时,说一人一半的另一位,随后觉得三封审美还可以,眼睛不算瞎,毕竟矬子中拔高个,能挑出最好看的。 “啊!龙少,是我,我是夏夏!那个,说分沐沐钱的事儿,都是悠悠张罗的,我当时就不同意,说那是你给沐沐的,但她偏是不听!虽都是一个组的,不过我绝没那个意思!”夏夏见风使舵,知道龙少不会再喊悠悠回来对证,就落井下石全推给了她。 “你们都给我站好了,谁教你们出台时,这么没规矩的?”龙少面色清冷,毫无表情地说。 此刻,男服务生和值班经理都退了出去,龙少、糖宝女、方亦、三封坐在沙发上,六七个公主打扮的少女整齐站在四人面前。 方亦朝夏夏望去,猛地想起她就是那晚陪糖宝女去占卜的女生,还曾在车里帮分析过仨男的哪个更适合她。 只是当时忙着讨论占卜结果,她俩都没太在意开车的方亦。也是,哪个坐车的乘客会那么在意司机师傅的长相呢? 不过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种高级会所竟能和二人重逢,还真可谓缘分不浅,方亦心中不免想着。见夏夏也是rb的技术韩国的脸,不过单冲模样看上去,确实比其他几位标志得多。若要再形容下身旁的龙少,还真就是东洋海漂来的小木鱼儿,绝对的浪荡江湖老梆子了。 “给你俩介绍下,这位叫甄沐心——我的新女朋友,你俩喊她沐沐就行了,或者小甄也行!这是方亦,这是赵佑平,不过我们喜欢喊他三封!”龙少往沙发后背上靠,给甄沐心让出空间,顺便向方亦和三封介绍。 “啊?恭喜你脱离单身狗行列哈!沐沐?小甄?话说你和甄子丹是不是有亲戚?”三封冲着龙少说完,转过头问“糖宝女”甄沐心。 “哈哈!已经隔了好几辈儿了,不太好考证了!”甄沐心边微笑边说,她的微笑恰到好处,既不做作也不轻佻,声音却让方亦无比熟悉。 “小甄同学好眼光,我们龙少可是优秀得很呢!”方亦看着甄沐心,尽量装出一副从没见过的样子,并冲她慨叹道。 “谁说不是呢?打从我之前见他第一眼,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甄沐心捋了捋额前的头帘,随后和龙少四目相对,深情款款地说。 “小甄同学,有没有谁说你长得特别像明星哈?就是电视剧《花千骨》里演糖宝的那个女演员?”方亦不知道她是看上了龙少这个人,还是看上了龙少身后的财富及豪门背景,不禁转了个轻松话题问。 “是么?那真是荣幸之至,还真没人这么夸过我呢!”甄沐心满脸从容,笑了笑回应道。方亦一想也是,这都是见过大世面、游走于富二代间的老油条,怎会如此轻易露出马脚? 四人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六七位公主静静站在茶几旁,就那样踩着高跟鞋整齐站成一排,没谁再说话表示不满,也没谁左顾右盼发牢骚,像大学生军训时站军姿,表情严肃身材挺拔。 方亦在想,若不是龙少坐在这儿镇场子,估计她们又该蛮横地数落二人了吧?或是找托词然后去陪别的客人赚更多的小费?于是也不免觉得她们“狗眼看人低”,或者说接人待物言行举止过于现实,便也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她们。 “我要不要先清清嗓子,先给你们高歌一曲?比如《拯救》啦、《爱是你我》啦、《青藏高原》啦、《死了都要爱》啦之类的?”见龙少点了瓶红酒,服务生很及时地过来帮忙开酒,三封毛遂自荐要唱首高开高走的歌助兴。 “算了吧!我担心你会死在高处,大家还得爬上去救你!”见他拿起话筒去点歌,方亦及时阻止。三封听了很受挫,于是放下话筒,过来往红酒杯里加冰块儿。 方亦最受不了他把红酒当饮料喝这点,毕竟再稀有名贵的红酒加了冰块进去,都会稀释掉它原有的口感,还会影响酒的风味及饮用温度,但转过脸看龙少,他貌似习以为常了。也是,谁让三封是个胖子——很胖很怕热那种。 “如果不嫌弃我唱功不好,我就给大家唱首歌助助酒兴吧!”甄沐心说完瞅了龙少一眼,见他点头示意后,又看了方亦和三封一眼。 第八十四章 真心话大冒险 结果,甄沐心看到三封正往嘴里灌加了冰的红酒,方亦猜她心里肯定在骂这是哪儿来的山炮?上万块钱的红酒,当几块钱的冰红茶喝!至于方亦倒无所谓,既然龙少都默许了,自己有什么可说的? 甄沐心拿起话筒,唱了首邓紫棋的《泡沫》,尤其是高音那段,唱得还真挺有味道。方亦再想想她的老本行,也就比较释然了——唱不好干得了这行么? “小甄同学,你信塔罗牌么?会不会占卜哈?”等甄沐心唱完坐回座位上,包括站在一旁的几位公主在内,众人一并捧场热烈鼓掌。方亦从旁边桌上拿过一副全新塔罗牌,边拆开塑封边有意无意地问。 “啊?塔罗牌啊?呃……我从来都不信西方那套东西!我觉得很多事啊,还是得靠后天努力去争取,争取过了最后没结果,也不后悔了!”甄沐心回答得很迟疑,话听起来也是真假参半。 要是放在十几年前,方亦有可能直接站起身,当众扯下她虚情假意的伪善面具,揭穿她每一句言不由衷的假话。 不过,经历了多年的社会历练,自己知道了太多的规则,也不愿去做太过无聊的事,于是就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话。 “诶?沐沐,来来,再表演个绝活儿!”龙少抽出支烟叼嘴里,然后轻轻拍甄沐心肩膀,示意把火点着。 甄沐心拿起个一次性打火机,方亦上前看了一眼,就是ktv用的最普通滚轮儿那种,随后缓缓站起身。方亦和三封都猜她可能要表演什么绝活,于是都安静下来,静静盯着她看。 但见她将打火机横在右掌心,小拇指与无名指张开一定角度,随即在空中划两个小圈儿,火机围着小拇指转了两圈儿,姿势就固定住了。 方亦和三封仔细看去:但见她掌心朝下,大拇指肚朝上抵住火机底座,中间三指自然弯曲,小拇指肚压在火机开关上,长长的火焰从气口喷薄而出……随后点燃了龙少嘴里叼着的烟。 “我草草草!这也能行?”三封看完连连称奇,不停地怂恿她再来一次。甄沐心笑而不语,说这个不能表演太多,否则就不新奇了。 方亦清楚地知道,练这种点烟绝技,就像中学生转笔,那是要下苦功夫的,而且绝非十天半月可成。从这一点上严格来讲,甄沐心也算走心,估计当初苦练时,指缝肯定会被磨破皮,严重的话还会出血。 “怎么奖励我哈?要不一会儿请我看电影吧!”甄沐心坐回龙少身边,撒着娇问。 “你想看什么类型的?让他现场给你编,放着这么大编剧不用,还看别人胡编乱造个什么?”龙少抽着烟,貌似心情大好,就叫身边站了半天的公主都找地方坐,随后指着身旁的方亦冲她说。甄沐心听完,饶有玩味儿地看过来一眼。 “能加热的洋酒,其实只有威士忌和白兰地!温酒时要用手掌握住酒杯,随后轻轻摇动杯体,直至加热到身体温度,你就会闻到酒香四溢!”远远望见三封在摇杯里的葡萄酒,甄沐心给他普及知识道。 其实甄沐心应该是好心好意,想拉近自己和龙少好朋友的关系,三封也确实顺势凑过去继续“讨教”。只不过她的这些言行举止,总会让方亦觉得是建立在不真诚基础上的,外加她从事的这个不太能见光的行业,就会让自己内心不那么舒服。 方亦在持续地给自己心里暗示,就是不要拿有色眼镜看别人,毕竟古语说得好:看戏不看后墙,吃饭不看厨房。但又不能忘记那晚她和夏夏在车上讨论的内容。于是就一直在纠结,纠结是否相信她是真心的?纠结是否要告诉龙少实情?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喜欢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用自己的尊严去换钱?然后,换个阳光灿烂的时间,在人声鼎沸的公众场合,比如豪车4s店、化妆品店、奢侈品店……然后用钱去体现尊严!方亦搞不懂这部分人的心理。 大家喝酒喝得厌了闷了,就张罗着玩各类行酒令,随后又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然后,然后各种乐子就找上门来—— 夏夏输了选真心话,龙少问她最不爱陪什么顾客?她说有一次,一融资小伙请融资人来玩,自己叫俩公主,不想买单还提前跑了。后来还在这儿见过他,自己敬酒就不敬他,说他就是一垃圾。 第二个公主输了也选真心话,三封问过年回家相过亲么?现在还联系么?她说相过,不过吃完饭自己买的单,对方后来还舔着脸问为啥不联系了?她就回复说被狮子宠爱过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野狗呢?三封听完一竖大拇指,说这话可真狠呐! 三封输了选大冒险,随后贼兮兮地挤眼睛。方亦问他敢亲夏夏么?三封还没听完就站起身,奔着夏夏就过去了,吓得夏夏边往这边躲边求救,说让方亦快点拦住他。方亦说不急不急,再看会儿再看会儿。夏夏于是撅着嘴,说方亦也是个臭流氓。 第三个公主输了还是选真心话,三封问她想做的称心工作什么样?她说她每个月只想工作一周。三封不禁感慨,说她也就这一周有时间。公主说怎么觉得他在开车,虽然自己没证据。三封听完舔着脸说,嗯,就是在开车。 方亦输了选大冒险,三封这个损货,当着龙少面问敢不敢和甄沐心接吻?随后把一瓶葡萄酒杵在茶几上,说不敢就把它喝了。方亦左转头看看那瓶酒,又向右转头看了眼龙少,随后唇就冲着甄沐心贴过去……她闭上双眼同时方亦撤回身,端起葡萄酒一饮而尽。 第四个公主输了选真心话,第二个公主问她,如何知道自己有多渣?她说找个不喜欢的人做男朋友,可以买醉可以出轨,还可以夜不归宿,随后呵呵地傻笑,像是戏谑,又像是无奈。 第五个公主输了选大冒险,夏夏让她讲个最贴近工作的冷笑话。她说前两天要交房租了,房东催好几回了,昨天又过来催,说痛快地交了,不就完事了么?她回答说姨妈来了,问房东怎么交啊? 第六个公主输了选大冒险,龙少问她做这么久公主,听过最渣的话是什么?她想了又想,最后说第二天早上,对方说让自己擦擦,他有事先走了…… 第七个公主输了,问能不能先去个厕所?等回来了再选?三封说不行,必须现在选。然后她很为难地说选大冒险……三封说自己也想上厕所,问她敢不敢一起哈? 与此同时,甄沐心不见了。方亦发现了但没说,貌似刚才说接吻,然后就不见了…… 第八十五章 甄沐心的回答 拿脚踢了三封一下,方亦问他是不是真喝多了?三封吐了吐舌头,坏笑着没说话。方亦想,还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有人张罗去厕所这件事,就像一剂开始发酵的慢性毒药,随时都可能感染周围的人……然后,然后包房自带的厕所就不够用了。 方亦和龙少“咣咣”敲门,却不见里面的三封回应,于是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公共卫生间探个虚实。 一路走过去,能看到每个包房都透出微弱的光,印证着周末娱乐场所生意的火爆程度,以及一线压力的增加和排解方式的单一。 是的,众人渴望自由,却又奢望自由。想多出门走走,也随时可以出门,却又被各种琐事负累。唯有在这狭小而昏暗的灯光下,或独自一人发泄个人的声腺,或众人一起折磨彼此的胃、味蕾及耳朵。在片刻的醉饮偷欢中,感受这片乐土的宁静和值得。 方亦上完厕所洗完手,还不见龙少出来,就打开电视剧《三国演义》看,从草船借箭看到周瑜喊既生瑜何生亮,依旧不见他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尿不净?就和他打招呼说先回房间了……怎知行至一半又突然肚子疼,就捂着肚子再次朝厕所方向走。 “龙少,那晚的事……是你情我愿的,不用你负责……刚才看到你从这儿进去了!放心吧,不用躲着我,不会赖着你的!”方亦刚走到厕所门口,就见一女生扶着男厕的门,朝里面大声地喊。 方亦既没看清女生模样,也没搞清现场状况,随后转身就朝包房走,连肚子疼都忘到脑后了,想这帅哥美女随时都可能“被失足”,烦心的事、纠缠的人能不多么? 随后又想起龙少:他和甄沐心如何认识的?怎么会选夜店女做女友?心里不再装着杨姓明星前女友了?还是不想继续活在她的阴影下了? 想想也极是有趣:对大多数人而言,幸福意味着什么?就是你失眠多日,好不容易刚睡着,结果——幸福来敲门了。 是不是身边有了异性陪伴,就是追寻到了幸福和美满?流浪的心就不会再感到孤独?龙少是感到孤独?还是缺少异性陪伴?随后,方亦想到了胡歌、刘亦菲主演的《仙剑奇侠传》结尾—— 赵灵儿说:死是一种解脱,留下来的人是最痛苦的——是的,伴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李逍遥独自抱着女娃,走在孤独的路上……他领会了她的话,就像莫子溪不在了,方亦觉得曾经拥有就已足够。 再次回到包房时,方亦依旧没见到甄沐心,同时发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除三封在和夏夏继续聊天,其他几位公主基本都醉倒在沙发上。 “你真好玩儿!”夏夏一只胳膊搭在三封肩上,整个人侧坐在三封腿上,大着舌头夸奖道。 “好玩儿个毛,老子又不是跳蛋——你让我睡……”三封单手扶着沙发靠背,另只手揉着太阳穴,醉眼惺忪地回应。 “请注意你的言辞……”夏夏打断他,适时提醒道。 “让我……让我……睡一会儿!”三封支支吾吾、有气无力地把话说全。 “唉!靠别人永远是附属品,靠自己呢?靠自己是……就一直是打工妹,你说我难不?我难不?”夏夏说完后,开始低声呜呜地哭。方亦没上前劝,觉得这反倒是真性情。 “唉!想哭……就哭吧!来,把头靠我肩膀上哭——哭个痛快!”三封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夏夏的肩,随后安慰道。 “滚蛋!我才不把头靠在别的女人搁腿的地方呢!呃……对了,你刚才大冒险时,说什么衣服需要用嘴穿啊?”夏夏呜咽着拒绝,声音支支吾吾,略显模糊不清。三封听完半天没反应过来,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方亦。 “有个衣服的品牌,你肯定听过哈!它叫——杜蕾斯!”三封回答完她的问题,整个人迷糊着闭上眼睛。方亦心想这货可能忘了,裤兜里还装着一盒叫冈什么本的“衣服”呢。 “你个臭流氓!”夏夏说完,用力捶了他胸口一拳,随后也搂着他脖子眯着了。 方亦悄悄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着这对临时搭配的“野鸳鸯”:两双手交叉着搂抱在一起,还真有股惺惺相惜的气息迎面扑来。随后想这也许就是酒的好处:酒水可以填饱肚子,酒精可以麻醉神经,酒兴可以拂山岗,酒醉可以诉衷肠。 又过了一会儿,龙少才慢吞吞走进来,坐在方亦身旁问看见甄沐心没?见方亦不停摇头,就独自坐那儿摆弄手机。 听有新的消息提示音,方亦就好奇地靠过去瞄。龙少见了也没避讳闪躲,就见有个女的深更半夜加他微信。 刚通过好友验证申请,对方就发了个气球和问号?并问龙少打气么?方亦就问他这啥意思?龙少笑而不语,也并未回复对方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甄沐心急匆匆推门而入……龙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本楼层女厕要排队,去其他楼层上厕所了。龙少“哦”了一声估计是信了,随后叫醒三封说准备撤了,方亦却从她眼神中看出了闪躲。 “唉!他能给别人开车门,要么车是新的,要么娘们儿是新的!”星辉国际楼下分开后,见身后龙少给甄沐心开车门,走出很远的三封不禁慨叹。 “你气得慌?气得慌你也换呐!要么换姑娘,要么买车!”方亦听了三封的话,讽刺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老子又没驾照,买个毛的车?车咱是买不起,但争取买条狗,起名叫悠悠!都特么怪龙少,带咱来这儿喝酒,害咱既吃瘪又丢人!”估计又想起被悠悠挖苦的一幕幕,三封愤愤不平地说。 “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花好几万请你喝酒,怎么的?还请出错来了?这就像在公交车上看到路旁有个美女,你就让司机师傅停车,结果下车后发现丑得一逼,但你不能怪人家给你停车,反而还得感谢人家,难道不是么?”方亦打比方、讲道理。 “呃……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话说今天初见甄沐心,这妮子还真是带劲儿哈!嗯,长得可以,身材可以,唱歌可以——有味道、够性感!呃……那个夏夏也不错,虽然比不上她,但比其他那几个,可是强上太多了!”想着刚才的经历,三封貌似回味无穷。 “我说,你刚才是不是趁人家喝多揩油了?还有,你是初见,我可不是!”方亦鄙夷地瞅了三封一眼,随后默默地说。 第八十六章 全垒打和战五渣 “所以,别把无知当性感好么?你满心都是白娘子,就不怕她是条蛇?”一起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看着各类车在夜色中过往穿梭,方亦给他讲夏夏陪甄沐心占卜的细节。 “还会有这种事?真的这么巧么?难道她俩都没认出你?”三封刚开始感觉不可思议,随后用质疑的语气问方亦。 “今晚你不在茶馆见女粉丝么?那你记得天台上那服务员的长相么?”方亦给三封类比,随后见他懵逼地摇头。 “那按照你说的,同时和她俩交往的异性,都够一桌麻将了?”三封听完方亦的讲述,试着分析道。 “可能不止一桌麻将,我猜,不得一桌麻将牌哈?”方亦想了想,开放性地预估一下,随后答道。 “怎么感觉像踩屎了呢?那你为什么不当面揭穿她俩?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龙少?大家可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你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掉坑里?然后也不提醒一下?”三封的话急转直下,瞬间厌恶感满满,同时可能感觉有点凉,就拿手掌揉着腿肚子,随后问。 “当面揭穿她俩?你觉得她俩会承认么?直接告诉龙少?那咱想要啥样的结果?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只能被筛选,不能被教育,交朋友也是如此。在这些个方面,你应该比我懂,难道不是么?”方亦解释完,反口问道。 “唉!今晚自己真是的,本以为是个全垒打,结果却是战五渣!不过好在揩的油已经揩了,倒还算有收获的很呢!”三封先懊恼后窃喜。 “你也别这么想!还不一定谁占了谁便宜呢!要说出得力气多,你肯定跑不了,但要真比过程中享受程度呢,可能人家夏夏流的液体,也不一定就比你少,你说是不是?”方亦一盆冷水浇下去,三封表情顿时落寞起来。 “那你说,我现在给夏夏发个红包,她会收不?”三封的话语中还是贼心不死,想相信自己和夏夏的关系与别的男人不同,并想用金钱来衡量和证明。 “她收了,好处是表明她没啥城府,坏处是表明她很物质;她不收,有可能是想和你好好相处,把你俩的关系变成纯洁的友谊,也可能是对甄沐心的看法有顾忌!总之呢,婊子无情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毕竟,渣女说明书上就这么写的!”方亦帮着仔细分析,最后还不忘提醒。 “唉!现在回头再想想,这些公主还真是……不张嘴说话还好,一开口就一股子夜店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心可能属于你一个人,但肉体可以属于任何人。又或者,心可能不单单属于你一个人!想想就崩溃……你说龙少给个好几手的女朋友花那么多钱,值得吗?她配么?”三封开始自我斗争。 “你这话,可有点见风使舵了哈!刚才见你揩油,不是揩得挺爽么?至于值与不值的问题,值是肯定值的,从专业角度来讲,工资多少和工作经验直接挂钩好吧!再说,花那么多钱的酒,你不也没少当冰红茶喝么?”方亦挖苦完分析道,并开始拷问三封的灵魂。 最后,三封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不断自责,然后结束话题说不扯了,得赶紧回家干正事儿去了。方亦知道他所谓的正事是什么——当然是对裤兜中的那盒冈本负责。 午夜十分,三封急匆匆上了辆出租车,消失在江宁路奉贤路路口。方亦站在原地看着车渐渐走远,顿时感觉一阵清冷和孤独。月色似青纱,又清凉如水,映出地上的影子,显得漆黑而缺少希望,加重了氛围上的形单影只…… 方亦觉得此刻的自己特别脆弱,异常想念莫子溪在身边的日子,她不但给自己带来各种快乐,还会给自己太多精神上的慰藉,让自己觉得还活着,未被整个世界嫌弃甚至抛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颠倒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只是当下月上柳梢头,自己的世界不断颠倒和塌陷,她的倒影却依旧是倒影。 打车回到华悦家园时,已是后半夜一点多了。方亦的情绪异常低落,感觉自己像子夜飘荡的幽灵,慢吞吞朝住处方向磨蹭,虽然思绪翻涌却不想睡去,而是想让莫子溪一直徜徉在潜意识中。 结果打开家门时,都被眼前场景惊呆了:孙雪懿一个人蜷在沙发上,身着一套粉色卡哇伊睡衣……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青菜和水果不但摆了一地,而且还按颜色和大小分了类……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进门没及时开灯,踩碎了好几个番茄。 “我说你怎么才回来?哼!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哼!我可是中午就过来了,家里冰箱这么多水果,你竟然也不说……”孙雪懿听到动静及时起身,站在沙发前揉着惺忪睡眼嘟囔。 迈过脚下“雷区”,方亦来到孙雪懿身旁,随后是个轻轻的拥抱,吓得她话没说完就闭了嘴,身体直直地僵在那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待到孙雪懿缓过神儿来,用手拍了拍方亦后背,脸还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半分钟?或许更短!方亦能感觉到身上的酒气,也能感知到渐归平静的心绪,于是缓缓放开孙雪懿,独自走进安静的卧室,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喂喂喂?醒醒!醒醒!我说你这怎么回事?睡衣都拿过来了,怎么地?这是打算长住了么?”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方亦酒醒过来后,发现蜷在沙发上的孙雪懿,于是吃惊地问。 “我家邻居小两口这几天在闹别扭,一到后半夜就边吵边骂边哭边摔东西,我都失眠好几天了!这不你这儿安静嘛,而且我今天还要早起上班,就想着过来补个觉先!”她解释得振振有词。 “就算你说得对,那这又怎么回事?怎么冰箱还能被翻个底儿朝天?”方亦看着满地的青菜水果,比小学生课间操排得队还整齐,于是继续问。 “这你还好意思问?哼!水果青菜这么多吃不完,吃不完放坏不浪费么?也不说叫我来帮着分担点!哼!”孙雪懿的话责怪中透着娇嗔。方亦在心底又把龙少那个二货骂了好几遍,谁让他是始作俑者呢? “喂?啥事儿?你对那盒冈本负责了?”方亦被孙雪懿损得没脾气,只得呆呆望着她洗漱化妆吃早餐,随后穿外套穿鞋出门上班。没过几分钟,三封打来电话,方亦打趣地问。 “不好啦!你快来吧——来我住处!”三封说完就挂断了,再打就一直通话中。鉴于这货之前坑过自己,方亦也没太当回事,但想着不会是昨晚女粉丝不从,他把人家乱刀分尸了吧?于是赶忙穿好衣服出门。 第八十七章 鲜花臭牛粪香 到了三封住处,方亦敲半天没见他来开门,随后打电话也没人接,就想着这货不是畏罪自杀了吧?就犹豫要不要报警? 正在纠结的时间里,就见他吹着口哨从楼梯爬上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包子。方亦问手机没带怎么付的钱?他竟说用现金……现金……金。 方亦跟着进门同时,说这种付款方式很像退休的大爷大妈,他说是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硬币,就让它们物尽其用吧,如果连载被封禁的话,手里钱也扛不了多久,到时房租都交不起,就得睡马路流落街头了。 方亦说昨晚不挺豪横么?转小费都能一下转一万七。他说账户上就一万八,外加昨天读者打赏还没提现的钱,加起来也就两万多。但在那些夜店女面前,也不能丢份儿不是? 看他坐在一片狼藉中大口吃包子,方亦突然觉得这也是个没人疼的娃。随后四下大量这不太大的屋子:一床一椅一桌,桌上除一台笔记本电脑,其余就是各类泡面筒、奶茶杯、零食袋、瓜子皮、水果核……床上堆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卫生间有个洗衣机,厨房没炉具不能开火。 听他还在嘟囔着昨晚公主的糗事,方亦说少放无烟屁了,随后问他不是说不好了么?什么不好了?昨晚女粉丝鸽子没来? 听方亦这样问,三封表情更难过了,说女粉丝来是来了,昨晚见她一直在门口等着,心里还挺高兴的,想着后半夜终于可以威武霸气一回了。结果女粉丝跟着进屋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就要走,拦都拦不住那种。 方亦猜是人家觉得这屋子太简陋、太寒酸了,实际上呢?人家就是过来参观参观,看作者是在什么环境下创作出那么灵动丰满、有血有肉的小说内容的,随后进屋看也看过了,就要回家找妈妈了。 三封描述完整个过程,看起来满脸悲怆之情。原来不但方亦会错了意,他作为当事人本人,也对两人关系走向出现了严重误判。方亦对会错意感觉很正常,毕竟不知道他俩到什么程度,但他的空欢喜不知是不是自找的? “啪”的一声,三封把右手拍在桌上,待到撤回整个手掌后,留下了那盒还带着体温的冈本。三封说让方亦把它带走,因为每每一看到它,就像在提醒自己是个傻缺。 方亦说让他滚蛋,刚才买早餐时不会直接扔么?自己用不上这东西。三封硬把它塞进方亦口袋,说刚才想扔好几回,但都没舍得出手,毕竟没用过挺贵的,就这么直接扔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但自己不扔让别人帮着扔,也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随后,方亦问他有没有正事儿?电话里所谓的“不好了”,就这鸡毛蒜皮的事儿?上回也是,上来就说龙少不行了……到底是写大尺度小说的,还是写惊悚悬疑类小说的?小心总这样喊“狼来了”,真横死街头都没人收尸。 听着这顿损,三封望着窗外不说话,沉默了半天后才说,不知道自己和世界是什么关系?方亦跟他说,他和他妈妈的关系,就是他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三封仔细想了想,说他妈是乡村教师,因为一对话就不停催婚,所以自己很少和她对话,这估计得有半年没打电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这个世界没联系已经半年了?随后他问方亦,觉得他够自立么? 上下打量完他,方亦说他这不是自立,而是倾向于自闭好吧?不禁提醒他别睁眼说瞎话,还特么要点逼脸不?随后,又感觉话说得有点重,万一这货真自闭或抑郁了,想不开跳楼或吞安眠药了,自己算不算嫌疑犯?于是就想着怎么安慰他。 为重新燃起他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方亦问之前提起的催要电子书分成的事,现在进展如何了?毕竟想让男人对生活有自信,那就只有口袋里的钱了。 三封说合作方就是想拖着,抱着能不给就不给的打算,前两天还催问了一下,对接人说这个月排不上了,而且即使下个月能支付,也需要自己去附近税所代开发票。他就去问了代开发票的事,柜台要求出具暂住证,以及向房主租房的租赁合同……总之一路跑下来费心劳神。 随后,方亦又问他连载什么时候还能出新人物?三封皱着眉揉着脑袋吐槽,说出新人物不可能像出新英雄那么快,情节没推动到关键时刻,新人物就是被尿憋死,也照样出不来场。 方亦说他描述得可真恶心,不打算把刚吃的那几个包子吐出来么。三封疑惑地问吐出来看看变颜色没?随后说想想还是算了,到时还得再吃回去,太麻烦太费事了。 表示特别无语之后,方亦问他现在写这本不会太监或烂尾吧?毕竟每次看读者在看可能扑街的网文,都总有一种他们在吃作者大便的感觉。三封揣测说,没准儿是鲜花臭,牛粪才最香呢。 方亦说没准儿哪天就因为踩红线被下架了……三封瞪大眼睛瞅过来,给方亦定性说是刁民,不就是想吓死他,然后接管他那几百万黑粉么?但也提醒方亦难道不知道“黑粉出征、寸草不生”的道理么?就不怕那些人骂死他? 方亦说对粉丝没兴趣,还不都是跟着作者走?反倒是平台上的作者,那小白和白金到底有什么本质差别?三封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随后冲方亦诡秘地说:小白看读者都是爸爸,白金看读者都是蝼蚁。方亦听完大笑说,看来他的月票和追读都不想要了。 三封可能也觉得说走嘴了,随后拼命地在方亦面前夸读者,比如一位优秀粉丝该有的基本素质啦、一位最棒的读者的原画像啦之类的。 按照三封的说法:网友是最热心的,路人是最冷漠的,那平日里究竟是网友不出门?还是路人不上网?说道头来,其实最棒的还是读者。他这个生硬的转折让方亦大跌眼镜。 至于优秀粉丝的标准,三封总结概括起来大概是:不吃闲饭不看冷脸,不演己拙不揭人短,不拾童趣不露媚眼,不笑人穷不欠人钱,不求人喜不招人烦,不拒绝点赞不忘记留言。方亦听完,夸三封是真不要脸。 “喂?”随后,三封就接到个陌生电话。 第八十八章 目组的邀约 电话接一半儿,三封就按下了免提键,估计是想向方亦炫耀。对方是个网络访谈节目组,问三封最近在哪个平台开新书?并诚心邀请他过去当受访嘉宾。 三封只是客气了两句,说没什么名气受邀心中有愧,对方立刻说没关系,节目请到的咖都不大,但提到的咖都很大。 三封听完脸一黑,说自己开新书的平台,写连载的咖都不大,但写出的咖都很大……双方都感觉很尴尬,各自敷衍了几句,就草草挂了电话。 方亦问他为啥不去参加节目,混个脸熟也不错嘛。三封解释说,这就类似于上回在网吧,自己在写文方亦在旁边盯着看,将会是件非常尴尬的事;而且这种节目的主持人,为了赚流量博眼球,多半是什么问题损就问什么。 方亦问比如什么问题呢?三封说比如:你写的连载是不是亲身经历?连载中的谁谁是不是生活中身边的朋友?某某剧情的某某酒店是不是哪个酒店…… 三封总结说,问这些问题的还算不上最损,更损的会上升到人身攻击范畴,比如问作者是不是阳痿早泄啊?现实生活中是不是咸猪手啊?平时是不是有妄想症啊?是不是看到个美女就有猥琐想法啊?是不是想女人想的失心疯啊? 最后三封说,自己就是个写手,又不是颜值担当小白脸、流量之王大明星,上个毛的节目上节目?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而且自己连载的网文类型,虽然是很多人的大爱特爱,但人家爱的是文字勾勒出的男女主,和现实中作者没半毛钱关系。 听了三封的这些认知,方亦觉得他活得听明白,因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这样反而容易专注某一领域深耕细作,长期积累下来肯定是利于自身成长的。 反而是自己,不但跳脱出了擅长的专业领域,还每天无所事事地到处瞎逛,在日渐腐烂的荏苒时光中,挥霍着大好的青春韶华。 三封见方亦没说话,再次充满感慨地旧事重提,说起昨晚从星辉国际下楼时的感悟。他说前几天还翻出《红与黑》看了看,对于连费尽心机往上层社会爬感慨无限,因为一个有才干如他的人,一旦进入了上层社会,那最使他感到惊异的,莫过于那些漂亮女人了。 方亦问他,就没感觉到昨晚那几个公主看他的眼神么?多么炽热的想给他生猴子的眼神!三封说少扯了,女生说要给你生猴子,其实就是撒娇卖萌呢,这还能当真怎的?如果不信,他说一个让方亦看看,那纯属耍流氓的画风…… 看着窗外马路上车辆往返穿梭,方亦劝他还是早点考个驾照。这要是昨晚驾照在手,把龙少的911借过来开一下,拉着夏夏上车兜一圈,怎么也比现在这结局好得多吧?三封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说这件事还是翻篇吧,他和夏夏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三封说驾照肯定是要学的,但他要改变下对待异性的风格,不能看到喜欢的就急匆匆上去舔。他举了个歌坛王姓天后的例子,说很多人还不是这样?你越不鸟他,他越对你好奇,越想靠近你。这王姓天后不就是么?从来不鸟那些狗仔队,结果一直红一直被关注。 方亦还是有些好奇,问男人不都喜欢美女么?三封诡秘一笑,让方亦遵守下职业操守好么?写手就是写手,尽量不要跨界提问好么? 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方亦接到龙少电话,说车已经修好了,问是自己过去取?还是需要送过来?方亦说如果可以,就送到华悦家园吧。 挂了龙少电话,二人又无聊地猜测了一下,甄沐心此刻是否在他床上?最后差点就打了赌,终因无法确认结果而成为“积案”。随后就一起研究啥时趁龙少不注意,在他床头装个针孔摄像头,方亦说这个行。 看三封没死没犯法,方亦说自己就放心了,然后说了些让他好好连载好好做人的话,就出了门下了楼。出门前,三封还给了把备用钥匙,拿他的话说,是怕自己死家里都没人知道。 周一的早高峰过后,路上机动车少了很多,路旁一些大爷大妈出门溜达,顺便在梧桐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偶尔还能见到阿猫阿狗伸懒腰。 回到住处换了跑车的工作服,方亦看时间快十点半了,就盯着地上的水果和青菜看,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些啥?随后,按孙雪懿摆的顺序重新装回冰箱,刚装完就接到维修师傅的电话,他说是来送车的,已经到楼下了。 下楼和维修师傅寒暄了几句,把他送出华悦家园后开始上线接单。送乘客到虞姬墩路产业园区时,方亦很好奇虞姬墩路这个路名,不知虞姬得罪谁了混得这么惨?这到底是给谁跪下了?项羽同意了么?随后把车停在产业园区附近自嘲,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又接了个从产业园区到东安路绿地缤纷城的订单,将乘客及时送抵目的地后,方亦就在龙华中路附近转悠。 此间接到三封电话,他问自己干嘛呢?方亦说跑车呢。他说车上有乘客?方亦说没有。他说没乘客叫个毛的跑车?不就是把车停路边等单呢么? 方亦说你懂个毛?在魔都开车就要不停的动,不动你就会被驱赶或吃罚单。三封坏笑着说怎么感觉说得这么黄呢?方亦说仁者见仁、淫者见淫呗。 快到中午十二点时,方亦空放去船厂路加油站加油,随后感觉困意来袭,就像其他网约车司机师傅一样,将车停在船厂路路边休息——这里也是少有的可以暂时停车、没人驱赶的路段。 谁知刚要躺下来睡会儿,就接到孙雪懿的电话。她问在哪儿呢?方亦说离她不远,在船厂路这边的加油站。她问吃午饭了么?方亦说想减肥,并劝她也少吃点,毕竟大家都一样:没吃饱的时候,都只会有一个烦恼;而一旦吃饱了,就会有无数个烦恼。 孙雪懿说总饿肚子不行,时间久了肯定会得胃病。但方亦就是坚持说不想吃,她表示无可奈何,重重地“哼”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随后,方亦半躺在驾驶座上,开始酝酿午睡的睡意。 “什么事?”十几分钟过后,感觉马上要睡着了,就听有人“铛铛”敲车窗,方亦把车窗往下降,没好气儿地问。 第八十九章 先拿给你看看 敲车窗的是位外卖小哥儿,他从保温箱里陆续拿出小龙虾大闸蟹海鲜粥,每个都给方亦看一看,方亦问他送错了吧?自己没点外卖。 外卖小哥儿说知道方亦没点,这是一位姓孙的女士点的午餐,备注上留了方亦车牌号和大概位置,还写着几个字说听说方亦在减肥,就让先拿过来给他看一看,这是她中午要吃的午餐。小哥儿怕被投诉和差评,也不敢违拗顾客意愿,于是这不就来了么? 外卖小哥儿猜孙女士手机可能坏了,估计是发不了朋友圈,随后催方亦快点看吧,看完他还要及时送过去呢,毕竟就中午这段时间生意好。 方亦听完都快崩溃了,赶忙摆手说全看过了,让小哥儿快去忙吧。想这小妮子办事也忒绝了,于是就给她拨电话,却发现对方一直通话中,估计是早料到自己会打过去,所以临时把自己屏蔽了。方亦有气无处撒,就躺下身想先睡会儿。 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见一司机师傅偷偷往前走,随后慢慢猫下腰,将前面一辆网约车司机师傅脱在车门外的鞋悄悄顺走了。而就在同一时间里,鞋的主人还坐在驾驶座,车门半开车窗摇下,两脚交叉搭在车窗上,鼾声正浓。 方亦也跟着暗暗发笑,可以预想一会儿他接到订单的场景,到时就要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光着脚去接乘客?还是光着脚到处找鞋? 梦中,莫子溪和自己吵架后,和一男博士在澳门街头闲逛,怎么打电话都无人接听。方亦觉得自己像被扔进开水中的泡腾片,不停地冒泡、翻滚和气化,心情极度沮丧。 随后猛地醒来,中午的阳光透过前风挡照在脸上,方亦却感觉额头全是冷汗。但看看时间,却只过去不到二十分钟,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整个下午和晚上,方亦都在不停地接人送人、接单完单、换挡转弯刹车……在不停重复的动作中,像是进入了某种漩涡和循环,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对未来的憧憬。 那种感觉,就像一辆匀速向前的车,驶在笔直的、平坦的、没有尽头的路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车,孤独而寂寥。 晚上十一点半,方亦回到家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子菜,然后看到趴在桌边犯困的孙雪懿。 方亦问她怎么又来了?她反问什么叫“又”?紧接着说如果不来的话,不是浪费那些青菜水果了?她问中午那些菜看着好吃不?方亦边洗漱边瞪了她一眼,却见她边笑边吐舌头,说电话已经能打通了。 坐下来吃东西时,方亦夸她饭菜做得味道特别,她问什么叫特别?随后要求换个词说。方亦说饭菜特别难吃,然后看到杀人眼神,便改口说做得好吃,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俩人正在边吃边聊,三封打电话过来问有没有驾校推荐?比如哪家教得好?性价比高?通过率高?师资队伍强?方亦说教练教得都差不多,这种事主要还是靠悟性。 三封想了想,说关于考驾照的事,白天盘算了许久,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拿到手,让方亦明天过去找他,陪他去报名,方亦说行,就挂了电话。 孙雪懿听完后,说也要一起去报名,看看两人谁先考过?谁的悟性更高?方亦问她上午不用上班么?她说可以请半天假。 然后,然后她就给方亦普及营养学常识,说米饭和面食要少吃,因为富含麸制品,吃多容易高血糖,进而导致糖尿病,所以要多吃肉和青菜。不信可以多看看原始人,那时候没有粮食,他们只吃肉和青菜,哪有得糖尿病的? 这套理论把方亦听蒙圈了,但说完这些不算完,她还给定了任务指标,说桌上哪盘菜必须消灭,哪盘菜要吃掉二分之一……最后吃完饭,被撑得连起身都费劲儿。 等方亦吃完,她还要收拾碗筷去洗刷,方亦问冲完澡了?她快速地点头,于是就指着卧室说让她去睡觉,收拾的事自己来做。结果,她就真听话地进卧室睡觉去了……睡觉去了……去了。 收拾到后半夜一点多,关了灯蜷在沙发上,方亦感觉有点后悔,因为没人可以说话,碗刷着刷着差点睡着了,就想着是不是应该让她睡沙发?或者让她坐沙发这儿看自己干活?随后又觉得都不太合适,在反复纠结中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三封和孙雪懿报名都很顺利,随即被带到一处很大的训练场,方亦发现教练车很多,大概有十五辆左右,都是清一色的手动挡皮卡;现场学员也很多,男女老少都有,下到二十左右岁,上到四五十岁,大概有六七十人。 两人被分在同一组,三封像萌新一样抓起一把瓜子,冲着位大姐递过去拍马屁,问大姐学多久了?大姐边嗑瓜子边让他看训练场边上绿油油的爬山虎,说这是去年春天她种的。 三封听完还以为听错了,就让大姐再说一遍,她一字一句地说自己在这儿学四百五十多天了。三封张大嘴,慨叹说教练不会是狗吧?即使是狗,也该把大家教会了吧? 结果……结果教练刚好从他身后经过,听完这句后满脸黑线地瞅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但估计记住三封这个人了。也就因为教练如此记仇,才有了后面诸多好笑之事,这个咱后面再具体说,先说二人来组里当下的事。 教练绕了一圈儿再回来,为赶上其他学员进度,开始给二人“开小灶”急训科目一,结果用了没到十分钟时间,就把二人手里的科目一教材重点划完了,说回去背就行。 随后叮嘱二人拿到驾照后,看到这些车标的车都别惹,比如:b标的奔驰,红标的思域,蛇标的野马,银耳的奥迪,尖耳的宝马,蓝章的沃尔沃,带字母的大众,盾形前脸的讴歌,带闪电标的面包车…… 二人正认真听教练训话,同组一小男生上了教练车,方亦一看他走路这架势,就是龙少那种家里不差钱儿的主。 结果这小子果然霸气,车动起来后速度很快破百,穿过人群和诸多车辆后,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漂移甩尾,又加速回到刚才起始位置,开始以五十码的速度倒库并移库,现场年轻男女为其鼓掌喝彩,还有吹口哨起哄的,可谓露足了脸、出尽了风头。 “有什么了不起的?牛什么逼!”小男生炫技结束后,志得意满地回到组里,正在享受大家的夸奖和膜拜,孙雪懿不屑的话语和语气,被全体组员听了个真切,不禁都纷纷回头望向她。 第九十章 变了又都没变 “美女,你这话……呵,什么意思?”面对这场面,小男生面子上也有点架不住了,于是走上前,当着教练的面儿,冲着孙雪懿问道。 “没什么意思!哼……就是字面儿意思!”孙雪懿语气中尽是不屑,尤其是那声“哼”,就像做了音效上的增强处理,鼻音特别粗重。 “呀呵,有意思!是没什么了不起,也没什么牛逼的!那除了在场的各位教练,你们倒是谁露个脸给我瞧瞧哈!诸位有一个算一个,谁能做到?咱不如赌一场!”小男生说之前,还特意看了眼方亦开的车,说完后满脸的得意。 孙雪懿听完喜上眉梢,方亦就觉得要坏事儿。想这小男生也是个二货,你说你撩妹就撩妹呗,干嘛把针对一个人扩大到群体?估计这小子年龄还不够大,没被社会大学教育和毒打过,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理解还不深刻,所以把弓拉得这么满。 “赌一场?赌什么?说说看!”一看这边学员都围在一起,火药味儿也越来越浓,其他组学员也抱着一探究竟心理,开始朝这边渐渐聚拢。补课教练一看这架势,就想及时上前做“和事佬”,却被孙雪懿一把拽住,饶有兴致地问。 “呀呵?还真来劲儿了!我就不信了,一群方向盘都没摸过的人,外加个开商务的业余选手,还能兴起多大风浪,能比得过我这专门练过一个月的!那……就这样,谁能做到同样动作,你这次的学费算我的!如果在场没人能做到,那……”小男生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地说。 打赌就是这样,见解完全相反,又都固执地认为自己对,只有这样才能形成赌局。否则在对方强势的言行面前,自己气势骤减随后败下阵来,是绝对成不了局的。 “没人能做到,那你的学费,姐姐替你交!不过要是有人做得到,你得承担我和我哥俩人的学费!”孙雪懿这小蹄子开始讨价还价,顺便指向身旁的三封,三封不禁向她投去感激目光。 “这……好!小爷就陪姐姐玩儿把大的,我就不信了……”小男生还是迟疑了几秒钟。此间,他回想几天来对学员的观察,没觉得谁有这两把刷子。然后转头再次望向方亦,看他言行举止文质彬彬的样子,也不像玩儿漂移甩尾的主儿,做了充分的评估和心理建设后,才冲着孙雪懿说。 双方一拍即合,把赌资都转给了补课教练,这场面让他也是两下为难,一方面他作为教职人员,应该维持现场秩序,确保教学平稳有序;另一方面,作为每天摸车的行家,也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对对赌的最后结果充满期待。 也就是在这种纠结矛盾中,补课教练半推半就地被卷入了对赌漩涡,真要是被追责起来,他肯定也是难辞其咎。 当下的场面是:车就停在训练场,六七十号学员,外加十几位驾校教练,陆续坐上旁边看台,像极了学生运动会的现场。刚才在车内操作的其他组学员,此刻也全下了车,饶有兴致地朝这边走……可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孙雪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方亦上。结果方亦坐在看台上,傻傻地看着她无动于衷,然后是孙雪懿使第二个、第三个眼色。最后一次,眼神变成了“杀人”,方亦还是没有动的意思。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上?”孙雪懿走下看台,把方亦拽到一旁,气鼓鼓地责问。 “什么怎么回事?上什么?”方亦装傻反问道。 “上去帮我打击那小子的嚣张气焰啊!他那么看不起人,你难道没看到啊?而且我可是押了赌的,那里面的钱,还有三封一半!”孙雪懿急切地说。 “为什么是我去?赌约是你和他打的,赌资是你自愿出的!从头到尾我可什么都没说过!上次龙少是这样,这次你又故伎重施!上次我可以劝自己,说你是迫不得已,龙少是为了朋友,所以我认了!那这次呢?又是为什么?为赌一口气?那下次呢?我不是被丝线控制的木偶,也不是条狗!”方亦冲着她说。 “你……”孙雪懿皱着眉头,伸出食指指向方亦,随后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又将手渐渐放了下去。 “我……我什么我?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都知道:天作要下雨,人作有天收。虽然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可能打破,但若一直很高调,其实没什么好处。一定得知道‘人外还有人,天外还有天’的道理。都快活三十年了,这生活小常识还不懂么?”方亦教育她道。 “嗯……呃……我知道错了!是我太鲁莽了,下次不敢了!不过……能不能帮我把这难关先度过去啊?小亦亦!”孙雪懿转头瞄了眼看台上的人群,上前两步拽住方亦的袖口,低下头看着方亦的脚尖,语气诚恳、态度严肃地央求。 “还小亦亦……真肉麻!你这些撒娇本事……跟谁学的?在哪里学的?”方亦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转过身问道。随即想到了爱撒娇、会撒娇、又不遭人厌的莫子溪。 “哼!我这是天生属性好吧?你今天要是掉链子了,那可真是给肖哥、龙少抹黑哈,也对不起广大网约车司机师傅,小心我投诉你!”孙雪懿莫名其妙地上前亲了方亦侧脸一下,随后转过身,边朝看台走边威胁。这“大帽子”扣的,外加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言行,把方亦直接整蒙圈了。 来到练车场中央,站在皮卡车门前,方亦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只是阳光明媚、天空瓦蓝、白云朵朵,只是现场的人少了五分之四,车从科尼赛克换成了皮卡……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变。 方亦上车前,先朝看台方向鞠了个躬。车子发动后,几秒钟切换至五挡,车速也开始愈发的快。方亦先驾驶着车辆,在训练场内跑了两圈,这是对赌事先约定好的,用来熟悉车的基本性能,不算违反规则。 熟悉了车的整体性能,方亦将车停在了起始位置,下车朝看台方向示意可以了,然后再次坐进驾驶室。其实距上次古道飙车,并未过去太久时间,方亦感觉肌肉记忆还都在,所以整个漂移甩尾行云流水,并没有什么悬念。 正所谓“会的不难,难的不会”,方亦依旧未踩刹车,依旧七十多的速度,依旧及时打方向盘……什么都和盘龙古道那会儿一样,就像是换了个舞台背景,走的却是同一套技术流程。 表演结束后,小男生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就像当初陆林赌输后跑到龙少身边一样,随后冲着方亦说服了,大写的服。 “你这不对吧?”但紧跟过来的教练却提出质疑。 第九十一章 狗是不会说话的 “什么不对?”周围其他驾校学员相继走过来,各种夸方亦牛逼plus同时问教练。 “我看车的减速节奏及运动轨迹,貌似并非靠刹车惯性实现的甩尾,难道是……”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急训教练一波技术流分析,随后不太确定地提出疑问。 “嗯!我全程都没用刹车!靠的是车本身速度的惯性,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坐副驾再来一次,亲身感受一下!”因为在盘龙古道有肖成秦这位大师的封闭式专训,对这些操作貌似已习以为常,方亦风轻云淡地回答。 在场的诸位教练听完都风化了,集体杵在原地十几秒钟过后,开始给学员普及车速产生的惯性,以及两者短时间内匹配的难度。随后,教练和学员又站在原地,一起瞪着眼睛、张着嘴巴风化了十几秒钟。 方亦非常见不得这种装逼打脸的画面,所以在他们还没第一次风化前,就独自坐回看台前的水泥台阶上,杵着下巴看这偌大的矩形练车场:长大概三四百米,宽大概七八十米,四周都种着垂杨柳,外侧是条单辆机动车能通过的土路,路另一侧是几个九米见方的养鱼池,池水大概齐腰深…… 正在看着鱼池发呆,一阵还算大的风揭地而过,吹进这盛夏七月的上午,夹带着烟尘黄土及微小细沙,朝集结在一起的教练学员裹挟而去…… 被风尘卷袭过后,众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再次纷纷朝看台这边走来。最先到跟前的竟是打赌输了的小男生,方亦看不出他的表情有半点沮丧,估计也是龙少、陆林那种不差钱儿的败家子角色。 不出自己所料,这小子过来后就一直嬉皮笑脸,甚至表情有些谄媚,自来熟地自我介绍说他叫高飞,拐弯抹角说好话想拜方亦为师,说一定要学会这招“漂移大法”。 方亦问他有驾照了么?学这个干啥有啥用?他说驾照可以先不学,反正没证也一样开车。但这个漂移大法太帅了,学会以后撩妹飙车炫技能,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样样用得上哈。 听他在那儿乱用词儿,方亦也不揭穿,只是似笑不笑,没答应也没拒绝……不远处,其他学员和教练都散开,各教各各学各的去了,唯有急训教练在和三封、孙雪懿说着什么,还不时朝这边指指点点。 方亦好奇三人在说什么,就站起身走过去仔细听,教练大概的意思是说:有车技这么好的朋友,让他教不是更好?干嘛到这儿来排队遭罪? 结果二人戏称,反正学费高飞都给教完了,来感受下大驾校教练的高超车技,是他俩平生以来的夙愿之一。这高质量的话一出口,把教练“拍”得那叫一个舒服,随后他也没再说啥,就说一个月内肯定让二位拿到驾照。 听三人说完话,高飞又在身后央求,说就收他当徒弟吧,这漂移大法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方亦问他就是想学完去撩妹?他说学完早高峰上班不易迟到。 方亦听完一脸黑线,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说等哪天请自己师父过来,如果他同意自己教或者愿意亲自教,这事都好说。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先安心考驾照,毕竟这是一切驾驶技术的基础,也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高飞满口答应。 随后的一上午时间,方亦就欢乐地看新学员各类骚操作,比如:有的把皮卡撞树上,前保险杠撞变形啦;有的把车冲进鱼塘,学员和教练爬出来,腰以下全是淤泥啦;有的迎面来车不知打方向,直接对撞啦;有的刹车油门同时踩,车在原地大旋转啦…… 最后方亦得出个结论:驾校教练是个高风险职业。为追赶进度达到速成效果,外加当上午赌约见证人得到几百块抽成,急训教练对三封和孙雪懿格外关照,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尽可能让二人多实操,同时因为见证了方亦的车技,特批他可坐后排助教。 孙雪懿也跟着看了一上午闹剧,刚上车时明显有点紧张,不是忘系安全带,就是控制不好松离合的力道,导致车子在原地持续点火灭火,就是从来没动起来过。 坐在副驾的教练安慰她别太紧张,尽管放开胆子任意驰骋挥斥方遒,毕竟这种车是专用的教练车,副驾驶脚下也有刹车系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孙雪懿受到这些话的鼓舞,鬼使神差地连挂至五挡都没熄火,把她高兴得一脚油门踩到底。皮卡在空旷的柏油路上瞬间车速就破了百,把教练吓得一直喊可以了可以了,快点减速快点减速,第一次摸车不用开这么猛。 听了教练胆颤心寒的呼喊,孙雪懿有点不好意思,就说好的马上减速。但口令却不能马上传到脚上,外加她那双细跟儿的高跟鞋,往下踩油门能用上力道,松油门时却要以鞋跟为支点,五个脚趾往上翘,由于接触面积本来就小,所以触感特别不明显。 等车速降下来后,刚好要过一个水坑,教练就提醒她说前面有个小水坑。但事实证明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孙雪懿就慌了神儿,在车接近水坑附近时,车内另外三人见她渐渐抬起了右脚……随后,车就在水坑里憋灭火了,三人脱鞋下车,开始一起推车。 车停下来等红灯时,教练不停地抹额头渗出的汗珠,并委婉提醒她下次再来不能穿高跟鞋。随后,信号灯变了两次车都没走,后面的车开始纷纷按喇叭催促,教练诙谐地问是没有她喜欢的颜色么? 孙雪懿难为情地笑了笑,踩离合挂一挡松离合,熄火了;挂空挡后,再踩离合挂一挡松离合,又熄火了……后面的车开始不停按喇叭,这回换她鼻尖冒汗了。 直至第五次熄火后,孙雪懿放弃了继续挣扎,下车和教练换了座位。教练将车开过交通岗后靠边停,示意孙雪懿坐后面去,换刚才一直嘲笑她的三封来开。见孙雪懿坐进后排时,撅着嘴巴委屈地看自己,方亦什么都没说,只是捂着嘴冲她笑。 三封上车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方向盘掰不动,他转过头问教练怎么回事?教练说别问他,狗是不会说话的,看,看吧,报应来了吧? 随后,三封朝后座望向方亦。方亦说让他先系好安全带,然后把车发动起来再说。车发动的那一刹那,方向盘就能动了,把三封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车开起来以后,三封为了稳妥起见,基本都是在一二挡间切换,但快回到练车场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群散放的羊。教练看他手忙脚乱的滑稽样子,就提醒他及时刹车用脚刹用脚刹。于是,另外三人就眼睁睁看着他要打开车门,把左脚伸出去…… 一上午在驾校这边呆着,方亦感觉还真是没白来,就感谢二人给自己送他们来的机会,否则看不到各类骚操作,也找不到这么多乐子。两人听完,不约而同地白了他一眼。 快接近中午时,三封说在附近随便吃一口,下午再练一会儿。方亦说肚子笑得有点疼,就张罗说先回去,孙雪懿说一起走,下午要上班。 送孙雪懿去公司的途中,方亦接到车队队长说聚餐的电话…… 第九十二章 梦想照进现实 队长说聚餐定在下午三点,把时间成本压缩到最低。因为刚好避过午间用车高峰期,吃完饭又刚好跑晚高峰,还说一会儿发定位过来。方亦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快到孙雪懿公司楼下时,她问晚上想吃什么菜?方亦表情吃惊地望着她,问她晚上还来住啊?她说为什么不?那么多青菜和水果,难道都想放坏了扔掉么?随后问那么不希望她去么?方亦听完无言以对。 望着孙雪懿进办公楼后,方亦看了下时间,快下午一点半了。队长把定位也发过来了,位置是在徐泾那边一个镇上,大致估计了下时间,接单是来不及了,就把车开出办公区,上内环高架转延安高架,打算空放过去。 到了定位位置附近,发现有些队友先到了,虽在小队群里常聊天,见到真人却是头一次。很多面孔和群昵称还是对不上,但看统一的工作服着装,就知道是同队的队友师傅,因为没谁到这么偏的地方等系统派单。 这是家颇具档次的海鲜馆,上下三层门面显得很上规模。因为不是周末又过了饭点儿,店内除了队友师傅和几位服务员,并没出现过于拥挤的画面,队长在吧台前点单,其他人分散坐在三张桌上。 大概数了数人数,算上门口聊天、抽烟的共二十一个人,大概来了全队人数的三分之二,由于是首次大规模线下聚餐,也算得上声势浩大了。 等到菜上得差不多了,队长叫大家纷纷上桌,吃完多半还要继续出车,他也就没劝大家喝酒,而是以茶代酒敬了大家一杯,随后大声宣布一起开吃。 三张桌上,螃蟹龙虾皮皮虾应有尽有,外加各种烤串炒海鲜,诸位一起伸筷大快朵颐。队长手里捏着一直大螃蟹,说有兴趣的可以说说跑车的趣闻趣事,也让大家长长见识、开心开心,随后在座各位有能说的,就打开了话匣子。 第一位分享的师傅说自己是跑夜班的,因为夜间计价费用高,路上车少人少,不用担心堵车和等灯问题,而且还很省油,夏天晚上也更凉爽些,基本是每晚八点多出来,跑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早高峰结束,然后收车回家睡觉。 他说每天跑夜班,最大感触就是酒吧夜店ktv单子最多,而且这类场所中出来的名媛,漂亮得一塌糊涂,也真是太多了。 只是这些尤物们,要么住五星酒店,要么住翠湖天地、世茂滨江、滨江凯旋门和仁恒滨江园等豪宅,也不知是特别能赚钱,还是被哪个富商包养了……总之,自己是想玩儿也玩儿不起。 方亦等他分享完插话,说自己也跑过夜班,大半夜十二点左右,还在浦建路看人遛过狮子孔雀梅花鹿呢!结果在座多半司机师傅都不信,最后得出个奇怪的结论,那就是方亦在吹牛逼。 第二位分享的师傅讲述了他对乘客的几种划分:第一类是外国人和商务人士,这类人要么说话非常礼貌和客气,要么就是全程没有太多废话,通常会在车上用笔记本办公,或是和同伴轻声聊天谈事。 第二类是聊天型,就是自从上车一开始,就有和司机聊天的诉求,能从鸡蛋又涨价了聊到国际战争局势,也能从司机的口音聊到自己的家乡,还能从自己的初恋女友聊到现任老婆……如此种种,甚至下车前还有和司机互换联系方式的诉求。 第三类是挑剔型,就是车门刚打开还没上车,嫌弃就已经开始了,什么车内一股怪味儿啊、座椅可真脏啊、空间可真窄啊、纸巾可真硬啊、温度可真不舒服啊……总之,全部的服务都不是期待的样子,不能让其感到满意。此外,还有醉酒型,高冷型、让人等待型,炫耀大妈型、热心指路型。 方亦听完他的概括总结,感觉还真是全面。提到的这些类型乘客,自己基本全遇到过,并且感觉很多都不太正常,都是那种把自己很当回事、把别人很不当回事的人,会让人内心感觉特别不舒服。 第三位师傅说分享几件跑车时见到或亲身经历的趣事。第一件事,因为自己的车是红色的,常会有路人把它错看成是出租车。 有一次赶上下雨,车刚停在公交车站旁,就有个小伙拽开车门钻进来,张嘴就说去兰州……自己说太远去不了,小伙又纠正说去兰州拉面馆,肇家浜路上那个。 第二件事,有一次送乘客去虹桥赶飞机,车还没上高架呢,前面就出了交通事故,一个老头被撞得飞过来,刚好落在自己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整块玻璃都碎成了渣,老头当时就没气儿了。 那件事后的一周里,都不太敢摸方向盘,感觉心里阴影特别大。之所以说这事,也是劝在座的各位师傅要珍爱生命、小心驾驶,既要尊重他人的生命,又要呵护好自己的身体。毕竟这不是玩儿三十人的魂斗罗,谁都只有一条命。 最后,方亦也讲了几点跑车的感触,第一个,是有一次送乘客去中鹰黑森林小区,感觉特别像游戏中副本的名字,还以为在下副本呢……大家听了都跟着哈哈大笑。 第二个,是有次在路上行驶,大晴的天气里,前面车的雨刮器乱摆,向左并道却打右转向,就知道是女新手请求出战了。车上的乘客就提醒说让着点,自己说这可不是让着点那么简单,而是必须躲着点儿。 第三个,有次看到了c牌照的车进内环以内,就感觉像看到个人一丝不挂地在人群中奔跑,感觉自己特别佩服车主的勇气。而在市区内跑单,常会看到路边收费的停车位上车满为患,就问大家是不是去收停车费,会比跑网约车还赚钱?那就真是让梦想照进了现实,大家听了继续哈哈大笑。 看着在座各位开怀地笑,方亦心中也很放松。因为自己知道,这是个特别简单的群体,从事的却是最受冷眼之一的服务行业,正所谓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大家都是薄命人。但这就是现实的生活,大家都在为生活奔波,又有谁能顾得你伤我悲呢? 吃到最后聊到最后,大家都感觉氛围相当不错,看时间已接近下午五点,就相互约定下次再聚,随后相继踏上了各自接单的征程。 正坐在车里用牙签剔牙发呆,淬不及防地就接到个去外滩的订单,方亦不禁喜上眉梢暗自庆幸,因为不用空放回市区内了…… 第九十三章 黑暗和光明 上车的是一对年轻情侣,估计是去外滩那边景观餐厅吃饭的,那在车内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根本没把方亦这“电灯泡”放在眼里。 二人在广东路下车后,方亦左转进入了中山东一路。此刻的黄浦江对面,夕阳的余光洒在东方明珠塔顶,像是为其镀了层金膜,“打蛋器”、“瓶起子”和“注射器”三栋建筑相映成趣,光线柔和且线条流畅。 而眼前就是外滩的光景大道,方亦记得,在此前那段如梦似幻、模糊得快被遗忘的时光里:自己和两位合伙人在这儿斗志昂扬过;后来,和老徐在这儿踌躇满志过;再后来,大半夜和龙少、三封、孙雪懿对着汹涌的江水大声呼喊过…… 而此刻,自己驾驶着网约车独自路过,感觉这些记忆的断章并非亲生经历,而是被什么神秘机构嫁接了旁人的记忆,回想起来是那样的久远、虚幻、不真实…… 傍晚五点半过后,订单开始变多,不过长单很少,基本都是围绕着外滩、陆家嘴、淮海路、南京路等商业中心,形成个大大的“t”字形订单热点带。 正所谓“淮海路的环卫阿姨、华山路的外卖小哥”,那真是网约车司机师傅的噩梦。刚听到这句话时,方亦还不懂什么意思,后来队友在群里帮忙解释,说这俩地方的这俩行业,都是典型的敢在机动车道上拿肉身挡机动车的代表。 方亦当时就问为啥?他们都到元婴期了?队友“呵呵”而不答,让自己慢慢领会,结果随着在网约车行业深耕细作,也确实多了那么一丝明悟。 淮海路的环卫阿姨,很多时候都是早晚高峰期出来干活,要么扫垃圾要么扫落叶,而且常常是两耳不闻身外事,行走在机动车道上,做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什么让一让和安全提醒之类的,人家基本不理或装听不到,反正只要撞了就是工伤,而且对方主责或全责。 华山路的外卖小哥就更绝了,因为毗邻华山医院,周围都是各类餐馆,他们还都抱着一种“活着没劲,撞死拉倒”的心态,穿梭在周围的大街小巷。开车时若不警惕着点儿,他骑个电瓶车腰一拧,绝逼搞不清要往哪边转弯。 这些处在服务行业链底部的行业或职业,每天经受着风吹日晒雨淋,承受着很多人的嘲讽和白眼,方亦却常在身边看到他们露出笑脸,那种浅笑或欣慰或单纯或开心或真诚或简单,极富感染力。 几天前中午,自己和龙少去吃快餐,半路见一快递小哥蹲在路边吃盒饭,身后是他满载包裹的电瓶车,结果路旁公司的保安走上前,一脚就踢飞了手里的盒饭,让他离公司门口远一点。 后来进了快餐店,正和龙少在吃饭,一位衣衫褴褛的大叔小心翼翼问旁边剩的菜还要么?方亦示意不是自己的不要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想用筷子将两块鱼肉夹进饭盒儿,却被擦桌子的阿姨阻止了,随后将其倒进装剩饭剩菜的大筒。方亦看着大叔,龙少看着方亦,很久都没说话…… 方亦内心很感慨,自己身居高位时从未见过这些,而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这些社会底层的人会互相伤害,遇到更凶的兽时他们就是羊,遇到更弱的羊时他们便是凶兽。 反倒是那些做方案、谈客户、开电话会议的都市白领,每天坐在写字楼里吹着中央空调伏在电脑前,却总是一副苦大仇深快乐不起来的抑郁表情,出了公司看谁都不顺眼像仇人,好像不吵上几句骂上几回合,都怕别人忽视他的伶牙俐齿。 晚高峰过后,方亦找地方停车,随后找地方吃饭,都坐下准备点东西吃了,才想起孙雪懿说晚上她做好吃的,随后合上菜单站起身朝外走。老板问怎么了?是价格定高了?还是有什么问题? 方亦张张嘴却不知怎么回答,出面馆的门时说自己吃过了,老板一脸懵逼地望着门口发呆,随后自言自语地说,怎么看看菜单就饱了是么?这还真是省钱。 朝车上走的时间里,方亦又想起了孙雪懿,和她后半夜的初识,到第二天她送水果来感谢,顺便拿走纸质书和备用钥匙,接着在房间里cospaly不知火舞,再到一起泡酒吧外滩许愿看飙车,最后一起帮龙少赢得和唐戈的布局…… 方亦觉得生活真是有趣得很,它能演绎出比任何狗血编剧还狗血的剧本,而难以置信的狗血剧情,竟然就这样毫无违和感地上演着,这能找谁说理去? 随后想着孙雪懿,方亦也觉得很有趣:每次看她撅着嘴“哼”的一声,然后把头扭到一旁不看自己,一副撒娇卖萌且得意的神态动作行云流水,一颦一笑间真是像极了曾经的莫子溪。有时候都搞不清,是不是她又换了副面孔,再次回到了自己身边。 又跑了几单生意,方亦见已经半夜十一点半了,就空着车往住处开。半路看到一家卖鸭脖的夜店,招牌上红底黄字的招牌显眼异常,方亦在猜:是否红色代表鸭血?黄色代表鸭肉?随后还真有点饿了。 到家开门换鞋时,见孙雪懿杵着腮帮子在餐桌前发呆,方亦问她怎么了?在想什么呢?结果她说驾校报名是不是个错误?浪费钱和时间不说,还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最最重要的是,都有方亦开车了,自己还学什么开车? 方亦笑着说,自己又不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就算是那些恩爱的情侣,还有暂时分别的时候呢,多一技傍身总比少一技强,最后还拿二郎神比孙悟空多一般变化举例子,她听完饱含深意地盯着方亦看,一直没说话。 “今天下午,我们部门同事研究发现了个惊天秘密,不知你发现了没?就是你看,秦始皇和阿基米德是同一时代的人,牛津大学成立于北宋时期;埃及人开始建金字塔时,猛犸象还没灭绝呢;元次根解这些现代数学术语,是康熙定下来的;鲁迅爱看米老鼠动画片,梅兰芳和卓别林合过影……”孙雪懿问完,见方亦一脸懵逼,于是就滔滔不绝起来。 “那你到底要说明啥?”方亦打断她,随后边吃菜边问。 “烦人,别打断我,哼!我好不容易才背下来的——民国二十六年麦当劳成立,霍金最后一条微博是回应王俊凯的提问。爱因斯坦发布狭义相对论时,光绪帝废除了科举制度,杨振宁曾是爱因斯坦的同事,我们和杨振宁是同一时代,杨振宁和爱因斯坦是同一时代,爱因斯坦和光绪帝是同一时代,所以,咱们和光绪帝是同一时代,是吧?哈哈,好笑不?哈哈哈!”孙雪懿背完后,为了带节奏,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那按你这说法,咱随便捡块石头说是白垩纪的,咱还和恐龙同一时代呢?对吧?真无聊!呃……我是说你同事!”方亦说一半儿,见她鼓着腮帮子撅嘴巴,于是巧妙地“移祸江东”化解矛盾,才算敷衍过去。 “喂?我腿好像摔断了,开车摔的!”两人正边吃饭边闲聊,三封打来电话说。 第九十四章 朕玩够了 “啊?今天上午才报名,教练就让你开车回家了?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听完三封的话,鉴于这货之前屡次三番的忽悠自己,方亦话语中充满质疑。 “啊?那倒没有!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就是那个,今天练一天的车,晚上回来时累得要死,没吃饭就睡了,结果梦里各种漂移,刚才从床上摔下来,现在还在地上坐着呢!感觉骨头好像断了,哎呦——”三封一边说一边疼得乱叫。 方亦说让他别乱动,自己这就过去帮他,随后挂断了电话。穿外套时间里,想着是现在打120,还是过去看看再说?最后选择了后者,毕竟三封这货有时说话太邪乎,总是小题大做不靠谱儿。 穿鞋的时间里,见孙雪懿也穿好外套,就问她啥意思?然后就听她说也想跟着过去看看。方亦并不介意她跟着去,只是这大半夜的时间太尴尬,三封这货嘴碎想法还猥琐,若问起你俩是怎么碰上的?自己都不知怎么回答。 孙雪懿倒是大道至简,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似打消了方亦的所有顾虑,实则苦笑这小蹄子对三封缺乏了解。但事已至此,也没法硬挡着不让她去。 方亦顺嘴问了她一句:这睡衣外面套外衣,是最近年轻人流行的新穿法么?孙雪懿脸一红,说让方亦稍等,就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七月中上旬魔都的午夜十分,夜色中透着闷热和潮湿,即使关了车窗开了空调,依旧会让人感觉不太舒服。路边很多临时起灶的摊贩前,有的还有三五人在排队等待。 仔细朝摊位方向望去,等炒饭和烤串的顾客,要么是类似公主打扮,要么是类似富二代打扮,两种人的气质泾渭分明,却又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本来以为看到三封的场景是:他蜷坐在地面上,捂着膝盖痛苦哀嚎,急切地等救兵助他一臂之力,然后感激涕零说方亦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之类的…… 结果呢?事实上却是:方亦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见三封穿着条内裤靠在床头枕头上,一只胳膊杵着枕头半侧着身子,惬意地刷着短视频,还伴着偶尔的傻笑。 方亦本来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开门瞬间看到他这副傻不拉叽的样子,瓶子直接就飞了过去,但听“咣”的一声脆响,刚好砸在三封鼻尖上。 三封抬头刚想骂出口,见孙雪懿尾随进了门,就赶忙找了条裤子套上。方亦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问怎么回事?都几回了几回了?再看看都几点了?真把自己当猴耍呢? 听了这些指责的话,三封半天没应声,开口第一句话竟是问孙雪懿:她怎么来了?孙雪懿笑着说方亦担心他有事情,就叫了她一起来,看能帮上什么忙?方亦事后回想她这回答,半真半假滴水不漏,不得不慨叹真是高哇! 听三封解释说,自己确实做梦在开车,也确实从床上滚了下来,也确实整个腿都疼得厉害,结果到最后他发现,原来是特么的腿抽筋儿了。 方亦问就不能打个电话告诉一声?三封说感觉方亦肯定都出门在路上了,那会儿再打电话也阻止不了他过来揍自己一顿,其实和现在结果一样,想想就顺其自然吧,反正一顿揍是挨定了,从当下的结果来看,自己想的没错。 方亦跟他说,以后别总要死要活的打电话,这大半夜的不是耍人玩儿呢么?结果让方亦无语的是,这货后面道歉的话却是说给孙雪懿的。 三封说刚才就决定好了,一会儿方亦到了请他去唱歌,算是弥补今晚“乌龙事件”的损失。方亦说谁稀罕去唱歌?没看看这都几点了?明天还要跑早高峰赚钱交房租车租呢。 三封说今晚务必要去,随后让两人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了两点:一是发泄最近自己失恋积累的负面情绪;二是前两天看到了二十五岁吴姓女生癌症去世的新闻,还留了个霸气朋友圈说“江山给你们,朕玩够了,拜拜”,说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想浪要趁早。 方亦问他,不是就想让自己开车来送他去唱歌的吧?三封说这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孙雪懿关注的却在“失恋”二字,想让他详细讲讲和前女友的往事。从关注点就能看出脑回路的差别:男人总是看到背后,女人总是想听八卦。 “我和我九七年的女友分手了!”三封神情黯然地说。 “禽兽!”孙雪懿白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 “嗯,是的!禽兽从来都不挑食,上到七九年,下到九七年,全盘皆收!呃……其实,我觉得也算不上女友吧?顶多能算忠实女粉丝!”方亦接茬说到。 “看来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说,你们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么?我可是失恋了好吧?”三封一副难过表情抱怨道。 “失恋之所以被称作失恋,是因为你付出了什么,到最后没达到预期效果……那么,请问你付出了什么?除了……对了,你掉进黄河的时候,我会把你捞出来的!”方亦说到一半儿,突然想起他塞给自己的那盒冈本,朝口袋摸时发现换衣服了,于是打岔说道。 “还捞出来……到那时候就晚了好么?人都泡浮囊了!”三封没太注意到方亦言行的变化,继续边抱怨边瞟向孙雪懿。 “唉!我觉得吧,你的品行呢,不足以制止你的罪孽。所以吧,你别做了欠揍的事,然后用同情的方式描述出来!”方亦劝三封要善良。 “自从弃武从文那天起,我就渐渐理解了人生四大纠结的真谛!就是不饿却想吃,不想睡却很困,不想做事却想很有钱,明知道不配却还想好好谈恋爱。特别想谈一场对方爸爸拿一个亿让我离开的恋爱,你俩谁知道这样的女朋友在哪领?国家负责分配么?”三封又进入了旁若无人的自嗨状态。 “梦里!”方亦回答完就想张罗回家,去翻那套换下来的脏衣服。 “唉!不扯了,走,唱歌去唱歌去!”三封说完,披上外套就往外走。看孙雪懿貌似也不排斥,方亦就没辙了,只好默默跟着出了门。 第九十五章 不做给钱 太仓路上,方亦停好车,和二人进了好乐迪,一只戴着红镜框的黄熊吉祥物站在门口,粉色的灯光照上去很温馨。 外面是后半夜的安静,这里的歌声却很空灵,大小包房均是客满,时不时传出歌曲的伴奏,以及或鬼哭狼号或悠扬婉转的歌声。 进了一个包房,里面坐着四个妹子,按三封的说法都是他的粉丝。之前他说找妹子们玩儿去,方亦一直以为是在吹牛逼,现在看着别人请客,他晚来还能稳坐c位,真是觉得自己狭隘了,这也太牛掰了! 靠着边上位置坐了,看三封和她们骂俏打闹,方亦觉得此时的他,简直像个大流氓头子,呃……不对,是纨绔子弟。区别于在自己和龙少面前的逗二形象,原来他也有如此高光、众星捧月的时刻,方亦觉得看到了另一个三封。 都说女人是容易嫉妒的动物,所以女人见了女人,要么勾心斗角,要么相互拆台。但从她们初见孙雪懿时,对她长相和着装的几句褒奖,方亦倒觉得是出自真心,而孙雪懿也是谦虚推脱,并报以回应的微笑。 三封说让几位妹子做个自我介绍,听起来像在下副本打网游,毕竟引精英怪得一个个来,否则很容易输入不够最终团灭。等大家都介绍完,三封说了句一见不日,如隔三秋,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赶快纠正过来。 方亦仔细听了她们的介绍,有的在公司做管理,有的自己创业当老板,还有的是在校大学生……就觉得三封粉丝遍布各行各业,但怎么也想不通,她们怎么都好这口儿呢? 三封拿过话筒,深情滴唱了首《十八摸》……呃,错了,是周杰伦的《半兽人》。方亦发现他唱歌时一点也不口吃,而且肥胖的身体显得异常灵活,还能跟着mv中的周杰伦做同样耍浪的动作。 唱完后,在几人的掌声中,他连鸟都没鸟方亦,就把麦克风递给了孙雪懿,说既然来了无论如何要唱首歌,自己最爱听她唱歌了。 方亦心中不禁骂他放屁,因为自己都没听过孙雪懿唱歌,他这话其实就是在刻意卖萌耍贱。孙雪懿也没谦让客气,大方地唱了首王菲的《流年》。 听着悠扬婉转的旋律,方亦陷入短暂的回忆。是的,莫子溪也喜欢唱这首歌,每次她都会前面唱得很认真,等到中间播放间奏时,就会想方设法蹭到自己怀里,半眯着眼吐着舌头撒娇卖萌。等唱到尾声时,就会嘴里含半口水,用麦克风发出“咕嘟嘟”的声音,让自己看着她哈哈地笑。 每次,自己都会开怀地笑,笑得前仰后合,甚至不停地抹眼角的泪。而此刻,方亦也会笑,但却是苦笑;也会借着挠脸的时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思念且苦涩的泪。 中场和三封去卫生间,方亦问他最近卡文了么?他说没有。方亦说没卡文,怎么还有时间和女粉丝扯在一起胡闹?不是该趁机爆发,日更几万字争做触手怪,争取走上码字行业巅峰么? 三封边洗手边转过头,好奇地瞅了瞅方亦,随后说,你没觉得现在的女生都特小气么?尤其是现实生活中认识和接触的那种:胸小不让说,胸大不让摸。 方亦问他试过?他说前一句试过,试的后果很严重。至于后一句,一直害怕脸疼,也始终没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想了想,说不知拿孙雪懿尝试下,她是否会卖自己这个面子?方亦瞅了瞅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三封说,和这些女粉丝交流就轻松多了,她们对自己有天然的信任和崇拜,而且又不会牵扯到各自的现实生活。方亦问他都摸过了?他说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不必兽心人面地假斯文。 方亦开始对着他慨叹,说原来他平时嘴上不说手上不摸,但是脑子在想心里在痒哈?三封也不过于辩解,只强调说这方面比不得方亦,毕竟自己是个正常男人。方亦想了想,随后转过头,边推他边质问:骂谁呢?谁不是正常男人? 方亦问三封,不说赚钱才是第一要务么?现在怎么想开了?不过分执着于每天更多少章赚多少钱了?他说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估计这些妹子再不泡,到时自己也就成老头儿了,她们到时也都变大妈了。毕竟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他老。 听着三封的话,方亦觉得他心态是有变化的,不知是自己的经历给了他触动,还是那位二十五岁女孩儿患癌症去世的新闻给了他启发,总之他的人生观貌似实现了一次升华。 边说着边回到包房,二人见几位女生在边跳边唱《兔子舞》,那种青春的灵动很容易感染身边其他人,比如三封这种,瞬间就能参与其中,还自己带上个兔耳发卡。 方亦在想,他若真是只兔子,猎人看到得乐坏了,别的兔子烤完只够吃一天,抓到他就比较给力了,猎人可以休息半个月,而且绝对饿不着。 三封听了孙雪懿建议,和几位女生玩儿儿歌大比拼,就是在《小白兔白又白》每个歌词后加个“了”字,变成了“小了白了兔,白了又了白,两了只了耳了朵了竖了起了来……”,看谁中途会卡顿,那就罚谁来喝酒。 等三封喝完第十杯罚酒后,方亦以他可能是来蹭酒的结束了比拼,并建议她们来玩儿个天黑请闭眼之类的高智商游戏,自己可以给他们当法官主持游戏,大家说好啊好啊,然后就讨论输了怎么惩罚? 方亦建议谁输了谁认罚:男的做俯卧撑,女的做仰卧起坐,都是做二十个,如果做不了或者做不完,那就一个十块钱,大家都表示赞同。 结果,结果不就悲剧了么?三封作为警察角色,几次验人都没验到匪徒,导致平民陆续死亡,等他验出孙雪懿是匪徒角色时,已经就剩他们俩了,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三封走到茶几前,开始猫下腰做俯卧撑,结果做到第七个就到极限了,看他那硬撑到表情,都感觉他马上要死了。 结果好巧不巧,他在这时接到了九七年“前女友”电话,于是就坐在红地毯上,气喘吁吁地和对方说话。通话内容倒没什么营养,无非最近在干嘛?和谁一起呢?什么时候更新连载?怎么一直气喘吁吁的? “做不做?不做给钱!”三封刚要张嘴说明情况,就听身旁一女生大声喊,随后,随后对方就说先不打扰了,及时挂断了电话。 第九十六章 我又不是你妈 三封保持着接电话姿势,坐在地毯上一直没动,又举了大概一分多钟才反应过味儿,悻悻地放下电话。 站起身时,偷偷瞪了方亦一眼,这让方亦感觉很无辜,难道不是他自己体质不行么?二十个俯卧撑都做不来,还想干撩妹、泡妹子这种体力活儿呢?真是不知死活。 旁边的妹子更单纯,貌似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依旧伸出纤细的手,笑嘻嘻地等着三封掏钱。三封抹了把额头的汗,灌了瓶白熊啤酒,打了个痛快的酒嗝,随后说自己可以再试试…… 等三封给几位妹子转完账,方亦给孙雪懿使了个眼色,随后就起身张罗告辞了。毕竟明天她还要上班,自己还要跑车,和三封这种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码字死宅男比不了,同时,也担心这货一会儿又碰瓷儿,说什么做俯卧撑腰疼腿疼屁股疼之类的。 三封说了几句挽留的话,从语气中也能听出很诚恳,但方亦举过手表让他看看都几点了?随后就和孙雪懿快步走出包房。 后半夜两点半,好乐迪门口依旧霓虹闪烁,两侧的开阔地带站着很多“夜猫子”,高矮或胖瘦,正经或不正经,抽烟或宿醉,端瓶畅饮或互诉衷肠…… 方亦和孙雪懿出了门,快速朝路对面停车位走,却还是有流里流气的痞子朝孙雪懿迎上来……三封在身后门口喊,说让他俩先上车,后面的人马上出来。俩小痞子听了这话才没找事儿,知趣地退后慢慢闪开,方亦不禁暗夸三封机智。 机智归机智,还是孙雪懿这长相和身材,确实太招风了,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让双方争个强斗个狠、打个头破血流的魅力,还是绰绰有余的,顺手再揩个油、摸几下啥的。 方亦觉得,以后晚上还是少带她出来比较好。这又不像和莫子溪是情侣关系,有保护的责任和义务,真要说打不过再挨顿揍,那心里得多憋屈多觉得不值当啊?当然,她自己或和别人出来另当别论,毕竟自己不用充当“护花使者”。 顺着济南路朝南开,孙雪懿沉默着没说话。等车右转到徐家汇路上,她问三封失恋是怎么回事?方亦就挑能说的部分和她说了些,她听完说三封还挺有趣——有一颗有趣的灵魂。 方亦问邻居还在吵架么?她却强调冰箱里青菜水果还没吃完。问这么晚睡明天会不会没精神,她说肯定会,不过见方亦挺想去唱歌,自己也不忍心拒绝。 方亦“啊”的一声疑问,问她哪只眼睛看出自己想去唱歌了?她说没拒绝就是默认……方亦不禁夸她骨骼清奇思路广。 到了家门口,方亦打开房门,开灯换鞋后率先进屋,去找前两天换下来的衣服。这件事已经让自己纠结一晚上了,想着都是三封这货给自己埋的雷。 结果找来找去,终究还是没翻到。孙雪懿收拾碗筷同时问在找什么?这让方亦很难张口,也不能说在找一盒叫“冈本”的东西吧?于是就说没什么、没什么。 孙雪懿收拾完餐桌,快速洗漱冲澡换睡衣,随后就进卧室睡觉去了,进屋前问方亦这周末时间能不能安排开,如果能安排开的话,可不可以陪她出去转转? 方亦一直在琢磨衣服的事,所以注意力不太集中,也没太听清她说啥?就随口答应了下来,但感觉她貌似很开心的样子。 待到自己去冲澡,在洗衣机里看到洗完没晾的衣服,翻了半天没翻到那盒“冈本”后,方亦简直心如死灰,也不知这小蹄子把它藏哪儿去了?怎么一直没问怎么回事?还真是沉得住气! 第二天早上,方亦起得很早,却没及时出车,而是先去买早餐,然后坐餐桌前等孙雪懿起床。等她起床后,看着她刷牙洗脸,方亦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像考试没及格让家长签字的学生。 “那个……你昨天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洗啦?”方亦开始铺垫,试探着问。 “是啊!我回来的早,想着也没几件,就和我的衣服一起洗了!”孙雪懿坐下来,边吃包子边喝粥,精致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那个……洗的还挺干净的呢!”到嘴边的问题又被硬生生咽了下去,方亦不知如何开口问。 “你是想问这个吧?”孙雪懿吃完早餐后,从包里掏出那盒冈本放在餐桌上,随后抬头问。 “啊?啊!呃……那个……我说这个是三封买的,他没用上塞我兜里的,你……信么?”方亦觉得场面很尴尬,不知怎么说才好,于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 “嗯,我信!他没用上塞你兜里……怎么?你能用上?”孙雪懿坏笑着问,语气里充满嘲讽。 “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他没用上,说让我帮他扔了,我说我不管,他就硬塞给我的!”方亦脑子一团浆糊,随后感觉组织语言很费劲儿,就断断续续地拼凑词汇。 “怎么的?他让你帮他扔?他自己手脚残了么?我昨晚看好好的呢?”孙雪懿反驳道。 “那个……这样吧,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事说清楚!”方亦说着掏出电话就要拨号。 “什么说清楚?那你让他和我解释?那我怎么知道这事的?难道你和他说,我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你这是要卖朋友么?”孙雪懿一把夺过方亦手中电话,随后反问。 “这搞得什么事啊?我这还说不清了,好吧,这就是我买的,我买来用的!”方亦满肚子火没处发,于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坦白从宽。 “你买来用的?你自己打算怎么用哈?那对方是谁?你打算用在谁身上?”孙雪懿把手心捂在“冈本”的包装盒上,饶有兴致地问。 “呃……何必那么麻烦?再说了,这事和你有关系么?反正不是你!问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妈!”方亦感觉像在她面前被扒光了衣服,于是憋屈外加恼火的语气说。 “说的就是,我又不是你妈,你和我说这么多解释这么多干嘛?还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么长时间了,谁还不知道谁?你心里除了莫子溪,还能有别人的位置么?”孙雪懿边说边换高跟鞋,换完出门上电梯,随后扬长而去。 方亦抓起那盒“冈本”,随后换鞋追出门,下楼却没见人影,于是发动了车,朝三封住处驶去。一路上都在想:她晚上应该不会来了吧?那不正是自己期待的么?但怎么有点高兴不起来呢? 第九十七章 创造比毁灭重要 进三封住处时,方亦并未敲门,再次动用了备用钥匙……呃,读者指定是想多了,其实身为作者,我也希望他能左拥右抱、头枕腿压、群香争艳且乱舞,但怎奈实力不允许哇。 事实上方亦看到的却是:三封这货躺在床上裸睡——挂着窗帘一丝不挂被子掀开那种,整个房间呼噜震天响,伴着一股子熏人的酒气。 方亦带上门走到床边,背着手救就那样注视着他,像在看菜场案板上整坨的猪肉……只过了没几分钟,三封就突然睁开双眼,随后上半身离床坐起。 “你特么怎么回事?大早上不去跑早高峰赚钱,就直接过来吓人是么?”三封拽过被子搭在身上,同时吃惊地看着方亦问。 “我来看看你的腿好了没?顺便确认下,你昨晚有没有带四个妹子一起回来!怎奈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单身狗气味儿,你这儿有空气清新剂么?来,喷一下!”方亦比划着喷的动作,瞅着三封问。 “我倒是想一拖四,可人家四人偏偏不依呢!唉,经过昨晚一场误会,我和九七年的小女朋友,关系是死得透透的了,然后这边也没个斩获,依旧是单身狗一枚——真可怜!”三封抓住重点,随后解释道。 “我说你是几点回来睡觉的?我俩走时就已经挺晚了!你瞅瞅你,一对眼窝里,两团大眼屎,一副没睡醒的死样儿!”见三封没什么精神头,一副肾亏肾虚的脱相,方亦关心地问。 “你们走没多久,这边也就散了!今早上没睡好,刚才楼下来个收家电的,用喇叭喊半天,什么‘高价回收旧家具冰箱彩电空调洗衣机热水器’之类的,后来被我骂一顿才走。诶?我说,小孙同学昨晚不会和你……”三封揉了揉睡眼,打完一个长长的哈欠,随后望向方亦,以八卦的语气拉长音。 “和我?和我什么?你奶奶个腿儿的,都特么怪你,把这东西塞我口袋里,结果不就……洗衣服把衣服都刮坏了!”方亦掏出那盒“冈本”甩在他床上,刚想说被孙雪懿误会的全过程,结果到嘴边又临时换了个说法,想着怎么也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这东西还能刮坏衣服呢?不说了让你帮我把它扔了么?你怎么还留着?难道说你用得上?”三封捡起那盒罪魁祸首的“冈本”,前后打量着外包装上的logo,随后问道。 “反正,你也不是特么的什么好人!”方亦有些心虚,就把具体的指责换成了泛指的结论。 “唉!我都查过了,像我这种人死后肯定上不了天堂,炼狱和地狱对我而言都差不多,所以好人坏人都是身后人评价,到时再说吧!先让自己活下来不被毁灭才是王道!还有,你不去跑早高峰,来我这儿就为说这?你难道不知道么?这个点儿写手都还没上班呢!”三封顺势又躺回枕头上,挥着手里的冈本问。 “我想,你还是找俩鸡蛋孵小鸡比较好,毕竟你每天散发多余的热量太多,而且吧,貌似创造比毁灭更重要!垃圾自有垃圾福,狗头自有狗头运,没准哪天你就当妈了呢!能既当爹又当妈,怎么也比‘注孤生’听起来好些吧?”方亦提完建议后,顺便帮着分析。 “唉!我哪儿有说的那么懒?其实吧,我是特别想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卖了,然后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多帅啊?毕竟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不是?只是可惜了,我觉得房东可能不会同意!”三封说得一本正经,直到最后一句出口前,方亦差点儿就信了。 “我觉得吧,你现在的生活状态,貌似和猪一样懒,但却不能像猪一样懒得心安理得!”方亦看着他在床上抠脚,就替他分析。 “你说老子懒?那是没看到我半夜点灯熬油连更好几章的苦!网络写手多半不都这样么?后半夜安静无打扰,精神状态好奋战到天明,上午挂帘蒙被补觉到中午!只是很多人没入过行,不太了解这行的苦而已,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大梦谁先觉,平生……卧槽!”三封穿了条裤子,准备下床去厕所,结果猛地一坐起身,头磕在了床边墙上,疼得哇哇乱叫。 “我说,你不但五官长得齐全,还懂这么多道理呢?那为啥还被小姑娘迷了心智?做人嘛,还是要有点兴趣爱好,就比如你写连载这种事,据说人长期专注于某件事,有利于延年益寿。还有,你也别太亏了自己,你看你,尿尿都分叉!”见他厕所撒尿门都不关,方亦善意地提醒。 “西门庆当年也专注于某件事,然后……死的老早了,应该属于英年早逝吧?你观察力真特么强,我怎么都没发现呢?”三封说后一句时,低下头去仔细看,结果站的姿势一偏,尿到了自己脚上,不禁一阵尴尬。 他冲澡的时间里,说桌上有粉丝送的酱,还有山东大煎饼,裹着吃特别好吃,尤其是那个酱,独家秘制配方,出门就着这个酱,能干出二里绿化带去。 早上因为面对孙雪懿的尴尬,买的早餐也基本没吃,就按照三封的说法裹了张煎饼吃,还真挺好吃的。随后就边吃边问,他和九七年的小女粉丝还有救么? 他说打算再救一救,如果实在救不回来了,就从床边的窗户跳下去。方亦说能认识他实乃三生有幸,要是嫌弃人间烟火太旺盛,想跳下去体验一把岁月轮回时光逆转,那最好再爬得楼层稍微高一点,毕竟二楼摔不死人。 三封说让方亦陪他去挖点儿土,他说想养几盆花看看,给屋子增加点儿烟火气,也可以净化净化室内空气质量。于是二人就开车上了中环,从锦绣路下匝道,向北三百米右转有个小水沟,就在那里开始挖土。 三封劝方亦别不在意,没准以后土比金子还贵呢。方亦问他听谁说的?他说在电影里看到的。方亦问他什么电影?他说叫《未来水世界》。方亦劝他看点有用的,美剧以后最好少看,否则容易越来越傻。 谈起龙少,三封问这货是不是失联了?难道被那个叫甄沐心的小狐狸精给迷倒了?以前天天长在一起,突然就跟断了联系似的。 方亦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时间长短的差别而已。随后也在想周围的几个人:龙少在躺平的人生中谈恋爱,三封在养花的情操中写连载,孙雪懿在借宿的惬意中做饭菜,自己在跑车的枯燥中很无奈…… 人生就是在这种晃晃悠悠中,看似没有尽头,亦没有终点。 第九十八章 自己又不是狗 中午回到三封住处,看着他把袋子里的土一点点揉碎,装进新买来的各色花盆里,方亦还一直夸他干啥像啥,有点花园中小花匠的样子。直到他从床下抽出十几棵多肉,一棵棵插进花盆里…… 方亦问这东西能叫花么?让它们活在田间地头,都比养在花盆里长得茂盛。三封瞟了他一眼,说这不叫花什么叫花?方亦说牡丹、菊花、玫瑰、芍药都行,就算是那种速开速谢的昙花,也比这玩意儿有价值吧? 三封听完又斜了方亦一眼,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而且根本就什么都不懂,还说那些牡丹、菊花、玫瑰、芍药之类的,你不得陪她们逛街看电影压马路啊?而多肉则不然,它就像那些不受待见的“剩女”,你只要给口水喝,她就能尽全力盛放讨你开心。 听完这些话,方亦问他还活着干嘛?还得吃饭熬夜写连载赚钱,往土层里就那么横着一躺,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不是更好么?而且选女朋友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想这么洒脱呢?否则还用单身这么久么?娃都能打酱油了。 见三封依旧没搭理自己,方亦自觉像头卸了磨的驴,顿时感觉有些兴致索然,于是跟他说了句“走了”,随后就下了楼。 出了楼道一阵燥热,路两旁的梧桐叶子都耷拉着,路上的行人很少,蝉鸣声愈显聒噪,马路对面学校门口黑色的栏杆上,蔷薇花开得夺目耀眼。 上了车开了空调,方亦准备上线接单同时,想着孙雪懿此刻在公司干嘛?难道是在吃午饭?或者是在午休浅睡?又或者和同事聊囧人囧事?她不会把“冈本”的事也分享了吧?随即不禁又在心里骂了三封一会儿。 深夜收车回家时,方亦发现中午才上线,全天流水和早上就出车几乎差不多,只是中途等单的时间缩短了,不禁感慨大数据云计算技术的厉害。 孙雪懿终于不在了,一会儿到家可以冲个好澡睡个好觉,方亦就觉得特别开心。结果没想到的是,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高跟鞋依旧摆在门口,孙雪懿穿着睡衣靠在沙发上看手机,餐桌上的菜盘扣着保温盘。 方亦问她不是不来了么?她一脸懵地问谁说的?方亦快速地回忆了下,她早上出门前确实没说过,随即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有她在屋子里,到底是失落?还是小欢喜? 有点搞不懂这小蹄子:身材颜值工作都在线,不抓紧找对象谈恋爱,自己有住处又不去住,然后跑这儿来蹭吃蹭喝,搞得住在同一屋檐下,又不是情侣关系,又不好意思硬赶她走……方亦想想就头疼,最后决定顺其自然。 周六一大早,没有早高峰,方亦打算多睡会儿,结果孙雪懿六点就起床了,叮叮当当开始梳妆打扮,各种涂各种喷各种抹,还没到七点就站沙发旁,冲着方亦一顿拼命摇晃,匆匆忙忙地喊着让他快点起床。 方亦听她语气以为房子着火了,结果睁开眼四处看什么状况都没有,就有些生气地边闭眼边问她要干嘛?她说出门玩儿飞盘呐?想到跳空中叼飞盘的苏牧,方亦就说自己又不是狗,对飞盘游戏没兴趣,顺便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 孙雪懿也不生气,在卧室地上铺了张瑜伽垫,打开音乐开始练基础动作。音乐听起来很舒缓,但方亦很困很烦躁,就问能不能把音乐关了,哪怕把卧室门关了也好。 她听了这话出了卧室,来沙发前问为什么关音乐?方亦说想睡觉,不关睡不着觉。她说那挺好哇,就是让他睡不着,所以不能关,说的同时脸上挂着笑。方亦想发作都没法发,最后问她到底想怎样? 她说前两天说好的,周末陪她出门逛逛,怎么现在的人说话都不算数呢?方亦仔细回想了下,也不记得曾答应过她,但既然她敢这么说,看起来就底气十足,否认只能被她说反悔,于是硬着头皮起了床。 出门时,方亦问今天的行程,她说要先回住处换衣服,然后去瑞宁路那边玩儿飞盘,接着去看个画展,然后去看个电影,时间够的话再去买几件衣服。 方亦听完后本想说,自己又不是她男友,也没享受到男友特权,怎么感觉就要履行男友的义务了呢?但想着这话有点伤人,就改口问可以拒绝么?结果被她当场拒绝了。 自己也不想开车,于是就想手机上叫车,结果也被她阻止了,说又没什么急事,叫什么车叫车?不浪费钱么?随后就被拉着去坐公交车。 方亦心想这妮子真有趣,自己扮女鬼吓人那会儿,难道不觉得是浪费钱么?还真是州官随便放火,百姓甭想点灯。于是就撅着嘴不吭声。 见方亦一路沉着脸不说话,孙雪懿语气顿时软下来,说行程安排得满满的,改变起来有一定难度,不过方亦可以有一些建议权,比如去哪个场地玩儿飞盘啦?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啦? 方亦一听计上心头,问有没有《咒怨》或者《午夜凶铃》之类的片子看啊?孙雪懿白了他一眼,警告说再这样没边儿没沿儿,那之前给的建议权收回。方亦赶忙说别别别,要么去看《变形金刚之大黄蜂》吧?孙雪懿点头说行。 一一三路转四十四路公交车,延安西路番愚路下车,绿地海怡公寓就在路的斜对面了。等她上楼换衣服的时间里,方亦站在公寓楼下发呆,想起去盘龙古道前一晚,龙少出小区后和人家奥德赛较劲的事。 随后电话拨给龙少,能接通却没人接,看看时间才上午八点多,而且还是大周六的,估计这货还没起床呢。至于甄沐心在不在他身旁,那就真不知道了。于是,在他床头装个针孔摄像头的想法,方亦感觉愈发强烈了。 想到针孔摄像头的事,电话又拨给了三封,但信号还没接通,方亦就主动挂断了。估计这个时间,这货比龙少睡得还死呢,谁知昨晚是否码字到天明呢? “嗨!”正望着三封的手机号发呆,方亦感觉身后有人用手指捅自己,于是转头去看。 第九十九章 汉服飞盘画展影院 孙雪懿穿了一身直领对襟的蓝绿色褙子,内配纯白色丝绸质地抹胸,衣裾过膝甚是好看,像是从古代美女图上跳出来的,看方亦眼都不眨地看着她,就问他好看么? 以前从没见她穿过,方亦就认真点评了下,说看以前古代女的穿得多多?现在一双丁字拖就出门了,真是过于随便了,有辱社会风气。随后问她这汉服啥时买的?她说买好久了,只是每天上班工作节奏快,哪儿有机会穿出来?而且即使可以穿,也不想显得那么另类。 方亦说何必在意别人眼光,没准另类的是他们也说不定呢?看地球上这么多动物,除了人类还有谁穿衣服?估计在其他动物眼中,人类都是傻缺也说不定呢。 哦,对了,某些猫狗也会被套上衣服,其实是主人觉得它冷,事实上人家暖和着呢……方亦最后补充。孙雪懿侧着脸听方亦吹牛逼,抿着嘴笑魇如花不说话。 在去瑞宁路那边滨江公园的路上,孙雪懿开始给方亦普及飞盘文化。据她介绍,飞盘运动融合了橄榄球、足球和篮球等运动特点,已成为继滑雪、露营后又一都市潮流运动。 飞盘运动确实与狗相关,雏形源自馅饼包装,最早的塑料飞盘是一九四八年制作出来的,一九六六年出现了职业飞盘。而就在今年,国家已把飞盘赛事列入每年办赛计划。 随着该运动的发展,已衍生出极限、掷准、躲避、沙滩等十余种玩法,国内被推广的是前三种,尤其是极限飞盘,又被称为团队飞盘,因其不受场地、人数限制,受到很多人欢迎。 方亦以为飞盘就是人扔出去、狗叼回来,没想到现在已经从人耍狗变成了人耍人,因为是头一次听孙雪懿说起,也是听得认真且兴致满满。 到了滨江公园,发现江边和绿地上人都不少,尤其是玩儿飞盘的年轻人,更是以“盘”会友,热闹非凡。实操竞技阶段,方亦觉得是开车开久了,手指、手腕和胳膊都不太灵活,孙雪懿却说就是玩儿得少。 方亦发现一起玩儿的男队友,都趁着自己跑去捡飞盘的时间,凑过去和孙雪懿搭讪聊天套近乎,虽然不是自己女朋友,也觉得貌似受到了挑衅,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随后方亦开始自嘲:又不是自己女朋友?管得可真多,这就是放在嘴边的肉不吃,还不想让别人吃的变态心理。 于是,方亦就尽量不去看,专心玩儿飞盘,呃……然后,然后发现自己技术特别烂,因为不是在捡飞盘,就是在去捡飞盘的路上。 对抗一直持续到中午,方亦捡飞盘也捡得累了。队友说玩儿得非常开心,去和孙雪懿互换联系方式,方亦一个个白眼儿送过去,尤其是男的。随后觉得有些口渴,就和孙雪懿去路边小摊买喝的。 见一外国人在摊主面前一顿乱比划,方亦在后面听了一会儿,猜他是想买冰镇的雪碧,但又讲不好中文,不知道“冰”字怎么说,就拼命说要凉快的,要凉快的……结果老板一脸懵逼,说听不懂没法卖。 方亦走上前说自己听懂了,随后笑着转过身,对那位着急的老外说,他们这儿雪碧没有两块的,只有三块以上的……孙雪懿走过来,狠狠瞪了方亦一眼,帮老外向老板说明,老外边喝雪碧边夸她漂亮,方亦这心里那叫一个气。 两人找地方简单吃了口东西,走在去看画展的半路上,孙雪懿说要吃哈根达斯冰淇淋,结果冰淇淋拿到手后,却说让方亦付钱。 方亦说凭啥啊?自己又没点又没吃。结果孙雪懿撅着嘴说,男人就是天生要给女人花钱的,没看钱上印的都是男人的头么?等什么时候钱上印女人的头,她也给方亦花钱……方亦听完后,貌似又有那么点道理,感觉无法反驳,瞬间没了脾气,只能乖乖掏钱。 西岸艺术中心看画展,孙雪懿问方亦喜欢哪位画家?方亦说以前没有特别喜欢的,后来和莫……和朋友在一起喝咖啡,把咖啡洒在了书的插页上,就觉得特纳的画特有意境,自己说着说着有些情不自禁,随后猛地回过神,特意跳过了莫子溪的名字。 她问特纳的画好在哪里?都看不清画得是什么。方亦说那叫朦胧感,一直觉得他的画像被雨浇过。在一幅睡莲画前,方亦说想到了亚特兰蒂斯,因为莲花就是它的国花,孙雪懿说文明的创造依赖于智慧,而文明的尽头呢,又是毁灭和死亡,矛盾着又相互统一。 展厅里播放着穆特演奏的《流浪者之歌》,孙雪懿说不太喜欢穆特,感觉她的小提琴揉弦太过了,反而显得过于阴柔,与她相比,海菲兹的演奏则刚刚好。方亦说对小提琴没啥研究,毕竟太高雅了,没啥机会接触。 去电影院走了很长一段路,孙雪懿说想去厕所,方亦说知道在哪儿,于是带着她到处乱转找了半天厕所,最后她问到底知道不知道?方亦说厕所可能最近几天搬走了,结果被一顿捶。 在影院营业厅里等检票时,孙雪懿指着电影宣传海报,问那个比猩猩还大几圈儿的是什么?方亦说那个叫金刚,没等她继续问,就指着长得像坨大便的画报,说那个可能就是变形金刚……孙雪懿听完捂着嘴笑半天。 电影是晚上七点多的,提前十分钟检票时,方亦才接到龙少回的电话。他电话里说刚睡醒,问方亦干嘛呢?打电话什么事? 方亦笑着问昨晚累到了吧?说自己正打算去看电影,就是上次说去看的《变形金刚之大黄蜂》,结果他和三封都喝多了,一直没看上……最后方亦问咋的?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 龙少刚开始笑笑没说话,怕方亦误会了他的意思,就解释说昨晚不周五么,临时通知跨区查酒驾,查到后半夜三点多,收队后又和朋友去喝酒,看时间太晚所以没叫他,怕打扰了他的清梦。 方亦说打扰不打扰倒是次要,主要是自己和三封怕打扰他的春宵一度。随后,又问他最近怎么样之类的,并挖苦他有了甄沐心就忘了大家。龙少语气中貌似很难为情,说这两天就过来找大家玩儿,顺便赔罪补偿一下下。 聊到最后,龙少问孙雪懿最近怎么样?方亦看了眼身边的她,问龙少管得有点宽吧?随后,便听他提起了李佳茵。 第一百章 解锁吃货技能 据龙少说,李佳茵最近经常失眠,因为刑事拘留期限快到了,唐戈马上就要出来了,虽然当时答应说不再回这座城,但事实证明,他的话很多时候不太可信。由此可见,唐戈给她造成的心里阴影有多大? 按照龙少的意思,李佳茵家是三层别墅,房间特别多肯定够住,如果孙雪懿方便的话,最近可以过去陪陪她。那为了以防万一,方亦、三封也可以一起过去住。这样一来,不但彼此有个照应,还能给李佳茵壮壮胆儿,整个别墅的人气儿也会涨不少。 孙雪懿当时就要接过电话直接答应,在方亦示意下才缩回手。方亦说等这两天问问她的意思,然后及时告诉他结果,龙少说那也行吧,随后二人挂断了电话。 进放映厅时,见孙雪懿心事重重兴致不高,没注意到脚下台阶差点踩空,方亦问她怎么了?她说感觉李佳茵挺可怜的,爱而不得却陪在不爱的人身边好些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要是搁自己身上,早就精神崩溃了。 方亦说她肯定不会做这样的选择,每个人最终过什么样的生活,其实都与自身性格、人生选择有很大关系:如果本身就比较懦弱,外加重大抉择出现偏差,就会导致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形成恶性循环难回正轨。 孙雪懿听完没再接话,随后不久电影就开播了。说实话,由于受童年动画情怀影响,方亦想看这部电影很久了,元旦后刚上映那会儿,合伙人老徐刚离世不久,外加刚和公司董事会闹僵,正面临是去是留的重大抉择,所以也没心思看。 后来和三封、龙少喝酒,本来约好喝完一起去补看,结果这俩货一个喝完先撤了,另一个喝完先吐了,而且还折腾一宿,连两百的红包都发成了两万,哪儿还能有什么心思去看电影? 电影一开始便是激烈打斗,大黄蜂来到地球没多久就被霸天虎追杀,几经搏斗后虽战胜了敌人,但记忆模块和发音装置受损,跌下山崖后扫描了一辆黄色甲壳虫,就陷入了休眠状态。 女主角查莉,最希望生日当天得到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但所有家人都让她失望了。欣喜的是她在修车厂找到那辆黄色甲壳虫,并给它起名叫大黄蜂。随后,她和汽车人互相依赖、共同成长。 电影到此已取得一大半成功,它摆脱了之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形象,把大黄蜂塑造得特别讨喜,就是那种萌起来要命,酷起来不要命的类型。 看到大黄蜂被霸天虎打得奄奄一息,查莉跑过来紧紧抱住它,泣不成声地说“我不要连你也失去了”的画面时,也就在同一时刻,方亦感觉到孙雪懿凑过来握自己的手,借着屏幕反射的光望过去,却见她在无声地流泪。 电影结束散场时,孙雪懿呆坐在座位上一直没动。方亦站起身,问她是脚麻了么?她摇摇头不说话;问她是尿裤子了么?她继续摇摇头不说话;问她什么时候驾照到手,也提一台大黄蜂这款的车?她用力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她抬起头盯着方亦看,随后拽着方亦的衣襟,示意让他坐下。等方亦坐下后,她问自己是不是给了方亦一个坏印象?就是一个小女生,跑去和一陌生男人蹭吃蹭喝,还总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儿?她说她不知道单身的女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方亦劝她不用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是蹭吃蹭喝又怎样?她还能吃多少怎的?难道还能把自己吃穷了?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孙雪懿眼前一亮,说吃不穷吃不穷,刚才上楼时看到一家蛋糕店,貌似很好吃的样子。 方亦问都有什么蛋糕?她说有软糯芳香的奶油蛋糕,香浓甜腻的芝士蛋糕,丝滑香软的巧克力,酥脆香绵的曲奇饼干,酸甜可口的水果布丁…… 当她双手各拿一枚小蛋糕,像个孩子般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时,方亦突然觉得又发现了什么……虽然本书一再承诺没有系统设定,但貌似无形中又解锁了她的吃货技能。 方亦劝她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吃了,她疑惑地摇摇头问为什么?方亦回了她语法严谨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呵呵!然后告诉她:人在吃、秤在看。 蛋糕店旁是个宠物店,猫猫狗狗乌龟兔子样样俱全。方亦想起龟兔赛跑的故事,就问她觉得在龟兔赛跑中,乌龟和兔子有啥共同点? 结果她想了半天,最后告诉自己,说觉得它们做出来肯定都很好吃,方亦边捂脸边表示无语,暂时也不想再说话了。 在商场里挑衣服时,方亦很好奇,这几年不怎么逛街,尤其是不怎么逛女装店,怎么突然发现个重大问题,那就是女装现在很少设计那么多衣兜。问孙雪懿这是为啥?她诡秘一笑,说商家还不是为了卖出更多的包包而故意为之,方亦听完顿时恍然大悟。 陪孙雪懿在商场挑衣服,感觉就像拿了把锋利的砍刀进了甘蔗地。没到半小时时间,她就挑了两条裙子四件衣服,最后强调要自己付款。 在商场里逛得心满意足后,呃……其实主要是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孙雪懿张罗打道回府。方亦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不禁感慨还真是充实的一天。 结果两人出了商场正门,才发现外面风云突变,刚才还好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问门口等出租车的朋友,说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有台风过境,还特意提醒市民尽量不出门,但方亦从来都不关心天气情况,所以这类提醒自己根本看不到。 望着门外风雨大作,方亦却一直叫不到车,所以有点后悔没开车出来,按孙雪懿说的倒是无所谓,反正明天周日不用上班,刚好可以补觉睡懒觉。 等叫到车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从商场门口上车的几秒钟,两人衣服就被打湿了大半。孙雪懿上车后,及时在裙摆底部打了个结,看起来貌似还是有些冷,就顺势朝方亦这边靠了靠。 车外风雨大作,吹得车体像要离地一样,司机师傅紧握方向盘,还是有点握不住。伴着大颗雨滴打在车身和风挡玻璃上,车前灯照过去的方向,大半光源都被雨幕吸收了,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轮胎碾过积水发出的“哗哗”声…… 第一百零一章 依旧风雨如注 车子进了华悦家园,停得很靠近单元门,只不过狂风正盛,大雨不断倾泻而下,地面的积水已没过脚脖,二人又没带伞,即使再紧跑几步,进了单元门几乎还是浇透了。 上电梯时,为缓解小尴尬气氛,见孙雪懿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长长的头发还有几缕贴在脸上,方亦就夸她还挺好看的嘛。结果她气嘟嘟地瞪过来一眼,随后很大声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瞅向另一侧梯壁,说落魄的凤凰有什么好看的? 方亦安慰说,落魄的凤凰终究还是凤凰,可比自己这种落水狗好多了。她听了虽然依旧没说话,不过看起来貌似心情舒服很多。 进屋换了鞋后,孙雪懿去卧室取了睡衣,随后匆匆钻进浴室,锁门开始冲热水澡。方亦打开冰箱冷藏室,拿出龙少买的那整块生姜。 当时见他买这东西,方亦还嘲笑说有啥用?而且孙雪懿在的这些天,虽然消灭了一小半青菜,也没见她打生姜主意。可见龙少真是有先见之明,算到了最近要刮台风下雨降温。 把切好的酱丝一分为二,分别用来熬姜汤和炒姜丝。等孙雪懿冲完澡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时,红糖姜汤已熬好,姜丝也炒好了。 孙雪懿捏着鼻子喝了口姜汤,辣得一直皱眉吐舌头,说太辣了不好喝,随后端着汤碗问另一盘是什么? 方亦说是炒姜丝啊,属于淮扬传统名菜,口味咸鲜,姜香浓郁,略有辣味,色泽丰富,能预防伤风感冒……随后问她难道没吃过? 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抄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嚼了嚼,从她的表情来看,貌似比姜汤可口很多,于是就放下姜汤再次夹菜。 去浴室冲澡前,方亦说姜丝可以吃,但姜汤也必须喝,双管齐下才能更好地预防感冒。孙雪懿听完挑起眼皮白了一眼,撅着嘴巴不说话。 冲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方亦把湿衣服塞进洗衣机,问她的汉服能用洗衣机洗么?她拼命摇头说绝对不行,得先凉水浸泡十几分钟,然后用中性皂液或真丝洗涤剂洗。 方亦说没这些东西,只能等明天去买了,她边夹着姜丝往嘴里填,边说帮把汉服泡水就行,她包里带了真丝洗涤剂。方亦趁她不注意白了她一眼,感觉她在慢慢往这边搬家。 刚泡完汉服出了浴室,听着洗衣机“嗡嗡”的旋转声,外加桶里水打在内壁上“哗哗”的水声,方亦再次接到龙少电话。 他很庆幸方亦的电话能打通,说自己在星辉国际楼下,就是上次和三封一起喝酒那家会所,因为要喝酒所以没开车,结果喝完下楼才发现刮台风下暴雨,叫了快一个小时车也没叫到,加价也叫不到那种,问能不能开车接他一下? 方亦听完迟疑了下,想这货说“接他一下”是几个意思?接他来自己的住处?还是接他回他的住处?孙雪懿在这儿已经够乱了,如果再加上他来捣乱,真是得乱成一锅粥了……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还是及时回答说行,想着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孙雪懿简单说了龙少的状况,叮嘱她困了就先睡吧,自己不一定几点回呢。随后,方亦拿了把伞就出门了。 室外依旧风雨如注,地面汪水严重无处泄流,比刚才下车时有过之无不及。撑着伞朝不远处的车还没走出几步,鞋和袜子就全湿了,伞骨也被狂风吹弯了,方亦索性收了雨伞,任风雨吹刮周身上下…… 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方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打开雨刮器将挡位调至最大,在其左右快速摇摆间,依旧看不太清车头一米距离以外的状况。 车子涉水缓慢行驶,出小区前还有人撑伞跑过来,打车窗见是混熟的保安,他提醒说这时候出门太危险了,最好在家躲避台风降水,方亦对他的提醒笑着感谢,随后还是出了小区闸机。 路上雨水越积越多,很多低洼处已近膝盖,除了零星的出租车及网约车穿梭,几乎没什么行人和私家车。偶能见到几辆涉水新能源车,也都熄了火趴在水中动不了,车主或站在路旁或坐在车里,等着紧急救援过来拖车。此刻方亦才觉得,还是油车皮实抗造。 江宁路上,拐弯进入星辉国际车道后,方亦见门口站着好几十号人,个个身着靓丽外表光鲜地抱着手机在原地发呆。有看到商务车拐过来的,就跑上前用身体拦车,问五百块钱去哪哪哪去不? 听了这话,方亦轻轻摇头,说今晚不做生意,主要是过来接朋友的,对方听完又扶着车门呆了好几秒,貌似抓的是救命稻草般不愿放手。 看到此情此景,方亦感觉貌似龙少还真是所言非虚,这种状况的一车难求,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回不回得了家的问题。 车开到了雨搭下,没了大颗雨点滴溅在车顶的劈啪声,方亦打开车窗低下头朝人群望,见龙少一身名牌坐在门口水泥桩上,怡然自得且专注地刷着短视频,根本没有盼自己来接他的焦急表情,于是心里很窝火地下了车。 全身湿漉漉地走到龙少身旁,静静站了几秒钟,见他还没发现自己,方亦朝他屁股上去就是一脚,踢得他屁股一滑坐在地上。 周围一大群有钱人估计都看懵了,估计想这网约车司机火气也忒大忒霸气了,竟敢殴打乘客,反正也叫不到车,就都凑过来看热闹。 龙少在地上坐了个屁墩儿,站起身刚要发飙破口大骂,见是方亦浑身湿透站在面前,顿时气势上就矮了半截,见他转身朝商务车那边走,就默默收起手机跟在身后。 看热闹的人群更是一脸懵逼,有的还窃窃私语猜乘客可能是司机小舅子,或者司机是乘客的大舅哥。方亦听了心里不禁暗骂:小你妹、大你妹啊?自己要摊上这么个小舅子,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在众人或羡慕眼神或懵逼表情中,龙少坐上商务副驾并关了门,见自己身上滴水未沾方亦全身几乎湿透,貌似还有点难为情,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我跟你说,刚才旁边这哥们儿出五百让我送他去附近,我可都没答应!你要去哪儿?还有,你那位甄沐心小女朋友呢?”方亦侧过脸瞅龙少,吐槽过后随即问。 “当然是去你住处了!她么?一言难尽呐!”方亦听完心里“咯噔”一声,便想着如何化解危机。 第一百零二章 月光和吸血鬼(欢迎看新书《呔,地府反派你别走》) 如果龙少去了住处,碰上穿睡衣的孙雪懿……那估计就彻底乱了,方亦想想那个画面和画风,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会崩塌了,于是脑子拼命运转。 “师傅,要是不着急,蹭个车送我一趟呗,不远就在淮海路那边,五百一千都行!”车外的雨势愈发的大,见方亦的车停在旁边始终没走,又有叫不到车的人上前敲车窗搭讪问。 “不好意思,我们一会儿还有事,真的送不了,抱歉啦!”方亦低脖对车窗外的人边笑边说,随后发动了车子冲进雨幕中。 “都是你催的,我刚才出门比较急,钥匙忘在房间里了,现在我都没处去呢!”方亦边慢慢开车边说道,说完用余光瞟向龙少,看他听完的反应。 “哦?那去我家吧!但关键是你明天怎么回去?找开锁师傅帮忙开么?”龙少貌似没怀疑,随意地说道,最后还关心地问。 “去你哪个家?像你这种富少,不都是狡兔三窟么?至于我嘛!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说咯!孙雪懿那……好像有把备用钥匙!”方亦说着话很心虚,于是边说边继续瞄向龙少。 龙少貌似也没太在意这些,只是说去浦东那个星河湾,就是之前停柯尼塞克跑车的那个小区。随后,他还说了说李佳茵的近况,并提醒尽快联系孙雪懿,看看陪李佳茵的事她怎么说?方亦说问题应该不大。 地下停车位停车时,方亦给孙雪懿发消息说明情况,叮嘱她先睡不用等自己回去,随后问龙少那辆柯尼塞克的车呢?他说还在维护保养,估计是上次盘龙古道累到了,这次得多休息一段时间。 进了龙少的房子后,方亦就彻底蒙圈了,因为这房子太大了,问龙少这房子多大?他说也没仔细量过,房产证上好像是五百多平吧? 方亦大声地“呸”的一声,顺势朝他做出个吐口水动作,说就看不惯他这无形中装逼的拽样子。随后慨叹自己要是有这么大房子,肯定每天挨个屋转转,再顺着每个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龙少说他之前也试图看过,但后来发现窗户太多了,根本就看不过来,于是就放弃了。方亦特别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说让他有多远死多远。 方亦问他,是不是在这种豪宅中,鞋拔子都是汉白玉的?擦脚垫都是狐狸皮的?牙刷都带发动机的?坐便器都是黄花梨的? 龙少说,其实自己也用一块钱一卷的厕纸,只不过从汉字角度来讲:大者,才为奢,同时呢,最实用的收纳技巧就是房子大,自己恰好也喜欢这种开门是景,关门是家的大房子,三者合一之后呢,就选了这样几套。 几套?方亦纳闷地看他,随后诧异地问,没等他回答,就说没谁不喜欢大房子吧?只是对多数人而言,实力都不允许啊?魔都如此的寸土寸金,有个地方睡觉就不错了,谁还管地方大小、是租是买呢?毕竟,想太多也没啥用。 龙少给方亦找了套新睡衣,二人陆续冲完澡,坐沙发上边聊天边看电视。龙少打开的是部老电影,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的《铁达尼号》,主角演员在那个年代,真是男的帅得一逼,女的美得不可方物。 听着换洗的衣服在洗衣机里打转,方亦问他这个月全勤拿到了没?那个独角鲸的牙齿还在手里么?有没有和殷天宇他们继续飙车哈?和小女朋友甄沐心相处得还好吧? 在提起甄沐心时,龙少说感觉有点飘忽和朦胧,很多时候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也觉得对这段感情没什么信心,就想走一步看一步。方亦问两人怎么认识的?他说就那样认识的呗,见他也不愿多少,也就没继续往深了问。 方亦听他回答上面问题,看面前茶几上有枚戒指,就抓起来套手指上摆弄,让自己感觉新奇的是,戒指分内外两层,中间有花的图腾,外面一层可以旋转,像藏族人手里的转经筒,上面还有分别以“f”和“y”开头的两个英文脏话单词。 龙少问喜欢么?喜欢就拿走,戴着玩儿去。方亦摘下来说不用,就是有点感觉好奇,这东西怎么和手表齿轮似的,外面一圈儿还能转动?龙少听完笑笑没说话。 看着影片中泰坦尼克号沉没,龙少慨叹说这样的意外,对船上的乘客来说,简直就是场巨大的灾难……窗外依旧狂风暴雨,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但方亦能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曾无限接近生死的人对“灾难”一词的明悟。 想到这些,方亦边换影片边开始劝慰,说让他换个角度去看,没准儿对船上餐厅那些活着的海鲜来说,那简直就是特么的生命的奇迹,龙少听完哈哈大笑。 看《暮光之城》时,改成了方亦比较好奇,于是就问龙少:如果月亮的光来自太阳的光,那为啥吸血鬼夜间出门就没事?为啥月光杀不死吸血鬼? 龙少认真地想了想,随后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又看了眼屏幕上的罗伯特·帕丁森,最后说他特么怎么知道?想知道的话,就问三体人去啊! “你说人是不是也这样?局外人都像柯南一样,把人和事看得清清楚楚,结果局内人却像傻狍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把生活过得糊糊涂涂!”方亦听了他的解答,低哼着笑了几声,随后像想起了什么,就转过头问他。 “谁还没有糊涂的时候呢?你看冰川那么一大坨,泰坦尼克号不也没看到么?可惜咱们都活在局内,没人点拨和提醒哈,所以生活才是生活,日子才是日子!”龙少听完若有所思,随后慨叹道。 “诶?说得有点恶心了哈!就算现在有个先知站你面前,说你和甄沐心不合适,你会信么?你肯定会提醒先知该吃药了。所以说,很多真相还是得自己去挖掘,别人说也没用!”方亦说完长舒了一口气,觉得也只能帮他到这儿了,结果怎样只能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结果方亦刚说完话,旁边的暗门就被推开了,甄沐心睡眼朦胧地走出来,方亦和她对视了几秒,随后两人都有点懵逼了,都将目光看向了龙少。 方亦心想她怎么在这儿?刚才说的话不会被她听到了吧?甄沐心估计是在想,这大半夜的龙少怎么带个人回来?而且也没和自己说一声? 随后,方亦开始整理自己的睡衣,尽量看起来正经点;甄沐心拽了条粉色浴巾,披在只穿了吊带睡裙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