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神开卦》 楔子 第一回 获重生悲催穿大明 洗沉… 明朝景泰年间,洛阳府衙大牢 牢头秦泰手拿钥匙,打开一间牢房的大门,用手拍打着一位和衣而卧的青年男子道: “我说洛郎中,快醒醒,起来吃饭了。” 谁知好半天也不见这位郎中有一丝动静,吓得他赶忙招手对另外一位当差的道: “六子,快过来搭把手,将他扶起来。” 六子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我说头,这洛郎中已经判了秋后问斩,一个将死之人,值得你如此待见么?” 秦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你懂什么,据府尹大人身边的小厮透露,他医人致死那事,八成是被人栽赃,翻案乃是迟早。 保不齐这几天就要重新提审,这档口他要是咽了气,咱哥俩的差使就算做到头了。” 六子闻言,吓得一伸舌头,二人这才合力将洛郎中扶坐起来。 一探鼻息,尚有微弱呼吸,遂又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穴。 折腾好半天,牢房里方才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 那声音闻起来十分诡异,怎么着听,皆不像是从洛郎中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悠远的地方飘来一般。 这时,只见洛郎中缓慢睁开眼睛,乍瞧见眼前身穿狱卒服饰的官差,先是猛地一愣,随即问道: “此为何地?” 秦泰一脸懵懵的与六子对视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面颊问道: “我说洛郎中,你该不会昨夜做了黄粱美梦,尚未清醒吧? 此地不是县衙大牢么,你在这关了近半岁有余,今日怎么竟讲起胡话来了?” 洛郎中揉揉眼睛,环视了一下昏暗的牢房,又看了看滴着水珠的墙壁,以及身下潮湿的稻草, 强忍着发霉的味道,捏着鼻子,皱皱眉头道: “县衙大牢?可鄙人缘何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他的问话着实让二人也发蒙圈,一时又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大眼瞪小眼,带着一副错愕的神情看着他。 洛郎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遂闭目沉思起来。 片刻忽地又猛然睁开,从胸前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厚册子,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这一举动,直弄得一旁的六子心里有些发毛,诧异的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扭头望向秦泰: “头,这洛郎中八成是昨夜得了失心疯吧?” 未及秦泰回答,忽听牢房外有人高喊:“牢头,大人有命,速带洛江天过堂问话。” “好咧,你先去回禀大人,说犯人随后就到。” 秦泰答应一声,紧忙催促六子将洛郎中架到了大堂之上。 洛江天看着自己脚下沉重的镣铐,又抬眼望了望明镜高悬牌匾下将端坐的、穿着明朝服饰的大人物,确认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只不过并没按那位老神仙的指引穿越到大宋朝,而是拐了个弯,来到了大明朝,还是一位同名同姓的郎中身上。 只见堂上的那位大老爷手拿惊堂木一拍,问道:“堂下站立之人可是妙医堂的郎中洛江天?” “回大人,正是在下。” “前岁李老爹状告你用错草药,医死李家小公子李景行一案,经本府尹重新侦查,如今已真相大白。” 此时,县衙外早已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嘁嘁喳喳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一位瘦子道: “听说这位府伊虞廷玺是个断案高手,一生不知道破获多少起疑案、悬案,人送绰号‘赛青天” 另一个胖嫂也附和道: “要我说呀,先前的吴老爷定是收了孟家的财物,不然怎敢仅凭一张药方,就判了洛郎中斩刑?” 旁边的老者白了二人一眼,不悦地言道:“安静点,别嚷嚷了,虞大人要宣判了。” 只听虞大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言道:“诸位乡亲,前任县令吴大人判洛江天蓄意杀人一案,经本府伊多方调查取证,发现其动机与事实不符。 暗害李景行者,实另有其人,便是瑞锦堂坐堂郎中孟元琢。 此言一出,堂下即刻传来一片哗然之声。 孟元琢可是御医孟锦书家的二公子,医术精湛,声播八方,如何做得出此等有背天理之事呢? 虞大人环视一下众人,拿起惊堂木啪的一拍,朗声言道: “堂下肃静,孟元琢因觊觎洛江天新婚娘子杜美娘之容貌, 暗中买通妙医堂学徒赵宇,串改了洛江天开与李景行的药方,方致其一命呜呼,其心实在可诛。 故本府宣判如下:洛江天无罪释放,主犯孟元琢斩立决。 从犯赵宇丈责五十,发配苦寒之地披甲为奴。 来呀,即刻将人犯推出衙门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洛江天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一幕,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穿越之前的另一幅画卷来。 前世的他也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因被同事陷害而锒铛入狱。 重审那日,法官宣判时的场景竟与今日何其相似。 就连那位被差役推搡着向外走的,身穿墨绿色交领锦袍的青年男子,也是像极了陷害自己的同事叶辰。 同样二十出头的样子,同样生得细皮嫩肉,同样浑身透着一股子傲气。 只见孟元琢斜睨了一眼站立不稳的洛江天,面上写满了嘲讽之色。 随即冷笑着甩甩袖子,大踏步走了出去。看那架势,倒有一股凛然赴死的感觉。 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大肚子女人拖着笨拙的身子来到近前, 瞧也未瞧洛江天一眼,径直扑到孟元琢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洛江天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思忖道: “想必这位就是我的新婚娘子杜美娘了,果真人如其名,竟生得如此美貌。 但见她粉颈低垂,一双美目里噙满了泪水,精巧的鼻子抽噎着,好一幅梨花带雨图。 任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想必也会生起怜香惜玉之心吧。” 只见孟元琢捧起女子的面庞,亲吻了几下。 摘下胸前一块玉牌塞到她那双纤秀的玉手里,随即一把推开她,决然离去。 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罪恶的人头滚落到杜美娘脚边,只见她身子一歪,也缓缓倒了下去。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眼前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洛江天可没心思理会这些,缓缓转过身,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先生,我就知道您是无辜的,走,咱回家吧。” 这时,一个学徒打扮的少年过来挽住他的胳臂。 洛江天回过神来,惊愕的问道:“你是……” “先生,我是齐儒生啊,和赵宇一样,都是您的学徒,您怎么会不记得弟子了呢?” “哦,瞧我这记性,都是被这孽徒给害的。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为师这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咱先不回家,直接去妙医堂看看。” 齐儒生闻言,瞬间放开洛江天的袖子,低下头,支吾老半天,红着脸言道: “先生有所不知,自打您出事以后,瑞锦堂那个孟元琢便想尽办法讨好师母, 没几个月,师母便改嫁了,医馆自然也就姓了孟。 伯父知道后,去找他们理论,不想反被赵宇那小子百般羞辱,当即气吐了血,自此一病不起。 去岁腊月十八那日,人便没了。 伯母急火攻心,又哀告无门,转过年,也跟着去了。 平日里争着与您交往的那些个故亲旧友,见您失了势,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就连伯父、伯母的丧事还是邻居季老伯一家帮着徒儿一起操办的。 好在新到任的府伊虞大人听闻您是被冤枉的,调阅卷宗时,慧眼看出了端倪, 终于令先生沉冤得雪,医馆又可以重新夺回来了。” 洛江天闻听此言,想起前世洗涮冤屈出狱后的他,也曾百般求职被拒,一度穷困潦倒。 只好与母亲早出晚归做些小生意,方才勉强度日。 后来母亲终因积劳成疾,撒手西去,留下他一人整日以泪洗面。 想到此处,洛江天心里顿如被一块巨石压着的一般喘不过气来。不由得鼻子一酸,留下两行清泪。 哽咽着道:“儒生啊,想必为师遭难以后,家里家外都赖你照顾着,真是难为你了。” 齐儒生见先生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 只好默默地搀扶着他,一步步向县郊的家中走去。 要说洛郎中的家是一座十分幽静的独立小院落,青砖砌成的围墙古朴典雅,踏进院子,左右各有三间厢房。 正对面是一溜五间正房,门窗上皆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图案,浅褐色的棱木散发着原香的气息。 齐儒生扶着洛江天来到堂屋坐下,又麻利地沏了一壶茶水,端来一碟点心道: “先生,您先在此歇息片刻,徒儿先去为您烧些热水净净身子,再准备换洗的衣服与吃食。” 洛江天疲惫的摆了摆手,简单吃了几块点心,这才感觉浑身似乎有了些力气, 遂端着茶盏来至屋外,仔细打量着自己在古代的家。 只见院落里栽有几株高大的玉兰树,由于正当早春时节,团簇的花朵开满枝头,色洁白而馨香,妖娆万分。 树下种着一丛丛牡丹,硕大的花枝低垂,姹紫嫣红,娇艳欲滴,吸引来无数的蜜蜂忙碌的在花间飞舞。 宅子周围环绕着围墙建有一条悠长的游廊,中间有座攒尖式四角亭。 翼角向上翘起,配着灰瓦歇山的顶子,颇显精巧华丽。 廊间垂满密密的风铃,微风轻袭,细长的梗条摇曳着露出枝丫间挂坠而下的各色花朵。 远远望去,竟如同串起的小灯笼般,别有一番韵致。 洛江天吮了一口茶,信步来到两条游廊中间的亭子里,背倚着绛红色的亭柱感叹道: “看来这位与我同名同性的洛郎中家境还蛮殷实的,只是不晓得医术是否也同样高明?” 就这样胡乱想着,片刻功夫便觉眼皮阵阵发沉,索性放下茶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欲知洛江天在新家会有何奇遇,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题外话】:诸位亲爱的书友朋友们,大家好: 楔子四回及正文前十回,属于必要的剧情铺垫,故而略显缓舒了一些。自十回往后,高潮迭起,各位重磅历史人物逐一登场,定会让诸位看到你眼中不一样的大宋繁华! 除此之外需要说明的是,头十六回每回三千字,一日两回。读者反映看着疲惫。故而自十七回开始,每回二千字,一日三回。 楔子 第二回 惊魂梦神仙赐宝扇 祭先… 睡梦中,洛怀川忽觉身子被一股风裹挟着,脚下宛若踏着云朵一般,轻飘飘的离开了地面,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云头落地,眼前赫然现出一座奇异的山峰,怪石嶙峋,直插云霄。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紫色八卦羽衣,手执一柄宝扇,正站在一株古松下,笑眯眯的注视着他。 洛江天一见,遂紧忙近前施礼道:“晚辈见过道长,敢问道长,您不是答应将晚生送去大宋朝,如何违背诺言,转道去了大明?” 老者手捻胡须,呵呵一笑:“贫道且来问你,你为何要穿越到宋朝拜邵雍为师?” “回道长,现代人皆知邵先生乃相术大师,一代神算。我若能拜其为师,便可未卜先知。 如此日后行起事来,便可有所防范,也不至落得似前生被人陷害而锒铛入狱的下场了。” 不想老道闻言,面上顿现不悦之色,沉吟半晌,方才言道: “后生,若是仅将易经这门博大精深之学看成占卜问卦,那你可是将老祖宗的智慧结晶全然糟蹋了呀。” “哦,难道不是吗?邵先生传下来的《梅花易数》,不就是用来为世人趋吉避凶,趋利辟害的么?” 老者摇着羽扇,缓步走下高台,拉着他坐到旁边的石登上,拍拍他的肩膀: “此言谬矣呀!康节一生精研先天象数之学,穷毕生精力为后人留下一部经天纬地之奇书《皇极经世书》。 此书玄思宇宙,弥纶天地之道,艰深博奥,寻常之人皆不敢涉其藩篱。内里不但运用易理与易教推究出宇宙起源及自然演化之规律, 更以天地之变迁,阴阳之消长,佐证了华夏由唐尧至五代间三千年之历史变迁。更阐述了皇、帝、王、霸之理,彰显大、中、至、正之道。 然元代一些江湖术士因不能洞察此学玄机,妙用其生化之理,窥万物之幽微,遂穿凿附会,假托康节之名,著成一部单纯命书,美之曰《梅花易数》。”。 洛江天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先生之学乃是以天道尽万物之理,以人事而验天时之预测学。 若非道长点播,晚辈或单纯以宿命论观点认知,岂不污了康节先生一世之英名。” “嗯,孺子果然可教,你能一语中的,说出此番见解,足见慧根深种。必能将象数之学发扬光大,并为其增光添彩。 如今贫道心愿已了,也可就此升入仙界,日后再无牵挂了。” 言罢,老者轻摇羽扇,欲待转身离去。 “道长请留步,晚生尚有疑惑未解。想我洛江天乃滚滚红尘中一介微尘,资质愚钝,对易道之学更是懵懵懂懂。 如今落魄潦倒,有何德何能敢当此大任?况晚生时下已误穿到大明王朝,如何能拜得了邵康节先生为师? 既然拜师不成,又哪里谈得上传承?还请道长另择伶俐睿智之人担此重任,免得晚生辜负您一片厚爱之心。” 话音未落,连连三揖婉拒。 老者转身双手相搀,口里不住赞道:“人贵有自知之明,适才你一番慷慨陈词,足以令贫道放心托付。 至于万千人中为何独独选中与你,日后自有分晓。你在这里尚有重责在肩,此事非你莫属。 待使命完成,自然会去宋朝。不过即便到了哪里,你与先生的缘分也未到,勿要心急才是。” 洛江天闻言,心下顿时释然,不由得面露喜悦之色,复又问道: “道长,适才听您言说欲往仙界栖身,无有您的襄助,晚生又如何能了此夙愿?” “呵呵,这有何难?贫道便将手中这柄龙鳞宝扇暂托与你保管,此扇乃五台山五龙池中五条神龙之鳞甲所制,其妙用自不待言。 机缘成熟之时,此扇自会将你送往大宋朝。切记,待你恩师邵康节归天之日,需将此扇覆与其身,自有他的去处。” 言罢,老者看了看手中的宝扇,有些不舍地将它递与洛江天,再次嘱咐道: “此扇非俗尘之物,除你外之凡人更是滥用不得,否则必惹塌天大祸,去吧。” 洛江天接过宝扇,低头轻抚着上面的龙鳞,瞬间,一丝彻骨的寒意透过指尖袭遍全身。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再抬眼时,老者已隐入云端不见了。 “醒醒,先生、先生,快醒醒啊!” 洛江天口里连呼“道长”,忽觉有人在召唤他,睁眼一看,迎面却瞧见齐儒生一手捧着换洗的衣物,一手正轻轻拍打着自己。 低头再一看,手里果然握着一柄鳞片制成的扇子,始觉方才一幕绝非梦境。 “先生,徒儿听闻您刚才在喊道长,怕是做梦了吧?” 洛江天点点头,抬眼望了望空旷的天空,眼神中划过一丝惆怅与不舍。站起身,接过儒生递过来的袍服,在他的引导下,去了浴房。 儒生指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道:“先生,我在这里加了桑叶、桑枝、桑寄生、松枝、桂枝、徐长卿等草药,有助于您行气活血。” 言罢,又端过一杯淡黄色的液体递与他:“先生,先将此杯水磨豆汁喝下,稍后配合沐浴,颇有补气益中的好处呢。” 洛江天满意的接过来一饮而尽,不住地赞道:“好啊,儒生,看来你的学业进益不少,真不枉为师一片苦心栽培。 不似那个赵宇,竟然勾结孟元琢陷害为师,唉,不提这个孽徒也罢。” “先生,您被害入狱这事,尚有些内情您并不知晓,赵宇完全是被那姓孟的给带坏了。 他为了得到师母,每日里除却变着花样献殷勤外,还丧尽天良,带赵宇去了惜花楼玩耍。 自打结识了那里的莺儿姑娘后,赵宇逐渐为美色所迷,后来为了与她赎身,这才答应与孟元琢沆瀣一气,偷改了药方。 此事徒儿也是在您下了大狱之后,方才晓得的。” “原来如此,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呀!赵宇有此下场,虽与其疏于自律所致,平日里为师未尽到督导之责,也难辞其咎啊!” 洛江天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开始舒服的泡起了药浴。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顿感周身通泰,神清气爽,遂换好衣袍,返回正堂。 儒生早已备好了可口的饭菜,两荤一素,外加一碗燕菜汤。 席间,儒生侃侃言道:“先生,说起这燕菜汤,还颇有一番来历呢。 据说唐武则天时期的某一日,洛阳东关下园墓地挖出一个重逾几十斤的特大白萝卜。 当地的村民活了几辈子,还是头一回遇见这般稀罕事,便将此萝卜当成祥瑞之兆,进贡与她。 此举让武则天顿觉民意之可贵,为了展示此乃上天对自己独有之眷顾,遂吩咐宫廷御厨将其制成凡人吃不起的样子。 众御厨接到圣旨,一下犯了难。大家聚在一处琢磨许久,也没个主意。好在一个年纪轻点的脑子灵光, 先将萝卜切成细丝,再佐以海参、鱿鱼、鸡肉等山珍海味,精心熬制成清爽可口的汤羹。 为了显示这道菜与武皇身份相配,又用此萝卜雕成一朵洁白如玉的牡丹花置于汤品之上。 武则天一见,大为惊喜。遂以报答感业寺尼姑救命之恩为由,赐名“义菜”,后被讹传成‘燕菜’。” 洛江天看着色泽鲜艳、香味十足的菜品,顿觉食欲大增,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刚要坐了下来,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遂唤过儒生道: “儒生,为师尚未拜祭爹娘,这美食又如何消受得下?去准备些香烛纸马来,陪为师前去祭奠一番。” “先生,现如今二老的牌位就供在后院的祠堂里,徒儿每日洒扫,片刻不曾忘怀。 再说下葬之地离此遥远,不如先到祠堂给二老上柱香,待您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不迟。” 洛江天觉得他说的在理,便随着儒生绕过回廊,三折两转的去了后院。本以为前院已经够宽敞的了,未料想后院越发显得空旷。 一条石子铺设的甬道直通祠堂门口,两侧被小径隔成了几块区域,分别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靠近墙角尚有一口八角古井,青石砌就,周围刻有八卦纹饰,乍见之下,顿觉一种古朴之气息扑面而来。 廊檐下摆有几个刻着精美纹饰的矮缸,里面养着各色锦鲤,正摆着灵动的大尾巴惬意地游来游去。 洛江天抬脚踏进祠堂,见迎面供桌上按朝代分层陈设着一溜木牌,想必即是洛家的各位列祖列宗了。 他虔诚的点燃一炷香,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前世的他便是一个出了名的大孝子,这次误穿到洛郎中身上,实属天意。 但并非夺舍,强占他人灵魂那类,而是那日正赶上洛郎中阳寿已尽,即将魂飞魄散之际,老神仙瞅准时机,这才令其借尸重生。 万没想到的是,他以洛郎中的身份回来时,洛家爹娘早已双双升天,既然不能代其床前尽孝,怎么着也该多磕几个响头,也不枉枉白占其身躯一回。 想到此处,自家母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洛江天不禁悲从中来,一边磕头,一边放生大哭。 一旁的儒生见状,也陪着轻轻啜泣起来。少顷,又怕先生哭坏了身子,遂止住悲声,急忙过来相劝。 洛江天站起身,转身欲要离去时,一眼瞥见供桌上放着的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盒子,看情形应该有些年头了。 便信手取过来,打开一看,见里面躺着一部洛氏家谱,遂不由得好奇的细细翻看起来。但见扉页上记载着: 洛氏,出自古代雒水流域,得洛水女神洛嫔庇佑,家族人丁兴旺,历代人才辈出。 儒生见他看得入迷,也歪着脑袋凑过来,正好看到宋朝那页时,赫然记着一行小字: 洛怀川,洛家第一百二十一代孙,北宋理学大师邵康节之亲传弟子。曾辅佐大宋仁宗皇帝定国安邦,被奉为恩师,获封“神棍小邵雍”之称号。 “想不到先生祖上还有这么一位牛人,不过这邵雍和邵康节之间是啥关系?父子还是兄弟?” 列位,欲知洛怀川如何作答,请您接着往下瞧! 楔子 第三回 二混子平坟争玉板 邵康节… 洛江天正在暗自惊叹,原来那位老神仙让自己穿越到大宋朝拜雍为师之真正目的竟在于此。 忽听儒生有此一问,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先生姓邵,名雍,康节乃其谥号。” 一边心里直纳闷: “那位老神仙如何知晓自己的前世今生,他究竟是谁呢?一切莫非早有天定不成?” 带着满腹疑惑,放下家谱,目光不由得在众多的祖先牌位中逐一搜索起来。 好半天,终于停留在一块刻着洛怀川的木牌子上。 遂二次燃起一炷香,怀着深深的震撼与崇敬,重又拜了下去。一旁的儒生不解的问道: “先生,您这是何意?” “哦,前一柱香祭拜为师已故的爹娘,这一柱香乃是对洛家先祖的一番敬意。” 儒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二人折返回前院一起用饭食,正吃得香,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洛贤侄在家吗?” 洛江天诧异的往院门方向望去,以为是有急症病人前来问诊, 不待儒生站起来,先一步走下台阶,打开院门观瞧,乃是一位满头大汗的老伯。 “贤侄呀,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快去你家田地看看吧,听说在你爹娘的坟头挖出宝贝了。 柳家的大郎和周家那二小子眼睛都红了,争抢着欲据为己有,若去晚了,可就闹出人命了。” 这时,儒生也跟了出来,口里喊着“季伯伯”,手却扯着洛江天的衣袖往外便走,边走边道: “这两个挨天杀的,强占先生家的田地不说,竟然还敢冒犯伯父、伯母的在天之灵,看先生怎么拾掇他们!” 洛江天虽不明所以,不过也从其话语中听出个大概,客气的与季老伯寒暄两句,也跟着二人急趋而去。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远远望见一处田地头里围了一群人,不时传出咒骂与激烈的争吵之声。 只见季老伯急走几步冲进人群,指着扭打在一起的二人断喝道: “都给我住手,洛先生回来了,看你二人哪个还敢放肆?” 柳家的大郎和周家的二小子闻言,不情愿的松开手,看着随后而至的洛江天,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儒生凑到近前,看着洛家伯父的坟头已经被铲平了,又向下深挖了有一尺多深,里面露出一大块厚厚的大石板子。 见此情景,儒生懵懵的挠着头皮,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暗道: “这洛家爹娘从下葬到培土,他皆在场啊。 当时并未埋这块大石板,这突然之间打哪冒出来的呢?真是邪门了。” 琢磨老半天,也没将此事想明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指着柳大的鼻尖质问道: “行啊,柳长春,你小子胆肥了,趁我家先生不在,竟敢对亡者不敬? 难道忘了先生给你娘治病那会子了? 还有你,周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爹的命还是先生打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你两个麻溜的,赶紧给先生赔礼道歉,之后再将坟重新培好!” 两个小子见洛江天板着副冷冰冰的面孔,背剪双手,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自己, 不由得双膝一软,乖乖地跪了下去。 柳长春机灵些,知道洛郎中一向与人为善,只要态度好,必不会为难自己。遂率先磕头道: “洛先生,我二人并非有意为之,只不过看先生家的田地平白荒芜着,着实有些可惜。 便寻思先替您种着,待上秋打了粮食,俺二人再给您担家里去。” “对对对,俺也是这么想的。不想在锄地之时,竟发现一个宝贝。 一大半陷在地里,另一小部分恰巧在田头伯父的坟边。 我二人一时财迷心窍,争挖起来,不小心竟误将坟头的土给铲平了。您大人有大量,便饶过我二人吧。” 一旁的周志连连识趣地一边磕头,一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洛江天看这二人态度真诚,不似刻意为之,遂指着地上的大石板问道: “这便是你二人挖出的宝贝么?” 柳长春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瞧着左不过是块普通的玉石,不知你二人如何认定它即是宝贝?” “先生,您看,这石板上刻有字哩,瞧着有些年头了。 怎么看,也不大像本朝的东西,故而我二人才争抢的。” 周志挠挠头皮,不好意思的答道。 “你二人还不将石板立起来,让先生仔细瞧瞧。” 听到儒生的吩咐,二人同时下到坑里,将石板抬了出来。 洛江天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沾满泥土的墓碑, 上面刻有一行字,由于年深日久,有些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只好让人将石板抬回洛宅,反复用清水冲刷干净后,又将文字拓印下来。 仔细辨认半天,原来写的是“大明景泰乙亥,知府虞廷玺为我复兴此窝。” 洛江天读着这一行字,不由得浑身一颤,口里喃喃自语道: “复兴此窝,莫非是先生之安乐窝么?” 众人见状,均不明所以,一双双迷茫的眼神齐齐望着他。 柳长春更是急切的问道:“洛先生,你快说说,这是不是件值钱的宝贝?” 洛江天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季老伯也在一旁跟着催促:“哎呀贤侄,你倒是表个态嘛。” “据我判断,这应该是一块宋代石碑,玉质极为普通,不值什么钱。但是……” 未及他将话全部将完,周志突然插言道: “洛先生,不值钱,你还让我们哥俩费这么大劲弄回来? 莫不是看出了啥门道,想据为己有? 我可事先声明,这宝贝谁挖出来算谁的。哪个敢跟我抢,小子非跟他玩命不可。” 儒生狠狠瞪了他一眼: “财迷心窍,若真是宝贝,也是从我家先生地里挖出来的,与你何干? 再敢胡言乱语,当心将你告到官府,说你私挖人家坟地,看大老爷如何收拾你。” 周志梗着脖子还想争辩,洛江天摆摆手,环伺下围观之人: “大家可听说我们洛阳地界曾经出过一位名人,唤做邵康节的?”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起摇了摇头。 还是那位季老伯颇有些见识,低头沉吟半晌道: “贤侄说的莫不是那位神算大师邵雍?我曾听俺那儿读书时好像念叨过此人的名字。” “老伯所言极是,若非是他,谁人能有这种手段,预测到身后四百年之事? 若我所料不差的话,此块玉碑便是康节先生于生前留下的。 言说是会有一位唤做虞廷玺的知府,为他重新修建安乐窝。” “先生,安乐窝是个什么所在?” 一旁的儒生不解的问道。 “哦,安乐窝即是康节先生生前所居之所。” “先生,按您这么说的话,那挖出玉碑之地岂不就是邵先生故居遗址,安乐窝之所在了?” 洛江天闻听此言,顿觉脑袋嗡的一下,猛然间想起老神仙临行前对他说过的话。 之所以让他暂留大明朝,乃是有重任在肩。 莫非指的就是为邵康节先生重建安乐窝之事不成? 想到此处,强按捺住内心狂喜,表面上故作镇定地言道: “极有此种可能,若这知府大人果真是虞廷玺的话,此事便千真万确了。” “先生,您不知道吗,为您伸冤的那位大人即是虞廷玺,虞知府啊。” 众人闻听,无不啧啧称奇。柳长春一下子来了精神: “想不到我们哥俩这一锹头下去,竟还挖出这么一段奇闻来。” 季伯拍拍他的肩膀: “小子,倘若真为邵先生修成安乐窝,你二人可是阴差阳错立下大功一件喽。 知府大人不但不会治你二人之罪,少不得还要赏下些银两呢。” 柳长春被老者说得心花怒放,拉着洛江天道: “先生,那还等什么,何不现在就去府衙说与虞大人听听。” 洛江天看着他,微微颔首,以示认可。一群人见状,抬着玉石板,簇拥着他,一起向府衙走去。 话说自打知府虞大人斩了孟元琢,为洛江天平反昭雪后,正准备回京述职, 不料刚出府衙,正与众人碰在一处。 洛江天急忙近前一步道:“洛某多谢知府大人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三拜。” 言罢,撩袍便要下拜。虞知府赶忙制止,上下打量一番,方才惊呼道: “你即是那个蒙了冤屈的郎中? 真是人靠衣衫,马靠鞍,换身行头,连本官皆认不出了。不知洛先生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贵干?” “回大人,在下的乡邻于我家田地里挖出一块石碑,乃宋代大儒邵康节先生所留,大人请看。” 洛江天一摆手,柳长春与周志抬着石碑来至虞知府面前。 虞知府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得大为惊诧道: “想那康节先生乃宋朝名儒,如何便知晓身后四百年之事? 本官虽知其长于占卜预测,也断不会如此匪夷所思呀。” 要说这位虞知府乃大明正统四年己未科殿试三甲第三十六名进士,见闻广博自不必说。 对北宋五子之一的邵雍更是钦敬有加,不过就先生留下这块玉碑,要自己为其重建故居之事,犹自疑狐不信。 洛江天见虞知府沉默不语,便已猜到其心中所想,遂又进一步言道: “虞大人,是否在置疑此事之真实可信度?” “的确如此,本官觉得洛郎中昨日方才还至家中,今日便在你家田地中挖出此物,是否太过于巧合?” “大人,说书人常讲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草民倒觉得此事乃冥冥之中天意安排。 大人若不信,何不问问同来的乡民?” “是啊,大人,洛先生所言是真的。 这块石碑是我二人私自耕种洛家荒田,无意间挖出来的,乡亲们皆亲眼所见。” 柳长春率先言道,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虞知府见状,唤过身边的差役,耳语了一番,随后对洛江天言道:“尔等头前带路,本府要实地查验一番,再做定夺。” 洛江天闻言,挥手示意柳长春、周志抬起石碑,跟着虞知府往回走。 一些爱瞧热闹的也跟着凑趣,不多时,乌泱泱的,便聚了好大一群人。 待到了洛家田地的位置,虞知府极目四望,见广袤的田地里,到处是乡民们劳作的身影。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田埂上、树荫下,多立有坟头,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遂皱皱眉头,指着那些坟包问道洛江天: “洛郎中,这些乃耕种之田,亡者下葬理应择荒山之脚,或僻静人稀之处才算妥当,如何葬在这里?” “回大人,草民不知。” “哦,这倒奇了,莫非你并非本地人氏?” 虞大人不解地追问道。 欲知,且听下回分解! 楔子 第四回 虞知府探秘问乡俗 夫子祠… 季老伯见状,急忙过来解围:“大人,可否由小老儿代为回答?” “无妨,本官只是好奇罢了,只要说得清楚,讲得明白,谁人回答,皆是一样的。 如此,便有劳这位老人家了。” 季老伯得了鼓励,顿时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朗声言道: “说来这可是此地的一个旧风俗,但凡老一辈死了, 皆先葬在自家田地头里,意味着后辈人能得其庇佑,风调雨顺。 待满周年时,再寻个适宜下葬的好日子,正式迁入祖坟,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入土为安。” “这本官确实鲜有耳闻,不妨请这位老伯细说来听听。” 虞大人及一干随从也颇感兴趣,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季老伯继续往下讲。 “话说前朝初年,乡里有个大孝子,唤做孟仙游,家里尚有一个弟弟唤做孟晏深。 为了供其读书,仙游便将田里的活计全部揽了下来。 那一年孟晏深进京赶考,谁知这一去竟杳无音信。 爹娘日夜牵挂,不久便相继故去了。 仙游将二老葬在自家田埂旁,这片田地正在大路旁边啊,是村里对外的唯一通道。 这样做的目的,一来可以趁耕作休憩的空档,能陪爹娘聊聊天,以慰思念之情。 二来嘛,若是弟弟回来了,爹娘便可第一时间看到。 不想周年祭日那天,他爹娘的坟头上陡然刮起一阵怪风。这一下,可将他吓得够呛,连连跪下磕头。 周围一同劳作的乡亲无不惊骇不已。 恰逢远处锣鼓喧天,前呼后拥的过来好大一支队伍。 一名差役手里拿着面铜锣,一边敲,一边高声唱喏。 中间一高头大马上,披红挂彩的,端坐着一位青年后生。 路过田间时,后生一眼瞥见孟仙游,先是一愣神,随即翻身下马,纳头便拜。 原来竟是他离乡多年的兄弟高中状元,奉旨回乡祭祖。 晏深得知家里情况后,认为此番高中,必是爹娘在天之灵保佑。 遂将祖坟修葺一新,将爹娘风光大葬。此事轰动了十里八乡。 此后,家家效仿孟仙游之举,久而久之,便成了乡俗,在这一带流传下来。” “原来如此,记得本官读《论语》时,见‘子入太庙,每事问。’对这一句心存困惑多年,总觉得圣人行事不必如此谨慎。 今日老伯一番话,令虞某茅塞顿开。 看来各地乡俗背后无不寄托着乡民们美好之心愿,值得尊重啊。” 这时,乡里的耆老程向英在差役的搀扶下,打远处走来,虞大人急忙迎上前去问好。 “哎呀,有劳程老先生大驾,今日请您来,主要是为了瞧块玉碑。 您可是河南地界最有名望的金石鉴定大家,您给掌掌眼,看一看此碑是真是假?” 程老先生与他简单寒暄几句,便被扶着坐一处石墩上。 手捻胡须,对着玉版及拓下来的宣纸仔细品鉴着。 少顷,不禁面露喜悦之色: “虞大人,此碑确是宋时之物,碑文也是邵雍大师所留。” 虞大人闻听,再一次震惊不已道: “此碑竟在洛郎中爹娘坟前挖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人,您有所不知,还有比这更巧的呢。 邵雍先生有一位亲传弟子,唤做洛怀川的。 便是我家先生之先祖,还是仁宗皇帝的先生呢。” 一旁的齐儒生忍不住插言道。 程向英老前辈闻他如此言说,不以为然道: “年纪轻轻,信口雌黄,大人如是言说,你便借道顺杆爬,成个什么样子!” 儒生遭了抢白,满脸涨得通红,未及与洛江天商议,撒腿便往家跑,边跑,边气鼓鼓道: “哼,您老还别不相信人,晚生这便去给您取证据,届时看您如何说?” 洛江天欲待招手拦住他,人却已经跑远了,只好尴尬的对着程老先生报以歉意的一笑。 正当虞知府进一步向乡亲们了解真相之际,衙门里的书吏捧着一卷书册急匆匆赶来: “大人,县志找到了。 属下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查明白了,原来邵雍故居在北宋末年已然衰落。 到金代时,被改为了‘九真观’。 您看,这片田地的位置,确实与历史记载的‘在天宫寺西,天津桥南’一致。 可以确定,便是邵先生之故居遗址无疑了。” 程老先生也接过来细细验看一番,不由得感慨万千道: “老朽世代居住在此,早便听闻祖辈讲过北宋五子中有三位曾居住在洛阳,不想儿时玩耍的田头里梗竟是先贤踏过的土地。” 虞知府连连点头称是,一抬头,看见儒生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气喘吁吁地跑来。 到了近前,取出洛氏家谱,满脸得意地递与程老先生。 老先生疑狐的接过来,先验看了一下纸张的年代,又凑到鼻前闻了闻墨迹道: “嗯,确是古人传下来的没错,你小子还真没扯谎。” 话音未落,人已颤巍巍的站起来,握住洛江天的手: “想不到洛贤侄的先祖与康节先生还有这般渊缘,好啊!” 洛江天重又扶老人家坐下: “晚辈也是今日拜祭祖宗祠堂时方才知晓,不然早早便去知府大人那里讨赏了。” 程老先生微微颔首,转身又对虞知府道:“对了,虞大人,乙亥年可不就是今年么? 大人去岁方到洛阳任职,便得天机托此重任。 若大人果能将邵先生故居重建,吾辈便能再次聆听先贤教诲了!” 虞知府也跟着慨叹世间之奇异缘分,忽闻老先生言语中讲到故居重建之事,遂有些面露难色道: “老先生有所不知,为邵先生修建故居,本官甚觉无上殊荣。 只不过这银子嘛,却颇令本官为难。您也知道如今的朝廷,这……” 围观的众人见状,高涨的情绪瞬间降下温度,不住地长吁短叹。 柳长春与周志更是一下子蹲在地上,抱着头懊恼道: “唉,季老伯还说虞大人会与我二人些许奖励,一转眼功夫,到手的银子便没了。” “二位,好歹也听虞大人把话讲完,再抱怨不迟。 倘若大人没有奖赏,这点银两,洛某出了。” 一旁的洛江天对这哥俩挖出邵雍留下的玉碑这件事,还是心存感激的。 虽然目前的自己手头也无有一文半子,但心想着凭自己的微末医术,怎么着赚些银两还是不成问题的。 倘若衙门不出这笔复兴安乐窝的银钱,自己即便将宅子变卖了,也要达成心愿。 虞知府对洛江天报以微笑的一瞥,继续言道: “虽然重建整个安乐窝本府心有余,而财力不足。 然与先生建个祠堂,构屋三五间,此笔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另外,对发现玉碑者理应奖励,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但擅自占耕他人田地,对亡者大不敬,亦有损此地淳朴民风,同样当罚。 故本府决定,愿从自己俸禄中出银二十两,各奖十两,各罚五两,你二人是否心服口服?” 柳长春、周志闻言,忙不迭的磕头谢恩。 虽然面有愧色,还是接过赏银,喜滋滋的退到一旁。 周围的民众对虞知府的做法无不赞誉有加,嘁嘁喳喳议论不已,连连呼其不愧为“赛青天”之称号。 虞知府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对洛江天道: “洛先生,本府去岁方到此地任职,如今正巧年逾。 原欲赴京述职,不想被尔等拦下。 复兴安乐窝之事宜早不宜迟。既然你祖上与康节先生有如此深之渊源, 本府便将此事全然托付于你。衙门里有关人员自会配合你行事,料想先生必不会令本府失望。” 洛江天闻言,躬身施礼道: “草民谢大人托付与信任,您且去京城忙碌,这里的一切,草民定会料理妥当。” “好,如此本官便可大放宽心了,告辞!” 言罢,又对着众位乡亲拱手一一作别,方才乘坐轿子离去,此处暂且不提。 单说洛江天自受知府虞廷玺委托复兴安乐窝之后,便进入紧张的筹备状态。 打从破土动工,到祠堂建好,仅用了三月有余。 这期间,他夜以继日的将有关邵雍的所有书籍都逐一阅了个遍,占卜之术更是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祠堂建有正房三间,皆硬山灰瓦顶。内置邵康节先生涂金漆彩之塑像一座。 门额上悬“邵夫子祠”匾额一块。祠堂边上遍置苍松翠柏、香花瑶草。 四周围乃一青砖砌成的高墙,门前竖有一座高大的石牌坊。 上有对联曰:问设渔樵,万事兴亡付伊水;窝名安乐,一时寤寐到羲皇。 大门尚有一副正联:安乐窝中标出亭长人物,天津桥畔识透南北机关。 开祠堂那日,远近十里八乡之高贤大德皆来观瞻夫子圣颜。 题诗咏叹,借以缅怀对康节先生之哀思。 待众人散去,洛江天将齐儒生唤来,语重心长地言道: “儒生啊,你打小便跟着为师学医,到如今已逾七八年光阴。 该教授与你的,为师并未做任何保留。 如今为师欲要远行,怕今生你我再无相见之日。 为师走后,洛家那处宅院便归你所有。 我已与虞大人打好招呼,许你在夫子祠堂旁重开‘妙医堂’。 既可造福乡民,又可在闲暇时打理祠堂一应事宜。” 儒生被他说得有些发毛,一再追问他的去处,洛江天摆摆手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倘若来生有缘,你我师徒自会相见。 天晚了,你且回宅子休息,为师还要再与先生上柱香。” 儒生含着眼泪,默默地退了出来,未走出多远,心里总感觉不大对劲。 遂又悄悄则返回,扒着门缝,注视着洛江天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在康节先生塑像前焚了一炷香,三揖之后,将一个布褡裢挂在身上,随即盘膝而坐。 打从怀中取出龙鳞宝扇,自言自语道: “道长,如今夫子祠已然建好,晚生幸不辱使命,完成了您的托付。 不知是否可以穿越到大宋朝,亲瞻师颜,面聆先生之教诲了?” 话音未落,只见宝扇突然脱手飞至头顶,发出一轮七彩霞光将其罩在当中。 洛江天只觉身子陡然间飘飘升起,欲冲破屋顶而去。 门外的儒生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快速冲进屋内。 奋力隐入霞光中,口里喊道:“先生,且慢离去,等等徒儿啊。” 欲知师徒二人命运如何,请看正文。 【作者题外话】:作者有话说: 各位书友朋友好,感谢大家的支持!与诸位说明一下,进入正文,照例会有三十二句开篇偈,若诸位不感兴趣,可迅速将其划过,直接阅读正文!祝开心愉快! 正文 第一回 风雨夜惊雷劈棺椁 飞纸钱宝… 开篇偈 尊神开卦为伏羲, 先天易图解玄迷。 华山陈抟传五代, 北宋邵雍演皇极。 一部宋史拍案奇, 启拓封疆九帝倚。 清明上河恢弘卷, 夜阑灯火樊楼聚。 太祖陈桥登帝基, 开卷有益赵光义。 真宗劝学黄金屋, 仁宗宽俭引凤啼。 八大文豪出六子, 五杰雍张颢二颐。 心忧天下范仲淹, 沈括博谈著梦溪。 东南形胜唯柳七, 数声鶗鴂三影迷。 并刀如水周邦彦, 东坡三处筑长堤。 便钱务通行交子, 昼夜晦明水运仪。 针灸铜人行俞穴, 泉州洛桥繁牡蛎。 指南神龟藏磁石, 震天惊雷响霹雳。 苏州星图高八尺, 发明活字是布衣。 五大本草修医籍, 洗冤录纂有宋慈。 庆历莲花铸铁塔, 端拱福胜美名齐。 正文:东京汴梁洛宅 黄昏过后,沉闷一日的汴京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嘶吼的狂风,直吹得街市两旁的树枝沙沙作响。 诡异的黑云布满天空,即便月亮偶尔冒一下头,但很快便会被厚厚的云层遮蔽起来。 坐落在内城东南侧洛宅正厅,搭建有一座灵堂,一串串白色的纸花在摇曳的烛光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听起来越发显得瘆人。 靠近墙角的位置,并排停放着两口红木棺椁,皆被打磨得油光锃亮。 稍大一点的,盛殓着洛老太爷,一代酿酒大师洛承图,膝下育有两子一女。 而小一点的棺椁里躺着的,则是其长子洛孟津的小儿子洛怀川。 说来这洛孟津也真够倒霉,老爹刚去世没多久,不想小儿子也在今日咽了气,这让他简直痛彻心扉。 明日便要出殡了,这最后一晚守灵的,则轮到了兄弟洛孟堂一家。 正当洛孟津嘱咐他们今晚莫要弄出任何纰漏之时,连着几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窗棂,径直照射到棺椁正面斗大的白色奠字上。 站在二人身后的洛怀泽眼瞧着表弟洛怀川的棺椁轻微颤动了一下,顿时吓得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一种不祥之预感袭上心头,忙扯着他娘的衣袖哀求道: “娘,儿子今夜不想守在这里,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心里慌得不行。 不如让大伯家的狄表哥替我好了,他胆子可大着呢。” 她娘苏觅柔似乎也感觉到了空气中透着的一丝诡谲之气,遂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即,给洛孟堂使了一个眼色。洛孟堂望着大哥憔悴的面容,试探性地问道: “大哥,不知怎的,小弟这心里也是毛毛的。您看,觅柔娘俩胆子原本便小,兄弟我又这么一个儿子,要是……” 洛孟津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道: “狄青毕竟是个外人,此等事情怎么好屡次麻烦人家呢?况且他已经陪着怀亭守了许多日灵了。” 一旁的怀泽闻听此言,登时不干了,撇撇嘴,讥讽道: “大伯,狄表哥在洛家住了有七八年光景,这时候才想起他是外人了? 且不说吃喝,单说他每次在外面惹了祸事,被人找上门时,赔的不都是咱洛家的银子,那里面怎么着也还有我爹一半吧。” 洛孟堂见儿子越说越离谱,急忙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给我住嘴,即便你祖父偏袒那小子,也不能当着他老人家的亡灵讲这些见外的话不是?” 谁知这洛怀泽不但不听,反倒来了精神,说得越发起劲了: “爹,既然祖父灵前不能说,儿子便不说。那说说怀川表弟总行吧? 狄表哥不是最疼他吗?每次我二人闹矛盾,他皆拉偏架,事后祖父还数落我。 这次让他多出点力,也是应该的。今晚这灵,儿子还就不守了。” 话音未落,便拉过她娘,一甩袖子,径自走了。 气得洛孟堂在后面干瞪眼,望着大哥无可奈何的摊开了双手,随后也快步追了出去。 只留下洛孟津站在原处,无可奈何地一个劲叹气。早有一个好事的小厮唤做贾清明的,跑去找狄青传递消息。 待一推门进入他的卧房,却发现其四仰八叉睡的正香,不时还打着鼾声。 于是,便用手推推他:“表少爷,快醒醒。” 连着唤了好几次,也不见他醒来。要说近一个月来,可把狄青累坏了。 晚上要陪着大表弟洛怀亭为洛老太爷守灵,白日还要照顾重病的小表弟洛怀川。 可天不遂人愿,小表弟今日还是跟着老太爷一道去了。 狄青又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将他入殓,这才寻着机会睡会。 贾清明见唤不醒他,遂捏住其口鼻念道:“看你醒不醒?” 狄青正睡得香,忽觉胸口憋闷,睁开眼睛一瞧,瞬间气得不行。一骨碌爬起来,举起巴掌就要揍他。 “你小子胆敢太岁头上动土,看本少爷怎么教训你?” 贾清明连连以手护头,拉着他便往外就走:“得咧,我的表少爷,别逞威风了,快去灵堂看看吧。 二老爷家那个小祖宗正向你姑父发难呢,说是今夜打死也不守灵,还说要让你替他。 你姑父不同意,这小子竟拉着他娘甩手走人了,二老爷也借势溜了。” 狄青闻言,登时气得脸色铁青,迈着大步来到灵堂,见着洛孟津躬身施礼道: “姑父大人,您老熬有一个多月了,身子怕是吃不消。且先去歇息,这里放心交与侄儿便好。” “狄青啊,你回去歇着吧,这阵子把你也累得够呛。 姑父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还能咬牙坚持这最后一晚。” 洛孟津闻听狄青如是言说,疲惫的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爹,表哥说的对,您回去歇着吧。明日出殡可有的忙呢,我和表哥可以的,况且我也想再多陪陪弟弟。” 说话的是洛孟津的大儿子洛怀亭,与狄青十分要好。平日里小哥俩几乎是形影不离,有狄青的地方,怀亭总在。 贾清明见状,识趣的走上前,硬扶着洛老爷休息去了。 这一通折腾,已近寅时左右,灵堂里只剩下狄青与洛怀亭二人。 小哥俩望着空旷冷清的灵堂,觉得甚是无聊,便开始东扯西扯的,谈起了往事。 一会说起洛老太爷对二人的疼爱,一会又说起体弱多病,且有点口吃的弟弟曾被老人家训斥之情景。 不想二人正说得起劲,忽见灵堂上数枚纸钱兀自飘向洛怀川的棺木,打着旋的围着四周上下翻飞。 怀亭虽然胆子大,不过也并未见过如此离奇的场面,有心走过去一探究竟,孰料刚迈开一只脚, 耳听得窗外响起一声惊天的炸雷,声音之大,竟如穿云裂石般。 仿佛那声音是从灵堂地底下发出的一样,直震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好狄青一伸手,将其扶住,面色凝重地言道:“看来今晚这灵还真不好守,果然要出事。” “表哥,该不会是爷爷因为二叔一家不给他守灵,故意弄出点动静吓唬他们吧?” “据我的经验判断,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一般这种情况应该是……” 狄青的话还未讲完,又连着几声炸雷平地而起。 紧接着,阴风阵阵寒入骨髓,数道闪着火星的幽蓝色电光劈向洛怀川的棺椁。 耳听着咔嚓嚓几声巨响过后,原本坚实的盖板硬生生地被劈裂几道裂缝出来。 洛怀亭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望着素以胆大著称的表哥不知所措。 狄青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迈开大步欲要过去一探究竟,这时,忽听棺椁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异声音。 怀亭顿时浑身寒毛倒竖,使命抓着狄青的衣襟不让他再往前走,口里喊道: “表哥,莫非怀川要诈尸不成?” 狄青闻言,也不敢轻举妄动。抬起的一只脚僵在半空,灵堂里寂静得有些可怕,氛围瞬间诡异起来。 要说洛江天被龙鳞宝扇的七彩霞光收走以后,身子飘飘荡荡来到一座古老宅院的上空, 落入到一个黑暗而温暖之地,之后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正当其昏沉之际,忽被一阵阵隆隆的巨响惊醒,紧接着又被一道亮光刺痛了双目。 不由得下意识睁开眼睛,见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所谓的低矮的头顶有几处缝隙透出一丝昏暗的光亮。 洛怀川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此时的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既然全无睡意,只好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坐了起来。 不过犹自感觉腿脚有些发麻,只好连着做了几个屈伸动作,又捶打好半天,方才觉得筋骨松泛了不少。 欲要试着站起来时,不料却咣当一下,狠狠地磕在了木板上。 他纳闷地揉着头顶隆起的大包,抬手摸了摸四周冰凉的木板, 感受着身下柔软的铺垫,及身边一些瓶瓶罐罐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果然是二次穿越了。 不过这次却不幸地穿越到了一口棺材里,周遭悄无声息,静得让人心里阵阵发怵,不由得心里暗自嘀咕道: “老神仙啊,老神仙,您这又是耍的什么把戏呀? 一次穿越,是在大牢里,这一次又在棺材里,我就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正常人该在的地方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的头脑还是蛮清醒的。 望着头顶投射进的微弱光亮,他判断,至少目前还未被下葬。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要琢磨如何才能出去了。 一般盖棺的板子又厚又沉,只要不被大长钉子钉牢,凭着他的力气推开,量也不是啥难事。 正当他想发设法欲要出去之时,外面的狄青与洛怀亭小哥俩也同样听到了棺椁里面传出来的异常响动。 狄青奋力挣脱表弟的手,也不管什么诈尸不诈尸的,几大步来到棺材前,抬手叩了叩厚厚的棺材板,边敲边问道: “怀川表弟,是你吗?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表哥,不愿意走啊?” “怀川?难道是洛江天在宋代的先祖吗?天哪,我居然穿越到他的身上了。 看来那位老神仙办事还蛮妥当,竟知道我这心里在想些什么。” 洛江天猛然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还自称是自己的表哥,遂忙不叠答道: “表哥,是、是我呀,我还、还没死,怎么就、就被……” 欲知洛怀川能否穿越成功,且看下文精彩继续! 第二回 磕巴男重生认爹娘 歹二婶阴谋夺… 书接上文,要说这洛江天一开口讲话,可把自己惊得够呛,穿越到先祖身上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便被一盆冷水浇醒了。 如何也未料到原来这洛怀川竟然是个磕巴,这样的口才如何能八面玲珑,游走四方,给人占卜算卦呢? 不过懊恼归懊恼,口里还是极力地表达着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狄青闻听果然是小表弟的声音,赶忙抬手招呼洛怀亭: “呆瓜,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搭把手,你弟压根没死。” 正愣神的怀亭瞬间反应过来,二人合力将棺盖掀开,狄青一把将洛怀川抱了出来,放到亮处,好一阵打量。 发现他的穿戴打扮与白日入殓时一模一样,唯有不同之处是,肩上凭白多了一个鼓儿囊塞的布褡裢。 他看着奇怪,不禁自言自语道: “真是奇怪了,表哥我亲自将你抱到棺椁里的,没见你身上背着这样一个物件呀。” 洛江天闻言,不由心里一紧,看来这位表哥心思还蛮细腻的,要是讲不清楚,还不把我当成借尸还魂的主给降服了? 事实虽然如此,可也不能让他们知晓真相,遂突然脑子灵光一动,顺口胡诌道: “表哥有、有所不知,这里装的皆是小弟平日里心爱之物。 未、未咽气之时,特意嘱咐娘一定给我带着上路的。 许是娘往棺椁里放、放的时候,你没在吧。对、对了,表哥,家里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二人在此守灵?” 狄青被他这一番话问得一时懵住了,待反应过来,急忙催促着怀亭道: “去,快去给姑父、姑妈报个信,就说怀川又活过来了。” “好咧。” 洛怀亭闻言,应答一声,撒腿便跑。 此时夜早已深了,暴风雨也停止了发威,一轮圆月从薄如蝉翼的云层中探出头来,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由于心急,加之太过兴奋,洛怀亭也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也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直奔爹娘住的东跨院跑去。 边跑,边喊:“爹爹、娘亲,快起来呀,出大奇闻了,弟弟复活了。” 洛孟津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这一声喊叫,急忙翻身下榻,穿上鞋子,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他的妻子狄云娇也披着衣服,快步跟了出来。看见大儿子一身泥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忙迎上去,一把揽住他急切地问道: “怀亭,你说你弟弟复活了,此话怎讲?莫不是传说中的炸尸了?” “爹、娘,快别问了,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你们亲自去灵堂看看,便知晓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遂疾步奔着灵堂的方向走去。 待进到那里一看,果见自己的小儿子正与侄子狄青言来语去的说着什么。 狄青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姑妈与姑父一道来了,遂紧忙迎上前打着招呼。 狄云娇看着眼前的小儿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简直入坠云里雾里。 使劲揉了揉眼睛,又让相公洛孟津掐了胳臂一把,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还是洛怀川心里清楚,眼前这位中年妇女便是自己在宋代的娘亲无疑了,遂主动走过去,用现代的医学知识开解道: “娘、娘亲,儿子只不过是假死罢了,幸好打了一个大雷,将、将儿子震醒,您该高兴才是啊。” 狄夫人听他的声音与平日里无有两样,遂才放下心来,一把搂过去,左亲右看,忍不住喜极而泣。 一旁的洛孟津见状,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 小儿子还活着,他的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宽慰,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再说这边折腾的不亦乐乎,西跨院里住着的二老爷一家却睡得十分瓷实。 翌日早起听闻此事,洛怀泽不禁为昨夜自己的高明决策暗自庆幸。 待忙完洛老太爷下葬之事,二老爷洛孟堂便吩咐厨子做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张红木宴几上,推杯换盏,丝毫看不出一丁点亲人故去的悲伤。 苏觅柔一边不住地夸赞儿子有远见,一边向洛孟堂埋怨道: “老太爷平日里就偏心老大一家,对那个病秧子也是护佑有加。 这下好了,老爷子归了西,即便那个小磕巴活了过来,看谁还为他作主?要说俺们家怀泽可没少因为他挨揍。” “是呀,老爷子确实不咋待见怀泽,死了也好,省得连带着我见天地挨他训斥。” 洛孟堂使劲抿了一口酒道。 “他爹,这老爷子死了,咱那生意咋办?不能总让老大独自把持着吧? 眼瞧着两孩子也大了,不为怀月着想,怎么着也要为怀泽准备一份体面的财礼不是。 要知道他表舅可是当朝宰相,可不能丢了吕家的面子。 反正东西两个跨院自来是两家分头住着,不行咱分家另过得了。 不过正堂那二层小楼可要好好说道说道,如今老太太、老太爷皆不在了,不能让你妹子孟瑾独自占了便宜去。” 洛孟堂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早有伶俐的小厮给其满上: “夫人虽言之有理,不过孟瑾一直与爹娘住在正院,朝夕侍奉在侧,省却我们哥俩多少麻烦。 你和大嫂子不也没操过什么心么?现如今她还未找婆家,不能咱爹刚死,就将其扫地出门吧? 况且她一向与大哥、大嫂子那边走得亲近些,我怕这样做会……” 被称作怀月的女孩放下手里的饭碗,不悦地言道: “爹、娘,祖父尸骨未寒,您们怎么便想着分家了? 酒莊的生意虽然是大伯操持着,这些年却从未亏待过咱家。爹与哥哥平日里啥也不做,还不是照样分银子。” 一旁的洛怀泽闻听,脸色瞬间便撂了下来,冷冷言道: “妹子,你这胳膊肘如何往外拐呢?八成是看上大伯母的家侄狄青了吧?就那个愣头青,要爹娘同意才怪。” 怀月无故遭了哥哥抢白,又被猜中心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饭食也不用了,站起来,扭身欲走。 洛孟堂一把将她拦住,厉声质问道: “怀月,你先别急着走,我问你,你哥说的可是真的?你属实对狄青那小兔崽子动了心么?” “爹,您别听哥乱嚼舌根,哪有的事。” 洛怀月闻言,头垂得低低的,用手绞着一方绢帕,讲话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一般。 这时,她娘苏觅柔似有所悟道: “哦,怨不得我那日去你卧房看见你在描鞋样,还说是给你哥做的。” 没等她娘把话讲完,洛怀泽急忙辩解道: “与我做的?娘,您也太高看您那宝贝女儿了,儿子可没长那双爱人的脚。 再说了娘,这是不是给我做的,您去妹妹房里一搜,不就全知道了,又何必在这与她多费唇舌?” 苏觅柔觉得儿子的话在理,遂吩咐身边的丫鬟瑞莲: “你,去小姐房中,将她那个做针线的簸箩拿来。” 时辰不大,瑞莲抱着针线簸箩回来了。 苏觅柔抬手翻了翻,果然找到一副已经纳好的鞋底,一看尺寸,果然不是自家儿子怀泽的。 洛孟堂见女儿一时语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开始数落起怀月来。 “好你个死丫头,人大心也大了。居然敢瞒着我们暗地里巴结那个臭小子?这辈子还没见你给我做双鞋呢? 想他家里一穷二白,兄弟姐妹一大堆,见天的不是打架斗殴,便是惹是生非,没一阵消停时候。 他爹娘都皆管束不了,才送来咱洛府抚养。不但带坏了怀亭,给你大伯惹的祸还少吗? 你这丫头,就不能像你哥一样,心疼一下爹娘么?” 洛怀泽见状,不由得一阵幸灾乐祸,心里暗自嘀咕道: “小丫头片子,让你平日里狄哥哥长,狄哥哥短的,合着外人一起给我难堪,这下看我怎么治你?” 想到此处,表面上假意打着圆场,将鞋底拿在手里:“娘,妹妹小,不懂事,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您看妹妹这手还真是巧,针脚码的多细,比娘给我做的还要结实,好歹让她做完吧,剪了怪可惜的。” 苏觅柔闻听儿子话里有话,顺手操起剪刀,将那个鞋底剪了个稀碎。 怀月见状,顿觉羞愧难当,站起身,噙着泪水,跑出去了。 洛怀泽看着妹妹远去的身影,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仿佛被欺负的不是他的妹妹,而是那个令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狄青。 再说东跨院这边一家人也围坐在一起用吃食,洛孟津摸着失而复得的小儿子的头,语重心长道: “怀川哪,上天对我洛家不薄,没将你从爹娘身边带走。 你以后可要发奋苦读,待得了功名,定要造福百姓,方能报此天嗯呐。” “爹,您就放、放心吧,儿子定不会让您失、失望的。” “来,怀川,多喝几口,这是娘特意给你熬的乌鸡汤。” “二哥,你身子弱,这个给你吃。” 妹妹怀婉懂事的将一大块鱼肉夹到他的碗里,看其年纪,大概也就十一二岁左右,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打眼一瞧,便知道是个十足的小美人。 洛怀川一边应着爹爹的话,一边谢着娘亲与妹妹,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自打现代母亲去世后,已经许久未享受到家人间的温暖了。 正当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之时,一个及其温柔的声音传入耳畔。 欲知来者何人,后文自有分晓! 第三回 品羹汤吟诗巧卖弄 游洛府豪宅忆辛… “大哥、大嫂,小妹来晚了。我刚刚给怀川熬了一锅水芝汤,有通心气、益精髓之作用,未想捣莲子耽误了些时辰。” 洛怀川抬起头,见迎面走来一位女子,头挽流苏髻,簪着一对翡翠凤凰攒珠钗,鬓边还压着一朵白木槿。 上身穿一件月白色窄袖薄罗衫,肩搭一条淡鹅黄绣花纱披帛,下身着素色百褶晕裥裙一腰,再配上精致的五官,越发显得端庄素雅。 一时不觉看得出神,心里不由啧啧赞道: “想不到真正的古典美人竟如此风姿绰约,竟比现代电视剧里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怀川哪,怀川。这孩子,愣什么神?看你姑姑多疼你,来,多喝几碗。” 狄云娇一边给儿子盛汤,一边拉着洛孟瑾坐到自己身边。 “大哥,咱爹这一去,正院就小妹一个独住,颇觉孤寂冷清。我想搬来这里与大嫂就个伴可好?” 孟瑾一边给大嫂碗里夹菜,一边问道。 未及洛孟津搭话,正吃饭的洛怀亭突然插言道: “姑姑,您那院子里丫鬟仆人十好几个,咋还不找个说体己话的。 昨日我无意间偷听西院的夏管家与她婆娘打唠,言说二叔一家正琢磨着如何将您撵出去,他们好霸占正院给怀泽表弟娶妻。 您这一搬出去,岂不正中他们下怀,倒省得二婶子费心算计了。” 洛孟津闻言,放下银箸,板起面孔,训斥道: “怀亭,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竟也能当真? 你二叔的为人爹还是清楚的,他没那个脑子,更不至于如此丧良心。” 随即,立马又换了一副面孔,和风细雨地对孟瑾言道: “小妹,莫听怀亭这孩子胡言乱语。爹不在了,咱兄妹三人更应将心思凝聚在一处。 以实现他老人家遗愿,酿出真正的“颜如玉”酒来,再现我洛家先祖之辉煌。” 由于洛怀川初次与家人团聚,尚不明所以。 但打从几人的言谈话语间,也大概听得出几分,无非是兄弟阋墙,争夺家产。 本欲略舒己见,瞧大哥被他爹呵斥一番,也不敢多加言语,怕一时口无遮拦,被人识破身份,遂兀自低头默默地喝着汤。 猛地听到“颜如玉”三个字,不由得下意识自言自语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哎,姑母,这倒奇了,您发现没,适才吟诗之时,表弟竟未磕巴? 而且我还发现,自打他被雷击了之后,身体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呢。” 狄云娇连连颔首表示赞同道:“嗯,经青儿这么一说,还确是如此,不过……” 想到此,便有心再试探一番,遂抚摸着洛怀川的脑袋问道: “儿啊,你可知这首诗的来历?能不能给娘再背颂一遍呢?” “娘,这首诗乃真宗皇、皇帝所写,目的在于鼓励读书之人上进,待儿、儿子与您吟来。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果然一气哈成,中间并未出现半点停顿。此举令在座的洛家人大为惊骇,又不明所以。 这里要数狄青最开心了,饭食也不用了,干脆一把将洛怀川举起来,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子,一家人难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其实只有洛怀川自己心如明镜一般,作为医生的他,在现代不知治愈过多少起磕巴患者,一般来说,这种病症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语言神经方面或者是中枢神经方面的问题,一种是由于受到惊吓造成的。 据他自我感觉,显然,洛怀川的原主属于前者,但也不排除后天的心理障碍。 除每日里针灸治疗外,还要佐以语言方面的训练,经过一段时间调理,便可逐渐恢复过来。 找到了病根,洛怀川心里登时变得透亮起来,一边喝汤,一边问向洛孟瑾: “姑姑,这、这汤里如如何有股甘草的味道?但不知您是如、如何调制的?” 洛孟瑾闻言,面上不禁想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道: “要说怀川的味觉还真是灵敏,竟然识得汤里有甘草。 姑姑是用带皮带芯的干莲子五百克,去皮微炒,外加甘草五十克。 先将干莲子捣成粉末,再将甘草细细切碎,碾成粉。 两者混合均匀即可。每次服用之时捏出二钱,放到碗里,加点盐调味,开水冲服便是了。” “嗯,姑姑有、有心了,侄儿喝下去后,感觉心气比之前强多了。改日定要做上一碗,请姑姑品、品鉴。” 这一番话,又得到洛孟瑾赞赏,将他好好地夸耀了一番。 洛怀川穿越到宋朝的第一顿饭,算是在忐忑中用完了。 至于宴几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美食,他也强忍好奇,未敢多加打听,免得失了分寸。 用罢饭食,洛家人各自去忙了。 洛怀川以躺的时间太久为由,支开身边小厮,决定一个人四处走走,趁机熟悉一下洛府的环境。 洛家的宅子很特别,又很规整。总体为一个正院,东西两个跨院,四周有高高的墙体包围。 三个院子外面有单独的出入通道,内里则由月亮门相互连通。 正院对着街口,为铺合瓦、双坡顶,起脊硬山式厅房。 第一层面阔七间,进深五间。第二层面阔五间,进深三间。 原为洛老太爷夫妇及小女洛孟瑾起居之所。 左右对称建有两重歇山式厢房各五间,为佣人生活用房及客厅、书库等。 房子周围建有一亭名落霞、一楼名瑞云、一阁名沁芳,一榭名云水,期间遍种花柳,景色十分幽静雅致。 东西两个跨院建筑风格一致,由高大的门楼进去,有一处影壁。 前院建有双坡顶、悬山式、铺筒瓦正房五间。 另外附带一条前廊,为洛孟津夫妇居所,东西两侧为双坡顶悬山式厢房各三间。 后院建有歇山式双坡顶正屋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为公子、小姐居所。 前院与后院有游廊连接,中间小桥流水,假山喷泉,景色十分怡人。 可能东院因为狄青之缘故,又在后院加建了五间正房,皆是双坡式歇山顶瓦面。 除了左右三间厢房,又加了两间耳房给他做存储武器的库房。 东边除了留有一处宽阔的演武场地外,院子里种满了棕榈、桂树、梧桐等高大的树木。 洛怀川逐一游览完所有的院落,带着无限的震撼与惊叹,意犹未尽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想到,洛家宅院规模竟建得如此宏大,都快赶上现代于北京就读时参观的恭王府了。 同时又感觉万分庆幸,自己还有机会走进只有在银屏上才会看到的高门大户之家。 躺在有三面围子的床榻上,看着上面精致唯美的雕花图案陷入了沉思。 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来看,洛家大老爷,也就是自己爹娘这边,家庭氛围温馨和睦。 目前对二老爷那面知之甚少,不过从家人的对话中,也感觉出来,这个唤作洛怀泽的表弟并非良善之辈。 原以为老神仙会让自己直接穿越到共城,去找邵雍先生,实在猜不透让他先来这洛家转一圈又有何深意? 唉,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再好好充实充实,也省得日后先生考起学问来,一问三不知。 想到此处,洛怀川便从褡裢里取出那本大宋宝典,手握放大镜,就着烛光逐字钻研起来。 别小看这巴掌大的册子,那可是精炼之后的宋史,是他千方百计求到一位有特殊技艺的人士亲笔书写的。 只有用特殊的放大镜才能看清楚,当然,报酬是他在现代唯一的栖身之地,一处爹娘留下的双居室。 由于一时还不大习惯使用蜡烛,看了未到半个时辰,便觉双眼发酸胀痛。 只好逐一对眼周六个抗眼疲劳的穴位进行反复按压,才有了些许缓解。 待做完这些,业已手臂发酸,不禁感叹道: “看来这洛怀川原主不但口吃,且身体属实不是一般的孱弱。 一想到口吃,他知道此病位原在口舌,因心开窍于舌,脾开窍于口。 故欲想治疗,针灸足太阴脾经的太白穴,手少阴经心经的神门穴即可奏效。 好在自己前世乃国医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进了医院还有自己的研究课题,只要细加调理,不日即可恢复。 一想到自己的课题,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昔日的老主任对自己的厚望与托付。 还有所谓的同窗挚友叶辰那张由于嫉妒而变得扭曲的面庞。 此人不但陷害他入狱,又抢走了心爱的未婚妻。 害得他孑然一身,在明朝转了一圈之后,又来到一切都未可知的大宋朝。 想着想着,洛怀川不禁潸然泪下,下意识双头掩面,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周遭万籁俱寂,大地业已沉睡,就连美丽的嫦娥仙子也开始偷起懒来,躲到云层后面与万千繁星捉起了迷藏。 洛怀川就这样眠了一个浅浅的囫囵觉,翌日清晨,迷迷糊糊的他,便被一阵呼喝嘿哈的声音给吵醒了。 第四回 棠棣花练武戏怀川 表兄弟品茶隙亲… 洛怀川不悦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昨夜自己竟连身上的袍衫也未脱下来,便囫囵睡去,压出了许多的褶皱。 屋外服侍的小厮魏胜听到动静,手脚麻利的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清水,伺候他净了面。 又递过一装有褐色膏体状的小盒,看着有点类似现代的牙膏,但并没有牙刷。 洛怀川不明何意,只好望着他,直把魏胜看得心里发毛。 本来魏胜就怕见他,其实何止是魏胜,府里各院的丫鬟婆子、帮佣厨子,现如今,哪个不怕见他。 只因为这位小主子前夜死而复生之事,早被大老爷身边那位嘴快的小厮贾清明添油加醋地传了个遍。 人们偏又爱穿凿附会,甚至把洛怀川说成了是鬼附体、妖夺舍之类的存在。 洛怀川自是不知晓这些,看着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直接比划了一个刷牙的动作。 魏胜见此,忙道:“少爷,您平日里素喜拿手指抹着芎(xiong)枝膏揩齿的,今日如何……?” “废、废什么话,习惯就、就不能改改。” 魏胜撇撇嘴,转身出去,取了一个骨质牙刷递给他,洛怀川接过一看,见刷子做工十分考究。 细的骨柄外侧雕有精美的兰草纹,宽的一端,则钻有双排24个植毛孔,而背面却打磨的异常光滑。 若搁在现代,此等牙刷也只有在博物馆的橱窗里方能见到,洛怀川心里顿时刷新了对古人智慧的认知。 洗漱完毕,又换了一件淡青色窄袖交领袍衫,背剪双手,循着此起彼伏的打斗声,穿过游廊,来到后宅。 见狄青正与自己的哥哥怀亭插招换式打得不亦乐乎,旁边的兵器架上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 洛怀川还是头一次见真人之间对打,遂饶有兴致的寻了一处石墩,坐下来观看。 狄青手里使的是一柄通身漆黑的镔铁点钢枪,枪长一丈有二。 哥哥手里的家伙是由白蜡杆制成,盈把粗的齐眉棍一条,长约五尺。 只见狄青手中点钢枪抖了几抖,甩出无数个枪花,使了一招‘万蛇乱点头’,攻向怀亭上中下三盘。 怀亭身子后仰,双脚飞速后撤的同时,手中的齐眉棍同时拦腰向他横扫过去。 狄青见状,收枪一转,枪尖朝上,枪尾朝下,喊了一声“走”,单手将齐眉棍磕开。 随即又来一招‘天公重抖擞’,瞅准怀亭双腿间隙,啪啪啪连着一阵狂抽。 怀亭也不含糊,身子向上一纵,双腿呈水平分开,抡起大棍,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搂头盖脸劈了下来。 再看狄青,不躲不退,双膀一较千钧之力,硬生将手中钢枪弯成如弓一般,随即松开右手,啪的弹了出去。 眼见着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险些将怀亭手中的齐眉棍磕飞。 直震得他连连后退,若不是被后面的大树挡着,怕是早已摔得人仰马翻了。 “表哥,你这招‘挽弓射天狼’出手狠辣,迅猛有力,小弟一直未能想出破解之法。 这要是在战场上,可是要做了你的枪下亡魂了。” 狄青抚摸着枪尖,嘿嘿一笑道: “怀亭,这杆枪可是姑父请了能工巧匠,以精钢打制成特殊的螺旋形。 弯如弓,直如松,期间全靠超强臂力掌控。它还有一个名字,唤做“武霸神枪”。 待你日后功力提升时,表哥便将此枪送与你如何?” “真的?那你使什么?” 狄青也不言语,打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大刀,拿在手中舞将起来。 身手矫健,好一似蛟龙出水,怪蟒翻身。随着速度加快,唯见一道寒光护体,却不见光中之人。 这里要说一下,诸多演义里称狄青使用的兵器唤做“神机万胜水龙刀”, 也有的说他的真正兵器是眉尖刀,或屈刀,皆乃宋“刀八色”之一。 至于本书中他究竟用的是什么,咱以后再做详细交代。 一旁的洛怀川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绝伦的刀法,遂忍不住连连喝彩。 怀亭瞥了一眼看得痴迷的弟弟,对狄青努努嘴: “表哥,你发现没,怀川一向不爱舞枪弄棒,今日却看得如此起劲,着实令小弟费解。” “大概是他经历过一次生死,越发珍惜吧。此乃好事,倒不用再逼着他跟我二人学艺了。” 言罢,附在怀亭耳边嘀咕几句,一脸坏笑的招呼着怀川过去,非要传他个一招半式的不可。 洛怀川闻言,心下甚是欢喜,紧走几步,来到二人面前,接过狄青递过来的点钢枪,用力往上提了几提。 直至脸憋得通红,也未能提动分毫,直逗得二人哈哈大笑。 “弟弟,这杆枪重愈百斤,似你这般面黄肌瘦的身板,如何提得动?更别说练了。 看来呀,打从明日开始,你可不能再睡懒觉了,与我和表哥一道练武如何?” 洛怀川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原主毛病还真不少,身体如此弱不禁风,不知道加强锻炼也就罢了,竟还睡懒觉,真是的。 要知道自己念书的时候,可是每日坚持晨跑的。不过口里却答道: “哥,你说行,就、就行,小弟听听你与表哥的。” 这时,小厮贾清明过来招呼三位少爷去前院用饭食,路上正好碰到妹妹怀婉,兄妹四人遂结伴同行。 洛孟津看着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围在自己身边,心里自然高兴,边吃,边道: “这段时间由于家里频出变故,生意上的事关注的便少了些。 往后为父的重心还是要放在打理酒楼上,你们几个可要约束好自己,怀川与怀婉自然是不用多操心。 倒是狄青,你与怀亭醉心于武学,以期有朝一日报效朝廷,对此,姑父鼎力支持,但圣人之学也不可荒废。 尤其是狄青,你爹将你托与我时,曾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日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有道是响鼓不用重锤敲,过多的话,姑父便不多说了。用罢饭食,你们几个都去西学堂读书。 我托人从国子监请了一位博士,唤做祖献璋。 祖先生家学渊源,博闻广识,进一步教授你们几个为人之道,立人之本,莫要懈怠才是。” 几个人齐齐点头应诺,内里却各怀心思。洛老爷说完,又将一册书卷递与于洛怀川: “这是上月你托为父帮你寻的那本何晏的《论语集解》,先生以‘地万物皆以无为本’立论。 ‘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为父也颇为认同其观点,你可要用心品读,假以时日,定大有裨益。” 怀川接过来,内自暗喜,正好可以借颂读此书来治疗口吃的毛病。 既涨了学问,又练了口才,可谓一举两得。 用罢早饭,洛孟津便坐在厅堂品茶,这时,二老爷洛孟堂走了进来,打过招呼,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大哥,爹的丧事也办完了,小弟来与你商量一下,咱爹留下来的酒楼与酿酒的方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洛孟津闻言,并未言语,而是端起茶碗,拿盖子拨着上面的浮沫,吮了几口,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之后才慢悠悠地问道: “二弟,此乃你之意,还是弟妹之意?亦或是你二人之意?” 洛孟堂被大哥看穿了心思,神情略显尴尬,支吾老半天: “大哥,是、是小弟个人的意思,不关觅柔的事。 你看怀亭,好歹有狄青与他一道强身习武,早晚能有出息的一日。 怀川虽有口吃,不过这孩子天纵聪慧,未来或能考取个一官半职。 我家怀泽便不行了,虽比怀亭仅小一岁,确是无有个一技之长。 你弟妹因此时常与我争吵,嫌我没出息。 言说小弟老大不小了,爹在之时,靠着爹。 如今爹不在了,怎么着不能再靠大哥了不是。我便寻思着,寻思着……” 言罢,抬眼看了看洛孟津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支吾半天,没敢再往下讲。 “二弟,你究竟欲说什么,不妨直言。” 洛孟津放下茶碗,目光直视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小妹见过二位兄长。” 这时,洛孟瑾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见到二人皆在,遂欣喜地打着招呼。 “小妹来了,正好,一道过来品茶。昨日芸品楼的马掌柜从御贡白茶团中与大哥抠出一饼。 据说此茶饼由白毫密被之嫩芽制成。碾成沫时,色若银粉。原打算着人与你送一些过去,你倒来得巧。” 一旁伺候的贾清明见状,手脚麻利地开始点茶。 眼见着冲调时,雪白的茶沫在瓷盏中上下翻滚,竟产生一种炼乳开花般的醉人效果。 待冲好后,又用茶筅(xiǎn)搅拌均匀,恭恭敬敬地端到孟瑾面前:“大小姐,您用茶。” 洛孟堂见状,顿时拉下脸来,抬起脚,在背后给了他一下: “你个马屁精,二老爷我坐半天了,也没见你如此有眼力见。” 贾清明揉着屁股,小声咕哝道: “老太太、太爷在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宠着大小姐,也没见您敢言语半句。有脾气,您冲他二人发去。” 几句话,抢白的二爷没了面子,欲待发作,洛孟津瞥了一眼贾清明,不由分说训斥起来。 第五回 美娇娘莺声道许慎 俏怀月下厨犒… “清明,你的差事越发当得没大没小了,虽然这些年伺候老太爷有些功劳,可二爷毕竟是你的主子,以后再敢不敬,看老爷我怎么拾掇你。” 言罢,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随后问向孟瑾:“小妹,品出这茶滋味如何?” “嗯,大哥,我看此茶汤色雪白,入喉清爽醇厚,虽偶有些许淡雅苦味,然入口即刻便觉津生,确为茶中上品。” “那小妹可知此茶典故?” 孟瑾闻言,微微一笑道:“大哥也未免太过小瞧人了,小妹之前虽从未品尝过御贡白茶之滋味,但对其来源,却略知一二。 史载,东汉时期,有一位唤做尹珍的青年,怀揣家乡自制之‘荼(tu)’,不远千里前往拜谒著名儒学大师许慎,却不料遭其门童百般刁难。 尹珍长途跋涉,水米未进,此时更觉腹中饥饿。褡裢里又无有旁的吃食,遂只好席地而坐,取出‘荼’,嚼之以充饥。 片刻,浓郁的茗香便弥漫整个许府,正掩卷沉思的许慎闻之,大为惊骇,遂问其源,下人皆摇头不知。 许慎遂踱步而出,见门外有一拜谒者竟如此狼狈,问明缘由后,不但痛斥门童一番, 自己还亲自向尹珍致歉后,将其引入书房,二人一起冲‘荼’相观。” “哎呀,咱家小妹不但琴艺精湛,还如此广博多闻,愿不得爹娘在世时,将你捧为掌上明珠呢。” 洛孟堂讨好地言道。 眼前这位洛家大小姐,比二位哥哥小了许多,如今才年方一十四春,仅比大哥家的怀亭年长了一岁。 要说一般商贾巨富之家皆重男轻女,洛老太爷却独独喜爱闺女。见夫人头两胎皆生的是少爷,属实令他失落万分。 千求百求,才乞得天遂人愿,中年果得一女。自是惜如珍宝,两个哥哥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但府里唯有一人不将孟瑾放在眼里,便是二嫂子苏觅柔,二人之间曾有过几次不小的冲突。 苏觅柔乃淮南郡寿县人士,苏家在当地也不算什么高门大户。 因其姨母嫁与了大理寺丞吕蒙亨,苏家于是便也跻身名门望族之列。 如今他的表哥吕夷简又做了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位同宰相,苏觅柔越发觉得自己身价倍增。 在洛家作威作福,那是常有的事。有时撒泼犯起混来,老太爷也拿她无有办法。 孟瑾见二哥恭维自己,撇撇嘴,并未答言,而是反问道: “平日里很少见二哥来大哥这里走动,今日是哪阵歪风将你吹这来了?” 洛孟堂被妹子这一问,有心开口提出自己的想法,又怕挨一顿责骂。 不过一想起临来前,娘子苏觅柔给他下的死令。 告诉他务必将酿酒的方子争到手,最不济,也要将酒楼的经营权夺过来一半。否则,她便带着儿子洛怀泽还乡,另谋发展。 想到此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对着二人道:“既然大哥、小妹都在,我也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爹在世时,酒楼的生意皆是他老人家与大哥共同操持,从未让我沾过边,对此我也不说什么。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故而我有两个打算,与大哥、妹子合计一下。” “哦,二哥,你这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了?小妹倒想听听,你欲何为?” 洛孟瑾看着一向不愿担事又惧内的二哥陡然说出这番话来,便知道背后的始作俑者定是二嫂子苏觅柔。不由得面带韫色地问道。 洛孟堂看着她,心里虽然有些打鼓,还是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道: “据我所知,爹临咽气前,将极醉酒的酿制方子交与了大哥。 又将极醉楼的生意一并交由他打理,我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怎么着我也是爹的儿子,理应一人一份。最不济,也要一同打理酒楼的生意,才算公平。” 洛孟津闻言,沉吟半晌,抬手拦住欲要发作的孟瑾: “老二,说爹不让你参与生意,这其中的原由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哥也不想当着小妹之面揭你的短处。 这些年你虽未参与生意,但每至年下,爹与你我两家的红利皆是等同的,大哥丝毫不曾比你多得一分。 至于极醉酒的方子,乃是洛家祖训。自古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 这一点,弟妹或许不晓得,莫非你也忘记了不成?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哥,你别管明白糊涂的,直说吧,今日这事你打算如何解决?兄弟我可要听个准信。” “老二,你若是做生意的料,这极醉楼大哥倒乐于交到你手上,我也借此躲个清闲,好好陪陪你嫂子。” “大哥,兄弟虽然不才,不是还有你侄子怀泽从旁帮衬吗?爹在的时候,不也称赞过他在经商方面颇有天赋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孟瑾听着心里这个气呀,忍不住打断他:“二哥,我算听明白了,你这是变着法的要分家呀? 方子的事,你想都别想。至于酒楼么,也少打歪主意。你之前做下的事,即使大哥不说,小妹也有耳闻。 再说了,怀泽是有点小聪明,可若是用在正道上,还顶不上怀川半分。” 孟瑾这一句话属实令洛孟堂心里不悦,当即反唇相讥道: “就那个病秧子,话都讲不利索,如何迎来送往,又如何与人打交道?妹子,二哥对你向来不错, 你可不能因为你二嫂子的缘故,与大哥一起挤兑我。实话对你说吧,二哥如此行事,还不是因为有苦衷。” 话音未落,洛孟堂已然挤出两滴眼泪。直弄得洛孟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思忖半天,方才言道: “老二,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非是大哥防着你,而是你之前参与生意,净搞些弄虚作假的勾当,差点毁了极醉楼的牌子。 不过今日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大哥便再信你一回。反正大哥最近正在研制“颜如玉”酒的方子。 若你与怀泽一道过来参与,我也能全力以赴。你呢,就负责食材采买这一块,怀泽暂时帮我打理酒坊。 待你二人历练一阵子,彻底熟悉之后,再做下一步考虑,如何?” 孟瑾还要拦着,见大哥朝她一个劲使眼色,遂不再言语。 洛孟堂见心愿达成,方才站起身,喜滋滋地回西跨院报信去了。至于一家三口又暗中谋划什么,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洛怀川打从针灸治疗口吃的穴位后,虽自觉略有起色,还是要配合着练习诵读,效果才会更好。 这日天将微亮,他便爬了起来,与狄青、大哥松泛松泛筋骨之后,便拿着《论语集解》,坐到那株桂花树下,用起功来。 待读到上面的字时,才发现,字认得他,他不认得字,更别讲诵读了。 原来宋时都用繁体字,与现代的简体字大不相同,怀川不由得犯起愁来。 正当他拿着书卷发呆时,打远处走来一位女子,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 只见她头挽三鬟髻,插着一支用珍珠制成的发钗,周围还环绕着几枚玉质花钿。 上身着蝴蝶纹浅碧罗衫子,下身穿郁金色莲花绫裙。外罩对襟半臂天水蓝褙子。举手投足透着贤淑与温谨,正是二老爷洛孟堂家的小姐洛怀月。 怀月见怀川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张开柔荑般的素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表弟,你是否也觉得表姐这身衣裙好看?我哥却说花里胡哨的,像极了一只翠鸟,你说气不气人?” 怀川闻听此女子唤自己为堂弟,又言说她的哥哥,想来便是二叔家的堂姐无疑了。 于是站起身,懂事地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就、就你哥那那眼光,如何懂得欣赏?照小弟来看,堂姐这身装扮,色彩搭配不艳不、不俗,端庄中透着典雅,实、实乃恰到好处。” 怀月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抿着樱桃小口,笑意嫣嫣道: “堂弟,自打你被雷劈之后,府里的人皆说你不但变聪明了,且越发成熟稳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若搁在往日,堂姐我倒是难得一闻呢。走,我给狄表哥、堂兄做了美味的吃食,算你一个好了。” 言罢,拉起他,边向左边的霁月亭走,边抬手招呼狄青、洛怀亭过来。 怀亭见状,收起齐眉棍,朝狄青一眨眼,戏谑道: “表哥,怀月隔三差五便来送吃食,看来对你是情有独钟。不过小弟见你对她忽冷忽热的,这心里究竟如何思虑的?” 狄青叹口气:“怀月是个好姑娘,不像她娘见天的只晓得算计。还有他弟弟怀泽,更非啥好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面对如此温婉可人的女子,说不动心是假的。 不过目前表哥一事无成,连个保障也与不了她,又岂敢怀非分之想?走了,莫让怀月等久了。” 四人围坐在亭子当中的石桌旁,见饭食早已摆好,乃是两碟素蔬,一盘五香糕,外加两大碗水滑面。虽略显清淡,却是搭配的品相十足。 洛怀川见菜色青翠,忍不住拿银箸夹了一口看似以菘菜、豆芽、芹菜为材料腌制的小菜,果然脆而可口。 不由得赞道:“原来菘、菘菜还可以做得如此爽口。” “这可是表哥最爱吃的撒拌和菜,以麻油入花椒,佐以酱油、醋、白糖些许,咱府里也就表妹做得出表哥爱吃的味道,是吧,表妹?” 洛怀亭不怀好意地拿怀月打趣道。 欲知狄青与怀月是否有缘走到一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洛怀川寻香邹家铺 相国寺外应断… 怀月闻言,故作嗔怒的拿银箸打了他的一下,娇嗔道: “堂兄,今日不晓得怀川堂弟在,只备了你二人的饭食,再贫嘴,便不许你吃了。” 言罢,又换作另一副面孔,对着狄青道:“来,表哥,尝尝这道小妹新学的茭白鲊(zhǎ)。 乃以新鲜茭白切片,焯过,控干。又佐以细葱丝、莳萝、茴香、花椒、红曲,并盐拌匀,腌渍两小时辰,才做得的呢。” 狄青也不客气,一边吃着水滑面,一面夹着小菜道: “怀月表妹的厨艺真是越发精进了,不过以后还是别自己送了,打发丫头初梅便好。免得被二婶子瞧见,又得数落你。” “她呀,被我哥叫去帮忙了,说是使起来比旁人顺手,我又不好驳了他。 自打大伯父让他管理酒坊,我哥的脾气越发渐长了,算了,不说他,说起来便觉心烦。” 言罢,怀月拿起一块五香糕递与怀川:“表弟,前几日你不说让我帮你留意哪里有上好的合香吗? 正好邹家香铺刚进了几款好香,你从御街一直南去,过州桥,街东第五家便是了。 怀川闻听表姐之言,不由得暗自嘀咕道: “想来这合香必是原主所求了,没想到,他竟与自己有一样的喜好,不过对于如何到达那里,还得需要表姐帮忙才行。” 想到此处,洛怀川抬起头央告道: “堂姐,你知道的,小弟从未没去过州桥那边,索性你今日无事,不如陪我一同前去如何?” 怀月边麻利地将碗碟收在食盒里,边回道:“也好,我也好久没去集市了,正好陪你逛逛。” 且说二人出了洛宅,一路有说有笑的便来到了邹家香药铺。见这间铺为开敞式坡顶,铺筒瓦。 下边尚有薄台基一层,大概是为了防潮之缘故。门前立有一块类似于现代广告牌的木板,上书有: “上料八百高香”,一名踩着木梯往屋顶晒香的伙计见来了主顾,忙放下手里的伙计,一边热情地往店里面让,一面招呼道: “这不是洛二小姐吗?许久没见您光顾小店了,上次您让掌柜留意的高香总算淘弄到了,快看看合不合意?” 言罢,忙不迭地捧出一个个精致的木盒子,打开盖子,让二人闻鉴。洛怀川虽说在现代也喜欢燃些熏香。不过皆是盘香或柱香之类。 乍看到木盒子里一丸丸小东西,甚是好奇,不由得逐个取出一粒,在鼻下嗅着,看那样子,不明白的,还以为他很老道的样子。 小伙计见他只闻,却不发表看法,以为对香品不甚满意,遂极力解释道: “这位公子,您手里拿着的,唤做四和香,乃本店名贵香品,由沉香、檀香、龙脑香,麝香四味珍贵香料合成。香气氤氲,细沉而持久。” “嗯,这个属实不不错,还有没有香味幽长耐久、清新淡雅些的?” “哦,这盒里的便是了,还有这几种,公子要不要也试试? 乃分别是以梅、兰、竹、菊入香,焚香就读时,宛若君子陪伴在侧。” 小伙计见洛怀川衣着华丽,又被洛家二小姐唤做表弟,知道他不是洛府少爷,便是洛府贵客,于是便极为卖力地推荐着。 “好、好一个君子在侧,说得妙极了。这两种皆要了,分、分两份包。” “好咧,二小姐,这次的香品照例给您最低的价格。洛府常年照顾小店生意,掌柜的特意吩咐,不能多算您半分半毫。” 怀月趁着伙计打包装的空挡,连问怀川是否还有旁的需求。 此时洛怀川终于反应过来,尴尬的摸摸,才发现自己身上分文未有。 怀月见他在身上一阵摸索,便猜出七八分,拍拍他的肩膀道: “堂弟,你如何忘记了,洛家在长期合作的商铺皆是记账,不用付现银的,走了。” 二人拿着包好的香品,出了邹记香药铺,洛怀川便问怀月: “堂、堂姐,小弟难得出来一趟,咱不妨去热闹些的地界耍耍,如何?” “嗯,要说热闹吗,我想想哈。对了,今日正逢大相国寺对外开放,你还记得那有位占卜测卦很是灵验的大师吧,有没有兴趣也去卜上一卦?” 洛怀川闻言,心下开始盘算起来,自己穿越到明朝修建邵雍祠期间,对大衍占蓍、梅花易数皆颇有研究。 虽然老神仙曾言说此书非康节先生亲著,但其中收录的绝大多数案例皆出自先生之手,还是蛮有借鉴价值的。 正可借此机会,检测一下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想到此处,遂欣然应允,二人并肩去往大相国寺。 此寺位于东京内城朱雀门里东录事巷之北,每月五次对外开放,百姓可与其间任意买卖交易。 堂兄妹二人行至殿前,果然见殿宇巍巍,碧瓦朱夢(méng)。寺院大门处,热闹之非凡,种类之庞杂,竟直接颠覆了他的认知。 原以为纷至沓来这佛门清净之地的,会是各地进香的善男信女。 不想却是买卖各种珍禽异兽,狸奴、狗、牛马等的交易之所。越往里进,越令他瞠目结舌。 第二进山门两廊皆是身着僧服的尼姑在叫卖刺绣、领抹及各色镶金嵌银的幞头、假髻、贵妇冠及珍珠、翡翠、玛瑙等一些女子所用之饰物。 看着他心里素来所仰慕的佛门僧尼们与主顾间言来语去的打着价格战一幕,竟将洛怀川看得恍如隔世。 怀月见他左顾右盼,一副未见过世面的样子,遂调侃道: “堂弟,这些都看过千百遍了,你倒似很新鲜的一般。走啦,占卜卖卦的大师皆在后廊呢。” 言罢,也不管他同意与否,扯着其衣襟便走。 洛怀川心里虽不情愿,表面上还是顺从的陪着表姐直奔一处卦摊前。 只见堂姐口里言说的那位大师身着宽博衣衫,头戴高装巾子,耶然一副文人装扮,正在给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占卦。 “吕公子,此卦为火风鼎卦,根据卦象显示,此番生意必得老天庇佑,进八方之才。实乃……” 正此时,猛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吕公子登时喜上眉梢,连连竖起大拇指道: “大师神卦天应,真乃瑞兆也。” 话音未落,已从怀中取出一锭二十两的纹银,正欲打赏。 不料,一旁的洛怀川冷不防插言道: “且、且慢,公子所卜之事断不可行。搞、搞不好还会摊上官司,在下奉劝公子还是谨慎为、为妙。 此言一出,直惊得那位公子登时目瞪口呆,拿银子的手擎在半空,问道: “这位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口齿尚且不清,如何敢在大师面前信口雌黄,干涉吕某私事?” “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娃娃,在此质疑谢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卦象即是天象,如何被你胡乱猜解,错会天意? 今日讲得明白,还则罢了。讲不明白吗,单凭你恶意诋毁谢某声誉,自有说理的去处。” 要知道这位大师乃姓谢名玄,神机妙算,百占百灵,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人称“神眼窥天”。 那些个路过之人见状,纷纷驻足围观,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纷纷,犹恐事情闹得不大。 洛怀月眼见堂弟闯了祸,面有愠色地瞥了他一眼: “堂弟,如何这般口无遮拦?你几时也会此等技能了?还不快与大师致歉。” 此时的洛怀川也为自己的莽撞后悔,然开弓无有回头箭,遂朝堂姐摆了摆手,又对着谢大师深施一礼: “大、大师,并非晚辈有意冒犯,适才大师所解之卦必是精确无误,然却忽略了外、外应。” “外应?你是指鞭炮声?那岂不正预示着吕公子此番买卖将如这惊天霹雳一般,炫出五彩光芒。” 谢大师手捻长髯反驳道。 “此言谬、谬矣,想那烟花绽放时虽璀璨夺目,却如昙花一现。故而小子断言,无论这位公子所卜何何事,均非长、长久。 再者,适适才小子看那烟、烟花乃白日燃放,于缤纷焰火中忽地闪出几缕惨淡白光,故而又断、断定必有人命官司缠身。 此为小子外、外应之断,有不妥当处,还、还望大师体谅、宽恕一二。” 谢大师闻言,面色逐渐阴沉起来,在心里细细思忖一番,觉得洛怀川之言不无道理。 这位吕公子可是个惹不起的存在,若果真因误信卦象之言,盲目行事出了差池,这后果岂是自己一介平民能够负担得起的? 不过就这样对一位年轻的后生言听计从,也会毁了自己数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声望。 遂权衡许久,方才站起身,对着围观之人环揖一礼: “诸位,想我谢某在此地落脚多年,以占卜测卦为业,一心帮衬着列位趋吉避凶,趋利避害。无非也就是赚几枚小钱维持生计。 适才之事,想必列位已有目共睹,鄙人愿与这位后生打赌立誓,烦请您们给做个见证。” “打何赌?又立、立何誓?大师只管言、言来便是。” 洛怀川闻言,背剪双手,面上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预知谢大师与洛怀川对赌一事究竟何人胜出,下文自有分解! 第七回 设对赌初识吕公弼 传噩耗事发极… 怀月怕洛怀川将事情闹大,急忙抬手堵住他的嘴,推到了身后: “谢先生,您不认得小女了,我是洛怀月呀。 身边的这位乃是我的堂弟,平素最喜作弄人了。您切莫与他一般见识,再失了身份。 上次您与我娘测卦,灵验的很哪。此番小女又来烦劳先生,还请您多费些心思才行。” “哎呀,原来是洛府的二小姐与小少爷,失敬,失敬。” 怀月这几句话不但化解了眼前的尴尬,又给大师增了面子。 谢玄被捧得心里舒坦,不由得连连应道: “好说,好说,二小姐,烦请先稍待片刻,待谢某处理好吕公子之事,再与你细细推算一番。” 吕公子闻听二人对话,不由得抬眼打量着怀月好半天,直看得她浑身上下不自在,遂试探性地问道: “敢问这位公子,是小女子哪里行事不妥当,惹您不高兴了吗?” “非也,非也,敢问姑娘,你可识得一位唤做苏觅柔的女子?” 怀月本就被他看得发懵,此刻又听他提起自己的娘亲,越发诧异起来: “你是何人?如何晓得我娘的名讳?” “哎呀,果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鄙人乃吕府二公子吕公弼是也,姑娘之娘亲便是家父之表妹。 若按此算的话,姑娘还得唤我一声二表哥呢。” “二表哥?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位是我大伯家的小儿子,怀川,快见过二表哥。” 怀月欣喜地与吕公子见礼,又拉过洛怀川介绍道。 “见过二、二表哥,适才小弟之言,还请三、三思。” 殊料吕公弼却摆摆手:“不劳小表弟费心,二表哥心中自有定夺。 若事情果如你所言,我必登门拜望!” 言罢,撂下银子,推给谢玄道: “大师,实不相瞒,对于占卜之事,吕某也略知一二。 临来之前,曾自测得一卦,之所以找大师重占,只为验平生所学。 未想果与大师之卦不谋而合,故而大师无需忐忑,告辞!” 谢玄望着他渐渐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以手扶额,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 末了端起茶盏,轻轻地嘬一口茶,顿觉心清气爽,遂开始与怀月占测。 只见她眉头由舒展逐渐变成紧锁,上唇咬着下唇,纤纤十指绞着一方鲛绡,一副极不自然的样子。 未了,付了卦金,站起身,拉着怀川准备离开。 “堂姐,等、等一下,我还有事与、与大师讲。” “哦,不知洛少爷还有何指教?” 谢玄摇着羽扇,身子向后一仰,颇有些不耐烦地言道。 “你适才言说欲、欲与我打赌立誓,可还作数?” “莫非洛少爷对外应之断还不死心?也好,既然如此,谢某倒乐意奉陪,请讲出对赌之条件。” “大师果、果然爽快,那小子可就不客气了。 若吕公子所卜之事,与卦象一、一致,小子任由大师处置。 若、若与小子之外应一致,大师可要拜、拜小子为师,不知此番条件,大师可敢接招?” 言罢,一边满脸坏笑的看着谢玄,一边在心里嘀咕道: “管你什么大师,再牛,还能牛过老神仙?” 他记得穿越前曾经问过老人家有关占卜断卦的技巧,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看外应。 外应乃八卦悬象以示人之外在显象,也是“不测之谓神”之表现形迹。 围观的众人本已散去,闻听他如此叫板,复又则返回来,抄着双手,议论开来。 一位言道:“这下‘神眼窥天’的招牌可是要砸在这位小兄弟手里了。 你说这小子年纪轻轻,如何敢挑战谢大师,可真邪门了。” 一位道:“你懂什么,这叫自古英雄出少年,没准这小子背后有高人坐镇也未可知。” 另一位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小子不是极醉楼洛掌柜家的么,就那位,死而复生的那位。” 另两位也连声附和:“对对,愿不得神神叨叨的,定是哪位大神附体了,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谢玄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胸有成竹般地微微一笑: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某便接你此招,咱半月后,依旧在此地见分晓,不送!” 洛怀川也不理睬他,转身随着怀月往殿外便走。 待出了相国寺,返回洛府,怀月便问他: “堂弟,你与我讲实话,几时学的占卜算卦?如何家里人从未听你说起过?” “堂、堂姐,你们也未曾问过我,又如何能知晓?你先回去吧,晚、晚了,少不得挨你娘说。” 怀月未答言,而是一路跟到他的住所,支开小厮魏胜,随后掩上房门,方才羞答答地言道: “堂弟,既然如此,你也与表姐卜上一卦,瞧一瞧我与狄表哥的婚姻是否有成?” “哦,不、不成。你二人之间,有、有缘无分。” 洛怀川未加思索地答道。 “堂弟,你都不用算的吗?竟比那大师还神。 他也要推算半天呢,不过,你二人结论倒是一致的。服了,真正的藏而不露。” 言罢,怀月满腹心思地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望着越来越陌生的堂弟。 其实洛怀川的功夫哪里会如此精进,只不过他阅读宋史时, 知晓历史上并未记载狄青妻子的具体名字,仅知其为魏氏,封定国夫人。 待送走了怀月,洛怀川美美地小憩了一会,便开始为自己针灸,治疗口吃的毛病。 不想正施针时,魏胜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见他手上、脚上皆是细细的长针,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少爷,你几时学会的针灸,我如何从不知晓?” “嘘,进来怎、怎么不敲门?本少爷做什么,还要向你汇报不成?说,找我何、何事?” “老爷适才派贾清明过来传话,招呼你过去。” 魏胜挨了抢白,顿觉满肚子委屈,心里暗自嘀咕道: “这少爷咋与之前不大一样了呢?之前别说进他房间了,有时二人还亲密地挤在一张床榻上聊天呢。 打从那日他活过来之后,总觉得整个人怪怪的。 面孔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不过行事又与以往不同,总觉得他一下子成熟稳重了不少。” 魏胜挠着头皮,望着洛怀川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儿子见过爹爹。” “怀川哪,这几日爹爹一门心思在酿制“颜如玉”酒的上,也未及考问你的学业。 前阵子爹给你的《论语集解》看得如何?给爹爹讲讲心得体会。” 洛怀川闻言,支吾老半天,也不知如何回答。可又不敢对他吐露实情,说自己不认识上面的字。 洛孟津眯着眼睛,正等着听儿子的高谈阔论呢,不料等了半天,未见任何动静,不由得面有愠色道: “怀川,以往皆是你主动来找爹研讨学问,如何今日这般吞吞吐吐?莫非那本集注你未曾研读么?” “不、不是的爹,儿子近日在加强锻炼身体,您没见、见儿子越发精神了吗?” “怀川哪,你说你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外,无有旁的出路。 强身健体是好事,可也不能像你两个哥哥一样,见天的舞枪弄棒吧。” 洛孟津看着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小儿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欲要再与他讲一番孔孟之道,忽见大院的刘管家急匆匆跑进来,边跑,边喊: “老爷,不好了,极醉楼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讲。” 刘管家气喘吁吁道: “适才西院二小姐的丫鬟初梅跑过来讲,昨有一波临安府的客商入住。 适才在酒楼点了一餐大席,不料刚吃了一半,便纷纷上吐下泻的,没一会,便不省人事了。 二老爷与怀泽少爷硬是捂着不让您知道,却又不晓得如何处理。 初梅怕出大乱子,这才偷偷跑回来报信。” “你是说初梅报的信?她不在怀月身边服侍,跑去酒楼做什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哎呀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计较这些。再不去,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洛孟津这才将手里的茶盏往几上一撴,站起身,大踏步往外边走,怀川在后面也紧跟了上来。 刘管家见状,拦住他:“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怀川也不理睬他,硬是跟着挤进了马车。 待几人来到极醉楼后,见外面已围了一大群前来看热闹之人。 洛孟津分开众人,来到出事的雅间,见出事的几位客人中,有一位还是旧相识。 洛孟堂此刻也没了主心骨,除了不停地拿袖子擦汗外,便是一个劲对着店里的伙计大呼小叫。 忽见大哥来了,便再也不敢言语。 洛孟津瞧了一眼桌上的菜品,便猜测这些个老客大概齐是中了毒。 如今由于脱水严重,皆已陷入昏迷状态。来不及指责洛孟堂,便急急吩咐刘管家去请郎中。 “大哥,郎中早便派人去请了,偏偏附近的两位郎中皆出了外诊,不在医馆内。 稍远点的,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再耽搁下去,怕……。” 洛孟津瞪了他一眼,也是急得直搓手。 第八回 施神针怀川挽危局 押开封洛父受杖…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却见洛怀川附下身子,先是查看了一下被抬到坐榻上几人的状况, 又将一位客人的衣衫解开,取出一个布囊,展开来,开始针灸。 其实他在现代时,经常会遇到如今日这般情形,尤其在夏天犹为常见。 因食物中毒影响到胃、小肠、大肠,洛怀川遂根据经验, 交替取腹部、背部双侧一十二个穴位,施针、捻转、行穴一气哈成。 老练的样子,竟宛若行云流水一般,直看得洛孟津目瞪口呆。 眼前的这位少年还是他那个磕巴、拘谨、又有些腼腆的爱子么? 瞧他此刻一番行事手段,俨然一位杏林高手。 约莫不到半柱香时间,其中有二位率先清醒过来,其余三位也逐渐有了起色。 怀川又逐一为五人把脉,觉得脉象平稳了,方才直起腰身。 洛孟津一见客人苏醒,即刻长揖到地,满面愧容地言道: “寥掌柜别来无恙?今日您带友人光临,使蔽店蓬荜生辉。 未曾想,竟让您在朋友面前跌了面子。 此乃洛某一时疏忽,让各位遭此大罪,洛某在此给各位掌柜的赔礼致歉了!” 言罢,又是一个长揖。 寥掌柜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洛掌柜何出此言?你我相熟并非一日两日,偶有差池,也在所难免。 况且哥几个业已无碍,洛掌柜无需介怀。” “哎,如此,多谢寥掌柜兄弟几个雅量高致,如此体谅洛某。鄙人实是感激不尽,惭愧之至。 不过也不能让各位掌柜的白遭一回罪,您看这样可好,此事除了赔付各位每人纹银十两外, 日后但凡你们来至东京,不管是本人,还是亲眷,极醉楼之客房无偿供各位使用。” 寥掌柜闻言,与其他几位掌柜的对视一眼,见诸位无有意见,遂也点点了头道: “如此,寥某等谢过了!” “刘管家,快扶几位掌柜的至客房休息。” 洛孟津一边施礼答谢,一边吩咐刘管家。 “且慢,爹,儿子还、还有话说。” 此时,一直未言语的洛怀川却突然将话头岔了过去。 “几、几位掌、掌柜的虽然暂无大碍,然尚需配着汤药调理三五日,方、方可恢复如初。 况适才儿、儿子与几位把脉时发现,其中一位掌柜的肝淤气滞,尚需进一步诊、珍断。” 几位掌柜的被他的言语说得一脸发懵,正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仁杞医馆的郑郎中带着一位小徒弟急匆匆赶来。 对着洛孟津一抱拳道:“抱歉,抱歉,洛掌柜,郑某来迟了。” “来了便好,来了便好,这几位客人吃坏了肚子,烦请先生给看看,是否还有危险。” 洛怀川望着爹爹,心里知道他这是不信任自己。亦或是有意考较一下自己的技艺如何。 遂也不多做言语,而是往旁边一闪身,给郑郎中让出了位置。 早有人搬过一把椅子,郑郎中也不客气,坐下来,开始为客人逐一诊脉。 一边诊,一边不住地点头。少顷,站起身道: “洛掌柜,从脉象上看,这几位客人除了有些许虚弱之外,并无大碍。 看来你们处置的倒还比较及时,无需郑某再费心思了,不过……” “不过什么?郑先生不仿明言。” 洛孟津闻言,急急地追问道。 “恕郑某多言,适才把脉时发现,这位身穿蓝色袍衫的客人肝部有些不妥,理应尽早医治才是。” 洛孟津闻他如是言说,意味深长地看了怀川一眼,忍不住赞许地微微颔首。 吩咐刘管家付了诊金,恭敬地将郑郎中送了出去。 不料刚欲转身欲找洛孟堂问个清楚,却见几位身着长臂衫,下着裤,脚穿蒲鞋,裹着绑腿的差役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他认识,正是开封府军巡司的捕头程开。 只见此人来至他面前,简单与其寒暄几句,随即话锋一转道: “洛掌柜的,有人举报极醉楼恶意向客人出售有毒饭食,险些闹出人命,烦请你随哥几个前往开封府走一趟。” 洛孟津心里跟明镜似的,已大致猜测出是谁人想借此机会落井下石,也好趁机夺了他饮食行会会首的位置。 不过表面上还是客气地言道: “程头,区区小事,便不需麻烦府尹大人了。 几位客人只是小有不适,现如今皆已平安如初,不信,您自己去客房瞧上一瞧。” “洛掌柜,本朝有关食品安全之律法森严,你作为此行行首,想必较旁人更加知晓内里之严重性。 别家酒楼出了意外,行首还要承担连带责任,更何况你自身知法犯法。 莫要多言,还是随我们走一趟好了,有什么辩解之词,留着与府尹大人讲吧。带走!” 此时的洛孟堂见大哥被官差带走了,方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抹着胸脯,吩咐小厮道: “还不去给本老爷上杯好茶压压惊,真是的,就没一个有眼力见的。” 洛怀川看着这位只能惹祸,不能抗事的二叔摇了摇头,心里直嘀咕道: “看来这个家早晚得败在这对父子身上。” 刘管家见大老爷被带走了,紧忙拉着怀川回家给大夫人狄云娇报信。 狄夫人不闻则已,一闻之下,不由得连连顿足道: “那日老爷言说欲将极醉楼的采买之权交与二爷,我这心里便一个劲打鼓。 想不到果然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此次食物中毒事件处置还算及时妥当,并未闹出人命,您无须如此担忧。” 狄夫人扶着桌角坐下来,叹了一口气: “你懂什么,《宋刑统》明文规定,凡出售腐败变质食物,导致他人食物中毒, 或出现某种疾病者,除要赎铜与病家外,还需判劳改一年。” “夫人,老爷已将那几位临安客官妥善安置,并先行赔付了银两,料想官府不会再追究了吧?” “但愿吧,怀川,你如何与刘管家一同回来?莫非你也去酒楼了?” 狄夫人只顾着与刘管家交谈,完全忽略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儿子。 刘管家见夫人问起,急忙将怀川推到她面前,不无傲娇地赞道: “夫人有所不知,出事后,二老爷倒是及时请了郎中,不过皆都出了外诊。 那爷俩慌的跟什么似的,多亏咱小少爷关键时刻施展了一手针灸绝活,才让那几位客人转危为安。” 狄夫人闻言,顿时颇为惊诧道: “你是说怀川会针灸?这如何可能?家里没请先生教过他呀。 别是怕我担心,编着话来哄骗与我吧?” “娘,您、您就这么不相信儿子么?儿子虽然有口吃的毛病,但并不代表这里不行。 无、无有先生教,可以自己琢磨嘛。” 洛怀川见娘亲一副质疑的神情,忍不住指着自己的脑袋辩驳道。 狄夫人被他说得登时哑口无言,原地怔了好半天讲不出话来。 这时,伴随着莺声燕语,耳听得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嫂子,听说极醉楼吃出了事故,大哥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此话可是当真?” 来人正是洛家小妹孟瑾。 “是呀,小妹,我也是才听刘管家讲。据说是食物中毒,好在客人已无甚大碍。 你也不必多虑,莫再急坏了身子。” 孟瑾闻言,一双美目转动几圈,似有所悟道: “嫂子,以小妹之见,定是二哥在食材上做了手脚。既然惊动了官府,料想并不会轻易了事。 为今之计,要先将账册取来,便知道二哥是否以次充好,从中偷匿银两。 若是官府真有处罚,绝不能让大哥白白替他背这个黑锅不是。当然,也要让二嫂无话可讲。” 狄夫人点点头,看似十分赞同她的观点,遂吩咐刘管家依计行事。 又与孟瑾闲聊了半天,也没有等来洛老爷的任何消息,姑嫂二人忐忑的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狄夫人早早便起来,吩咐刘管家再去府衙打听消息。 却见狄青、怀亭心急火燎的一溜小跑,赶了过来。 “姑母,听说昨日姑父被开封府的人带走了?这便是您的不是了,此事如何竟瞒着侄儿与怀亭?” “是啊,娘,我与表哥好歹也帮着出个主意。 当时若是我二人在场,郭开那小子也敢。儿子非揍扁他不可。你说是吧,表哥?” 狄青闻言,挽起袖子,拉着怀亭便往外走,边走,边道: “表弟,现在去找他评理也不晚。” 狄夫人见状,急忙呵斥道: “给我站住,那可是开封府,你二人以为是走亲戚,串门子如此简单么?” 二人刚迈出几步,又被这一声呵斥吓得停住了。却见西院的苏觅柔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洛怀泽头上裹着纱布,胳臂上挽着吊带,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娘后面。 “大嫂,正好,这两个小子也在,你给评评理。 凭啥无缘无故地往死里揍我们怀泽?说不清楚,咱这事没完。” 狄青一见她,气便不打一处来,也不管长幼尊卑,直接回怼过去: “二夫人这话狄某不愿意听,你如何不问问他爷俩在极醉楼惹出了多大的乱子? 若姑父毫发无损的回来,还则罢了。不然,信不信我打折你儿子一条腿。” 第九回 撒泼疯二婶闹东院 磨三七妙方治父… 苏觅柔登时气得脸色铁青,近前冷不防抬手与了狄青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敢?小兔崽子,吃洛家的,住洛家的,穿洛家的,还反了你不成?竟敢公然对长辈不敬?” 狄青被他打得一愣,未及反应过来,一旁的怀亭登时不干了,反手欲打回去。 直气得狄夫人猛劲一拍桌子呵斥道: “怀亭,与我住手。二婶娘再有不是,你也不能做出如此有悖伦常之举。” “哟,大嫂,你这是话里有话呀! 你儿子与你侄子打了我儿子,我倒要请问一下,弟妹的不是究竟在哪里呢?” 未料想苏觅柔对狄夫人的举动不但不领情,反而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狄夫人本欲回敬她几句,想想到底是自家人的不是多一些,遂连连陪着笑脸,拉着苏觅柔坐了下来。 贾清明一见自己主子吃了亏,撒腿跑向正院去找洛孟瑾: “姑奶奶,快去东院看看吧,西院那位正在那撒泼呢,还出手打了表少爷。” 孟瑾正在焚香泡茶,闻听此言,顾不得多问,急急跟他直奔东院。 待进了门,正瞧见大嫂低声下气地给二嫂赔着不是,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走上前,一把拉过大嫂,对着苏觅柔讥讽道: “二嫂,别忘了,这可是洛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作威作福。” 苏觅柔闻言,登时像炸了毛的公鸡,蹭地站起来,几步来到她面前,盯着这张精致的面庞愤恨言道: “我当是谁呢,一个早晚要出阁的赔钱货,在我面前逞什么威风? 还当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呐,如今可没人给你撑腰了。 告诉你,我也是三媒六聘嫁进洛家的媳妇,洛家家业再大,也没你的份,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不料孟瑾平日里看似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刻却也丝毫不甘示弱,把嘴一撇道: “本姑娘出不出阁的,不劳二嫂子费心。只要我还姓洛,就不允许你欺负大嫂。 至于财产么,爹临死之时,将洛家交由大哥全权打理,你们家能不能分得到那一半,可还真有的说。” 几句话怼得苏觅柔哑口无言,卡巴卡巴眼睛,气鼓鼓的回到座位上: “好,我说不过你们,那咱就等着大哥回来给评评理。” 厅堂里暂时恢复了沉默,狄夫人站起身,望着门外张望。 老远看见刘管家回来了,忙迎到里面问: “刘管家,开封府怎么说?” 刘管家擦擦额头的汗珠道: “夫人,快让大少爷、表少爷去接老爷吧,那个捕头说老爷被杖责了三十大板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这还不要了老爷的命。” “谁说不是呢,夫人。郭头还说了,这还是轻的。 若不是那几位客商帮着老爷开脱,最少也要挨六十板子呢。 我还听说,老爷会首的位置也给人替换下来了,便是隔壁济得楼的李掌柜指使伙计去开封府报的官。” 苏觅柔闻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怕真惹恼了那两位愣头青,届时可吃不了,兜着走。 遂趁着众人讲话的空档,拉着怀泽,偷偷溜回了西院。 狄夫人此刻那里还顾得上与她计较,急急吩咐狄青与怀亭去接老爷。 孟瑾怕他二人脾气急躁,一言不合,再惹出啥祸来,便让贾清明也跟了去。 待安排完这一切,狄夫人方才长吁一口气,问刘管家道: “账册取回来吗?拿来与我瞧瞧。” “夫人,我问了酒楼账房的宋琪,他说二老爷采买回来的菜品皆是按一等材质入账的, 断不会吃出食物中毒这类事情,除非他暗地里以次充好,赚取差价。 您看,这里,还有这里,标红线的那些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宋琪每与二老爷索要采买凭记时,皆被其言语搪塞过去。 最可气的是,怀泽少爷三天两日的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胡吃海喝外, 竟然还公然招来绮莲堂的歌姬唱曲陪酒,把个极醉楼搞的是乌烟瘴气。 更有甚者,我们供给各脚店的极醉酒本就紧缺, 自打怀泽少爷接手酿酒坊后,百分之五十皆被他给赊了出去。 待账房催要款项时,他却编出各种理由为买家开脱。 有时竟连自家用酒都颇显不足,屡屡惹得客人抱怨。 夫人,不是老仆多言,您可得设法规劝规劝老爷。 再这么任着西院那二位折腾下去,洛家留下来的祖业早晚得败光喽。” 刘管家将账册交与狄夫人,又将酒楼这段时间的真实状况说与她听,顺带着还表达出了自己的忧虑与担心。 就见狄夫人一边看着账册,嘴里一边嘀咕着一些数据。 脸色逐渐变得阴郁起来,眉头紧锁,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究竟在思量些什么。 洛孟瑾见大嫂异样的神情,便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狸腻,而且还不小,遂在一旁言道: “大嫂,刘管家所言不无道理,你不能再由着大哥性子行事了。 我知道大哥他总是顾念手足之情,可结果呢,还不是白挨了一顿板子。” “妹子,你我二人的心思如何不是一致呢?只不过……” 狄夫人正说着,一抬眼,却见狄青背着洛老爷回来了。 怀泽在旁边扶着,嘴里还不停地催促他加快脚步。 只见洛孟津面色惨白,额头上虚汗直冒,心疼的孟瑾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赶忙忙张罗着与大嫂将大哥送到卧房,又马上派人去请郎中。 “小妹,别去请郎中了,让怀川过来瞧瞧就行。” 贾清明闻言,未及孟瑾吩咐,蹬蹬蹬,跑去了东院。 再说洛怀川给那几位客人做进一步调理,打从极醉楼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连夜查阅了一下自己那本《大宋宝典》,第二日又忙着将买回来三七磨成粉。 正在屋内忙活的紧,猛然听到魏胜在外边喊他: “二少爷,前面来人传话,说老爷挨了板子,让你过去给瞧瞧。” 怀川将磨好的粉末装在一个瓷罐里,又取了一卷反复蒸煮消毒后晾干的细布,正这才跟着贾清明来到洛老爷寝房。 见娘亲坐在爹爹床榻前,捂着一方绢帕轻轻啜泣着,小姑姑孟瑾则在一旁和风细雨的劝慰着什么。 怀川快步来至爹面前,轻轻褪下他的裤子,见臀部已被打得皮开肉绽。 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想不到那帮差役竟如此歹毒。 他哪里知晓,那个济得楼李掌柜的外甥正好就在开封府当差,暗中使些手段,旁人根本瞧不出来。 要说过去那个时候,这打板子可是大有说道呢。 若欲伤皮不伤骨,打哪皆可。欲要伤骨不伤皮,瘦弱的,打大腿骨。 强壮的,打股骨头与髋关节处。若想把人废了,直接打盆骨即可。 反之,打板子不想伤人的,也有招法。 如出头板子、断气板子之说,其间全凭负责杖刑的差役掌握,这里便不一一累述了。 李掌柜的外甥虽未得他些许好处,毕竟二人之间有亲属这层关系。 故而下手虽然狠辣,还算留有余地,并未伤着骨头。 怀川吩咐贾清明去厨房取了醋,将三七粉调成膏状,先给爹爹敷了上去,包扎好。 同时取三克与他送服,方才开始施针加以辅助调理。 洛孟津原本疼得热辣的创处,经过怀川一番处理,即刻感觉清爽了许多,人也有了精神,不由得问道: “怀川,你给爹敷的这是什么药,感觉竟比金疮药还要来得快些。” “哦,是、是十五个头三七根磨成的粉。止血、活血,通瘀,属、属于三七中的上品。” “那你又如何知晓爹爹会受杖刑事先备下的?莫非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 怀川被问得不好意思,只好扯了个谎道: “爹,您被押、押往开封府后,儿子不放心,便也跟在后面。 无、无意间闻听围观之人议论,故而先去药铺备下了。” 洛孟津闻听儿子之言,虽然不住地点头,不过心中疑虑却愈发深了,沉默片刻,复又追问道: “怀川哪,你与爹爹讲实话,你何时学会的这些?又师从何人? 爹看你针灸时,手法娴熟,就连号称神医的常先生也不过如此。” “是呀,怀川,你爹的问题,也正是娘欲知道的。” 狄夫人也在一旁纳着闷呢,自己的小儿子如何转瞬间竟成了会治病救人的郎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狄青也抬手捶了他一拳: “表弟,真有你的,还背着大家伙藏着这一手。 哎,不对呀,你既然会瞧病,如何之前自己却一直恹恹的?” 只有怀婉扯着他的袖子,不住地摇晃着。边摇,边央告道: “二哥,你好棒哦,小妹也要学,你可一定要教我。” 直弄得怀川左右无法适从,琢磨半晌,方才编出一个妥当的借口: “爹、娘、实、实不相瞒,儿子针灸的技艺皆是照着《铜人针灸图》,独自琢、琢磨出来的。 不是有句俗语叫久病成医么?儿子打小体、体格孱弱,让爹娘操碎了心。 故每请郎中前来诊治时,皆从旁细心体、体会与揣摩。 再者,儿、儿子也会主动去医馆瞧病,借机会观摩学习。” 讲完这番话,可把洛怀川累得够呛,听着家人的溢美之词,不由得在心里暗道: “这下好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自己会医术这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第十回 贤夫人劝夫议家事 发善心无端埋… 就这样,洛孟津连续休息有小半月左右,这期间,兄弟洛孟堂仅过来探问过一次。 大概是怕他大哥哪日心血来潮,追究起客商中毒之事,索性吃住在极醉楼,不敢再露头。 怀泽也以伤势未愈为理由,一次也未来探视。倒是怀月日日变着法子送些可口的饭食过来慰藉。 狄夫人见他恢复得差不多了,方才将重新整理好的账册递与他。又将自己掌握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 “他爹,妾身并非无故挑拨离间之人,可老二这事,你今日好歹拿个主意出来。 你不知道,你养病的这小半月里,咱极醉楼的客人竟流失了一半,听闻皆奔去了济得楼。 这可是洛家的祖业,记得我有怀川那会,爹即是禁不住二弟的软磨硬泡,才将酒楼交与他打理。 没想到,他竟然往‘碧云天’酒里掺假,而你却被捉去了大牢。 若非我日日为你忧心焦虑,怀川这孩子也不能早产不是。 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你新酿制的极醉酒也闯出了名声,切莫再大意不得。 爹临咽气前嘱咐你什么来着么?让你善待二弟,可并未让你纵容与他。” “嗯,夫人所言不无道理,看来孟堂与怀泽属实不是经商的料。 是我一时考虑不周,让夫人跟着上火了。” 言罢,洛孟津唤来贾清明,让他去酒楼将二老爷请回来。 时辰不大,洛孟堂走了进来,坐到他对面,习惯性地陪着小心问道: “大哥,不知将小弟唤来这里有何指教?若无旁的事,酒楼那边还等着我照应呢。” 洛孟津面沉似水,撮了一口茶道: “二弟,事情虽过去了,但那日寥掌柜几人如何中毒之事,你总得与我一个说法吧。” “大哥,半月前那档子事情谁还记得清楚?再说不是业已解决了么? 又何故重提?仿佛与我有关似的。” “你倒推得干净?还不与我讲实话,究竟怎么一回事?” “大哥,莫非你怀疑小弟从中做了手脚么?” 洛孟津板着一副面孔,将账册啪的摔在桌上:“是与不是,自己看。” 洛孟堂本就做贼心虚,又看着账册上被账房先生一一标注出的红杠, 顿时像炸了毛的公鸡一般,扑棱着翅膀站立起来。 “大哥,原来你竟暗中派人查我的账,行,真有你的。 既然如此,咱不如干脆分家,从今往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岂不是好?” 洛孟津闻言,先是一愣,瞬间便明白过来,遂轻叹一声: “看来二弟显然是有备而来呀,也好,倒省得我多费唇舌了。 说吧,你打算如何个分法,才算妥当?” 要说这二老爷一向惧怕他大哥,今日如何一反常态的敢反将一军呢? 原来在洛孟津出事那天,苏觅柔便料到大哥不会追究此事,大嫂必定要问个结果出来。 于是,她一家三口早已合计下计策。 苏觅柔也从大院走了出去,日日到极醉楼帮衬着打理生意。 见每日里不但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酒楼、酒坊的伙计皆对其唯唯诺诺,恭敬有加。 使得原本就对权利极其向往的她,越发感觉找到了自我存在感。 当贾清明来唤洛孟堂回去时,她便唆使自家相公与他大哥翻脸。 起初洛孟堂不大赞同,架不住苏觅柔三言两语的挑唆,便也狠下心来。 正当他被大哥问到关键处,却听到打门外飘来一个声音: “大哥,你兄弟嘴笨,还是由我来说好了。” 苏觅柔扭着腰身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她的丫鬟瑞莲。 只见她旁若无人的坐到洛孟堂身边,也不理睬对面坐着的狄夫人,兀自侃侃而谈: “咱先说这宅子,东西跨院自来便是两家住着,自然无需再分。 至于老太爷生前住的正院吗,总得要计较计较。” 狄夫人闻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斜睨她一眼,冷冷地问道: “我倒想听听你如何个计较法?” “孟瑾一个待出阁的姑娘,原本就无权参与分这份财产,自然是你我两家平分喽。” “这是要将小妹往出撵么?亏你想得出来!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动正院的心思。 即便她将来出阁了,也是属于她的。” 狄夫人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好,那就给大嫂一个面子,不过这极醉酒的方子总不能大哥一个人把着吧。 分家嘛,方子也要共享才是。” 狄夫人望了望一言不发的洛孟津,示意他给个说法。 此时的洛孟津心里是五味杂陈,脑海里回想着爹爹临终前的叮咛,也不言语,只是死盯着洛孟堂。 洛孟堂被大哥犀利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支吾老半天,方才对苏觅柔言道: “哦,方子之事勿要再提了,说其他的。” 苏觅柔自是领会他的意思,故作委屈地言道: “这也不行分,那也不许要,提提酒楼与酿酒坊,总没意见了吧。 依我之意,这两处你我两家任选其一。不然,便按出卖的价格折成银子对半分。 倘若大哥家要这两处店肆,便将另一半银子分与我们即可。” 洛孟津闻言,思忖半晌,心里实在舍不下其中任何一处。 那可是洛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心血,若真到了老二夫妻手里,早晚折腾没了。 苏觅柔见大哥默不作声,便朝洛孟堂连使了几个眼色。 洛孟堂会意,从旁催促道:“大哥,行不行的,你倒是表个态呀。” “唉,也罢,二弟,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话音未落,已然忍不住落泪,挥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苏觅柔得偿所愿,喜滋滋的拉着自家相公回到西院,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自打二位兄弟分家后,洛孟津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 做什么也无有心思,好在小妹孟瑾时常拉着他在园子里四处转悠。 有时讲些笑话为他排忧解闷,有时吹首曲子让他宽心舒怀。 那婉转舒缓的萧声陪伴着他度过了艰捱的时光,也涤荡去了他横亘在胸中的愁苦。 这一日,他正与怀川、怀婉在一起研讨《论语集注》里的注解,刘管家拿着一本账册走了过来: “老爷,与二老爷的家算是分完了。 极醉楼与酿酒坊共计折算出银四百一十六万两,余数未算在内。 按照您的吩咐,除却平分的,多与他们十六万两。 这是具体经办的手续等相干资料,请您过目。” “哦,不必了。孟堂那边要重打鼓,另开张,诸般事物皆要料理,多与他一些也是应当的。 不过,如此一大笔银两一时半会也凑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老爷,银子早已付清了,是夫人设法筹措的。 她见您身子并未痊愈,故而特意嘱咐老仆不让与您讲。” 洛孟津闻言,放下手里的书卷,差异地问道: “夫人筹备的?自家的底细我还不清楚,差着好大一截呢。 夫人又是与谁人筹错的?你要与我讲实话,不然我可要亲自去问她了。” “老爷,别,夫人一再嘱咐不让告诉您。既然您执意要知晓,我便直言不讳了。 是夫人变卖了嫁妆,又加上孟瑾小姐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私房钱。 当然,还卖了一些府里的古玩字画,才勉强凑齐的。” “原来如此,难为夫人与小妹了。好了,刘管家,你也去歇歇吧。 这阵子极醉楼的生意都是你在帮衬着打理,狄青与怀亭这两个小子可是一点忙也忙不上。” 言罢,洛孟津便继续与怀川、怀婉讲解学问。 好半天一抬头,却发现刘管家忧心忡忡的还站在原地没动,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怎么,还有旁的事?不妨直言,别吞吞吐吐的。” “老爷,您倒是仁义了,可您瞧瞧二老爷一家是如何对您的。 不但将酒楼的古董字画全部卷走了,就连金、银制作的餐具也一件未留。 不仅如此,橱子也被二夫人拐走好几个,这还如何往下经营啊?” “这、这也欺人太甚了,爹,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我去、去找二叔评理。” “二哥,等等我。走,咱们叫上大哥与表哥一起,人多力量大。”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怀川、怀婉闻听此事,立时不干了。二人拉着手,便要去喊人。 洛孟津呵斥住二人,接着又问刘管家: “看你的神情,似乎还有事瞒着我。业已至此,索性一并说了吧,别遮遮掩掩的。” 刘管家明显从他的口气中听到了一股无奈与沧桑,还是硬着头皮言道: “老爷,接下来老仆要讲的,您可得挺住喽。” “无妨,讲来便是。” “怀泽少爷不但搬走了酿酒坊里所有的极醉酒,还” 讲到此处,刘管家顿了一下,偷眼看了看洛孟津的表情,轻了清嗓子,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还将您新近酿制的‘颜如玉’酒,也一并搬了个精光。 据酒坊的陆师傅透露,说是要以这个牌子在东京一炮而红。” 洛孟津闻听之下,不由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嘴里连呼道: “休矣、休矣,此番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呀。” 欲知这‘颜如玉’酒后来惹出多大事来,且往下细看端详! 【作者题外话】:首先感谢诸位书友的鼎力支持! 为了后续剧情的精彩纷呈,先期不得不做些必要的铺垫。接下来,诸多历史人物开始陆续登场了!本书已有存稿六十万,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十一回 领皇命酿制颜如玉 起雄心临危挑… 怀川见状,急忙站起身,为他爹抹胸捶背,揉按穴位。 忙活好半天,洛老爷方才清醒过来。 “爹,放、放心,不就是数百坛酒么。这口气,儿、儿子早晚与您出了。” 怀婉也咬着银牙,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二叔一家好看。 洛孟津被刘管家扶着回到了卧房,狄夫人知晓原委之后,柔声细语的宽慰老爷一番, 见他萌生睡意,方才起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直奔西院,欲找洛孟堂夫妇算账。 却不料连通三院的月亮门早已被封堵起来,直气得她连连顿足。 随后跟来的怀川见状,上前劝慰道: “娘、娘亲,您这是做什么?仅凭二婶子的泼辣劲,您如何是她的对手。 听、听儿子一句劝,多行不义必、必自毙,老天爷会替您收拾他们的。 况且此、此事一旦张扬起来,被大哥与狄表哥知道了,还不闹、闹出人命来。” 一番话,说得狄夫人直冒冷汗。 适才只是为了给老爷出口恶气,若真被侄子知道了,依他的性子,保不齐真会如怀川说的那样。 她可知道怀亭与狄青这俩个小子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平素最喜打抱不平。 现如今自家摊上事了,还不得玩命。 想到此处,狄夫人逐渐冷静下来,在一双儿女的陪伴下,坐在院子当中一株梧桐树下聊了一会天。 又怕洛老爷醒了,身边没人照顾,便折回了卧房。 洛孟津迷迷糊糊中,被脚步声惊醒,便觉再无睡意,遂披衣坐了起来。 怀川过去坐在榻边,望着一瞬间似乎苍老许多的爹爹问道: “爹,十几万两银子您、您尚且不在意。 如何独独在意那‘颜、颜如玉’酒?莫、莫非这酒的来历非、非同寻常么?” “怀川哪,问得好啊,如今有些事即便你不问,爹也要说与你听。 咱洛家祖上是靠酿酒起家的,到了你祖父这辈,尤其擅长酿制药酒。 起初在酒曲中使用草药仅是为了增进酒的香气, 后来你祖父无意间发现,草药对酒曲中一些成分的繁殖还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于是便与反复实践探索中,终于酿成了极醉酒。” “爹,此名字为、为何意?” “哦,因此酒色如琥珀,清香四溢,入口棉柔醇香。 即便饮至极醉,断也无口干、头痛之症,故得名。” “爹爹,这极、极醉酒又与别家的有何不同?” 洛孟津见怀川句句问到点子上,顿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道: 此酒当属黄酒之列,酿酒原料以北粟,南稻或糯米为主。 佐以麦曲,经水浸、日晒、过滤、水煮、踏片、裹挂、透风等十三道工艺而成。 长期饮用,不但可调血脉经络,尚有健体延年之功效,还可入药,入食。” 怀川闻听爹爹一番介绍,不由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有关酿酒的资料。 发现极醉酒的某些特征与现代的药酒很相似,复又问道: “您讲、讲的这些,与‘颜如玉’酒有何关联?” 洛孟津接过怀婉端过来的益气补血汤,一边喝,一边示意她也坐下听。 “因洛家的极醉酒名满京城,自然引起皇家关注,尤其是真宗皇帝。 自打他饮了此酒之后,筋骨越发强劲有力,遂便派人将为父召进宫去。 记得当时他正得了一首好诗,心情不免大爽,遂让为父与其一起欣赏。 当为父闻其读到‘书中自有颜如玉’时,不免随口称赞道: “若将此名字酿成美酒,岂不美哉!” 未想真宗皇帝闻听之后,居然当即下旨,赐‘颜如玉’三字为名, 命为父尽快酿制出一品药酒,进奉御前饮用。 为父当时诚煌诚恐,接旨之后,宵旰夜寐, 先后以四至十六味草药制作酒曲来酿酒,也未能达到皇帝心中所期待之效果。” “那、那真宗皇帝的要求又是什么呢?” “皇帝要求此酒除具极醉酒优点外,还要有调补阴阳,合满精神、返老还童之效果。 可他却不知这些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能见效的,还需反复尝试方可呀。” “秦、秦始皇派徐福遍寻长生之药尚不可得,何况长生之酒? 不、不过,虽然不能全然做到皇帝期待的长生久视之效果,亦可趋、趋之。” 洛孟津闻听儿子之言,顿时大喜过望,握住他的手言道: “这便是为父与你说起这段往事的因由,如今真宗皇帝已然薨逝,可这根刺却一直扎在为父心里。 颜如玉酒虽未大成,却也有所小成。 不想却被你二叔据为己有,为今之计,只有从头再来了。 那日为父见你颇懂药理,便萌生了让你助我一臂之力的想法。 但前提也要不影响你学业才好,振兴洛家唯有靠你了。” 洛怀川不住地点头应着爹爹,却在心里嘀咕道: “自己现代时,即是某省的理科状元。若非不会书写繁体字,想必区区太学考试还难不住我。 拔得头筹,直接进太医局理应不在话下。” 嘴上却言道:“爹,何、何来耽误学业之说?儿子还有个不、不情之请,乞肯您应允。” 洛孟津放下药碗道:“你且讲来,但凡与情理相和,为父无不应允。” “爹,儿、儿子欲去极醉楼帮着您打理生意,先渡了眼前难关。 至于功名么,儿、儿子先欠你一个状元。” “他爹,我看可行。目前酒楼陷入困境,举步维艰。 怀川这孩子脑筋灵光,有主见,的确是一个好帮手。” 狄夫人在一旁插言道。 洛孟津思虑片刻,感叹道:“怀川,爹信你,不过可要时时记着你许下的承诺。” 就这样,洛怀川开始接掌极醉楼,正式与西院的一家三口展开了决战。 而首先需处理的就是,如何将酒楼的声誉重新挽救回来。 这日,他带着魏胜来到极醉楼附近转悠,见一店肆不知何时拔地而起。 完全仿制了极醉楼的格局,为南北两座高楼,每栋三至四层。 正中间高搭彩楼,四周以彩帛装饰,上面坠满五颜六色的鲜花。 两侧各插一面锦缎制成的酒旗,以大长竹挂起。 迎风飘扬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面书“今选到隐世高手酒匠,再酿一色上等无比高酒,名曰“极醉”,碧落无二。” 另一面书“另有仙翁酒神,酿造一色极品琼浆,名曰“颜如玉”,天下无双。” 数十名年轻的女子,无一不是头裹花巾,祛(qu)服华妆, 巧笑争妍,扮做酒家保,争相迎候着客人。 “少爷,你看,那位身着墨绿色长衫的不是怀泽少爷么? 才短短几月,没想到摇身一变,倒成了掌柜的。 还取名叫‘逍遥楼’,呸,就他那德行,能把生意做好了才稀奇。” 魏胜看着此间热闹的场面,又看看自家极醉楼门前如今冷冷清清的,不免撅着嘴,一个劲抱怨道。 洛怀川也不接话,而是自言自语道: “放、放心,他这是自寻死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你就等着瞧、瞧好吧,两月便见分晓。” 言罢,背剪双手,回到了极醉楼。 命人取来菜单,见那上面罗列了一大堆菜品,可没几样是自己认识的,干脆唤来后厨的师傅询问。 为首的竟是位厨娘,身后跟着四男二女六位师傅。 只见她高挽发髻,上身着藕色染缬窄袖长襦,下面为一腰青色百褶裙。 外搭斜领交襟长褙子,腰间用围裙遮住。双袖外挽,显得十分精明与干练。 “二少爷,鄙姓王,单字名慧,您唤我王嫂便行,店里的厨子皆在这了。” 言罢,又将诸人一一与他做了介绍。 怀川微微颔首道:“嗯,王、王嫂,我来问你,仅现有的几人,能从容应付多、多少人的席面?” “回少爷,这几人中,仅有我与郑师傅能烧制南北大菜,余下的几位手艺各有千秋。 若按之前极醉楼的客流量来看,怕只能招待三层。 况且以我的厨艺来讲,迎合中等偏下客人的口味全然不在话下。 若是接待达官显贵,或是富商巨贾,便拿不出手了。那些个师傅如今都被挖去了逍遥楼。” “无、无妨,无妨,现下有几人,便做几人的活计,缺下的那些可以广为招揽。 不过请诸位放心,本少、少爷行事清明,不会紧着几位师傅受累的。 你们既、既然留在极醉楼,足见对家父的信任。 故而本少爷决定,自即日起,几、几位的月利翻倍。 不独后、后厨,店里所有人皆有份。 诸位若能与本少爷同心协力,助本店度过危机,必、必论功行赏,决不食言。” 此言一出,店里的那些个人无不欢欣鼓舞,独王嫂面露疑色道: “我等多谢少爷一番美意,可我们左有济得楼排挤,右有逍遥楼挤兑,欲要寻个出路,难呐。 尤其是济得楼的李掌柜新任了行会会首,诸多有资财的老主顾可都换了地。 要知道,他们可支撑着店里一大半的生意。您与我们再多,我们怕也受之有愧不是。” 言罢,跟着众人,将殷切的眼神投向他。 第十二回 报深恩师太入凡尘 巧布置重振… 洛怀川闻听王嫂之言,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正这时,打店外走进来三个人来,中间的那位身着僧袍,竟是一位比丘尼。 旁边的男子并不认识,而那位女子却是她的堂姐怀月。 “表弟,我来与你送救星了,还不见过静贞师太。” 洛怀川见状,虽不明堂姐何意,依旧站起身,双手合掌道: “阿、阿弥陀佛,晚辈拜见师太,快请上、上座。” 随即招呼人奉上极品香茶龙团胜雪。 不想静贞师太却摆摆手: “茶便免了,贫尼又不是来品茶的,你引我在店里四处转转即可。” 王嫂闻言,紧忙走到她近前,恭敬地言道:“师父,请随我来。” 那位男子见师太走远了,拍拍怀川肩膀: “川子,洛伯父之事,怀月都与我讲了。放心,只要我娘肯出手,保你翻身无虞。” “你、你是……?你娘又、又是……?” 怀月见他一脸懵懵的表情,抿嘴一笑: “堂弟,这才当上一日掌柜的,便不认人了。这不是咱家隔壁的无择哥哥么? 去岁前往他娘的庵堂苦读,前几日方才回来。爹娘将大伯害成这样,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明里又不能做些什么,便央告其请他娘下山襄助与你。 未想到静贞师太居然答应了,说是正好借此还了大伯的一份人情。” “哦,你、你是说这位大师会厨艺?” 无择见他不信,不无傲娇地介绍道: “岂止是会,简直是精通已到极致。 不知你是否晓得五代时出了一位蜚声四海的女厨师,法号唤做梵正的比丘尼? 梵师父曾以创制‘辋川图小样’而跻身天下十大名厨之列,家母便是此道菜品的嫡传弟子。” “‘辋、辋川图小样?是食谱么?” 洛怀川不免懵懵地问道。 此言一出,直惹得无择一阵笑: “川子,你可真会开玩笑,那是王维晚年隐居之地‘辋川别墅’的画图。 包括华子罔、文杏馆、茱荑沂、宫槐陌、辛夷坞、椒园等二十处景致。 梵师父用炸、脍、脯、腌、酱、瓜、蔬、黄、赤杂色,将其拼成景物。 若坐及二十人,则人装一景,合成则为辋川图小样。 厉害吧,有了这道压轴大菜,还怕斗不过那两家。” 正当怀川赞叹不已时,却见静贞师太面沉似水地返了回来,对着他道: “当年品尝此道菜品者,不是顶流的文人雅士,便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 就目前贵店的气场、内里陈设及餐具等级来说, 尚不足以配得上此道大菜的排面,故而即便贫尼答应帮你,也是无能为力。” “师、师太之言不无道理,小子初接手此店,诸多事务尚来不及料理。 肯请师太许小、小子半月时日即可,只需半月。” 一旁的怀月一面给师太揉肩,一面哄劝道: “师太,您便发发慈悲,依了表弟吧。这段时日我与无择哥哥正好陪您四处逛逛。 您久未迈出山门,不晓得这东京变化可大着呢。” 静贞师太被她缠的没法,只好拍拍她的手道: “好,依你便是,不过贫尼对你这位小表弟还有一个要求。” 怀川闻言,再次合掌道:“师、师太尽管直言,小子无不应允。” “有道是佛不度无缘之人,贫尼也不助无心之人。 半月之后,贫尼要你回答出如何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切记,要自身感悟,并非鹦鹉学舌,人云亦云。” “就、就依大师便是,小子定不负所望。” 待送走了堂姐三人,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魏胜急切地问道: “少爷,好不容易来了救星,却出了个大难题,这可如何是好?” 怀川沉吟片刻,环伺下诸人殷切而期待的目光,许久方才问: “诸、诸位,这半月咱先不做生意。” “少爷,不做生意,那不是任着极醉楼黄摊子了?” “是呀,少爷,不开门迎客,还要我们这些个厨子做什么呀?” “大、大家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讲完。 稍后,我会列出大家各、各自需要操持的事项出来。 每人接到任、任务后,务必紧着办理,千万莫耽搁分毫。 极醉楼成败在此一举,本少爷先、先谢过诸位了。” 言罢,对着众人深施一礼。 众人见他如此,内心便也踏实下来,遂散到一旁,静候其吩咐。 怀川唤来刘管家,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直听得他双目放光,不住地点头称是。 末了忍不住赞道:“想不到少爷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韬略。 与老爷相比,犹过之而无不及,老仆佩服之至。” “老、老管家谬赞,好了,你去忙吧。切记,嘱咐店里人守口如瓶。 对、对外隐瞒消息,倘若有人问起,即说关门了事。” 就这样,名满京城的极醉楼一夜之间关门闭店。 三层高的楼体前扯起一块巨幅青布,遮挡住人们的视线。 心怀好奇的人们,每每驻足感叹,唏嘘不已。 此举可乐坏了左右两侧的济得楼与逍遥楼,尤其是二夫人苏觅柔。 这日不无傲娇地对儿子炫耀道: “怀泽,做生意准得学学你娘,瞧见没,咱这才开张三月,那边便关门大吉了。 照这势头,不出一年,建酒楼的化去的银子便会回本。 没几年,咱也成东京的富商巨贾了。” “娘,还不是您有远见,挖空了他家的好厨子。 少了这么个对手,银子还不太有得赚了。 不过还这阵子日进斗金,还真是多亏了大伯酿制的两款好酒。 尤其是‘颜如玉’,每每惹得客人吟诗唱对,此喝彼应。 您是没见那场面,喝到尽兴时,真真的豪掷千金,只为求一杯足矣。”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怀泽之言让苏觅柔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儿子,分家之时,你搬走了酒库里所有的存酒,咱这要是卖空了,可如何是好?” “娘,想那么多做什么。酒坊不是还在酿酒么? 大不了让爹再去找大伯要,不行咱也给钱进些,如今又不缺银子。 再说了,没了极醉酒与颜如玉,可以进别家的酒。东京城里的正店又不是只有他一家会酿酒。” “什么正店?咱这逍遥楼不算是正店么?” “娘,这您便不懂了,来,坐下喝杯茶,让儿子与您好好讲讲这里面的门道。” 怀泽扶着她娘坐下来,自己坐到她对面,翘起二郎腿道: “所谓的正店,即获得酿酒许可的那些个大酒店。 比如白矾楼、三元楼、济得楼、当然,极醉楼也是。这是官府特许酿酒的正店。 只有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四都,才有此等店。 不但许其自营酒楼,还可向其他脚店、酒户批发成酒。 您没见济得楼门首右边的铺面,堆放着好多酒桶么,之前极醉楼堆的更多。 脚店呢,则是指像我们这样没有自酿权的酒店。 即便装饰的再豪华,也要向官府的酒务或正店批发。” “哦,经你这一说,娘便明白了,看来这酿酒的方子还要设法弄到手才是正理。” 那边娘俩又在合计下一步该如何打算,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半月时光转瞬即到,这日辰时,极醉楼前热闹非凡。 一条用多种植物花卉,按“辋(wǎng)川别业”四字巧妙搭建的门廊直通店内。 怀月与孙无择跟着静贞师太如约而至,后面簇拥着一大批闻信而来的食客。 无一不想见识一下这位佛门神厨后人的精湛厨艺。 进入店门,首先映入诸人眼帘的是一架巨大的沉香木屏风,上面透雕着一幅《辋川图》。 但见层峦叠嶂,气象雄浑,湖光山色旖旎秀丽。 更有轩榭亭台、楼阁桥梁等建筑,无一不彰显示出古雅之韵味。 雕工更是精致玲珑,叹为观止。屏风前摆有一座不断缓慢旋转的红木高台。 上有树状分支,伸出的枝丫上林林总总地陈列着北馔(zhuàn)、南珍、川饭三大菜系的一些经典佳肴。 如北馔羊头签、绣吹羊、羊蹄笋;川饭的插肉面、大燠(yu)面、大小抹肉淘等; 还有南食店的鱼兜子、蟹酿橙、水龙圆子、山海羹等。 更为令人惊诧的是,竟有一些从未见过的新鲜菜式。 端的是造型别致,搭配精良,色泽鲜亮,香飘四溢。 直看得众人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一番。 再看高台四周的边缘,是分别装在葫芦瓶、细颈瓶、壶形三足鼎、 刻花玻璃瓶、深蓝胆形瓶与直桶杯等玻璃器皿中的各类药酒。 旁边各立有一块小牌子,不但绘着此类草药之图样, 还写着此酒的功效与作用,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声。 “想不到这洛家少爷还真有新奇点子,别家酒楼是歌妓迎客,仙姬唱曲。 此番阵仗倒是别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这些药酒色如琥珀,每种层次深浅不一,先不管滋味如何, 单说这一个玻璃杯便可卖到两千贯,比同样大小的金杯皆要贵重,足见其财力非凡。” 静贞师太满意地微微颔首,绕过屏风,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致。 细看之下,竟是辋川别业的微缩景观。 但见轩榭楼阁掩映于青山碧水之间,一幢古朴端庄的别墅外,山岚云岫,曲溪蜿蜒。 几位儒冠羽衣的雅士正饮酒弈棋,一副萧然遗世之态尽现眼前。 第十三回 悟佛法阐明色空理 闻萧音仙姬… 但见洛怀川站于中间的高台之上,环揖道: “今、今日乃极醉楼新开张的日子,承蒙诸位抬爱,使敝店蓬、蓬荜生辉。 我知、知道大家是来品尝辋川席的,但若想遂了心愿,尚、尚有一个要求, 即需为每一景致题诗一首。敢、敢接下挑战的,请皇极阁就座。 不敢应下的,请您移步高升,去往二楼、三、三楼。 品尝本店新研制的菜系‘春色满、满园’‘群英荟萃’‘五、五福临门’‘节节高升’。” 就看周围的那些个食客,有的昂首挺胸,信心满满的直奔皇极阁而去。 绝大多数则拍着大腿,懊恼地往楼上走。 功夫不大,几百个位置皆座无虚席。 王嫂见状,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招呼着新进的一大批厨子风风火火地忙活起来。 魏胜则指挥身着清一色新衫、新裤的伙计,里里外外的招呼客人。 洛怀川恭敬地将静贞师太请到一间雅室,又亲自为她端上一杯香茶,方才恭敬地言道: “上、上次大师曾让小子讲出对《心经》中四句话之感悟,小、小子回去细细体味之后, 深觉宇宙万有一、一切色法无非假象,莫不当体即空,实无一物可得。” “哦,既然万法皆空,何者不空呢?” “大、大师,因果不空。” 静贞师太闻言,不免微微颔首,继续追问道: “既说世间万象皆空,又如何看待眼前所做的一切呢?” “虽言万、万物因缘则生,缘尽则灭,但其自、自性不动不摇,不来不去,能生万法。 既然眼、眼前一切皆为自性中物,何不以无所住心行事,任运随缘度、度日。” 洛怀川一番话,着实让静贞师太刮目相看,连连赞道: “好一个‘无所住心’,小小年纪便能对佛法感悟至此,实属大乘根苗,难能可贵。 既然小子守诺,贫尼亦言而有信,速带我去后厨。” 言罢,带着孙无择,跟着魏胜径直去了为她专门准备的小厨房。 待三人离去,怀月捏了一把怀川,轻声道: “行啊,堂弟,隐藏得够深。说,还有多少是表姐不知道的?” “堂、堂姐,你先回答我,小弟再告诉你。”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 怀川凑到她近前,悄声问道:“你与那、那无择哥哥究竟什么关系?” 怀月被他问得面上一红,口里答道: “这个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种关系,懂了吧。” “懂,也不懂,不过他娘如何会是个出、出家人?又报我爹什么恩情?” 怀月见四下无人,遂拉着他坐下来: “堂弟,其实无择哥哥的身世蛮可怜的。 据大伯说,她娘原本就一心向佛,因儿时有婚约,被迫才嫁入孙家的。 过门之后,一心求法,不问世事。这可急坏了孙家爹娘。 好说歹说,方才与她达成共识,言说只要为孙家留下一点血脉,便还她自由。 可就在无择哥哥出生那日,她娘突然血崩,险些殒命。 多亏咱爹为她请来了神医吴郎中,又拿出一颗珍贵的老山参续命,方才将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娘因此越发看破红尘,生下儿子未满一年,便落发出家了。 孙伯伯又当爹、又当娘,经年累月积劳成疾,在无择哥哥八岁那年也去了。” 怀川闻言,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酸楚,不无感叹道: “还真、真是个苦命之人,他学问大么?以何、何为生计?” “无择哥哥虽然脑子有点笨,不过勤奋刻苦。学问么,自然也是蛮好的。 这不正准备参加秋闱考试。至于生计吗,仅靠几亩薄田度日。 我说堂弟,你问这许多做什么?跟府衙审案似的。 好了,你问的,我已经答了。我问的,你还未告诉我呢?” 怀川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背剪双手往外走,边走边道:“无、无可奉告。” 直气得怀月在后面一个劲跺脚。谁知洛怀川一出门,迎面正碰上魏胜引着手拎食盒的怀婉向这面走来。 一见他,顿时笑意盈盈道: “二哥,我带了娘特意与你做的拨心面,你平素最爱吃了。” 怀川将妹妹让到屋内,打开食盒,见是一碗拌着红烧肉的凉面。 吃起来既美味,又解暑。遂忍不住问道: “这面、面劲道且不说,竟还有一股槐、槐花之味。” “这是槐芽冷淘,娘早起亲自摘的嫩槐树芽,捣碎成泥后,再混合上面粉、盐和水制成素面,以井水淘过才得的。 娘说店里的吃食再好,总不如自家的爽口。” 几句话说得怀川眼泪在眼圈打转,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母亲,也做得一手美味可口的凉拌面。 怀婉双手托腮,看着他吃,见此异样,不明其意,还以为是他半月未归,想家了。 遂又继续言道: “二哥,店里的事刘管家都与爹、娘说了。他们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就差没将你夸上天去。 适才我偷偷瞧了一眼静贞师太的厨艺,简直惊为天人,我也要学。” “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学此作甚?做厨师很苦的,熬成名厨更是难比登天。 哥看你绘画方面很有天赋,不、不妨专研下去,保不齐还有大、大出息。” 怀婉见自己的要求被二哥拒绝,瞬间撅起小嘴: “哦,不过二哥,画什么我都没感觉,要不你指导一下,究竟画个什么才好?” 怀川快速在脑海中收索一番,方才神秘言道: “马,便画马。据、据说当今天子一好占卜,二好画马。你也画马好了,培养下共同爱好。” 怀婉一跺脚,扭捏道:“二哥,胡说些什么呢? 不过你这个建议倒是蛮可取的,小妹真还喜欢马,可好歹总得有个参照吧。” “咱、咱家不是有马,你完全可以观摩。” “你该不会是让我去马厩吧?” “不、不然呢?” 洛怀川忍不住停下来,问道。 “二哥,我要自己买一匹小马养起来,也就八十贯钱,贵一点的也不过是一百多贯。” “一百多贯,那、那是什么概念?” 怀婉见他一副懵懂的神情,抿抿嘴道: “嗯,大约一百多两银子吧,名马还要贵一些。二哥,魏胜认识一个贩马的,便在大相国寺。 趁着静贞师太备菜,不如陪小妹去一趟如何?店里有刘管家照应着,没事的。” 一提大相国寺,怀川猛然想起半月前与那位谢玄大师打下的赌约。 遂将店里的事物嘱咐妥当,与魏胜、怀婉三人准备直奔相国寺而去。 没想到刘管家老远追了出来: “哎呦,我的小少爷,你可快回去看看吧,皇极阁里出大乱子了。” 怀川闻言,不由得心下一惊,蹬蹬蹬几步上了台阶,待来到皇极阁一瞧, 可不,一桌二十位的宴席,此刻却挤了有六七十位。 什么文人雅士、乡绅巨贾、达官显贵,此刻你不让我,我不让他。 争的是面红耳赤,甚至一个位置都被炒到了几百两银子。 刘管家见他停在原地不动,以为他也不知晓如何处置。 要说这些位爷非是有权,即是又势,更有朝中在职的高官。凭哪个,极醉楼都惹不起。 只好摊开双手,重重叹了口气。怀川见状,拍拍他的肩膀道: “原、原来是这事,稍安勿躁,看、看我的。” 言罢,摘下腰间的一个小铃铛,叮铃铃摇了起来。 正喧哗的众人不明其意,纷纷扭头看向他。 这时,辋川别业中,猛地袅袅升起一缕缕烟雾,不消片刻,便弥漫了整个山景。 随着一阵悠然邈远的萧声,打从皇极阁上方飘然降下一位女子。 只见她高绾仙人髻,左右插白玉嵌翡翠碧玉花簪及双鸾衔珠钗各一对。 又以几枚累丝嵌宝花钿做点缀。绿牡丹纹缬裙下,照着一腰八彩织金晕裥裙。 穿花凤纹的套色黄绢帔子随意搭在粉颈上,整个身子在飘渺的云雾里忽隐忽现,好一似月里嫦娥步下凡尘。 萧声时而婉转悠扬;时而如怨如慕;时而若虚若幻,只听得众人清心悦耳。 一幅空明澄静的境界逐渐展现在诸人面前,牵动着情思飘向寥廓、悠远的苍穹。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皆屏住呼吸,有的甚至使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幕。 扯着身边那位的衣袖问道: “马掌柜,这东京城里的名妓便无有你不知晓的。 说说看,这位姑娘是哪楼头牌?姓甚名谁?” 马掌柜墟起眼睛,仔仔细细辨认好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眼前这位仙姬清丽出尘,不沾一丝烟火之气,我敢断定,绝非风月场中之人。莫非……” 旁边另一位也加入二人的话题: “莫非你知晓此女的来历?还不快与诸位说来听听。” “你们可知道洛掌柜的有一位待字闺中的胞妹,唤做洛孟瑾的? 以品、貌、才俱佳而名动京城,求亲之人趋之若鹜。” 可因洛老太爷一直身体抱恙,故而耽误了姑娘的大好姻缘。 似这样冰清玉洁的美貌佳人,我等之辈今日能一睹芳颜,便已知足了。” 三人的谈话灌入屋角一位身着淡青色直裾的中年男子耳中。 只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雾霭云山中的女子,眼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欲望与贪婪。 第十四回 烹盛宴绝技惊天下 应赌约谢玄拜… 正当众人如醉如痴的沉浸在这如梦幻般美好的境界时,洛怀川再次来到中央的高台上: “诸、诸位,辋川宴已然备好,只待大家品鉴。然皇极阁每次只能招待二十位食客。 为、为避免因争位置引起不快,搅了各位雅兴,故本店决定,采取抽、抽签制。” 一位富商早已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率先言道: “少掌柜的,倒是快说说看,如何个抽法?” 另一位也附和道:“这主意不错,那还等什么,速说要求便是。” 旁边的那位怼怼他,竖起一个手指: “嘘,轻声、轻声,免得惊了仙子,又失了身份。” 只见洛怀川一挥手,无择捧着一个木盒子走了上来: “诸位,这只木盒里装有一百支签,但仅抽到写有‘辋川’字样的二十位客人,才有幸品尝到这道绝世美食。 其余未抽到的,只好等明日再品尝了。 不过,因在座的诸位皆是写得出二十首诗文的凤采鸾章之士, 为了不让列位扫兴而归,本店决定,请诸位免费品尝少掌柜亲酿的养生美酒,不醉不归。 此言一出,诸人再无疑义,纷纷按规矩行事。 抽中的不免志得意满,抽不中的眼望着静贞师太领着一众厨子上菜,未免一阵阵长吁短叹。 皇极阁落座的二十位见各自眼前的景致乃用鲊、脍脯、醢(hǎi)酱瓜、黄赤色汁等斗成。 色彩缤纷艳丽,搭配巧妙绝伦,雕工、刀工更是叹为观止。 不由得啧啧称赞不已,皆从箸瓶中取出玉箸将欲食啖。 其中一位穿戴华贵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朝师太深施一礼道: “诸位且慢,眼前之物合起来是否与那辋川图如出一辙,尚未可知。何不先验来,再啖不迟。” 众人闻言,纷纷将玉箸停放于止箸上,齐齐响应。 静贞师太微微一笑,吩咐王嫂按顺序将众人跟前的菜品端到中央的宴几上,召唤道: “请列位贵客上眼观瞧,看看贫尼的拙计是否入得了列位高才雅士之法眼?” 二十人闻言,几乎同时起身,团团围在宴几旁。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美食,分明是云水天光,舟往楫还,游人怡然闲乐,意境出尘的一幅画卷。 诸人也顾不得品鉴美食了,纷纷诗兴大发。 你唱我合,你来我往,随口吟来之句皆是锦绣华章。 斗到兴处,索性泼墨挥毫,把个皇极阁四壁硬生生弄成了一幅书法集萃图。 静贞师太见此,口念“阿弥陀佛”,转身欲退出去。 “大师,且留步。” 一位身着上衣下裳,外罩广袖宽袍的雅士站起身,几步来至师太面前,口念弥陀,顶礼道: “师太,在下学佛多年,一直有一疑问萦绕心怀,横亘不去。 今日有幸得遇大师,恳请您为在下答疑解惑。” 静贞师太闻言,回转身,手捻佛珠,微微颔首: “但不知这位施主有何疑问,只管问来,贫尼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劳了,请问大师,如何理解‘半升铛内煮山川,一粒粟中藏世界’?” 静贞师太微微一笑道: “《法华经》云:‘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此唯一真实的,便是诸人之佛性。 性,当体即空。因空之故,则无大无小,放之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密。 请施主再思量思量,是否能从贫尼的话语中感悟到些什么?” 只见那人先是眉头紧锁,双手不停地摩擦。 继而仰头一手抚着下颚,似乎陷入无限的困顿之中。 此时,仙姬的萧声戛然而止,那人猛然间以手加额道: “哎呀,大师,我明白了!三界唯心,万法唯实,。 任何事物皆在我等心内,如何不能‘一粒粟中藏世界’?” 静贞师太闻言,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佛门又多了一位普度众生之人,请安心享用饭食吧!” 言罢,遂步履悠然的走了出去。 洛怀川急忙迎上来,道了一声:“师、师太,辛苦了!” 便欲将她扶到客房休息,怀婉见状,也来到近前,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臂: “师太好,我是洛老爷家的小女,唤做洛怀婉,您唤我婉儿即可。” 静贞师太见她唇如珠玉,吐字殷殷,娇俏中透着一股子妩媚,顿时心生怜爱,摸着她的玉手道: “想不到洛施主夫妇竟生得一位如此貌美的闺女,当真是好福气呀。走,陪贫尼说会子话去。” 正当三人聊得欢,怀月与无择也推门走进来了,一见面,无择便问怀川: “川子,我真服你了,想必那位仙姬便是孟瑾小姑姑吧? 你是如何做到让其从屋顶飘下来的?” “暂、暂时保密,无择哥哥,店里其他地方还、还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么?” “适才我与怀月四处查验了一番,皆正常运转着。 对了,婉妹妹不是要去相国寺买马么,只管去好了。 这里有我们呢,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那,那我便先陪妹妹去了,不出两、两个时辰准回。” 大相国寺寺院大门前,是飞禽、狸奴、狗之类的活物市场,魏胜见自己认识那个贩马的没在, 便向一位身着褐色窄袖襦,包青髻的中年妇女打听道: “这位大婶,你可知方三郎去了哪里?” 大婶上下打量着三人一眼,见来人身后跟着的两位穿着打扮贵气,一准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 忙陪着笑脸道: “这位小兄弟,你找我们家三郎做么事?” “原来是方嫂,在下魏胜,三郎的朋友。 我家小姐欲买一匹良马,我便引着她来了。” “哎呀,这位小兄弟,还真是不巧,三郎陪着老主顾去后殿置办鞍辔去了。 得些许时辰才得回,你若心急寻他,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没准还能遇着。” 魏胜闻言,扭身看看洛怀川姐弟二人,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怀川点点头:“也好,我正好要去后廊应个约。” 三人辞别方婶,径直奔佛殿后面的资圣门。 忽然,一股肉香气飘入鼻端,怀川不由禁了禁鼻子问道: “这做、做的什么饭食,竟如此美味,勾、勾得哥哥我馋虫直往外爬。” 怀婉指着一处屋宇道: 二哥,瞧着‘烧朱院’三个字没?香味便是从那里飘出来的。起先唤做‘烧猪院’,猪肉的猪。” “猪、猪肉的猪?难不成这里曾经养、养过猪么?” 怀婉闻言,抿嘴一笑: “二哥,这地界你来过多次了,既然不记得了,小妹我不妨卖弄一番。 据说前朝时,这里有个惠明和尚,厨艺精湛,尤其擅长做炙猪肉。 于是,那位擅长‘西昆体’诗歌的大文豪杨文公便经常带着三五好友来此地打牙祭。 他嫌弃食客见天招呼惠明做‘烧猪肉’,便取了个烧朱院的谐音。 你若想吃,待办完事,倒可以品鉴一番。” 正当三人驻足观看时,一位道长打扮之人分开众人,几步来到怀川面前,纳头便拜,口里言道: “徒儿拜见恩师。” 正在置办物什的百姓见此情景,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一位公子也放下手里的古玩,远远地闪目观瞧。 怀川一见此人,正是半月前与自己打赌的相士谢玄,不由得双手相搀: “大、大师,快起来,折煞小子了。当日之言,权、权当戏论,何必较真。” 谁知谢玄硬是不起,口里一再强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某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前日吕公子也来寻师父,言说他悔不该不听您之言,果然摊上了官司。 谢某自以为小有所成,但与师父相教,始知强中更有强中手。 弟子自觉才疏学浅,甘愿追随师父左右,聆听教诲。” 那位公子见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口口声声欲拜那位少年为师,甚觉有趣。 遂背剪双手,缓步踱到一摊位前打听消息。 耳闻那位摊主道: “这位公子,跪下拜师那位可是这里有名的卦师,人送绰号‘神眼窥天’。 半月前,吕府的二公子前来占卜,大师言说可行。 可那位小公子偏说什么鞭炮外应的不吉利,劝吕公子放弃那笔买卖。 可那公子也是倔强,坚持说谢大师与自己所占结果一致。 因此才惹得二人立下赌约,谁输了,便拜谁为师。” “哦,你说的吕公子可是吕宰相府的二公子吕公弼么?” “正是此人,不然也不会引起如此轰动了。” “但不知那个二公子摊上什么官司了呢?” 不想那个人瞬间有些不耐烦了,抄着手道: “我说这位公子,打听得差不多了,别站这影响我做生意。” 公子身后的小厮欲待发怒,被公子拦下,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小厮会意,取了十枚小钱放到摊位上道: “这会可以接着往下讲了吧。” 摊主笑眯眯将钱揣在怀里,接着言道: “具体的,倒不大清楚,只知道那个吕公子一直未考取功名,又不想依靠他爹的阴蔽获取荐举。 好不容易筹措一笔银子,准备离乡自创一番事业,不料想却被贼人盯上。 一番栽赃陷害,据说好不容易才脱了身,小的只知道这许多了。” 第十五回 寻寿礼公子游寺庙,聘狸奴怀婉遇… 那位公子谢过摊主,转回身,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洛怀川。 只见他身材中等,身形适中,着一件墨绿色萱草纹圆领宽袖襕衫,束发裹软巾。 额平而亮,眉润而秀,下衬一双迥然有神的眼睛。 “公子、公子,别只顾得瞧乐子。 小的以为您适才相中的那件‘龟游荷叶’形玉饰,十分适合与老夫人做寿之用。 怕迟了,再被旁人买了去。” 那位公子始才收回目光,去看那件玉饰。 这边洛怀川架不住谢玄一再恳请,只好虚与委蛇地应下收他为弟子了事。 又寻了一圈,也未见到魏胜口里所说的方三郎,遂只好又转回到相国寺外。 那位方婶见三人去而复返,自家相公尚未回来,怕错失了这笔生意,忙招呼道: “几位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脚。” 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拿袖子擦着长凳。 这时,正好过来一个卖汤品的小贩,头裹软巾,着上襦下裤,足蹬麻鞋。 腰间还系着一条长汗巾,见几位穿着不一般,遂招呼道: “公子、小姐,喝点什么? 我这里有水芝汤、莲实汤、荔枝汤、豆蔻熟水、木犀汤、香苏汤、乌梅汤等诸多饮品,皆十分清凉解渴。” “有竹叶熟水、紫苏熟水么?与我家公子与小姐各来一杯,我要一碗莲实汤。” 魏胜应道。 “好咧,这位小爷真有眼光。我这紫苏熟水入口酸酸甜甜。 竹叶熟水便更好了,乃是新安郡的尺竹制成的,滋味极清香嘉美。” 小贩边说,边麻利的从一个加了盖子的竹筐里拿出三个干净的杯子, 捧起大瓷壶,给三人分别满满地倒了一杯。 怀川望着浅黄中泛着一丝绿色的汤品一饮而尽,咂咂嘴巴,赞道: “嗯,果然凉爽甘美,堪比金精玉液。” 一旁的方嫂见自家相公还未回来,几人喝也喝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遂对着怀婉道: “我说姑娘,左也是等着,不如聘一只狸奴回去耍,还能为您消愁解闷呢。” 言罢,也不问怀婉同不同意,便拉着她,指着笼子里几只狸奴介绍道: “瞧见没,这几只都才出生一个月,浑身毛茸茸的,长得多壮实。 那只黄身白肚的叫‘金被银床’,黑身白肚的为‘乌云盖雪’。” “大婶,这名字起的还蛮有诗意的,那只纯黑色的唤做什么?还有那只金黄色的?” “那两只叫‘四时好’,姑娘如果不喜欢纯色的与两色的,还有一只三色的玳瑁。 样子就属它顶好看了,价钱么,自然也是极贵的。” 怀月看着笼子里的几只狸奴,并未看到大婶所说的那种,不由得抬眼问道: “大婶,这里没有呢。” 大婶也不答话,打从后面搬来一个笼子道: “这只呀,是一位公子特意定下的。 这都四五日了,也未见有人来取。倘若姑娘看着合眼缘,索性聘与你好了。” 怀婉蹲下身子,见一只由黑、白、橘三色组成的胖花狸奴正眯着眼睛打盹。 浑身的毛发油光锃亮,三种色在背部分布的十分匀称,竟仿佛刻意绘上去的一般。 而头部尤为特别,却是纯的郁金色。一撮黑白相间的毛发不偏不倚的嵌在正中间, 那样子温婉中透着一股子霸气,遂忍不住把手伸进去摸。 那只狸奴缓慢睁开眼睛,却不料左眼乃莹碧色,右眼为湛蓝色。晶光明澈,一下子吸引住她的目光。 “大婶,这只狸奴好特别,叫什么名字?我想抱抱行么?” 方婶见她喜欢,心下不由得暗自庆幸。 这只狸奴可花了她三十两银子,特意为那位公子从别处定下的。 这下可有机会终于可以脱手了,又岂能轻易放过?遂忙不迭的应着。 “姑娘,这只玳瑁斑还没有一个好名字,姑娘若聘了去,可得起一个如姑娘般灵秀的名字。” 言罢,一面将玳瑁斑放到怀婉怀里,一边还不忘介绍: “这只狸奴可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聪明懂事不说,性格还温顺。 不会咬人、伤人的,你看,摸它还会舔姑娘的手呢。” “嗯,就它了。” 怀婉伸出纤纤十指,抚摸着狸奴松软如锦缎般的毛发。 那只狸奴也是颇通人性,一个劲拿小脑袋蹭她,仿佛为自己找到新主人而高兴。 怀婉见状,心里越发爱不释手,当即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唤做“玉灵儿”。 抱着狸奴,边走,边爱怜的抚摸。玉灵儿也是十分享受地窝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留下魏胜一通讨价还价,最后以六十两银子买了下来。 还附带了一堆精巧的狸奴玩具、竹编的猫窝、猫粮等。 没想到几个人刚转身离开,迎头正与一位头戴软巾,着宽袖长袍,腰束玉带的青年男子擦肩而过。 正是适才默默注视洛怀川的那位公子。 公子身边的小厮见怀婉怀里抱着的狸奴,不由得惊呼道: “公子,这不是咱们定下的那只玳瑁斑么?如何此刻会在这姑娘怀中抱着?” “许是一只一模一样的也未可知,走,去问问那个大嫂。” 方嫂正为卖了一个好价钱而高兴,忽见前几日预定狸奴的那位公子来了。 便急忙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着: “哟,这位公子,您是来取狸奴的吧?不巧得很,您来晚了片刻。 我见二位几日不来,以为你们不要了。 故而适才已将其卖与一位姑娘了,这是您留的三十两定钱,还给您。” 那位小厮没接定钱,而是眼睛一瞪,立马翻了脸,扯着公鸭嗓道: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们家公子定下的东西也敢随便转让他人。 那几个人还没走远,还不与我追回来。她们多钱买的,我们公子再加十两,还不快去。” 方嫂闻听,瞬间双眼泛光,撒腿便跑,心里暗道: “这主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倒不像阔家公子。想不到出手还蛮大方,合着我今日要发财。” 心里想着,脚下可未敢停一步,快速追上怀婉三人,气喘吁吁道: “姑、姑娘、请留步。” “怎么了,大婶,你还有事?” “姑娘哎,这话怎么说呢,你们前脚刚走,定狸奴的那位公子便来了,非嚷着让我赔银子。 你说我这小本生意,哪里赔得起哟? 姑娘,你就行行好,把那狸奴与了那位公子吧,算大婶求你了。” 魏胜一见,登时不干了,气鼓鼓道: “我说方婶,好歹我也是你们家三郎的朋友。 原本我们家小姐是来买马的,你却非让她看猫。 这买了,又想要回去,天下哪有这个道理,不退。” “是、是啊,大婶,舍妹既然喜欢,我们多加些银子便是。魏、魏胜,还不再与大婶五两银子。” 怀川在一旁插言道。 “这位公子,我们家公子也不是差钱的主。 只不过这只狸奴是给老太太解闷用的,寻了好久,才寻着这么一只中意的。 你们花了多少银子,我们多些补偿便是。” 不想那位公子与小厮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洛怀川打眼一瞧,那位公子有着近似椭圆形的面庞,一双眉毛清秀细长。 眼睛明亮如炬,颊额古朴,唇红神定。 乍见之下,穿着虽略显普通,但手里却把玩着一件蟠龙手坠。 细看之下,竟是羊脂灵玉籽料所雕,便知此人身份绝非一般。 要知道,他在现代可是兴趣广泛的收藏爱好者。 犹爱搜集古玉,一般好的物件皆逃不过他那双法眼。 遂躬身施礼道: “这位公子,舍妹也十分喜欢这只狸奴,不过既然公子是为高堂解闷,还与你便是。 至于补偿么,则大可不必。” 言罢,超怀婉一努嘴,示意她将“玉灵儿”交与那位公子。 怀婉刚得了一只心爱之物,哪里舍得让与旁人。 兀自抱着,也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眼里的泪水却忍不住溢了出来。 那位男子见眼前的姑娘将过及笄之年,高挽朝天髻。 内着彩绘青绿瑞草纹白抹胸,外罩直领对襟长褙子,下穿一腰销金刺绣浅绛纱裙。 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鼻梁端秀精致,皮肤白皙细腻。 梨花带雨的样子,宛若春水般荡漾,不由得登时呆楞在原处。 那位小厮见状,轻轻推了推他: “公子,您出来有些时候了,正经事要紧,老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那位公子回过神来,朝怀婉做礼道: “这位姑娘,非是鄙人有意抢夺你的心爱之物,乃确为家母所寻,还望姑娘割爱。 待改日寻了更好的,定无偿赠与你,如何?” 话讲到此处,再无不应允之理,怀婉一边依依不舍的将狸奴送与他,一边嘱咐道: “它有名字的,我刚给起的,唤做‘玉灵儿’。 既然你娘喜欢,给你好了,不过你可要好生待它。” 小厮抢上前接过“玉灵儿”,又把银子付给了魏胜。 魏胜看着手里的玩具、笼子等物问道: “小姐,狸奴都给人了,这些物什当如何处置?” 怀婉依依不舍地抚摸着玉灵儿,一面应道: “皆与这位公子好了,可不能让‘玉灵儿’受委屈。” 第十六回 品茶点公子论画技 收徒弟仁宗… 那位公子闻言,甚是感动,再一次作礼道: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哪里?待我改日寻了品相佳的,也好送到府上去。” “我们小姐唤做洛怀婉,住在内城东南侧。 这位公子要是找不到,去极醉楼找我也可。小的姓魏,单字名胜。” 魏胜见怀婉羞答答的也不答言,遂替她答道。 那位公子微微颔首,一直伫立在原处,若有所思地目送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公子,别看了,那位姑娘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 公子抬起手,谈了他一脑瓜: “胆大的奴才,竟敢开你主子的玩笑,你几时见我瞧那位姑娘了? 我是闻听那位小厮言说极醉楼三字,这才感了兴趣。” 小厮揉着脑袋,嘟囔道: “逛了这许久,奴才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正好借主子的光,吃点新鲜玩意。” “何止是新鲜,那简直叫美食盛宴。 你没听说极醉楼请来了梵正师父的传人,大摆辋川宴。 今日可是第一天,你我何不前去凑个热闹?” “难不成要拎着这些物什去打牙祭么?这也太不成样子了吧,改日成么?” “明日还有正事要办,你不妨先将这只狸奴送回去,着人妥善安置好了,再来寻我便是。” 再说怀川三人刚回到极醉楼,正与静贞师太围坐在一处吃茶聊天,便见刘管家来道: “少掌柜的,楼下有一位公子说此番特意前来品尝辋川宴。 我告诉他辋川宴一日只开一席,想吃明日再来。 可他非不听,还说待见了少爷与小姐便走。” “哦,那、那还不将此人请上楼来。” 时辰不大,刘管家将那位公子请到了二楼的雅室。 怀川一见,这不是在大相国寺遇到的那位贵公子么? 如何才一会子,竟跑来了酒楼?遂急忙起身迎道: “见、见过公子,快请上座品茶。” “茶倒不必了,自打进到贵店,便被这弥漫的香味勾得越发馋涎欲滴了。” “那、那好,公子请移步隔壁玲珑阁落座,小子即、即刻吩咐人为您准备可口的饭食。” 谁知那位公子却将头一摇,颇不以为然道: “鄙人不才,天下珍馐百味皆已品遍,炙凤烹龙之席也屡见不鲜。 独这道辋川宴听着稀奇,故特来一品。” 洛怀川闻听此言,顿时犯了难。 心里虽知眼前这位公子地位非同一般,不过也不能强迫着静贞师太打破规矩,今日再开一席。 怕她受累且不说,又如何开得了口? 正当他百般纠结时,却见静贞师太早已恭敬地站立起来,对着来人做礼道: “阿弥陀佛,贫尼今日能在贵客面前献丑,实乃平生之幸。 请在此稍待,容贫尼安排便是。” 言罢,便拉着无择与怀月出去了。 怀婉见状,也欲跟着一道忙活,却被静贞师太拦了下来。 “公子,左也是等着,不妨坐下歇息片刻,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怀婉端过一碟点心,热情地招呼道。 公子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口中细细品尝: “嗯,这五香糕吃起来似乎与别处不同,感觉多了一丝木樨的清香。” “这是静贞师太在原来五味食材基础之上,以白砂糖合了木樨花榨成的汁液滚过, 才有如此淡雅之味,如今唤做六合木樨糕。 公子,你再尝尝这玉灌肺糕,据说当今天子最爱这道点心呢,故而称作‘御爱玉灌肺’” “多谢姑娘,这式点心平日里倒是常吃,只未知是如何制出来的?” 怀婉又为他端来一盏茶,不无得意道: “若公子问及旁的,小女真还不知。 只因我也素爱这玉灌肺的滋味,特意向师太讨教的。 乃以真粉、油饼、芝麻,松子、去皮核桃,莳萝六味研成粉末。 与白糖、红曲拌和,入甑(zèng)蒸熟。 取出后,切成肺叶一样的小块,用辣汁浇上即可食用。 加入莳萝,不但增添香气,还有食疗效用呢。” 公子闻听,顿时来了兴致,一边品茶,一边问怀川: “二位今日去大相国寺匆匆便回了,是鄙人搅了二位的雅兴么?” “哪、哪里,舍妹原是去买马的。不想马未买到,倒聘了只狸奴。 不想还被、被公子索了去,只好空手而回了。” “哦,原来姑娘喜欢马?不知是用来骑射还是有旁的用途?” 那位公子似乎对此话题十分感兴趣,不由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舍、舍妹欲学画马,买来做、做观摩用,故需品相好的。” “这倒巧了,鄙人也有此好。 只是不晓得姑娘喜欢哪位名家之作?鄙人倒可以给出一些好的建议。” 怀婉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 “说来惭愧,小女对画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闻听公子之言,似乎颇为擅长,何不指点一二。” 公子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盏,不无得意道: “前朝有位画马名家,唤做陈闳(hong),他笔下之马重在写实,臻于神妙。 然鄙人更喜他的弟子唤做韩干的,说来此人还与这辋川别业的主人有些关联呢。” “竟有此等巧事,公子何不说来听听。” 怀婉以手托腮,饶有兴致地问道。 “相传韩干年少时,曾为酒肆雇工,与这店里的小厮一样,受人驱使。 后机缘巧合遇到了王维。王维赏其才华,遂资助其学画。 经十馀年,果艺成。此人所画之马重在神似。 一改前人画马之螭颈龙体、筋骨毕露、姿态飞腾之‘龙马’作风。 反而匹匹膘肥体壮,神态安详,取例精准,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界。 姑娘大可选其《玉花骢图》、《照夜白图》、《洗马图》、《八骏图》等任一副细细揣摩。 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洛怀川闻听这位公子对画马娓娓道来,瞬间联想起宋仁宗也素喜画马。 细看他神态祥和中属实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再比对一下他的年龄, 不由得当下大喜过望,心中暗道: “愿不得静贞师太对此人礼敬有加,原来早窥天机。” 想到此处,当下拉着怀婉道: “公、公子,何不也效仿摩诘居士,收下舍、舍妹为徒? 也就此留下一段佳话。婉妹,怀不快近前拜见恩师。” 怀婉被二哥的举动先是惊得一愣,虽有意拒绝, 却见他一个劲地使朝自己眼色,便知其此举定有深意。 再想到有位师父也不错,况这位公子器宇轩昂,性情宽厚。 于是端起几上的茶盏道: “师父在上,请饮了这盏香茶,收下劣徒。” 原以为那位公子会拒绝,不想他却呵呵一笑。 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即言道: “鄙人可是收下了令妹,却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在、在下洛怀川,舍妹洛怀婉。” “怀川,胸怀锦绣山川,这名字起的好。 看你年纪与我相仿,何妨以兄弟相称,如何?” 洛怀川闻言,自是求之不得,不过表面上却故作推辞道: “小子出身商贾之家,如何能、能与公子这样的贵人称兄道弟?” “贤弟此言差矣,想那刘备乃汉景帝刘启之子中山靖王之后。 尚与卖草鞋的张飞与四处避难的关公结为兄弟。 古往今来,哪个帝王将相、公子王孙还没有一二挚友。 贤弟不必多言,愚兄说是,即是。” “如,如此,小子便高攀了。” 言罢,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竟小了那位公子一岁,遂恭敬地躬身施礼道: “如此,小弟便高攀了。” 公子见状,心情很是愉悦,连连微微颔首道: “好好好,如今你我既是兄弟,为兄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贤弟应允。” “兄、兄长但有所请,愚弟无不应允。” “爽快,愚兄平素除喜画马之外,犹爱占卜预测,以打发沉闷之时光。 适才在大相国寺,我见那号称‘神眼窥天’谢大师皆甘愿拜在门下受教,足见贤弟之高才。 我已收下令妹,贤弟如再收下我,岂不是两好合一好,正好。” 洛怀川万万没有想到,仁宗皇帝如此平易近人。 自己一不小心竟成了他的恩师、兄弟。 看来穿越到明朝时,在洛家祠堂看到的族谱诚不欺也。 想到此处,便挺直了腰板道: “那、那贤弟便随兄长所愿,不过这拜、拜师茶便免了吧。 对了,你我即是兄弟,兄长可否方便透露一下高姓大名?” 那位公子手里盘着那块羊脂白玉蟠龙把件,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言道: “鄙姓李,名寿春。” “寿、寿春?这倒使贤弟想起崔敦的一句诗‘奉觞更喜嘉宾会,同祝吾皇万寿春’。”。 不想李公子闻言,却眉头一皱道: “哦,愚兄也算饱读诗书,如何未曾听过此句? 这崔敦又是哪朝、哪代人士?” 洛怀川见他发问,不由得暗自埋怨自己。 一时不小心,竟将南宋名臣崔敦的一句诗溜了出来。 正不知如何回复时,却见李公子的小厮急匆匆走了进来。 附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再看李公子眉头微蹙点了点头,站起身道: “贤弟、婉妹,愚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烦请与静贞师太言语一声,改日再品佳肴。” 话音未落,人已迈开大步便往外走。此时已是明道二年(1033年)七月。 第十七回 范仲淹劝谏献乌草 崇政殿君臣传… 皇宫崇政殿 仁宗皇帝端坐在御椅之上,面前站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此人面庞清癯(qu)严峻,有着立体感很强的五官,正是刚拜右司谏的范仲淹。 “范卿,不知你今日急着见我,可是有何要事奏报? ”官家,如今蝗灾、旱灾蔓延全国,犹以淮南、京东等地灾情严重。 臣已多次奏请朝廷派人巡察处理,安抚受灾百姓。 未想时隔多日,并未见朝廷有所行动。故臣再次恳请官家以天下万民为念,出资安抚百姓。” “范卿,太后崩逝,朕初理朝政,诸般紧要事物皆需料理。 朝廷实在腾不出精力处置此事,我看还是留待地方政府自行解决即可。” 范仲淹闻听仁宗之言,顿时眉头轻蹙,瞪着一双澄澈的眸子质问道: “敢问官家,倘若宫中之人一日水米未进时,将如何? 江淮等地百姓食不果腹,竟以乌味草为食。此情此景,朝廷又怎能坐视不理?” 言罢,递上了江淮官员随文书呈进的几株乌味草。 仁宗皇帝嚼着苦涩难咽的野草,凝视着他那副饱经沧桑,写满忧愁的面庞,内心不禁深受触动。 不由得想起天圣八年(1030年),范仲淹请求离京为官, 调任陈州通判时,虽处江湖之远,仍不改忧国忧民之心。 不但多次上疏议政,还以“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为由,建议朝廷停建太一宫与洪福院。 又主张削减郡县,精简官吏。这些虽未被朝廷采纳,也足见其但凡对有利于朝廷之事,绝对秉公直言。 纵然有杀身之祸,也绝不虚与委蛇,低眉折腰。 想到此处,内心深处不免为其真情所动,当下幡然醒悟道: “卿一份仁民之心天地可鉴,也罢。既然由你提议,我也不另委派他人。 便命你为安抚使,即刻前往江淮地区赈灾,开仓济民,豁免赋税。” 范仲淹见皇帝终被自己说动,心情不免大好,打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道: “官家,臣进宫之前,路过逍遥楼,为您沽了一瓶好酒。还请品尝一下滋味如何?” 仁宗见状,报以感激的一笑道: “有劳范卿记挂,这皇宫里美酒三千,尚未一一品鉴,又何须特意去宫外沽来?” “官家此言差矣,料想您听了此酒的名字,便不会如此言说了。此酒唤做‘颜如玉’。” “‘颜如玉’?这不是父皇曾命洛承图大师酿制的长生酒么? 只可惜父皇临终时也未能饮到此酒,不然或许真可长生久视了。” 提起先皇,范仲淹顿时正色道: “据这逍遥楼的主人言说,这颜如玉酒前些日子方才酿好。 因只有那百八十坛,故而弥足珍贵。不然,只这么一小瓶,就得花光了臣的月奉银子。 还好有老友相请,不然臣怕也要与那江淮难民一样,喝西北风去喽。” “如此说来,这逍遥楼的主人便是洛大师了?” 范仲淹摆摆手:“非也,逍遥楼的主人乃是大师的嫡亲兄弟。 旁边的极醉楼才是洛大师家的,据说现在由其小孙子洛怀川在打理。 原本臣的老友欲请臣去吃那辋川宴,不想竟连个位次也未抽到。 只能怪臣福薄,竟白白错过了一次免费品尝美味佳肴的机会。” 范仲淹双手一摊,故意作出了一个哭丧脸。 仁宗不免被他的滑稽举动逗乐了,又闻罢他一番言论, 不由得内心暗自嘀咕道:“好你个范仲淹,可真有你的。 原来朕在等着填饱肚子之时,你却在逍遥楼大快朵颐。 吃得有力气了,又来这里嚷着见我。” 然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颜如玉酒,內监马上递过取来一个空杯倒了进去。 仁宗端杯在手,观其色,微黄澄明。 轻轻呷一小口,入口醇香回甘,馥雅细腻。 不由啧啧赞道:“嗯,朕确是觉得一股舒爽之流袭遍周身。 再看这饮后空杯犹留余香,持久不散,不愧为洛大师亲酿佳品呐。 范卿啊,你的心意朕领了。近几年你辗转河中府、陈州两地赴任。 如今又不辞劳苦代朝廷赈灾,替朕分忧,属实委屈你了。 我能有卿此样的肱股之臣陪伴左右,何其幸哉呀!” 仁宗皇帝的一番肺腑之言,直说得范仲淹万分感动。 遂急忙躬身施礼道:“官家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只要这几株乌味草能起到警示皇亲贵戚、六宫眷属自此戒除骄奢之风的作用,余愿足矣。 官家珍重龙体,臣这便告辞了!” 仁宗望着他宽大袍服下清减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宦官阎文应见范仲淹走远了,便凑到近前道: “官家,那只唤做玉灵儿的狸奴臣已命人拾掇的清爽利落,您看几时与太后送去合适?” “便现在吧!自打大娘娘去后,小娘娘一时没了唠体己话之人,心情不免落寞。 我见她最近抑郁寡欢,茶饭不思的样子,内心十分牵挂。” 仁宗一边说,一边吩咐他带上狸奴,去见杨太后。 说到这位杨太后,这里有些事不得不先交代一下。 历史记载,宋仁宗的生母李氏原籍杭州,初入宫时,为美人刘娥身边的侍女。 一日,有一太医奉旨为真宗瞧病。碰巧在一旁服侍的李氏也微有小恙,遂一并为其诊脉。 事后,太医偷偷告诉真宗,言说此女乳丰体壮,最有可能延续皇家香火。 真宗原本子嗣凋敝,遂信以为真,当晚便临幸了李氏。 不久李氏果怀有身孕,十月后,顺利诞下一位男丁,取名赵受益。 对外却宣称此子乃刘美人所生。刘娥“借腹生子”后,自己并未抚育。 而是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交由杨淑妃代为哺养。杨淑妃宅心仁厚,始终将赵受益视若己出,百般呵护宠爱。 因此,仁宗继位后,习惯称刘娥刘太后为大娘娘,养母杨太妃为小娘娘。 后刘娥驾崩,杨太妃顺理成章的成了杨太后。 前番仁宗出宫,一来为其准备寿礼,一来可以寻些稀罕之物哄她开心。 第十八回 贤皇帝仁孝送狸奴 访佳人误入逍… 且说仁宗来到杨太后居住的宝慈宫,早有宫娥欲进去禀报。 仁宗抬手拦住她,打开竹笼,将玉灵儿放了出来。 别看这只狸奴乖巧懂事,胆子可不小,停在远处观察片刻, 便如进了自家领地一般,大摇大摆的径直往里走去。 宫娥见状,满心欢喜,遂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此时的杨太后正一手放在凭几上,懒洋洋的斜倚在坐榻上唉声叹气。 忽见一只三色狸奴不知何时溜了进来,不由得坐起身子,从旁边的玉碟里取出一块点心引逗它。 玉灵儿闻着香味,蹭蹭窜到太后怀里,拿小鼻子使劲嗅着。 随即伸出小舌头一个劲猛舔。直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不由得伸手去抚摸它光亮柔软的毛发,这才发现原来还是只异瞳狸奴。 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 “这是哪个宫里偷跑出来的小可爱,真招人稀罕。 老身若是能有这么一只温顺的灵物相伴,漫漫长夜也可轻易打发了。” 杨太后将柔软温暖的玉灵儿抱在怀里,看着它身上奇异的花纹,以及眉间的一撮黑麦相间的毛发感慨道: “看你这眉间的毛发倒颇似那阴阳鱼的样子,莫非是太上老君见我寂寞,特意遣你下凡相伴么?” “太后娘娘,是官家不忍您整日里落寞寡欢,特意出宫寻来孝敬您的。” 这时,仁宗皇帝与宫娥一起从帷幕后走出来,亲昵地挨到杨太后身边坐下。 “小娘娘,我还给您带来了范大夫进呈的美酒一壶。您不妨先品鉴一下滋味如何?” “范大夫?你是说那个建议你阻止大臣妄议章献太后的范仲淹莫么? 他倒是一个耿直之辈。想我那刘娥姐姐护佑官家多年, 纵然垂帘时有为政之失,也着实不该成为那些大臣口中众矢之的。” “小娘娘说的是,我已诏令朝廷内外,从今往后,不得擅议太后是非。 您放心便是,来,快尝尝这美酒如何?” 杨太后端起酒来,轻抿了一口,又咂咂嘴: “嗯,果然不同宫里的那些个御酒,醇香中透着一股药香。 只饮了一口,便觉五脏六腑都透着通泰。 但不知那范大夫打从何处寻来的?可有名字?” “小娘娘,这便是父皇生前心心念念让洛大师酿制的颜如玉酒了。 只是不知大师为何并未将此酒进奉御前饮用,而是在他胞弟的逍遥楼里叫卖?” “哦,此事哀家也有耳闻,想那洛大师乃一代酿酒名家。 为人低调内敛,霜风傲骨,许是先皇故去,不愿再与皇家有过多交往吧。” 杨太后一边与仁宗搭话,一边兴致勃勃吩咐玉蝶道: “老身今日得了我儿送来的灵猫,打心里觉得舒爽。 去,吩咐小厨房备上几样官家爱吃的菜品,今日可要好好喝它几杯。” 玉蝶见太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欣喜地答应一声,便下去忙了。 杨太后回过身来问仁宗: “皇儿啊,你聘这狸奴时,可是给人家备下了聘礼?” 仁宗被问得发懵,支吾老半天,也不知她在说些什么,遂一脸诚意地询问原因。 杨太后见状,轻抚着狸奴的毛发,面露喜悦道: “这聘狸奴啊,就如那民间娶媳妇是一样的,郑重着呢。 或是包红糖,或是一袋盐,又或是一条用柳枝穿着的肥鱼。 不过似这般透着灵性的,聘礼还要越发丰盛一些。 不如就由老身来替你准备,三样都多备上一些。你寻个好日子,给人家送去。” 其实杨太后若是知道这只狸奴是仁宗花重金购得的,还不当场数落他一顿才怪。 “哦,儿知晓了,小娘娘,这只狸奴唤做‘玉灵儿’,是它的主人给起的。” “嗯,这名字好,想必起这名字的必是位冰雪聪慧的姑娘吧。” 一提到那位姑娘,仁宗眼前不由浮现出怀婉那步履款款,似风摆杨柳的婀娜身姿。 多一分,便成妖冶。少一分,则韵味尽失。 杨太后见他略有失神的样子,遂孩子气般打趣道: “皇儿该不会被老身说中了心事,中意那个姑娘吧?” 仁宗闻言,面皮瞬间微红,又不知如何作答。 遂一把将玉灵儿抱在怀里,亲昵地摩挲着,未置可否。 待仁宗处理完朝堂之事,已是六日之后。 便命阎文应带上杨太后为玉灵儿准备的聘礼,前往极醉楼来寻怀婉,顺便还想品尝一下辋川宴。 不想刘管家却告诉他,兄妹二人去为静贞师太践行了,皆不在店内。 仁宗听罢,内心不免一阵怅惘若失。 在阎文应的建议下,放下聘狸奴的那些个物什,去往逍遥楼。 打算为太后再沽一壶颜如玉酒回去。待主仆二人刚到店门口, 早有歌姬扮成的酒保过来热情的将二人迎了进去。 待进入店门一看,有一主廊约百余步长,皆垂挂着绛纱灯笼。 左右天井两廊皆是一间间的小阁子,十几位浓妆艳抹的妓女或倚柱而立,搔首弄姿。 或前倾身子扶着栏杆,露出雪白的酥胸挑逗。 只要客人肯付银子,即可请姑娘们陪酒取乐。 仁宗选了一处靠窗的散座,要了一壶北苑先春茶。 又要了一只炉焙鸡、一盘蒸鲥鱼、一盘鹌鹑茄、一盘笋鲊,并几样时令果子,细细品鉴起来。 两名穿红裹绿的“小鬟”怀抱琵琶,不请自到,前来‘擦坐’。 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倒是平添了几分情致。 酒足饭饱,阎文应招手唤来小二道: “这顿饭食我们公子进的香,再来上一壶颜如玉酒, 带回去给老夫人饮用,记得要用精致上好的瓷瓶来装。” 小二答应一声,麻利地转身去了。 这边洛怀泽正在一间雅室被几个歌姬簇拥着闭目享受,听到小二的话,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颜如玉酒只剩那么一坛,可是留着给我表舅祝寿用的。 你告诉那位客人,想喝,等下辈子吧。扫兴。” 小二闻言,无语的转身退了出来,将怀泽的话转告给仁宗听。 当然,“想喝,等下辈子吧”这句话,他是万万不敢讲的。 仁宗听罢,以为这是店家有意抬高价格。 无奈已答应太后,要为她再寻一壶酒来,又岂能言而无信? 第十九回 品佳酿天子被犬欺 护仁宗怀婉遭… 阎文应见状,拉过小二道: “这位小哥,我们家公子可是你们洛府怀婉小姐新拜的师父。 你且去与你家掌柜的说一声,好歹行个方便,不拘银子多少。” 小二见他说的恳切,答应一声,转身又来找怀泽。 怀泽一听此人是怀婉的师父,顿时嫉妒之心如焰火般燃烧起来。 别看这小子平素拈花惹草,拥歌狎妓,在他心里也有一片白月光。 那就是出尘脱俗,有着冰肌玉骨的表妹怀婉。 若不是忌惮他大表哥怀亭与狄青的曝脾气,早就对她下手了,如何还会等到今日。 忽听小二说这位公子竟然做了他的师父,这还了得。 当下推开那帮浓妆艳抹的女子,来到大厅,仔细打量仁宗。 见此人年纪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眉清目秀不说, 举手投足间还露着一股子儒雅的贵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想着平日里怀婉对他的冷嘲热讽,又幻想着她与此人笑意殷殷的在一处相伴的情境, 心里这火腾的一下,瞬间燃起有数丈高。一个邪恶的念头打从心头升起。 便踱着方步,来到仁宗面前:“这位爷,在下是这逍遥楼的少掌柜。 适才闻听小二言说公子是我那怀婉表妹的师父,虽然‘颜如玉’酒所剩无几, 您若是非要么,也并非不可以匀一些出来。” 仁宗见他穿戴虽华丽,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庸俗的脂粉气息, 不由得下意识拿手在鼻孔处扇了扇道: “如此,还要多谢少掌柜的,不过银子我们不会少付的。” 怀泽斜睨着他,一副傲慢十足的样子道: “自家人客气什么,二位能来我这小店捧场,就是给洛某面子。 银子的事倒不先急着说,二位不妨先品鉴一番。来呀,还不给二位爷上酒。” 不想小二刚要转身,却被怀泽一把拉了回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二闻言,瞪着惊愕的眼睛,带着一副不满的神情,嘟囔着走了。 功夫不大,端着一把精致的雕花酒壶,外带一摞银杯,送到了仁宗面前。 怀泽主动地给二位满上,一个劲地劝道: “这位公子既是表妹的恩师,我这个做表哥的理应代她敬你一杯。 来,请饮了这杯中酒。” 仁宗见他殷勤劝酒,也不好拒绝。 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咂嘴巴,觉得寡然无味。 不由得皱皱眉头,兀自又倒了一杯。还是与之前范仲淹送与他的那壶滋味大相径庭。 “掌柜的,你这是‘颜如玉’酒么?” 怀泽摇着扇子,翘着二郎腿道: “我自家卖的什么酒,自然是知道的。 再说了,你看我像是信口开河之人么?” 仁宗点点头,又倒了一杯递与阎文应。 阎文应接过来一喝,顿时喷了出来: “这哪是酒,分明是兑了水。” 怀泽故做一脸无辜地道: “不可能啊,二位爷,您再仔细品品,这闻着酒香十足啊。” 就这样,左品一杯,右品一杯的,一壶酒很快见了底。 此时的仁宗已全然没了情致,示意阎文应结了银子赶快离开。 小二走上前,小心翼翼道: “二位爷,一共一千二百五十六两三钱。 掌柜的说,看在婉姑娘面子上,那三钱就给您免了。” “什么?你这吃的龙肝凤胆还是虎脑熊心? 区区四个普通菜式,顶破天也就十两银子。” 阎文应一听这价格,瞬间眉毛可就立了起来。 “二位爷,您可别忘了,还有这‘颜如玉’酒呢。 这一杯可就五十两银子,您数数这用过的银杯子,整整五十有二。 再加上这茶水钱、听曲钱,可没朝您多要。” “合着你家这酒是论杯卖的,天下岂有这个道理? 况且即便论杯卖,就你这兑了水的假酒,也不值五十两银子。 这不是存心讹人,又是什么?” 怀泽见状,嬉皮笑脸的拿扇子拍拍阎文应的面颊: “小子,怎么说话呢?二位喝的可是真宗皇帝下旨命我大伯酿制的御酒。 你竟然敢信口雌黄污蔑这是假酒,请问,你有证据么? 拿得出证据,小爷我甘愿受罚。 拿不出证据么,趁早结了银子走人,别找不自在。” 周围的人听见这边吵了起来,纷纷撂下银箸过来瞧热闹。 就连之前那几个围着怀泽的歌姬也凑到近前,你一言我一句的,奚落起仁宗来。 仁宗见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阎文应见状,知道官家这是动了大怒了,此地不宜久留。 抬手将怀泽的扇子挡开,留下十两银子,拉起仁宗便往外走。 怀泽哪里肯依,朝后面大喊了一声: “都死人么,爷平日里养你们是吃闲饭的?还不给我拦住他们。” 转瞬间,突然从后面奔过来三个打手,三说两说,就与二人动起手来。 围观之人越聚越多,阎文应见对方抡起木棍砸向仁宗,忙用身体护着他。 木棍硬生打在他的右臂上,耳边都能听到骨裂的声音。 只疼得阎文应浑身猛地一颤,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阎文应本就窝着一肚子气,这下被人下了死手,不由恶从胆边生。 眼睛一瞪,飞起一脚,欲要反打回去。 无奈仁宗却一把拦住他,给了一个制止的眼神。 为了不惹是生非,暴露二人身份,阎文应只好咬紧牙关,强护着仁宗逃到了店外。 再说怀川、怀婉、怀月与无择去送静贞师太刚回来,就见逍遥楼前有人打架。 再一看,被打的人不正是自己的师父李公子么。 未及三人反应过来,怀婉率先冲过去用身体护住仁宗,断喝道: “都给我住手,光天化日的竟敢殴打我师父?” 那些个打手并不认识怀婉,见来了一个管闲事的,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直打得她登时鼻孔穿血。 此时怀川也冲到近前,护住了妹妹。 自然免不了也挨了一拳头,被打了一个乌眼青。 后赶上来的怀月认识这几个人,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上来一人赏了一个大嘴巴,柳眉倒竖,厉声呵斥道: “反了你们,连堂少爷、堂小姐也敢打? 说,谁让你们动手打人的?又为何打人?” “是我,妹妹,有什么火朝哥哥发,犯不着与下人一般见识。 这二位饮酒不给银子,似这等吃霸王餐之人不该教训么?” 此时,洛怀泽摇着扇子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怀月言道。 第二十回 斥恶兄怀月申正义 扯谎言迷惑糊… 怀月一见自家哥哥皮笑肉不笑的痞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板着面孔道: “哥,即便是吃霸王餐,也自有官府处置。左不过是一顿饭食, 你又何苦当街对人动粗?你不要颜面,难道洛府也不要颜面么?” 洛怀泽见怀月竟当众斥责自己,顿觉颜面尽失,怒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吃里扒外,帮着极醉楼之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再在这里呱噪,信不信哥哥我今天连你一起教训?” 随即也不再理睬她,急忙掏出一方绢帕凑到嘴角流血的怀婉近前, 一边谄媚地为她擦嘴,一边呵斥那几个打手: “你们几个没长眼睛的东西,下手也不轻点。 看把我这小美人堂妹打的,真叫本少爷心疼。” 怀婉厌恶的一把推开他,反而扶住仁宗,关切地问道: “寿春师父,没伤着你吧?” 仁宗摆摆手:“无碍的,皆是皮外伤。 倒是李二伤得不轻,怕是动了筋骨,得赶快请个郎中来给瞧瞧了。” “妹、妹,先扶李公子回极醉楼休息,有、有我呢。” 怀川过来扶住阎文应,又对着怀婉吩咐道。 不料几个人刚要走,却见孙无择领着开封府的差役赶来了。 还是由上次前来缉拿洛孟津的郭捕头带队。 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阎文应及嘴角流血的怀婉,大致询问了一下情况,挥手吩咐手下道: “将这几位打人者以及掌柜的,连同受害者等相干人等一起带回开封府。” 洛怀泽摇着扇子,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不劳几位动手,你家小爷我自己会走。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日怎么将小爷请走的,改日怎么将小爷送回来。” 郭捕头啐了他一口: “没见过一个开店打伤了人的还这么嚣张,本捕头只管捉人。 至于放不放的,得我们府尹大人说了算,带走。” “等、等,这位官爷,我们几人都可以跟、跟你回去,独独这位李公子不行。 在下真怕你吃不了,兜、兜着走,届时可别说我未提醒你。” 郭开闻言,顿时气乐了。心里寻思着今是什么日子? 自己办差这么多年,还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打架双方的背景下看似一个比一个强大。 不过嘴上依然道:“多谢这位公子提醒,然办案有办案的规矩。 此事因李公子而起,他不到场,如何说得清楚?” “那、那这位公子的随从怕是胳臂骨折了,须要为他处理一下。” “哦,你还懂医术,好,既然如此,本捕头也不难为你们。还请尽快为其医治。” 洛怀川让孙无择取来自己放在店里的小木盒子,拿出上次给他爹敷药时用剩的三七膏给阎文应涂上, 又用细布将玉箸缠在一处,代替木板, 简单为他做了一个类似现代石膏板的支撑物,将他的胳臂固定起来。 就这样,双方十来个人一起被带到了开封府专门负责处理打架斗殴事件,维护京师治安的左军巡院。 巡使冯大人正与高判官在一道商议着什么,见郭开押着一群人回来了,只好升堂问案。 待上得堂来,洛怀川率先躬身施礼道: “大、大人,这位李公子贵体抱恙,实在不宜久站。可、可否许他坐在一旁答话?” “这个么,怕是开封府还没有这个先例,诸位还是先陈述一下案情吧。” 由于是孙无择去官府报的案,故而先由阎文应化名的李二大致陈述了一下案情。 只见他面色苍白,额上虚汗直冒,右手托着左胳臂的支撑物,显然是伤了骨头。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冯大人还是请来了仵作为其查验,果然是左臂骨折。 而李公子的脸颊明显肿了起来,还有丝丝的划痕渗着血迹。 一旁扶着他的怀川与怀月并无大碍,被告这一方却是毫发无损。 冯大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大怒道: “洛怀泽,你造假哄骗李寿春主仆在先,又恶意抬高价格在后, 复又指使手下打伤李公子几人,数罪并罚,本官判你……。” “且慢大人,李公子说草民造假就造假。请问,污蔑草民造假的酒又在哪里? 拿不出证据,大人又如何听信一方之言,妄下论断?” 冯大人一寻思也对,遂又问向仁宗道: “李公子,你如何断定逍遥楼卖你的是假酒?” 仁宗听罢,心里这个气呀。好你个程琳,你不是号称包青天么? 这手底下用的都是什么人,整个一墙头草。 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 “之前草民曾饮过此酒,滋味醇香馥郁,此番再饮,味道确是及其寡淡。 明显掺兑了水进去,不是造假又是什么?” “嗯,照你的说词,确是造假无疑了。 洛怀泽,对于李寿春的陈述,你可有何辩解?” 洛怀泽闻言,摇了摇书中的折扇,不屑一顾道: “大人,想那‘颜如玉’酒乃草民与我表舅吕夷简大人准备的寿礼。 这位李公子仗着是我表妹师父的身份,非要强迫草民卖些与他。 这喝干了一壶酒,反过来又诬陷草民卖假。 无非是为了免费白吃一顿饭食,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哦,你说你是吕相的表外甥,此话当真?要知道乱攀朝亲可是要受责罚的。” 洛怀泽一见冯大人的态度略有所缓和,当下心里有了底气,瞬间拔直了身板道: “家母之嫡亲姨母乃前朝大理寺丞吕蒙亨之妻,大人若不信,大可以去向吕相求证。” “信,这如何能不信?吕相一心为国, 深得当今圣上器重,如何能因这一点小事去麻烦他呢?” 冯大人闻听眼前这位乃是当朝吕相的表亲,当下换了副嘴脸。 有道是姑舅亲,姑舅亲,打碎骨头还连着筋,这哪里得罪得起。 不由得当下改了称呼,由洛怀泽变成了洛公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了,洛公子,就算这酒你没有造假,可这一杯卖人家五十两银子,总是真的吧。 你与本官说说,什么酒值这许多银子?” 第二十一回 拍马屁舍命审天子 难大人佳人… 洛怀泽歘地一抖手中的扇子,假模假样地扇了扇,不紧不慢地道: “大人或许不知道,有些事呢,草民原是不想说的。 既然大人问了,也只好和盘托出了。 真宗皇帝在世时,曾诏谕酿酒大师洛孟津为其酿制颜如玉酒。 草民不才,正是洛大师的嫡亲侄子。如今先皇帝虽已薨逝,这御酒不能因此跌了身价吧。 这五十两银子一杯,草民犹嫌卖的便宜了,你说是吧,冯大人?” “对对对,这御酒又岂是人人都能饮得起的? 如此看来,这位李寿春主仆二人确是骗喝了御酒,理应重重处置才是。” 阎文应听罢,欲要近前申辩,殊料洛怀川却拦住他道:“我、我来。” “大、大人,休听洛怀泽一派胡言,草民有、有下情回禀。” 其实他见这洛怀泽与这位冯大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 把自己洗的是一干二净,早就气炸了肺。 想起在现代时,就是因为那个法官偏私,极力袒护叶辰, 丝毫不给自己申辩的机会,才使得他蒙受不白之冤,而锒铛入狱。 此番情景与当初庭审时的状况何其相似,如今二世为人,岂能再任人摆布? 况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仁宗皇帝受辱不是? 即便自己判断失误,眼前这位李公子不是仁宗皇帝, 但好歹也是怀婉的恩师,自己的徒弟。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护着,遂急忙上前言道。 “讲” 冯大人冷冷地回了一句。 “草、草民洛怀川,乃洛孟津之子。旁边这、这位乃是舍妹怀婉。 大、大人口里的洛少爷,乃是我二叔家的堂兄。 前、前些日子分家时,二叔偷走了家父为先皇酿制的颜如玉酒, 私自在逍遥楼售、售卖,使得家父之心意不能上达天听。 且、且不论李公子喝的‘颜如玉’酒是真是假,请问大人, 洛怀泽此种行为,算不算是盗卖御酒,犯、犯了欺君之罪呢?此其一、一也。 李、李公子的随从李二明明已将十两饭食钱置于宴几之上, 围观之人皆、皆有目共睹,又何谈骗吃饭食一说?” 洛怀川话音刚落,就赢得仁宗皇帝一个肯定的眼神,心里暗自嘀咕道: “哦,想不到‘颜如玉’酒还有如此一番波折。 看我这位小师父年纪不大,口齿不清,讲起话来却掷地有声,未来必是可用之才。” 仁宗正寻思着,忽听洛怀泽道: “大人,休听我堂弟一派胡言,当初真宗皇帝给大伯下旨酿制‘颜如玉’酒不假。 然并未将此酒赐为御酒,又何来盗卖御酒一说? 况且有些事皆是大伯与家父之间的纠葛,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又怎说得清孰是孰非?” 洛怀泽心里明白,即便他大伯被宣到堂上来作证,也绝不会将家丑外扬。 酒楼里那几个打手又皆是自己的人,哪个白痴会为了旁人争口袋而丢了自家的饭碗。 冯大人闻听双方的辩解,一时间没了主意。 与旁边的那位高判官合计许久,方才一拍惊堂木道: “经本官调查,李寿春所言逍遥楼贩卖假酒一说,由于证据不足,不予以采信。 至于贩卖御酒之言更是无稽之谈。又经逍遥楼伙计证言, 本官认定李寿春主仆二人却是为吃免费饭食而恶意诬陷。 掌柜的洛怀泽为维护自家利益,不得已出此下策,实乃情有可原。 不过错虽不在己方,然伙计出手教训之时,毕竟误伤李二,致其左臂骨折。 故本官宣判如下: “除逍遥楼负责为李二诊治之外,另赔付纹银一百两作为补偿。退堂!” “且慢,大人,草民也有话讲。” 冯大人心里正为妥善解决这一疑难案件沾沾自喜,准备去向吕相邀功请赏, 不料却被李寿春的一声且慢留了下来。登时立起眼睛,不悦地问道:“ 怎么,李公子,莫不是对本官之宣判有所疑义么?” 李寿春瞧着他那副傲慢的嘴脸,不禁皱皱眉头,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 “非也,草民如何敢质疑大人的英明? 无非是想请大人转告一下你们的府尹程琳程大人, 就说他表叔我此刻正在开封府的大堂上,让其来接我回去。” 此言一出,冯大人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子,险些没一个趔趄摔倒。 心想这下糟了,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把顶头上司的表叔给得罪了,如何适才就没多问几句呢? 转念又一想,不对呀,眼前的李公子明显小着程大人十多岁呢。 想到此处,又重新坐了下来,鼻子一哼道: “程大人年纪几何,你又年纪几何?他姓什么,你又姓什么? 竟敢如此戏弄本官?当本官眼睛瞎么?” 仁宗耸耸肩,摊开双手道:“辈大,草民也没办法。 再者,只许他是姨表亲,就不许旁人是姑表亲么?我随母姓不行么?” 冯大人闻言,一拍惊堂木道: “简直是无理取闹,什么狗屁姑表亲,越发子虚乌有。 在逍遥楼骗吃骗喝也就罢了,又骗到本官这里。 本官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冒认官亲可是犯了王法的。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也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 来呀,先与本官掌嘴二十,看他再敢胡说八道,乱攀亲戚?” 一旁的洛怀泽见状,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摇着扇子犹在一个劲地煽风点火: “大人果真英明,我表舅素来欣赏似大人这般嫉恶如仇之官,此等人理应狠狠地打。” 冯大人受了表扬,眼里仿佛看到洛公子此刻手里摇着的不是扇子, 而是他冯某人腾云驾雾的云梯,口里则不忘谄媚道: “本官也十分倾慕吕相之高迈风姿,洛公子放心,本官绝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随即转副面孔,对着差役吼道: “打,还不快打,愣着干什么?与本官狠狠地打。” 左右差役闻听大人吩咐,上来轮圆了胳膊,照着仁宗脸颊便打了过去。 就在此危急时刻,怀婉再次挺身上前,一把推开仁宗。 巴掌毫无疑义地,结结实实落在她的脸颊上。 眼见着她那白皙细嫩的肌肤顿时起了五道红檩子。 怀婉顾不得脸颊发烫,护住仁宗,厉声质问道: “大人,如何这洛怀泽的话你信以为真,我寿春师父的话却当成耳旁风? 既然如此,何不将吕夷简大人与程大人一起请到堂上来,咱们也好来个当面认亲。” 第二十二回 试程琳仁宗认官亲 攀富贵巡使… 怀婉两次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护住自己的行为,不由得让仁宗心中顷刻间划过一股暖流。 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淘气,上树掏鸟窝时,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 吓得他双目紧闭,以为自己非摔个粉身碎骨时, 却不想一个李姓宫娥奋不顾身地用身体将其接住。 还有一次,自己下到浴池里捉鲤鱼,一个脚下没站稳,便向水深处滑去。 也是这位李姓宫娥毫不犹豫地跳到水中,将他抱了上来。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宫娥即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可惜到死,他都未能唤她一声娘亲。 眼前的怀婉虽然年仅十三四岁,却不顾自身安危,处处维护于他。 那样子,竟像极了自己的娘亲。 仁宗看着怀婉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面庞,却仿佛看到一轮初升的骄阳,带给他无尽的光与温暖。 此刻他的心神不禁猛地为之一颤,自此以后,怀婉便成了他内心圣母一般的存在。 冯大人被将了一军,登时骑虎难下,还是旁边的高参军在他耳旁低语道: “大人,我看这位李公子气度非凡,绝非等闲之辈。 看他笃定的神情,保不齐真是程大人的什么表叔。” 冯大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道: “若果真如此,本官可惹大麻烦了。想那程琳铁面无私,只认律法,不讲人情。 你还记得天圣九年(1031年),他刚刚出任开封知府时, 蔡州知州王蒙正的儿子王齐雄将一老兵殴打致死,此事被程琳纠住不放。 即便有王家的儿女亲家刘太后庇佑,此人也不买账,同样依法处置了王齐雄。 事到如今,可要我如何收场啊?” 高参军一双小眼睛转了两转道:“大人,事情许是还未到那一步。 为慎重起见,不如由卑职前往吕相处求证一下这洛怀泽的身份,也好借此通个信。 由大人您去请出程大人,即便今日你我二人皆因此罢了官,好歹咱这份人情也要让吕相知道。 只要他在位,日后官复原职,还不是迟早之事。” 冯大人连连竖起大拇指道:“真乃高见,好,你我分头行事。” 高参军起身离开大堂,去找宰相吕夷简求证,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冯大人轻咳了两声,斜睨了一眼仁宗道: “好,本大人就依这位姑娘所言,请来程大人与你认亲。 可有一样,若是冒认官亲,这后果嘛,你可要细细掂量。” 言罢,站起身,拂袖而去。 此时仁宗状况倒还无甚大碍,阎文应可就惨了。 虽然胳臂敷着三七膏,但毕竟是骨折,其痛楚非一般可以忍受。 只见他咬紧牙关,勉强支撑着。怀川见状,也不管差役的阻拦, 硬是搬来两把椅子,扶着他与仁宗坐了下来。 郭开因事先得了怀川的提醒,又见冯、高二位大人明显偏私, 出于气不过,便也没拦着。反而亲自送上了一杯热茶端给仁宗道: “这位公子,卑职人微言轻,实在帮您说不上话。 待我们程大人来,一切便好了。他绝不会阿谀奉承,巴结什么所谓高官的。” 仁宗拿盖碗拨着上面的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本公子是不会白喝你这盏热茶的。” 再说冯大人急急离开军巡院大堂,来设厅后面找府尹程琳。 程琳闻听他诉说完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在脑海里搜寻一番, 印象中也没有这么一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表叔呀,遂摆摆手道: “本官不曾有此类姻亲,即便有,也断不会徇私的。 左不过是两个吃霸王餐的狂徒,打了,便也就打了。 你处置无有不当之处,赔些银子了事,又何劳本官亲自走这一趟?” 这下冯大人心里可有了底,心里想着: “好你个李寿春,竟敢拿本大人当猴耍,害我虚惊一场。看我今怎么收拾你。” 只见他气势汹汹回到大堂之上,见仁宗与阎文应皆坐在木椅上休息, 越发气冲斗牛,惊堂木一拍道: “大胆李寿春,适才本官亲自问的程大人,大人言说从不认识似尔这等顽劣之徒。 你骗吃免费饭食在先,藐视本官在后,又加上一条冒认官亲, 今日不打你个三罪归一,本大人便不姓冯。 左右,与我杖责***板,以儆效尤。” 阎文应闻言,霍地站起身,断喝一声道: “我看你们谁敢?小小的开封府竟还无法无天了? 朝廷怎么样着你们这帮窝囊废,连个普通的案件也审不明白。 今日莫说什么吕夷简、程琳之流,即便太后亲临,也得对我们公子礼敬有加。 就凭你一介小小的军巡使,也敢太岁头上动土?” 几句话掷地有声,那些个挥舞着木杖准备近前的差役, 登时被阎文应的气场镇住了,齐齐将目光转向冯大人。 冯大人此时已气得七窍生烟,用手拍着桌子道:“ 反了你了,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咆哮公堂。 你不想为你主子仗义执言吗?好,本官成全你,来呀,给我一起打。” “住、住手,冯大人,这个人你也不能打。 如果您非要打,打、打我好了。” 洛怀川从阎文应的话语中越发确信眼前的李公子必是仁宗皇帝无疑了。 遂立马挺起并不太结实的胸脯,对着冯大人言道。 “二哥,还有我。天塌下来,小妹与你一起抗着。” 怀婉也站到怀川身旁,挽着他的胳臂,毫无惧色地望着冯大人。 “婉姑娘不可如此,你乃千金贵体,又何必替为师强出头呢?” “寿春师父,怀婉平素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狗官。你莫要管,今日就让他打。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明日便去找仁宗皇帝告御状。 人说皇帝宅心仁厚,最体恤百姓了,我便不信他不为本姑娘做主。” 冯大人简直快气疯了,一改往日斯文,使劲拍着惊堂木催促道: “给我打,打死这两个小兔崽子,一切后果由本大人一力承担。” “大人,大杖还是小杖?” “大杖伺候” “大人,打多少?” “打多少?哼,打到本官解气为止。” 差役得了命令,妥妥地应了一声“好咧!”。 这里咱要交代一下,宋朝的刑杖有严格规定,分为两种: 常行杖与笞杖,常行杖是大杖,俗称大板;笞杖是小杖,俗称小板。 《宋刑统》规定:大杖“长三尺五寸,大头阔不过二寸,厚及小头径不过九分”。 胥吏们为了对犯人进行敲诈以中饱私囊,往往在木杖上做手脚。 或是找来密度最大的木头,或是刑杖里面掏空了灌上沙子、铅之类的。 差役心里有了谱,拉住兄妹二人来到外边,摁倒在长木凳上,举起手里的刑杖就要往下打。 第二十三回 断身份吕相到公堂 识天子程… 郭开见状,抢过一个差役的木杖,故作大声嚷嚷道: “这个女子交与我,敢惹我们大人不自在,看我不弄死她。” 随即低声吩咐道: “哥几个都给我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真打出事来,咱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再做样子,凭着洛怀川一介文弱书生也受不了。 没挨几棍子,便虚汗淋漓。正在这时,就听堂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哎呀,快快住手,打不得,打不得呀。” 冯大人一看,是高参军带着宰相吕夷简来了,急忙下座迎接道: “宰相大人这是贵足踏贱地,下官这厢有礼了。” 要说这宰相吕夷简是如何来的如此之快呢?原来今日恰逢休务日。 细说起来,宋代官员之休假大致分为公假与私假两种。 公假如节假、旬假、国忌假、外官上任假、唱名后假等。 其中一种便是朝假,即皇帝不朝,官员也不必赴殿朝参。然仍需安排值班官员处理日常公务。 与现代春节期间,某些单位的重要岗位需要安排人值班是一样的。 另一种公假,不必安排官员值日办公,所有官员皆以任意选择居家或自由外出休务。 吕宰相即属于此种。吕家大宅位于内城东南角观音院桥附近。 为一座双坡顶、铺合瓦、起脊硬山式二层房屋。 这日,吕相正在花园内修剪花草。 忽见家仆引领着一位身着绿色圆领蓝袍的官员气喘吁吁地跑来。 吕夷简看着此人面生,不由得站起身,皱皱眉头问道: “阁下是?” “在下开封府军巡院高判官,见过宰相大人。” “哦,原来是程琳程大人的属下。据说这程青天约束下属甚严。 高判官如此风风火火,成个什么样子。说吧,来府里找本官何事?” “敢问大人,可有一房表妹嫁与城东南侧洛家二老爷洛孟堂为妻?” 吕夷简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眼道: “此乃本相私事,何故没来由的问出这么一句?是程琳让你来的么?” “回大人,非也,是军巡使冯大人。” 高大人见吕相面露不悦之色,遂将此事之前因后果详细复述了一遍。 自然,皆是向着洛怀泽一方讲的。吕夷简闻罢,点点头: “不错,怀泽确乃本相之表外甥。 不过此等小事也值得你们来跑一趟?依照律法处置即是。 那个叫李什么来着的公子,竟然跑去骗吃骗喝。 全然丢了读书人的斯文,理应重重责罚。” “回大人,那人唤做李寿春。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厮唤做李二的。 讲起话来嗲声嗲气的,一看便不是啥好货色。” “行了,本官晓得了。回去转告你家大人,这份情本官心领了。好好当差,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 “下官代冯大人谢过宰相大人,下官告辞!” 高大人得了吕夷简的承诺,简直心花怒放。 心里不由为自己的高明决策而感到自豪,遂喜滋滋地跟着家仆向外便走。 吕夷简重又弯下身来修剪枝叶,口里念叨着: “这个李寿春,胆子可真不小,竟敢跑去怀泽的逍遥楼骗吃骗喝。 咦,不对呀,李寿春、李寿春,这寿春二字如何闻着如此耳熟呢?” 他记得当今天子在大中祥符八年曾被封为寿春郡王。 他的亲娘又姓李,还有那个貌似太监的随从,完了、完了。 想到此处,吕夷简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 放下剪刀,也顾不得换衣服,大步从后面追上高大人,急切地问道: “你可见那位李公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么?” 高大人不知他问此话是为何意,遂眨眨眼睛道: “回大人,下官属实没大注意。 不过依稀好像是盘着一个玉坠子,怎么了大人?可是有何不妥么?” “怎么了?你们呀,可是给本官惹下塌天大祸了。” 言罢,急急吩咐家丁备轿,直奔开封府。 未到军巡院,便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打板子的声音。 直吓得他的小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飞出来,几个箭步冲进大堂。 冯大人一见吕相亲自驾到,越发笃定当初没信这李寿春的就对了。 遂急急近前施礼道: “下官给大人见礼了,来呀,还不给宰相大人看座、上茶。” 这时,忽一声威严的声音传入吕夷简耳畔: “我倒要看看借他几个胆子,他敢坐在这里?” 吕夷简循着声音望去,不看则已,乍看之下, 却见仁宗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吓得他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在地。 仁宗借势扶住他道: “哎呀,大侄子,这不年不节的,何必行此大礼呢? 表叔我可不像你的表外甥如此富有,岂有彩头与你呀。” 吕夷简多睿智的一个人,知道官家是不愿意暴露身份。 也是,一个天子被人打成这样,传出去确实有辱国体。 “表叔公,别来无恙?表侄儿给您见礼了。 有您老在,小的岂敢就座,侄儿站着便是。” 言罢,殷勤地扶着仁宗坐了下来。 冯、高二位大人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是目瞪口呆。 急忙朝身边的书吏使眼色,让他去请府尹程琳。 程琳闻听此事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吕夷简, 又闻说李寿春言说亦乃其小表叔,不由得心里直犯嘀咕: “这个吃白食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冒充我二人亲眷来此作威作福。”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便如生风一般。待来到大堂一看, 吕相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位年轻人身旁,面上现出一丝慌乱与不安。 再一看,那位上坐着的年轻人耶然便是当今天子赵祯。 顿觉脑袋瓜嗡的一下,急忙硬着头皮近前见驾。 仁宗怕他泄露身份,遂故意先开口道: “这不是大程侄子么?怎么,做了几天开封府尹,连表叔都不认了?” 程琳连连陪着笑脸,弓着身子道: “认、认,岂敢不认,小侄见过表叔公。” “如今你这衙门口治理的是越来越有规矩了,滥用私刑,颠倒黑白。 简直拿大宋的律法当儿戏嘛,佩服,佩服!” 几句话直臊得他羞愧难当,看看仁宗肿大的面庞, 再看看架着胳臂的阎文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十四回 洛怀泽受报获杖刑 毁前程痛失… 冯、高二位大人见此情景,此刻也不敢坐着了。战战兢兢地垂手而立。 冯大人心里宛若沸水开了花一般,忐忑难安地暗自嘀咕道: “这位李公子究竟是何来历,如何可能同时是两位朝廷重臣的表叔呢? 莫非是当今天子不成?不可能啊,宫里啥吃食没有,闲的跑去宫外打牙祭。 然不管真相如何,项上这顶乌纱帽算是保不住了。 至于这条小命,也只好凭天由命了。” 洛怀泽起初见表舅来了,还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此刻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仁宗站起身,一双冷眼直视着程琳道: “想必接下来之事,大侄子应知晓如何处置。我的随从受了伤,我要带他回去疗伤。 顺便说一句,那位婉姑娘可是我新收的徒弟。 那个洛怀川么,乃鄙人之兄弟,亦是我新拜的师父。这期间的分量你自己掂量吧。” 语罢,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欲走。谁知刚迈几步,却又停住,回身道: “哦,对了,我看那位叫郭开的捕头不错,开封府难得的清流啊。行,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背剪双手,带着阎文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吕夷简也不敢停留了,瞪了一眼洛怀泽,又给程琳使了一个眼色。 急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口里不忘谄媚道:“还让让侄儿护送您老回去吧。” 仁宗也不睬他,也不与他答言,直弄得他这心里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再说送走了仁宗,程琳铁青着脸坐到大堂之上,命人将洛氏兄妹带了回来。 怀婉由于有郭开照应着,并无大碍。倒是洛怀川,可没逃过这一劫。 虽然差役下手轻,架不住他体格孱弱,还是疼晕了过去。 且说程琳先是命人将洛怀川抬到后堂诊治,又好言好语地劝慰了怀婉一番。 并说明了李公子之所以先行离去的原因,这才端坐到大堂之上,仔细看了一下卷宗。 看着、看着,眉毛不禁拧成了疙瘩。 虽然他相信仁宗既然说在逍遥楼喝的‘颜如玉’酒是假的,必然是假的。 可证据上却显得无有说服力。况且阎文应口里言说的已付了十两银子饭食钱, 也无有旁人佐证。倘若如此定案,实在不符合他程琳的性格。 记得明道元年(1032年),皇宫内曾发生过一起火灾。 烧了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崇徽、天和、承明、延庆八殿八个宫殿。 然事后追究责任之时,相关责任人却将一介裁缝当做了替罪之羊。 言说是熨衣服的熨斗使用不慎,这才引发了火灾。 裁缝也被迫认罪,此案便交由开封府处理。 但程琳却认为不然,遂让宫中将过火之处用图纸画出。 经细细查看之后,认为后宫人居稠密,灶火离干燥的壁板太近。 火星飞溅时,极有可能因此引发火灾。便上书仁宗力申此殆天灾,不可罪人。 监察御史蒋堂也上书同陈此事,竟与程琳观点一致。 二人还建议仁宗宜修德应变,而不是将责任归咎于宫人。 最终,仁宗同意对此案从轻发落,并无有连坐者。 这便是程琳之风骨,只重证据,而不以权力凌驾于大宋律法之上。 即便是当今天子,也不能撼动他为官之准则。 可眼下却着实难住了他,皇帝已带着阎文应回宫调理。 洛氏兄妹又未亲眼目睹此事的全部过程,故而他决定亲自去逍遥楼采集证据。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郭捕头来报: “大人,有一位自称洛怀月的姑娘与孙无择公子带着证人前来见您。” 程琳闻言,大喜过望,急急吩咐将他二人带至堂前。 洛怀泽一见,随同怀月来的,除了那个伺候李公子主仆用饭食的小二外, 还跟着那两位唱曲的小鬟,心下顿时便凉了半截。 要说怀月与孙无择如何来的如此及时呢? 原来自打洛怀川一行人被开封府的官差带走后,怀月便进到店里询问情况。 小二岂敢对这位姑奶奶扯谎,便将洛怀泽如何指使其用兑了水的‘颜如玉’酒, 蒙骗李公子主仆之事,抖落得干干净净。 怀月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又找到那个陪酒的女子做了进一步证实。 方才知道哥哥此番必是闯下了大祸。遂不顾爹娘阻拦, 与孙无择一道带着三人前来开封府作证,以期能为他减轻责罚。 有了三人的证词,案情瞬间明朗起来,程琳一拍惊堂木道: “关于逍遥楼伙计打人致伤案,本府判决如下: 首犯洛怀泽指使小二以假酒欺瞒李寿春主仆二人,借此获许高额利益在先。 索要不成,便唆使伙计用强,造成李二左臂骨折在后。 按大宋律法,理应判监刑一年。但念其妹洛怀月呈送关键证据, 故本府予以酌情量刑,改判杖责八十。打人者马鸣、赵全、吴德水各杖责六十。 除赔付李二银二百两外,另赔付李寿春、洛怀川、洛怀婉银各百两,以作安抚之资。 至于逍遥楼是否私自盗取并贩卖御酒,本府将做另案处理。 在真相大白之前,暂时闭店等候调查。左右带下去,行刑。” 适才怀川与怀婉被推出去杖刑之时,可将洛怀泽乐的够呛,心里暗道: “看来这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表舅这把大伞,今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这猛地听到程琳判他杖责八十,还不得打个半死。 当下在心里怨恨起妹妹怀月来,一面被差役推着往出走,一边咒骂她道: “行,你个小丫头片子,处处帮着外人算计自家人。等着,这事哥哥我跟你没完。” 然怀月除了默默承受着,又能说什么呢?她又何尝不顾念同胞之情, 可也不能眼见着亲哥越陷越深,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正当她百般思量纠结之时,忽听程琳惊堂木一拍,厉声断喝道: “冯文远、高鹤堂,你二人可知罪?” 一旁的冯大人与高大人看着洛怀泽被推出去受刑,早已吓得胆战心惊。 听到程大人问话,扑通跪倒在地。 到现在这二人也未弄明白,如何这一转瞬间,天就变了? “大、大人,下官知罪,任凭大人处置。” 第二十五回 洛孟堂二演苦情戏 狠奸兄无… “你二人暗藏私心,刻意巴结朝中权贵,又滥用私刑伤及无辜。 本府虽无权处置尔等,但暂停你二人职务,这个权利还是有的。 诚然,期间本府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待本府一并具折上奏,等候圣意裁决。 期间军巡院的一干政务,暂由捕头郭开代为主持。” 郭捕头正低头寻思今日大堂上发生的这一切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忽听府尹程大人命他主持军巡院事物,当即头脑中闪出李公子对他说的那一句“我是不会白饮了你这盏茶的。”。 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原来一个人改变命运只不过是转瞬之事。 看来心存善念,多与他人方便,福报不求自来。 至于日后这位郭大人与洛怀川之间还要进一步打交道,并助他沉冤昭雪之事,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怀婉、怀月、无择雇了一辆马车,没敢回洛家老宅。 而是径直将怀川带回了极醉楼,足足调理有小半月,方才行动自如。 这期间,开封府尹程大人亲自调查取证,审理了颜如玉酒一案。 经仁宗证实,明确此酒确为真宗皇帝下旨命洛孟津所酿造的。 洛怀泽一家擅据己有不说,竟还私自贩卖,谋取暴利。 故判其除数倍返还所获盈利外,又缴纳了大笔罚金,逍遥楼也因此被低价抵了出去。 若不是宰相吕夷简花费了大把银子从中斡旋,怕这一家早被发配至苦寒之地充军了。 经过此一番折腾,西院分家所得的那笔银两便所剩无几了。 这一日,苏觅柔又撺掇着洛孟堂道: “他爹,你看极醉楼的生意越发的如日中天,再看咱家现在过的是何日子。 不行你再去求求大哥,好歹让他给你派个差事干干。” 洛孟堂闻言,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推脱: “事到如今,我还有何颜面见大哥?要去你去,我死也不去。” 苏觅柔把嘴一撇,立起杏核眼道: “那你就任着咱这府里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喝西北风么? 行,不去也中,那我便带着怀泽住我表哥家里去。” 言罢,假意拉着洛怀泽便走。 怀泽心里跟明镜似的,知晓他娘又是在演戏。其实他心里何尝愿意委曲求全的过日子? 他与他娘私下里早已不知密谋了多少次,只要有机会再与大伯合作, 必定让他倾家荡产,以报之前的一箭之仇。 洛孟堂架不住娘俩的软磨硬泡,只好买通了小厮贾清明。 打听到大嫂狄云娇与孟瑾去观音庙进香了,这才重新打通了隔断两院的月亮门。 刻意换上一件发旧的衫子,拎着一盒点心前来赔罪。 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面狠狠地扇着自己的嘴巴, 一面顿足捶胸一通忏悔: “大哥,小弟不是人,败光了爹留下来的财产。 觅柔死活要与我和离,怀泽也嚷着要去当和尚。 大哥你说,这让小弟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想必爹在天之灵肯定也不会原谅我,不如干脆就让小弟下去陪他老人家好了。 不过死前,还请大哥允许小弟给爹爹上柱香。 请他亲口品尝一下儿子为他老人家做的荷花糕。” 洛孟津看着数月不见的二弟,如今鬓边也有了稀疏的白发。 又闻他提起逝去的爹爹,顿时百感交集。 眼泪不禁在眼圈里打转,双手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 “二弟,别这样死不死的,净讲些丧气话。 咱哥俩乃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有大哥一口饭吃,便不会少了你的。” 洛孟堂用衣角擦着本未流出的泪水,坐到了一旁的红木椅上。 口里还不忘言道:“有大哥这句话,小弟心里便踏实多了。 还记得小时候大哥最疼我了,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爹的端砚, 你怕我挨揍,硬说是你摔碎的。害得你被爹罚跪了一宿。 还有一次,咱兄妹三人玩放风筝。我的风筝不小心挂到树上了,急得哇哇大哭。 还是哥哥你爬上去给我摘,却没想到被毒蛇给咬伤了,险些丢了性命。” 洛孟津闻听二弟提起往事,仿佛那些过往的伤害不存在的一般,心里久违的亲情重又燃了起来。 “二弟呀,如今爹不在了,你我兄弟更应该精诚团结才是。 你放心,有什么困难只管与哥哥讲。” 洛孟堂一见苦情戏成功,不由得心中窃喜,生怕他大哥稍后反应过来后悔,当下言道: “大哥,怀泽经过这一番教训也成熟了不少。 也知道自己过去做的实在是太过分,现如今都不敢过来见你。 你看,逍遥楼也没了,极醉楼的生意又忙不过来。 酿酒坊那边也没个贴心的人打理。贾清明那小子再能干,毕竟是外人。 你让他帮忙照应生意,还不如让怀泽历练历练。 他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无是处吧。 咱爹不是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大哥,算小弟求你了,就再给你大侄子一次机会吧。” 洛孟津闻言,沉吟半晌。不答应吧,也不能看着二弟一家落魄。 答应吧,狄夫人这关未必过得去。思来想去,遂灵光一闪道: “二弟,你看这样可好。这事呢,断不能让你大嫂与孟瑾知道。 表面上还是由清明打理,怀泽在暗处照应也就是了。 届时我再嘱咐清明不要与夫人透露此事,你也要转告觅柔勿要张扬。 稍后你吩咐人将那月亮门重新砌回去,免得被你大嫂看到多生事端。” 就这样,洛怀泽秘密接管了酿酒坊,没几日便与贾清明混得亲如兄弟一般。 这一天他吩咐人备下一桌酒菜,与他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清明啊,你在大伯身边服侍多年了吧?” “可不是,表少爷,自打我爹在世时,便跟着太老爷鞍前马后地忙活。 不然仅凭我一个下人,能轮到帮老爷打理生意?” 洛怀泽点了点头,撮了一口酒,继续道: “你今年有二十出头了吧,如何还未娶媳妇呢?似你这般年纪的,儿子都有了。” 此话算是说到了贾清明痛点上,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叹了一口气道:“不瞒表少爷,咱一个做下人的,那点月银仅能够衣食无忧。 老爷、太太赏识我,虽时有打赏,但你也知道我娘常年瞧病。 家里又无有积蓄,拿什么娶亲呢?” 怀泽凑到他近前,神秘地言道: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家怀月么?不如与你做老婆如何?” 第二十六回 贾清明为色镇昏迷 沈百万托媒… 此言一出,只惊得贾清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问道: “表少爷,表小姐生得如花似玉,如何会看上我一个下人?快别拿小的取笑了。” 洛怀泽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道: “本少爷从不开此等无趣的玩笑,我早便晓得你没少在怀月身上动心思。 只要你今后听我指挥,我叫你东,你绝不往西。 我便答应将她许你为妻,决不食言。” 贾清明被他说活了心,眼前不由浮现出怀月身穿大红嫁衣与自己拜天地之场景。 又想起他爹死之时,苦苦央告他莫要让老贾家绝了后。 她娘虽然整日里病恹恹的,也没少与他念叨希望能早点抱上个金孙。 若果能娶了怀月小姐,他娘这病没准便好了呢。 想到此处,贾清明坚定的目光看着洛怀泽道: “表少爷,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怀泽给他斟了一杯酒,笑道: “还叫表少爷,是不应该叫大舅哥了?” 此刻的贾清明简直受宠若惊,涨红着脸连连道: “大舅哥,你说,妹夫皆听你的。” “附耳过来,你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明白吗?” 贾清明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咬咬牙道: “好,为了怀月小姐,我干。” 就这样,贾清明与怀泽勾结起来。 表面上供应极醉楼的酒不但未减少,而且比之前的量还增加了一些。 怀泽甚至吃住在酒坊里,洛孟津虽为他的改变而感到欣慰。 不过内心里属实尚存留着三分不信任,遂偷偷地带着刘管家来了几次突然袭击。 不料却每次都见他身着粗布褙子,脚穿布鞋,打着绑腿,正与那些个雇工在一起忙活的满头大汗。 遇到不懂之处,还不忘虚心地向他们请教。 这下洛孟津总算彻底地放下心来。一次晚饭之时,忍不住对狄夫人感慨道: “这人啊,真还得吃一堑长一智。 自打经历上次教训后,我看怀泽这孩子可是彻底洗心革面了。 且谦逊好学,酒坊里那些个老师傅没有一个不夸他好的。” “他爹,你说什么呢?怀泽几时去了咱家酒坊,此事妾身如何不晓得?” 狄夫人闻言,放下手中的银箸,差异地问道。 “是呀大哥,你何时开始瞒着小妹与大嫂做事了? 怀泽怎个德行,我这当姑姑的想必比你更清楚。 这孩子惯会伪装自己,保不齐暗中酝酿什么大招呢? 你可得谨慎着些,届时出了大事,可别说小妹未提醒你。” 洛孟津摆摆手道:“妹子,多虑了不是,咱不能老用旧眼光看人。 再说了,不是还有清明从旁约束着吗?那孩子可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准差不了。” 洛怀川难得回来与大家吃顿团圆饭,听着爹娘与姑姑的议论, 心里不知怎的,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然大人之间讲话又不好随意插言,只能闷头默不作声。 自从极醉楼有了孙无择的帮助,怀川总算轻松了不少。 闲下来时,便借着考核他的学业为名,让无择为他背诵文章。 没多少日子下来,繁体字已基本认识的差不多了。 每日里除了与自己针灸治疗口吃外,又十分规律地加以诵读做为辅助治疗。 果然大有起色。现如今每讲一句话,口吃的程度越来越小了。 因为他不断调整与定期推出新奇的菜式,再加上亲手配制的养生酒,极醉楼始终宾客盈门。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预感到总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一日,西跨院来了二位头戴冠子,包黄髻,身着褙子,手把青凉伞之人。 正是汴梁城里颇有名望的两个媒婆姜氏与杨氏。 苏觅柔一见,老远迎了出来: “哟,哪阵风把您二位大媒人给吹来了? 莫不是给我家怀泽寻着好姑娘了?快,请厅里吃茶。” 二人也不客气,随她进了正厅,稳稳坐下来,姜氏方才开口言道: “二夫人,我二人此番前来非是为了你家大少爷,而是给怀月小姐送大富贵来了。” “是呀,二夫人,真是打天上掉下一个金龙蛋。 硬生的砸在你家怀月姑娘身上,这可是万千女子求之不得的好命啊。” 一旁的杨氏也喜滋滋地附和道。 苏觅柔被她二人说得直发懵,但从话语中感觉定是怀月这丫头有了好姻缘。 不由得催促道:“我说二位老姐姐,我还不知道你二人的本事。 踏平了多少家王孙贵戚的门槛。快别卖关子了。 与我说说看,是哪家的贵公子相中我们怀月了?” 姜氏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无傲娇地言道: “京城首富沈懋勋沈老爷知晓吧?” “你是说做珠宝生意那个绰号沈百万的?人倒是不错,财力也雄厚。 不过这年龄嘛,都可以做我们闺女他爹了。” 苏觅柔先是惊讶,后又意迟迟地答道。 杨氏一甩手中的绣花帕子: “哟,二夫人,瞧您想哪去了。不是沈老爷,是沈家五公子沈麒麟。 别看他是妾室所生,却比那正房出的更得宠。 据说呀,与那沈老爷生得如出一辙,头脑又精明。 现如今沈家近一半的生意都是他在打理,逍遥楼出事那日,沈公子便在当场。 他十分欣赏怀月小姐恩怨分明的性格,这不,才托我二人前来保媒。 你看,沈家的通婚书我都带来了。 二夫人若是应下这门婚事,便写一封答婚书即可。” 言罢,将婚书递与她。 苏觅柔接过一瞧,见大致内容是: “沈家五公子沈麒麟对洛家怀月小姐倾慕已久,以至于思念成疾。 欲借媒妁之言结秦晋之好,琴瑟和鸣,至死不渝,并许以十分丰厚的聘资。” 苏觅柔阅罢,内心自是欢喜不尽,表面上却还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 “沈家虽富可敌国,我家怀月也足可配得上。 不瞒二位老姐姐,我那嫡亲的表哥可是当朝的宰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大员,官家都即为倚重呢。” “是呀,沈家若是娶了你们家小姐,那可就算攀上了朝中显贵。 不然即便五公子愿意,那个精明的沈百万也断不会答应的。 这婚姻么,除了小夫妻情投意合之外,家世也是极重要的。 不然怀月姑娘嫁入沈家,也不会招人待见。” 姜氏闻听二夫人之言,一脸谄媚地奉承道。 第二十七回 柯孟德贪财负故友 吕公子说媒… “既然如此,就请二位老姐姐后日来听信。 闺女出阁此乃大事,怎么着我得与我们家老爷商量商量。 再征求一下闺女的意见,她若是摇头,我这当娘的也不能强迫不是。” 苏觅柔故作姿态地答道,其实在她心里,早就一百个点头了。 在西院,她的话便是圣旨。如此言说,只不过是为了拿拿褶,自抬身价罢了。 待送走了二位媒婆,便派丫鬟瑞莲去酿酒坊将怀泽唤了回来。 于她而言,儿子讲话都比二老爷洛孟堂管用。 怀泽闻听是沈百万的五公子相中了怀月,自是喜出望外,拿着婚书与他娘道: “娘,这倒是件天大的喜事。想那沈家家赀万贯, 若真与他结成亲家,何愁不把逍遥楼再盘回来? 只不过儿子已然将怀月嫁与贾清明那厮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觅柔闻言,少不得一通数落道: “儿子,你是如何想的,竟欲将你妹妹嫁与那个穷酸? 虽然娘偏疼你多些,可也不能看着怀月受苦。不行,这事万万不能答应。” “娘,这你便不懂了吧,儿子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言罢,附在他娘耳边,嘀嘀咕咕讲了好半天。 直说得苏觅柔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 “还是我儿有远见,不过沈家来求亲之事还要暂时瞒着他才好。 待事情办妥之后,再设法将姓贾的小子打发了。” 一旁的洛孟堂看着二人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便一再追问。 无奈娘俩硬是守口如瓶,分毫不透露任何内情与他,遂只得无奈地言道: “好好好,不问也罢,不过这婚姻之事是否应该征求一下怀月的意见? 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这样瞒着她,似乎…” 未及他把话讲完,苏觅柔直接一个眼刀杀了过来: “他爹,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怎地? 怀月那丫头一直对狄青念念不忘,见天的恨不得长在东院。 与她讲,打死她也不会同意的。你还是把答婚书写了吧。 待定下了日子,可由不得她不嫁。” 就这样,洛孟堂瞒着女儿怀月给沈家回了答婚书。 沈家接到婚书之后,派人送来了销金双巢云雁纹大袖襦、红素罗簇金绣宝相纹裙、织金大百花孔雀绫褙子各一件。 缀珍珠特髻、攒丝嵌宝团冠、四时冠花、金篦银梳等首饰, 及上等花绫、织锦、罗、纱、绢各数匹,加以各类果物,龙凤茶饼等。 此外,还有八瓶用大红绸缎精心包装的金质酒樽作为定礼,南宋时谓之‘许口酒’。 洛家则以极醉酒两瓶,活鱼五条、金箸一双,悉送在原酒瓶内,谓之‘回鱼箸’。 之后便是纳币与下定,即双方互下聘礼,将大婚之日定下来。 沈家送的是金钏一十八对、金锭六十六个、金铍坠五十五副。 寓意新人进门一路发财,六六大顺,五福临门。 洛家也不含糊,为了不被人压过一头,苏觅柔可是将压箱底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 回了四对羊脂白玉净瓶,三只翡翠雕成的羊,与一幅《夜合花图》。 取四平八稳、三羊开泰、百年好合之意。 尤其是那幅《夜合花图》中的夜合花花开并蒂,右枝含苞吐萼。 左枝半开半合,皆轻勾淡染,清雅绝尘。 怀月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在她并未知情的前提下,被定了下来。 洛怀泽怕万一哪日走漏了风声,再传到贾清明耳里坏了他的大计。 遂左思右想,终想出一条锦囊妙计。 他记得常来极醉酒坊置酒的老客里有一位唤做柯孟德的,便来自宋夏边境的麟州。 因他名里也有个孟字,遂与大伯洛孟津十分要好。 他还听说西夏人善于饮酒,且需求量与日俱增。便撺掇其说服大伯去往麟州那边再开个酒坊。 起先洛孟津以北宋政府屡次下令禁止边民不得将货物私相交易为理由,严词拒绝了。 但经不住得了洛怀泽诸多好处的柯孟德极力劝说, 再加上贾清明也一再从旁鼓动,洛老爷的心便也活了起来。 寻思着出去转转也好,西夏边境有麝脐、羚羱角、大黄、柴胡等珍贵药材, 那可是酿制药酒的极好材料。况其他最近发现女儿怀婉喜爱上了画马。 时常面对着她师父李寿春赠予她的那幅《照夜白图》哀叹,何时也能有这样一匹好马。 说起这幅《照夜白图》,还有一个小故事。 说的是唐玄宗曾将义和公主嫁与了大宛国国王。 国王为表其诚意,则向他觐献了两匹汗血宝马。 玄宗为两马取名为“玉花骢”与“照夜白”,并命韩干将其画进了图里。 由于汗血宝马需经河西走廊才能流入中原地区,而西夏长期占据此地,并拥有了培育大宛马的技术。 倘若通过麟州的马贩子也给爱女弄来这样一匹名马做嫁妆的话,未尝不是一段千古佳话。 因此洛孟津这才答应与贾清明一道前往麟州走这一遭。 不料就在三人准备出发前夕,洛孟堂却领着一位贵公子来找他,并介绍道: “大哥,这位是同判太府寺将作监吕公弼,觅柔的表哥吕宰相家的二公子。 今日过府拜访,一则为了给孟瑾说门亲事,二则想见一下怀川侄子。” 洛孟津一面与其寒暄,一面吩咐刘管家人去极醉楼唤回了洛怀川。 怀川闻听二叔领人给孟瑾小姑姑说媒,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紧。 待一见吕公弼,不由得惊讶道: “我、我当是那一位贵客要见我呢,原来竟是宰相府的二公子。” 谁知吕公弼却恭敬地言道: “惭愧,如今连号称‘神眼窥天’的谢大师都拜在了你的门下。 吕某更是悔不该当初未听你之言,今日正好借机讨教一二。” 怀川谦虚地摆摆手: “打从、从怀月表姐那论,我也理应唤你一声二表兄。 自家人不必客气,先说正、正事要紧。” 一旁的洛孟津闻言,连连会意,遂问道: “能得贤侄亲自保媒之人料定非池中之物。但不知此人姓甚名谁,现官居何职?” 第二十八回 话张先细数风流事 逞骄能怀川… 吕公弼微微一笑道:“此人姓张名先,字子野,乌程人。 工于诗词,与风流大才子柳三变不相伯仲。 天圣八年(公元1030)进士,现任宿州掾(yuàn)。此番进京公干,便住在我府上。 别看他官阶不高,但珠玑满腹,文彩四溢,前途自是未可限量。” 洛怀川闻听到吕公弼提起张先,瞬间便想到现代念书时的一件趣事。 他们大学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竟娶了年轻貌美的学生做妻子。 一些保守守之人看不惯,便拿张先老年纳妾的一则壮举来编排他。 婚礼那日,礼堂上赫然挂着一副苏东坡当年讽刺张先的对子: 鸳鸯被里成双夜, 一树梨花压海棠。 结果那个老教授也不含糊,当即吩咐人取来纸笔,同样以张先的诗回道: 我年八十卿十八, 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 只隔中间一花甲。 之后,更是堂而皇之地将诗文悬挂起来,自然也带起了一股张先热。 说起张先,最有名的莫过于那首《一丛花令》,到现在他依然背得出整首词。 吕公弼见他兀自陷入遐思中,面上还带着一抹笑意,遂好奇气地问道: “怀川表弟,莫非愚兄提到的张先,让你想起了什么?” 洛怀川被他这一声召唤,瞬间回过神来,顺口接道: “哦,没什么。你说的那个张、张先, 不就是被欧阳修称为‘桃杏嫁东风郎中’的词人张三影么?” “正是此人不假,不过这个称号倒还未曾听过。 至于欧阳修么,则知之甚少了。贤弟如此博学多闻,不妨说来听听。” 洛怀川这才想到,此时的欧阳修正充任西京留守推官。 与梅尧臣、尹洙等青年才俊们在留守钱惟演的包纵下, 整日里吃喝玩乐,吟诗作赋,名气还未有那么大。 不由得内心一阵懊恼,埋怨自己这一不小心竟又讲错了话,于是硬着头皮道: “兄、兄弟也是听酒楼饮酒的老客闲聊时讲的,真不真的,便不得而知了。” 吕公弼对他的话十分感兴趣,连连道: “我与张先也并不十分相熟,他在辋川宴上对孟瑾姑姑一见钟情, 这才辗转托到我这里。表弟何妨姑妄言之,我姑妄闻之。” 这下怀川心里总算有了底,人也放松下来,俱实答道: “据、据说张先年轻时曾与一尼姑相恋,写出了千古绝唱《一丛花令》。 后被收入《宋词三百首》。欧阳修阅、阅罢,大为赞叹,只恨不能与其一见。 张先知晓后,便去拜访他。欧阳修大喜,匆忙出门相迎,连、连鞋子都穿反了。 一见面便道:这不是‘桃杏嫁东风郎中’么! 至此以后,张、张先便得了个‘桃杏嫁东风郎中’的绰号。” “哦,原来这绰号便是从那句‘沈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来的吧。 看来这欧阳修也是个有趣之人,改日免不了要好生结交一番。 但不知你适才说的《宋词三百首》又是何人所做? 愚兄读遍诗书,并未发现有这样一册书籍呀?” 吕公弼闻听他讲完张先的趣事,又忍不住接着发问。 此时的怀川脑袋那叫一个大,心里琢磨道: “你这是来提亲的,还是来拆穿我的,怎地如此多的问题?” 表面上依旧微微笑道: “本、本朝以词著称于世,涌现出诸多精美绝伦的篇章。 小弟不、不才,已预测到后世会有人将其编撰成册。 命、命之曰《宋词三百首》,流芳千古。” “哎呀,贤弟,愚兄今日算是来着了。 改日去我府上,我三弟吕公著闻听你我之事后,便有心结识一二。 不然以我的性子,是不大会为人做保媒这档事的。 其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进一步结识一下怀川表弟。” 洛怀川被他说得心情顿爽,不觉间便有些飘了起来。 据他对宋史的掌握,这个吕公著可是邵雍的至交好友。 自己曾一度幻想着如何才能与其结识,机会这就来了,何不借此为未来的恩师先做些铺垫呢。 想到此处,便故作沉吟,左手指不停的掐来算去,故作惊讶道: “哎呀,二、二表兄的这位三弟可不得了啊。 将历四朝后,升、升任司空、平章军国重事,实为吕氏之荣。 不、不独如此,且其学术还会受到共城邵雍之影响。 以治心养性为端底,于浅显处阐明至理,大、大开吕学之端绪。” 吕公弼闻言,顿时惊愕得瞪大了眼睛道: “哦,怀川表弟单凭名字便已断出三弟一生仕途,简直钦佩之至。 何不趁此也指点一下愚兄可好?让我对未来也好有个把握。” 洛怀川闻言,又在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想着吕家一门五子,个个朝中显贵。 何不趁此结个人情,日后保不齐有用得到的地方,遂点点头道: “嗯,虽说天、天机不可泄露。然二表兄乃自家人,小弟也只好破例,勉为其难了。 不过有、有言在先,今日之事断绝不可外传,否则必惹塌天大祸。” 就看吕公弼连连点头称是,伸着脖子,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 怀川又是一通掐指神算,脑海里却飞快回想着他现代查到的资料。 少顷,方缓缓言道:“吕、吕家得祖上庇佑,二表哥自然也是不差。 历经三朝,从权、权知开封、一路至枢密使,提举西太一宫使,足、足见皇恩浩荡。 不、不过嘛,需警惕一位冯姓官员,此人与你命中犯克。 搞、搞不好还会牵连到你的长兄吕公绰,切记也便是了。” “冯姓之人,莫非你是说开封府右军巡院的军巡使冯大人么? 不可能啊,因上次李公子一事,他如今已被朝廷免职,如何又能东山再起?” 吕公弼闻言,遂疑狐地连连摇头。 怀川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也不再多言,只冷冷道了一句: “此、此乃二表兄命里劫数,六年之后,自有分晓。” 二人之间的一番对话,直把洛孟津看得云里雾里,质疑的眼神问道: “怀川,你几时学会了断卜占测,缘何爹爹未闻到一丝风声? 且爹爹还发现你的口吃如今已大好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爹,儿、儿子学中医时,一并研究的,雕虫小技罢了。 口、口吃自然是为自己针灸治疗,方有的起色。” 洛怀川极不自然地答道。 第二十九回 张三影吟诗展才情 洛孟瑾执… “二侄子,既然你如此神断,何不为你表弟怀泽也瞧上一瞧? 这怀月都有婆家了,你表弟的娘子还没个影呢。” 洛孟堂见怀川为吕公弼连断三卦,不由得心思也活泛起来,便央告着也要他补上一卦。 “二、二叔,卦不过三,过三天谴,这是卦行里的规矩。改日吧,改、改日。” “那也好,你要记得答应了二叔的。既然如此,还是先说说孟瑾的婚事吧。” 洛孟堂吃了一个软钉子,又不好当着大哥的面发作,只好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洛孟津这时也反应过来,对着吕公弼言道: “多谢贤侄一番美意,适才在你与我儿交谈之际,我也细寻思了一番。 小妹孟瑾正值方龄,而那个张先已年过四旬,足可以做其爹爹了。 故而我看此事不必再征求她的意见,就请回了你的那位朋友吧。” “大哥,年龄又算什么呢?老夫少妻不见得婚姻不美满。 再说了,年岁大些,不是更会疼人么?” 洛孟堂因苏觅柔事先得了张先托吕公弼带去的一对金钏,遂极力撮合道。 无奈他大哥还是一个劲摇摇头,硬是不肯应下这门婚事。 吕公弼见状,也不好再多做停留,遂告辞离去。 张先一早在吕府门外迎他,闻听他言讲求婚被拒,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三公子,张某对孟瑾小姐一片痴情,此生非她莫娶。烦劳你再费心为我周旋周旋。” 吕公弼也没想到洛家大老爷竟然丝毫不给情面,断然回绝了这门亲事。 若不是张先曾送他一方绛州澄泥砚,他也懒得再管。 要说这澄泥砚,唐时已为贡品,色泽细腻如玉。 储墨不涸、不腐,且历冬不冰,经夏不竭。不伤笔,不损毫。 尤其是二龟坐浪的形制更是巧夺天工,虽比不上端砚与歙砚,亦属四大名砚之列。 那日他得了此砚,正巧被三弟吕公著瞧见,连着央告他几日,他都未吐口。 想到此处,便对着张先道: “好吧,以吕某之见,此事也并非无有一丝转机。 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你好生捯饬一番,我设法在极醉楼设宴招待表姑母一家。 届时连着孟瑾小姐与他大哥一家一并请来便是。 席间你趁势展现出你的满腹才情,只要能打动姑娘芳心,这事便成了。” 张先闻言,大喜过望,连连作揖答谢。 二人边说,便进到院子里,细细研究那日的诸番事宜。 这段咱先按下不提,且说洛孟津本打算与柯孟德去往麟州贩马,又不放心孟瑾的婚事。 恰逢吕公弼诚意相邀,言说是为了答谢怀川的神卦巧断,遂又将行程推延到了中秋之后。 中秋那日,极醉楼着实好生装饰了一番。又恰逢欲推出怀川新酿的“碧落丹”酒, 酒楼前重又别出心裁地以各类果树搭建了几个高高的棚架。 凡是进入酒店者,皆可随意摘取食啖。 高悬的画竿上更是飘扬着两面巨幅的锦缎酒旗,掐金走线绣着八仙斗酒图及琼林宴饮图。 店里各处皆遍挂各式彩灯,营造出如仙境一般的景致。 吕公弼带着张先事先在皇极阁落座,待洛家人一到,这里马上热闹起来。 彼此寒暄,打过招呼后,一道道美食接连二三的摆上了宴几。 什么炒鹑子、香酥爬叉、烙润鸠子、蝤蛑(youmou)签、肚儿辣羹等,只有达官显贵才吃得起的美味佳肴。 还有用奶油制成螺旋状造型的滴酥鲍螺,及用各样药料与蜜炼制过,滚在杨梅上,外包薄荷、橘叶的衣梅蜜饯。 洛府的几位女眷皆盛装出席,四个兄弟也难得的融洽了一回。 推杯换盏,场面一度充满了热烈与温馨。 谁也未料到的是,自此之后却落得骨肉相残,家破人亡的结局。 吕公弼见大家酒意微醺,遂率先提议以诗歌唱和来调节气氛。 并率先咏了一首《琴台》,吟罢,又不忘为张先出场做铺垫。 “此位乃是吕某之故交好友,姓张名先,号子野,以诗句精工而称著于世。” 孟瑾闻言,面上不禁划过一丝惊异之色,脱口而出道: “难道先生竟是那位以‘云破月来花弄影’、‘帘幕卷花影’、‘堕絮飞无影’三句绝唱而名扬四海的张三影么? “正是鄙人,愿区区雅号未污了小姐之贵耳。” 张先见孟瑾似乎对自己颇为上心的样子,连连揖礼作答。 孟瑾得了肯定,不禁面颊飞起一丝红晕道: “先生乃旷世奇才,您的诗作格调清新深婉,雅韵浓郁。 诉尽了世间男欢女爱、相思离别。总与人以意象朦胧之感,却是小女子闺中消愁之慰呢。” 几句话直说得张先顿时豪情万丈: “承蒙小姐赏识,鄙人愿在诸位面前现丑,即兴为小姐吟诗一首。” 言罢,当即移步至廊壁,未加思索,泼墨挥毫,提笔写了一首《千秋岁??数声鶗鴂》 数声鶗鴂(tijué), 又报芳菲歇。 惜春更把残红折。 雨轻风色暴, 梅子青时节。 永丰柳, 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 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 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 东方未白凝残月。 洛孟津虽说不同意将孟瑾嫁与张先,却也不免为其才华所折服,不由抚掌赞道: “先生才思敏捷,提笔成章,实属大才之人,佩服!” 孟瑾更是轻移莲步,一面轻声吟诵着,一面手握长萧,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顿时,一缕浓浓的哀思瞬间弥漫了整个皇极阁。 张先见孟瑾不但清丽脱俗,更是精通音律,将词里面恻隐缠绵的情思揣摩的分毫不差。 越发难以自持,随口又吟出一首《天仙子》。 《水调》数声持酒听, 午醉醒来愁未醒。 送春春去几时回? 临晚镜, 伤流景, 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 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 人初静, 明日落红应满径。 就这样,二人一个吟诗,一个谱曲,耶然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第三十回 痴情女远嫁负心汉 洛孟津辞行赠… 吕公弼一见婚姻之事有戏,遂在诸位心情重新归于平静后,对着洛孟津道: “前番先生曾委托我前去为孟瑾小姑姑说媒,虽未达成心愿, 然张兄执意想借此宴向孟瑾小姐辞行,以表对其仰慕之情。” 张先也趁机站起身,还礼一周道: “那日在辋川宴上偶听小姐一曲天籁之音,自今犹觉灵符悦耳,萦绕不去。 今日得以再睹芳颜,足慰平生之愿。自此以后,我与小姐恐天涯永隔,相见无期。 愿小姐珍重贵体,鄙人在千里之外也会为你祝祷的。” 言罢,眼中似乎已噙满泪水。 孟瑾闻言,方才晓得那日二哥领着吕公弼登门拜访原来是为了给自己提亲。 不由得抬眼仔细打量着张先。只见他头戴纶巾, 身着雪青色上衣下裳,颇有股魏晋遗风,根本不似年近四旬之人。 白皙的面皮上写满了浮世沧桑,一双如寒潭般深邃的眸子里,更是透出一缕缕灵慧之光。 看着看着,孟瑾的心不由得一阵怦怦乱跳。 登时羞红了脸,垂下粉颈,不再言语。 洛孟津把一切皆看在了眼里,默默地注视着张先与孟瑾。 许久,终于朝吕公弼点了点头。 吕公弼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二日便央告媒人上门提亲。 由于张先此番进京乃是公干,如今诸事皆已料理完毕,必须要尽早返回宿州任地。 因此,一切相关程序从简,就这么在家人的祝福声中,带着孟瑾踏上了异乡的土地。 柯孟德见洛家妹子已然有了归宿,便再一次撺掇着洛孟津尽快启程赶往麟州。 临行前他将家人聚到一处,又特意把怀月叫上,语重心长道: “怀月呀,大伯此去麟州,怕是要些时日方能回来,估计是看不到你出阁了。 大伯挨板子的时候,多亏你每日为大伯送来可口的饭食, 又请来静贞师太助极醉楼起死回生。你做的这一切呀,大伯我皆记在心上。 这块五彩玲珑玉珏乃洛家祖传之物,取五福临门之意。 原本是一对,一块与了你小姑姑孟瑾,这一块便送你做贺礼吧。” 言罢,取出一个沉香木的盒子,取出一块宝玉递与怀月。 怀月迟疑地接在手中一看,见是一块由红、黄、绿、紫、白五翡翠雕成的凤穿牡丹图案。 且不说玉质莹澈水润,宛若琉璃般通透,单说这构图与雕工便知是人间极品。 只见一只欲飞若翔之彩凤掩映于一座石峰之后,油绿的叶片烘托出一枝风姿华贵的并蒂牡丹。 周围以祥云点缀,更现意境之高雅。怀月顿时喜在心头,拿在手中不停地把玩摩挲。 少顷,又将玉珏放回了盒子里道: “大伯惯会拿侄女取笑,我几时说要嫁人了? 这块玲珑玉诀太过贵重,您还是留给婉妹妹吧。她呀,准比我先嫁出去。” 怀月的一番话,让洛孟津猛然想到二弟为她订下婆家之事一直在瞒着她。 有心将此事说破,又怕惹来二弟妹的一番讨伐。 届时自己远去麟州,可有得狄夫人受的。 不说破吧,眼见着他与狄青这一对苦命鸳鸯即将被拆散,登时心里五味杂陈。 看了看狄青,又看看怀月,许久无有言语。 “表姐,爹给你的,你收着便好,权当是替狄表哥送的聘礼。 再说我要是嫁人,届时要二哥送我一个更好的。 他现在可是腰缠万贯的大财主呢,对吧,二哥。” 怀婉站起身,一面亲昵地将玉珏戴在怀月的脖颈上,一面看着怀川道。 “此、此乃小事一桩,妹妹要什么,二哥都给。便是要、要我陪嫁,哥也跟着去。” 怀川的一句话直逗着一家人哈哈大笑,怀亭更是捶了他一拳: “二弟,你若做了陪嫁,那大哥也跟着去。 咱哥俩可就是小妹的哼哈二将,看谁还敢欺负她?” “大、大哥,如此倒好,狄青表哥可咋办,总不能留着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府里吧?” 怀亭不怀好意的斜了一眼狄青,打趣道: “他呀,那时怕是早与怀月表妹做那对恩爱的野鸭子去了,还顾得上你我兄弟?” “什么野、野鸭子?哥,真有你的,那叫鸳鸯好不好。” 怀亭挠着头,尴尬地自我解嘲道: “甭管他是鸭子还是鸳鸯,只要雄的是表哥,雌的是表妹便成。” 狄青被二人说得满脸涨红,抬起脚狠狠踩在怀亭脚背上。 只疼得他嗷的一嗓子窜起身,叉着腰板挑衅道: “表哥,这几日你出去访友,小弟我可没闲着。 要不要咱当院比试一番,也算给爹践行了。” 言罢,飞身来到院中,一个白鹤亮翅,率先拉开了架势。 狄青也不含糊,跟着连翻几个跟头随后追了出来。 二人先比试轻功,只见怀亭气沉丹田,身子往上一纵, 蹭蹭几下,窜上屋顶,矫捷的身影竟宛若猿猴一般。 狄青嘴角撇了撇,撩起长袍别进腰带里,就地一个急旋。 众人还未明白咋回事,人已轻飘飘落在怀亭的前面。 洛孟津看着二人在屋顶上插招换式,斗得是难解难分。 但见两团光影逐渐融成一个,最后又一分为二,一个鹞子翻身,双双稳稳落在当院。 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啊,凭你二人这般身手,足以报效朝廷,为国效力了。 狄青啊,你不一直抱怨说没有一件称手的兵刃吗? 姑父我前些日子托人购得一块天外玄铁,漆黑如墨。只一尺见方,便重愈千斤。 现如今已委托与南北朝时兵器铸造大师陶弘景之后,陶潜为你量才打造神兵。 原本打算在你生日之时,亲手送与你,看来此愿是达不成了。 姑父不在家这段日子,定要照顾好你姑母。” 狄青闻言,拍着胸脯保证道: “姑父,您且放宽心,侄儿谨记在心。姑父,自古道宝马配良驹, 待您到了麟州,若有入得了眼的宝马,记得给侄儿与表弟牵回来两匹可好?” 第三十一回 表兄弟比武显身手 洛怀泽无良… “爹,表、表哥与大哥未来皆乃是响当当的大将军,西夏叛乱之时,全靠他二人充当先锋。 那可是一、一路攻陷城池,直打得西夏军望风披靡,无人敢挡。” 洛怀川又忍不住插言道。 话刚讲出口,少不了在心里给自己抽了一个大嘴巴。 直埋怨这张嘴如何没有把门的,一不小心又讲了实话。 洛孟津被他的话说乐了,点着他的头道: “你小子寸功未建,说道还真不少。姑父此番前往麟州, 乃是为咱家的极醉酒开辟新市场,可不是去贩马的。” “表弟,你说的可是真的?表哥真会如此厉害么? 不过你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狄青闻言,忍不住摇着怀川的双肩问道。 “表哥,他说你与大表哥是,肯定便是了。要知道表弟那可是神算啊。 就连大相国寺那个谢玄大师都还是他徒弟呢。还有那个吕表舅家的三公子吕公弼。 皆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信,你问大伯父,他可是亲眼所见的。” 怀月见狄青兀自犹疑不信,便在一旁帮忙打着证实。 洛孟津点点头,看着狄青道: “既然你表弟如此言说,你的话姑父记在心里了。 放心吧,小子,有好马自然少不了你二人的。 但有一条,你要管好怀亭这小子,别让他出去总打抱不平。 不然即便牵了良马回来,也没你的份。” 狄青闻言,大喜过望。谢过姑父,拉着怀亭练武去了。 洛孟津看着小哥俩的背影,耳边回响着怀川的语言,面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 这时贾清明过来禀告道: “老爷,为了携带方面,小的已将所带的银两兑换成了交子。 大额的您收好,那些个散碎银子与铜板,小的随身携带着,用起来也方便。” 说起这交子,这里免不了需要交代一下。交子是中国最早的纸币,也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的纸币。 洛孟津满意地微微笑道:“清明啊,你小子就是脑筋灵活,可比你爹当年强多了。 好好干,待从麟州回来,定许你一房好媳妇。准备去吧,明日咱便启程。” 贾清明见大老爷对自己亲近了许多,还以为他早已知晓怀泽答应将怀月嫁与自己之事。 遂喜滋滋地收拾行囊去了。正当他忙得不亦乐乎之时, 洛怀泽找到他,打从怀里取出一页纸递与他: “妹夫,除了酿酒方子,这事也一起办了。 你让他按照这个写一份字据出来,记得千万要按上手印才作数。” 贾清明接过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大舅哥,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了?再说大老爷也不可能答应啊。” 洛怀泽闻言,抬手敲了敲他的脑壳道: “你个笨蛋,法子不会想么?我已嘱咐过老柯了,届时他会配合你行事。 总之,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将这两样东西给我带回来。 届时你与怀月成了亲,东跨院便留与你们居住。 酿酒坊自然也有你一半,你特么还犹豫什么?” “可、可万一被大老爷识破,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被他告到官府,我岂不连小命都没了。” 怀泽闻言,背剪双手,来回踱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道: “嗯,你顾虑的有道理,倘若被他察觉,横竖都会吃官司。 不如干脆给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贾清明看着怀泽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由得浑身一颤道: “大舅哥,你该不会是要……” 言罢,作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你我二人,及怀月未来之幸福,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你小子要是不想干,我可就另外找人了。” “干,没说不干呐,只是觉得到时候未必真能下得去手。 况且我娘还住在府里,万一失了手,她老人家可如何安置?” 贾清明不无担忧地言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怀泽,遂眼珠咕噜噜一转,登时计上心来。 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自今日起,你娘即是我娘,保证孝敬的比你还舒坦。” 二人又聊了一会,怀泽又不厌其烦地为他阐明利害关系。 贾清明这才狠下心来,决计放手一搏。 翌日清晨,洛孟津、柯孟德、贾清明三人便出发了。 一路晓行夜宿,打尖住店,没几日便到了麟州,这边之事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大约一个月后,离怀月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苏觅柔可是犯了难。 目前为止,怀月尚不知道有这门亲事。 这要是那日沈家五公子来接亲,这丫头死活不肯上轿,又该如何是好? 怀泽见娘亲整日里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便劝慰道: “娘,儿子倒有一计,保准妹妹喜滋滋地上那花轿。” “哦,快与娘说说,你有何良策?” 怀泽翘起二郎腿,摇着手里的折扇,那样子似乎很热的样子。 其实现在东京已进入冬季,空气中流动着一丝丝寒意。即便不扇风,都觉着冷气扑面。 他之所以总拿着这柄折扇,无非是为了摆摆谱,撑个脸面。 因为他这把扇子乃是由沉香木合着孔雀翎羽精心打制而成。 上面掐丝嵌宝,就连每根孔雀翎羽上都用大颗的宝石做装点。 起先这柄孔雀系太宗皇帝赏赐洛家祖太老爷之物。 洛孟堂下聘苏觅柔时,硬是被他索去做了定礼。 只见他一边摆弄着扇面上的东珠,一边道: “怀月不是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嫁与狄青那小子么? 我们何不来个移花接木,哄骗与她,不就成了。 届时拜了花堂,入了洞房,她可就是沈家的人了。 除非她死了,否则休想出了沈家大门。” “不行不行,你那妹子岂是那么容易好糊弄的? 若是如此,娘也不会愁得吃不下饭了。” “那可有点难办了,让我想想。嗯,有了,娘,不行咱这样。” 言罢,洛怀泽附在苏觅柔耳边嘀咕了半天。 就这样,二人定下一条毒计,只等着两日后沈家来接新娘了。 而此时的怀月正在东跨院与狄夫人、怀婉品茶聊天。 怀泽见大势已定,便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不料推门一看,只见贾清明不知何时回来了,正阴冷着面孔看着他。 第三十二回 贾清明负罪潜洛府 狄夫人惊梦… 贾清明的骤然出现,着实洛怀泽吓了一跳,掩上房门,定了定心神问道: “妹夫,你如何回来了?莫非已经得手了不成?” “二少爷,认错人了吧?你的妹夫不应该是沈百万家的五公子沈麒麟么? 大后日二人就成亲了,还想瞒我。” 殊料贾清明显然不为所动,反而冷冰冰地望着他。 “没有的事,你是打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不足采信,不足采信。” 怀泽表面上这样说着,额头上还是不免冒了一层虚汗。内心更是七上八下。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子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事先柯掌柜的并无有一丝消息传给他。 “二少爷,还在这跟我装。这可是我亲耳听大老爷与柯掌柜讲的,还能有假? 亏我为了怀月不惜铤而走险,犯下杀人大罪。 如今这一切既已成了梦幻泡影,我活着也没了意义。 不如干脆咱就来他个破釜沉舟,谁也别想好过?”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当真把我大伯杀了? 太好了,洛家的一切今后可都是我的了。 当然,还有你的一份。对了,我要的东西现在何处?” 贾清明闻言,霍地站起身,薅住他的脖领子,怒道: “你还是不是人?我心心念念的女子马上成为别人的娘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东西就在我身上,可如今小爷我反悔了。 即便毁了他,也不会交给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别啊,妹夫,先消消气,消消气。怀月不是还没嫁人么?一切都好商量。 再说了,沈家的婚事是我娘背着我定下的,我也是在你走了之后才知晓的。” 贾清明闻他如是言说,情绪渐渐缓和下来,斜睨着他问道: “这事难道还有缓和的余地么?你倒说说看,你如何能让这沈家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怀泽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坐了下来,平复下心情道: “目前怀月还不知道她欲嫁入沈家之事,原本也打算在那日将她迷晕的。 看来除了这招,还得使个连环计。出了事,就让怀川那小子替咱背这个黑锅。” 言罢,便将他的全部阴谋说与贾清明听。 末了道:“你这两日设法将大院里值钱的东西都偷着变卖了。 之后带着怀月远走高飞,你看如何?” 贾清明见他如是言说,这才缓和下语气道: “嗯,你要是如此安排么,还算讲点良心。 不过我这一个人分身乏术,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大院倒有几个与我交好的,就怕万一哪个临阵倒戈,可就坏了大事。” “这个无需多虑,先把东西给我,我把初梅指派给你,那丫头早就被本少爷拿下了。” 贾清明闻言,沉吟片刻言道: “这酒方与契约可是我拿命换来的,带不走怀月,不可能给你。” 怀泽想了想也对,此时若果真给他逼急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遂叹口气道:“也好,就听你的。快与我说说你是如何得手的?” “二少爷,你还是别问了,我可不想再重复一遍那恐怖的记忆,我还得回去看我娘呢?” 言罢,贾清明转身欲走。 怀泽伸手拦住他: “你娘不在洛府,我已将她安置在别处,派专人伺候着,放心吧。 你不能再露面了,否则大伯没与你一起回来,岂不惹人怀疑么?” “那酒的事怎么办?你自己行么?这东西掌握不好量,可是会死人的。 不行还是趁晚上没人之时,我亲自来好了。 就这样,贾清明在怀泽房里一直待到亥时,方才拿着怀泽为他准备好的巴豆粉, 偷偷潜入酿酒坊,将其分别放到为沈家准备好的十几坛极醉酒里。 为了不被人一眼觉察出来,还不忘拿着一根木棍搅拌均匀。 做好了这一切,方才直起身,长吁了一口气。 一边往出走,一边幻想着沈家出丑的场景时, 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貌似孙无择带着人来搬酒了。 直吓得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猫腰躲了起来。 孙无择带人将酒搬回极醉楼,打发走那些个来进酒的脚店掌柜后, 便将怀川唤到一旁:“川子,你说我刚才在酒坊看到谁了?” “这、这个时辰酿酒的师傅皆已归家就寝了,酒坊里空无一人,你还能看到谁?莫非看到鬼了?” 孙无择闻言,认同地点点头: “还真被你说着了,我还真看到鬼了,不过是鬼鬼祟祟的鬼。” 怀川抬手在他额头摸了摸: “无、无择哥哥,你没事吧,如何竟说起胡话来了?” “川子,没骗你,我看到贾清明了。虽然没看清正脸,就他那背影我太熟悉不过了。 别看哥哥书读的不咋地,眼神却好使着呢,一准没看错。” “贾清明?那你可真见鬼了,此时他正与爹爹在麟州呢。 对呀,莫非爹爹回来了?那我得赶快回家看看。” 言罢,怀川转身出了酒楼,坐上马车便往家赶。 待进到大院一看,见正堂里果然烛火通明,便加快脚步,口里喊道: “爹,你、你可回来了。” 狄夫人听见喊声,也起身迎了出来,问道: “怀川,你说你爹回来了,在哪呢?娘如何未看到?” 怀川闻言一愣,待进到屋中才发现,妹妹也在。 独独没有他爹的身影,一问之下方得原委。 原来自打洛老爷走了以后,怀婉便般来与娘亲一起居住。 这日夜晚,母女二人早早睡下了。 不料狄夫人恍惚间却看到洛老爷浑身是血的站在榻前,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 直吓得她妈呀一声惊醒过来,一摸额头,已惊出一身冷汗。 第三十三回 洛怀川卜卦测吉凶 洛怀月被骗… 狄夫人实在不敢对女儿言说实情,只好借口梦魇,披上衣服,来到厅堂等着。 眼巴巴望着正门的方向,期待自家男人突然平安地出现在面前。 怀川闻听娘亲之言,适才无择的话又回响在耳畔。 据他对孙无择的了解,此人行事十分严谨,断不会无中生有,信口雌黄。 既然贾清明回来了,爹爹为何未一同回来? 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背着我们去酒坊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一丝恐惧不由得打心底油然而生,莫非……? 怀川不敢再往下想,安慰了娘亲一番,便问怀婉: “小、小妹,爹不在家,刘管家又忙,何不让狄表哥与大、大哥暂时搬到厢房住几日?” 不想怀婉却答道: “二哥,爹走了没几日,他二人便往山里拜访爹说的那个铸剑大师去了。 言说要亲自看着他打造出绝世神兵来。没事哥,你且回酒楼。 娘身边还有周妈与翠荷照应着。再者还有小妹我这件小棉袄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怀川点点头,又陪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话。 将近子时,才满腹心事的回到了极醉楼。 店里依然高朋满座,吆喝声、丝竹声、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 怀川寻了一间雅室坐了下来。将爹爹此去麟州前的所有细节逐一在脑海中过了又过。 实在理不出任何头绪,遂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却见爹爹浑身是血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哀怨的眼神望着他。 怀川急忙扯住他的衣襟问怎么回事,不料却被一阵鸡叫声惊醒。 怀川睁开眼一看,现在正值卯时, 再闻鸡似乎鸣于西北方向,声音极其悲怆,遂顺手占了一卦。 不巧此时无择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他画在纸上的卦象,不由得问道: “川子,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在卜什么?不妨也与我讲讲。” “无、无择哥哥,我梦到我爹浑身是血来找我,只好占卦以问天意。 你坐过来,我说与你听。我用的卜卦方法唤做‘梅花易数’。 适、适才我听到有鸡鸣于西北方,便以巽风做上卦,西北方乾天做下卦,得、得了一卦风天小畜。 确定了体卦,接下来还要确定动、动爻的位置。” “动爻是什么意思?” 无择谦虚地请教道。 “一、一卦有上下之分,体用之分。动爻乃是区别与确定体、用卦的主要标志。 也是事、事情生、克、比和、泄气的主要标志。 你看,风、风天小畜的动爻为六四,《易》曰: ‘有孚,血去惕出。’。故以血推之,便足可断定我爹已不在人世了。 贾清明此、此番偷偷摸摸孤身返回,便足以说明我的猜测不差。” 无择沉吟半响道: “川子,闻你如此一说,我倒想一件事来。还记得你让我去给伯母送鲜蟹那日么? 我走到你家府门前时,正遇见西跨院的初梅扶着清明的娘亲坐进了一辆马车。 我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可清明又能有什么打算呢?” “无、无择哥哥,照你这么说,应该是怀泽在背后捣鬼没错了。 估计他与清明勾结起来,正、正预谋一件大事,我们不得不防。你这样……。” 言罢,怀川将自己的计划说与无择听。 无择点点头道:“川子,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二日后沈家大宅 这一日是初冬少有的好天气,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高挂在湛蓝的天空,将沈府照射得一片喜气盈盈。 府里高搭戏台、彩楼,请来全国有名的杂耍班子、戏曲班子昼夜表演。 沈府外更是摆放了几十桌流水席,无论街访邻居、还是贩夫走卒,甚至乞丐,皆可在此大快朵颐。 期间,还会不定时的抛洒一些铜钱以烘托气氛。 一大早,沈府门前便排满了一溜各色轿子、马车,前来随礼的人竟排出宛若长龙一般的队伍。 没办法,虽让这沈百万是跺跺脚,京城都会颤动的主呢。 沈府内院,单独辟出一块场地。那些有头有脸的大老爷, 及生意场上的贵客,皆陪着沈老爷坐在暖厅里。 稍次一些的,被安排在四周的回廊,廊柱上皆用大红的彩绸缠缚着。 三步一古董,五步一文玩,皆随意地摆在游廊两侧。 不是翡翠玛瑙,便是青铜玉器,件件价值不菲。 只看得来人眼花缭乱,始才明白流行在街头巷尾的那句话“进了沈家宅,俯拾皆是宝”。 很快,娶亲的队伍便回到了沈家,随从的亲友宾朋纷纷上前“拦门”,讨要利市、钱物、花红等。 花轿未进门前,阴阳克择官手持一斗,一边念祝福咒语, 一边向门外撒着谷豆钱果,围观的那些个小孩子争相前来拾取。 之后,但见身着大红如意牡丹銷金喜服, 以珍珠团扇遮面的怀月被一名手持蜡烛的貌美女子引着下了轿。 另一位女子则手执一面用来避邪的镜子倒退着行走。 洛家同来的丫鬟初梅扶着她踩过青毡花席, 跨过一座用金银翠玉打制的银鞍,方才进入沈家大宅。 夫妻二人先是牵巾拜过天地、祖先,之后进入洞房行交拜礼。 之后坐于榻上,又行了“撒帐”、“合髻”之仪。 殊料在掷盏及花冠于床下时,并未出现酒盏一仰一合之吉兆。 原本准备贺喜的宾朋只好失望地掩上锦帐,跟随着一对新人出来答谢亲友。 酒宴正式开始,无数山珍海味轮番上席,直看得来宾眼花缭乱。 未想吃着吃着,便开始有人捂着肚子急匆匆前去出恭。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甚至几乎所有的宾朋皆迫不及待地排着队的往恭厕跑。 好好的婚礼现场顿时乱作一团。以吕相为首的那桌官场中人,起先还硬憋着。 最后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跟着众人一起往后跑。 一些个年迈的客人抢不到位置,竟拉在了裤裆里。 洛怀川眼瞧着沈家与自家这一桌一点事没有,不由得站起身, 端起邻桌的极醉酒一闻,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贾清明前日偷偷潜进酿酒坊,竟是为了在极醉酒里下巴豆粉。 难道洛怀泽这样做仅是为了嫁祸与自己么?那也不至于拿怀月的终身做赌注啊。 要知道得罪沈家,后果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想到这里,遂悄悄将无择拉到一旁,附在他耳边道: “无、无择哥哥,若我所料不差,此事怕还与怀月有、有关。 让魏胜盯紧些,切莫轻举妄动。” “川子,我走了,你怎么办?” 第三十四回 沈麒麟被迫休娇妻 遭陷害二番… 怀川摆摆手:“莫、莫要管我,目前捉到贾清明最要紧。 你我分头行动,否则必会打草惊蛇。” 孙无择闻言,四下看看,见洛怀泽的注意力并未在自己身上,便混进人群溜走了。 这时,席面已恢复了平静。 那些个来宾一起将目光聚焦在沈老爷身上,只看得他面颊阵阵发烫。 遂唤过来管家厉声质问道: “查清楚了没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抬眼看看他,欲言又止。直气得沈老爷猛地一拍桌子: “今日出了此等丑事,沈某的脸早便丢尽了。有什么话,尽管照实讲。” “是,老爷。奴才派人细细查了每一道菜品、果子、点心, 最后发现竟是洛家的极醉酒里,被人事先下了巴豆粉。”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空霹雳,令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不已。 沈老爷更是大骇,沉吟半晌,回想起二位新人参谢诸亲时, 新娘子身边始终有位丫鬟陪着,再联想到其异样的神情,顿时疑窦丛生。 遂站起身,对着众位来宾深施一礼道: “诸位皆是我沈某之挚爱亲朋,今日府里出了这档事,委实让诸位见笑了。 还请大家先行退席,归家调理一番。改日沈某必一一登门致歉。 并重新摆下宴席与诸位赔礼致歉!管家,还不代本老爷送客。” 经过方才一通折腾,众人巴不得早点离去。 闻他如此言说,顿时如获大赦般,鱼贯而出。 独有开封府里的几位官员及他的一位好兄弟叶御医留了下来。 看着人皆走散了,沈老爷又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吩咐道: “先将洛家人照看好,再去把新媳妇请过来,我有话问她。” 管家会意,招手唤来几个下人,围站在洛家人身边。 少顷,丫鬟初梅搀扶着怀月来到沈老爷面前。 “媳妇,我来问你,这桩婚事可是你自愿的?” 怀月迷离的眼神望着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不知道对面与她讲话的那个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媳妇,你公爹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你愿意嫁与我家麒麟为妻么?” 一旁的沈夫人见怀月默不作声,不禁插言道。 “麒麟,麒麟是谁?我不认识他。” 怀月摇摇头,懵懵地答道。 怀月的回答再一次使空气凝固起来,沈家人,连同那两个媒人,无一不瞠目结舌地愣在当下。 正当众人错愕之际,叶御医朝沈老爷一拱手: “沈贤弟,愚兄看此女怕是中了迷药,故而神志不清。 速取一盆冷水泼下,再配合针灸,即可清醒。” “感谢叶兄指点迷津,来人,还不照叶御医吩咐的办。” 沈懋勋闻言,抬起肥大的巴掌吩咐道。 功夫不大,下人打来一桶井水,毫不留情地照着怀月身上淋了下去。 沈麒麟待要阻拦时,已然来不及了。 就见怀月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浑身一激灵。 叶御医又在她的气海穴,关元穴,肾腧穴,风门穴各灸一针。没一会,便清醒过来。 怀月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嫁衣,又看看周围之人, 再看看身边穿着大红喜服的五公子,不由得厉声质问道: “你是何人?胆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强娶本姑娘为妻,难道就不怕王法么?” “娘子息怒,我是你夫君沈家五公子沈麒麟呐。 你是我三媒六聘娶过门的娘子,这强娶一说又从何谈起?” 沈麒麟的一番话,让怀月顿时明白那日她为何会在娘亲的箱笼里, 看到那么多金玉翡翠,绫罗绸缎,原来自己是被自家人做局骗嫁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肝胆俱裂,使劲挣开初梅的手,脱下喜服扔在地上: “呸,谁是你娘子。你我素味平生,我又何时应下这门亲事?” 苏觅柔见状,顿时吓得手脚冰凉,暗暗埋怨怀泽给她出的馊主意。 可她哪里知道,洛怀泽此举目的就是为了让沈家自动退了这门亲事。 沈老爷一看,此刻便什么都明白了。遂狠狠瞪了一眼媒婆杨氏与姜氏道: “看你二人与我沈家保的好媒,可坑苦了我。 待沈某处理完这边之事,稍后再与你二人计较。” “老爷呀,这样的媳妇打死我们家麒麟也不敢要。 这刚进门就惹下如此大祸,往后还不得要了我们娘俩的命。” 正当沈老爷不知如何收场时,他的五夫人哭喊着跪在他面前,死活非要休了怀月。 沈老爷朝五夫人摆摆手: “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也不怕官老爷笑话。 麒麟,先扶你娘起来。接下来的事,不用爹教你,理应晓得如何行事吧?” 沈麒麟看着怀月冰冷的面庞,及毫无血色的嘴唇,内心就像被刀剜了一般疼痛。 回想起洛家应下婚事那会,自己曾兴奋得几夜未合眼。 如今心仪的女子便在面前,要他如何写得出休书? 可今日若不休了她,爹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了。 想到此处,遂咬咬牙,把心一横,接过管家准备好的纸笔,唰唰写了一张休书递与怀月: “看来我与姑娘缘浅份薄,只好对不住了。 沈某祝福姑娘早日找到令你栖身的梧桐树,引来另一只金凤凰,琴瑟和鸣。” 怀月接过休书,谢过沈公子,跟着初梅快步走出沈府。 此刻她担心的只有狄青,也不知道自己被骗嫁,他会干些什么蠢事出来。 待出了沈府,初梅将她扶进一辆马车,极速地向东驶去。 殊不知孙无择躲在后面的马车里催促着魏胜道: “兄弟,快,跟上,注意别被发现了。” 车里的怀月总算长吁了一口气道: “初梅,真有你的,还事先安排了马车。 对了,咱这是去哪?看方向怎么感觉不像回府的路呢?” “小姐,自然是去见表少爷,这都是他预先安排好的。” 怀月闻言,顿觉一股暖流划过心田: “哦,如此说来极醉酒里的药也是他下的喽。 表哥他可真聪明,竟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救我脱困。” 初梅连连应着,递过来一杯莲实汤并几块莲花糕: “小姐,喝杯饮子压压惊,再吃几块点心,待见了表少爷也好有力气说话不是。” 怀月不宜有诈,一面夸赞她心细,一面接过来一饮而尽。 殊料拿着点心没吃几口,身子几个栽楞,便晕倒在马车里。 第三十五回 沈百万泄愤惩媒婆 洛怀泽谎言… 很快,车子三兜两转,来到一僻静之处停了下来。车夫与她一道将怀月架了进去。 孙无择也吩咐魏胜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探出脖子静观其变。 再说沈府这边休了怀月,几位夫人也各自带着自己的儿女回后宅休息。 沈老爷看了看开封府的几位官员道: “诸位,接下来之事是否应该几位出手了呢?” “此案理应归我左厢军负责,本官必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沈老爷一个交代。” “好,那就有劳林大人了。” 只见左厢公事干当官林璞一挥手,吩咐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差役道: “来呀,将洛家人都给我带回衙门审问。” “别啊,大人,这极醉酒是我大伯家的产业,与我家可丝毫不想干系。 即便捉人,理应只捉他们家的,你说对吧?” 不想洛怀泽急忙站起身拦住差役。 “表哥,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地道了。那酿酒坊是我爹的产业不假,不是你一直在打理么? 怎么,只想着分银子,出了乱子倒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想得倒挺美。” 未及洛怀川答言,怀婉率先怼了回去。 “郭大人,你适才都听到了,我儿只是给洛家做工。 这出了事,不应该掌柜的承担么?他爹不在,要抓,也是抓洛怀川。” 苏觅柔也紧忙在一旁撇清关系。 郭璞一想也是这么个理,遂朝差役点点头:“先将洛怀川带走。” “不、不劳各位差爷,我自己会走,跑不了。 不过此事与我娘、舍妹无关,理应放她二、二人回府。” 怀川站起身,也不管林大人同意与否,扯着狄夫人与怀婉出了沈府。 沈老爷目送众人离去,也不再装了,抬起一只脚搭在木椅上。 早有伺候的丫鬟小厮围前围后,捏肩捶背,端茶送水。 沈老爷端起茶盏撮了一口,吃了些果子垫巴垫巴干瘪的肚子。 觉着精神些了,这才对着两位媒人及洛孟堂一家道: “想必你们知道,沈某是做生意的,一生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都说说吧,此事打算如何收场?” “沈老爷,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待我二人回去,便将谢媒礼给您送到府上。” 媒婆杨氏率先应道。 “嗯,算你识相,不过二位觉得我堂堂沈府还差这点银子么?” 沈老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兀自摩挲着手上戴着的祖母绿板子言道。 要说这听话听音,另一位姜氏比较老道,立时明白他的真正用意。 遂忙不迭打着圆场:“沈老爷,再加一倍赔偿,您看如何?” 沈老爷依旧不言语,自是冷哼一声。旁边的小厮会意,挽着胳臂,拎根棍子就过来了。 杨氏一见,急忙改口:“二倍,二倍赔偿。 看在你家几位公子的媒皆是我二人保的,实在不行三倍,这总行了吧。” 沈老爷这才挥挥手道: “记住喽,得罪我沈家,不想缺胳膊少腿的,就得出点血了,还不给老子滚。” 二位媒婆得了赦令,撒丫子便跑,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苏觅柔一见,明白今个算是躲不过去了。不过仗着有表哥吕夷简撑腰, 量这沈老爷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可他却低估了沈老爷在京城的实力。 “怎么样,二老爷、二夫人,瞧见没, 样,我们老爷都给二位打好了,三倍退礼金,少一文也不行。” 沈府管家阴阳怪气地道。 此时苏觅柔哪敢多言,自己理亏在先,赔就赔吧,反正洛家祖宅眼见着就到手了。 想到此处,遂陪着笑脸道:“就依沈老爷,容我夫妻这便回去张罗。” 言罢,拉起怀泽欲要往外走。 “慢着,我沈家的大门可是这么好出的么? 若果真如此,岂不会是谁人皆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沈老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沈老爷,毕竟我们也是吕宰相的表亲,不看僧面看佛面。 您不仿打开天窗说亮话,要如何做,才肯善罢甘休?” “若非看在宰相大人三分薄面,还轮得到你们在此与本老爷我讨价还价? 怕是早将尔等扔进蔡河喂了王八。至于如何做么…” 沈老爷讲到这里,朝管家一使眼色。 管家即刻拿出一本账册,对着苏觅柔言道: “二夫人,婚礼之一应开销用度及后期各家各处赔情礼等,合计银一百二十八万两。 这份费用皆明码标价,有账可查。 沈家可是实打实地花了出去,再加上精神补偿费,怎么着也少不过二百万两。 这还是卖了吕相一个好大的人情,再在此地讨价还价, 真把我们老爷惹急了,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届时别说宰相,即便当朝天子,量也不能把我们沈家如何吧。” 此时的洛孟堂只觉得手脚冰凉,看着苏觅柔与怀泽简直气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洛怀泽倒是颇为镇定,心里暗自嘀咕道: “看来这外间传言沈老爷比那吃人的魔鬼还要刻薄三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别看他外表穿的跟个文人雅士似的,骨子里确是阴狠无比。” 想到此处,遂躬身施礼道: “沈老爷,这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恐一时半晌也凑不上来,您看这样可好。 洛家祖宅,再加上酿酒坊、极醉楼,怎么着也值他五百多万两。 我愿低价四百五十万两折与您,您再与我二百五十万两,如何?” 沈老爷闻听此言,狡邪的双眼瞬间绽放出一缕光芒,随即又满怀疑惑地问道: “据说洛家乃你大伯洛孟津掌家,你又如何做得了主?违法的买卖沈某可不干。” “这个么,便不劳沈老爷费心了。如今大伯已将全部产业转赠于我。 房契、地契也在我手上,您只说中与不中?” “中,中啊。管家,还不快让怀泽少爷出个字据。 以三日为限,于此时、此地,沈府交契。” 第三十六回 洛怀川二进开封府 贾清明大意… 沈老爷见天上忽然掉下一颗金蛋来,遂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就这样,怀泽毫发无损地打从沈家走了出来。 在苏觅柔耳边低语了一番,让洛孟堂独自先回了家,母子二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丞相府。 待安排好一切,方乔装成车夫模样,接了贾清明的娘亲,赶往那处小宅院与初梅汇合。 孙无择一直与魏胜躲在一株大树后,轮番盯守,丝毫不敢放松。 尽管洛怀泽改了装扮,还是一眼被他认了出来,遂与魏胜道: “你在这盯着,我去找人。” 魏胜一面盯着大门,一面不无担忧地道。 “孙哥,他们若是跑路了,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看情形,我断定是那个清明要拐了怀月小姐去。 怀泽少爷不可能跟着一道跑,没事,谅他们白天不敢妄动。 我去去便回,若真跑了,你沿途做下记号,料也追得到。” 言罢,跳下马车,撒丫子便往洛家跑。 然到了那里一问才知道,洛怀川已被带往开封府受审。 这可把孙无择急坏了,又急匆匆赶往那里打听消息。 再说洛怀川被带到大堂,林大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即刻升堂问案。 只见他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之人可是极醉楼少掌柜的洛怀川么? 本官且来问你,在喜酒里加入巴豆粉一事,可是你指使人为之?” “大、大人,你问案如何不过脑子,我爹早已与二叔分了家。 又、又不是我嫁妹子,犯得着做此下作之事么?” 一句话噎得林大人登时面色通红,不过他怎么说也是打案子里滚过来的老手。 反应可是不慢,当即回道:“正因分家埋下嫌隙,你才见不得你表妹嫁入沈家享受荣华富贵。 故而暗中使坏,你说是也不是?” 洛怀川闻言心里这个气呀,恨不得近前抽他几个大嘴巴。 不过碍于场合,只好遂强压怒火道: “大、大人,你这想象力倒还蛮丰富。我也不与你多讲。 你且将供与沈家的极醉酒坛与、与极醉楼供与各脚店的酒坛各取一个,一、一验便知。” 林璞不明其意,但还是吩咐人照做了。 时辰不大,差役扛着几个空酒坛子回来了,往地上一放道: “大人,取回来了,您看看吧。” 林大人移步下来。弯下身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终于在坛口里的隐秘处发现了一个印记。 待移到亮处一看,竟是手刻的“极醉珍酒”四个字。 而沈家的那几个坛子上则没有这样的印记。不由得站起身赞道: “想不到洛公子背地里还留了这么一手,佩服!” “大、大人,谬赞了。我那表弟素来心思不正。 自打逍遥楼破产之后,他便央告着我爹与他一个机会。 自他接、接掌酿酒坊那日,草民便防着他了。 自、自那以后,凡是打他那运到极醉楼的酒,便要重换酒坛,并刻上暗记,以防有何不、不测。” “既然如此,得罪了,少掌柜的请回吧。” 林璞放了洛怀川,又吩咐差役道: “来人呐,速将洛怀泽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洛怀川出了开封府,早有孙无择等在那里,急得很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见其平安无事,遂将见到的情况说与他听。 怀川闻罢,当即雇了一辆马车,赶往那处小院。 魏胜看到二人,摸摸额头上的汗道: “二少爷,你可来了。怀泽少爷与初梅走了,早一步,正好碰上。” “表、表姐出来了么?” “那倒没有,贾清明他娘也未离开,好像那个车夫也一直未见离开。” “我、我们进去,抓他个正着,看这小子怎么说?” 就这样,三人便直接闯了进去。孙无择这才明白,那个所谓的车夫分明就是贾清明改扮的。 此刻他正守在怀月身边做着美梦,忽见三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屋,便知道事情败露了。 怀川命魏胜守住大门,扶起怀月。孙无择取来一碗清水泼在她脸上。 不多时,怀月方才苏醒过来。环视一周,懵懵地问道: “表弟、无择哥哥,我如何在这?初梅呢,是她把我迷晕的,还不去逮住她。” 只见孙无择愤怒地一把薅起贾清明的脖领子道: “你这个色胆包天的淫贼,竟敢打起怀月的注意。” 怀月闻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上来便给了贾清明一个大嘴巴,厉声质问道: “说,你和我哥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他竟不惜血本的帮你?” 贾清明被打得嘴角出血,硬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他知道,一旦说出真相,必死无疑。硬撑着,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洛怀川见状,背剪双手,围着他连转几圈,冷不防冒出一句道: “清、清明,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少爷,老爷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 贾清明做贼心虚,竟下意识应道。 此言一出,洛怀川当即愣在当处。 看来爹爹确是早已不在人世了,不觉间眼角已滑下两行清泪。 一旁的贾母始终默不作声,自打他知道儿子用计迷晕了怀月小姐,便与他翻了脸。 无奈他毕竟是贾家唯一的骨血,事到如今,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这时,忽听他杀了洛老爷,当即吓得晕厥过去。 洛怀川为其抹胸捶背,好半天方才清醒过来。老太太指着贾清明道: “你这个忤逆之子,说,洛老爷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无奈任是她娘如何逼问,贾清明硬是闭口不言。 怀川见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欲将他押往开封府。 未想贾大娘扑通跪在地上,死活抱住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告道: “二少爷,我自个养的儿我知道,我家清明即便再迷恋表小姐,也不会杀了老爷的。 看在清明与他爹鞍前马后服侍你爹和太老爷的份上,待大娘问明了,再送开封府不迟。” 怀川被她哭得没法,加之现在已近寅时,一切需等到天明再说了。 遂双手掺起老人家,复又问贾清明道: “清、清明,我也不相信你会杀了我爹,不说也没关系。 不仿告诉你,你死扛着也没有用。我来之前,开、开封府已经派出官差去捉拿怀泽了。 相信他定会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届、届时你就等着砍头吧。” 第三十七回 闻噩耗大意跑元凶 中圈套一夜… 贾清明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思虑良久,方才言道: “少爷,老爷真不是我杀的,只要你答应放我一条生路, 我便什么都告诉你,否则休想从我这得到一丝线索。” “大、大丈夫一言九鼎,只要你留下口供,我答应放、放你与贾大娘离开。” 转身又吩咐无择道: “取、取纸笔来,将他讲的一一记录在案。” 就这样,贾清明便将怀泽如何与柯孟德勾结,设计杀害洛老爷的过程交代的清清楚楚。 末了道:“二少爷,如今极醉酒与颜如玉酒的方子, 及洛家祖宅、极醉楼的转让契约全在怀泽少爷手里。 当然,还有之前我偷出来的房契、地契。” 我能说的,皆说了,丝毫未曾隐瞒。至于老爷之死,纯属意外。 是那几个西夏人收了银子,又使诈用笛音唤走了汗血宝马。 老爷追上与他们争执,这才失足跌落悬崖的。” 听完贾清明一番陈述,洛怀川开始在脑海里还原他爹遇害时的画面,感觉这里疑点颇多。 想他爹世代经商,一生走南闯北,无论如何断不会作出这桩不靠谱的交易来。 但至少目前可以明确的是,洛怀泽便是背后的主凶。 好在官府已派人捉拿与他,只等天明将贾清明也送到开封府,便可水落石出了。 想到此处,为了稳住他,便假意相信了他的话。 让他在口供上按上了手印,之后又将贾大娘的旁证也一一记录下来。 待忙完这一切,已过了寅时。几个人早已累得腰膝酸软。 更觉一阵倦意袭来,便将贾清明四肢绑了,由他与无择二人轮番值守。 不想翌日辰时,洛怀川睁开眼睛一看,哪里还有贾清明的身影。 孙无择明显的后颈上挨了一棍,早已昏死过去,急忙唤醒怀月道: “表、表姐,不好了,贾清明打晕了无择哥哥,跑、跑了。” 怀月正睡得迷迷糊糊,闻他之言,猛地睁开双眼,一骨碌爬起来。 推门一看,却见贾大娘吊死在了门板上。 旁边放着一封遗书,称自己乃自杀身亡,与三人无关。 事到如今,洛怀川方才明白三人结皆被贾大娘给戏耍了。 她之所以不让报官,并非是相信他儿子未杀人。 而是笃定贾清明杀了洛老爷,当下便打定主意,设法让他逃脱。 洛怀川恨得直拍大腿,先是让怀月带着孙无择去瞧郎中,之后孤身一人前往开封府报官。 郭开接到报案,大为震惊。感觉兹事体大,不敢擅自做主,遂将案情呈报府尹程琳。 程琳知道怀川便是那日仁宗皇帝口里的小师父,自然不敢怠慢。 先是勘察现场,后经仵作验尸,确认贾老太太确系自杀身亡。 又闻听郭开讲述了在沈家发生之事,进一步仔细审阅了贾清明的供词,当即下令兵分三路。 一路负责追捕贾清明,一路再次捉拿洛怀泽,一路则直奔麟州捉拿柯孟德。 不想这时,郭开先前派出去缉拿洛怀泽的差役回来复命道: “启禀府尹大人,昨日我等奉巡使大人之命前往洛府捉拿洛怀泽,不想此人并不在家中。 我等遍寻其可能去处,皆不见踪影。 谁料今日再去洛家时,洛家已换了主人。再去极醉楼,那里也是如此。 我等已将二位新主人带到至大堂,请大人问话。” 程琳闻听,心里越发纳闷,想这洛家祖宅少说有数百年历史。 宅院巍峨,占地颇广不说,单就里面的珍稀古木,及中院那座金丝楠木的二层小楼, 怎么也值二三百万两银子。若非事先运筹,如何一夜之间变转了手? 洛怀川更是如雷轰顶,万万想不到,这一夜之间爹死了,家也没了,赖以生存的酒楼也易了主。 不由在心中暗骂道: “洛怀泽你个王八羔子,别让小爷逮到你,否则定要你碎尸万段。” 这时,两位新主被传到大堂。看其穿戴打扮,应该皆是异域的客商。 二人近前见过程琳,便等着府尹老爷问话。 程琳见二人面相醇厚,不似登徒浪子,便也缓和下语气问道: “二位是何时买下洛家宅院及极醉楼的?又从何人手中买下?可有合法手续?” 那位钱掌柜的率先答道: “回大人,在下姓钱名万通,是做丝绸生意的,买下的是洛家祖宅。 这位是我的连襟,姓杨名彻,做的是酒桩生意,买下的是极醉楼。 数月前,洛家的二少爷托朋友找到我们哥俩,言说逍遥楼赔了银子, 想把洛家祖宅与极醉楼卖了回老家另谋前程。 我二人闻听自然高兴,想我们在这里经商也有几十年了,一直未遇到可心的宅院。 当下便付了定银,并求其宽允一个月时间,与我们准备银两。 这不,昨日他拿来了房契、地契,并一份按有洛孟津老爷手印的转赠字据。 我二人不疑有假,方才经牙人验看,并签署了契约。 付了银子,缴了契税,这是一应手续,请大老爷过目。” 程琳接过逐一查验后,发现确实手续齐备,不由诧异地问道: “少掌柜,经本官查验,这份房屋交易契约确属符合大宋律法。 不信请看,这里有你爹的转赠字据,且有你等亲笔签名。” 洛怀川接过一看,“遍问亲邻”那页纸上, 果然写有街坊邻里及洛家亲友同意卖掉祖宅的名字,其中就包括自己。 “大、大人,草民想起来了。数月前,洛怀泽因私售御酒颜如玉,想卖了所居之所抵债。 就、就是洛家主宅的西跨院。因、因之前我爹与二叔分家另过, 故而家人才在这份‘遍问亲邻’的文书上上签了字。 不、不想竟被他偷梁换柱,再、再则,我爹绝不可能将祖宅与极醉楼转赠与他。 这份字据蹊跷的很,想来其中必有隐情,还请大人验看真假。” 程琳微微颔首:“即便少掌柜不说,本官也会查明真相。” 言罢,吩咐差役道: “洛老爷既然曾奉旨酿造御酒,想来必与官府打过交道。 倘若其留下手迹,或带有其手印的文书,开封府必有存档。 尔等速去寻来,报呈本官验看。” 差役答应一声,转身飞速而去。时辰不大,果然带回一份文书递与他。 第三十八回 查真相惊魂开封府 泄私愤狄青… 程琳唤来衙门里专门负责校对笔迹的几位资深书吏,仔细验看了那份转赠字据.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确为洛孟津亲笔所立,就连手印也分毫不差。 怀川这下可彻底懵了,这手印可趁爹醉酒之际偷偷印上,可这字迹却是白纸黑字写在那里。 爹爹又是在何种境地下,才会按照洛怀泽的意愿一字不差的写下来呢? 程琳见他神情恍惚,遂出言安慰道: “少掌柜的,切勿太过悲伤。本官虽对你的遭遇十分同情,目前怕也是爱莫能助了。 根据你提供的供词来看,洛老爷早已殒命他乡。 一切只待等捉到贾清明、柯孟德与洛怀泽三人,方可使案情大白于天下。 如今钱、冯二位掌柜的交易手续齐备合法,一时恐难将洛家产业硬性追回呀。” 此时的洛怀川早已五内俱焚,遂躬身施礼道: “大、大人,草民相信大人定会将作恶之人绳之以法,为家父伸张正义。 现如、如今只求大人应允草民一件事情,别无他求。” “哦,不妨讲来。只要本官权利范围之内,又不碍大宋律法的,本官无不应允。” “待、待有朝一日洛怀泽伏法,草民倘有能力之时,请大人许我再将这两处产业原价买回。” 程琳闻言,思忖片刻道: “好,倘若这两处产业属实为洛怀泽伪造转赠字据卖与钱、冯二位掌柜的,本府便准你所请。” “如、如此,多谢大人成全。草民还有下情欲向二位掌柜的讨教,请、请大人做个见证。” “但有疑问,只管问便是了,本官也正想知道。” 程琳颇为同情地点了点头。 怀川再次谢过他,转身问钱掌柜道: “敢、敢问钱掌柜,你接手宅院之时,将家母与小妹安置何处? 家、家里一应珍玩器物又归于何人之手?” 钱掌柜闻言,未加思索便回道: “在下验看房屋之时,只剩一座空宅,并未见洛掌柜言说的珍玩玉器等贵重之物。 当时有牙人在场作证,钱某不敢相瞒。至于你的家人么,便不知去向了。 不过府里的下人都还在,你可向他们打听一二。” 怀川点点头,复有问向杨掌柜道: “杨、杨掌柜,在你接手极醉楼之前,我那柜上尚有不少银两,可否归还在下?” 不料杨掌柜连连摆手道: “哎呀,洛掌柜,天地良心,这可是冤枉杨某了。 在下并非见钱眼开之人,昨日交割之时,眼见着怀泽少爷取走了所有银两。 那个姓刘的管家与其争辩,还被他带去的人揍了一顿。 不信,你可将其唤来,一问便知。” 洛怀川闻言,气得直跺脚,追问道: “哦,那你可知如今刘管家去往何处安身?” “在下见他对前主人忠心耿耿,依旧将其留在了极醉楼。 不独如此,包括店里的活计,也一个未辞。” 程琳闻听三人之间的对话,少不得对二位掌柜的嘉许一番。 又对怀川道:“少掌柜的,事到如今,本官劝你还是另做计较吧。 本府会全力缉拿疑犯,争取尽早还洛老爷一个公道。 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开口,本官义不容辞。” “谢、谢大人厚爱之心,草民便回去静候佳音了,告辞。” 就这样,洛怀川出了开封府,顿觉一股冷风钻入袖管。 仰头一看,汴梁城上空灰蒙蒙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由得想起现代自己出狱的那个日子,也是这样阴霾的天气。 不由感叹道:“想不到短短几日的时间,天地皆变了颜色。 不但再一次无家可归,还失去了慈爱的爹爹。 也不知道大哥与表哥回来了,能否咽得下这口气? 想到此处,洛怀川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猛然间想到他在网上查资料时看到过,狄青即是在这个年龄, 因与乡人械斗而被官府投入监牢。并在面上刺字,注销户籍,发配到京师充军的。 难不成即是因为这次事件吗?那可遭了。 想到此处,怀川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急急忙忙跑回洛府。 不料看门人言道,不早不晚,狄青与大哥洛怀亭前脚刚走。 怀川闻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子,瞬间没了主意。 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极力思索着二人可能的去处。 正当他搜肠刮肚地一处一处排查时,猛然看到街坊夏大伯向他跑来: “哎呀,二少爷,可下见着你了,快跟去沈家看看吧。 适才我见你大哥与你表哥气势汹汹地言说要找沈家拼命, 你娘与怀月小姐得信后,已经赶过去了。” 洛怀川闻言,也不知哪来的那股子冲劲,铆足了劲头,撒丫子便跑。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刮过。 街上人见状,纷纷驻足侧目,无不投以惊诧的目光。 一个人道:“此人大概齐是得了疯巅之症吧,这是赶着要投胎去么?” 一个道:“这不是洛府的二公子么?据说呀,洛家祖宅都卖了,指不定摊上多大祸事呢。” 另一个道:“你们知道个啥,还不是因为得罪了沈百万,这叫吃不了兜着走。” 待洛怀川来到沈府,不想还是来晚了。 一对官差正押着狄青与洛怀亭往出走。狄夫人与怀月哭天抢地跟在后面。 怀川一把上去拉住狄青的衣襟问道: “表、表哥,出什么事了?你和大哥来沈府做、做什么?” “二弟,别问了,照顾好姑母。你不是说表哥会有出头之日么,等着我回来重振洛家好了。” 怀亭也过来嘱咐道:“二弟,家里的事哥都知道了,只恨哥不能替爹报仇。 我与表哥惹了大祸,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可咱这个家不能散,哥就将娘与怀婉交与你了,哥相信你能撑得下去。” 言罢,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第三十九回 出恶气惹下塌天祸 沈老爷用计… 要说这狄青与怀亭缘何会跑到沈府来滋事呢?少不得要从头叙述一番。 原来打从那日洛老爷去了麟州,二人心里便一直心里记挂着锻造大师陶潜为二人打造神兵之事。 于是,便备了厚礼,赶奔福建北部的湛卢山,据说那里曾是春秋末期铸剑鼻祖欧冶子铸剑之所在。 但见整座湛卢山由凝灰石、花岗岩组成。巍峨险峻,林木阴翳,终年云蒸霞蔚。 二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访得陶潜锻造神兵处。 经与大师反复磋商修改图纸,终为二人打造出两件两件绝世神兵来-混元霸王枪、霹雳虎头刀。 要说这两件神兵可不一般,表面看,皆为一漆黑如墨的玄铁大棍。 然棍的一头皆藏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以作夜晚照明之用。 同时也是机关开口,按下去,另一侧出,则为刀。前尖后阔,刀背上有一排锯齿样的尖刺。 上面刻有猛虎下山图案,锋利无比。便是狄青的霹雳虎头刀。一把经过改良的屈刀。 怀亭的混元霸王枪,则以扭曲的三棱透甲锥为枪头。较普通枪头长出七寸,尖锐异常。 二人见心愿达成,遂辞别陶潜,一路快马加鞭往回赶。 待好不容易进了汴京城,便急不可耐的去找平日里要好的几个伙伴炫耀。 胡四海见了他,未及欣赏他的神兵,而是率先将怀月被自家人骗嫁, 及被沈家当众妻休之事说了出来。狄青闻言,当下错愕,与怀亭一路狂奔赶回洛府。 不想此时洛府已转卖于钱家,人去楼空。 狄青找不到怀月,愈发心急如焚,加之误听下人不实之言,遂手执大棍,直奔沈府泄愤。 待行至沈府门前,门子伸手拦住他道: “哪里来的愣头青,竟敢擅闯沈府,活腻歪了不是?” 狄青闻言,越发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嘴里喝道: “狗杂种,也不撒泡尿照照,胆敢在小爷面前吆五喝六的。 去,叫你们沈老爷滚出来,就说爷爷狄青来了。” 门子捂着肚子,头也不敢回,撒丫子便跑。 沈老爷正在后堂与夫人闲话,闻听狄青二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早便听闻洛家大夫人有个侄子唤做狄青的,武艺超群,脾气暴躁。 他身边还有一个跟班,便是洛府大公子洛怀亭。 此人也是身手不凡,虽不似狄青莽撞,却也是唯他之命是从。 二人向来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又听闻二人怒气冲冲的样子,便知来者不善。 遂吩咐门子喊来沈府护院司马康,及他的十多个江湖朋友前去会会狄青。 要说这司马康也是一条好汉,人送绰号“无敌三鞭”。 年轻时落难被沈老爷搭救,便留在了沈府效力。 沈老爷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四周被一圈江湖打手团团护住。 司马康仗着有两把刷子,遂率先上前道: “姓狄的,沈府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便出的。” 狄青连正眼都没瞧他,将大棍一杵,问沈老爷道: “听说贵府的五公子当众休了我家表妹,令其颜面尽失。 今日狄某便来替她讨个公道,让你的宝贝麒麟儿从我胯下钻过去,还则罢了。 不然,小爷我定搅得你府上鸡犬不宁。” 沈老爷闻言,鼻子里冷哼一声: “小子,虽说你少年勇猛,可也不至于狂妄至此。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再者洛怀月本是被骗嫁入沈家,非她所愿。 我儿成全与她,作为表哥的你,理应懂得感恩才是。 如何反倒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真当欺我沈家无人么?” 要说人这无名火皆是被人拱起来的,一点不假。 若是沈老爷见狄青来了,能心平气和的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谅他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坏就坏在一方仗着艺高人胆大,一方仗着财大气粗。府里又豢养着十几个打手,三说两说便动起手来。 司马康见自己这帮手下与狄青、洛怀亭没过十几个回合, 便被揍的鼻青脸肿,登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一旁的沈老爷更是铁青着脸,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将二人生吞活剥。 遂撩起袍摆,别进腰间。先报了名号,双手甩动手里的一十三节水磨钢鞭, 使了一招二龙分水,左鞭向狄青双腿横盘过去,右鞭拦腰扫向怀亭。 狄青一见此人力大沉稳,当下不敢掉以轻心。身子往上一纵,举棍砸了下来。 司马康就地一个翻滚,躲过狄青。怀亭也往后一跃,空中一个翻转稳住身形。 未及出第二招,司马康的第二鞭可就到了近前。 由于这玄铁棍重逾千金,怀亭使得还不是太过顺手。 眼见着腰部被缠上,急忙用棍向外一挡,耳听着啪的一声, 只见鞭棍缠在一处,瞬间溅起一蹿火星。 司马康臂膀一抖,使劲往怀中一带,怀亭的棍便脱了手。 司马康见状,快速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心口窝。 同时将双鞭合在一处,使了一招怪蟒吐信,一鞭缠住狄青的玄铁棍,一鞭绕向他的颈部。 怀亭脚跟着地,似个不倒嗡般向下一仰,躲过了这一脚。 瞅准司马康的空隙,出重拳,打向他的肋骨。 司马康要觉不好,一扭身躲了过去。但绕向狄青的那鞭却被他一把握在手里。 只见狄青双膀一较千钧之力,司马康也是铆足了劲,与他将在一处。 怀亭见有机可乘,遂双拳同时出击,打在司马康腰眼上。耳闻咔吧一声,登时折了几根肋骨。 狄青见司马康受了重创,猛地一松手,双鞭反打在司马康身上。 顿时打得其口吐鲜血,登时晕死过去。 沈老爷一见,立马慌了神,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瞬间冷静下来。 摆摆手,着人将司马康抬下去医治。 之后,一面使眼色让人去开封府报官,一面稳住狄青道: “想不到二位虽然年少,却身手了得,实令沈某佩服! 关于你之前提的要求,沈某答应,这便让人请来麒麟儿向你磕头认错。 二位想必打累了,不妨坐下,喝杯茶歇歇。 沈某向来敬仰英雄好汉,咱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狄青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怀亭在他耳边低声道: “表哥,那个司马康被你我二人这一通揍,不死都算捡条命。 咱还是开溜吧,晚了,怕是真走不脱了。” 第四十回 表兄弟刺配充军营 洛怀川吟诗会… 狄青对怀亭的警告置若罔闻,不以为然道: “表弟,谅他沈家也不敢起那幺蛾子。 你没见这沈老头紧着与我二人亲近么?只管坐下吃茶。” 就这样,狄青被沈老爷拖住,没等到沈麒麟,倒等来了开封府的官差。 这才有了狄夫人与怀月拉着二人,哭天戗地的一幕。 且说二人被带到开封府,可把程琳忙坏了,心里寻思这洛家是怎么了,接连二三的出事。 前脚洛怀川刚走,后脚他大哥与表哥又都进来了。 不过这一切的罪恶之源还不是那个可恶的洛怀泽,当下再次发布海捕文书, 行文各州、各县全力缉拿洛怀泽、柯孟德及贾清明。 由于狄青与洛怀亭的案子清晰明确,二人也坦然认罪。 故被判注销户籍,并于脸上刺字,发配京师骑御马直充军。 洛家乍逢大变,只好在孙无择家暂时栖身。 狄夫人知晓老爷被害身亡,本已承受不住。 如今儿子、侄子又双双被刺配从军,便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卧病在床。 幸好怀川懂得医术,为娘亲针灸调理,总算助她熬过了这道鬼门关。 不过狄夫人心病难消,整日里便倚在门口的那株老槐树下,望着洛府的院墙发呆。 没几日下来,整个人已然憔悴的不成样子。 再说苏觅柔带着怀泽跑了,却丢下了洛孟堂。 怀月再恨他爹,也不能将其撵出去流浪。 好在孙家倒不缺栖身之所,不过一家人的生活也由此陷入了困境。 怀川见状,背着狄夫人与二叔,将怀月、怀婉、无择聚在一处商讨对策。 “这、这几日我思虑良久,为今之计,我只好走街串巷行医问卜,料、料也能有几分收入。” “表弟,这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 大伯母的身子也需要调理,单靠你一人如何使得? 我与无择哥哥商议了,实在不行,我二人便去别家酒楼帮佣。 凭我的手艺,赚些银子养家,理应不在话下。” 怀月自知此事因自己而起,遂满怀愧疚地主动建议道。 洛怀川此时也实在无法可想,只好皱着眉头答应了。 “二哥,你们皆有事做,我也不想白吃闲饭,我也要去酒楼做工。” 怀婉见状,非嚷着也找些事做。 “你、你留在家里照顾娘亲与二叔,这些事你做不来的。” “二哥,不会才要学嘛。哦,对了,我可以去寻静贞师太学辋川宴,那时她不是欲收我为徒么?” “对呀,川子,你看我缘何将这茬忘了。 我娘当的确说过此话,不过我们皆出去做工了,谁领着婉妹妹去好呢?” 孙无择在一旁插言道。 “你们几个的话呀,爷爷我皆听到了,各个都是好样的。 这人啊,一生会经历无数大风大浪,不经磨砺,难成大器呀。 你们几个娃娃能在逆境中不气馁,爷爷很是欣慰。 实在不行,就由我老人家替你们跑一趟好了。狄夫人有你祖母照看着,不用惦记。” 正当几人谈论着各自的去向时,孙爷爷拿着烟袋出现在几人视线内。 经过一致决定,怀婉跟着孙爷爷去往梵净山红云金顶去找静贞师太。怀月与孙无择同去了白矾楼做工。 洛怀川则用仅有的散碎银子,重新为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装扮起来。 只见他头戴雷巾,着青色云纹上衣下裳,外罩银灰色宽袍大袖道袍。 一手举着悬幡,一手摇着老神仙赠与他的那柄龙鳞宝扇。 幡上书有两行大字: 神卜断天下疑难 解梦医人间疾苦 落款“神棍小邵雍”。 待穿戴齐整,洛怀川心里便开始打起鼓来。 自打穿越以来,除了大相国寺,自己哪都未去过。 总不能去那里与自己所谓的徒弟谢玄抢生意做吧,算了,我还是捡着人多的地界溜达好了。 就这样,他一面思索着未来的人生走向,一边在街上漫无目的溜达。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马道街南口的状元楼下。 此楼样式十分新颖,为方形座基,高三层。 第一层楼身下半部做出侧脚,当中为一个十字型券门洞。下部台基上有台阶可供上下。 第二层为白色直墙,四面各开一扇大窗,上承歇山式楼顶。 窗上有木扁,上书“状元楼”三个大字。 楼前人来人往,大多是外地进京来赶考的举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高谈阔论。 其中一个身穿白色襦衣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此人年约五十开外,面容清瘦,背剪双手,仰望着状元楼三字口里吟道: “黄金榜上。 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 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 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 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 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 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 风流事、 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 “七弟,这首词还是你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春闱应试时所作。 时光荏苒,一晃二十五年过去了。 如今你既与三哥再次来到帝都,何不陪我再搏一次如何?” “三哥,自打天圣二年(1024年),小弟四番落第后,便彻底死了这份心。 况今日之汴京虽繁花依旧,然故交零落,早已物是人非。 除却触景伤情外,实在是了无情趣可言。” “如此说来,七弟,你是打定主意不再试一试了? 那你为何还望着状元楼三字发呆,何不去寻你那些旧相好的浅酌低唱去?” “三哥,小弟我一辈子遍访花丛,自以为有红粉知己万千。 殊不知她们只爱我填的词,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 如今已到天命之年,方觉人生孤寂呀!” “七弟,瞧你说的如此伤感,弄得哥哥也跟着惆怅起来。 走,既来了京城,怎么着也要先上白矾楼坐上一坐。” 洛怀川在一旁静静地竖起耳朵听了大半天,确认此人便是与张先齐名的一代大词人柳永无疑了。 当下心里不由得暗喜,随口吟道: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 关河冷落, 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 苒苒物华休。 唯有长江水, 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 望故乡渺邈, 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 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 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 倚栏杆处, 正恁凝愁。 唉,倒可、可惜了一首好词呀!” 柳永正欲与他三哥柳三接转身离去,忽听有人吟诵自己的词, 不由得诧异地停下脚步。扭头一看,却是一位年轻的小道士。 “这位小道长,你如何吟得出柳七的《八声甘州》?” 第四十一回 断神卦一语惊高才 话邵雍追溯… 但见洛怀川摇着宝扇,煞有其事地回道: “小、小道不但吟得此词,还知道柳七在何处做了此词,又是在何种心境下做的这、这首词?” “哦,这倒奇了,不妨说来听听。 鄙人倒不信了,除了柳七本尊,还有谁能探知得如此详细?” “阁、阁下切莫小看人嘛,小道既敢号称神棍,自然有拿得出的本事,且、且听我慢慢道来。” 二人之间的对话,很快吸引了周围那些个文人雅士,及闲逛的散人。 诸人纷纷围上前来,高一声,低一声的议论不已。 怀川一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是给自己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遂假模假样地掐指一算,缓缓言道: “这、这首词乃明道年间(1032—1033年),柳七行游至渭州时所、所作。 彼时其见眼前之物一派萧杀之景,陡然升起思故乡,忆佳人之情来。 遂、遂泼墨挥毫,将故乡之渺远,行迹之淹留,佳人颙(yong)望之惆怅,尽、尽诉笔端。 不知小道说的,是也不是?” 柳永闻言,顿时呆立当场。 他又怎知这首《八声甘州》乃现代高中课本里必背、必考的一首名词,人人皆可信手拈来。 柳三接向来不信什么占卜之类的迷信手段,当下反问道: “这首词怕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道长能言出其中意境实不足为奇。 你若能说出我兄弟二人的身份,及鲜为人知之事,方算你慧眼如炬。 否则,休在这状元楼前招摇撞骗,丢人现眼。” 洛怀川闻言,心里不禁一阵发笑,暗自道: “来北宋之前,柳永可是重点关注对象。 幸好准备工作做的充足,不然还真丢人献丑了。” 想到此处,遂故作高深的悠悠开口道: “二、二位相公,自古道不轻传,卦不白卜。适才那一卦算是无偿赠送。 这、这一卦嘛,卦金纹银一两。如小道断的不准,甘赔付二两。不知意、意下如何?” “好,便依道长之言,也请诸位做个见证。” 柳三接闻他开出了条件,遂对着围观之人环揖道。 怀川也不理睬他,兀自眯起眼睛,口里念念有词。 少顷,双目一睁道:“阁、阁下便是崇安柳家的三公子柳三接。 而旁边的这位,乃是鼎鼎大名,奉、奉旨填词的柳七是也。” 此言一出,那些个读书人无不瞠目结舌。 纷纷近前争相与其二人结交。因为柳永在当时的名气可谓如雷贯耳。 虽然官场失意,却填得一手绝妙之词。 一首《雨霖铃??寒蝉凄切》,也不知打动多少痴男怨女之心。 柳永被洛怀川一语道明身份,也颇觉诧异,复又问道: “柳某半生漂泊,见过无数方外高士,从未见如小道长这般神奇之人。 那你可否再断断柳七这半生有何最伤心之事? 果真断得分毫不差,我也与你纹银一两。” 洛怀川见围观之人个个跷足以待,当下心中大喜道: “这、这个不难,先生一生有五位令你魂牵梦系的女子。 一、一位是‘倾国倾城,暂回眸、令万人肠断’的英英姑娘; 一位是‘似频见、千娇面’的瑶卿姑娘; 一、一位是陪你观‘三秋桂子,赏十里荷花’的楚楚姑娘; 还、还有一位是你在‘罗绮丛中,笙歌筵上’认识的那位人人可意的虫娘子。 这最后一位么,便是‘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的结发娘子喽。 然令你最伤心的,也莫过于这位‘占得人间,千娇百媚’的佳人吧。” 未料想洛怀川话音未落,已闻柳永一阵呜咽之声。 他的话不但道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曲,更是说出了暗嵌在里面的五首诗词, 《柳腰轻》、《凤衔杯》、《望海潮》、《长寿乐》、《玉女摇仙佩》,这如何能令人不叹为观止。 遂心甘情愿的掏出二两纹银递与他道: “道长之才令柳某心服口服,卦银奉上。 还请道长告知住处,待我兄弟二人安顿下来,必去府上拜访。” 洛怀川本不欲接他的银子,但碍于目前处境艰难, 也只好将其收入囊中,并告知了暂居之所。 柳永见他收了银子,正欲转身离开,一眼瞥见幡上落款的“神棍小邵雍”五个字, 遂问道: “敢问小道长,你这称号里所言指的邵雍又是何许人?” “哦,乃、乃是小道的恩师,共城县令李之才之高徒邵雍。” 其实洛怀川此时并未见过邵雍,且此时邵雍也尚未拜李子才为师。 他之所以敢如此讲,一是为了表明自己师出有名。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先替邵雍扬扬名。 更主要的是,由于古代信息匮乏,有些事他们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尽。 然万未想到的是,凡事总有意外,耳闻柳永却答道: “哦,柳某虽不识得你家先生,但李之才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据说他师从穆修,穆修从种放,种放从陈抟老祖,乃是一位的的确确的道家高人。” “七弟,你说的陈抟可是用一盘棋,赢了太祖爷一座华山的那位传奇人物么?” 柳七接闻听二人交谈甚欢,遂也折回身形,忍不住插言道。 “三哥,可不正是此人。唐僖宗赐号‘清虚处士’。 后周世宗柴荣赐号‘白云先生’。太宗先后两次次召见陈抟,赐号‘希夷先生’。 大概齐普天之下一生能得三位帝王赐号的,怕也独此一人吧。” “七弟,想不到你仕途不得意,倒另辟蹊径钻研起方外之学了。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不知那邵雍品性如何?” 柳永瞥了一眼洛怀川道: “这怕是要问邵先生的高足了,可否请小道长为我等讲讲你家先生之为人?” 怀川见围观之人也凑上近前,皆竖起耳朵欲听下文,越发来了精神道: “家、家师生于河南衡漳,曾祖父邵令进曾事太祖。 十六岁卜居共城苏门山,遍览群书,博、博古通今。” 先、先生志存高远,冬不炉,夏不扇,曾三年不设榻。 昼、昼夜危坐以思,刻苦钻研物理、性命之学。 将先天易学之精髓尽收囊中,连李县令皆夸他颇有当年陈抟老祖之风、风范。” “怨不得小道长手段如此了得,却原来师承有道。 改日你家先生若是来了汴京,还请小道长代为引荐,我兄弟二人着实欲结识一番。” 柳永谦恭地揖礼道。 围观之人见状,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待柳氏兄弟离去,便争相求其占卜前程。 第四十二回 解玄梦点醒幻中人 借医道抒怀… 其实洛怀川并非不会占卜,只是觉得天机隐微,不可常窥。 又怕言多语失,索性来个别开生面的解梦占。 即令问卜之人说出其常做之梦,不但可据此只其大致心志,还可断其有何病症。 要知道这可是他在现代时获得国家创新大奖的研究课题《中医与梦》。 正因为这个课题,他才得以进入一流的大医院而被院长青睐。 也正因为如此,他遭受了学长叶辰的妒忌,暗中模仿他的笔迹偷改了药方。害德他身陷囹圄,家破人亡。 如今自己在大宋朝同样失去了挚爱的亲人,不得不沦落街头为人占卜谋生。 只见一位青年书生躬身问道: “敢问道长,在下时常梦到在空中展翅翱翔,甚至将太阳吞到入腹里。 此番梦境是否寓意在下要飞黄腾达、如日中天呢?” 洛怀川见来了生意,当下不敢怠慢,急忙应道: “是、是否如日中天且不说,请你先解答贫道一个问题。 昔、昔者庄周夜梦化为蝴蝶,而不知自身原本为周。 俄然醒来,于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已即是庄周。 不知周之梦中为蝴蝶与,又亦或蝴蝶之梦中为周与?对、对此阁下如何看?” “这个么,鄙人以为,庄周变为蝴蝶乃昭示其步入人生极乐,乃大幸。 蝴蝶变为庄周,则表示其再次步入凡尘,又乃人生之大不幸。” “非、非也,庄周梦蝶实则乃与心有关。 《黄帝内经》曰:‘上盛则梦飞,下盛则梦堕。’心在五行中属、属火。 故贫道断定阁下心内必有实火,以至于易犯兴奋狂躁之症,甚至彻夜辗转难、难眠。” 此人闻他所言,顿时恍然大悟道: “哎呀道长,真乃神人也。鄙人之症属实如你所言。 竟还以为要飞黄腾达,真真可笑至极。 不过敢问道长,既知病症,可有应对之策?” 洛怀川摇着宝扇,又看了看他的舌头: “嗯,有、有道是苦寒能泄心火,平日里易剔除喜食辣、咸之恶习外, 多以莲子心、黄连、牛黄等苦寒类入于饭食,不、不日即可将心火泄掉。 如此夜枕安席,阴阳调、调和,读起书来便也会事半功倍。 何愁明年春闱不金榜题名,光、光耀门楣?” 那位文人简直对洛怀川佩服的五体投地,痛快地取出纹银一两双手奉上道: “鄙人原本出于好奇向道长求问前程,不想却还治了心病,当真是意外惊喜。” 另一位身着锦袍的儒生见状,也近前问道: “敢问道长,适才这位阁下之梦境鄙人也曾有过。 除了火,还会梦到森林、大风,甚至梦里与人争执打斗之类的场景,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洛怀川上下打量他一番,见此人双目发红,眼圈乌黑。 形容消瘦,要比同龄人显得年迈许多,遂道: “贫、贫道观阁下精神倦怠,敢问平日里是否喜以酒为浆,且醉后入房,唯求畅快于、于心呢?” 那人羞怯道:“道长何以知晓鄙人私事?当真羞愧不已。 在下熟读孔孟之书,并非好色之人。虽也曾设法节制,无奈收效甚微。” “阁、阁下无需自责,此举乃因你除心症之外,尚有因起居无节而致之肝部实火。 殊、殊不知肝气盛则梦怒,精竭则真气散,如此不能持满,又、又如何御神? 不能御神,又岂能长生久视?” 那人闻言,越发谦恭地施礼道: “道长所言极是,但不知在下要如何调理?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这、这个么,宜以酸入味。此时正值冬月,多食些腊八蒜必有助益。 如、如怕刺激胃部,亦可佐醋平衡一二。 此、此外,诸多水果皆偏酸、偏寒,多吃与你也有好处。 不过切记戒酒、戒辛辣,如此才能将你肝经里实火慢慢化、化掉。 自然,也要吃些苦寒类饭食辅助与心脏一并调理。 如此,方能将肝内影响心功之火化去,而达平衡。 之后便可安心备考,他日必谋得一官半职。” “道长真乃鄙人之贵星,滕某平日里一向自诩清高,鲜有令吾佩服之人。 今日见道长仅凭一梦境便能为人断病,且说得分毫不差,着实令在下心悦诚服。” 言罢,那人取出纹银五两,恭敬地地与洛怀川道: “区区心意还望道长笑纳,似道长这般高才何不去参加太医局考试,料想进太医院应是迟早之事。” 怀川心里暗道:“现代时的自己便以扁鹊、张仲景、李时珍等为人生楷模, 立志此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誓将中医文化发扬光大。 只可惜天不佑人,这才转而学易。 却发现医易本相通,易不离医,医不离易,皆以阴阳五行为理论支撑。” 表面上依然道:“多、多谢阁下一番美意, 贫道承蒙邵雍先生教导,以穷究《河图》、《洛书》之奥秘, 精研伏羲氏八八卦六十四卦图像为、为蓝图,将真正易道发扬光大。 以期为世人畅明质诸天道,而本于人事之、之理。” “难得道长有此鸿鹄之志,实在令滕某钦佩。 待他日滕某金榜题名,必来答谢道长,告辞。” 怀川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又为旁人断了一番。 看着今日收获颇丰,便觉腹中饥饿,随便寻了一处小店坐了下来。 店主是位年近二十出头的俊妇人,头裹一方黄包巾, 身着青色上袄下裙,外罩短偝子,腰裹围裙。 见来了客人,忙不迭过来招呼: “这位小道长,想用些什么饭食? 别看我家店小,只要你点得出的,师傅皆能做得出。” “哦,来、来一碗馎饦(botuo),多加些菜蔬。 笋肉夹、瓠(hu)夹各一个,毕、毕罗一份。 至于菜色么,鹌鹑茄,算条巴子各一碟,足、足矣。” 妇人殷勤地答应一声道: “小道长您稍待,先喝一杯热浆水暖暖身子。 这是自家熬制的,酸中带甜,且略有一股子酒味儿。 适才我让厨子加些糖回了下锅,口感甚佳呢。” 言罢,回身端来一碗汤水放到木桌上,又殷勤地推销道: “道长要的算条巴子乃精肥的猪肉,不如再尝尝小店的肉生如何? 如此肥瘦搭配着吃,岂不更加美味。” “但不知这、这肉生又是如何个做法,贫道倒是从未品尝过。” 第四十三回 诊鬼脉小店遇莫嫂 行好事角棚… “这肉生皆是用精肉切成细薄片子,用酱油拿了,入锅爆炒。 再佐以酱瓜、糟萝卜、大蒜、砂仁、草果、花椒、桔丝、香油拌炒。 若肉丝临食加醋和匀喽,食之甚美呢。你若是尝了,怕是赞不绝口呢。” 怀川被她说得越发饥饿难忍,遂点点头。功夫不大,菜品上齐。 怀川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也不管吃相是否合宜,兀自大快朵颐起来。 没一会功夫,面前的饭食便被他吃个精光。 见女掌柜的在招呼其他客人,不由得一面喝着浆水,一面打量起她来。 这非是洛怀川怀有不轨之心,只因适才女掌柜的靠近他时, 他顿觉一股寒意从其身上袭来。那时由于肚子过于饥饿,也没顾得上。 这会子见她皮肤生得甚是白嫩,身材虽有些发福,却凸凹有致,颇有几分韵味。 不过细一打量,却发现她这白嫩却并非如常人般白里透着健康,而是隐隐泛着一股淡淡的青色。 他猛然记起念研究生时,他的导师曾对同学们讲过一则诡异的脉案,与这女子的面色十分相似。 女掌柜的正忙活得紧,忽然一位大娘拉过她。 用手指了指洛怀川,悄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女掌柜的似乎也觉察到怀川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顿时不悦道: “我说这位小道长,莫非奴家身上有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是呀,我都盯他半天了,那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女掌柜的身子。 这老道八成是看人家有几分姿色,动了邪念了吧。” 一位中年男子撮了一口酒道。 “呸,谁说不是呢,还是一介出家人呢、 不学点好的,净盯着人家小媳妇看,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另一位食客也撂下饭碗,扭过头来瞧热闹。 怀川被她问得顿时回过神来,又闻旁人之议论,不由得面上一红: “小、小大姐怕是误会了,贫道岂是那种登徒浪子之辈。” 只、只不过行走江湖见得多了,又略通医术。 感觉你身上似被一股寒邪之气侵袭,故而……” 殊料未及他讲完,女掌柜的早已变了副面孔,露出惊骇之色道: “小道长真乃神人也,竟一眼看出奴家病症所在。 最近奴家也觉四肢冰冷,寒彻骨髓。虽说去瞧了郎中,吃了无数汤药,却始终未能将身子暖过来。 今日遇见道长,可否请你仔细为奴家诊治一番?” 洛怀川点点头,示意她坐在对面道: “这、这个自然,小大姐请坐,还请容贫道先为你诊脉,方可一探究竟。” 女掌柜的闻言,顺从地坐到他对面,挽起袖子,露出白胖的小手。 洛怀川探出右手搭在她的寸脉上,感觉脉来乍大乍小,乍长乍短。 遂皱皱眉头,又搭在关脉上,却发现竟然摸不到一丝脉搏的跳动。 又摸了摸手心,与中指一、二、三节。换了一只手,情况还是如此。 他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不勉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导师口里所言的鬼脉无疑了。 女掌柜的见他面露惊异之色,不免问道: “小道长,可是查出了病因?不妨直言。 来我这馆子用饭食的,皆是这一条街上的相熟之人,无需顾虑。” “敢、敢问小大姐,最近可是没了相公?” 一句话问可是问道女子心坎上了,只见她瞬间圆圈发红,眼里蒙上一层泪水,哽咽着道: “不瞒小道长,半个月前,我那相公便离我而去了。 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只靠着这间小店才勉强维持生计,未晓道长无端问起这个作甚?” 洛怀川微微颔首道:“这、这便是了。想必你与你家相公情深意笃, 故他不忍舍你母子二、二人独自离去,遂昼夜守护在你身旁。 索性症、症状不重,也算你福报深厚,得遇贫道。 不然,待、待出现谵语或发狂之症,那便不好治了。 贫道与你一个方子,逍遥散合柴胡龙牡汤。外加大黄,三付即、即可痊愈。” 言罢,命女子取来纸笔,唰唰唰写了一张方子,递与她。 女掌柜的接过以后,自是千恩万谢,欲与他诊金,却被洛怀川婉言谢绝了。 付了银子,握起墙角的悬幡正欲离去,不想却被她唤住。 “原来小道长竟是走街卖卦的郎中,怨不得有如此手段。 奴家莫娘,你唤我莫嫂便是。我看这天气寒冷,不忍小道长冷风扑面。 我这店外正好有一角棚闲置着,承蒙不弃,小道长不如在此设卦摆摊如何? 一来略挡风雨,二来也可每日里在嫂嫂这用碗热呼饭食。” 洛怀川闻言,当下停住脚步,内心不免一阵感动。 确实,外面寒气逼人,这一路走下来,虽说赚了些银子,也着实冻得够呛。 若能有一固定栖身之处,岂不更好? 况且此地人来人往,店肆林立,却是一个占卦的好所在。 想到此处,复又转身回道: “感谢莫、莫嫂美意,贫道确需一处栖身之所在,然无故受之,恐心中有愧。 你看这样可好,不、不管是否有生意,我每日里与你五十文钱,权做租金如何?” “小道长太过谦让,既然许你使用,岂有再收银子之理。 你若执意要给,这一日的饭食便包在嫂嫂身上。 出门在外的皆不容易,切莫再推辞,我这便与你拾掇出来。 小店虽然利薄,也不差小道长一口饭吃不是。吃得好不好且不说,热乎倒是真的。” 话音未落,莫嫂已然推门去了外面,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适才讲风凉话那两位大概也觉着心里过意不去,正好也用罢饭食,遂起身一道去帮忙了。 第四十四回 探堂姐初进白矾楼 施援手仗… 功夫不大,角棚便被拾掇的清爽干净,莫嫂取了一个用稻草制成的垫子放在椅子上。 又给他灌了一个汤婆子送过来,直把洛怀川感动得鼻子发酸。 卦摊算是支起来了,这下此间小店可热闹起来。 店里每来一位客人,莫嫂都会将洛怀川神奇的医术讲与大家听。 有的抱着试探的态度占卜一下,有的则想免费瞧个病症。 一时间,小角棚里竟然人满为患。而洛怀川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不管对方付多少卦金,即便分文不给,他也会含笑相送,绝不令对方难堪。 这一来二去的,便有了一些小名声,“神棍小邵雍”的称号算是打了出去。 莫嫂的小店也跟着沾了光,一月下来,收入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 眼见莫嫂面色逐渐红润,怀川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有时闲下来了,便教她的儿子齐虎子识文断字。 可那孩子偏偏对他这一套占卜感兴趣,最后洛怀川索性收了这个小徒弟。 一日,汴京飘起了小雪,刺骨的寒风透过厚厚的草帘子灌进角棚里。 洛怀川不禁一阵悲从中来。想到自己穿越到大宋朝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现在又落得只能借居茅棚,靠替人卖卦度日。娘亲狄夫人的精神越发不好了。 最近总是梦魇,言说瞧见洛老爷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哀嚎。 孙无择与怀月去白矾楼帮工,早出晚归的,三人也难得碰面。 在他打理极醉楼时,便早听说过白矾楼的名号。 然苦于分身乏术,一直未曾亲眼目睹。 洛怀川心里越想越憋闷,索性裹紧衣衫,打算过去看看二人。 好在莫家小店离那里不远,感觉没走多远便到了。 未料眼前所见,与《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孟元老记载的樊楼是宋徽宗宣和年间(1119-1125)大修过的。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而映入洛怀川眼帘的白矾楼与楼前的彩楼欢门确有三层楼高,而五楼相向则未见到。 不过倒是廊庑掩映,且两厢排列有无数风格迥异的小阁子。 皆是雕花的窗棂,各垂风帘绣幕。店门前来沽酒的脚店络绎不绝,。 据说是因天圣五年(1027),宋仁宗曾下诏三司曰: “白矾楼酒店如情顾买扑,出办课利,令在京脚店酒户内拨定三千户,每日于本店取酒沽卖。” 说的即是如有人承包白矾楼酒店之酒税,朝廷可将三千户脚店划为白矾楼的沽酒客户。 因此,矾楼一跃成为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乃酒类最大批发商。 洛怀川看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人海中,反倒冲淡了心底的一丝哀愁。 不免憧憬着自己何时能酿出如矾楼的眉寿与和旨一样甘醇的美酒,以慰爹爹在天之灵。 正当他一面沉思,一面踏入楼下门床马道厅院时, 忽见一位蒙着面纱的青年女子光着脚板打从后院跑了出来。 一边狂喊着什么,一边往下使劲撕扯着自己的衣裙。 那些个正在斗酒的食客见状,顿时停止了喧闹,有的甚至打起了呼哨。 陪酒的那些个浓妆艳抹的歌姬也不唱曲了,纷纷起身扶着廊庑瞧热闹。 猛然间,女子的面纱突然滑落下来,人群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那名女子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眶衬托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 身材娉婷多姿,虽然身着襦裙,明显看出是一位来自大食的绝色美人。 此时的她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只一瞬间的功夫, 早已将外裳脱掉,露出绣着并蹄莲花的抹胸来。 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只看得那帮男人眼都直了,一个劲地咂嘴咂舌。 有几个纨绔子弟甚至开始凑到近前欲占些便宜。 洛怀川见状,知道这女子怕是犯了疯癫之症。 遂毫不犹豫的脱下外边的道袍,几步冲到近前,将其裹了个严严实实。 起先那名女子还拼了命的挣扎,甚至咬伤了他。 不过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怀川也不松手。 姑娘渐渐安静下来,像只小鹿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不再言语。 那些个瞧热闹之人,有的大骂洛怀川多管闲事,有的则报以赞许的一笑。 那些个歌姬则一甩手中的锦帕,扭着腰身,重又陪酒去了。 这时,一位年逾五旬的婆婆急匆匆来至洛怀川面前,躬身施礼道: “全怪老身一时照看不周,感谢道长全了小姐颜面。” 言罢,便来拉这姑娘回去。 殊料那女子却死死箍住洛怀川的腰,抵死也不肯松手。 弄得老妪无奈,只好对着怀川道: “可否劳烦道长将姑娘扶到后宅歇息。” 洛怀川点了点,扶着那位女子穿过蜿蜒的回廊,来到矾楼后面的一处深深的院落。 这处院落被三层高的楼体遮住,从前面根本看不到。 院落里的布置与自家的景致无有太大差别,待进入里面一看,却是完全的异域风情。 洛怀川扶着女子坐了下来,正欲转身离开,一名老丈心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燕婆婆,叫你寸步不离珍珠半步,如何竟让她跑了出去? 幸好遇到这位道长,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老爷教训的是,谁曾想老婆子我仅是给她端药的功夫,这丫头便溜没影了。以后怕要盯的再紧些才是。” “你去给珍珠端药,春桃与春秀呢?她二人去哪了? 我都与你讲过多少次了,她身边不能离开人,片刻也马虎不得。” “老爷息怒,春桃被我派出去给小姐买些时鲜的果子回来。 春秀他爹来给她二人送袄子,她出去送了。” “怎么,我们府里啥时缺了下人的冬衣么?要什么家人来送?” 洛怀川见二人争吵,也不好久留,遂告辞转身离开。 不想珍珠姑娘却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口里喊道: “吴郎,你不能走,要走,带我一起走!” “姑、姑娘,你认错人了。贫道洛怀川,并非你的郎君。” 无奈任他怎样言说,珍珠姑娘死活也不肯松手。 第四十五回 白老伯伤心诉往事 洛怀川慈悯… 那名老丈见女儿拉着洛怀川不让走,只好恳求他再多停留一会。 怀川内心清楚这姑娘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心智暂时受损了。 遂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留了下来。 “冒、冒昧的问一下老丈,珍珠姑娘这个样子,约有多长时间了? 在、在下略通岐黄之术,或许可以帮到她。” 老丈闻言,面上顿现喜悦之色。这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人。 见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额头平而亮,黑润的秀眉下,一双眼睛迥然有神。 看着看着,忽然惊呼道: “怨不得我家珍珠将你错认为是那个吴郎,却原来你与他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这双眼睛的神韵,竟与其如出一辙。” 一旁的燕婆婆也连连赞叹缘分之奇妙,不由抚掌赞道: “天可怜见,这下我那可怜的珍珠总算有救了。” 洛怀川看着安静得宛若姣花照水般的珍珠,一双秀目如痴如呆地始终没有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 目光中充满了热切的渴望与相思之情,不由得恍然大悟道: “老、老丈,我看姑娘面容虽好,却神思倦怠,略显憔悴。 所料不差,怕是得、得了相思之症吧?” “哎呀,小道长果然高明,竟一眼看出小女心结。不瞒道长,我这闺女命苦哇。” 言罢,鼻子一酸,竟落下泪来。 “可、可否将详情讲来,以便我对症下药。” 只见老丈长叹一声道: “我乃大食人,与珍珠她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也有过一段十分惬意抒怀的日子。可就在生产那日,她娘难产死了。 我是又当爹,又当娘,总算将她抚养成人。 这孩子长得像极了她娘,美貌冷艳,性子刚烈。不过骨子里却热情如火,极重感情。 由于她芳名远播,便引来不少王孙公子、纨绔子弟的觊觎。 每日里求婚者纷至沓来,甚至为了争夺珍珠,彼此之间还屡屡发生械斗。 正当我不胜困扰时,正好有商队要去汴京做生意。 我遂变卖了家产,带着她躲到了这里。 我是做白矾起家的,大宋朝的生意又好做。没几年,便有了这座白矾楼。 一些不明真相的竟还以为我姓白,亲切地唤我白老伯。 我也懒得与他们解释,索性欣然接受了。 其实我的真名是alborz,大食语意为最高的,也是厄尔布鲁士山脉的名字。 而珍珠原名唤做pantea,在我们大食民间传说中, pantea可是亚洲最美丽的女子,任何男人但凡见她一眼,便会坠入爱河。” “老、老丈,想不到你们的名字还有这许多含义,真是开了眼界。 不过这白、白矾是为何物?” “哦,白矾乃是造纸必须之物,因朝廷弘文抑武,文化昌盛, 骚人墨客更是不胜枚举,对纸张的需求便大量增加。 只汴京的的造纸作坊便有一二百家之多,故而生意兴隆。 后来因老朽酷爱大宋的美酒,索性从大食请来酿酒大师,做起了酒生意。 未想竟一发不可收拾,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繁华之景了。” 讲到这里,老丈突然沉默下来,仰头看着顶棚,许久不再言语。 那样子似乎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一时哽咽着说不出口。 洛怀川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春桃、春秀两个丫头也回来了。 看到屋内的几人皆悄无声息,便蹑手蹑脚地溜到老妪面前,轻声问着什么。 老丈似乎听到了二人的窃窃私语声,瞥了二人一眼,继续道: “其实白矾楼能有今日之繁盛,倒是多亏了吴长清,也即珍珠口中的吴郎鼎力相助。” 洛怀川见他无限悲怆的样子,便知这里面定有惹人伤心的往事。 顿时动了恻隐之心,遂言道: “贫、贫道愿闻其详,只要是与珍珠姑娘病症有关的,不妨言来,越、越详细越好。” 老丈点点头,挥手吩咐春桃、春秀扶着珍珠回卧房休息。 却不想她死活不肯答应,兀自花痴般盯着洛怀川。 直看得他面红耳赤,遂以袖掩面,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殊料此举令珍珠突然发作起来,几步来到他面前,捉住他的胳臂质问道: “吴郎,你不想见我是么?你嫌弃我了是么?不然为何会一去杳无音讯? 吴郎,你知道吗,我们有儿子了,不信我抱给你看。 咦,儿子呢,我儿子呢。儿啊,你去了哪里呀?” 随即便扯着头发,使劲地拍打着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一幕,不由得让洛怀川想起了现代时, 当他得知自己的新婚娘子改嫁给叶辰后,他也是这般双手抱头,痛哭失声。 如今又一个为爱伤情的女子正在承受着与自己当年一样的孤寂与无助,不免悲从中来。 遂下意识搬过珍珠的肩膀,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凝视着她的目光道: “珍、珍珠,别怕,哥哥回来了。哥一直都在,哥会保护你的。” 只一瞬间,空气便凝固了,珍珠瞬间安静下来。 抬起柔夷般的素手轻抚着洛怀川的面颊,口里喃喃道: “吴郎,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原来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记得、自、自然记得,如何会忘记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来,好妹妹,你累了,先躺下休、休息一会。哥不走,便在旁边陪、陪着你。” 洛怀川扶着珍珠坐到旁边的围榻上,将她的身子轻轻放了下来。 抚摸着她如云的秀发,那感觉就像是在现代抚摸着自己新婚妻子的秀发一样。 渐渐地,珍珠闭上了眼睛,功夫不大,便沉沉睡去。 洛怀川为她诊了一下脉,又为他按摩翳风穴与风池穴中间的安眠穴,方才站起身来。 “哎呀小道长,你可比那灵药还神奇呀,珍珠可有好一阵子没睡得如此安稳了。” 怀川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老丈出去讲话。 “白、白老伯,珍珠这一睡,少说也会有几个时辰,请继续讲。” 第四十六回 释内经巧析相思症 守医德怀川… 白老伯见女儿情绪安稳不少,遂面露喜悦之色。 吩咐春桃端来各色果子及茶水,方才缓缓言道: “我初来汴京之时,人生地不熟的,一次带着珍珠去看赛龙舟,竟然把她给弄丢了。 急的我呀,险些没跳了金明池。好在吴家爹娘发现了她。 不但看护得好好的,还让他儿子长清四处寻找于我。 要说长清这孩子可真是机灵,胆子也大,居然想到找军爷襄助,这才使得我们父女重逢。 这一来二去的,我们两家便熟络起来。 后来吴家父母因思乡心切,遂回了老家,长清便留在了我身边。” “原、原来你么两家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那后来他二人又是如何分、分开的? “由于我是大食人,宋语讲的又不太利索。初来时,白矾生意一时半会还打不开局面。 眼见着举步维艰,坐吃山空,可把我愁的没法子可想。 多亏长清起早贪黑的四处奔走,这才一点点有了起色。 逐渐的,珍珠也大了,二人便有了感情。我也乐得成全,遂为二人定了亲。 谁料想吴家爹娘也在老家为他物色了一门亲事,便屡屡来信催着他回去成亲。 这下可把珍珠愁坏了,整日里以泪洗面。” “如、如此说来,二人就是这样被硬拆散了么?” 白老伯摇摇头道:“也不完全如此,长清自然不愿回去成亲。 无奈他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便与珍珠商议,回去说服他爹娘将家里的那门亲事退了。 为留住长清的心,我便为二人举行了婚礼。 一个月后,珍珠竟然有了身孕,越发不舍得他走。 不想这时长清他娘也病了,万般无奈之下,他这才不得不回了老家。 谁曾想,这一去便音信皆无,唉!” “那你可还记得长清的老家在何、何地?便未曾找过吗?” “据说是临安府盐官县人士,我派人去寻过。也曾亲自去找过,无奈遍寻无果呀。 珍珠得知后,便笃定长清变了心。一时间忧虑成疾。 若不是肚子有了他的骨肉,怕是早就投了井。 好不容易等到了生产那日,没想到婴孩生出来便没了气息。 这下珍珠再也承受不住,便疯了。” 洛怀川闻言,忍不住一阵唏嘘感慨,又疑惑不解地问道: “老伯,疯、疯癫之症并非无药可医,如何未请郎中调理?” 洛怀川之言大概是触到了老伯的痛点,只见他忽地站起身, 背剪双手,气哼哼地来回踱着步道: “我那闺女就是被那个人面兽心的郎中给害成这样的。 不瞒道长,珍珠初发病时,并未有如此严重,起码听得进去我说的话。 一次, 一位郎中毛遂自荐,言说能根治小女子之症。 只不过这位郎中治病的方式很是奇怪,不许旁人在场。 我病急乱投医,便信了他的鬼话。不想他趁给珍珠治病之际,欲行不轨之事。 幸好珍珠那时突然清醒过来,不然可就被这畜生毁了清白之身。 自那次事件后,珍珠进一步受了刺激,神志越发不清醒了。 我遍请名医,中药吃了一箩筐,无奈疗效甚微。” 洛怀川闻言,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想不到珍珠美丽的面孔之下,却有着这样一段心酸的往事。 俗话说医者父母心,既然被自己遇到了,便是他与珍珠之间的缘分,绝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此处,遂对老丈道: “白、白老伯,珍珠之病皆因其思夫不得,气结于脾所致,药难独治。 然得喜或可解,不然令其发怒,亦或缓解一二。因私属脾志,怒能胜思。” 白老伯闻言,顿时转忧为喜,急急问道: “但不知这怒能胜思是为何意?老朽愿闻其详。” “哦,是、是这样的。《皇帝内经》将七情归纳为喜、怒、忧、思、恐五、五志。 似珍珠这等气结成疾之症,第一步宜采用情、情志相胜疗法。 即根据五行相克之理论,利用肝之木气,去调控、克制脾土内的郁、郁滞之思。” “如此说来,具体需要老朽怎么做呢?” 洛怀川迟疑片刻道:“这、这便要看老丈是否下得去手了。 待珍珠姑娘再发作时,您定要狠狠地掌掴其面,再、再用一些刻毒之言语令其暴怒。 待其怒气发泄后,潜、潜藏脾中之忧思,便可恰当地释放出来。 届时再软语宽慰一番,可、可保暂时无虞。” 白老伯闻言,虽有一丝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只要此举能为珍珠好,舍不得,也要舍得呀。 不过暂保无虞不行,道长可有何稳妥之计,能一劳永逸?” “不、不瞒老伯,即便姑娘思气已解,然必得有小喜之事相随, 方可令其不再纠结沉湎于过去的忧、忧思之中。这,贫道便无能为、为力了。” “不管怎样,道长对小女可谓是仁至义尽,老朽实是感激不尽。 如今天色已晚,何不在此用了饭食? 不然怕小女醒来不见了你,岂不又要发作?” 洛怀川估摸着时间确实已近戌时,腹内空空如也,早已饿得头昏眼花。 不过初次与白老伯相识,又不好叨扰。 遂摆摆手道:“老、老丈客气了,贫道还有事,不宜久作停留。 不、不过,适才我为珍珠把脉,发现她内热亢奋,这、这才导致其脱衣而走。 稍、稍后,我为她开一个方子,照方服药即可。” “如此,可就太感谢道长了。不过珍珠这丫头喝了太多汤药,早已吃出恐惧之症。 硬灌也不是办法,不然也不会越拖越重了。” 洛怀川闻听老丈之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思虑片刻道: “这、这倒难了,为今之计只好制成糖衣水丸了。” “糖衣水丸?那是何物?” “是、是将中药捻成粉末,再以蜂蜜水调制,揉搓成小小的丹丸状,便是了。” 望着洛怀川笃定的眼神,白老伯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吩咐老妪取来纹银一百两作为诊金。没想到被怀川挡了回去: “老、老丈,贫道非为诊病而来,只是到矾楼来探望表姐与朋友。 举手之、之劳,分文不取。待老丈抓好药,交与在你这里做工的洛、洛怀月姑娘带回即可。 贫道制成丹丸,再、再让她带回与您便是。” 第四十七回 风雪夜果腹喝豆花 话刘安意外… 白老伯闻言,惊讶地看着他,重又上下打量一番,方才问道: “这倒奇了,道长也姓洛?极醉楼的前掌柜也姓洛,看年纪与道长一般无二,莫非……” “老、老丈可是认识那洛掌柜的?” “素未谋面,只不过极醉楼开辋川宴时,老朽倒有幸去品尝过。 据说那少掌柜年轻有为,老朽倾慕已久。 便有心结识一下,不巧彼时他刚好外出了。唉,说来也是无有缘分呐。” 洛怀川有意讲出自己的身份,但又怕老丈误解今日出手护持珍珠姑娘,乃是另有企图。 毕竟白矾楼正值如日中天,而自家的处境堪忧, 故连连与洛家撇清关系。站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道长且慢,可否告知现如今在何处落脚?小女但有必要之时,还需道长襄助一二。” “离、离此地不远的莫家小店,就在矾楼东侧的坊肆里,一问便知。” 言罢,转身出了白矾楼。 外面不知何时已飘起了雪花,一阵冷风袭来,嗖嗖灌进衣领,直冻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正此时,却见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男子打从迎面走了过来。 担子上担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木架上悬挂的一盏风灯在寒夜里尤其显眼。 洛怀川便觉越发饥饿难耐,遂抬手召唤道: “老、老哥,来一碗尝尝。” “好咧、这位道爷,你稍待,马上便得。” 说话间,男子已麻利的舀出一碗豆腐脑儿,浇上橙红透亮的卤汁递与他道: “这天可真够凉的,吃一碗暖暖身子。我这还有刚出锅的大包子,要不要来上一个?” 怀川点点头,接过豆腐脑,借着风灯透出的微弱烛光, 见里面的豆腐细腻滑嫩,光洁赛雪,吃到嘴里温润爽口,香味诱人。 又接过包子一看,呵,好大的一个。原来北宋所谓的“大包子”,实为大菜包。 乃是一层菜叶里裹着肉馅,用碗粗瓷大碗蒸了,用双手裹着往嘴里送。 男子见他吃了一碗,又吃了一碗,嘴角上不免浮出一层笑意: “小道长,我保证你吃了这碗,还会再想第三碗。” 洛怀闻他如此言说,不由停下来问道: “你、你如何如此笃定?莫非你的豆腐脑还有什么魔力,勾着人吃不成?” “道长真会取笑,魔力倒没有。只不过俺祖上打唐朝时,便在乾县以做豆腐脑起家的。” 洛怀川被他说得笑了: “这、这做豆腐脑也有传承么?倒是头一次听闻。” 男子闻言,瞬间不乐意了,撇撇嘴道: “道长莫要小看人,这豆腐脑可是汉高祖刘邦之孙刘安发明的,来头大着呢。” “哦,不妨说说看,怎么个大法? 我倒想听听一个皇亲贵戚如何发明了这一名不见经传的吃、吃食?” “相传刘安十分崇尚道教,痴迷长生久视之术。 遂不惜豪掷千金,以黄豆与盐卤为丹药之原料,召集炼丹奇人在山上炼制灵丹妙药。 其中尤以‘八公’,即苏非、李尚、左吴、田由、晋昌、雷被、毛被伍这八人最为知名。 一次,刘安等人在炼丹过程中,偶然将石膏点进了丹药之母液豆浆里。 未想石膏竟登时变成了细腻松嫩,貌如花瓣的豆腐。 不止刘安啧啧称奇,后世之人同样觉得妙不可言。” 洛怀川闻言,望着男子壮硕的身躯,心里陡然产生一个想法,咂咂舌道: “还、还别说,你这豆腐脑属实嫩滑可口。 尤其这卤汁,更是地道,再、再来上一碗。” 男子高兴地搓搓手,不无得意道: “我说道长会连吃三碗,此言不虚吧。实则不独道长,其他人也是如此。 加之我也姓连,因此,大家便唤我‘连三碗’了。” “哦,这、这倒满有趣。敢问大哥,你这豆腐脑如此美味,何不租赁下一间小店? 如此这般挑着担子风里来雨里去,岂、岂不辛苦?” 一句话,似乎戳到男子的痛点之上,轻叹了一口气道: “我乃外乡人氏,原本有一间不小的店肆。 谁料去岁家乡发了大水,瞬间房倒屋塌。妻儿也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 我当时外出办事,方才捡了一条命。无奈,只好随着大家伙流浪到了汴京。 做了些许时日的苦力,方攒下这套做豆腐脑的行头。 至于租一间店肆,可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喽。” 言罢,挑起胆子准备离去。 “连、连大哥,请留住,贫道有话说。” 连三碗停下担子,诧异地望着他道: “但不知道长有何话说,不妨直言。” “不、不瞒大哥,贫道与你同为落难之人。靠走街串巷,卖卦瞧病为生。 幸得莫家小店一位好心的大嫂襄、襄助,方得一栖身之地。 莫、莫嫂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常有登徒浪子故意滋事骚扰。 她为了生计,也只、只好忍气吞声。我乃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瞧着越发心急。 见连大、大哥的豆腐脑也算一绝,何不去她店里落脚? 一来你有了栖身之所,二、二来店里也有了可依靠之人,何乐而不为之?” 男子闻他之言,挠挠头道: “好倒是好,不过这孤男寡女的同在一处做生意,岂不更惹人非议? 我一介皮糙肉厚的爷们自是无碍,你口里的莫嫂如何受得?不中,不中。” 洛怀川见他执意不从,挑起担子便走,遂急急地跟在后面拦下他道: “连、连大哥,如何是你二人?贫道也在,你怕个什么? 我、我无非是见莫嫂可怜,大哥你又居无定所,倒是可惜了如此美味的豆腐脑。” 连三碗被他三言两语说活了心思,沉吟片刻道: “嗯,道长之言也不无道理,不过你又如何做得了莫嫂的主?” “她、她的儿子乃贫道的小徒弟,如何做不得? 连大哥,你若不信,何不随小弟走上一、一遭?” “好咧,那咱这便走着。” 言罢,连三碗便喜滋滋地挑起担子,跟在洛怀川身后,直奔莫家小店。 未及近前,远远便听见莫嫂的尖叫声,及噼里啪啦摔碗蝶的声音。 洛怀川口里唤道:“不好,有人滋事。” 言罢,也顾不得理睬连三碗,拔腿便跑。 第四十八回 连三碗重拳惩淫客 西施店豆花… 待洛怀川推开店门一看,若然有三名男子喝得醉眼惺忪,正在店里耍酒疯。 一个胖子酒气熏地凑到莫嫂面前,抬手摸着她的脸蛋调戏着。 莫嫂左躲右躲,躲过了胖子,那瘦高个也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打量着她凸凹有致的身材。 遂仗着酒劲,伸过肮脏的爪子。有位食客实在看不过去,便过来阻拦。 不想却被那瘦高个一巴掌扇个趔趄,险些摔倒。 另一位欲出去唤人,又被大胖子堵在了门口。 二个醉汉眼见丰满的莫嫂即将成为盘中餐,不觉内心一阵狂喜。 口里说着淫词艳语便围了上来,直吓得她发出连声尖叫。 正当这时,洛怀川推门而入,一声断喝道: “大、大胆淫贼,天子脚下竟然做出如此无礼之事,就不怕天打五、五雷轰么?” 瘦高个正做着春梦,忽见一位小道士闯了进来,顿时恶从胆边生,嘴里骂道: “他奶奶的,一个小结巴也敢管爷的闲事? 还五雷轰,老子倒要看看,你这雷在何处?” “唉呀妈呀,谁?谁在打我?” 不想未等他将话讲完,一连五个重拳打在他脑袋上。 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怎样?这五雷轰顶的滋味如何?反了你们几个小淫贼,连我妹子的主意也敢打?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还不给老子滚。 下次再敢来惹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滚!” 只见连三碗叉着腰板,本就魁梧的身材在摇曳的烛光下,越发显得高大。 尤其是那粗重的眉毛及一方黝黑的大脸,竟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直吓得那人撒丫子便跑,边跑,口里边叫道: “大哥、二哥,看来真有天神下凡,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洛怀川扶着惊魂未定的莫嫂坐下来,给她端来一碗热姜水压惊,指着连三碗介绍道: “莫、莫嫂,这位是我在街上偶遇到的连大哥。他、他做的豆腐脑可谓是汴京城一绝。 我闻他言说妻儿被洪水夺去了性命,也、也是一位可怜之人。 遂动了恻隐之心,擅自做主,将他邀来店里落、落脚。” 莫嫂喝了一碗姜汤水,感觉身子不再打战,这才就着烛光观察起连三碗来。 感觉此人相貌敦厚,看样子也是一位老实的汉子。 加之适才仗义相救,若今后有了这样一位帮手, 那些个有歪歪心思之人便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想到此处,遂点点头道: “洛兄弟觉着中,便中,嫂子皆听你的。不过,还是要谢谢这位连大哥才是。” 连三碗闻言,憨憨地一笑,随即想起了什么,马上去外面盛了一碗豆腐脑: “来,妹子,尝尝哥的手艺如何?” 莫嫂接过来一看,雪白的豆花上撒着明亮的卤汁,顿觉食欲大增。 吃在嘴里,简直美味至极。不觉赞道: “平生还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豆腐脑,如此,我这店里便无需再为生计发愁了。” 洛怀川见莫嫂爽快地应下此事,也觉心里畅快,遂进一步建议道: “莫、莫嫂,小弟还有一建议。不如将莫家小店的招牌改成西施豆花。 一说嫂子美,一说豆花香,这、这名字准叫得响。” 莫嫂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不住地点头道: “如此甚好,我明日便去安排。不过这利钱如何分,还是要问问连大哥的主意?” 连三碗闻言,憨憨地笑了笑: “啥利不利的,想我孤身一人,左不过赚几个大子安身度日罢了。 如今有了落脚之处,再不做他想。 妹子若有心,年下给扯几尺布,做件新褂子穿,足矣!” 莫嫂闻言,心里知晓他也是个实诚人,心里越发感激洛怀川,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兄弟,你这去了大半宿,可是见到你的表姐与朋友?” “哦,人、人倒没见到,却因缘巧合救了一位姑娘,也算未白去一趟。 莫、莫嫂,天不早了,我看就让连大哥与我一道住店后那间厢房吧。 这离着店门近,日后我若回了家,店里有什么动静,大哥也能照应着不是。” 就这样,连三碗就此在这里安顿下来。 莫嫂为了打响西施豆花的牌子,索性豁出了老本,着实大肆宣扬了一番。 自己也刻意捯饬一新,神采奕奕地站在店门口招揽客人。 只瞧但凡是喝过豆花之人,无不啧啧称赞。 加之在洛怀川的指点下,又新增了几样菜式,店里的客人竟比平素多了两三倍。 这可将连三碗累得够呛,从早忙到晚,还是供不应求。 待三人好不容易得了些许空闲,便一起聚在角棚里聊天。 连三碗揉着肩膀道: “虽说现如今生计如此之好,但若是用上古井之水,估计这人还能涨上三成。” 莫嫂闻言,猛然间想起什么道: “连大哥,你不说,我倒险些忘记了。 我家后院便有一眼古井,据说早年间便被封了起来。 仔细想来,可有些个年头了。” “是啊,待明日咱一起看看,若是能用,可省却大麻烦了。” 连三碗哈着双手,连连应道。 莫嫂见状,急忙起身灌了一个汤婆子给他: “连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孩子他爹去的早,我自以为孤苦无依, 不想老天爷当真待我不薄,为我送来了你与怀川兄弟。” 说着、说着,竟掉了泪来,弄得连三碗也兀自唏嘘不已。 “莫、莫嫂,勿要如是言说。若无嫂嫂当初之襄助,小弟也无有栖身之所。 不、不过请你与连大哥放心,待有朝一日小弟再次发达了, 断不会令你二人如此操劳度、度日,必当厚报。” 洛怀川见二人皆无顾伤感起来,便在一旁鼓励道。 “闻兄弟如此言说,似乎之前曾发达过。 何不趁着现在空闲,说与嫂嫂与你连大哥听听?” “请问,洛道长可在这里?” 殊料未及怀川开口,忽听门外有一位老妪在唤他。 怀川诧异地推门一看,竟是白矾楼那位珍珠姑娘的奶娘燕婆婆,不由得问道: “婆、婆,如何寻到了这里?可是珍珠姑娘有恙不成?” “哎呀,小道长,先别问那么多,快与我走,到了便知晓了。” 言罢,也不管洛怀川同意与否,不由分说,拉起他便走。 第四十九回 出奇招慈父掴娇女 起震卦虎子… 待二人赶到白矾楼,来到内院,未及进门, 便听到珍珠姑娘高一声、低一声地与白老伯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不由得加紧脚步,跟随着老妪推门走了进来。 珍珠听到动静,一扭头,见是洛怀川, 撇开他爹,一头扎进他怀里,嘤嘤啜泣道: “吴郎,我就知道是爹将你藏了起来,不让你来见我。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怎地如此狠心,竟弃我于不顾?” 怀川见她面色比前几日红润了许多,只是神志尚不大清晰。 遂扶着她坐了下来,柔声道: “珍、珍珠乖,哥哥如何能丢下你不顾呢?哥不是回、回来了么?” 珍珠痴痴地望着他清澈的双眸,瞬间安静下来,乖巧的像个猫奴一般。 “老、老伯,我看珍珠的病症虽较之前有所好转, 不过据贫道推断,理应更好才是。如、如何未达到预期之效果?” 白老伯见女儿总算安静下来,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来道: “小道长有所不知,你给小女子制的丹丸效果甚好。 眼见着她夜里能逐渐睡得安稳,记忆也越发清晰起来。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说前几日见着长清回来了,今日非嚷着朝我要人。 我是使出浑身解数如何也哄不好了。万般无奈之下,才让奶妈去寻你。” “原、原来如此。正值此时,何不用那日贫道教你的情志相胜疗法?” “唉,不瞒道长,老伯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珍珠她娘走得早,儿子生下来便咽了气,我、我如何也…唉!” “老、老伯,珍珠姑娘得的乃是心病,非全靠药物之力方能痊愈。 您迟迟不忍下手,当真是害、害苦了她呀。” 白老伯闻言,狠了狠心道: “趁着此刻道长在,我这心里也有了底气。 倒不妨一试。但不知要如何才能激怒她?” 洛怀川站起身,指了指门口,又做了一个推搡的动作。 白老伯当下会意,随即脸色一变,遂将洛怀川撵了出去。 珍珠正沉浸于美好的回忆中,忽见他爹将所谓的吴郎轰走,顿时发疯一样冲出去追赶。 白老伯使命抱住她道: “珍珠,我的乖女儿,爹求你可别再闹了。 那个人不是吴郎,只不过样貌有几分相似而已。” 无奈珍珠此刻万全丧失了理智,照着他爹的胳臂便咬了下去。 直疼得他直咧嘴,遂咬咬牙,薅起珍珠的头发,上去便是重重的几巴掌。 珍珠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抹着嘴角的血,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爹。 这下可把白老伯心疼够呛,有心去扶,却看到门后的洛怀川只朝他摆手。 遂一跺脚,指着珍珠训斥道: “你个死丫头、丧门星、忤逆子,生下来便克死了你娘。 见天眼里只有你那个吴郎、吴郎,莫非嫌你爹碍眼,诚心要我这条老命不成? 今日你便与爹一句痛快话,到底是要我这个活生生的爹,还是要你那个生死不明的吴郎? 你若是要他,便与我滚出这个家。你说,你倒是讲啊?” 言罢,用力撮着坐在地上的珍珠的额头,怒目而视。 珍珠头一次见自己的爹爹雷霆震怒的样子,瞬间只觉天旋地转。 身子忽而轻飘飘地在半空打转,忽而沉沉地摔在地上。 一会见她娘哀怨的眼神朝她叹息,一会又见一个冰冷的婴孩张着小手要她抱。 忽然,又看见吴郎在遥远的天际向她抛来一个大绣球。 她刚接住,却被他爹爹无情的夺了去。还指着她,数落个不停。 这一幕幕在珍珠眼前如走马灯般流转,一时也分不清真假。 她爹的话语字字句句刺痛着她的心,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由得一股怒气冲天而起。 握紧拳头,嘴唇都咬出了血,撕心裂肺道: “爹,爹,真的是您讲的话吗?原本以为您是最爱我的,打心里祝福我与吴郎百年好合。 万万想不到,原来这一切皆是假的,假的。 是女儿拖累您了,我走,我走,去找我的吴郎。” 吼着,吼着,人已软绵绵的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白老伯见状,顿时慌了手脚,搂着珍珠失声痛哭。 洛怀川走到近前,为珍珠把了一下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老、老伯,无需多虑,珍珠姑娘如今脉象平稳。 想必久淤之气已然排出,让她多睡一会,待、待醒来便恢复神志了。” “哎呀,果能如此,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奶妈,还不扶小姐回卧房休息。” 奶妈答应一声,唤来丫鬟春桃,扶着珍珠去了卧房。 白老伯目送着女儿的背影,神色复杂地复又坐了下来。 春秀端来了茶水点心,拾趣地退了出去。白老伯这才缓缓言道: “小道长,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老伯,不妨直言,贫道愿闻其详。” “我看你目前栖身的西施豆花店店面不大,那个角棚又四处漏风。 不如在我这厅堂为你单辟出一间雅室,你看如何?” 洛怀川闻言,心中不由暗喜。欲要应承下来,转念又一想, 老丈此举应另有深意,无非是为了女儿珍珠做长远打算。 而他总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做非分之想。 虽然目前处境艰难,但若这样不明不白受人恩惠,定会寝食难安。 想到此处,遂婉言答谢道: “贫、贫道感谢老丈一番美意,想我乃一介落魄之人, 能有一角棚栖身,已属万幸。实、实不敢再做他想。既然姑娘已无大碍,贫道便告辞了。” 言罢,站起身,辞别白老伯,回到了西施豆花店。 正欲进门,却听见齐虎子正在与人算命。 他顿觉好奇,掀开草帘一看,一位大叔正双手拄着下巴,坐在方桌前认真听着。 “李老伯,按你的四柱来看呢,我给你起的是震卦。 上卦、下卦同属木,体用比合。动在六四爻,则变卦为坤震,乃体克用之卦。 这互卦么,又见坎艮,又是一体克用,故你所求之事必得遂心所愿,无需多虑。” “小子,看你讲的头头是道,还颇似那么回事,看来你那师父倒是没少教你。 得,老伯我姑且信你一回,若是应验了,好好给你扬扬名。” 第五十回 探仁宗养母道端底 挟私愤吕相报… 李老伯半信半疑地扔下三十个大子,算作卦金。 不想刚站起身,正瞧见洛怀川进来,急忙打着招呼道: “道长,你回来的正好。我那小子外出进货,这都走了有七八日了。 老汉心里没底,遂来问卜一下。不巧你不在,这孩子却言说他也会断卦。 你快给看看,我儿果真平安无事么?” 一旁的齐虎子见师父不早不晚的回来了,顿时露出忐忑的表情,将卦呈了过去。 洛怀川看了一下卦象,不免微微颔首,面露喜悦之色道: “嗯,果然不错,这小家伙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李老伯闻言,喜滋滋地走了。却把虎子高兴得什么似的。 拉着怀川坐下来,又是揉肩,又是捶背,口里还不忘言道: “师父,咋样,徒儿没给您丢脸吧? 我也能赚钱了,这下我娘就不用起早贪黑的忙碌了。”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怀川闻他提起娘,不免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狄夫人。 算算已有几日没回家了。说起家,他这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如今娘与二叔皆寄居在孙无择家,而洛怀泽这个罪魁祸首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可寻。 他去开封府打听多次了,军巡司的人言说派去麟州的捕快回来了。 可是连柯孟德的影子也未见着。如今爹爹魂丧异乡,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还有那个所谓的徒弟仁宗皇帝,也有日子没了音信,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洛家发生的这一切。 事实上是仁宗不知道,即便晓得,估计也是分身乏术。 因为他自己也陷在后宫的风波中不能自拔。 内里原因还要从仁宗与阎文应在逍遥楼被打开始说起。 且说二人从开封府回到皇宫后,先是请了御医为阎文应诊治。 仁宗因面上有伤,也不敢去探望杨太后。 只推说大娘娘刘太后初薨,因思之甚深而终成疾。 杨太后得报,心里越发惦记,遂索性亲自前来探望于他。 待一见时,不由大骇,急急问道: “皇儿,这才几日不见,但不知你面上之伤打从何处而来?” 仁宗乍见杨太后,不由心下一愣,遂顺口扯谎道: “哦,前夜梦到大娘娘飞天而去,故而夜梦追赶惊醒时,不慎跌倒所致。” 杨太后闻言,略一迟疑,挥手吩咐左右退下。 方才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道: “皇儿啊,老身有一事始终隐瞒着你,看来今日不讲不行了。” “哦,但不知小娘娘所言何事?” 杨太后迟疑半晌,最后还是将往事和盘托出: “实不相瞒,你乃李宸妃之骨肉,大娘娘非是你的生身之母。 究其原因,皆因当年先皇的几个妃子所诞育的皇子皆早夭折。 刘美人遂抓住机会,让自己的婢女李氏服侍于他。 不想那李氏的肚子偏偏十分争气,不久便有了身孕,诞下皇儿你。 刘美人便趁势顺将你据为己有,并因此一路高走,成了皇后。 不过平心而论,这些年他对你呵护有加,也算仁至义尽了。” 仁宗陡然惊悉这个瞒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秘密,顿觉五雷轰顶,哀嚎恸哭不能自持。 并因此数日不能临朝听政,同时下罪已诏深责不已。 下旨追尊宸妃为皇太后,谥“庄懿”(后改“章懿”),易梓宫,与刘太后之梓宫一起,附葬永定陵。 不过每想起儿时那位处处呵护自己,却又躲躲藏藏的女子时,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怀婉的样貌来。 此时他方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一见怀婉便觉得亲切, 不但因为其容貌昳丽,还因其温婉贤淑的性子。 尤其是处处护着自己的举动,竟与生母李妃如出一辙。 想到此处,仁宗开始对外间传言的大娘娘毒害其生母一说产生了质疑。 于是,便在为庄懿太后易梓宫之日,亲往洪福寺祭告。 不料待其将棺盖打开之后,却见生母因有水银沃体,故玉色竟如生前一般无二。 且身上冠服亦按皇太后之礼穿戴,并非中毒而亡的样子。 仁宗心底方才释然,便向左右追问其中缘由。 原来李宸妃薨逝之时,刘太后确想以普通妃子之礼将其安葬。 殊料宰相吕夷简却眼光独到,不顾刘太后责难,履行朝臣之责, 力荐其应顾虑到李宸妃乃当今皇帝之亲母,理应予以厚葬。 刘太后思虑良久,为了刘氏宗族日后的荣华富贵,也顾虑到仁宗这些年对她的孝顺,方才点头应允。 仁宗得知真相后,当下对吕夷充简满了感激之情。 原本对他牵扯到洛怀泽一案而产生的愤懑之情,也随之云淡风轻了。 不过对刘太后笼罩在自己头上的阴影,一时半刻尚不能释怀。 遂对其当时所任用的执政大臣,如张耆、夏竦等,悉皆罢勉。 一日,仁宗回到后宫,跟皇后郭氏说起更换宰执一事。 未想郭皇后却撇撇嘴,言道: “官家有所不知,非独这吕夷简不依附太后。 只不过其行事圆滑,较他人心思机巧,善于应变罢了。” 仁宗闻言,细一思量,也觉吕夷简确有些奸巧不实,遂将他一并罢免了。 不想此事被阎文应意外获知,便偷偷将消息传递给吕夷简。 自此,吕与郭皇后之间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且说吕夷简被罢相后,次相张士逊拜为首相。 之前被刘太后逐出朝廷的前宰相李迪,拜为次相。 又因彼时正是明道二年,各地频闹蝗灾,颗粒无收,而张士逊却对此束手无策。 因此,惹得仁宗大怒,斥责他品行虽然强过吕夷简,然能力则相差甚远。 也是合着张士逊倒霉,仁宗决定率百官前往洪福寺为刘太后上谥册时, 他又被御史中氶范讽捉住迟到的把柄,大肆加以弹劾。 这才使得吕夷简复相、兼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此时的吕夷简贵为首相,重拳在握,便处心积虑地寻找机会报复郭皇后。 第五十一回 争恩宠后宫起风波 思怀婉仁宗… 当时仁宗身边有两位美人尚氏与杨氏,皆极为得宠。 尤其是尚美人,竟恩宠到其爹爹也因此高官得做,娇奢无度。 一时间惹得朝廷内外议论纷纷,郭皇后对此屡向仁宗进言,无奈二位美人使出浑身解数迷惑仁宗。 一次二人竟恃宠而骄,公然在仁宗面前搬弄是非,恶意诋毁郭皇后清誉。 恰逢郭皇后过来探视,遂与二人口角起来。 尚美人心机歹毒,知晓郭皇后虽为开国勋贵郭崇之孙女, 但其与仁宗的婚事乃刘太后一手包办,对此仁宗内心甚为不喜。 加之郭氏仗势骄纵,性子刚烈,刘太后薨逝后,备受冷落。 遂故意言语相激,不想郭后果然中计,抡起巴掌便欲教训她。 不巧仁宗这时过来劝架,尚美人趁势往其身后一躲, 那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打在仁宗颈部,当下被尖锐的指甲划出几道血痕出来。 仁宗本欲作罢,殊料尚美人不依不饶。加之阎文应在一旁拱火,又将消息透露给吕夷简。 吕相可是得了报仇的机会,遂拿着皇后失礼大做文章。 来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力主废后。 仁宗架不住多方挑唆,登时激愤起来,最终决定废除郭皇后。 谏官范仲淹闻信大骇,急急联合御史中丞孔道辅、同知谏院孙祖德等十多人联名上奏,坚决反对此举。 万没想到的是,仁宗竟抢在群臣发难之前,以郭皇后无有子嗣为由,下了废后诏书。 封为净妃、赐名清悟,移居长宁宫清修。 吕夷简成功报了一箭之仇,范仲淹却因此被贬黜出京城,外放睦州知州。 时任河阳签判的富弼听闻郭皇后被废,范仲淹被逐, 便向仁宗上书,请求下旨让范仲淹官复原职。 但在吕夷简的阻挠下,谏言并未被采纳。 仁宗好不容易摆脱了皇后的束缚,顿觉一身轻松。 望着天空飘撒的雪花,不免想起怀婉来。遂偷偷带着阎文应溜出皇宫,直奔极醉楼。 待行至此处,这里早已易了主人。 仁宗心里直纳闷,缘何生意做得好好的,怎就轻易地转手了呢? 带着诸多疑问,随后又一路打听来到了洛府。却见府门前的两个大字写的却是钱府。 问了门子才知道,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洛家人也不知去向。 阎文应见主子一副落寞的神情,遂好言劝慰道: “官家切莫过多介怀,恐再伤了身子。 许是婉姑娘与您缘浅情薄,许是你二人时机未到。 您看,左也是出来了,何不让奴才陪您走走,去去心底的郁气如何?” 仁宗闻言,不免慨叹一声,怀婉的一颦一笑再次不由自主地晃动在眼前。 在他心里,怀婉不同于宫里的妃嫔美人。 她们对自己皆是依附求与,鲜有真正的情爱。 而自幼在刘太后严苛约束下成长起来的仁宗,更渴望那种母爱般的关怀与呵护。 怀婉身上既具有这样的特质,又不乏女子的曼妙与妩媚,越发让他难割难舍。 听到阎文应的建议,遂点点头道: “也好,反正回宫也是听那些个臣子与美人打口水仗。 不过去哪里合适呢?朕这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官家,白矾楼附近新开了一家‘西施豆花’店。 掌柜的丰腴多姿,豆腐脑更是一绝,何不前去品鉴一番? 对了,据说还来了一位游方道士,人称‘神棍小邵雍’。 不但会占卜,病也瞧的好。不如让起其卜上一卦,断断婉姑娘的去处。” 仁宗瞥了他一眼道:“文应啊,看来你这宫里的差当着,宫外的事也没少上心呐?” 其实仁宗此话乃是一箭双雕,暗指其二次为吕夷简通风报信。 阎文应打小服侍在他身边,这点画外音如何听不出来,遂紧忙应道: “奴才心里只系官家一人,平日里出宫办差,便留心寻访哪里又置办了新鲜玩意, 哪家酒楼又添了美味的菜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仁宗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便觉一阵发笑,拿手指弹着他的脑壳道: “就你这点把戏,也能瞒过我的慧眼?看你素来当差谨慎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 不过,待我回宫后,你悄悄去趟开封府,向程琳打探一下洛家的情况。 务必帮我找到婉姑娘的下落,哦,自然还有我那小师父洛怀川。 切记,务必暗中进行,这次胆敢坏事,看朕不罚你去冷宫值守才怪。” 阎文应闻言,直吓得连连告饶,陪着仁宗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西施豆花店。 果然,见一溜长队排得老远,皆是来品尝豆腐脑的。 仁宗不好插队,等了片刻,便失去了耐性。 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瞥了阎文应一眼,又不好发作。 阎文应见状,心里也是着急,遂安抚仁宗几句, 自己则推门进到店里,欲寻那掌柜的行个方便。 不料莫嫂指着满屋子的食客,无奈地朝他摊了摊手。 阎文应失望地出门一看,听见角门里有人正在算卦,遂好奇地掀开一条门缝窥视。 谁知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惊呼起来道: “洛掌柜的,原来那位神算道士竟是你?” 洛怀川扭头一看,原来是李公子身边的随从,遂站起身寒暄道: “哎呀,原来是旧相识。快进屋暖和暖和,如何未见你家公、公子?” 阎文应指了指远处冻得直哈手的仁宗道: “你瞧,不是在那里么?” 洛怀川见状,紧忙抱着汤婆子送到仁宗怀里,拉着他,让到了角棚里。 吩咐齐虎子端来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又刻意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好菜,烫了一壶老酒送了过来。 一碗豆花下肚,仁宗顿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寒意顿消。 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又喝了两碗。怀川见他面色略显疲惫,遂关切地问道: “我、我观公子气滞血瘀,可是最近遇到了烦心事? 不妨与洛某明言,或许可以为你开、开解一二。” 第五十二回 测国号天子试师父 赐御奉莫嫂… 仁宗闻言,神色复杂地望着阎文应,因他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洛怀川。 他甚至觉得阎文应早便知晓洛家发生的变故, 也知道洛怀川的栖身之地,不然天下何以有如此巧合之事? 阎文应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便催促着怀川道: “哎呀,洛掌柜的,你可得为我做个见证,我当真不知道洛家遭遇了什么。 你快与我家主子说说,不然这顿美味我可是无福消受了。” 说到伤心的往事,洛怀川属实不愿再提。可面对当今天子,岂不等于有了告御状的机会。 思虑到此处,遂将所有的遭遇前前后后,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只听得仁宗皇帝不断地唏嘘落泪,哽咽着道: “你我师徒当真是同病相怜,唉,不提也罢。 照你说,婉姑娘去了梵净山学艺,也不知几时方能回来?” 洛怀川被他这一问,越发伤心起来,长叹一口气道: “目、目前可不大好说,不过即便回来,也无有安身之处。 不如留在那里更好、好些。你说是吧,李公子?” 仁宗被他问得顿时红了面孔,心里盘算着这位所谓的师父是否已窥到了自己的心事,只是不愿明言罢了。 于是,便有心再试试他的本事,遂岔开话题道: “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皇帝初理朝政, 不知小师父对此有何高见?可否窥探到什么天机?” 洛怀川被他一问,脑袋里便飞快闪现出关于明道二年(1033年)的大事年表。 遂煞有介事地掐指算了算: “这一年,多个州郡皆发生了严重的蝗灾、旱灾,皆因年号‘明道’二字似有不、不妥之故呀。” “哦,愿闻其详?” 洛怀川拿起笔来,边在一张纸上书写下‘明道’与‘曌(zhào)’三字,边道: “还、还记得前朝的则天皇帝未登基前,曾自创了一个瞾字么? 取其日月当空照,阴阳共临朝之意。 本、本朝国号为明道,虽指王道英明,但明字为日月组合, 此、此与本朝仁宗皇帝与太后共同执政之状何其相似。 如今皇帝已亲临朝政,故宜、宜有所改变,以导迎和气,方算稳妥。” 仁宗闻言,此举正和己意,不由得仔细打量洛怀川一眼,暗自思量道: “看来我这位小师父若真有些真本事,不然何以能窥到我内心所想? 若非心系朝堂,又如何能提出此等建议来?” 想到此处,遂赞同地微微颔首道: “但不知小师父认为哪两个字比较妥当?” 其实有关更改国号之事,仁宗心里早有主意。有此一问,纯属再一次试探。 因他如何也不愿相信,占卜之术竟能卜到人的内心里去。 若果真如此,那洛怀川定非凡人。 洛怀川看着仁宗的表情,心里已大致猜到七八分。 本可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摇着龙鳞宝扇,故作思虑之状,缓缓言道: “虽、虽说我等乃一介凡夫,实不该妄议此事。 不过你既然问了,我、我且姑妄言之。你则姑妄听之,权当戏论。” 仁宗闻言,连连摆手,大度地言道: “小师父尽管直言,只要是对朝廷有益,何必顾忌许多。况且当今天子也并非如此心胸狭隘。” 洛怀川吃了定心丸,遂大胆建议道: “依、依我看,‘景祐’二字便比较合适。 犹如日照汴京,取其神灵保佑,帝王江山福祚绵长之意。不知你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仁宗早已愣在当处。阎文应推了他一把,方才回过神来道: “好一个‘景佑’二字,看来小师父定非凡俗之人。 莫不是哪位神仙转世到我大宋朝,竟让朕,哦,真的遇到了。” 正当洛怀川不知如何作答之时,莫嫂领着齐虎子走了进来,指着洛怀川道: “道长,你快给这孩子看看,是不是中了邪? 适才一个人在后院耍得好好的,非说见着一条大青龙飞入咱家。 这不是得了癔症,又是什么?” “这位大嫂,我看这孩子不会扯谎,你家如何便不能飞入一条青龙了?” 阎文应瞧着这孩子长得高鼻梁,一双灵动的眼睛转来转去。 顿时心生怜爱,遂摸着他的头道。 “我说这位爷,你可莫听这孩子胡说八道。 就咱这一亩三分福薄之地,如何能引来祥瑞之龙? 若非要说这天上的龙倒是有一条降落凡间,便是当今天子。 可他老人家可是在皇宫里的宝座上坐着呢,如何会到这里?” 莫嫂白了一眼阎文应,不以为然道。 “他老人家?呵呵,大嫂,据我所知,当今圣上年方二十出头,如何在你口中便成老人家了?” 仁宗皇帝闻听莫嫂对自己的称呼,不免哑然失笑,遂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个我岂不知,只不过我乃一介民妇,不识得几个大字。 想那皇帝高高在上,称呼他老人家乃是想表达内心极大地崇敬之意,客官莫要见笑才是。” 仁宗被他说得心里舒坦,微微颔首道: “嗯,这个回答倒是十分有趣。李二呀,这个豆腐脑滑嫩可口,正对老夫人胃口。 若是每日能来上一碗,岂不美哉!” 阎文应当下会意,恭敬地回道: “小的明白,回去便命人安排此事。 公子,咱出来可有些时辰了,是否该回去了,免得老夫人惦记。” 仁宗皇帝站起身,随手打从解下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到齐虎子手上道: “小家伙,这个送你。总不能让你白见一回真龙不是。 不过切记妥善收藏,有了它,关键时刻没准能派上大用场。” 言罢,便带着阎文应潇洒地离开了。 莫嫂接过荷包一看,做工极其精致。 黄色的缎面上用金线绣着一条五爪蟠龙,一双龙目闪闪发光,竟是两颗罕见的宝石。 周围以云朵衬托,珍珠点缀,颗颗圆润光亮,当即不由得呆愣在原处。 洛怀川见状,拱手恭贺道: “莫、莫嫂,若我所料不差,明日宫里一准派人来定豆腐脑。 如能成为宫里的御用供奉,不出半年,咱、咱这间小店便可改头换面了。” 几句话说得莫嫂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戴在虎子身上。 看看又觉得不妥,遂又拴了一条红绳挂在其脖颈上,这才放心。 搂着虎子亲了又亲,拉着他道: “走,快将这一消息告诉你连伯伯去,保准他乐得睡不着觉。” 翌日清晨,果然宫里尚食局的寥掌膳带着几位內监, 敲锣打鼓的抬着书有“御用”二字的匾额,来到了西施豆花店。 在人们的一片啧啧称赞声中,将一幅黄绸缎挽成两朵大花系在匾额两侧,随后对着莫嫂道: “莫掌柜的,自即日起,以后这豆花可是宫里的供奉了。 丝毫马虎不得,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每日里需要多少,本掌膳会派人提前知会你。” 言罢,朝小太监一努嘴: “这是预付你的五百两银子,上头特意吩咐了,按市价加二成与你。 放心,皇家是不会占百姓便宜的。” 第五十三回 阎文应贪财打秋风 谋远虑赠玉… 莫嫂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迟疑半天,竟没敢接。 一旁的连三碗急忙催促道: “妹子,这是咱应得的,快拿着吧。没想到皇帝身边的人办事还真靠谱。” 随即问向寥掌膳:“敢问大人,今日要定多少?” 寥掌膳在心里合计一番,看着门前的担子道: “就按此标准,少说也要十担,让宫里的主子们皆尝个鲜。” 连三碗闻言,顿时面露喜悦之色,恭恭敬敬地将宫里的人送走了。 “连大哥,这要是磨出十担豆腐脑,再加上筛豆子、选豆子,怕是到明日也弄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莫嫂接过银子,却在原地犯起愁来。 这时,洛怀川走了过来,摆摆手道: “莫、莫嫂,此乃小事一桩,无需叹息。 兄弟我走街串巷时,与那个永乐磨坊的掌柜十分相、相熟。 据我所知,这家磨坊一、一直与洛家保持着生意往来。 之前承揽了极醉楼所有磨五谷杂粮的活计,从、从未出过一丝一毫的差池。 且掌柜的本、本性憨直,做事踏实可靠,可暂与其谈合作。连大哥负责监督即是。” “听兄弟的意思,今后我们可是要建自己的磨坊么?” 莫嫂不明其意,倒是连三碗反应快,顿时听出了洛怀川的弦外之音,遂连连附和道。 洛怀川点点头道: “正、正是此意,永乐磨坊生意做得大,日后难免有误事之时。 故长远打算,还、还是自己有磨坊会方便些。” “嗯,我的同乡里倒有三五个可靠之人,皆有把子力气。 背背扛扛的皆不在话下,只不过这地点可不好选。” “磨、磨坊要建在水流湍急的河岸,最好是闸口下方最为合宜。我日后细细留心便、便是了。” 就这样,大家各司其职,分头行动,一直忙到申时,洛怀川才回到角棚。 却见阎文应早已等在那里,遂热情地打招呼道: “李、李二兄弟,你如何在这里?” 阎文应闻言乐了,估计打趣道: “那洛掌柜的不妨算算,我此刻应该在何处呢?” 洛怀川瞥了他一眼,心里知道这阎文应乃仁宗身边的贴身内侍。 虽不及张茂则有与仁宗一起长大的情分,然靠着机敏与察言观色,也深得信任。 故仁宗时常带他一道出宫,可这阎文应却借机与诸多朝臣勾结。 犹与吕夷简关系甚密,而这吕夷简又是洛怀泽的表舅, 事发之后,开封府遍捉不到。故而洛怀川一度怀疑这小子没准便躲在宰相府的某个角落。 这阎文应若是用好了,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密探。 想到此处,遂笑眯眯回道: “自、自然与你家公子在一处,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阎文应拿手指着他,道了一句“滑头”,随即收敛颜色: “洛掌柜的可是遇着贵人了,连带着这小店也跟着沾了大光。 这宫里的供奉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万八千两银子,甚至会更多。 仅凭眼前的店面,怕是累死也赚不到吧。” 洛怀川多精明个人,乍闻之下,便晓得他这是来打秋风的。 遂未加思索地应承道: “我、我早便与莫嫂讲了,这宫里出的价格较市面上多了二成, 她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不是。故这多出的二、二成权当孝敬李二兄弟的。 您别嫌少,待日后买卖做大了,我再让莫嫂给您入个干股,你看中、中不?” 阎文应对他的回答颇为满地,连连点头道: “嗯,莫嫂倒是个明白人,有前途,不过,……” 正这时,虎子掀帘走了进来,见着阎文应,遂亲昵地与他打着招呼: “李二哥哥,你来了,那位李公子怎没与你一道来?” “小子,我这年纪都可以做你爹了,你还管我叫哥哥?” 阎文应宠溺地刮着他的鼻子道。 不想这虎子属实太机灵,眼珠骨碌碌一转,张口便唤“干爹”。 这一句,可把阎文应叫愣了,随即摸着他的头哈哈大笑。 “好小子,这伶俐劲随我,不过干爹可不是随便认的。 要随了我的姓才作数,你爹、娘会同意么?” “我爹去年便死了,至于我娘么,不如就让洛叔叔去说,我娘最听他的话了。” 言罢,扯着洛怀川的衣袖央告道。 洛怀川私下合计若是虎子暂时认下阎文应这位干爹,今后的前程也就有了依靠。 遂点点头,转身去找莫嫂商量。 起先莫嫂一百个不愿意,听了怀川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 加上连三碗在一旁劝解,便勉强应了下来。跟着他来见阎文应。 阎文应闻听,忍不住感慨万千道: “想不到我阎某人,哦,李某人今生也算有了两位养子,百年之后可得了继。” 言罢,把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给虎子戴上: “你小子真行,这脖子上挂着我家公子的,腰间缀着我的,看日后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惹你?” 一句话,说得几人都乐了,不过阎文应随即道: “这个小物件权且算作干爹与你的定礼,待忙过这阵子, 再领你去祠堂认了祖宗,改了名字,方算是我真正的儿。” “好咧,儿子谢过干爹。干爹您请坐,让儿子与您捶捶背。” 虎子麻溜地拉着阎文应坐下来,小拳头如雨点般捶打在他后背上。 可把这位干爹乐得够呛,享受一番后,拍拍他的手站了起来: “洛掌柜的,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昨日我家公子交代了,说他好歹唤你一声小师父,让你窝在这弹丸之地属实有失体面。 故命我将他素日里读书之所,赠与你一家居住。 快拾掇拾掇东西,跟我走吧。” 莫嫂见状,既高兴,又不舍。 兀自看着洛怀川直掉眼泪,弄着他是百般纠结,遂出言安慰道: “莫、莫嫂,切莫如此,小弟只是不在这里住了,摊子还是要摆的。 待、待小弟安顿好了,便回来接虎子,他在这里帮不上忙,还净、净捣乱。” 虎子闻听,登时兴奋得一蹦三尺高,扯着阎文应的衣襟便走: “干爹,我也要与你们同去。” 第五十四回 贼父子各怀心腹事 齐虎子误撞… 就这样,阎文应领着洛怀川三兜两转,便来到外城广利门北侧一处三进的独立小院,唤做闲雅居。 正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屋脊高昂,为歇山式双坡顶建筑。 两侧建有厢房各三间。三进的格局差不多与自家东跨院一般无二,只不过面积相对小了许多。 待进到里面一看,院落规规整整,虽在冬日里看不出什么景致, 但从目前的假山、小桥及院内的树木来看,倒是一处静谧之所在。 屋内设施一应俱全,有些完全是簇新的,一眼看得出乃是刻意新添置的。 虽说比起洛府来相差甚远,可比起莫嫂家低矮的厢房可是天差地别。 洛怀川瞬间感动得无以复加,哽咽着对阎文应道: “多、多谢你家公子一番美意,不过却觉受之有愧,又不知如何报、报答?” 阎文应闻言,狡黠地一笑: “若要感谢还不容易,让婉姑娘早些回来便是。 省得我家公子整日里牵肠挂肚的。就连我看了,也跟着急。” 一旁的虎子扑闪着大眼睛,觉得二人对话甚是无趣,遂一个人撒欢似的各处转去了。 阎文应望着他的背影问洛怀川道: “你可算得出我为何同意认下这孩子?” 一句话,整个将怀川问蒙了,心里暗道: “还未听说占卜能卜出人的心思来?”可不做答吧,自己可是头上顶着神棍的称号。 遂从心理学的角度,细细揣摩他问此话的含义,回道: “怕、怕是虎子与李二兄弟儿时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看到他,宛若见到当、当年的自己吧。” “洛掌柜的可真神了,怨不得我家公子会心甘情愿拜你为师。 果然不凡,连我这点小心思都断得分毫不差。” 洛怀川只是依据常理判断,随口搪塞罢了,其实这里面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历史记载阎文应有个养子唤做阎士良,勾当着御药院,颇得仁宗皇帝信任。 具体信任到什么程度呢,不妨看一个小故事。 自郭皇后被废后,尚、杨二位美人也自食恶果,最终被送出了宫。 随即,杨太后便将茶商之女陈氏引荐与了仁宗。 陈氏深谙为人之道,对仁宗之喜好琢磨得十分透彻。 私下相处时,分寸也拿捏的恰到好处。仁宗对她十分着迷,遂有意立其为后。 阎士良因之前阎文应曾联合吕夷简怂恿仁宗废了郭后, 怕陈氏登后位,会对干爹打击报复,进而牵连到自己。毕竟她是杨太后的人。 遂寻个机会,向仁宗进言,说陈氏之父乃子城使,大臣家奴仆官之名。 他若纳奴仆之女为后,必无颜面对公卿大夫。 仁宗被他一劝,咂摸咂摸滋味,确是如此。 这才最后下了决心,将陈氏送出宫去。 由于阎士良心机深沉,又好贪小便宜,表面上对阎文应百依百顺,其实暗地里父子间早生嫌隙,各有阵营依附。 阎文应就势认下虎子,也是见仁宗皇帝对此子似有好感。另外,也可借此给养子敲敲警钟。 这会子见完成了差事,遂辞别洛怀川回皇宫复命。 单说怀川有了落脚之地,急忙去坊肆买了一些果子点心,前往孙无择家去接娘亲与二叔。 顺便将孙家祖父母一起接到了新居。二叔洛孟堂出于自责,也明显苍老了许多。 狄夫人面色已然憔悴的不行,这摸摸,那看看,一时间感慨万千,忍不住老泪纵横道: “想我洛家一辈子行善积德,如何就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也不知狄青与怀亭二人现状如何?怀婉几时方能回来?” 怀川扶着娘亲坐了下来,软语宽慰了好一番,这才拉着虎子去白矾楼找怀月与无择。 此时已近酉时,正是这里热闹之际。 虎子从未来过这等大酒楼,看什么都觉新鲜,仰着小脸,四处打量。 不知不觉间,便与洛怀川走散了。 走着走着,不知怎地,便绕到了后宅。 虎子闻着屋内飘出的一股香味,顿时觉得肚子咕咕直叫,遂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燕婆婆正低头做事,猛一抬头,忽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溜了进来。 遂急忙向外驱赶道:“这谁家的孩子,如何跑到后宅来了?” 丫鬟春秀见状,薅着他的手臂一边往外撵,一边口还言道: “去去去,小穷酸,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虎子被他拽的急了,朝着她的手腕上去就是一口。 直疼得春秀妈呀一声,一个巴掌拍在虎子脸上。登时打得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珍珠闻有孩童的哭声,顿觉心内一阵发紧,三步两步打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到近前,呵斥春秀一顿,弯腰扶起虎子道: “孩子不哭、不哭啊,姨这里有好吃的,你可劲了吃。” 言罢,吩咐春秀将炖好的羊肉汤端了上来。 虎子打小吃过猪肉、鸡肉,却从未吃过如此鲜嫩可口的羊肉。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食,又看了看珍珠那张慈爱的面庞, 顿时停止了哭声,拿起银箸大口吃起来。 一旁的燕婆婆瞅瞅珍珠,又瞧瞧虎子,忽然面露喜悦之色道: “珍珠,你看,这孩子眉眼间还真与你有几分连像,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最像。” 虎子闻听二人的赞美,摸着自己的鼻子道: “邻家大婶也说我爹、我娘的鼻子都没我的高,隔壁香料铺子的李伯还说我像异域来的呢。” 珍珠双手拄着下巴,呆呆地看着他,越看心里越爱。 要不是自己的儿子生来便没了气息,想来也有这么大了。 遂叹口气问道: “可惜我没如此好命,养不出这般灵秀的儿子。 孩子,你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缘何一个人跑到后宅来了?” “我叫齐虎子,家就在离此不远的西施豆花店。 原本和我师父来这找人的,可我走懵了,也不知怎么就拐这来了。” 虎子一边吃,一边回道。 第五十五回 念娇儿珍珠发癫狂 思巧计怀川… 燕婆婆闻言,顿时面露喜色:“你说的师父可是一位姓洛的道长?” “是呀,婆婆,你也会算卦么?” “婆婆可不会那个什么劳什子,不过待你吃饱了,婆婆倒可送你回去,省得你师父惦记。” 虎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走丢了,师父指不定多着急呢。 遂摸摸溜圆的肚子,站起身,拉着婆婆便往外走。 珍珠唤住他,亲手装了一大堆果子点心与他,又捧起他的小脸道: “虎子,以后你可以常来这里玩耍,陪姨说会话也是好的。” “嗯,漂亮阿姨,我会来的!” 言罢,搂着珍珠的脖颈使劲亲了一口。 这边洛怀川见走着走着,虎子没了踪影,顿时急得团团转。 紧忙找到怀月与孙无择,三人围着白矾楼寻了个遍。 正一筹莫展时,却见燕婆婆领着他走出了大门口。 虎子眼尖,一下瞧见洛怀川,撒腿便跑了过来。拎着点心盒子,打着溜须道: “师父,你看,适才一位漂亮的阿姨给了我许多好吃的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呢。” 洛怀川照着他腚上拍了一巴掌,故作嗔怒道: “少贫嘴,下次再敢乱跑,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哎呦,道长啊,多亏你的妙招。如今我们小姐神志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老爷说,改日还要亲自登门去谢你呢。” 燕婆婆见状,紧忙近前搭话。 洛怀川摆摆手道: “请转告白老伯,谢就不必了。只要小姐不再受刺激,慢慢便好了。” 燕婆婆谢过他,转身回去了。一旁的怀月见状,差异地问道: “表弟,什么白老伯,什么珍珠,这一阵子你都干了些什么,还不与表姐从实讲来? “表、表姐,我徒弟李公子赠了我一处三进的院子,宽敞着呐。 我、我便将无择哥哥的祖父、祖母也一并接了过去,咱先回家再说。” 就这样,几个人先将虎子送回了西施豆花店,之后便一起回到了闲雅居。 怀月大显身手,做了一桌美味,用罢饭食,安顿好几位老人, 便坐在厅堂里各自讲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无不唏嘘感慨。 末了洛怀川道: “表、表姐,这段时日我也攒下一些银子,足够支撑一段时日。 我娘与你爹精神状态皆不算太、太好。孙家二老腿脚也不灵便。 不、不行你暂且在家侍奉一段时日,待来年开春,婉妹回来便好了。” “嗯,还是川子思虑的周到,赚钱之事交与我二人便好。” 孙无择见洛怀川将自家祖父、祖母也接到了这里,心中甚为感动,遂连连附和道。 正当几人畅叙在兴头上,老远听着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洛怀川站起身前去查探动静,嘴里不由兀自咕哝道: “这么晚了,谁会找到这来呢?” 孰料开门一看,竟是莫嫂扯着虎子,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燕婆婆。 一见面,未及寒暄,燕婆婆便哽咽着道: “道长啊,出大事了,珍珠姑娘离家出走了。” “离、离家出走?傍晚时分您不是还说她状况好转了吗? 却为何没几个时辰,便又发作了?这、这中间可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么?” 燕婆婆一拍大腿,指着虎子道: “这位小公子与你走失后,误闯到了后宅。 也怪老奴多嘴,言说她长得与珍珠有几分相像。 小公子走了以后,她不知怎的,忽然翻出七八年前她为自己的婴孩缝制的衣被,抱在怀里不停地哭泣摩挲。 没一会,忽然拿着那些东西言说要去找吴郎。我与两个丫鬟拼了命的才哄她睡下。 结果春桃那丫头贪睡,只打个盹的功夫,姑娘便不见了。 老爷派出了几波人,沿着白矾楼前后左右找个遍,也没见她踪迹。 这才让我来寻你,求道长快给卜一卦吧。” 洛怀川闻言,反复将燕婆婆之言在心里思量了一遍又一遍。 心里琢磨道:“去寻吴郎,对,有了。” 遂问道:“你、你可知珍珠与那吴郎是在何地分的手?” 燕婆婆迟疑片刻回道: “具体还真不晓得,小姐也未说起过。不过据我所知,吴公子是坐船走的。” “哦,我、我知道了。这广济河运马料,惠民河运军粮,惟汴河是运漕粮的。 当、当然,伴随漕粮到来的,还有来自南方的客商。 倘若吴公子离开汴京,自然应该在汴河码头上、上船才对。走,快去码头找。” 就这样,几个人急匆匆直奔码头而去。 未到近前,便看见一个婀娜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在寒风刺骨的冰面上。 洛怀川似乎已然听得到冰面即将断裂的声音,遂飞奔着去救珍珠,口里喊道: “好、好妹妹,哥哥在这里,快回来。” 珍珠听到呼唤,下意识停住脚步,扭身停在了原处: “吴郎,我找到儿子了,他没死,还活着。你看,就在我怀里睡得多香甜。” 这时,虎子也跑到了近前,怀川拉住他,问道: “虎、虎子,现在的冰面怕是支撑不住两个大人的重量,你敢不敢去救阿姨?” 虎子勇敢地点了点头,不想却被莫嫂拉住,紧紧搂在怀里,一言不发。 “莫、莫嫂,兄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搞不好,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了珍珠姑娘。 虎、虎子身体轻,断不会有危险,你……” 未及莫嫂答言,虎子已挣脱她的怀抱,径直向河心走去,边走边道: “漂亮阿姨,你想儿子了吗?不如就将我当做儿子好了。娘、娘,咱回家吧!” 一声声娘亲,瞬间让珍珠回过神来,张开双臂将他搂在怀里。 虎子趁势将她拉回到岸边,避免了一场河裂人亡的危险。 洛怀川紧忙解下道氅披在珍珠身上,裹着她,回到了白府。 白老爷见众人护着宝贝女儿平安回来,竟喜极而泣。 非欲在白矾楼款待大家一番,洛怀川等人推托不过,也只好勉强应允下来。 席间,白老伯方才知道孙无择便是洛怀川要找的朋友,不由大为惊诧。 又见他人长得体面,应答有方,不由心里越发高兴。 遂不让他再从事打杂的活计,而是帮着他专司脚店的酒类批发,且涨了三倍的工钱。 无择闻言,自是满心欢喜,连连谢过白老伯。 第五十六回 洛怀川自荐往钱塘 逛银楼大意… 白老伯知道是虎子不顾安危救了他女儿,也许了一个大大的恩典。 与了他一面纯金令旗,至今往后,白矾楼任他来去自由,吃喝随意。 处理完这些,白老伯不免还是愁眉紧锁,端起杯酒一饮而尽,对着怀川道: “道长啊,看来珍珠还受不得半点刺激。 我这把老骨头整日里时提心吊胆,夜不安枕,要是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便好了。” “老、老伯,为今之计,还是要去趟临安府,设法找到吴公子的下落。不然姑娘的病情怕、怕是很难根治。” “唉,如今这矾楼的生意如日中天,诸事纷杂,老朽身边又无有得力之人,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唉,珍、珍珠姑娘也是苦命中人,实在不行,贫道愿替老伯走这一趟。 不管吴公子死活,定会查个水落石、石出。” 白老伯闻言,瞬间感动得无以复加,握着洛怀川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哽咽着道: “道长如此高义,令老朽钦佩之至,先代小女谢过。 至于你家里的一切,放心,有我帮衬照应着。” 就这样,洛怀川便于翌日清晨,乘着白府的马车,赶奔临安府盐官县。 待车子出了汴京城,洛怀川坐在车前,正与车夫把式张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忽然,一只小手打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洛怀川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下意识会回头一看,却见虎子从车里探出小脑袋,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顿时吩咐车夫停下马车:“虎、虎子,好你个小家伙。 说,何时躲在车里的?你娘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惦、惦记呢?” 虎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我娘自然知道,不过她与连伯伯整日里忙着生意上的事,估计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我。” “那、那就好,乖乖在车里呆着吧。” “师父,我这里可有好些果子点心,还有两壶好酒,都是我从白矾楼拿的。你不过来,我可全吃了。” “你、你小子敢,看师父如何收拾你?” 言罢,洛怀川起身钻到车厢里,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与第五日上终于来到了临安府盐官县。 先是寻了一处万安老店安顿下来,要了一些饭食。 一边吃酒,一边与小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敢、敢问这位小兄弟,你可是地道的本地人士?” “客官,莫说是我,我家祖宗十八代皆是土生土长的盐官人,不知客官为何有此一问?” “哦,不瞒这位兄弟,贫道打从汴京来。 欲寻一位唤做吴长清的年轻人,希望能从你这里得些线索。” 小二闻言,摇摇头:“这个人倒没听说,不过我倒可以帮着打听一二。” “如此,贫道先谢过了。这是一点茶水钱,总不能白让你费、费心不是。” 言罢,洛怀川取出一两纹银放到桌上,推给他。 小二万没想到这位道爷看着穿戴普通,出手倒是阔绰,绝对是个会办事的主。 顿时面露喜色,将银子揣在怀里道: “多谢道爷美意,您可否说得再具体些。 比如这位吴公子的爹娘如何称呼,家里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 我们这间老店开在街头,住的尽是外地的客商。每日里人来人往,小道消息十分灵通。 我敢保证,只要您说得清楚,不出十日,准有结果。” 洛怀川见小二说得真诚,心里也是十分喜悦: “吴、吴家爹爹唤做吴作良。娘亲嘛,好像唤做蒋什么微的。 夫妻二人于天圣元年(1023年)带着孩子离开家、家乡,又于天圣五年回归故里。” “道爷,就这些?这可不大好寻。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 比如病了、伤了、婚配之类的,这样范围会小些。” “被、被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吴家爹娘曾与长清说了一门亲事,他便是为此事还至家中,至、至此下落不明的。” 小二将其所言记在心里,拍胸脯下着保证道: “妥了,有了这条线索,这人准好找。 我们县虽大,媒婆也就屈指可数那么几位。 得,这事您就甭操心了,带着小公子好好逛逛,一有消息,我立马知会您。” 洛怀川谢过小二,对着虎子道: “瞧、瞧见没,师父这招唤做借力使力。 若仅凭你我二人,怕累死在这,也毫、毫无收获可言。” 虎子抹着嘴边流出的肥油,撇着小嘴咕哝道: “师父,招是好招,可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吧。 再说了,那可是一两银子,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 洛怀川拿手指弹了他一个脑瓜: “就、就你聪明,莫说这几两银子,即便花去千八百两,对于白家来说,也、也不过九牛一毛。 不过,能省自然得省。至于是否管用,还要看咱、咱撒多大的网。 走,去坊肆逛上一圈,只寻那百年老店进,可着人多地耍。” “师父,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随便拣选物件买呢?不然陪你闲溜达,我可不干。” “你、你个臭小子,买东西可是要花师父自己的银子。只可选紧要的买,记住喽。” 就这样,师徒二人溜溜达达便转到了集市。 虎子的心思皆在吃喝上,洛怀川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如何打听消息上。 先后联系了五六家老店的掌柜或是伙计,帮忙打探吴家的消息。 万没想到的是,出手大方的他却被一双贼眼给盯上了。 此人年记约摸十七八岁,唤做谢三。打小便投在神偷飞贼宋四名下,练就一双绝技,自行走江湖,从未失手。 这日,谢三正啃着大饼在人群中寻找目标,猛然听到洛怀川与虎子的对话。 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遂悄无声息地跟在二人身后。 见二人进了“翠玉斋”时,心里不由一阵窃喜。也假模假样的尾随在后边挑选。 当二人为虎子他娘挑选珠钗发生分歧之时,谢三趁势凑了过去。 待怀川欲付银钱,方才发现银袋子已然被顺走了。 直气得他连连顿足道: “皆、皆是我一时大意,这下回去要如何向白老伯交、交代?” 虎子不情愿的放下珠钗,撅起小嘴道: “师父,交代什么?还是想想晚上吃饭、住店的银子打哪出吧。” 洛怀川也不理睬他,兀自皱着眉头,思量着如何才能逮着这个毛贼。 第五十七回 装鬼神招魂城隍庙 擒小贼谢三… 洛怀川思虑良久,便招手唤来掌柜的道: “掌、掌柜的,适才我在你店里挑选簪子,不想银袋子被贼人窃了去。 里面有交子千、千两,散碎银子若干。你且说说看,当、如何处置?” 言罢,双手抱肩,一副寻衅滋事的神情。 掌柜的上下打量他一眼,见其穿戴普通,不像是位有钱的主。遂生轻慢之意,斜睨着他道: “客官,瞧你这副穷酸样,身上也能揣得起上千两的交子? 讹人可不是你这么个讹法。趁我未发火前,趁早滚了出去,否则……” 言罢,一努嘴。 立马打从身后走过来两名满脸横肉的伙计来。磨拳擦掌的,摆出一副欲战斗的架势来。 洛怀川一见,微微一笑道: “掌、掌柜的,你这套早已是洛某耍剩下的了。 我属实在店里丢了银子,非、非是有意讹你。 既然你如此不通世故,我倒怀、怀疑你与那贼人相互勾结。要不咱去衙门里讨个说法?” 掌柜的见他神情笃定,始觉定是误解了。遂马上变了脸色道: “客官说哪里话来,小店岂是那等样人。 既然客官果真失了财物,本掌柜有责任配合您回忆一下适才之情景。” 言罢,便将店里的两个伙计唤来询问: “你二人细细回忆下,这位客官进店前后,是否有可疑之人跟在左右?” 其中一个小二摇摇头道: “小的一直在帮郑小姐挑选首饰,并未曾注意其他。” 另一个若有所思地皱皱眉道: “嗯,适才这位小哥与这位客官发生争执时,其身后却有一个瘦瘦的青年向小的打听价格。 不对呀,此人是跟着他二位脚前脚后进来的,小的还以为他们原是一起的呢。故而并未多加留意。” 经他一提醒,洛怀川也恍惚觉得一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个影子,却原来早被人盯上了。 掌柜的得了实情,越发觉得愧责不已。 连忙将洛怀川、虎子让到角落的茶几旁,吩咐人端来好茶、好点心,搓着双手道: “客官,非是在下不愿报官。倘若捉到贼人,您这损失倒是追回来了,我便惨了。” “哦,此话怎讲?” 洛怀川拿起点心送入口中,不解地问道。 “客官您想啊,若那贼人独来独往,倒为百姓除了一祸害。 倘若其还有同伙,日后我这店里可就别想着安生了。不过不报官,您这损失又……” 洛怀川端起茶盏撮了一口饮茶,翘着二郎腿,慢悠悠言道: “掌柜的无、无需顾虑,只要你按我吩咐行事,洛某自有法子将银钱追回。” 掌柜的闻言,晓得这是遇到高人了,遂连连承诺道: “只要不牵扯小店生意,悉听您安排。” 洛怀川一摆手,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但见掌柜的连连点头称是,转身安排去了。 他与虎子则留在店里,有吃有喝的,被奉为上宾,反倒落得个清闲。 转眼黄昏时分到了,县西头城隍庙前的那株老槐树前围满了前来瞧热闹的百姓。 一个人看着树杈上挂着的三尺白绫,满脸疑狐道: “我说,这话可信么?偷银子的贼还能自个前来吊死,真是邪了门了。” “你还别不信,我可听闻贼偷的那个道士是个会使法术的。 这条白绫可是被他施了咒的,专门拘人魂魄。” 要说谢三得了手后,简直兴奋得手舞足蹈。 先是大吃大喝的一顿,又跑去“醉花楼”潇洒了一番,这才意犹未尽地往住处走去。 谁知一路上,却听闻人人皆在议论一件怪事。言说有一位会拘魂术的道长失了大把的银子。 一怒之下,便在城隍庙的老槐树上挂了一条三尺白绫。 准备于酉时,阴进阳退之际,将那贼人魂魄拘了去阴间受罚。 谢三闻言,甚觉滑稽。本想一笑置之,转念又一想,我倒要看看这位道士有何本事,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小爷我要是不想上吊,他还能真能将我怎样么?遂半信半疑地也前往那里凑热闹。 其实洛怀川之所以这么做,乃是情非得已,并无有十足的把握。 无非是故弄玄虚,赌人的好奇、好胜之心罢了。 未想人们果然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人不信。 就见谢三背剪双手,一副不以为然而态度,慢慢挤到前头观看。 但见老槐树下,洛怀川铣足披发,手握一柄宝剑,煞有介事地挥来舞去。 一边叨叨咕咕,一面在心中窃笑: “幸亏在洛府时,曾与狄青与大哥学过一些花花招式,不想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虎子更是扮做童子的模样,手里摇着三清铃,不时向四周抛洒出一些粉沫之类的东西。 但见白、绿、色、红四种颜色不停地变幻,围绕着洛怀川的剑尖忽隐忽现,忽快忽慢,耶然如鬼火一般诡异。 再配上从天空飘来的恐怖音符,围观的人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胆小的索性将手蒙住眼睛,却又不忘露出一道缝隙偷窥。 眼见着那条白绫开始轻微的晃动,人群中会有人喊道: “快看,那贼的鬼魂就要被大师拘来了。” 谢三见状,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心想这还了得,再呆下去,怕是真要了命。 正欲转身离开,不料却被从老槐树后闪身而出的两个蒙面彪形大汉死死按住,押到洛怀川面前。 “大师,那日便是这小子偷了您的银子。您看,当如何处置?” 洛怀川假意摆摆手,用剑指着谢三的脖颈道: “那要看这位小兄弟识不识相了?” 谢三闻他话里有话,遂紧忙掏出剩下的交子道: “大师,我只花了些许散碎银子,大头皆在。物归原主,物归原主,还请您放我一条生路。” 虎子见状,移步上前,待确认无误后,朝洛怀川点点头。 洛怀川这才收了宝剑道: “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再盗人财物,放你一条生路并非不可。 不过嘛,贼人之言,又岂能作数?我看还是将你送到官府吃点苦头比较好。” 第五十八回 生恻隐怀川放飞贼 解前怨珍… 谢三一寻思这要是被官府捉住,再翻出之前的案子,自己这一辈子可就彻底交代了。 看这位大师有心放过自己,遂紧忙诅咒发誓道: “大师,只要你肯放过我一码,我保证,绝不再行偷盗之事。 你若是不肯信我,我愿自断一指,以明心志。” 言罢,抽出别在靴子里的短刀,竟真剁了下去。 洛怀川手疾眼快,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腕部。 “既然你真心悔过,洛某便信你。 看你年纪轻轻,尚有一丝良心,不妨与你一些银两,归家做个小买卖去吧。” 言罢,取出二张五十两交子递与他。 “多谢道长成全,山不转水转,咱后会有期。” 谢三也不客气,接过交子,连叩三个响头。站起身,挤出人群,消失在夜色中。 “翠玉斋”马掌柜的简直对洛怀川佩服的五体投地,非要设宴款待他,以期进一步结交。洛怀川自然也是欣然应允。 席间,谈到他此次来盐官的目的,好巧不巧的,这位马掌柜闻他之言后,眨眨眼睛,竟兴奋地一拍桌子道: “巧了,我婆娘家住钱塘,她有一个街坊姓蒋,妹妹便是盐官这里的。 夫家恰好姓吴,与洛兄弟讲的情况如出一辙。待用罢饭食,我派个伙计与你同去如何? 洛怀川闻言大喜,少不得与马掌柜的推杯换盏,痛饮一番。之后便马不停赶往钱塘。 待到蒋家时,已是日落时分。上前敲开门,与蒋老伯说明来由后,蒋母闻声打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见虎子,一把搂在怀里,哽咽着道: “你、你是长清的孩子吧,简直与他儿时长得简直一摸一样。儿啊,我们吴家终于有后了。” 一旁的洛怀川见状,急忙扶着蒋母坐下: “伯、伯母,你认错人了,他不是您的孙子。 据说您的儿媳珍珠因过度思念您的儿子,导、导致孙儿生下来时,便没了气息。” 蒋母闻言,顿时嚎啕大哭: “儿啊,都是娘害了你呀。也害死了你爹,娘糊涂啊!” “伯、伯母,您冷静一下,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如今您的儿媳珍珠姑娘受了刺激,业、业已疯了。 他爹虽百般延医为其诊治,也还是时而清醒,时而糊、糊涂。 贫道此次便是受白老伯之托来此,欲弄清楚一件事。 长清公子现在何处?当年为何一、一去不复返?” 洛怀川一面安抚蒋母的情绪,一面将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此时的蒋母早已哭成了泪人,舅父见状,吧嗒一口旱烟袋,长叹一声道: “往事不堪回首,还是我来讲吧。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这妹子背着长清与她订了一门亲事,姑娘小名唤做秋月,憨实能干,人也孝顺。 无奈长清这小子回来之后死活不答应,还言说汴京的那位千金小姐已有了身孕。非逼着我那妹子将这门亲事退了。 无奈之下,我那妹子便想了一个损招,以诈死来逼迫他。 万没想到的是,长清这孩子心眼瓷实,以为自己当真逼死了娘亲,当夜便羞愧地投了河。 吴父见儿子死了,一股火也病倒了,没几个月也随长清去了。 我得了信,连夜赶往盐官县,将妹子接到我家,好劝歹劝,她总算熬了过来。” 唉,造孽呀,没想到那姑娘也是一个痴情人啊,倒可怜了这一对苦命的鸳鸯!” 洛怀川闻言,心不由得猛地往下一沉。 想到现代时自己身陷囹圄,新婚妻子改嫁他人,母亲也是急火攻心病倒了。 想到这里,不免泪洒当场,少顷才道: “伯、伯母,公子已逝,想必他在天有灵,也希望您的儿媳平、平安度过此生。 不过这段往事太过离奇,便是我说了,白家父女也不见得当真。 故贫道有个不情之请,您可否与我一同回到汴京,设法开解珍珠姑娘,或、或许她会因此而彻底释怀。” “是呀,妹子,这位道长言之有理。 你已经害了长清父子,可不能再害了那姑娘,我想这也是长清愿意看到的吧。” 蒋家舅母也在一旁附和道。 蒋母闻听大家如此言说,更觉愧对珍珠。遂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翌日清晨,遂跟着洛怀川一同返回了汴京。 未及休息,便直奔白矾楼。待见了白老伯,又见了珍珠,蒋母早已羞愧难当。 一个劲扇着自己嘴巴,痛哭流涕的将前后缘由一讲,握着珍珠的手道: “珍珠姑娘,我的好儿媳,是婆母对不住你们母子。 若不是心里还有孙子这一线希望,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到今日,可我实在无颜来寻你们。 这是我们吴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对玉镯,虽比不上你们家的贵重,也是婆母一片心意。 如今见了你,我这心也算踏实了,也有脸去见我那长清儿了。” 言罢,撸下腕上的玉镯戴在珍珠手上,奔着廊柱便撞了下去。 一旁的洛怀川急忙拦住她道: “伯、伯母,你如何又来这一出?莫非还想逼死一条人命不成?” 此时的珍珠终于如梦方醒,原来吴郎对自己的感情至死不渝。 只可惜二人缘浅情薄,注定今生无法结为连理。 看着鬓发斑白,沧桑憔悴的婆婆,忍不住潸然泪下,扶过蒋母道: “婆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您也老了,便不要再回钱塘。 儿媳愿代吴郎尽孝,奉养您终老。” 一席话说得蒋母老泪纵横,抬眼看了看白老伯。白老伯微微颔首道:“ 是呀,吴嫂,就听孩子的,安心在这里住下,如今白家可不比当年喽。” 洛怀川见一家人冰释前嫌,便带着虎子告辞离开。先把他送回家,又匆匆赶回了闲雅居。 不想未进院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如泣如诉,音调甚是哀婉的萧声。 “莫非是小姑姑回来了么?” 第五十九回 张三影滥情负佳人 美娇娘鲛绡… 洛怀川心里这样思量着,遂快步走了进来。 果然见孟瑾身着一袭雪白的襦裙伫立在寒风中,赢弱的身躯在夜色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孤寂。 孟瑾也听到了脚步声,回过身来一见是怀川,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道: “川儿,姑姑可算见着你了。未想到我远嫁宿州才短短数月, 家里竟发生如此大的变故,真是人生无常啊!” “姑姑,外、外面寒风刺骨,你穿的如此单薄,还是快随我进屋暖和暖和吧。” 言罢,洛怀川上前扶住孟瑾回到了厅堂。 怀月早把汤婆子递了过来,又取来一床鹅绒被裹在她腿上御寒。 “姑姑,如、如何未见姑父与你一同回来?” 孟瑾见侄儿相问,再一次以绢帕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少顷,方才止住悲声,哽咽着道: “倒是一同回来的,不过他被吕公子邀去饮酒了,便也借故住在了吕府。” “那、那小姑姑缘何啼哭?想来必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既然回至家中,不妨倾诉出来。侄、侄儿不才,或许帮着开解一二。” 洛怀川见孟瑾愁容满面,心里也大概猜出些许原委,只待进一步求证。 “川儿,你素来了解姑姑秉性,一生不羡功名富贵,唯求一知心之人与之相偕。 原以为张先才情过人,对情感之忠贞自然也胜旁人。殊不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我们初到宿州后,才发现他家里早有两房妾室。 一位原是歌姬,另一位竟然曾是其友人家的侍妾。 这倒也还罢了,家里除了这二位每日里变着法子挤兑我以外, 京城那些个名妓也频频登门拜望,只为向他索要一阙好词。 他呢倒好,凡来者不拒,悉皆与之歌舞弹唱,旦夕不倦。 他倒是风流快活,可曾想到我孑然一身,孤枕难眠的滋味有多难捱。” 洛怀川闻到此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张先醉意微醺,拥歌狎妓,随口吟出便是妙语连珠,艳诗一首的场景来。 据说张先有一首《醉垂鞭》,便是他在朋友之酒宴上“勾搭”一位貌美的舞姬时所作: 双蝶绣罗裙, 东池宴, 初相见。 朱粉不深匀, 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 人人道, 柳腰身。 昨日乱山昏, 来时衣上云。 诗作中将那种才子倾慕佳人之缱绻情意描述得淡雅朦胧,不由惹人遐思幽远。 想到这里,怀川不免劝慰道: “姑姑,那、那些伶人便是靠着出色的歌舞来取悦沉缅于风月场所之人。 之所、所以来姑父这索词,无非是籍此抬高身价罢了。而姑夫也需要她们之传唱来为自己扬名。 实、实乃是各取所需,无有真情实意,故无需介怀才是。” 怀川一番话,属实让孟瑾平静了不少,沉吟片刻道: “川子,话虽如此,然此并非姑姑所期待的日子。 张先纵是才高,然也多情;当初我便是被他忧郁哀婉的词风所打动, 方才不顾年龄之悬殊毅然随其去了宿州。 然其放逸与潇洒却也同时叩开了所有女子的心扉,在那里漾起一池春水。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非要与她们挤在一处争春呢?” “姑姑,不如干脆离开那个负心汉,薄情郎。 回来与我们一起重温往昔的快乐时光,岂不更好?” 怀月闻言,心中之气早便不打一处来,遂在一旁怂恿她与张先分道扬镳。 孟瑾被她一说,也没了主意。想起自己初到张家,张先对其百般呵护,体贴入微。 可以说是柔情似水,甜如甘蜜。谁曾想,短短数月,往昔之温馨不再。 留与她的,只有冷雨敲窗不成眠的伤感与孤寂。 可若要她与张先和离,怕是还未有此等勇气。 怀川见姑姑面露纠结之色,知晓她一时半晌还拿不定主意。 况此等事情也不好强人所难,遂转换话题道: “姑姑,既、既然如此,先不去理他便是。 这处院落虽不比洛府大,却也宽敞。爹故去后,娘便忧、忧郁成疾。 你回来了,正可籍此多陪陪她。” 孟瑾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应允下来。忽又问道: “川儿,狄青与怀亭可有消息?在军营里可否受人欺凌?” “姑姑,表、表哥与哥哥皆身手不凡,骑射了得。 便做了御马直的骑兵,据说过些日子尚有机会升做散直呢。 他二人不欺辱旁人也就罢了,谁、谁人还敢触那霉头。” 孟瑾总算听到一丝好消息,不由感慨道: “他二人如今也算因祸得福,有机会能为朝廷效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此,我也便放心了。” 三人便这样聊着,不觉夜已深了。怀川遂催促着孟瑾前去安寝,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怀川用罢饭食,照例来到西施豆花店的角棚里准备继续与人占卜测卦。 莫嫂见他来了,满面春风道: “恭喜兄弟,贺喜兄弟,昨白矾楼那位燕婆婆来这里买豆腐脑,与我透露个天大的喜讯。 言说白老爷有意将珍珠姑娘许你为妻。你说,这算不算时来运转?” 洛怀川闻言,却无异于晴空霹雳。 他虽屡番出手襄助珍珠,皆出于对其不幸遭遇之同情,全无半点非分之想。 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以至于让白老伯误解了呢? 倘若是这样,自己岂不成了别有用心之徒而受人诟病。” 莫嫂见他并未现出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是一脸愁云的样子,不禁问道: “兄弟,莫非你不愿意么?” “莫、莫嫂,但愿珍珠姑娘目前不晓得她爹这份心思。 因其目前状况将、将稳定,实在不易再受刺激。 稍后我还是去趟白矾楼,与老伯讲清楚比较好。” “莫嫂、莫嫂在吗?” 第六十回 白老爹慧眼识英才 白矾楼二次遇… 莫嫂正与怀川唠着闲嗑,忽闻有人唤她。 原来燕婆婆领着白矾楼一位中年大嫂来了,遂紧忙应道: “哎,来了!” “莫嫂,昨从这买的豆腐脑老爷尝了,直夸赞说不愧是御用之美味。 至今往后,每日里白矾楼也定上二十担。 我身边的这位是管事的蔡嫂,以后啊,你们联系,老婆子我可跑不动了。” 莫嫂闻听,心里不由暗自嘀咕道: “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福薄命苦,自打认了洛怀川这个干兄弟,运气便发生了逆转。 尤其是身边有了连三碗的存在,竟如一尊天神般处处维护着他。 且其对虎子也是疼爱有加,还真应了那句话,自己总算苦尽甘来了。” “莫嫂,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光顾着高兴,险些将老爷交代的话给忘了,道长可在? “在,就在角棚,适才我们姐弟二人还念叨你呢。稍等,我去唤他过来。” 莫嫂说着话,便欲去喊洛怀川,殊料燕婆婆摆摆手道: “不用麻烦,你与蔡嫂还要交代生意上的事,我自己去便好。” 言罢,转身掀开了角棚的帘子,走了进去。见他正与一人占卜断卦,遂言道: “道长啊,老爷言说后日酉时欲在白矾楼设宴答谢与你。 还特意嘱咐定要带上你家人及虎子一道去乐呵乐呵!” “多、多谢婆婆传信,我也正好有事欲与老伯讲。” 就这样,洛怀川也顾不得前来寻他占卜之人,便急急赶往白矾楼。 待见了白老伯,直接开门见山道: “老、老伯,我与珍珠姑娘之事万万不可,还请打消此念。” 白老伯正在品茶,见他行色匆匆本就疑惑万分。 又闻他如此之言,顿时放下茶盏问道: “莫非道长顾忌她长你几岁,还是嫌弃小女已非完璧之身?” 洛怀川见他误解了自己,紧忙辩解道: “皆、皆非也,贫道岂是此等样人。只不过一心修道,无有他想罢了。” “果真如此么?老朽自认与你神交已久,想不到却还是欺瞒与我。殊不知我早已将你的身世打探得一清二楚。 本非什么方外之人,乃是洛家少掌柜,唤做洛怀川的,你说是也不是?” 洛怀川见再也无法隐瞒,遂点点头道: “老伯,在下家、家里突遭巨变,晚辈迫不得已方走街卖卦维持生计。 幸得莫、莫嫂收留,方有一栖身之地。 况家里早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只不过由于洛府之变故,方将婚事拖、拖延至今。” 白老伯闻他言语真诚,不似欺诳之言,便缓和下语气问道: “可老朽如何闻说你那位未过门的娘子打小便已走失了呢? 她爹娘十多年来遍寻无果,你如何又与她成得了亲?” “这、这个么,这个” 几句话,直问得洛怀川哑口无言,支吾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白老伯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怀川哪,我只有珍珠这一个女儿。又时而疯癫,时而清醒。 如今她对你十分依赖,我百年之后,想到有你在她身边,心里便觉十分宽慰。 我愿将白矾楼作为其嫁妆,交到你手上,不知你以为如何?” 几句话惊得洛怀川目瞪口呆,看着他苍老的面庞,险些满口应承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如何也不能应允。 遂躬身答道: “多、多谢老伯一番美意,想那珍珠姑娘与吴郎情深义厚,对晚辈之迷恋乃因其神志昏迷。 倘、倘若彻底清醒的那一日,必抱恨终身。 且晚辈如、如今父仇未报,事业无成,何敢妄谈儿女之事? 不、不过我可将其认作家姐,侍奉终身,绝不反悔。” 白老伯见他态度坚决,也并未再逼迫。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洛怀川收为义子。 珍珠平白多了一位弟弟,自是欢喜不尽。 后日,洛怀川本欲带着狄夫人、二叔、小姑孟瑾、怀月及孙家阿公阿婆一道前去赴宴。 无奈狄夫人不愿再抛头露面,二叔洛孟堂也怕见着熟人尴尬,故而也以身体不适借故推脱了。 孟瑾原本也不想去,洛怀川遂劝慰道: “姑姑,朝、朝廷无论官私皆以冬至、元正(元旦)、寒食等为大节,例行假七日。 姑、姑父兀自孤身宴饮,却将你独留家中。你又何必为难自己?何不与我等耍乐一、一番?” 孟瑾闻言,尚有些许意意迟迟,却架不住怀月也在一旁撺掇,遂便点头应允了。 狄夫人特意为她寻出闺阁中的一套襦裙,将其上下捯饬一新。 只见她高绾芭蕉髻,上身穿黄绢缘边銷金宽袖青绮袄,下身着一腰八彩织金晕裥裙,外罩套色花纹缬淡绿长褙子。 待几人领着虎子来到白矾楼,刚好经过一间阁楼,里面吹拉弹唱,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洛怀川下意识往里一瞥,不想却被人唤住: “咦,这不是状元楼前为我兄弟二人预测的那位道长么? 我们寻你多时了,不想竟在这里相遇,当真是奇缘一桩。 快,里面有请,我来与你介绍几位新朋友。” 洛怀川一看,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柳三接。 再往他身边一望,左手边坐着的乃是柳永及一些素未谋面之人。 再往右手边一看,也是一些文人雅士。 除了吕公弼,还有一位正拥着一位美艳歌姬畅饮的,不正是他的姑父张先么? 张先显然也见到了他,同时自然也见到了他身后跟着的眼神诧异的孟瑾。 遂表情略显尴尬地打着招呼道: “哦,原来是川儿哪,你们如何也来了这里?” “小、小姑父,莫非这里只许你来得,不许我等来得么?” 洛怀川看到张先,气便不打一处来,故意将‘小姑父’三字说得十分响亮。 第六十一回 羞张先神卦赠柳七 辨金钏珍… 一旁的柳三接闻听洛怀川唤张先姑父,顿时惊讶道: “哎呀,原来你二人竟是姻亲,我原想着与你们介绍一番的。如此,反倒免了。” 柳七见孟瑾今日之装扮虽淡雅,却独有一股别样之风韵。 尤其在烛光映照下,越发显得肤光胜雪,遂忍不住打趣道: “未料想道长神机妙算,身边的红颜也如姣花照水般娴静。犹胜月里嫦娥步下凡尘,当真羡煞旁人。” 洛怀川见他夸赞小姑姑美貌,心里便有意捉弄下张先。 遂清了清喉咙道:“柳、柳先生谬赞了,这位正是贫道的小姑洛孟瑾。 其何、何止有牡丹芳颜,仙姿佚貌,一曲萧声更可引得百鸟来朝。 可惜小姑却有眼无珠,鲜解人间风情。 不、不然姑父大人何以将妖艳无格之芍药,当做花后宠在怀中?” 几句话直臊得张先抬不起头来,一把推开那位歌姬,却又不忘尴尬地自夸道: “我张某人的娘子自然羞惭西子,愧煞王嫱了,哈哈。” 孟瑾见他这副丑态,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厌恶来。 遂在后边扯着怀川的衣襟,催促他离开。 洛怀川见目的已经达到,遂对着柳氏兄弟道: “难得我与二位有缘,不妨送先生一卦。 今年春闱,柳家将又添两位进士,届时贫道可要讨杯喜酒喝喝。” 言罢,转身便要离去,不想却被柳七拦住去路: “道长请留步,不妨说得明白些,这两位进士意指何人?” “先、先生有旷世之才,如何此时竟糊涂起来?自、自然是你兄弟二人喽。” 柳七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当年天子一纸诏书令我奉旨填词。如今天子还是那位天子,如何会突然间改了主意?” “无、无须多问,只管应考便是。待金榜提名后,贫道自会将内里隐情详告于你。 今日乃义父设宴款待贫道家人,故不便久留,告、告辞了!” 言罢,洛怀川看也不看张先,兀自拉着孟瑾离开了,可以说是一点面子也未留给他。 待几人到了兰薰阁,白老伯与珍珠及蒋氏早便等在那里。 宴几上早已摆满了红柿子、砌香樱桃、姜丝梅儿、切绿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鹅梨饼子等各色小吃。 只看得虎子两只眼睛都不晓得该放在那里,两只小胖手忙活个不停。 珍珠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一把将其拥入怀中,宠溺地摸着他的头。 白老伯今日特意换上簇四金雕纹墨绿色锦袍,头戴巾帻,颜题正中镶嵌着一块极品美玉。 与几人寒暄过后,遂神采奕奕道: “今日老朽得与诸位相聚,实乃缘分使然。 小女若非那日得遇怀川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老夫已将其收为义子,来,诸位同饮此杯。” 一杯酒下肚,小二近前撤下宴几上的干果,上了太学馒头、子母茧、爆肉双下角子、骆驼蹄四色主食。 洛怀川见状,也端起酒杯回礼: “义、义父,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珍珠姐姐得上天庇佑,自是后福无限。” 言罢,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杯酒下肚,众人无不洋溢在喜悦中。此时宴几上又换了白肉胡饼、鲨鱼皮、蟹黄包子、水饭咸旋鲊(zhǎ)瓜姜。 接着,每饮一杯酒,便会撤换四道菜。 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一道唤做“羊头签”的美食。 此道菜做法极为讲究,先是将羊头煮熟,只剔取羊脸精肉。 细细切丝,用网油卷裹了,挂浆入油锅炸透,待捞出切成签筒状。 虎子吃得尽兴,遂开始手舞足蹈地与珍珠讲起他二人此去盐官之经历。 不想此时小二正来上菜,他这一抬手,竟一下子碰翻了汤碗。 滚热的汤水一下子灌进袄袖,只疼得他妈呀一声,跳将起来。 洛怀川见状,飞速起身挽起他的袖管,按在旁边用来净手的冷水里,直至虎子再无痛感。 又为其抹上白老伯命人取来的烫伤膏,总算有惊无险。 众人见虎子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却不料珍珠兀自盯着他手上的金钏发呆,随后又挽起另外一只袖管,果然还有一只。 遂一把将虎子搂在怀里,口里喃喃道: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万没想到你还活在人世!” 眼前这一幕不禁让白老伯目瞪口呆,当年他可是亲眼所见珍珠诞下的乃是一名死婴。 也是他将那名婴孩装在一个簸箩里,顺着汴河飘走的。 定是女儿见虎子年龄与自己故去的儿子相仿,故而触景生情,又犯了疯病。 登时急得连连跺脚: “怀川啊,怕是你姐姐她又受了刺激,快与她瞧瞧吧。” 未及洛怀川言语,珍珠却摆摆手,急切言道: “义弟,劳烦你速去西施豆花店将虎子他娘请来这里,我有下情欲问。” 怀川见其情绪稳定,言语清晰,不似犯了疯癫之症的样子,遂站起身,急急去寻莫嫂。 时辰不大,二人气喘吁吁地返回,莫嫂忐忑的眼神看着珍珠: “不知姑娘唤我前来有何事垂问?” 珍珠拉着她做到自己身旁,迫不及待地问道: “莫嫂,兹事体大,我也不与你绕弯子,可否告知虎子腕上的金钏打从何处而来?” 莫嫂被她冷不丁一问,不由得愣在当处,沉吟片刻方回道: “是他爹生前特意请工匠为其打制的,但不知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你胡说,那金钏上刻着一株月桂,树下依偎着一对璧人。 乃是我与吴郎特意为未出生的麟儿定下的,断然不会认错。” “这个么……” 洛怀川见莫嫂支吾半天也不肯明言,遂知内里必有隐情,便在一旁劝慰道: “莫、莫嫂,珍珠姐姐的遭遇竟比你还要苦上三分。 打、打小没了亲娘不说、心爱之人也早付黄泉。 加之婴孩生下来也没了气息。万苦交煎之、之下,害得她疯疯癫癫苦熬七八个春秋。 若虎、虎子的身世果真有出处,你也无需顾虑。 现如今的白矾楼乃京城第一名楼,算得上家赀万贯。 且义、义父为人淳厚善良,又无其他亲眷,多几人疼爱虎子,岂不更好?” 一番话说得低头沉默不语的莫嫂终于心动,许久方才缓缓言道: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夏日,当时正下着大雨。 我与虎子他爹打从外地来回来,撑着一柄雨伞站在船舷上观赏风景。 猛然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微弱啼哭声。 我二人循着声音找去,却见一簸箩在船边打转,里面还躺着一名婴孩。遂让河工打捞上来,抱回家中。 我见那孩子面色惨白,又淋了雨,当下十分不忍,便为其请来郎中诊治。 不想这孩子命大,竟活了过来。因我夫妻二人彼时尚无有子,遂为其取名虎子,视若己出。” 珍珠闻言,当即撩裙跪倒在莫嫂面前连连磕头: “大恩不言谢,自此你我便以姐妹相称。恩姐,请受小妹一拜。” 话音未落,已连磕几个头下去。 莫嫂双手扶起她,一把拉过虎子道: “虎子,快叫娘,这才是你的亲娘。” 第六十二回 认义女怀川掌矾楼 劝怀月姑侄… 虎子本就对珍珠怀有好感,这下知道了真相,登时扑进他的怀中大哭起来。 少顷,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拉着莫嫂的手,对洛怀川道: “师父,你不是与我讲过当今天子也有两位娘亲么,这下我与他一样了。 那便也一个唤作大娘娘,一个唤作小娘娘,你看可好?” “好、好你个顽皮鬼,当真是一颗小福星,连师父也替你高兴呢。” 白老伯见状,起身抱起虎子亲个没完,口里催促道: “快,叫声外公我听听。” “外公、外公、外公。” 顽皮的虎子脆生生的连唤了三声,顿时将白老伯乐得老泪纵横,哽咽着道: “哎,外公听见了。是外公不好,当年竟以为你死了。 没想到你小子福大命大,真乃老天对我白家的莫大恩赐。” 白老伯言罢,将虎子放到腿上坐下来,对着莫嫂道: “既然你与珍珠姐妹相称,也即是我的闺女了,那个西施豆花店便也无需再经营下去。 你们娘俩索性搬到白府来住,我会单独辟出一处院子。这样一家人在一处,岂不热闹些?” 莫嫂闻听老伯之言,又看了看他真诚的面容,知晓此乃肺腑之言。 不过因心里牵挂着连三碗,遂沉默不语。 自打他来到这里落脚,样样活计抢着干,大事小情皆料理的清爽利落。 与她相处又极懂分寸感,这让莫嫂不得不心生敬佩。 那些个对莫嫂存有非分之想的登徒浪子每每见到连三碗魁梧健硕的身躯,及肌肉凸起的臂膀, 顿时打了退堂鼓,再也不敢来寻衅滋扰。 珍珠见她游移不定,担心他误以为自己会将虎子据为己有而不放心,遂握起她的手道: “姐姐,且放宽心便是,今后你我二人一同将虎子抚养成人。 府里有我的,便有你的,我与爹爹必不会亏待于你。” 无奈莫嫂依旧欲言又止,直弄得白家父女面面相觑。 一旁的虎子眨着大眼睛,看着她娘道: “我知道娘为何不答应来这里,是因为……” 一旁的洛怀川看着莫嫂微微泛红的面颊,便已猜到几分。 怕虎子贸然讲出来,让她一时下不来台,遂紧忙捂住他的嘴,对着白老伯道: “义、义父,想必莫嫂心中尚有割舍不下的东西,何不换个方式酬、酬答?” “嗯,我儿言之有理,既然如此,爹爹愿出资为你重修宅院。 将西施豆花店改建成西施酒楼,不知你意下如何?” 莫嫂感激地望着洛怀川,终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下来。 白老伯将虎子交与她,喜悦言道: “老朽先是认了怀川做义子,又寻到了我的亲外孙。 如今又多了一位能干的女儿,真乃喜事盈门。 为锦上添花,故而我决定今后将白矾楼交与我儿打理。” 此言一出,直惊得洛怀川目瞪口呆,连连躬身施礼道: “义、义父,此举万万不可,还请收回成命。” “我儿不必过谦,也无需多言。这些年为父早已心力交瘁。 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一位可托付之人,又岂会轻易错过?” 言罢,抬手唤过小二吩咐道: 将门床马道腾出来一部分,去瓦舍勾栏,将那些个相扑、滑稽戏、杂技、歌舞、皮影戏、傀儡戏等, 但凡好玩的,皆请到此地,让他们尽情地耍,好生热闹七日。 另外,今日但凡前来白矾楼的食客费用全免,让大家伙也跟着沾沾喜气。 顺便将消息散布出去,便言说自今日起,白矾楼诸事由我儿洛怀川当家作主。” 小二闻言,麻利地应着,转身飞速而去。 此刻的珍珠容光焕发,面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非邀诸位再去白府坐坐,品茶聊天。直至夜静更深,方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众人散去。 翌日清晨,孟瑾刻意梳洗打扮一番,用罢早饭,遂与怀月与洛怀川道: “经过昨日珍珠姑娘之事,姑姑业已思虑明白。 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又何必为一不值得之人苦捱光阴。 故我已下定决心,与那张先和离,任他万花丛中捕风捉蝶去。” 洛怀川闻言,不禁为姑姑的抉择表现出赞许之意: “姑姑,有、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梅花开后遍地春,你能如此打算,甚好。” 怀月也在一旁道: “姑姑,如此,我们便又能像之前一样促膝长谈,有讲不完的体己话了。” “怀月,不是姑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眼见着与狄青之间婚姻无望,无择对你又情有独衷,何不早做打算?” 怀月闻言,猛然想起谢玄为她卜的那一卦,言说他与狄青这一世有缘无分。 神色遂不由得转瞬间暗淡下来,双手绞着一方绢帕,沉默不语。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孙无择对她的心意,为了帮洛家渡过难关, 竟不惜放弃学业,前往白矾楼做工。 这份恩情令她寝食难安,可如要嫁与他为妻,内心还是纠结万分。 要知道自己衷情狄青亦非一日两日,而是打第一次见他在那株桂花树下练武之时起,便对其情根深种了。 孟瑾见状,遂转移话题问洛怀川道: “川儿,白老爷言说要你代为打理白矾楼生意,你也满口应承下来,果真要去么?” “姑姑,目、目前侄儿已别无选择,受人驱使也总好过餐风露宿,游走于四方强。 况、况义父宅心仁厚,必不会处处掣肘,姑姑且放宽心便是。” “如此也好。不过姑姑还要问你,你对那珍珠姑娘竟一点也不动心?还是着意拒绝?” “说、说不动心是假的,若真娶了她,偌大的白矾楼便乃我囊中之物。 可侄儿却不能如此行事,我要凭借一己之力为爹爹伸冤,重振洛、洛家。” 第六十三回 斩愁肠孟瑾终和离 话闲事无择… 孟瑾闻言,心下顿时释然,方告知二人张先今日必到府中接她回宿州。 言罢,遂起身与狄夫人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未时,张先果然如期而至。殊料待来至小院,却接到孟瑾的和离书,上面盖有洛孟瑾的一方小印。 屋内还坐着几位素不相识之人,皆是洛家请来作见证的。 和离书大致内容是:盖闻夫乾妇坤,盟誓于三生石畔。 期颐同根生连理,莲花开并蒂。未料夫君多情不在妾身,恩泽遍洒花丛。 虽有金风玉露,奈何相逢无期。故邀乡邻耆老与妻孟瑾对众平论,判你我分离。 自此后任郎君流连花丛,再折仙枝。 妻则再凭良媒,执手以偕老。虑去后恐有滋扰,特邀贤圣证之。 恐后无凭,勒此文略述前由,以为验约。 张先不看则已,看罢,不由得心如刀绞的一般疼痛。 此刻他似乎方才明白,自己写了半辈子情诗,自诩深谙男女之情,却在失去之时方读懂孟瑾。 知晓她要的是一份朝朝暮暮忆念、两情久长之挚爱。 而自己又何尝不曾渴望过这种情感,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又被自己生生葬送了。 追悔莫及的张先看着孟瑾决绝的眼神及冷若冰霜的面庞,便知道再也无有回旋余地。 只好含泪按下手印,失魂落魄般走出了洛宅。 望着张先清减的背影,孟瑾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如今二人虽已和离,但内心的创伤却久久不能平复。 然道路皆是自己所选,既有苦果,也需独自品尝。 洛怀川见家中有小姑侍奉娘亲,遂让怀月与他一起打理白矾楼的生意。 孙无择知晓后,自是欣喜万分,三个人又仿佛回到了在极醉楼时的患难时光。 白老伯自打有了虎子这个外孙,倒是乐得清闲。 每日里变着法子陪他玩耍取乐,对酒楼之事概不过问。 有时洛怀川欲做一些变动去请示他时,不免还被呵斥一番。 言说若是亲儿,焉有不信任之理?况怀川在他心中犹胜亲生,只管随心所欲。 直弄得洛怀川越发的兢兢业业,未敢有丝毫懈怠。 倒是孙无择看得透彻,一日,二人闲来无事,聚在一处小酌: “川子,别看哥哥如今一无是处,却鲜有钦佩之人,白老伯便是其中之一。 你可知他缘何敢将偌大的白矾楼托付于你?” “自、自然是出于对我的信任。” “这点倒让你说着了,然信任的前提是欣赏你的人品,佩服你应变之能力。 那日他向我打听你底细之时,我便预感到他将有所图。” 不过仅凭此,还不足以令他下定决心。 你对珍珠姑娘的恩义与无私之情方是根本。” 洛怀川闻听他点破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怀月来,不该将他三人那日的谈话说与无择听。 无择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思,遂轻咳一声道: “川子,此乃哥哥个人之猜测。 试想,你既对珍珠无意,又如何会远赴盐官襄助与她? 若只言说同情与悲悯,这未免难以叫人心悦诚服。” “原、原来小弟以为这般小心思神鬼莫查,不想早被人识了去,当、当真羞愧得紧! 无择哥哥还有何高见,何妨一、一吐为快。” 洛怀川被孙无择一说,顿觉脸颊发热,遂尴尬言道。 “虎子可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再鬼精鬼灵,毕竟年纪尚小。 你既是他师父,如今又算是他舅父,凡事必会殚精竭力。 故而我说白老伯选你做这托付之人,看似一时兴起,实则经过深思熟虑。 故而我才讲他英明,竟为自己寻了一个好替身。” 怀川端起杯酒一饮而尽道: “可、可小弟也属实需要此等机会不是,不然何时方能为家父伸冤? 昨、昨日我还去开封府打探消息,郭大人言说如今海捕文书早已下至各村各县,却无一丝洛怀泽与柯孟德的消息。 我、我怀疑他母子二人便躲在吕相府,只是苦于未有证据罢了。” 孙无择闻言,双手抱肩,沉吟片刻道: “川子,我估计柯孟德早已改名换姓,隐遁行迹了。 前些日子我还托一位相熟之人打听贾清明的消息,却如石沉大海般杳无踪迹可寻,你说也真邪门了。 对了,你不是擅于占卜么,何妨卜上一卦,看看这三人究竟于何处栖身?” “无、无择哥哥,小弟占卜卖卦只为混口饭吃。 我若果真有此能耐,也不会与你坐在一处吃、吃酒了。” 孙无择闻言,顿感疑惑,遂问道: “如此说来,占卜是不可信的了?那诸多的易学大师岂非也是浪得虚名?” 洛怀川见他对易道尚有误解之处,不免开解道: “易、易学乃弥纶天地之道,穷诘宇宙奥秘之大学问,自然可信。 只不过我尚、尚未达到与天地合一之境界,故而不能窥测暗藏于事物背后的隐微之妙。” “那你认为当今之易学大师何人能有此境界?” “其、其它的大师我未曾了解,只晓得日后共城邵雍将得陈抟老祖真传,洞彻自然之道。 他或许不测,便知诸、诸事端倪。” 孙无择被他说得云里雾里,进一步追问道: “不测便知诸事端倪,这如何做得到?” “你、你可知扁鹊望气断诊之典故?中医认为‘有诸内,必形诸外’,事物之理即与此同。 然需此人心静如水,澄、澄明如镜,无有一丝一毫杂念,方可神知一切。” 正当二人畅叙正浓时,小二忽来至近前道: “少掌柜的,有位柳先生求见。” 洛怀川闻言,知来人必是柳七无疑,遂急急起身前去迎接。 一见面便揖礼道:“果然是先生来访,但不知如何晓得我在此地?” “你的事迹早已被编成话本传遍东京城,如今想寻不到你皆难。” 洛怀川一面将柳七让至雅室,奉上香茶,一面问道: “哦,这倒十分有趣,但不知都讲些什么?” “什么莫家店认寡嫂,二下钱塘代寻夫、三救红颜出情劫等等。 据说凤仪园还根据你与珍珠姑娘之间的佳话编排了一出折子戏,唤做《娇鸾怨》。 也不知看哭了多少痴男怨女呢。那里的园主也不知打哪探听出你我关系密切, 竟千方百计寻到我,欲求一阙好词。若非春闱在即,我倒真会应承下来。” “哦,莫、莫非先生对此番科考仍心存疑虑不成?” 柳七放下茶盏,长叹一口气道: “想我一生四度参加科举,三次在真宗朝,一次在天圣二年(1024年)。 不想那首《鹤冲天》中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触怒皇帝,遂被御笔罢黜。 倘若此次再去赴考,又焉知不是当日结局? 虽然你曾为我占卦,言说此番必定高中,然兀自犹疑不决。故特来寻个心安。 洛怀川瞧着眼前这位对后世诗坛产生巨大影响的婉约派代表人物, 竟然对功名也如此纠结,无法释怀,不由怜悯之心顿生。 “先、先生切莫如此悲观,当年皇帝御笔批示那句‘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乃另有隐情。 今日不妨与你和、和盘托出。” 第六十四回 泄秘史柳永聆隐情 飞横祸怀川… 柳七乍听此言,颇为惊诧,一抱拳道: “柳某愿闻其详。” “据、据我所知,当年先生那首《鹤冲天》风靡后庭,宫中戏子、宫妃竞相学唱。 当今天子酷爱音律,自然也不例外。遂、遂丢下朝政,偷偷跑去与班主学戏。 不、不想此举被太后刘娥撞见,登时恼怒。 由于当时她垂帘听政,大权在握,故有、有权决定进士黜落的名单。 当其看到礼部呈进的试卷中有先生之大名,遂、遂问了一句‘此柳三变得非填《鹤冲天》之柳三变乎?’ 礼部侍郎道了一句‘然’。 刘太、太后当即大笔一挥‘且去填词’,故而先生方落得如此境地,却非关当今天子之事。” 一席话让柳七震惊不已,站起身,背剪双手,来回踱着步子道: “此乃宫中机密之事,少掌柜乃一介凡夫俗子,如何知晓得如此详尽?莫非果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不成?” 洛怀川见他不信,身子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道: “我、我这‘神棍小邵雍’之号岂是浪得虚名? 先生若听我一言,此番必然高中。无需再疑,否则必惹天、天怒。” 柳永心里的希望火苗被他说得瞬间燃起,拱手施礼道: “但不知少掌柜可有何便通之法,能助我一臂之力? 倘若此番得遂平生之愿,我愿与你义结金兰。” 洛怀川闻言,故作神秘地掐指一算道: “此届皇帝特开恩科,情势对先生极为有利。 故只、只需将柳三变之名改为柳永即可,各中真意还需先生自己体、体味,不过鄙人也有一请求。” 此时的柳永被洛怀川说得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 “少掌柜的但有所请,不妨直言,柳某必无不应。” “我、我初掌白矾楼,必要有一番作为,方不辜负义父之重托。 故欲用‘柳霖醉’‘三接狂’六字作为新酒宣传之用,届时还请二位进士老爷为我助阵增辉。”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果然如少掌柜之言,必当厚报,决不食言,告辞!” 言罢,柳永大步离去。 待送走他,白矾楼接连发生两件事情,促使洛怀川一步步开始了重新整顿。 事实是这样的,几个纨绔子弟相约到白矾楼宴饮。 其中钱公子一眼相中了回廊间被“点花牌”的陪酒女子唤做赛玉魁的。 竟不惜抛洒千金,做出了豪迈的“登山”之举。 另一位花名唤做一捻红的歌姬因妒生恨,竟趁赛玉魁附身与钱公子抛笑献媚之时,打从背后将其推下回廊。 赛玉魁虽无性命之忧,却也落得个终身残疾。 一捻红见惹出事故,竟趁乱逃之夭夭,白矾楼却因此赔了一大笔银子。 洛怀川见状,仿照现代ktv等娱乐场所之管理策略, 特寻人将她们的样貌祥绘成册,并标注上艺名、年龄、籍贯、特长及保人。 另有一份契约,详细约定了各自之责任。由客人按图点人,并司蔡嫂专人打理。 而她原来的管家之位,则由怀月接掌过去,由此便断去诸多潜藏之隐患。 又一日,虎子来寻洛怀川,非要与他学卦。 正当二人兴致正浓时,忽见小而急急进来禀告道: “少掌柜的,不好了,门床马道那里出事了。” “楼、楼下的厅院面向平民百姓,能出什么大事? 无非是有人打架斗殴。就这也来烦我,没见我正、正忙着? “哎呀,川子,你怎么还四平八稳的坐着,出人命了。” 怀月也急匆匆赶来催促道。 洛怀川闻言,顿时吃惊不小。随着二人蹬蹬蹬下了三楼。 待来至厅堂一见,果然围了一大群人,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众人见他来了,遂识趣地让出一条空隙。 洛怀川来到近前一看,见一位男子倒在地上,一搭脉搏,早已没了气息。 遂站起身,望了望男子吃剩一半的饭食。 乃是一碟糖蒸茄、一碟啜菽(chuoshu五香豆腐)、一条水腌鱼及一壶眉寿酒。 他指着其中一个空空如也的碟子问小二: “这里缘何会有一个空碟子,上的是何菜品?” “回少掌柜的,这是此人外点的鹿脯,他先吃的这道干肉下酒,故而一干二净。” 洛怀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面派人前往开封府告官。 开封府接到报案后,迅速派来差役及仵作,简单问询一番后, 将那位男子所用饭食一并带走做为成堂供证,同时请洛怀川去府衙接受调查。 洛怀川知道人死在白矾楼,自己作为掌柜的,属实难辞其咎。 遂写下三个字交与怀月,嘱咐他交与白老伯。 白老伯闻信后,不由得大惊失色,遂唤来怀月询问道: “可否调查清楚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死在白矾楼?” “回老伯,经过我细致查验后厨及那位男子所点饭食,他之死似乎与本店无关。” “哦,你如何这样笃定?若无充分证据,是帮不到怀川分毫的。” “老伯,怀川被官差带走前,与您留下一张纸条,言说看了便知。” 言罢,怀月便将纸条递了过去。 白老伯接过来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查肉脯”三个字,却不知其所指何意。 思虑片刻,猛然恍然大悟道: “莫非怀川是指这位男子死于他所食之肉脯?这如何可能? 这白矾楼存在已非一日两日,此等怪事确是初次耳闻。” 第六十五回 摆官威判官泄私愤 贩死马造假… 怀月见他不信,遂建议道: “老伯,怀川精通医术,一搭脉便知根由,必不会判断失误。 另外在极醉楼时,他便禁止食客从外面点买这些肉脯,不过并未言说究竟何故。” “哦,我晓得了,此事还是勿要张扬。 你与无择这几日先暂停手里的活计,专司调查此事,我再派两个伶俐的小厮配合你二人。 务要顺藤摸瓜,拿到十足的证据,否则一旦打草惊蛇,怀川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边怀月与无择去调查肉脯的来源,咱先按下不提。 单讲洛怀川被带到开封府军巡院,恰巧巡使程开不在,判官刘骥负责审理此案。 只见他一拍惊堂木,轻咳了一声,装腔作势道: “堂下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还不与本官从实招来?” 洛怀川见他这副德行,心里未免觉得好笑,不过表面上依旧躬身施礼道: “大、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草民前几日还向您打听案情进展,如何今日便忘得一、一干二净?” 刘骥原本欲耍耍官威,却不想被洛怀川怼了回去,顿时心生不满,拉长音道: “本官又不止审理你一家案子,如何记住这许多人? 我且来问你,此男子死于白矾楼,你又当如何解释?” “大人,人、人死于白矾楼不假,但不见得与白矾楼有关。 还请仵作验完尸身,大人再问不迟。” 刘大人闻听答言,心里这个气呀,无奈又不好当面发作,遂厉声吩咐道: “速宣仵作上堂。” 功夫不大,老仵作上得堂来,见礼之后道: “禀大人,经属下用皂角水揩洗过的银针探入死者咽喉及谷道内, 又以纸密封,良久取出,然银钗皆未变成青黑色。 故属下判断,男子并非服毒身亡,也并非死于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药,应该是食物中毒。 然蹊跷的是,从白矾楼所带回的菜品中,却并未发现有毒之物。此乃验尸格表,请大人过目。” 刘大人接过格表,将眉头皱成了一团: “你如何敢如此笃定白矾楼的菜品无有问题?” “大人,若不相信属下之言,可牵来一条狗让其吃下这残羹剩菜,一试便知。” 刘大人闻言,顿时心生歹意,瞥了一眼洛怀川,心里暗自哼道: “好你个姓洛的,竟敢不将本官放在眼里,看我如何拾掇你小子?” 想到此处,眼睛骨碌一转道: “何须如此费劲,既然少掌柜的在此,何不将菜品端来让其自己品尝。 若其果真死在当场,也怨不得旁人不是。” 此言一出,明眼人皆知此乃骂洛怀川是条狗,怀川也自恨得牙根痒痒。 无奈人在矮檐子下,不得不低头。 为查明男子死因,也只好走上前,大口吞咽起来,又将剩下的眉寿酒一饮而尽。 在此时,郭大人回来了,见此情景不解地问道: “洛掌柜的,本大人闻说白矾楼出了人命,便急急赶了回来,但不知你此举何意?” 一旁的差役见洛怀川不好回答,遂附在他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在了解完大致情况后,程开狠狠瞪了刘大人一眼道: “简直胡闹,此乃开封府大堂,岂是你发泄私愤之地?” 刘大人连连陪着小心,尴尬地退到了一旁。两只眼睛盯着洛怀川,巴不得他当下死在自己面前。 时间在一点点消逝,两柱香已过,也未见他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程开见状,只好道: “洛掌柜的,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人死在你白矾楼却乃实情。 人命关天,本官虽不想冤枉于你,却也不能放你回去。 你看这样可好,便以七日为限,许你着人自证清白。 倘若届时拿不出证据,本官也无法帮你开脱。” 洛怀川闻言,知道程开这是有意成全自己,遂感激地一抱拳道: “全、全凭大人做主,草民遵命便是。不过七日时间怕是不够。 草民愿先期赔付死者家属,可否恳请大人再延些时日?” 程开闻言,思忖片刻道: “也好,既然洛掌柜的肯如此担当,本官索性卖个人情,再许你七日。” 就这样,洛怀川暂时被羁押在开封府,一晃五日过去了,无择与怀月那边一直无有任何消息,这下可急坏了白老伯。 其实无择与怀月并未闲着,自去开封府见了洛怀川后,又按照他的指点找到了连三碗。 将这边的情况一说,连三碗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带着二人经过几日探寻,终于摸到在曹门外地下有一间黑作坊甚为可疑。 连三碗遂找到之前与他一起逃难过来的茶庄黎掌柜,求其帮衬着自己在黑作坊谋下了一份差事。 每日里连三碗尽捡些苦累的活计来做,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管事的见他半痴不傻的模样,全然无有心机,遂行事也不避讳他。 一日,坊主秦掌柜的手里盘着文玩前来视察。管事的崔头一见,立马谄媚的迎了上去: “秦爷,今日如何得了清闲来此?小的这便给您沏茶去。” 秦掌柜摆摆手道:“衙门里传来消息,说是白矾楼死了一位男子。 那个该死的老仵作怀疑是那碟鹿脯出了问题,故而郭大人许洛怀川半月时限调查此事。 那小子能掐会算,保不齐顺藤摸瓜寻到咱们。 依我之意,这半月最好讲作坊关了,省得惹官司上身。” “秦爷,前些日子进的那批瘟马尚有几匹还未处理干净,这一转手可是数千两白银,您看……” “也好,怎么着也不差这三五日,那便吩咐雇工连夜赶。 大不了工钱加倍,争取二日内搞利落。” 崔头麻利的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将秦掌柜送了出去。 连三碗一见,寻了个机会将消息送了出去。由孙无择留下盯梢,怀月则回去与白老伯汇报。 “老伯,我们已然打探明白了,城南有一个姓秦的商人,打通了司马务的关系。 将低价进来的死马、瘟马制成鹿脯、驴脯出售,以牟取暴利。 连大哥传来消息,言说那个姓秦的已觉察出咱们在查他. 这两日便准备跑路,您看,我们是否应当立刻采取措施?” 第六十六回 捣黑坊泄密逃元凶 柳氏兄进士… 白老伯闻听此言,属实震惊不已: “万未想到这帮黑心的家伙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走,事不宜迟,速去开封府告官。” 这边程开也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就在白矾楼出事后,又有两起类似的死亡事件。 接到报案后的他,不敢擅自做主,紧忙上报了府尹程琳。 程琳知道此事有可能牵扯到朝廷命官,更是不敢怠慢。 遂吩咐程开亲自带队,领着一众差役直奔黑作坊而来。 没想到,不知是晚来了一步,还是被人预先走露了风声。 除了雇佣的工人,崔头早已得了音讯,逃之夭夭了。 程开在连三碗的带领下,又找到他们埋藏装有腌制死马的泥罐。 打开一看,顿时一股强烈的腐肉气息熏得在场之人忍不住频频干呕。 连三碗道: “大人,他们既是将这死马肉和着豆豉一道蒸熟,以消除腐味。 之后,再经晾晒、熏烤制成肉干,冒充鹿脯、驴脯在市场上售卖,牟取暴利。 程开万未想到这帮人为了攫取银钱,竟不惜铤而走险,遂捏着鼻子问: “可惜跑了元凶祸首,你在这里做工多日,可有人知道这秦、崔二人的真实姓名?” “回大人,似他们这等做黑心买卖的主如何敢使用真名? 况且那日我见那个坊主是打后面的暗门进来的。怕是除了那个崔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程开闻言,不免重重叹了一口气,吩咐差役将所有的雇工带回了开封府。 洛怀川也终于洗脱嫌疑回到了白矾楼。经过这一次事件,他吸取前车之鉴, 专门从饮食行会请人查验所有打外部进入白矾楼的果脯、肉铺、点心、菜品等。 但凡符合要求者,每户颁发一个牌子,并与之签订一份责任划定书。 此举得到东京各商户的响应,纷纷效法行事。 程琳得知此举后,特意将此事的前后缘由具折上奏朝廷。 仁宗阅后,震惊不已,单独下达批复,着开封府专司此事。 程琳经一番调查研究后,决定由官府牵头成立汴京食药总行会,任命洛怀川为首任行首。 之前由民间成立的行会也将按行业重新细分,由商户选出会长,是为分会。 各商户名单皆登记照册入官府备案,并实行互相约束与监督的连坐责任。 各行会行首负责评定商品成色与价格,出了问题,也要承担后果。 经此一番锐意改革,汴京的饮食药业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洛怀川也因此也成了那些个造假者的众矢之的,无时无刻不想着致他于死地,这咱以后再说。 且说柳七听信洛怀川之言,遂更名为柳永,与其兄长柳三接一同参加春闱。 果然不出所料,兄弟二人双登进士榜,柳永被为授睦州团练推官。 暮年及第的柳永得知消息,不由泪洒当场,拉着他兄长急急赶往白矾楼报喜。 殊料寻了一圈也未见洛怀川人影,遂拦住小二问道: “敢问小二哥,你可知洛掌柜的现在何处?” “哦,据说他今日家中有喜事,故早早便被人请了回去。” “那小二哥可知他府上在何处?” 小儿闻言,挠挠头道: “客官,这个在下属实不晓得,不过小少爷倒可以为二位引路。” 就在柳永失望地欲转身离去时,小二一抬头,却见虎子打旁边路过,遂出言喊住他。 虎子闻听柳永欲找洛怀川,遂满口应承下来,蹦蹦跶跶走在二人前头带路。 功夫不大,三人便来到了闲雅居。未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优美舒畅的萧音。 柳永不由得悄悄推开院门驻足倾听。原来是怀婉终于学成辋川宴之精髓回来了。 狄夫人见打小娇生惯养的女儿一下子成熟许多,自是无限欣慰。 孟瑾更是欣喜万分,忍不住取出长萧吹奏助兴。万也想不到,却被此时赶来的柳永听了去。 一曲吹罢,柳永兀自沉浸在典雅柔和的声调里,却不想被虎子一声 “师父,师父,来客人了。”。而唤醒。 洛怀川正与怀婉围着娘亲狄夫人闻听孟瑾吹奏,猛然间听到虎子在门外喊叫, 遂推门出来一看,万没想到竟是柳氏兄弟登门造访,不由口里呼道: “原、原来是二位进士老爷贵足踏贱地,屈尊光临寒舍。小弟有失远迎,快,里、里面请。” 柳氏兄弟被让到厅堂坐定,洛怀川指着二人对狄夫人道: “娘,这、这位便是我对您说起的、奉旨填词的柳七。 另一位是他的兄长柳三、三接,皆是大才之人。” 此时的狄夫人因怀婉归来而满面春风,急忙吩咐怀川为二人奉上香茶一盏。 又与二人寒暄几句,便带着孟瑾与怀婉离开了。 柳永呆呆地望着孟瑾婀娜的背景,适才那曲《凤凰台上忆**》的旋律犹在耳边回荡。 柳三接见状,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对洛怀川道: “白矾楼一案轰动朝野,据说当今圣上为此还责成开封府尹程琳出了新举措。 之前七弟曾言说欲与你义结金兰,如今也算我一个,如何?” 这时,柳永方回过神来道: “明日哥哥便在在白矾楼设宴答谢贤弟,趁此为你的‘柳霖醉’酒、‘三接狂’酒扬扬威名。” 洛怀川闻言,自是欢喜不尽,摆摆手: “能与二、二位前辈缔结金兰,乃是小弟祖上修来之福报。如何能让三哥、七哥破、破费? 舍妹怀婉刚学了静贞师太之绝技辋川宴,今日方、方还至家中。明日正可为二位兄长首秀贺喜。” “辋川宴?可是五代时名震天下的神厨梵正师太之辋川小样冷盘么?” 柳永一副不可置信地言道。 “正、正是,静贞师太乃其一脉亲传弟子。舍妹不才,因缘拜其为师,方才学得。” “哎呀,想不到我兄弟二人还有幸亲眼目睹此道传奇菜品,当真是三生有幸。如此,三哥便却之不恭了。” 柳三接也是连连感叹。 “嗯,贤弟,为兄尚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此番能否遂了心愿?” 正当洛怀川与柳三接畅叙正欢时,柳永忽在一旁忐忑言道。 第六十七回 白矾楼首秀辋川宴 巧装扮仁宗… 洛怀川见柳永似有难言之隐,遂诧异地问道: “七、七哥一向爽快,如何吞吐起来?你我既是兄弟,不妨直言。” “不知贤弟可否听过《凤凰台上忆**》这支神曲?” 洛怀川摇摇头道: “小、小弟不谙音律,故不曾知晓。七哥既知,何不说来听听?小弟也好趁此涨涨见、见识不是。” 柳永端起茶盏,撮了一口茶道: “此曲从萧史与弄玉公主**引凤之典故而来,说的是秦穆公有女名弄玉,通晓音律,犹擅吹笙。 无奈待其过了及笄之年后,却发誓非知音不嫁。穆公也莫能奈其何。 忽一日,弄玉吹笙时,忽闻百里之外似有萧声迎合。 后来,竟夜梦与一骑彩凤翩然飞来之英俊少年笙箫合奏。 秦穆公甚以为奇,遂派人前去寻访。终于在华山访得萧史。 弄玉公主与其一见倾心,遂共同合奏一曲。 未料想竟引得彩凤来朝,二人也因此在众目睽睽之下成龙而去。 七哥不才,也吹得一手好笙。孟瑾小姑正好擅长箫音,便想籍此合奏一曲,你看如何?” 洛怀川闻言,望着他微微发红的面颊,便知他意属孟瑾姑姑,遂沉思片刻道: “小弟自、自是无碍,但不知七哥可否知晓小姑已与张先和离,怕她……” 一旁的柳三接见状,插言道: “小弟有所不知,自打你七哥与孟瑾小姑初见后,回去便一夜辗转无眠。 既哀叹自己无缘做那护花使者,又恨张三影不懂怜香惜玉。 那日忽听吕公弼言说二人业已和离,当即便要前来,还是被我劝了回去。 如今你七哥已有功名在身,况他一生饱受情感折磨,且孤身一人。 必会懂得珍惜,善待孟瑾,还望贤弟从中斡旋一二。” 一番话,可着实让洛怀川为了难。 孟瑾小姑如今好不容易从那段伤心的往事中走出来,如何肯再往前迈这一步? 可面对柳永之痴情,又不好断然拒绝,迟疑半天方言道: “此、此事便由小弟来安排,至于成败与否,只好凭天由、由命了。” 就这样,三人又聊了许久,方才依依惜别,约定三日后白矾楼见。 待送走了柳氏兄弟,洛怀川便急匆匆回白矾楼,唤来怀月与孙无择。 三人研究一番,遂决定仿照极醉楼时的样式,在矾楼前按“辋川宴”三字高搭三座彩欢门。 皆以红纱罩面,内置各色彩灯,下坠五彩花结。 微风浮动,不但能从内里发出悦耳之聆音,犹有一股清香扑面。 三楼的檐脊处伸出两根粗壮的竹竿,高悬两面锦缎大旗。 一面绘有大词人柳永与一女子执手话别之缠绵景致。 岸边有依依杨柳,长亭孤影,旁边一行小字乃是其半阙《雨霖铃》,右书三个大字“柳霖醉”。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 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另一面则是他的哥哥柳三接举杯邀明月之画卷,空中冰轮高悬,月里嫦娥坐与桂花树下频频与其对饮。 玉兔手中执酒一壶,名曰:“三接狂”。 待这一切安排就绪,三人又集思广益,将中楼的二层重新布置。 充分利用先前的景观,将《凤凰台上忆**》的意境制成缩微景观,周遭又移来诸多奇花瑶草点缀。 这里一边布置,那一边的消息早已传遍汴京城的每个角洛。 凡与柳氏兄弟同期高中的那些个进士皆来捧场。 更有慕其大名,欲一睹其风采的文人雅士、士绅名流不请自到。 各大风月场所之歌姬舞娘为求得柳永一阙好词, 也争先恐后地乘着风格迥异、装饰华丽之暖轿早早来至白矾楼前。 一位位佳人皆高绾鬟髻,上面插满各色昂贵珠钗。 浓妆瑰艳妩媚,淡妆典雅高贵,皆身披绮罗,珠光闪耀。 但见莲步轻移,环佩叮当;衣袖轻摆,暗香浮动;朱唇轻启,莺声醉耳。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意乱情迷。 跟随各位佳人而来的便是京城里的富商蓄贾、膏粱子弟、王孙公子。 在他等人眼中,这可是便赏群芳,涉美猎艳的绝佳时机,又岂能错过?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宫里,阎文应见仁宗连日处理朝政颇感乏累,遂凑到近前低声言道: “官家,可曾听闻白矾楼欲开辋川宴之事?” 仁宗揉揉发胀的眼睛,松泛松泛筋骨道: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想不知晓都难。无奈国事繁重,分身乏术啊。” “那官家可知此次是哪位神厨首秀献技?” “这个么自然不知,不过猜也猜得到。 除了梵净山的静贞师太,试问当今还有谁能有此神艺?” “我说官家,您如何便忘记了一个如此重要之人?” 仁宗闻言,顿时站起身,背剪双手来回踱着步子,喜形于色道: “你是说婉姑娘艺成下山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终于给她盼回来了!” 阎文应见状,忍不住抿着嘴在一旁揶揄道: “可惜官家诸事缠身,即便想去,也是无暇偷闲呐!” 仁宗停住脚步,狠狠弹了他一个脑壳: “偷闲一回又何妨?还不为我更衣。” “官家,老奴听闻新科进士大都去捧场子了,这万一被人认出,岂不提前泄露了身份? 届时那婉姑娘怕是不愿再与您进一步交往了。” “嗯,言之有理,不如稍作改扮,为我弄上两撇胡须。” “好咧,老奴这便去张罗。” 就这样,仁宗乔装改扮成一位温文儒雅的老者,带着阎文应直奔白矾楼。 虎子正守在门口看着眼前衣香鬓影的歌姬发傻卖呆。 忽觉头上被人弹了一下,刚想发怒,一抬头,却是他干爹李二,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 虎子向上一窜,蹦到阎文应怀里,搂着他的脸颊便是一通亲。 口里还不忘言道: “干爹,您这一去杳无音信,可想死孩儿了。咦,干爹,您换主子了?李公子呢?” 仁宗闻言,摸着他的头道: “怎么,小家伙,想不到你与那李公子只见一面,竟还记得他,当真难得。” 虎子头一歪: “师父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公子曾与我一个精致的荷包,我也做了一个好玩的物件想送与他呢,这下可要失望了。” “哦,难得你如此知恩图报,那个李公子乃是我的小兄弟。 你大可将那物件送与我,我替你捎与他便是。对了,虎子,你师父呢?” “好吧,那也只好如此了。师父在中楼呢,我带您去寻。” 话音未落,虎子一手牵了仁宗,一手牵了阎文应,将二人径直带到洛怀川面前。 “师父,李公子的兄长与我干爹来了。” 第六十八回 洛怀婉艺成秀厨技 笙箫合鸾凤… 洛怀川一见阎文应,急忙紧走几步过来见礼。 阎文应连忙指着仁宗道: “少掌柜的,我家主人在此,我岂敢先受你之礼?” 洛怀川细一打量他身边的那位老者,又见他手里盘着的玉件,顿时明白过来。 遂恭恭敬敬地将二人引至流丹阁首位坐定。 余下的二十个位置有两个与了柳氏兄弟,三个是白老伯、珍珠与虎子的位置。 余下的皆是本次高中的进士。宴几周围一圈美姬如云,每人皆有一件乐器傍身。柔夷轻动,顷刻间如闻莺啼燕转。 再往外,便是蜂拥而来观赏热闹之人,直将若大的空间塞的是水泄不通。 待众人坐定,忽闻一阵秀雅之乐音传入耳畔,伴随着袅袅青烟,孟瑾打从一座宫殿中缓缓走出,凭栏伫立。 只见她高绾仙人髻,上身着罗地蹙金绣牡丹纹郁金色衫子。 下身穿浅绿飞凤缬纹裙,外罩坠满珠玉的轻纱一腰。一领薄如蝉翼的銷金碎花白绢帔子轻绕于双臂间。 随着萧声婉转,又传来阵阵呜咽的音符。 诸人寻声望去,一座孤峰兀立,烟云缭绕中,逐渐现出一位男子的身影。 只见其一袭青色道袍加身,披发跣足,手握玉笙,豪迈不羁之洒脱浑然天成。 但见其全然沉浸在忘我之境界,笙箫相和,颇有股吹断水云开般之意境。 仁宗闻听此曲,遂自言自语道: “这不是那曲《凤凰台上忆**》么,但不知何人可演奏出如此仙音雅韵?” 一旁的柳三接道: “这位年兄好耳力,想必也是一位通晓音律之人。 那位容颜绝美的女子便是洛掌柜的小姑,唤做洛孟瑾的,那位男子便是在下的七弟柳永。” “哦,想不到此人便是名动天下的大词人柳三变,他的那首《望海潮》本人十分喜爱。 尤是那句‘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最为喜人。 可惜屡次不第,今番得以高中,也算朝廷未辱没了此等高才呀。” 柳三接见他夸赞自家兄弟,顿时也感慨万千道: “这还赖当今天子的英明举措,若非特开恩科,对历届科场沉沦之士放宽录取尺度,天下不知要凭添多少落魄之人呐。” 仁宗闻言,不由得满心欢喜,手捋一绺假须道: “嗯,柳兄所言极是。不过老朽尚有一事不明。 如今柳永已进士及第,缘何会与这洛掌柜的姑姑笙箫合奏? 据我所知,此曲源自秦朝的弄玉公主与萧史的故事,莫非他二人之间……” 柳三接本不欲回答,不想虎子却突然来至仁宗面前,将一个小玩偶送与他。 仁宗见这个木制小童手执莲花,形态逼真,竟连毛发、眼睛、神态皆栩栩如生。 不独如此,还配有一身漂亮的绢布小襦袍,当真十分可爱,遂忍不住问道: “此为何物?你做的么?” “这个唤做‘磨喝乐’,你手里的那个是男孩子,我这个是女孩子。乞巧节那日我师父送与我的。” 柳三接一见这位老者似与洛家关系甚密,方才言道: “想必这位先生不是外人,既然问到此处,在下也不好隐瞒。 想那孟瑾姑娘原为张三影之妾室,因不满其流连花丛,遂与其和离。 我这七弟原本早对儿女之情看淡,未料想初遇孟瑾姑娘,便为之魂牵梦系。 加之敬佩她之风骨,遂欲与其结为秦晋之好。又怕贸然提出,会被姑娘婉拒。 便央告我那贤弟,哦,也就是洛掌柜的,从中斡旋。这才有先生看到的一幕。” 仁宗闻他之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 “若那柳永果能善待孟瑾姑娘,这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柳三接不知其此言何意,遂也不再与他答言。 正当众人的思绪皆被眼前之场景所牵引时,忽见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鸟啾啾鸣叫着飞上枝头。 随着一声呼哨,又齐齐扇动着翅膀在诸人周围盘旋飞舞。 伴随着百鸟欢唱,一块巨幅的薄纱悄然落下。 影影绰绰中,只见一娉婷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另一侧。 虽看不清样貌,也看不出衣着,但仁宗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便是他为之朝思暮想的婉姑娘。 众人看着朦胧中的美人扭着婀娜的身姿忙来忙去, 脑海中忍不住憧憬着一幅风光旖旎的长卷,就连湖光山色间似乎也飘荡着一股脂粉的气息。 洛怀川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遂来到旁边的一处高台之上,朗声言道: “今、今白矾楼有三喜,这第一喜,便是恭贺洛某之三哥柳三接,七哥柳永双双高、高中。 这第二喜,便、便是舍妹洛怀婉艺成下山,首秀辋川宴。 这第三喜么,自、自然是在下新酿制的‘柳霖醉’与‘三接狂’酒了。 当、当今天子求贤爱才,勤于朝政,玉宇朗清,四海昌宁。 愿大家共饮此杯,祝、祝祷吾皇江山永固,物埠民丰。 另外,为将此刻之美好留存下来,特请来了绘画名家绛州高克明大师将此情此景留与廊壁为念。 大师工画山水,擅撷诸家之精,凝成己家之华,铺成景物,独具匠心。 今将另辟蹊径,绘制人物,想来也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众人闻听,顿时收敛容颜,整理衣冠,个个正襟危坐。 只见这位高大师移步廊下,运笔在手,顷刻之间,诸人之态跃然而出,可谓是神形具备,惟妙惟肖。 在一片称颂中,伴随着含蕴隽永的合奏曲《春江花月夜》,各位舞姬翩翩起舞。 幽美而邈远的歌声中,隔在诸人眼前的轻纱缓缓缓升起,怀婉领着一众妙龄女子手捧菜肴来至大家面前。 仁宗被洛怀川之言所感动,又见辋川小样造型精美,刀工精湛。 合起来是一幅画,分开来同样是一美景,不由啧啧称赞道: “想不到姑娘的厨艺已达至臻化境,竟用简单的食材搭配出如此玲珑别致之造型,宛若将整个山山水水皆盘活了起来。 看着眼前流水潺潺,雾霭氤氲,娇花吐艳,百鸟鸣唱,当真是畅快至极。赏,必要重赏。” 一旁的阎文应闻言,急忙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官家,这可不是在宫里,今日你我两手空空,又拿何物做赏?” 第六十九回 痴情君宝马赏佳人 柳三变金殿… 仁宗闻言,猛然惊醒,然话已将出口,又不好当众收回。 思忖片刻,望着诧异的众人道: “婉姑娘厨艺精湛,自然值得重赏。老朽不才,便赏你一匹汗血宝马如何? 待宴会结束之后,马倌自会将其送至府上,一并赏与姑娘。” 由于仁宗率先开了头,在座的诸位及围观的舞姬、富豪也纷纷打赏。 一时间,珍珠翡翠、珠钗玉环及黄金白银铺满了桌面。怀婉不得不一次次出来谢赏。 一时间,白矾楼出了一位仙姬神厨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些个巨贾更是不惜豪掷千金来此品尝辋川宴,只为博怀婉一笑。 白老伯见洛怀川在逆境中不急不躁,淡然自若。 瞬间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也彻底放下心来。 又因一时思乡心切,遂带着珍珠与虎子暂时返回大食去祭拜珍珠的娘亲。 经过这一场辋川宴,柳氏兄弟之名号响彻大江南北。“柳霖醉”与“三接狂”酒也一炮打响。 那些个舞娘歌姬更是非此二酒不饮。而柳永投桃报李,为她们写了最后一次歌词。 而孟瑾虽然知晓柳永心意,无奈被张先伤得太深,心中一时无法再泛涟漪。 正当柳永悻悻地与洛怀川告别准备赴睦州上任时,却接到仁宗皇帝的宣召。 柳永闻后,内心十分忐忑,迷茫的神情望着怀川道: “贤弟,你可否预测出圣上此时传召与我,可是有何深意?” “无、无需顾虑。若小弟所料不差,皇帝此番宣召,必与礼乐有关。” “哦,何以见得?” 洛怀川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副神秘的样子道: “天、天圣年间,天子曾问宰相王曾,‘古今之乐有何异同?’。 他曾言‘古乐祭祀天地、宗庙、社稷、山川、鬼神。听者莫、莫不和悦; 今乐则徒虞人之耳目,荡人心志罢了。’” “如此说来,天子志在革新音律之弊,然宫中太常寺不乏懂音律之礼官,缘何会向老哥我求教呢?” 柳永十分不解地追问道。 “咱、咱这位天子洞晓音律,天赋异秉,常自谱曲以赐教坊。凡五十四曲,朝廷多、多用之。 七哥昨日一曲《凤凰台上忆**》技惊四座,想必让这位天子有股知音难、难觅之感吧。” “如此说来,老哥我便知如何应答了,不过我与孟瑾……唉,纵然得天子赏识又如何?” “七、七哥,无需悲观。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弟料定你此番进宫必、必有惊喜。” 要说洛怀川怎敢如此笃定呢?原来那日辋川宴后,虎子兴奋之余,无意间将柳三接与仁宗之间的对话讲了出来。 加之他在现代查到的资料,仁宗朝时曾有“景佑议乐”之说,故而方大胆做出判断。 柳永闻言,当下心中有数,辞别洛怀川进宫见驾。 仁宗皇帝正在崇正殿与礼官宋祁与燕肃一起谈论着什么,见柳永来了,遂指着他道: “二位卿家,朕与尔等言说的高人便是他了。何妨听听其如何言说?” 燕肃一见来人,顿时惊呼道: “哎呀,原来是名动天下的柳三变,久仰久仰。” 宋祁也道:“闻说柳七一曲《忆**》风靡汴京。 适才我与宋大人正谈论太常乐之事,不知柳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柳卿,朕曾听闻坊间道: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你的‘新乐府’天下咏之,朕也十分欣赏。每对酒,必使侍从歌之再三。 因此竟有朝臣说卿之词乃靡靡之音,规劝朕勿沉溺于声伎之乐。 此番朕宣你进宫,便是让天下人知道,‘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 柳七之词并非乱人心智之淫词艳曲,朕也并不是醉心于俗乐的昏庸之君。 朕此举正是为了正礼乐,以治天下,君臣和睦,上下一心。 故卿无需隐瞒,只管直言便是。” 柳永闻言,内心不觉一股暖流涤荡心田,遂躬身施礼道: “既然官家垂询,二位大人相问,那臣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李邕《又驳韦巨源谥议》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酌于礼经,陈于郊祭。将以对越天地,光扬祖宗。’ 又《礼记??乐记》曰:‘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辩者其礼具。’ 据臣所知,太常寺乐器累经铜绿侵蚀、胶墨涂染。 加之部分年久失修,个别损坏,必定影响音质与音准。 因此,校验太常寺乐器之音准与维护、更是迫在眉睫。” 柳永一番话可算说到仁宗心坎里,前段时日因废黜郭皇后一事弄得他心力交悴。 如今的曹皇后虽然贤德,但却难以令他倾心相付。 好在怀婉及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让他的内心深处重新燃起了一股激情。 当龙图阁待制燕肃提出“将律准同共考击按试,定夺声韵。”之建议时,他便欣然应允。 可朝中仍有一些台谏官对此提出异议,竟以他素爱柳永之词为由, 言说他务虚不务实。这才有了今日召柳永进宫问乐一事。 对于柳永之言,仁宗闻听正合心意,遂问道: “但不知卿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官家动问臣不敢不答,以臣愚见,宋祁与燕肃二位大人皆乃洞晓音乐之礼官。 有二位大人主持,必不会出任何差池。” 仁宗听罢,频频点头道:“卿之言正和我意。 朕这便下旨命礼官宋祁与燕肃共同负责校验太常寺乐器之音准,令择集贤校理李照参预其事。” 宋祁与燕肃二位大人见仁宗下了校准“王朴律”的决心,当下十分欣喜。 遂感激地瞥了一眼柳永,离开了崇正殿。 柳永见状,也施礼作别道: “官家,臣即将赴睦州上任,自此一别不知何日相见。望官家珍重龙体,臣告退!” “柳卿且慢,朕听闻你发妻早亡,一直并未续弦。 便有意为你择一温婉贤淑之人陪伴左右,不知你意下如何?” “官家,万万不可。想我半生流连花丛,虽有过红颜无数,然知我心者甚稀。 如今已过花甲,但求有生之年为官家分忧,为朝廷效力,不再另做他想。” 第七十回 仁皇帝赐婚全良缘 范仲淹苏州宴… 仁宗听罢,思忖一番道: “既然如此,朕只好与那孟瑾姑娘令择佳婿了。” 此言一出,柳永当下一惊,急忙道: “哎呀,官家,切莫如此,切莫如此,臣应下便是。” “这便是了,亏你还自诩风流,竟也有过不去的美人关。” 仁宗见他抓狂的样子,不免打趣道。 柳永被他说得面色微红,连连陪着笑脸道: “官家惯会取笑微臣,殊不知孟瑾姑娘自与其他女子不同,竟宛若一股甘美之清溪流淌在臣心间。” “你的心倒是寻到了归宿,也不知朕何时能将那一汪清泉掬在手中?” 仁宗闻他之言,眼前不禁浮过怀婉清丽的面庞,遂满怀憧憬地感叹道。 又见柳永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问道: “卿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与朕听?” 柳永支吾半天,方才问道: “臣乃一介微末小官,如何得官家垂青,亲为媒凭?” “哦,一来仰慕柳卿之才情。二来么,你那小弟洛怀川乃是朕的小师父。 婉姑娘又是朕的徒弟,朕便索性徇私一回。 不过他二人并不知晓朕乃当今天子,卿也要为朕保守秘密才是。 不过朕这媒可不是白保的。你此赴睦州上任,途经苏州时,虚以访友之由,替朕看望范仲淹。 并转告他:之前因伏阁请对一事,朕一怒之下将其逐出朝堂,如今想来似乎有所冲动。 如今他在苏州治理水患,朝廷内部对其治水方案多有质疑。 是朕顶着万般压力,强排众议,方保其继续留任。 你定要转告他为朕做出些成绩出来,届时再将其调任回京时,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臣必将不负官家所托!敢问官家,还有何事交代,若无其他,臣便告辞了。” 仁宗沉吟片刻,复又言道: “哦,想那范仲淹素不喜金银之物,朕也无有旁的物什与他。 那日在白矾楼所饮‘柳霖醉’与‘三接狂’堪称酒中上品。 记得替朕捎上两坛与他。银子么,由朕来出。” “官家,怀川贤弟断不会收这银子,您又何必多此一举?” 仁宗摆摆手:“此乃朕与臣下的一番心意,如何能占百姓便宜?便是朕,也不可开此风气。” 柳永闻言,大受触动,连连施礼道: “臣受教了,臣定会牢记官家教诲,以民为本,以百姓心为心,将睦州治理得风调雨顺。 若无旁的事,臣便告退了。” “说了这许久,朕已觉腹中饥饿,便留下来与我一道进膳。 正好朕刚谱了一首新曲子,还要劳你指点一二。” 就这样,柳永便被留在宫中与仁宗共进晚膳。 多年来抑郁不得志的委屈与愤懑一扫而光,人也变得越发神采奕奕。 孟瑾得了圣旨与仁宗的贺礼,也算遂了心愿,终嫁得一位体贴温雅的如意郎君。 就在小夫妻准备赶往睦州赴任时,孙无择却告诉洛怀川一个惊天的消息。 原来孙无择在极醉楼时,曾与一位外乡的酒客十分相熟。 那日此人碰巧到白矾楼宴饮,正遇上孙无择。 话语间那人言道曾在睦州喝到了味道极为醇正的极醉酒,起先此人还以为是洛家在那里开了酒坊。 孙无择大惊之下细细询问,经此人描述那位掌柜的相貌,却与贾清明一般无二,只不过换了名字而已。 洛怀川得知消息后,本想与小姑孟瑾及姑父柳永讲出实情,又怕无端生出变故。 遂左思右想,乃以欲学酿苏州之双瑞酒为名,与二人共赴睦州。 此时已是景祐元年(1034年)二月。 范仲淹因明道二年(1033年)冬,仁宗废后之事,与宰相吕夷简、内侍阎文应、范讽等人产生莫大分歧。 届时正赶上苏州久雨不停,因江道壅塞,导致泛滥成灾,横没诸邑。 逾十万户灾民房倒屋塌,流离失所。 于是,范仲淹遂向朝廷肯请回乡治水,以造福于民。 此举得到一些官员之支持,但也有人横加阻拦。 说什么“江水已高,不纳此流”、“日有潮来,水安得下”。 朝廷虽知范仲淹曾主持修过黄海海堰,却因官员不能在家乡担任长官之律法所限而受阻。 最后,还是在仁宗皇帝的坚持下,方被贬谪到苏州任职。 范仲淹到任后,并未抱怨朝廷,而是不顾鞍马劳顿,全心投入治水中。 不但查阅了大量前朝的治水资料。还亲自察访水道,分析水患原因。 最后从实际出发,定下了“修围、浚河、置闸”三者缺一不可的治水方针。 即将诸邑积水分别宣泄,东北入长江,东南入吴淞江。 同时还不忘整顿吏治,闲暇之余又将自己所居之所南园辟为讲学之地,兴建郡学,引化民风。 柳永等一行三人到达苏州后,范仲淹接到差人来报,自是十分高兴,竟亲自到府门外迎接。 要说这柳永比范仲虚长五岁,二人与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一起参加科举。 范仲淹中了进士,柳永却名落孙山。 范仲淹特意在观风楼上设宴款待,席间道: “自大中祥符八年一别,你我兄弟已有近二十年不见。 想不到年兄如今娇妻在侧,春风得意,着实令愚弟羡慕不已呀。” 言罢,端起手中的酒杯道: “此乃苏州特产双瑞酒,虽不及久负盛名之扬州云液名号响亮,却也是酒中之尊,来,品品如何?” 柳永按下他手中的杯子道: “希夷贤弟,且慢饮此杯,我这里有比云液就更加醇美的‘柳霖醉’与‘三接狂’。 待饮了此酒,便可与那诗仙李白一较高下了。” 言罢,朝洛怀川道:“贤弟,还不上酒。” 第七十一回 断前程怀川送灾银 品佳酿柳永… 范仲淹闻他唤洛怀川贤弟,遂面露疑色道: “年兄都快将愚弟搞糊涂了,适才闻你言说这位青年人乃嫂夫人之内侄。 缘何转瞬间便又成了你的贤弟,但不知打何处论起呀?” 柳永呵呵一笑,遂将洛怀川如何与兄弟二人初识与状元楼下,又如何为其占卜预测, 之后三人又如何打赌义结金兰之事,讲了个清清楚楚。 “哦,原来如此,你我既以兄弟相称,那他岂不也该尊我一声兄长?” “那是自然,怀川,还不快重新见过兄长。” 柳永见范仲淹有意认下洛怀川这位小兄弟,遂紧忙在一旁催促道。 洛怀川望着眼前这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臣衣衫陈旧,满面倦容, 顿时心中升起无限敬仰之情道: “如、如此,小弟可便高攀了。 不过小弟两手空空,并未给老哥准备什么见面之礼,当、当真惭愧至极。” 未及范仲淹答言,柳永眼珠一转,神秘一笑,对其言道: “我这位小兄弟号称‘神棍小邵雍’,曾将愚兄私密之事断得分毫不差。 此次我勇于赴试,也是其事先测出我与三哥必同时高中,未想果被言中了。 何不让他也送希夷贤弟一卦,便算做见面礼如何?” 范仲淹闻言,颇不以为然道: “愚弟素来不信这些占卜之术,不过且当消遣,倒可一试。” 言罢,对洛怀川道: “如今老哥治水缺粮少银,不妨请小贤弟断断这水患何时方能根治?” 洛怀川见他眼神中颇有轻视之意,便欲好好卖弄一番,遂煞有介事地掐指算道: “嗯,这个么,待何、何时有了银子,何时便能根治。” 此言一出,只气得范仲淹眉毛倒竖。心想你这不是信口胡诌么? 有心发火,然看在柳永面子上,遂强压一口气道: “真不愧是神棍呀,但不知这银子打从何来?莫非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孟瑾也在一旁责备道:“是呀,川儿,这玩笑可断断开不得。” 洛怀川朝姑姑点点头,打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一大摞交子送到范仲淹面前: “此、此乃三十万两银票,权作小弟代表白矾楼为苏州百姓谋的一、一点福利。” 范仲淹手握银票,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道: “贤弟,想这三十万两不是小数,让愚兄如何受得?” “老、老哥,临行前,七、七哥曾与我说起您在苏州治水,银子匮乏。 只好以工代赈,招募饥民兴修水利。小弟既然晓得,又岂、岂能袖手旁观? 况我义父临回大、大食前特意嘱咐小弟‘居高莫忘位卑时’,遇、遇到他人有难,理当义不容辞。 舍妹遂变卖了制作辋川宴所得之赏物,白矾楼又拿出了这段时间之盈利,方凑得了这些银两。” 范仲淹闻言,内心充满震撼道: “白矾楼不愧是汴京第一大名楼,这白掌柜的风骨也是令愚兄敬佩之至。 银子我暂且代苏州百姓收下,待有朝一日回京,再秉明官家由国库出资补上。” 洛怀川见他收了银子,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于是笃定地言道: “无、无需有朝一日,我已与你占卜过,明年老哥即可调任京师。 判国子监,旋即转升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开封府。” 此言一出,范仲淹又是一惊。诧异的眼神望望柳永,又望向他道: “这世上果真有此神人么?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是断断不敢相信。” 其实他哪里知晓洛怀川乃现代穿越过去之人,又刻意准备了一部《大宋宝典》。 而范仲淹还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自然对有关他诸之事了如指掌。 柳永见他这幅模样,不免端起一杯酒打趣道: “希夷贤弟适才那股子怒发冲冠的豪情如何不见了?来来来,自罚三杯。” “当罚、当罚。” 范仲淹有了治水的银两,又得了佳讯,不免喜形于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永见他如此豪爽,索性又道: “不妨再与你一个惊喜,此酒便出自我这位贤弟之手。 他的名号可能鲜有人知,不过他的爹爹洛孟津可是一代酿酒名家。” “你是说奉真宗皇帝谕旨酿制‘颜如玉’“”酒的那位洛大师么?” 范仲淹惊讶地问道。 “正是,拙荆孟瑾便是洛大师之胞妹。” “哎呀,如此说来,倒是天大的缘分。 明道二年(1033年),太后崩逝,官家召愚弟入京时,我为其献上的便是‘颜如玉’酒。 此酒堪称世间绝品,如今犹觉醇香满口,常时时感叹不能多饮一杯。 不想竟有大师后人献上酿制的新酒,也算了无遗憾了。” 言罢,兀自各斟了一杯。见酒体皆明澈微黄。 左品一口“柳霖醉”,绵甜劲爽。又品一口“三接狂”,醇香馥郁,遂忍不住啧啧赞道: “真乃琼浆玉液也,贤弟实不辱没大师之英名。” “此、此酒虽小弟所酿,然并非我所送,送酒者乃另有其人。” 洛怀川回道。 “哦,那必是年兄无疑喽。” 殊料柳永也摆摆手。 这下可将范仲淹弄糊涂了,用余光瞥了一眼孟瑾,随即又摇了摇头: “哎呀年兄,快别卖关子了,说与愚弟听听。 究竟何人如此好心,竟会托你千里为我捎来这两坛美酒?” 柳永身子往前凑了凑,微笑道: “此酒乃是受官家所托,为你解馋用的。” “年兄又来戏弄与我,愚弟何德何能,能得官家如此牵挂?” 柳永见他一脸质疑,遂敛容正色道: “便是借愚兄十个胆子,也断不敢拿天子之言诓骗与你。 那日官家宣我进宫切磋音律之事,特命愚兄转告与你,务要为其争口气。 将水患彻底根治,如此方能调你回京陪王伴驾。 官家还言说,伏阁请对一事对你处罚过重,事后也有悔意。 然碍于朝臣压力,又不便行事。官家心里不但装有天下万民,也装有你我。 不然,若无官家赐婚,凭我一介酸儒,如何娶得似娘子这般如花美眷?” 第七十二回 互唱和二贤舒胸臆 登姑苏闲话… 一席话感动得范仲淹涕泪横流,站起身,望着金母桥下的流水,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许久,方才转回身道: “记得年兄曾与临安府写过一首《望海潮??东南形胜》。 将那里之富庶繁华、西湖之盛世美景描绘得宛若仙境般美妙。 苏州乃愚弟故里,此观风楼上,尚有韦应物、白居易、刘禹锡之大作。 今日愚弟兴之所致,也赋诗一首,以谢天恩。 言罢,笔走龙蛇般提笔在廊壁上书道: 高压郡西城, 观风不浪名。 山川千里色, 语笑万家声。 碧寺烟中静, 红桥柳际明。 登临岂刘白, 满目见诗情。 柳永见他落笔成文,顿时诗兴大发,接过他的笔道: “贤弟文思敏捷,生情并茂,将富庶之苏州尽现笔端。 愚兄也觉技痒,特献词《瑞鹧鸪??吴会风流》。 吴会风流。 人烟好, 高下水际山头。 瑶台绛阙, 依约蓬丘。 万井千闾富庶, 雄压十三州。 触处青蛾画舸, 红粉朱楼。 方面委元侯。 致讼简时丰, 继日欢游。 襦温袴暖, 已扇民讴。 旦暮锋车命驾, 重整济川舟。 当恁时, 沙堤路稳, 归去难留。 范仲淹阅罢,连连竖起大拇指赞道: “好一个‘雄压十三州’,年兄之词将波澜壮阔之太湖,云雾间起伏之姑苏台,及朱楼画舫刻画得宛若蓬莱仙境般令人神往。 同时也道出了愚弟之心声。但愿天随人愿。 不过你我今日一别,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相见了?” 柳永背剪双手,伫立在他的身旁,极目远眺,不免遐思幽远,长叹一声道: “想我半生飘转,拥歌狎妓,除了会填几阙拙词,竟一无是处。 此番前去睦州赴任,虽有心做名廉吏,无奈对官场中事一窍不通,还望贤弟多多指教才是。” 范仲淹见他虚心求教,遂言道: “这为官之道么,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各中滋味还要你细细体味。” “哦,贤弟不妨说得明白些?” “说其简单,只要你将民生放在第一位,将百姓纳于心间。 行起事来必会磊落坦荡,不怕阻挠,不顾万险。 上不谄媚,下不假官威,利益诱不动,金钱如粪土。 同时,还要发挥己所之长,弘道讲学,教化一方。 之前我也曾在睦州任上呆过一阵子,现任知州吕蔚还是我一力举荐的,素与我交好。 此人刚正不阿,廉洁清明,但凡遇到悬疑不绝之处,尽可向其讨教。 稍后我为你修书一封,稍与他便是。” 柳永闻他一席为官之道,心中顿时感慨万千,拱手作揖道: “聆君一席话,真情动肺腑。愿你我兄弟之后赖鸿雁传书,互报平安。” 范仲淹与柳永依依惜别后,转身又投入治水的重任中。 柳永则带着孟瑾、洛怀川去姑苏台游玩。 姑苏台又名姑胥台,在苏州城外西南隅的姑苏山上。 三人顺着九曲弯路拾级而至高处,举目四望,但见湖光山色如画。 四周林木葱郁,烟岚云岫,清幽怡人。孟瑾许久未见到如此美景,自是心情大好。 提起裙摆,穿梭流连在野花芳草间,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 柳永望着眼前娇俏的身影,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浓浓的笑意,对着身后的洛怀川道: “以后我也唤你川子吧,不知你如何看待吴王夫差?” 洛怀川踩着脚下的土地,正在脑补着此处那两株被夫差镶金嵌玉的梓树与楠树之昔日盛状。 被他猛地一问,方才回过神来道: “吴、吴王为人暴戾,刚愎自用,不听谏言,致使人心向背。 又视、视人命如草芥,驱疲兵作战,掠他人国土,夺人之妻女。 虽、虽有伍子胥之死谏,却置若罔闻。 然太宰嚭(pi)之流谄媚安私,却颇得王心。吴国不、不亡,天理难容。” 提起悠远的历史,柳永也是伤感无限,背剪双手,眺望着远方道: “是呀,遥想当年馆娃宫、响屐廊、玩花池、琴台是何等富丽堂皇,最终也逃不过化为灰烬,沉埋于历史。 夫差已成为过去,却与后人留下无数唏嘘感慨。 想那伍子胥不但修筑了大城与姑苏古城,为避免吴地之水患,便利当地漕运与灌溉, 又亲率民众开挖胥江,若非有他,又何来今日之姑苏繁华?” “希夷贤弟说的对呀,为臣当如伍子胥,事君只管尽忠,何顾逆君致祸? 好在官家仁德勤政,真乃我辈之幸啊。” 洛怀川望着眼前这位精神矍铄的大词人,言语间似乎坚定了誓做一位贤臣的决心,心中也为他感到欣慰。 遂言道:“七、七哥日后必是一位体恤民间疾苦,深得百姓爱戴之名宦。” 柳永赞同地点点头,忽见远处开有一丛十分娇艳的野花,忽然灵机一动,走过去采摘下来,三下两下编成一个花环。 见孟瑾正临溪掬水,遂悄悄绕到其身后,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口里还不忘赞道: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家娘子任是怎样皆美。竟比那西施还要美上三分。” 孟瑾被她一说,顿时娇羞地别过脸去,撩起清水溅到他身上,娇嗔道: “轻薄,川儿还在,也不怕人笑话。” “娘子如此花容月貌,今日相公我便轻薄一回又何妨?” 洛怀川见二人你情我侬的样子,不由得暗为孟瑾高兴,总算没错付了人。 心里这样想着,口上忍不住顺口溜达出一句: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柳永闻听他出口成章,言语不俗,惊讶道: “好诗呀,好诗!川子,未想你竟是深藏不露。 只可惜少了两句,但不知能否再做得出后两句?” 洛怀川被他一夸,方才想到自己鲁莽了。 不过既然柳永问了,也只好装作副一蹴而就的样子道: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濛雨亦奇。” “嗯,有意境,不过好虽好,只是有些诗不对景。 应将西湖改做太湖,再将这两句调到前面,便更贴切了。” 其实柳永哪里知道,这四句乃彼时未出生之大文豪苏轼任杭州通判期间,赞美西湖美景所做的《饮湖上初晴后雨》。 三人就这样在苏州留恋了三五日,这才继续前往睦州赴任。 第七十三回 隐真情姑侄生嫌隙 寻恶徒柳永… 到了睦州,柳永安顿下来以后,便去拜望知州吕蔚。 吕蔚本就十分欣赏这位自诩为白衣卿相的才子词人, 又加之有范仲淹的亲笔荐书,便邀来一众至交好友,为其接风洗尘。 洛怀川则乔装改扮成道士,举着布幡走街串巷,借着占卜卖卦之机秘密寻访贾清明。 可连着五六日过去了,竟无有一丝线索。这日他又要出去,却被孟瑾拦住道: “川儿,姑姑发现自打来到睦州,行迹甚是诡密,是否有事瞒着我们? 不然何以日日早出晚归,还一副道士装扮?” 怀川被她一问,急忙搪塞道: “姑姑,没、没什么,侄儿子不过觉得这样穿着比较舒服罢了。” 谁知一旁的柳永可不是如此好糊弄的,尤其看着他言辞闪烁,也发笃定他有事瞒着自己,遂进一步言道: “川儿,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放着白矾楼偌大的生意不做,却千里迢迢非要跟着我二人前来赴任。 起先我还真当是你欲学酿酒,可到了苏州方才知晓,就你那手艺如何需向人学?” 事已至此,洛怀川眼见再也无法隐瞒了,遂将寻访贾清明之事向二人和盘托出。 柳永闻言,不觉怅然道: “川儿,你我除了棠棣之情,还有亲眷之情。如何便如此的不值得你信任? 莫非你也觉得为兄之推官乃是个闲职,无有利用价值么?” 此言一出,洛怀川便知晓柳永定是多心了。 也难怪,从汴京到睦洲,这一路上一家人相处融洽,和和美美,实不该再瞒着他们。 想到此处,不禁愧容满面道: “七、七哥,小弟并无此意。只不过研读孔子《系辞传》时,曾读到这样一段话: 说的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况、况这洛怀泽之表舅乃当朝宰相吕夷简,小弟怕此事会无辜牵连与你。 故而倍、倍加小心,并非存心隐瞒。” 柳永闻他之言也有几分道理,面色遂渐渐缓和下来道: “川儿,难为你为七哥思虑甚多,然你似乎并未晓得孟瑾在我心中的位置。 如今她乃我心爱之人,她之家事,便是我之家事,理当义不容辞。 纵然为此开罪权贵,丢官罢职又当如何?我正可与其携手江湖,快意余生。” 一番肺腑之言感动得孟瑾无以复加,忍不住取出一方绢帕拭去眼角的流水。 少顷,方哽咽着道: “妾身感君一片赤诚,斯世当以同怀待卿,定不负此番心意。” 洛怀川见二人感情又进一层,不眠捂嘴偷笑。 柳永见状,急忙切换话题道: “川儿,此事你便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定夺。 孟瑾初到睦州,恐水土不服,你陪她四处走走。待需你出面之时,必然知会与你。” 就这样,洛怀川便依从柳永之言,尽可能陪着小姑孟瑾。 三日后,那边得了消息说澜月酒楼掌柜的与他描述的贾清明有几分相似,请他前去辨认。 洛怀川闻言大喜,遂乔装改扮一番,与柳永前去试探。 不想待到了那里时,却见店面十分阔气,人来人往,生意确是忙禄得紧。 小二见了他,急忙过来打招呼: “二位爷,您看来点什么?我们店里的菜品皆是掌柜的自创,尤其是这‘明月引’酒更是一壶难求。” “‘明月引’,却…是一个好名字,只是不知此酒滋味如何?先来上一壶品品。 至…于菜品么,来几样特色的即可,荤素不拘。” 洛怀川一开口讲话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口吃。 即便更改了容颜,难免还会被认出来。遂尽量拉长音克制着。 柳永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道: “贤弟,你喉咙有恙,还是少言为妙。” 小二倒未理会二人之间的对话,转身忙去了。 不多时,菜品上来了。洛怀川一见竟是羊皮脍(皮冻)、血粉羹、糖蒸茄、芥菜糁(shēn)汤、及一份唤做“兜子”的小吃。 柳永夹了一个被一头被捏成有摺状的小包子,颇为好奇地道: “这个‘兜子’与东京的做法颇有不同。个头小不说,馅也极其鲜美,你尝尝。” 洛怀川压低声音道: “这、这可是经小弟改良过的,即将原来一张绿豆粉皮切成四片,改成掌心大小。 内里的馅也是极醉楼秘制配方,自、自然不同。” “哦,那你再品品这酒如何?” 其实洛怀川即便不饮,这猜出了八九分。“明月引”三字业已暴露了贾清明的身份。 但为慎重起见,依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细细咂摸一番,朝柳永点了点头。柳永会意,抬手招来小二,赏了他一角银子道: “这菜上的可口,酒也甘美。我有心与你家掌柜的合作,不知他人可在店里?” “谢客官赏,实在不巧,掌柜的家里近日来了客人,未到店里来。” “哦,小二哥,我常来睦州做生意,缘何之前从未听闻有这‘明月引’酒?” “这酒也就才酿出有小半年的时间,您若是此期间不在睦州,自然是饮不到的。” 柳永闻言,故作伤感道: “原来如此,似我等常在异乡漂泊之人,难得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 你家掌柜的倒是有心了。行了,你去忙吧。” 小二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二人大快朵颐一番,结了银子,一路观赏睦州的风土民情,一边往回走。 不想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洛怀川登时心里一阵悸动。 急忙紧走几步正欲近前探个究竟,却被一位挑担的汉子挡住了去路。 待他再看时,那身影早已隐没在人流中消失不见了。 柳永见其异样的举动遂问道:“你见着贾清明了?” “打、打从身形来看,必是他无疑了。看来这厮属实在这里落脚。 爹爹的冤屈终、终于有望昭雪了。” 这时,一帮差役急匆匆与二人插肩走过,看样子似乎在执行什么紧要的公务。 柳永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附在洛怀川耳边道: “川儿,我有主意了,你附耳过来。” 洛怀川闻言,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翌日,一队官兵来到月澜酒馆,一进店门便叫嚷道: “让你们掌柜的出来,有人举报他窝藏朝廷要犯,这脑袋不想要了么?” 第七十四回 贾清明入彀押开封 程府尹亲问… 小二一见军爷,岂敢怠慢,连连躬身道: “各位军爷息怒,掌柜的去了酒坊,几位不妨先坐下来喝杯清茶,小的这便唤人去请。” 言罢,招呼另一个伙计道: “速去将明掌柜的请来这里,说是几位军爷请他问话。” 不想那位军爷却把眼一瞪,摆摆手道: “莫不是欲借此去通风报信?还不头前带路。” 就这样,小二带着几人三兜两转的来到一处弄堂,远远便闻见一阵扑鼻的酒香。 待到了酒坊,小二老老实实地将掌柜的请了出来。 待确定此人即是那位明掌柜的无疑,扮做官军的柳永道: “有人前来报官,言说你窝藏朝廷钦犯,带走。” 话音未落,也不管那掌柜的答不答应,遂命人架起他便走。 明掌柜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直发懵,欲待辩解时,却又不免挨了几脚,直吓得他一路不敢言语。 柳永将其带回治所,躲在后面的洛怀川一见,正是贾清明无疑。 虽然他较在洛府时胖了许多,穿戴也大不相同,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当即从背后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想、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贾清明。” 那位明掌柜的被这一声贾清明吓得浑身乱颤,待看清眼前的洛怀川时, 身子即刻瘫软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捣蒜般磕头道: “二少爷,只要你答应留我一条贱命,我说,我全说。” “这、这里不能说,待回到开封府去说。” 其实洛怀川这么做,是为了让柳永避嫌。 一则二人如今为亲眷关系。二则贾清明一旦言语中牵扯到宰相吕夷简,这边的官员不好处置。 倘若日后授人以柄,必妨碍其进阶之路。 柳永又何尝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便也没再坚持。 洛怀川见捉了贾清明,再多留无意,遂辞别二人准备返回汴京。 临行前,打从褡裢里取出一个首饰盒递与孟瑾道: “姑姑,这里面装的是怀婉让我转交与你的几件钗环首饰。 皆是她制做辋川宴时所得的赏赐,也算是对姑姑的一番祝福。” 孟瑾含泪接过来,哽咽着道: “川儿,这份心意着实让我感动,待大哥之事一旦有了眉目,务必第一时间捎书与姑姑知晓。” 洛怀川强忍着点点头,再次与二人惜惜相别。 跟着押解的官兵,带着贾清明星夜兼程赶回了汴京,径直到了开封府。 程开接到睦州府衙的行文,因碍于此事有可能关联到宰相吕夷简,当下不敢怠慢,急匆匆汇报给府尹程琳。 程琳见官府海捕公文皆未捉到的嫌犯竟被新到任的睦州团练推官柳永设计捉住, 内心甚觉惭愧,遂连忙升堂问案。 只见他一拍惊堂木道: “堂下之人可是洛府家仆贾清明?速将你如何勾结洛怀泽与柯孟德设计谋夺洛家产业, 及杀害洛孟津一事从实招来,免收皮肉之苦。” 此时的贾清明已知再做无谓的抵抗也是徒劳,遂忙不迭道: “大人,倘若小的交代清楚,能否许我一线生机?” “大胆,此乃开封府大堂,岂是许你讨价还价之生意场? 不过若认罪态度好,本官自会酌情量刑,讲。” 程琳面色一沉,厉声呵斥道。 贾清明见再无生还之机,只好如实交代: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怀泽少爷知我爱慕怀月小姐已久,遂以将她许我为妻做条件,诱我听命于他。 我被色迷了心窍,便瞅准时机,将洛宅及极醉楼的房契、地契暗中偷出来交与了他。 柯孟德素与老爷交好,此人不但嗜酒如命,又好收集古玩字画。然一般的藏品皆入不了他的法眼。 怀泽少爷闻说怀婉小姐得了一副韩干的《照夜白图》,遂打起了此画的注意。” “等等,你确信那幅《照夜白图》却是出自唐代名家韩干之手么? 据本官所知此画乃皇家之物,如何便到了怀婉姑娘手中?” 程琳忍不住打断贾清明讯问道。 “据怀婉小姐自己言说是他的师父,那位李公子送与他的。 至于这幅画如何在那位公子手中,小的委实不知。” 程琳闻言,顿时记起仁宗被洛怀泽诬陷吃霸王餐那次, 他曾说过洛怀川乃其师父,而怀婉姑娘则是他的徒弟。 当即明白其中缘由,遂点点头: “嗯,这点本官自有计较,说说那幅《照夜白图》现如今又在何处?” 贾清明舔舔发干的嘴唇,咽口唾沫请求道: “大人,能否给口水喝?再给点吃的便更好了。小的已经二、三日水米未进了。” 程琳瞥了他一眼,见他属实有气无力的样子,略一沉吟,抬手吩咐差役道: “与他一盏清水,外加一碗馎饦。” 其实非是洛怀川不与他吃的,而是怕这小子又耍阴谋使诈,中途再生变故。 贾清明填饱了肚子,感激地朝程琳深施一礼道: “小的谢大人成全!怀泽少爷为了得到怀婉小姐那副画, 遂吩咐初梅撺掇着怀月小姐前去与她论画,因而得知了那幅画的收藏之地。 又于鬼市买了一幅赝品,伺机将那幅真的窃到手中,交与了柯孟德。 柯孟德遂了心愿后,便开始鼓动洛老爷前往麟州再开一座酿酒坊。 老爷架不住他三番五次撺掇,便同意了。 临行前,洛怀泽又告诉我,趁此次与老爷同行之际, 设法让他在赠与契约上签字,再按上手印,还要拿到极醉酒及颜如玉酒的配方。” 程琳闻他讲到此处,又打断道: “你适才所说的契约究竟是何内容?” “便是老爷自愿将洛家祖宅,及极醉楼两处产业无偿赠与怀泽少爷。” “哦,倘若拿不到又将如何?” 第七十五回 无良徒大堂诉端底 蔡君谟慧眼… 贾清明长舒一口气道: “怀泽少爷言说,便、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老爷了事。 他怕我关键时刻顾念旧情下不了手,遂又送了柯孟德一柄战国时期的古剑。自然也是用赝品打从洛宅偷换回来的。 我们三人到了麟州之后,柯孟德变着法子讨老爷欢心。 不但通过关系与他购置了三匹汗血宝马,又襄助其置办了大量酿酒的药材。 老爷自是满心欢喜,对柯孟德也越发信赖有加。 一日,他趁着老爷酒意微醺,便故作伤感之状。 言说他如今得了不治之症,恐不久于人世。 为防止身后子孙因争夺祖产而互相戗害,故欲立一份遗嘱,将宅子等无偿赠予他的侄子。 但苦于字迹潦草,故而请老爷代笔。 并递与他怀泽少爷事先备好的一份契约,让其如法炮制即可。老爷不疑有诈,遂欣然应允。” “哦,原来如此,本官当时也曾疑惑过,既然洛老爷与洛怀泽一家素来积怨颇深, 即便顾念亲情,也断不至于将祖宅以及酒楼悉数赠与他。却原来尔等竟是以此等手段得到的。” 程琳闻言,不禁感慨道。 “大、大人,此处不合常理。” 一旁的洛怀川皱着眉头问道。 “哦,少掌柜的似乎看出什么端倪,不妨直言。” “大、大人,那赠与文书的确出自爹爹之手不假,然有两处对不上。 一处便是宅院及酒楼的地址,一、一处便是落款处之签名。 即、即便爹爹再糊涂,也断不会在旁人的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经洛怀川一提醒,程琳猛然醒悟,遂问贾清明道: “你来说说看,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大人,这便是怀泽少爷高明之处了。 他事先早便请人算计好了字数,故而当老爷写到地址时,柯孟德便拦住他。 言说尚未想好到底欲写哪处宅院,遂将空隙留了出来。 之后,二人选中了一处适合做酿酒坊的院落,预先买通了宅子的主人,趁着洛老爷即将签下契约之时, 故意惹出一些动静,将其偷换成了那份赠与文书。如此,便得到了他的签名及手印。” 贾清明之言,让程琳简直大开眼界,不由得嘲讽道: “想不到这洛怀泽为了霸占洛家产业,当真是煞费苦心呐。 然那空下的字迹,又是如何填写上去的,竟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回大人,早在怀泽少爷预计谋夺家产之时, 便花重金寻访到一位民间奇人,专以擅长临摹各种笔体来牟取暴利。 怀泽少爷将能收集到的老爷所有字迹与了他,果然,由他补上的地址便成功蒙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程琳闻言,不由得心下大惊。 当时那份赠与契约可是他亲自着府内的书吏验看过的,当时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若果真如贾清明所言,自己少不了要担个审查不严之罪。 想到此处,即刻吩咐调出之前的卷宗,再次请人细细查验,皆未发现破绽。 正当程琳一筹莫展之时,洛怀川猛然想到书法大家蔡襄正因公务滞留京师,遂建议道: “大、大人,漳州军事判官蔡襄正在京城。 据说此人书法楷行皆妙,为当代名家,何不请其帮忙一、一观? “哦,你是说以‘飞白散草’闻名于世的那位蔡君谟么? 想不到少掌柜的人在睦州,却对朝臣的动向了如指掌,不愧号称‘神棍小邵雍’。 季判官,既然如此,便劳你持本官鱼袋,去请蔡判官来此襄助。” 程开答应一声,即刻转身离去。功夫不大,蔡襄便来到堂前。 洛怀川观此人不但丰神俊朗,且长了一脸修长浓密,根根独立的美须髯。 说起这位蔡襄,乃是与苏轼、黄庭坚、米芾并称宋四家的大书法家。 笔法中绝,独步当世。且为人生性刚烈,缕缕直言犯谏。 而其因着一缕美髯,还与仁宗之间有过一段轶闻流传于世。 据其堂弟蔡京次子蔡绦所著《铁围山丛谈》中记载(已略做改动): “伯父君谟有美髯须。仁宗一日偶见,甚觉钦羡。 遂问曰:卿髯甚美,但不知长夜将之覆之于衾内,亦或将之置于衾外?伯父无以应答。 待归至府中,暮就寝时,偶思圣上之语,遂反复以美髯置于内外,未想悉不安,故一夕不能寝。 乃夜悟盖无心与有意行事,其结果相去甚远。 不独己之须髯事,天大事,大凡如此”。 只见蔡襄近前施礼道: “下官拜见府尹大人,但不知将下官请到此处,欲有何事相问?” “蔡判官无需多礼,本官未记错的话,天圣八年(1030年),你中了开封乡试第一名。 天圣九年(1031年),又中进士第十名,本官对你之才早有耳闻,只是无缘相见。 今日请你来乃是有事相求,来呀,将那份赠书递与蔡判官、请他看一看字迹上可有何不妥之处?” 蔡襄接过那份赠书,洛怀川侧面见其身材挺拔,周身笼罩着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 十指修长,双目紧盯着纸上的字,半晌方道: “大人,此处这一行字乍看与其他的并无分毫差别。 但经下官细鉴,似乎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言罢,遂指着地址那些字迹言道。 程琳闻言,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遂饶有兴致地问道: “开封府几位书吏皆未看出有何不妥,但不知蔡判官又是如何得出的结论?” 蔡襄微微一笑道: “大人且看,这位书写赠书之人顿笔之处圆满丰实,足见其用力沉稳、凝重,且轻重适度。 再与挫笔配合使用,使点画线条看起来头尾分明、粗细有别、方圆得适。 然这一顿挫之处与之相较,略有微差,故而断定其在落笔之时,似有迟疑,尚欠缺一丝沉稳。” “哎呀,蔡、蔡判官真不愧书法名家,竟一语中的,帮了洛家大忙。 此份恩情小子定会牢记在心,且、且容日后相报。” 一旁的洛怀川忍不住近前施礼道。 蔡襄见他面生,遂迟疑地问道: “敢问阁下是…?” “在、在下洛怀川,此案的当事之人。” “哦,原来你便是那位与柳七兄弟缔结金兰之契的白矾楼少掌柜的,久仰久仰!” “蔡、蔡判官认识在下?” 第七十六回 痴情种造恶为红颜 洛怀川好意… 蔡襄微微一笑: “世人皆言:喝了‘柳霖醉’与‘三接狂,进士及第登皇榜。 若问此酒何人酿,白矾楼中酒仙藏。” 洛怀川被他说得不好意思,遂连连摆手道: “蔡、蔡判官谬赞了,待家父冤案昭雪之日,必邀你共进一杯水酒,届时还请勿要推辞才是。” 蔡襄见此方事情已了,便告辞离开了。 程琳接着惊堂木一拍,继续质问贾清明: “算你识相,此事还算交代的清楚。 本府再来问你,你又是如何将洛孟津洛老爷杀害的?” “回大人,老宅赠书到手之后,我便伺机盗取它身上的酿酒方子。” “你是说洛老爷将那酒方随身携带么?这一点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程琳不解地问道。 贾清明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复杂的眼神瞥瞥洛怀川道: “回大人,小的原也不知,故而寻找了好久,也未寻到。 因此,便暗中时时留意老爷与夫人之动向。 一次无意偷听道二人间的对话,夫人言说要老爷提防怀泽少爷,老爷这才将酒方逢在了贴身的衣襟里。 为便于下手,我与柯孟德联手数次欲将老爷灌醉。无奈其酒量惊人,竟未得手。 我二人只好在酒里下了轻微的蒙汗药,总算将他灌醉了。 谁料在我动手之际,老爷竟突然清醒过来。 我遂以帮他宽衣为由搪塞了过去。却未想老爷至此便起了疑心。 柯孟德一看事情即将败露,遂密谋要除了老爷。 而后霸去三匹汗血宝马及大量珍贵药材,自然还有那所宽大的宅院。” “闻你之言,这主谋之人乃是柯孟德,幕后操控之人便是那洛怀泽。 你只不过是帮凶而已,果真如此么?” “大人明鉴,若有一句谎言,小的甘愿天打五雷轰。 那日柯孟德以训练汗血宝马为由,将老爷引到了西边的二郎山。 柯孟德趁其不备,将其推落山崖。 事后又怕被人发现,我二人遂将老爷尸身扔到一处石洞里,并用巨石堵了个严严实实。 之后,便与柯孟德分道扬镳了。” 程琳闻言,沉吟半晌道: “那你可知柯孟德现在何处?” “回大人,小的属实不知。 之前我曾听闻老爷与柯孟德之间的对话,言说西院已将怀月许与沈百万家的五公子为妻。 故老爷死后,我便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兴师问罪。” “这倒奇了,既然你并未亲手杀害洛老爷,发现洛怀泽欺瞒与你,为何不来告官? 反而在极醉酒里下巴豆粉,不但迫使沈家休了怀月姑娘,还逼死了你的娘亲。” 提起他的母亲,贾清明不免瞬间泪目,哽咽着道: “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做下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皆为有朝一日能与怀月小姐缔结连理。又怎会就此甘心任其嫁入沈家? 况且若去官府自首,洛家有当朝宰相撑腰,届时我还不是做了替罪之羊,性命难保? 倒不如劫了怀月,带她远走高飞。” 程琳闻言,面色一沉道: “本官审案只重证据,无论权贵功勋,皇子庶民,但凡触犯大宋律法,必不轻饶。 你手里握有证据,又何惧什么吕相之流?” 贾清明闻言,真是悔不当初,使劲跺了一下脚道: “大人,那可恶的洛怀泽软禁了我的娘亲,并以此为条件要挟于我。 即便我不想低头,又能奈他何?” “原来如此,本府姑且信你所言,待将那洛怀泽与柯孟德缉拿到案,届时三头对案,自会酌情处置。” 言罢,又吩咐道: “来呀,命贾清明签字画押,暂时收监。” 贾清明签了字,按了手印,扑通跪倒在洛怀川面前,抡起巴掌狠狠掴掌自己道: “二少爷,小的不是人,恩将仇报,辜负了老爷一片知遇之恩,害得你家破人亡。” 洛怀川冷冷地看着他,双目宛若两把杀人的利刃,直盯得贾清明浑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寒颤。 站起身,踉踉跄跄被押下了大堂。 程琳望着他言道: “少掌柜的,本府再发海捕文书,全力缉拿洛怀泽与柯孟德。 但有消息,必定第一时间告知与你,还请回去静候佳音。” “如、如此,多谢府尹大人,草民告退。” 就这样,洛怀川先回了家,将此番与柳永、孟瑾睦州之行详告了狄夫人,但对于洛老爷之事却只字未提。 待安排完家中之事,又赶奔白矾楼。 白老伯一家尚未返回,怀月与无择见了他皆十分欣喜,围上来急切地打探着此次睦州之行的成果。 怀川遂将前后经过细细说与二人听,怀月闻后,不由得悲从中来。 方知自己在娘亲与哥哥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件用来交换的商品罢了,同时也为哥哥的恶行感到痛心不已。 孙无择见她面色悲戚,遂软语宽慰道: “怀月,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分来早与来迟。你哥与你娘多行不义,必遭天谴。 况且他二人竟狠心丢下你爹不管不顾,又何必为他们忧心挂怀,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洛怀川也不住地从旁劝解: “是、是呀,堂姐,如今我们兄弟姐妹自食其力,眼见着有了盼头。 只不过苦了无择哥哥,无、无端跟着受累。” 言罢,又对孙无择道: “无、无择哥哥,现如今我与怀月皆有了安身之所。怀婉靠绝技傍身,更无需担忧。 以小弟愚见,你还、还是将心思用在科考上吧。 果能谋得个功名,孙伯父泉下有知,定会万分欣、欣慰的。” 孙无择偷瞥了怀月一眼,红着脸道: “我天生愚钝,资质欠佳,并非走科举之路那块料。 况且偌大的白矾楼也不能单靠你二人撑着,多个人手,也多份力量不是。” 其实洛怀川心里知晓无择的一切付出皆是为了守护怀月。 若按其才情与智谋,考取个功名应非难事,他只怕届时怀月心里会越发自卑。 怀月再一次感受到无择对她的这份情义,无奈心里还是放不下狄青。 之前她也曾三番五次去探望过他与大表哥洛怀亭。无奈却连狄青的面都未见到。 怀亭也劝她说如今的狄青只想有朝一日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报效朝廷。 怀月为此伤透了心,不信狄青会对她如此无情。 可她并不知道,每次狄青都躲在暗处,远远地望着她的倩影默默垂泪。 第七十七回 奉懿旨进宫献厨艺 话狸奴怀婉… 洛怀川望着怀月与孙无择这一对痴男怨女,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想起现代时,自己也曾因为新婚妻子的背叛而痛不欲生。 如今自己三世为人,一切过往,皆如烟云般随风而逝了。 想到这里,忽觉妹妹不在,遂问道:“怀婉去了哪里?” “她呀,如今可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这不,被太后请进宫去做辋川宴了。言说是为让后宫的娘娘、嫔妃们也开开眼界。” 怀月一提到怀婉,顿时情绪转变过来,喜形于色道。 原来怀婉在白矾楼首秀辋川宴后,前来品鉴者无不为其大肆炫耀。 这位女神厨不但姿容昳丽,且是五代十大名厨之一,梵正师太一脉亲传之弟子,梵净山静贞师太唯一传人。 即便宫里伺候皇帝之御厨,还是伺候嫔妃之内厨,手艺皆比不上她。 殊料此话不知怎地竟传到杨太后耳里,遂唤来阎文应问话。 闻听其言说仁宗十分意属与她,甚至为了讨婉姑娘欢心,竟不惜以《照夜白图》与汗血宝马相赠。 便有心见识一下这位奇女子,遂亲下懿旨,用一乘暖轿将怀婉接进了宫。 待怀婉到了庆寿宫,见天子的这位小娘娘竟生得慈眉善目,未语先含三分笑。 让人一见,便觉十分亲切,遂打消了顾虑。 轻移莲步上前,深深蹲了个万福,吐字殷殷道: “草民洛怀婉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娘娘凤体安康,海屋添筹。” 杨太后见眼前这位女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月白色织金碎花窄袖袄,下着一腰藕荷色襦裙,外罩印花黄娟长褙子。 整体装束圣洁淡雅,不施粉黛,随云髻上也仅插着一枚白玉兰花簪。 端秀的鼻梁再配上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容貌竟比宫里的那些个娘娘还要生得精致三分。 杨太后顿时心生欢喜,摆摆手招呼道: “婉姑娘这模样生得让人一见便觉心内舒爽,来,切莫拘谨。 坐到老身这边来,让我好生端详端详。” 怀婉闻言,亲昵地坐到杨太后身边。 不料却一眼瞧见了偎在她脚边的那三花狸奴,遂忍不住将它抱在怀里。 伸出白嫩的素手,轻抚着它柔顺光洁的毛发,连连惊奇道: “玉灵儿?可算又见着你了。” “莫非婉姑娘识得老身这只狸奴不成?” “自然识得,当初还是我先买下的这只玳瑁斑。 不想却被那位李公子索了去,言说要孝敬家里的老夫人。 谁料想竟也是个欺诳置之徒,竟将玉灵儿卖到了宫里。 好在遇到太后娘娘如此仁德之人,也算是它之福气了。” 杨太后闻言,这才晓得这只狸奴原是打从怀婉这聘来的。 又想起那日仁宗羞红的面庞,始才相信眼前这位姑娘便是儿子的意中人了。 遂有意进一步试探道: “婉姑娘初次进宫,如何便知老身仁德?不会也如其他人一样曲意逢迎吧?” 怀婉被她说得瞬间变了脸色,回道: “太后娘娘,此言谬矣。您与小女也是初见,如何仅凭一句话便妄下断言? 想那当朝天子有三位娘亲,一位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亲娘章懿太后; 一位是克尽为母之责,将天子抚育成才的章献太后;另一位便是倾尽所有来呵护天子的太后您了。 试想,能将她人之子当做自家骨肉来养,不是亲娘却胜似亲娘。 似这等慈爱之心若论不上仁德,敢问太后,如何方为仁德? 再者小女即便得了诸人追捧,也不过仅是位身份卑微的厨娘罢了。 太后瞧得上,便赏碗饭吃。瞧不上,随便打发了便是。 小女实在无须讲那些违心之言恭维太后,太后也不是谁人几句谄媚之词便欺哄得了的。” 言罢,兀自绷起面孔,一言不发。 此番话,直听得旁边伺候的宫女玉蝶心惊肉跳,急忙呵斥道: “大胆民女,谁人与你的胆量,竟敢出言冲撞太后?来人呐,还不与我掌嘴。” 左右两个年纪稍长的宫人闻听吩咐,撸胳膊,挽袖子便欲往上前。 殊料杨太后却摆摆手,哈哈大笑道: “婉姑娘这泼辣性子倒与我那刘娥姐姐有几分相似。 可一旦温婉起来,尚有几分章懿太后的影子,怨不得……。” 杨太后将欲说出仁宗名字时,猛然想起阎文应的嘱咐。 言说婉姑娘并不晓得仁宗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位富商公子。 “不过老身倒是蛮喜欢姑娘的性子,想我久居深宫, 每日里看到的皆是逢迎拍马,趋炎附势之流,难得有真情实意的。 看得出适才姑娘一番言论确是发自肺腑,我很是受用。 快别怄气了,与老身讲讲外边那些新鲜事,也让我这老婆子开开眼界。” 怀婉见杨太后并未与自己计较,遂也换了一副温顺的面容,柔声道: “但不知太后欲听哪一方面的,是传奇还是真人实事?” “嗯,随便讲讲你好了。老身见你已过及笄之年,论理也该嫁人了。 凭你的姿容,嫁个阔绰的商贾之家或是书香门第的儒雅公子,也是他人高攀。 看着素手如夷,本当握那狼毫,落笔成章,怎就成了一介厨娘了呢?” 未想杨太后一席话,竟问得怀婉悲从中来。 想起自家的惨痛遭遇,眼泪不由得扑簌簌直往下掉。直看得一旁的杨太后是云里雾里。 欲要劝说,却不知打从何处劝起,只好怔怔地看着她。 少顷,意识到失态的怀婉止住悲声,遂将洛家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杨太后闻言,也忍不住跟着一个劲地抹眼泪,许久方幽幽言道: “先帝召洛大师进宫时,老身也曾见过他一面。 想不到却落得个如此际遇,当真令人伤感不已。 不过你放心,老身虽从不过问朝堂中事,但也会与皇儿言明此事。” 第七十八回 获懿封厨中女状元 捐赏赐兄妹… 怀婉闻言,急急言道: “太后切莫如此,小女此番进宫乃是奉懿旨制作辋川宴,非是来告御状的。 如被台谏官得知,太后免不了落一个私心干预朝政之嫌疑。” 杨太后见她行事谨慎,越发心生喜爱: “想不到你如此顾全大局,体贴老身。殊不知我此举非是为你,乃是为乾纲有序,律法清明。 老身一生并未诞育子嗣,如今皇儿朝务繁忙,有时欲与其说会体己话的工夫也未有。 不如你时常进宫来陪陪老婆子如何?” 一旁的玉蝶见怀婉意意迟迟不肯答应,遂在一旁提醒道: “太后肯让你时常进宫,乃是莫大的恩典,姑娘还不赶快谢恩?” 怀婉被她一说,紧忙蹲了个万福道: “民女谨遵太后懿旨,民女这便去为您准备辋川宴,还请太后稍待。” 言罢,便跟着宫娥去往庆寿宫中的小厨房。 杨太后望着怀婉袅娜的背影,不无感慨道: “可惜了如此水灵的姑娘,本该被宠在金屋内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想还得要吃这般苦头?” “太后娘娘,奴婢倒十分欣赏婉姑娘的风骨。 舍得下脸面,放得下身段,此非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玉蝶一边扶着太后躺倒软枕上歇息,一边言道。 “老身也很中意她,稍后多赏其些钗环首饰也便是了。” “太后娘娘,您没见婉姑娘头上只戴着一只发钗么? 奴婢大胆猜测,她极有可能不喜这些物什。以奴婢浅见,倒不如赏些金银来得实在些。” “嗯,细一咂摸,也是这么个理,那你便早早备下纹银百两。 不知怎的,我便见不得婉姑娘受苦。” 玉蝶用手揉着太后的双肩,打趣道: “世人皆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未曾想咱的太后娘娘也未迈步过这一关。 不过那婉姑娘当真是美得令人思慕难忘。” 二人就这样聊得正起劲,各宫的嫔妃也陆续来到了庆寿殿,自然也少不了奉召待封的曹氏。 据说她天性聪慧,熟读经史,处事谨慎,敢作敢为。 不独如此,还崇慈尚俭,册封为后后,犹重稼穑。常带领众嫔妃于禁苑中种值谷物、采桑养蚕。 还颇有内秀,写得一手好字,犹善飞白书。 此时辋川宴业已备好,与各宫妃子同来的内厨、及御膳房的几位大厨起初还对怀婉嗤之以鼻,指指点点。 待用鲊、脍脯、醢(hǎi)酱瓜、黄赤色汁成的二十景物合成一幅辋川图小样时,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但见菜上见山水,盘中漾诗情。天然成野趣,巧夺造化功。 杨太后更是对照着宫娥手中后人所摹的王维《辋川图》样细细比对。 果然见轩榭楼台掩映于逶迤之峰峦之中,典雅静谧。 别业外,溪水潺潺,烟云缥缈,偶有舟楫过往,更添胜景。 《辋川图》中之人物,或投壶对弈,或品茗赋诗。皆身着羽衣,头戴纶巾,儒雅风流之资宛在眼前。 看到此处,不由得击掌赞道: “婉姑娘构思奇巧,刀功精湛,底蕴深厚,真乃厨中女状元。” 一旁的沈太妃闻言,推推发愣的怀婉道: “太后封赏,还不领旨谢恩!” 怀婉细一思量,猛然醒悟,当即跪倒磕头: “民女谢太后赐名。” “好,快起来。来呀,赏,除却银百两,再将先帝赏老身的那枚累丝金凤琉璃簪一并赏与她。 言罢,吩咐玉蝶取来一枚发簪。 要说这只发簪可谓是匠心独运,整体呈花瓶状,通体幽蓝色。 瓶中似有液体荡漾,瓶塞为一只口衔珠结的累丝金凤,精美绝伦。 怀婉手托花瓶簪递了回去: “太后慈爱民女,民女不胜欣喜。然此物乃先皇御赐与娘娘之念想,民女又岂敢擅专?” “婉姑娘,太后恩赐的,你便收下便是。我们即便想讨,她老人家还不肯与呢。 既然太后赏了妆盒,我见你不喜奢华,便赏你一个影青粉盒好了,与你那跟簪子正好相配。” 曹氏适时插言道。 随身的侍女青鸾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功夫不当,双手捧着一个釉色微带青色的瓷盒走了进来。 怀婉用手轻轻触摸表面,细腻温润之感划过指尖。 尤其是上面的凤戏牡丹图案上面还泛着一层玉质的荧光,竟宛若水波般潋滟。 各宫嫔妃见太后、未来的皇后皆有赏赐,也纷纷效仿。 这个赏一对金宝钿花,那个赏一对珍珠坠子。 还有的裳了一个博鬓,鬓上饰有花钿、翠叶之类的饰物。 总之,林林总总,足足铺满一个紫檀木的托盘。 正当后妃中有人见怀婉只做了一顿辋川宴,便赚得盆满钵满时,不禁窃窃私语,发出不满之言论。 不想怀婉捧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飘飘下拜道: “民女多谢太后娘娘与诸位娘娘恩赏,民女还有个不情之请,伏请太后娘娘恩准。” 杨太后慈爱地看着她道: “婉姑娘无需顾忌,但讲无妨。” “太后娘娘,民女进宫前曾听闻范仲淹大人在苏州治理水患,因银钱匮乏,不得不以工代赈。 故民女恳请太后许民女将诸多恩赏悉数折换成银两捐与苏州百姓,还望太后成全!” 此言一出,格局高下立等可见。杨太后不由得喜形于色道: “难得婉姑娘心系天下苍生,准,如何不准? 后宫的女子若皆如你一般体贴,我那皇儿也不至于日日苦恼了。” 一番话。臊得那些个平日里只晓得争宠吃醋的嫔妃们简直无地自容。 然虽有不满,却也只好小声咕哝着。 至此以后,世人皆知汴京城内有位仙姿佚貌的厨中女状元,甚至都忘记了她原本唤做洛怀婉。 诸多人家甚至不再重男轻女,而将洛怀婉奉为教女之典范。 纷纷从绣女、艺人、针线人之类的活计转为作厨娘。 其中不乏色艺俱佳者,也期待有朝一日也能获太后恩赏与钦赐之封号。 杨太后又留着怀婉说了好一会话,方依依不舍地放她回去了。 一到家里,怀婉发现二哥回来了,顿时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将此番去宫里之事眉飞色舞地讲述了一遍。 洛怀川摸着妹妹清瘦的面颊道: “娇生惯养的婉妹如今也知道忧国忧民了,如此甚好。 对了,你那马图最近画得如何了?可有进益?” “哦,二哥,你等着,小妹这便拿与你看。” 怀婉站起身,打从瓷瓶中取出一轴画卷,平展开,让他欣赏。 洛怀川背剪双手,伫立画前。 只见一匹肥马被系于一木桩上,正低头惬意地咀嚼着地上的野草。 不由得抚掌大笑道: “婉妹,你确认这画的是汗血宝马么?分明肥得流油,看着与那普通驾车之马无二无别。” 第七十九回 暗流涌仁宗受煎苦 医天子怀川… 怀婉被他一说瞬间撅起小嘴道: “那你说,应如何画,才是汗血宝马应有的样子?” “我记得李公子送你那副《照夜白图》上之骏马为了挣脱束缚,怒目圆睁,高抬前蹄,仰天嘶鸣。 不但鬃毛飘逸,且一身健硕的肌肉,粗壮的四腿,一副桀骜不驯之感跃然纸上。” 怀婉被他说得顿时羞红了面庞,一把卷起画卷气哼哼道: “你又不懂画,待改日我师父再来时,让他品评一番。保不齐还会大肆夸奖我呢。” 言罢,不再理他,兀自转身去找娘亲狄夫人说话去了。 她哪里知晓,此时的仁宗因为长期忧苦交煎,身体逐渐感到不适。 到了八月上,甚至数日不能进食。朝堂内外无不惊惧。 究其原因,怕是还要从景佑元年议政之事谈起。 咱前文交代过,仁宗宣召柳永进宫,征询改革音律之事,本就引起台谏官非议。 不过随着柳永去睦州赴任,此事也便作罢了。 景祐元年(1034年)九月,仁宗先与观文殿亲自阅视王朴律准。 又与次年二月,在延福宫“进呈按试”,首祭祀天地。 六月,正当其兴趣盎然地邀请辅臣在崇政殿鉴赏李照之新乐器时,侍御史曹修睦却对李照提出了弹劾。 迫使仁宗不得不委任翰林学士丁度等人主持考校各家钟律理论与定音方法。 与此同时,谏官韩琦也具折上奏。直言西北边陲危机暗伏,其不应该将精力放在议乐上。 而此时吕夷简也未闲着,利用“伏阁请对”将范仲淹挤兑去苏州治水后。 又因为欲专权用事,与次相李迪发生了矛盾。 这位李迪曾乃仁宗老师,因反对刘娥干政才被远谪。 仁宗一亲政,即刻将其召回,委以重任。 而吕夷简虽有治国才能,却也不乏运用权谋之高手。 又以举荐贤良为名,将其儿子李柬之调离京城。失去了智囊的李迪果然孤掌难鸣。 正当朝臣暗流汹涌之时,仁宗病卧在床,方才让斗得难解难分的双方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皆暗地里遍访名医,期望能因为仁宗治病而多获恩宠。 杨太后眼见着皇儿病榻缠绵,也跟着上起火来。 内厨想尽了办法,皆提不起她的胃口。最后还是玉蝶想到了怀婉,遂派人将其接进宫来。 怀婉见太后对任何饭食饭食索然无味,问明缘由后,遂大胆劝慰道: “若太后娘娘肯喝下小女为您精心熬制的羹汤,我便为您举荐一人,定能将官家之病医好。” 杨太后素来信任与她,又将其说得如此笃定,顿觉心情舒缓,乖乖地进了一碗汤。 随即用绢帕拭着嘴边道: “老身已用完膳,婉姑娘可以讲了。但不知何人有此医术,竟能有回天之妙手?” “回太后,便是小女之兄洛怀川。” “哦,上次闻你言讲其最擅占卜之术,未想竟也精通医道。 好,我索性信你一回,倘若治不好皇儿之症,老身便连同你一道治个欺君之罪。” 要说怀婉斗胆举荐哥哥为仁宗瞧病,也仅是权宜之计,只为哄太后进膳。 如今太后果真下了懿旨,她的心倒跟着忐忑起来。 再说洛怀川正在白矾楼研制新的菜品,忽见怀婉领着宫人回来。 言说奉太后懿旨,接其进宫与仁宗瞧病。 待问明缘由后,心里大概也有了主意。 遂嘱咐孙无择与怀月照看生意,自己则跟着宫人来到仁宗寝宫。 恰巧仁宗的姑母魏国大长公主也推荐了翰林医学许希入内诊视。 据说这位公主为人豁达,曾辅助年幼的仁宗,助其亲掌朝中大权。 洛怀川到时,许希正好刚与仁宗诊视完。 看着一介其貌不扬之人也来与官家瞧病,不由心生轻慢之意。 待洛怀川出来,遂率先发难道: “阁下区区一介乡野郎中,竟敢来为官家瞧病,想必有些手段。但不知有何高见,能对治此症?” 洛怀川知晓他乃大长公主所荐之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便躬身施礼道: “医、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乡野郎中也不见得无有手段。况鄙、鄙人也并非郎中。” 此言一出,可让许希心中暗自发笑,嘴上不免露出讥讽之意道: “似我等翰林医学尚不敢轻易与官家诊断,阁下并非郎中,也敢如此造次么?” “不、不是郎中,并非等同于无有才能。官家此症,鄙人便能医得。” 同来的那些个宫中御医闻他口出狂言,无不纷纷指责道: “即便你有手段,官家之真龙贵体又岂轮得到你一介平头百姓来医?” 洛怀川望着这些所谓的宿老、名医,不无感叹地摇了摇头道: “鄙、鄙人乃奉太后懿旨前来与官家诊治,又何必在此争论不休? 且、且医好了官家,诸位再言不迟。” 许希见其言语笃定,神情安然,顿时心里也没了底,遂问道: “既然如此,许某倒要请教一下,阁下可知官家之症由何而起,又是如何个医法?” “心、心包者,乃心脏之外膜。此处附有络脉,乃通行气血之路。 官、官家之所以出现神昏谵语,皆因外邪侵袭,热入心包所致。 故针、针心下包络之间,即可亟愈。” “嗯,此点倒与许某不谋如何,足见有些功底。 不过在心下用针似有风险,一旦伤及龙体,怕是你我皆承担不起这万斤重担吧。” 不想洛怀川摆摆手道:“并、并非你与我,鄙人一人即可。” 一句话说的许太医一时语塞,随即反应过来道: “哦,闻你之言,是敢在包络处下针喽?倘若出了差池,你可知后果?” “自、自然晓得,后果便是三针下去,官家不出一侯,必然痊愈。 不过我只灸这第一针,第二、第三次还要由、由你来方可。” “这又是为何?” 第八十回 龙鳞扇护体灸心包 洛怀川巧言蒙… 洛怀川左右看看,方才压低声音道: “我乃一介草民,不恋功名利禄。你则与我不同,毕竟乃长公主所荐,各中因由,你懂的。” 许希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起初魏国大长公主见二人争来斗去,一时心里也不落底。 忽闻洛怀川如此笃定,又知其乃杨太后所遣,遂朝许希摆摆手道: “不妨许他一试。” 就这样,洛怀川来至仁宗卧榻前,取出龙鳞宝扇护住其心脉,在心包络处下了一针。 功夫不大,果见仁宗悠悠醒来,乍见洛怀川,不由得惊讶道: “你、你,是你与朕瞧病来着?” “怎么,我的李公子,你以为小师父我只会占卜卖卦么? 那你可是门缝里瞧人,将人看扁喽。” 仁宗被他的俏皮话逗得发笑: “此话言粗理不糙,有点意思。不过朕今日竟以此种因由被你拆穿了身份,当真是意料之外。” 洛怀川呵呵一笑道: “其、其实我早已算出你的身份,只不过佯作不知罢了。否则也不会被人称作‘神棍小邵雍’了。” “无论你以何身份为我治病,理应重重有赏。” “今、今日施针的是我,不、不过与我同样做出诊断的尚有魏国大公主推荐的翰林医学许大人。 只不过被我率先下了针,抢了他的功劳。官家若非要赏,理应重赏此人才对。” “好,既然如此,我便依你之言,赏许希为翰林医官使,并赐其绯衣、银鱼及金币若干。” 此时的许希方才明白洛怀川之良苦用心,遂近前一步道: “臣谢官家恩赏,然臣属实受之有愧。愿用此赏金在开封城西隅修建一座‘扁鹊庙’。 如此,臣便可在庙中一边为人行医,一边收徒传播医道。以造福天下万民,广传天子盛德。” 仁宗闻言,当下大悦,欣然应允,自然免不了再次褒奖一番。 “咦,此为何物?如何我从未见过此等材质的扇子?” 正当仁宗望着许希谢恩远去的背影,欲移身下榻之际,忽然瞥见洛怀川那柄未来得及收起的宝扇。 遂拿在手中,将要扇风时,吓得洛怀川急忙制止道: “勿要扇,勿要扇,此扇乃龙鳞所制,即便你乃天子,也扇它不得。” “龙鳞所制?小师父又来诳我。你可见过这世上有哪一条真龙会让你取了鳞片去制扇的?” 洛怀川笑了笑道: “此、此扇却乃龙鳞所制,乃一位老神仙所赠之物,绝无虚言。” 仁宗犹自疑狐不信,以为洛怀川之所以如此笃定,必是为了增加自身神秘感。 便也不欲拆穿他,仅是颇为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道: “难为你为了我煞费苦心,不过我乃当今天子之事,还要暂时对婉姑娘保密。” “只、只要你不漏出破绽即可,我自无需担忧。怎样,要不要她与你进几道小菜尝尝?” “要得,自然要得,朕如今饿得能吞下一只羊。” 洛怀川闻言,急忙跟着魏国大长公主去往太后宫中报信。 杨太后听闻喜讯,登时容光焕发,急急吩咐怀婉为仁宗烹制几道可口的小菜。 趁着怀婉去准备的空档,便问怀川道: “老身闻婉姑娘言说过你家之变故,内心属实震惊不已。 日前已责成皇儿严令开封府加紧捉拿钦犯,以期早日将令尊之骸骨迎回汴京。” “多、多谢太后娘娘垂怜,草民洛怀川感激不尽,竟不知以何为报了?” 杨太后摆摆手: “你为皇儿诊疾,便是最好之酬答。老身只是不明洛家乃以酿制美酒起家, 你年纪轻轻,如何便施得一手好针?又师承何人?” “回、回太后,草民学医无师自通,纯乃兴致使然。” 一旁的魏国大长公主闻言,瞬间现出疑惑之神情道: “洛家兄妹果然不俗,婉姑娘心思纯粹,一手辋川宴让我大开眼界。 你又有双妙手,竟能针到病除。听说你还打理着京城第一大酒莊白矾楼,当真是奇才呀。” “长、长公主谬赞了,非是我兄妹聪慧,乃是咱汴京有真龙护佑。 注定本朝人才辈出,流、流传青史。” 杨太后闻言,猛然道: “你不说老身险些忘记了,婉姑娘曾言说你有一个绰号唤做什么棍来着?” “回、回太后,‘神棍小邵雍’。” “邵雍为何许人?缘何老身从未听过?” “太后可曾听说过陈抟老祖?共城邵、邵雍便是其第五代嫡传弟子,也是草民之恩师。” “哦,原来竟是以一局棋从太祖手里赢了华山、 又被太宗赐号‘希夷先生’的方外老神仙陈抟之徒孙,怨不得手段如此了得。 既然如此,老身可要试你一试了。你且算算老身年寿几何?将得何疾而终?” 此言一出,洛怀川不由得面露为难之色。 据他掌握的史料记载,景祐三年(1036年),杨太后无疾而薨,殡于皇仪殿,享年五十三岁。 可当着太后之面此等言语又如何讲的出口?倘若不讲,岂不又显得自己无能? 心里反复思量后,当下有了主意,遂躬身施礼道: “太、太后与恩师邵雍尚有一面之缘,待缘尽后,娘娘便会驾鹤西去了。” 杨太后闻言,面上不由现出诧异之神情: “哦,但不知邵先生何时能来京城?” “回、回太后,此乃天机,恕草民不敢妄泄。” 此时,怀婉端着与仁宗做的饭食来到杨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官家几日未曾进食,故不宜油腻,且少食为佳。 小女按家兄之嘱托敬献的药膳,以干莲子、甘草为原料制成的通心气、益精髓的水芝汤一碗; 以菜苗丝、桔皮丝、白芷制作的三和小菜一碟。 又金丝水滑面一碗,此面精细如丝,佐以麻腻、杏仁腻、咸笋干、酱瓜、糟茄、姜、腌韭、黄瓜为浇头。料想官家必会食得称心如意。 “好,那便由你送去好了。” 洛怀川闻言,猛然记起适才仁宗的嘱咐,急忙近前一步道: “太、太后,舍妹乃一介平民,何敢擅睹龙颜? 再者,此顿饭食虽清淡,却见您一片舐犊之情深厚。 倘、倘若您能亲眼目睹皇儿康复,岂不是更好?” “嗯,怀川言之思虑的是。如此,便由老身亲自送去好了。” 言罢,杨太后便趁送魏国公主出宫之际,带着宫娥去探望仁宗。 第八十一回 选皇后仁宗问曹氏 范仲淹奉调… 再说仁宗饿了几日,忽然神志清醒,犹觉腹中饥饿。 又因怀婉之厨艺精湛,食完之后犹觉意犹未尽,拿绢帕抹抹嘴道: “多谢小娘娘为儿送来如此可口之饭食,当真许久未吃得似今日这般舒心了。” 杨太后闻言,心下大悦,又陪着他一阵嘘寒问暖,这才面含喜悦之色地回到寝殿。 见着洛氏兄妹道: “我那皇儿果然进得香,以老身之意,你兄妹二人这几日暂且留在宫内侍奉。 待皇儿彻底康复后,再去不迟。” 洛怀川瞥了一眼怀婉,二人同时躬身施礼应诺。 就这样,怀婉每日里皆按照怀川依仁宗身体状况出具的食谱料理饮食。 什么当归、生地炖羊肉;炙黄芪、党参、粳米熬制的补虚正气粥;及龙眼酸枣仁饮、蜜饯姜枣龙眼等。 仁宗在二人悉心照拂下,终于恢复了日常膳食,遂问洛怀川道: “日前小师父与我吃下的药丸效果甚好,服用后但觉气血充盈,心宁神安。 但不知唤做何名,由哪些药材组成?” “我、我观你病后虚弱,形瘦神疲,故用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熟地黄等、当归、白芍、黄芪、远志、 肉桂、五味子、生姜、大枣、陈皮等药物制成的一、一种丹丸,目前尚无有名字。” 其实他知道此药丸唤做人参养荣丸,乃现代一种比较进补之良药。 常用来治疗心脾不足、气血两亏等症。 之所以不讲出名字,乃是一种藏拙之表现。 因他晓得御医局人才济济,如王惟一,曾著有《铜人腧穴针灸图经》一书; 再如孙用和,也著有《孙尚药方》。自己又岂敢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 仁宗闻言,沉吟一番道: “嗯,那便由朕来赐名好了,唤做‘滋补荣精丸’如何?” “官、官家这名字起得颇为贴切,现如今你已逐渐康复,草民这便回白矾楼了。” 殊料仁宗却抬手喊住他: “且慢,我尚有一事欲向小师父请教,不知你如何看待真定曹氏?” “真、真定曹氏?莫非官家对封曹氏为后心存不满?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了。” “朝臣对此多持肯定意见,然朕心不悦。 一来此女已曾婚嫁,二则相貌平平,虽有显赫家世,尚不足以母仪天下。” 洛怀川望着仁宗略带期盼的神情,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倘若顺其心意,必会断送一位女子的锦绣前程。 倘若违背其愿,又不忍心看着仁宗委屈巴巴的样子,思虑片刻道: “官、官家只需明白一个道理,所有纠结即会烟消云散。” 仁宗正背剪双手来回踱着步子,闻他之言,遂停在当处问道: “但不知是何道理?” “官、官家理应明白,你是在选皇后,还是在选灵魂之侣? 若二者不可兼得,是要江山永固,还是要琴瑟和、和鸣?” 一句话说得仁宗瞬间陷入沉思中,他心里自然明白曹氏之曾祖父乃魏王曹芸,祖父乃开国元勋鲁国公曹彬。 此人一生征战四方、先后参与平定后蜀、南唐、北汉等战争。 誓死报效朝廷,为大宋朝之中流砥柱。而其爹爹官居尚书虞部员外郎。 弟弟、兄长皆身居要职,可谓处当时诸侯王世家之首位,故曹氏无疑乃最合宜之皇后人选。 想到此处,仁宗心中之不快似乎略减了几分,遂自言自语道: “难道上天竟不能为朕遣来一位既能辅佐我治理家国天下,又能与之惺惺相惜的女子么?” 洛怀川见他转瞬间神情落寞,心里也颇不是滋味,遂试着开解道: “既、既然老天许你做一国之君,自不会令你只顾儿女私情。 况据我测算,曹氏有子当为后继之人。” 此言一出,仁宗顿时双目放光。 自己大婚之后很久皆未生出儿子,倘若曹氏果能延续血脉,其他的倒也无需计较。 想到此处,遂兴奋地问道: “按你之言,曹氏乃是能为朕诞育皇儿之人喽?” 洛怀川摆摆手:“非、非诞而养。” “小师父之言过于隐晦,不妨说得明白些。” “此乃天机,不可明言,届时自然便知。” 仁宗眉头紧皱道:“闻听小师父之言,朕心里已有计较。” 其实洛怀川知道,曹氏之子并非其所生。 乃是仁宗于景祐二年接到宫中抚养的堂侄赵宗实,即后来之宋英宗。 就这样,洛怀川之言促使仁宗下定决心,与景佑元年(1034年)十一月初三,冬至,举行册后礼,正式册立曹氏为皇后。 这时的朝廷局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迪复相期间,与御史中丞,权三司使事,翰林侍读学士范讽要好。 但吕夷简素不喜他,不但始终未与举荐,还假借中侍御史虎籍弹劾范讽权三司使事期间交通贵戚。 受范讽案牵连,李迪遂也被罢相,出知毫州。 李迪怨根日夷简,便向仁宗举报其曾私自结交亲王赵元俨,结果正好被狡猾的吕相摆了一道。 自此,吕夷简春风得意,乾纲独断。 殊料正当其志得意满之时,范仲淹却因治水有功,与景佑二年(1035年)奉命调任京城,任天章阁待制。 范仲淹回到京城后,遂将洛怀川兄妹资助银三十万两助其治水一事禀报与仁宗皇帝。 仁宗听罢,顿时感慨万千,派人将洛怀川宣召进宫: “想不到小师父与婉姑娘心系天下百姓,此举着实令朕心甚慰呀!” “官、官家赞誉了,您虽居庙堂之高,又何曾有片刻忘记过天下之百姓? 我乃百姓中的一员,虽处江湖之远,又、又岂敢不为君分忧解愁?” “小师父果然襟怀磊落,想来邵雍先生定是教导有方。 他日若有缘相见,倒要好好与他畅叙一番。 不过此笔治水款项不该由百姓负担,理应由朝廷加倍奉还与你才是。” 第八十二回 阅卷宗范公察端倪 叙旧情设计… 洛怀川闻言,躬身施礼道: “官、官家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君如舟,民如水,唯有军民一心,方能同舟共济,国、国富民强。 倘若官、官家非要将此笔款项归还于我,草民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仁宗显然被他一番言论所折服,面上不由得现出一副钦佩之情道: “去、去岁,翰林医官许大人曾提出欲在城西隅修建一座‘扁鹊庙’,以教授医学。 然最、最近听闻由于银两欠缺,他竟变卖起了家当。 既如此,何不将此笔银两拨与他,以解燃眉之急?” “嗯,你不提,朕倒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好,依你便是。” “官家,适才听闻怀川贤弟之言,臣倒有一介浅见。 何不待扁鹊庙竣工后,将太医局也设在庙旁。如此便可让医道盛行于天下,不知您以为如何?” 范仲淹在一旁适时插言道。 仁宗思虑片刻,遂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这时,与范仲淹一同被逐的孔道辅也回到京城,进宫见驾。 孔道辅为孔先圣第四十五代孙,素与范仲淹交好。 范仲淹从其与仁宗一番言语交谈之下,方才知晓当初将二人逐出京城实非官家本意。乃吕夷简暗中掣肘。 因此,二人与吕相的矛盾日益加剧。 独掌大权的吕夷简见凭空忽然多了两块绊脚石,遂百般利诱二人与其站成一队。 殊料范仲淹根本不买他的账,吕夷简左思右想,终于想出委任范仲淹权知开封府这一条毒计出来。 因开封府乃中央政权驻地,政务冗杂繁重。 且京官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态。 稍有不慎,便会做了他人的替罪之羊。 倘若范仲淹做了府尹,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正可伺机削弱其力量,再将其逐出京城。 谁料范仲淹做了府尹后,宵旰夜寐,日理万机,未出一个月,竟将开封治理的井然有序。 然唯一令其难以释怀的便是洛孟津的案子了。 为此,他特意身着便装,前来白矾楼寻找洛怀川查问详情。 不想洛怀川正与打从大食返回的白老伯一家欢聚,听到孙无择言说一位老哥到访,遂急忙迎了出来。 “哎呀,原来是范老哥,快,里面请。无择,快去弄些好菜。 再将那‘柳霖醉’与‘三接狂’各来上一壶。我要与老哥好好痛饮一番。” 范仲淹也不客气,踱着步子来到雅室坐定。早有小二沏上好茶,备好点心。 “老、老哥,打你回到京城,小弟便三番五次约请,不想皆被老哥回绝。 但不知今日贵足踏贱地,可是有何指教?” 范仲淹端起茶盏,撮了一口道: “忙了些许日子,老哥我有些馋酒了,故而来你这里借着畅叙旧情,占些便宜。” “老哥惯、惯会取笑,旁人或许不知,又怎会瞒得过小弟之法眼? 老哥此来必是有事相问,可是与家父的案、案子有关?” 范仲淹放下茶盏,露出会心的一笑道: “好小子,不愧号称‘神棍’,也难怪官家会拜你为师。 还记得去岁你与柳贤弟去苏州拜访之时,你曾断说老哥不日即会重返京城,当时我还将信将疑。 不想仅过一载,果然被你言中。此次前来,也是假私济公,进一步询问一下令尊之案的隐情。” “但、但不知老哥欲知晓些什么?” 洛怀川闻言,顿时神色凝地问道。 “近几日我细细查看了一下令尊之卷宗,又提审了贾清明,觉得案情再清晰明了不过。 不过令我颇感疑惑的便是洛怀泽母子的凭空消失,而连同其一道消失的尚有她的丫鬟初梅。 更为奇怪的是,我听闻吕夷简前岁上曾收了一位义子唤做吕公显的,故而过来与你求证一番。 看看有无此种可能,那吕公显便是洛怀泽?” 范仲淹的一席话,只听得洛怀川大吃一惊: “不、不瞒老哥,想那吕相乃是我那婶娘苏觅柔之嫡亲的表哥。 小弟也、也曾怀疑洛怀泽便躲在丞相府中。 然程琳大人言说无凭无证,怎可擅、擅搜宰辅官邸?遂作罢了。”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洛家可是与吕府时常走动?又与其府内何人相熟? 下个月便是吕相寿辰,何不想个法子趁机进府打探一番?” “小、小弟与吕家二公子吕公弼相熟,姑姑孟瑾与张先之媒还是其牵的红线。 不过吕相过寿,我等怕是不、不在邀请之列。” 洛怀川皱皱眉头言道。 随即脑海里猛然划过阎文应的面庞,遂言道: “老、老哥,我倒想起一个人或许可用,便是内侍阎文应。” 范仲淹显然对此人十分感兴趣,不由追问道: “莫非你与其有交情?据说此人屡屡为吕相通风报信,二人早已是一条藤上的蚂蚱。” “小、小弟有一徒弟唤做虎子,便是这白矾楼掌柜的亲外孙。 人小鬼大,机灵得很。阴差阳错,被阎文应认作义子,取名阎士虎。 今日正好打从、从大食返回,岂不天助我也。” 范仲淹闻言大喜,二人边吃酒,边细细谋划着如何趁吕夷简过寿之日,过府一探究竟。 这日,洛怀川唤来虎子道: “虎、虎子,为师有件事情相求于你,只是不知你敢不敢做?能否做得令、令为师满意。” 虎子被洛怀川问得直发懵,扑闪着大眼道: “只要你不让徒儿进那虎穴去擒虎子,徒儿保证做好。” 洛怀川搬过虎子肩膀道: “为、为师还真要你去那虎穴,不过并非擒那虎子,而是寻人,你敢不敢去?” “师父,你是知道的,我爹死了以后,我娘整日里只顾忙着她的小店,也无暇照应我。 我便跟着邻家哥哥们四处闲逛,一次还跟着运水的马车溜进了皇宫呢。你说吧,要去哪里寻人?” 洛怀川闻言,拉着他来到桌旁,指着三幅画像道: “虎子,这上面画有三个人,皆是杀害我爹之嫌犯。 你定要看得仔细,将其相貌牢记于心。 之后,带、带着礼物去见你干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懂了吗?” “师父,你就擎好吧,徒儿这便去了。” 言罢,虎子便带着打从大食与洛怀川带回的一整套价值不菲的银鎏金上古器皿, 坐着马车,前往阎文应在宫外的一所宅院寻他。 第八十三回 送重礼交好阎文应 见义子暗中… 这处院子虎子来过无数次了,自打被阎文应收为义子,拜祭了阎家祖先,虎子方才知晓自己的这位义父根本不姓李。 也并非商人家的仆从,而是宫里的内侍。 不过虎子并不太懂这些,自打西施酒楼建成后,靠着白矾楼的提携,生意蒸蒸日上。 阎文应也没少从中捞取好处,因此待虎子竟比对另一位义子阎士良还要好些。 门子见虎子回来了,远远便迎了过来: “哎呦,小公子,你可回来了,都知大人这几日还一直念叨你呢。” “哦,义父在么?” “都知大人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你且坐坐,吃杯茶。” 虎子闻言,也不理睬他,径直来到了厅堂。 吃了一杯茶并几块点心,便觉一阵倦意袭来,正迷迷糊糊间,猛然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 “小家伙,你是来看义父,还是来这里困觉的?” 虎子一睁眼睛,见是阎文应与阎士良爷俩一道回来了,遂亲热地拉着他的手道: “义父,孩儿刚到京城,便急着来看您,还带了礼物给您呢。” 阎文应坐下来,摸着虎子的脑瓜道: “你倒是又壮实了许多,来,快让义父瞧瞧,你给我带了什么稀罕玩意?” “那您可要将眼睛闭上,待我言说可以看时,方可看。” 虎子一边打开盒子,一面将里面的银鎏金盏、樽、碗、碟、酒壶等林林总总摆了出来,口里喊道: “请义父上眼观瞧。” 阎文应闻声来到近前一看,满桌的金光闪耀。 一个个器皿光鉴如镜,制工精美,造型雅致,顿时喜形于色道: “虎子,你确信这些是送与义父之物么?” “义父,东西是我送的不假,可掏银子的却不是我。乃是我外公,就是那个白矾楼掌柜的。” “哦,白掌柜的出手可真大方,莫非他有求于我不成?” 虎子撇撇嘴: “临来前外公说了,义父看在我的情份上,一直照顾西施酒楼我大娘娘的生意。 故此番回大食,特意为您寻了一套居鲁士大帝用过之物,以示感激之情。” “义父,这套器皿价值连城,您不正愁吕相寿辰无有拿得出的物件么,如此岂不正好。” 阎士良一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一把酒壶道。 阎文应见阎士良把玩着酒壶不放手,便知他喜欢,遂道: “士良,既然价值连城,便不送那么多,以免惹人猜忌。 你选几样合眼缘的留下自己用,也算是上次你阻止官家立陈熙春为后,帮义父渡过难关之酬答了。” 阎士良闻言,连连忙不迭地谢过,手里已将四只造型奇特的酒盏据为己有。 虎子见二人对礼物十分中意,也假意凑到近前道: “义父,宰相是很大的官么?您要是舍不得将这些宝贝送出去,倒不如让婉姑姑为他做顿辋川宴。” “傻孩子,你懂什么,这宰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权之朝廷重臣。 义父与你义兄皆赖着他的荫庇方能在宫里占有一席之地,又岂是一顿饭食能打发的?” “哦,义父,那我也要跟着您去巴结巴结他。 保不齐以后也能向士良哥哥一样,为义父分忧解愁呢。” 一句话可将阎文应逗乐了,用手掐了一下他的小胖脸道: “算义父没白疼你,若是进宫做个小黄门,必定是个伶俐的主。” “义父,我看这小子行。你我身在内宫,与前朝频繁联系,中间真就缺一个可信之人。 依我之见,不如带他历练历练也好。” 阎士良得了宝贝,又被虎子巧妙地夸赞,顿时心血来潮道。 阎文应细一思量,也觉得虎子大有培养前途,便问道: “你果真愿意跟着义父谋个前程?” 虎子使劲点点头: “儿子求之不得,愿听义父差遣。从今往后您要儿子往东,我绝不往西。” 就这样,虎子将爷俩哄得团团转,直到戌时方才回到白矾楼。 洛怀川闻听他言说过程,不由得抚掌赞道: “真、真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这下总算放心让你进那宰相府了。 不过这几日还要勤与你义父走动,送、送些饭食与美酒,以期从他那里得到一丝线索。” 眼瞧着吕夷简的寿辰之期便要到了,这日,吕府的管家前来寻怀婉。 言说吕相欲请她过府去做辋川宴,不想却被其一口回绝了。 管家回到府中与吕夷简一讲,他瞬间明白了其中之缘由。打发走管家,便来到后宅与义子吕公显商议。 “公显呐,非是义父不愿助你达成心愿。 无奈那位婉姑娘断然拒绝了管家之请求,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义父,如今洛家兄妹逼得我走投无路,即便得不到她,我也要毁了她。 您乃大宋宰相,区区小事如何能难住您之雷霆手段?莫非嫌儿子孝敬的银子不够么?” 吕夷简被他一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虽有心发怒,不过一想到一年多来白受了人家几十万两银子,遂只好忍了忍道: “此事且容义父再想想办法,不过可不能在府中惹出是非。 待劫持了人质,即刻逃离京城。否则一旦生出变故,不但保不了你,为父也会跟着受牵连的。” 言罢,吕夷简便回到了书房。 头脑里思索着如何才能将洛怀婉请到府里来为他祝寿,想着想着,猛然间,虎子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他素与阎文应交好,二人曾联手怂恿仁宗废了刘太后为其安排的郭皇后,因此皆暗中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第八十四回 擒元凶怀泽落法网 施巧计吕相… 阎文应认下虎子,并让其为二人互通消息之事,吕夷简倒是颇为赞同。 看来说服洛怀婉进府一事,还真非这个小家伙莫属了。 思虑到此,遂吩咐管家将自己的意思转达给阎文应。 阎文应得了指示,寻了个时辰,换作便装,赶往西施酒楼来找虎子。 如今的酒楼是白老伯出资为莫嫂在西施豆花店原址上重建的双坡顶歇山式二层小楼,青砖的墙壁透着古朴典雅之韵致。 应虎子的强烈要求,又在小楼左侧那株桂树旁单独建了一间“问天阁”。 洛怀川会时不时换上道袍,来这里为众人无偿诊脉瞧病。 而洛怀川不在之时,虎子则学着他的样子煞有介事的为人占卜卖卦。 这日黄昏时分,虎子双手托腮,正百无聊赖的望着进出酒楼的食客卖呆。 冷不丁瞧见阎文应打远处走了过来,遂急忙站起身打着招呼,将其让到了阁内。 闻听阎文应要他说服怀婉进吕府做辋川宴,遂拍着胸脯下了保证。 哄着阎文应离开后,便跑去白矾楼来找洛怀川。 洛怀川闻听,正中下怀,于是暗中与范仲淹预先想好了应对之策。 话说吕夷简寿诞之日,吕府门前宾客盈门,各路大小官员纷纷带着寿礼过府祝贺。 其中自然免不了空手而来,只跟了两名随从的开封府尹范仲淹,及带着虎子,携厚礼前来赴宴的阎文应。 吕夷简对范仲淹之到来颇感意外,还以为是经过这段时间双方对峙,他终于想明白肯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了。 故而心情大爽,给予了热情接待。 虎子瞧着众人聊得甚是投机,丝毫无有人顾暇自己,遂手拿糕点,穿梭在人群中。 按着洛怀川与他看过的画像,极力搜寻着。 无奈他睁大眼睛瞧了一圈又一圈,却连个相似相貌的也未见到,只好悻悻地来小厨房寻找洛怀婉。 不想却瞧见一位少夫人打扮之人正躲在暗处往屋内偷窥。 虎子觉得此人行迹诡异,遂躲在廊柱后密切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位妇人盯了一会,大概是感觉有人过来,便急忙转身,匆匆地奔着后院去了。 虎子眼尖,虽然那人换了发髻与穿着,还是一下认出了便是画像中唤做初梅的丫鬟。 不由得心下暗喜,悄悄尾随而去。 初梅不疑有他,绕过弯曲的回廊,来到最里面的一处独立小院落,推门走了进去。 虎子拿舌头舔了舔手指,轻轻捅开窗纸,极力屏住呼吸,用一只眼睛朝里面观瞧着。 只见屋内陈设豪华,一位男子翘着二郎腿正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闻听女子脚步声,遂睁开眼问道: “你安排之人可靠么?未露出什么什么破绽吧?那个小妮子可警觉着呢。” “放心吧,我的二少爷,一切如常。只待辋川宴一上,便开始行动,届时保你消受不尽的艳福。 只不过有一样,你可是答应过让其与我做使唤丫头的。 届时可不能反悔,我也要过过当夫人的瘾。” 男子闻言,歘一合手中的折扇,将那女子揽在怀里道: “放心吧,我定让这妮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虎子仔细辨别着男子的相貌,待确认他便是洛怀泽后,小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遂悄悄躲到一旁,瞧着四下无人,撒丫子便跑。 待路过范仲淹身旁,按事先商定的暗号,将一枚红枣扔到他脚边,意为找到了嫌疑人落脚之处。 范仲淹会意,朝身旁的程开耳语了几句。 程开连连点头称是,趁着怀婉上辋川宴,众人注意力皆被吸引过去之际,跟着虎子快步来到后宅那所隐秘的小院。 屋内的洛怀泽听到门外传来陌生而急促的脚步声,心觉不好。 欲要跳窗离开时,不想却被一个箭步冲进来的程开逮个正着。 旁边的初梅见势不妙,正要张口呼叫,却被另一位紧随的差役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躲在门外的虎子见二人皆已被拿下,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遂装作没事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又乖乖地坐回到阎文应身旁。 吕夷简正与诸人围着辋川宴盛赞不已,殊料猛然间听到洛怀泽大喊道: “表舅救我。” 这一声喊,着实将他吓得够呛。 不由得诧异地抬头一看,却见程开与一名捕快各自押着洛怀泽与初梅正往外走。 扭头瞥了一眼悠然自得的范仲淹,顿时明白这是着了他的道了。 不由心里暗暗道: “好你个范仲淹,今日不但搅了我的寿宴,还让老夫在百官面前丢人现眼。这笔账迟早要清算回来。” 不过面上却故坐镇定,先是朝儿子吕公弼使了一个眼色,又与范仲淹道: “府尹大人真是好手段,竟将这公务办到了本官居所,此番敬业精神实在令老朽佩服!” 吕公弼则趁着二人对话之际,几步来至洛怀泽面前,压低声音道: “当说则说,尚有法子可想。倘若信口雌黄,唯有死路一条。” 洛怀泽自然明白此话含义,回道: “二哥所担心的,皆在卧榻之下。交与表舅,万务换我一命,否则一损俱损。” 范仲淹见二人嘀嘀咕咕似在商议什么,遂站起身,也不理睬吕夷简,挥手吩咐将嫌犯带回开封府审问。 由于之前程琳已将案子审的清楚明白,加之有贾清明作证,丝毫容不得洛怀泽狡辩,遂直接定了斩刑。 初梅作为同案犯,助纣为虐,同样罪不轻饶,被刺配到沧州为奴。 洛家的案子倒是大白于天下,可洛怀泽侵占洛家产业所得之银两却不知所踪。 吕夷简虽有包庇嫌疑,本当受到牵连,却被其一道奏书扭转了局面。 原来彼时宗室子弟人数剧增,朝廷又疏于管理,致使诸人整日里拿着高俸,却不能为国分忧。 不独如此,还沉湎于相互攀比之风气中,带坏了其他人。仁宗曾为此伤透了脑筋。 此时吕夷简却具折上奏,建议朝廷设置大宗正,对其等进行管理,又增设教授员加以约束。 如此一来,可算是去了仁宗一大心病。 盛赞吕夷简虽爱玩弄权术,却非奸邪之流,而属实有治国之能。 再加上阎文应父子多方在旁帮衬讲情,仁宗便未与深究。 洛怀川见洛怀泽终于伏法,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特意在白矾楼“君仪阁”设宴答谢老哥范仲淹。 而范仲淹也换了便服,以一位平民之身份应约而来。 第八十五回 欧阳修初识范仲淹 忆往事原来… 正当洛怀川与范仲淹二人推杯换盏之际,一位面庞魆黑,身材矮瘦的年轻人寻声走进阁中,对着范仲淹深施一礼道: “晚生欧阳修拜见大人。” 范仲淹见此人其貌不扬,骨子里却透着高贵洒脱之气质,迟疑片刻,放下酒杯道: “欧阳修,欧阳修,我记起来了,你便是当年在国子监之广文馆试、国学解试、礼部省试中均斩获第一, 成为监元、解元、省元系于一身之宠儿的那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快请过来就坐。” 欧阳修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坐到他身旁道: “先生切莫提当年丑事,在下羞煞至极。” 洛怀川望着眼前这位自号“醉翁”的大文豪,眼前不由浮现出他当年所谓的“丑事”来。 且说欧阳修连中三元后,本以为殿试中也会独占鳌头,于是便特意提前做了一身新衣袍。 不想他在广文馆的一位同窗唤做王拱辰的,也同样获得了殿试资格。 殿试前晚那日,见欧阳修试穿新衣,一时心痒,遂趁其不备,抢过来穿在身上道: “哈哈,我穿这状元袍正合身。” 没想到,第二日果真被其言中,中了状元。而欧阳修仅被仁宗唱了个二甲十四名进士及第。 他见洛怀川兀自盯着自己观瞧,遂问道:“阁下莫非认识鄙人?” 洛怀川摆摆手道: “先生虽未高中甲榜之首,却有状元之才,朝堂大员纷纷欲结姻亲。 不想先生却舍却宰相晏殊之女,而做了官阶较低的恩师胥偃之婿。 足见先、先生醉翁之意并不在攀附权贵与势力。” 欧阳修闻他所言甚觉诧异,连连赞道: “想不到你我素味平生,却能解我心中所想,当堪引为知己呀。” 洛怀川呵呵一笑: “我不但知晓先生丑事,还背得出你写与胥家娘子的那首《南歌子》。当真是情意缠绵,动人肺腑。” “哦,世人皆道欧阳修有七窍玲珑心,文章锦绣,贤弟何妨吟来,以助酒兴可好?” 范仲淹颇感兴趣地言道。 洛怀川应偌,以手敲打桌面,微摇着头缓缓吟道: “凤髻金泥带, 龙纹玉掌梳。 走来窗下笑相扶, 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 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功夫, 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一旁的范仲淹闻罢,不由得抚掌赞道: “好一阙凤髻金泥带,好一副春闺画卷,好一对才子佳人,好一个情字了得。 只是未曾想到宣德郎竟是胥偃之婿。” 一番话,直夸得欧阳修以手掩面: “先生之学问,如颜渊之赞誉圣人‘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为人傲骨,更是我辈效法之风范楷模。 不过先生唯只记得我乃胥偃之婿,却不知天圣七年,先生曾因上书太后请求还政官家,而与宰相晏殊据理力争 为此,我还特意修书一封与您呢。” 范仲淹闻言一愣,略加思忖,少顷,方以手抚额道: “哦,瞧我这记性,你信中还言说能与官家对话之官职唯有宰相与谏官。谏官之职责便是‘与天子争是非’。 还别说,你这性子倒是与我相和。 我等为人臣者理当危言危行,绝不与那些逊言逊行、曲意逢迎之辈同流合污。” “晚生也认为倘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当秉公直言,虽有杀剐存亡之祸也在所不惜。 如此方算为官之道,不负圣恩。” “说起秉公直言,你那丈人胥偃还因本官对妇人阿朱触犯法律,做出轻判之事弹劾过。 言说本官‘立异不循法’,不知对此你如何看待?” 欧阳修望着范仲淹有些试探的目光,直言道: “下官正是从岳父弹章中看到了大人过人之魄力、卓越之才干、爱民之慈悯。 遂早已暗中引为知己。不然今日也断不会贸然来见了。” “原来如此,甚好,甚好。” “老、老哥与欧大人皆胸襟开阔,心系社稷之人。 更有慷慨兼济天下之抱负,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然前方荆棘密布,怕、怕是行路艰难啊!” 洛怀川有幸见证这一对忘年挚友相会的一面,想起之后的景佑党争,二人皆因受牵连而相继被贬,心中顿时涌起无限感慨,随口言道。 有道是说者无意,闻者有心。欧阳修见他年纪轻轻便与府尹大人称兄道弟,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又闻其话里有话,不免问道: “莫非阁下便是白矾楼的少掌柜,唤做洛怀川的么?” “然、然也,但不知欧大人如何一眼便认出在下身份的?” “我虽回到京城不久,却在曲苑勾栏、瓦子听过你与这白矾楼珍珠小姐之间缱绻缠绵的佳话。 更有洛家孟瑾姑娘与风流才子张先、柳永之间的爱恨纠葛,只恨无缘相识罢了。” 洛怀川望着欧阳修棱角分明的面庞,微微笑了笑道: “坊、坊间传言不足采信,珍珠姑娘乃是我的恩姐。 我二人之间唯有姐弟情谊,又、又哪里来的缱绻缠绵? 至、至于小姑孟瑾,虽与张先和离,毕竟也曾彼此真心相付过。 现如今她与七哥双宿双栖,也算鸾凤和鸣,更谈、谈不上纠葛二字。 世、世间之人便爱这样捕风捉影,且随他去好了。” 一番话说得欧阳修连连点头称是,一旁的范仲淹见状,端起酒杯道: “宣德郎怕是不知道本官的这位贤弟还有一个绰号,唤做‘神棍小邵雍’。 乃共城邵雍之高足,不知此人你可否见过?” 欧阳修摇摇头道: “虽无缘相见,却有耳闻。此人筑茅庐与百源山上,苦心钻研先天易学。 冬不炉,夏不扇。说竟能达到窥测天机之境界。 据说他曾预言黄河经频繁大徙后,河道将南移,分别进入泗水及济水故道,而形成新的南、北两派。 当时世人皆以为其危言耸听,故而并未引起朝廷重视。 果然,前岁黄河在澶州横陇埽决口,一夜之间淹了良田万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呐。” 范仲淹闻此也是感慨万千道: “对于水患之害本官可是深有体会,我在苏州治水时,曾遭人诋毁,欲将我迁知明州。 若非两浙路转运使上书朝廷,言说我治水有方,恳请朝廷将我继续留任。 怕是难以疏浚五河,引太湖之水入海呀。” “此、此番为了洛家之事又得罪了吕相,老哥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要越发艰难了。” 洛怀川不无感慨道。 第八十六回 二文豪相惜论朝政 洛怀月伤情… 范仲淹闻言,摆摆手道: “贤弟此言差矣,想那吕夷简身为宰辅,却借着掌握朝廷内外官员升迁调任之大权,排除异己。 而将那些曲意逢迎,刻意巴结之流加以晋升。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之所以具折上奏向官家言及此事,非为你我兄弟情分。乃为玉宇澄清,官家不再被其蒙骗。 欧阳修闻言,豪情之感油然而生: “大人,下官虽仅为一介无有实权的馆阁校勘, 却愿与大人并肩作战,绝不任吕夷简之流左右官家言论。” 一旁的洛怀川从二人的话语中仿佛已经嗅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碍于第一次与欧阳修见面,又不好过多言语,遂只好善意提醒道: “苇深离离草, 日隐声声寒。 夏前闻尊姓, 秋初文杀青。 还、还二位大人谨慎提防才是。” 范仲淹、欧阳修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便明白他话语中所指何人。 不过二人却仅相视一笑,皆未放在心上。反而与洛怀川大谈起酒经、养生经来。 直至各自微醺,方才依依惜别。 翌日,洛怀川将孙无择、怀月、怀婉唤至一处道: “自、自我任行首以来,尚未做一件大事。 今日便欲与你们几个商议商议,欲举办一届美食荟、荟萃。” “川子,你是说将汴京城所有的吃食皆聚在一处,展示出来么?” 孙无择饶有兴致地问道。 “二哥,以我们白矾楼之规模,每顿饭食也仅能容下千人左右就座。 若是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菜品齐聚于此,还不乱了套。” 怀婉也在一旁插言道。 怀月因哥哥洛怀泽被判了斩刑,娘亲苏觅柔一气之下,干脆与她彻底绝了母女情分,不知所踪。 爹爹又卧病在床,故而情绪低落,兀自一言不发。 洛怀川也不勉强她,继续言道: “你二、二人多虑了,依我之意,乃从七十二家正店及三千家脚店中选出一百家,让他们带着各自拿手菜品来此参展即可。 时间便以一、一月为限,期间所得盈利平分便是。 我为此宴取名为‘百花宴’,取百食争鸣,百花齐放之意。” “嗯,川子,你这主意不错。 如此一来,即避免了白矾楼一家独大之局面,其他酒楼也不会因嫉妒我们而在背地里乱动手脚了。” 怀婉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无择哥哥所言在理,届时再配上各家之美酒,岂不更好?表姐,你觉得呢?” 怀月正胡思乱想,被怀婉一问,登时回过神来道: “此举确有新意,自打川子接掌白矾楼以来,又是出新酒,又是推新菜,属实出尽了风头。 借此正可缓和一下与诸家之紧张气氛,还可将整个饮食业带向一个新的高度。” 洛怀川将三人对自己的想法君表赞同,不由得面露喜色道: “既、既然如此,此事便就此定下了。 不过作为行首酒楼,必要有别于其他家的举措。 我、我还有几个点子,稍后需要我们分头落在实处。” 正当几人商讨在兴头上,小二慌慌张张来报: “少掌柜的,不好了,外面来了位军爷,非要你亲自出去见他。” 四人闻听,不免同时现出惊异之色。 洛怀川站起身,示意三人稍安勿躁,自己则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待来到厅堂一看来人,顿时走过去,猛捶了一拳道: “大哥,真有你的,竟然将威风耍到自家来了?不过还别说,你这身穿戴可真威武。”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洛怀亭。 之前咱说过,他因怀月之事与狄青大闹苏府,打伤了苏家护院而被投入监牢,面刺青印,双双发配军中效力。 这日怀亭之所以来这里寻洛怀川,还是受狄青之托来探望怀月。 一则,他也知晓了洛怀泽被斩一事;二则,今日乃是怀月的生辰; 三则,狄青据李元昊西进攻打唃厮啰受挫之状判断,此人必有叛宋那一日。 倘若一语成畿,自己将很快便要开赴战场。 此去生死难料,因心中割舍不下怀月,故而才嘱托怀亭回来代自己看望。 怀月不明就里,看到怀亭自己回来了,不由得紧步上前,板着她的胳臂急急问道: “表哥呢,缘何未与你一同回来?” “堂姐,表哥军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我便自己回来了。 小弟记得今日乃是你的寿辰,还特意带了礼物与你。” 言罢,打从怀中掏出一面精致的铜镜。 怀月接镜在手,见镜体轻薄,金光明亮。中间饰一对长尾引颈做回首飞翔状的凤鸟。数枝盛开的牡丹花外绕,边上还有一圈缠枝卷草纹。 不禁脱口而出道: “表弟,你与我讲实话,此面双凤牡丹缠枝纹镜当真是你送的么?” 怀亭尴尬地挠挠头,支吾半天也未讲出一句话。 洛怀川见状,当下便已猜出此镜乃狄青所送,遂岔开话题道: “瞧这、这几日忙的,竟将表姐的生辰忘得一干二净。 无择哥哥,快去将白老伯一家请来,一起热闹一番。也好与老伯说说举办这次百家宴之事。” 孙无择看着怀月接了铜镜,面露喜悦之色,不由轻叹一声,转身出去安排了。 功夫不大,孙无择回话道,虎子回了西施酒楼去找莫嫂,只有白老伯与珍珠小姐过来了。 待诸人坐定,洛怀川对着怀亭道: “大哥,这位便是我的义父,白矾楼真正的主人,白老伯。” “晚辈洛怀亭给老伯请安!” 怀亭闻言,紧忙站起身,与白老伯见礼。 白老伯见他五官端正,眉目犀利,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喜爱,连连道好。 洛怀川又指着珍珠道: “这位是我的义姐珍珠,对我也是极好的。小弟所有穿戴皆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怀亭闻言,又是深施一礼: “见过珍珠姑娘,堂姐早已将你们之事与我说了。 感谢你对舍弟的一番照顾,在下必将此情铭记于心,只待有朝一日奋力杀敌,权做报偿。” 珍珠见他腰板拔得笔直,一身戎装透着刚冷俊逸的风姿,不由得面色微微一红道: “怀川对小女有救命之恩,我这个当姐姐的理应护持与他,无须言谢。” 第八十七回 招佳婿珍珠终有靠 论边防举… 一旁的洛怀川看看珍珠,又看看哥哥怀亭,当真是般配至极,心里瞬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白老伯年纪大了,虎子又少不更事。自己总不能为白家掌管一辈子生意。 若是将二人撮合在一处,这样姐姐晚年岂不有了依靠? 随即转念一想,哥哥乃刺配充军,怕白家不会招他为婿,遂又打消了念头。 白老伯见洛怀川望着二人欲言又止,大概也猜出些许端倪。 再细瞧怀亭越看越喜爱,微微一笑道: “洛家兄妹个个不俗,洛老爷教导有方,当真令老朽倾慕不已。 只可惜我膝下唯有珍珠一女,若是也有如怀亭这般威武的男儿唤我一声爹爹,便死也瞑目了。” 要说白老伯这句话意思已然表达的十分明显了,怀亭闻言,下意识瞥了一眼珍珠。 见她笑嫣如花,深陷的眼窝,配上一双灵动的眸子,在烛光映照下,越发显出异域风情的那股子妩媚姿态来。 心里不由得为之怦然一动,面颊上也同时漾起一层红晕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怀婉头一回见大哥羞怯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当即也猜出了七八分。 想着珍珠平日里对自己的诸多疼爱,自然也愿意她做嫂嫂,遂趁势打趣道: “大哥,你平日里舞枪弄棒,一副铁骨硬汉的模样,如何也会脸红?别是被人勾了魂魄去? 怀月收到了狄青的贺礼,感觉二人之间的姻缘像是又见到了希翼之曙光,心境顿时豁然开阔起来。 也跟着戏谑道: “是呀,堂弟,瞧你神不守舍的样子,还不快点认了爹爹?” 珍珠见怀亭被妹妹与堂姐说得浑身不自在,遂故作嗔怒道: “你这两个没出阁的丫头,开起玩笑来也没个分寸,竟合起伙来欺负起自家兄弟了。” “川子,我觉得珍珠姐姐这大嫂当得有模有样,是该有人治治这两个调皮丫头了。” 孙无择也在旁边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大、大哥,义父在我落魄潦倒之时,竟将偌大的白矾楼托付于我打理,使我兄妹有了用武之地。 如今娘亲身体每况愈下,心里最、最惦着的便是你的婚事了。” 洛怀川见大哥兀自低着头,也不知他在犹豫什么,不免劝慰道。 怀亭闻言,抬起头看着白老伯,鼓起勇气道: “晚辈多谢老伯一番美意,不过这门亲事断不能答应。” 白老伯本以为终于为女儿寻了一个好婆家,不想一盆冷水直直的浇了下来,登时错愕地愣在当下。 怀川扯着怀亭的衣甲问道: “大、大哥,你这是何意?莫非嫌珍珠姐姐配不上你么?” “哎呀二弟,非也,非也。你知晓哥哥我乃刺配充军,也许面上的墨迹一辈子也去不掉。 如此,岂不委屈了她?” 珍珠正假意用绢帕抹嘴,借以掩饰内心之不安,忽闻怀亭如是言说,顿时释然道: “说配不上的那个人理应是小女才对,你习得一身武艺,尚能奔赴疆场为国效力。 我一介女流之辈也做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然侍奉好婆婆,解除你的后顾之忧,却是分内之责。” “好啊,珍珠他娘早亡,若非为了这孩子终身无靠,断不至于苦熬到今时今日。 如今可算去了一块心病,正可云游四海,寻仙问道去了。” 白老伯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老、老伯不可,我还有事与您协商。 况我也不能为您打理白矾楼一辈子,我也要修习大道之学,我二人正可同、同行。” “你小子少来,当初既承诺与我,便别想着轻易脱手。 待她二人大事一毕,这红尘中事再也牵绊不了我。 至于你小子如何打算,可不干我事。留待你们几个年轻人自己琢磨去吧。” 白老伯当下令洛怀川绝了念想。 就这样,洛怀亭替狄青来给怀月送生辰贺礼,却如何也未料到,竟平白得了一份好姻缘。 一想到自此以后娘亲身边有个贴心人照顾,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训练中。 此时正值景佑三年四月(1036年),范仲淹得到尹洙传来的消息,言说李元昊居然拘留了从大宋返回天竺的僧人,遂来福庆殿向仁宗禀报: “官家,臣闻天竺国僧人善称等来京城朝贡,抵达夏州后,却被李元昊拘留在驿馆。 要求他们也献上与进贡我朝一样的佛经、佛骨及铜牙菩萨像等物。 此举虽遭到天竺僧人拒绝,也足见李元昊居心叵测。” “是呀,朕还记得李元昊显道二年(1033年)五月,他便将兴州升为兴庆府,定为都城。 又模仿我朝官制建立起一整套中央与地方官制体系,那时朕便看出此人野心勃勃,不得不防啊。” “官家所言极是,景佑元年(1034),元昊又称制改元,虽表面上仍向我朝称臣纳贡,但其车马、服饰、仪卫,皆是按照帝王规格设计的。 之后又屡番滋扰府州境内,攻打环、庆二州,无视我朝警告,肆意斩杀当地宋民。 不独如此,还侵入我朝领土一百余里,修筑白豹城及后桥堡,隔断了延州与庆州之间的联系。 故臣以为,他之所以如此行事,意在暗中试探我朝态度。 一步步得寸进尺,若臣判断无误,其之后定会有大的作为。” 仁宗闻言,颇为赞同地微微颔首道: “去岁元昊又意图向西扩展势力,不想却屡被唃厮啰智败,挫了他的锐气。 以此人的秉性,必不会善罢甘休,也许会从我朝寻找平衡也未可知呀。” “官家英明,故而臣才建议边境宜早作防范,加强边防守备。 军队更要加强训练,多选拔一些年轻之底层将领。莫到用时,出现有兵无将之窘境。” “朕闻卿家之言,似乎已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说说看,若果真有些本领,朕必当量才而用。” 范仲淹正视着仁宗的目光道: “之前臣在审理洛孟津被害一案时,无意得知洛怀川有个表哥唤做狄青的。 乃是其母狄夫人之亲侄,也是大唐宰相狄仁杰之后人。” 第八十八回 聚矾楼四贤品佳宴 闻童言惊悉… 仁宗闻他提起狄仁杰,不免赞道: “想那狄公志虑忠纯,清正廉洁,武皇曾评其曰: ‘地华簪组,材标栋干。城府凝深,宫墙峻邈。谒诚匡主,思致于尧舜。’ 想必这其子孙必会秉其遗志,以忠报国。” “官家所言极是,狄青自幼家贫,被洛老爷接到府中,同其长子洛怀亭一同教导。 骑马射箭、舞枪弄棒,练就一身好武艺。 因洛怀泽将其心爱之人怀月姑娘骗到沈家成亲,这才导致狄青兄弟因伤人而刺配御马直效力。” 仁宗闻罢,不免唏嘘感慨道: “想不到洛家的故事精彩得皆可写成一部传奇了,卿时刻不忘为国举贤,朕心甚慰。 若我大宋官员人人皆可公而忘私,上下同心,李元昊即便有狼子野心,量也翻不起什么大波大浪来。” 范仲淹见官家已采纳他的建议,内心十分满足,遂辞别仁宗,回到了开封府。 洛怀川几人这边正紧张的筹备着百花宴之事,每日里忙得不亦乐乎。 珍珠见自己也帮不上忙,索性将狄夫人、洛孟堂及无择的祖父母皆接到白府一同居住。 诸人每日里行住坐卧,皆有丫鬟婆子殷勤伺候着。 狄夫人则由珍珠亲自侍奉,不独陪她聊天,还变着法子哄其开心。 渐渐的,狄夫人终于从丧夫之痛中走了出来,面上也有了光彩。 单说百花宴开始那晚,白矾楼又重新布置一新。 四面红缎酒旗高高挑起,团花锦簇间以金丝银线绣出“柳霖醉”、“三接狂”、“眉寿”、“和旨”四种美酒之名。 彩欢楼也搭得越发别致,一改往昔风格,制成了可以攀登的城墙状。 夹壁里置放着轻纱裹照的灯盏。烛光摇曳,映照着墙面上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画卷。 如织的人流涌进矾楼,争相驻足于中央一处巨大的花苞周围,抻着脖颈,翘首以待百花齐放之盛况。 耳听得一阵丝竹声飘入耳畔,一缕缕烟雾从地面上袅袅升起。 随着一个巨大的轮盘缓缓转动,巨大的花苞开始逐渐上升。 一阵阵浓郁的花香沁入心脾,眼见着第一层花瓣中站起十位身姿袅娜的仙姬, 青丝漫卷,珠环翠绕,一手托着玉碟,一手轻舒翠袖,在烟雾中翩然起舞。 诸人无一不被眼前之美景震撼,纷纷闪目观瞧每盏玉蝶中垂下的那条闪着荧光的丝带,竟是写着碟中盛放着的各家酒楼的菜品。 此时,又打从高高的檐角飘然而下几位仙童打扮的男子。 将手中所持的一把把器形优美的酒樽倾泻,倒出里面的琼浆玉液。 每倒一尊,旁边便有人高声唱和出佳酿的名字来。 顿时,花瓣在丝丝晶莹剔透的美酒浇灌下,一层层彻底绽放。 眼见衣香鬓影,耳听环翠叮当,众人不由得醉意微醺。 此时,洛怀川打从最后一层花蕊中立直身体,对着早已陶醉在桂酒椒浆中的食客挥挥手道: “诸、诸位,本人作为京城饮食行会行首,深知‘独木不成林,一花不为春’之道、道理。 故今日由白矾楼牵头举办此场百花宴,意、意在凝聚各方力量,将京城各家美食菜品广传天下。更让百种美酒佳酿香飘四、四海。 此、此番举动得到开封府鼎力支持,不如请府尹范仲淹大人与我等训诫几句可、可好?” 话音未落,台下掌声雷动。 范仲淹在万众瞩目中,缓缓走上高台,目视着一个个渴望的眼神,陈词激昂道: “诸位乡亲,君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身为百姓之父母官,我等理应急民所急,想民所想。 百花宴倡导饮食安全,杜绝制假泛滥,让百姓食无忧,寝安枕。如此,便请诸位尽情享用吧。” 此言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随即纷纷走向雅阁享用菜品去了。 洛怀川相约着范仲淹、欧阳修等两位故交好友进入到凤仪阁落座。 范仲淹指着身边两位男子介绍道: “贤弟,这位是天章阁待诏李紘(hong)、另一位是集贤校理王质,皆乃我至交好友。 他二人早闻你大名,只恨无缘相识,今日正好得了空闲,索性便一道来了。” “在、在下见过二位大人,几位能来捧场,洛某倍觉荣光。今日定要开怀畅、畅饮,不醉不归。” “洛掌柜此举可谓高瞻远瞩,不但让白矾楼名闻天下,更让同行佩服的五体投地,甚是让我刮目相看。 今后你我也以兄弟相称,来,满饮此杯。” 欧阳修意气风发道。 “如、如此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先干为敬。”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当几人畅叙得正欢,虎子打从外面走了进来,朝众人施了一礼,坐到洛怀川身旁,好奇地问道: “师父,适才你从花蕊中出来的样子太帅了,我也要来一回,过过瘾。” 洛怀川摸着他的头笑笑: “你不是跟着你干爹去宫里玩耍了么,怎么,还没尽兴么?” 虎子撇撇嘴,小手拄着下巴道: “唉,别提了,义父倒将我带进了宫,不过却又被人唤走了。 我一个人觉得没意思,便四处闲逛起来,谁曾想一不小心溜到一处院落。 听着里面有人议论说义父毒死了先皇后,要去官家那里揭发他,另一个姐姐非拦着不让去。 我闻听义父有危险,便匆忙跑回去寻他。不想却被宫里当差的捉住训了一顿,还被撵了出来。” 虎子一番话,只听得在场诸人同时大吃一惊,范仲淹更是骇然不已。 因之前便有传言,说是阎文应借着与先皇后郭氏献药之际,暗中动了手脚,毒死了她。 然苦于无有证据,便也未放在心上。 适才闻听虎子之言,方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遂问向虎子道: “如此说来,你义父便是内都都知阎文应喽?那你可知晓欲告他的人是谁么?” 第八十九回 吕夷简营私争权位 范仲淹无意… “大人也认识我义父?那你可要救救他。 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但其中一个好像说娘娘死了,她也不敢待在瑶华宫了。” 范仲淹闻言,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接着与众人高谈阔论,畅叙旧情。直至月挂中天,方才回府就寝。 待走了几位大人,洛怀川也回到小院,从褡裢里取出那部《大宋宝典》就着烛光细细查看起来。 原来章献太后刘娥死后,阎文应与吕夷简趁着仁宗初执朝政,根基未稳, 便谋划着借此机会将与他们意见想左的那些个朝臣一个个逐出京城,进而独揽大权。 殊料却因郭皇后一句话,导致吕夷简也被罢了相。虽旋即复任,心里却越发怨恨起她来,一直伺机报复。 恰逢此时郭皇后因与杨、尚二位美人起争执,误伤了仁宗。 此事被吕抓住了把柄,并以此大做文章,最终导致郭皇后被贬,移到瑶华宫居住。 忽一日,仁宗偶见郭氏乘坐过的轿撵而睹物思人,遂做了一首‘庆金枝’曲,遣使赐与她。郭氏也和而献之。 这一来二去的,仁宗顾念旧情,便决定迎郭氏回宫,此事也得到当时在位的曹皇后应允。 吕夷简与阎文应闻后,寝食难安,遂密谋由阎文应出手,在仁宗赏赐给郭氏的御酒中做了手脚,至使她一命归西。 洛怀川查明了事件的始末情由,心里暗想着怕是目前也只有寄希望于范仲淹的力量,才能扳倒吕夷简了。 在他看来,始终认为洛怀泽那笔下落不明的几百万两银子定是落在了吕家人手上,只不过苦于目前手头未有证据罢了。 洛怀川这里一夜无眠,范仲淹那边也未闲着。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终于下定决心,写了一份奏折。 仁宗拿到奏折展开一看,见上面写道: “臣范仲淹伏请官家知悉,历代朝廷官员之任免、升迁、罢黜,理应由天地乾纲独断。 然当下大权旁落,宰相吕夷简只手遮天,任用亲信,排除异己。 长此以往,必将人心向背,君臣不睦。 臣对此忧心不已,寝食难安,特将近年来官吏升迁之状,绘成《百官图》,呈官家御览,便可知臣所言非虚。 臣一心社稷,非针对吕相个人。乃因其虽居相位,不谋相事,一味营私舞弊,结党谋私,望官家审甚察之。……” 仁宗阅罢,顿时神情凝虑起来,正在心中赞叹范仲淹之良苦用心时, 殊料待看到奏折最后那句“密请建立皇太弟侄”一句,登时脸色骤变。 气哼哼地将奏折推至一旁,站起身,背剪双手,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阎文应甚觉异样,偷瞄了一眼奏折,见是范仲淹所上,遂秘密将此事传递给了吕夷简。 吕夷简闻信,当即怒不可遏,遂着手进行反驳。上折诋毁范仲淹言过其实,意在离间君臣。 又以其与欧阳修、李紘、王质三人参加百花宴之事大作做文章,污他沽名钓誉,私结朋党。 同时,侍御史韩缜也在吕夷简暗中授意下,以朝廷是否迁都洛阳一事为引,诬告范仲淹越职言事。 且妄自举荐狄青、洛怀亭等下级军官,意在暗中扶植力量,谋一己私利。 谏官高若讷也一个劲推波助澜,与吕夷简一颗鼻孔出气。 双方的札子均摆在龙案之上,之前还认为范仲淹在理的仁宗,因吕夷简一句私结朋党,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了波动。 尤其是吕夷简与韩缜所言,皆涉及到他的小师父洛怀川,着实令他越发纠结不已。 虽然自打拜下这位师父以来,并未曾有过真正的教学,然其为自己针灸治病却是真的。 而怀婉姑娘又是自己心仪的女子,属实不好轻下决断。 且说范仲淹受到吕夷简之流的强烈攻击,心里知道再上奏折与其辩驳也是徒劳无益,更别提撼动其地位了。 于是,开始暗中调查虎子口里言说的那位唤做瑶华宫的宫女。不过内宫又岂是他一介外臣可以擅入的。 想来想去,遂来找洛怀川帮忙。待二人坐定,洛怀川道: “老、老哥之意是要我寻个借口带虎子入宫,趁机寻找到那位与瑶华宫宫女交谈之人的真、真实身份么?” 范仲淹点点头: “如今吕夷简在朝廷的地位盘根错节,我初回京城,若想与其抗衡,并非仅凭一副《百官图》便能做到的。 为今之计,只好先削去其左膀右臂,那么这个阎文应便首当其冲了。” 洛怀川闻言,不觉面露愧色道: “想、想不到百花宴之事却被吕夷简拿来大做文章,举荐表哥一事也被韩缜指鹿为马,说成了谋取私利,实、实在出乎意料。 “唉,贤弟早便告诫过我要提防那个姓韩的,只可惜竟未放在心上。 如今一片丹心竟遭人曲意诋毁,官家迟疑未决的态度,也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以小、小弟对官家之了解,怕是心内早有圣断。 除非老哥言语之间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譬如国本。” 一语惊醒梦中人,范仲淹始才明白症结之所在,遂恍然大悟道: “莫非贤弟之言意指我劝官家迎请一宗室之子立为皇嗣一事么? 然你又缘何能将我之心意揣摩得如此透彻?” 洛怀川端起茶盏撮了一口道: “何、何须揣测?如今官家业已二十有五,然膝下却无子嗣。 朝臣难免焦虑,工部员外郎宋祁便曾建议其御后宫之时,当贯鱼序进,以广、广求螽(zhong)斯之福。 且、且不说前宰相李迪也曾欲往岱岳进香,期为官家祝祷皇嗣。 单讲官家自身不也欲置一、一座赤帝像于宫中求子么? 若易、易心而处,试问老哥此道奏书焉能不引起官家猜忌。” 【作者题外话】:各位亲爱的书友朋友大家好: 感谢诸位自开书以来对姐姐的大力支持,有了你们的陪伴,即便深夜码字,姐姐也不觉得孤单。 但有一点需与大家说明的是,本书既然是写宋朝,必然避不开理学的一些思想及论述。尤其是接下来邵雍出场以后,关于《皇极经世》《观物篇》及宇宙本土论的东西就会多一些。 就如下一章有关于太极及阴阳五行的论述,有些书友可能会觉得比较晦涩。但我依然建议大家能够耐心阅读并用心体悟,必定受益匪浅。因为诸多观点非是照搬古人,而是综合了各家之言,再加上自己的感悟,已经尽量阐释的浅显精炼了。(当然,也可以直接跳过去) 祝大家阅读愉快,再一次感恩大家的一路陪伴与支持! 第九十回 洛怀川进宫献灵药 福宁殿师徒… 一番话,说得范仲淹醍醐灌顶。异样的神情看着洛怀川道: “想不到贤弟年纪轻轻,不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对朝堂之举动也了然于心,实令老哥我刮目相看!” “一、一则因家父之事牵涉到吕相,不然小弟也断不会关心朝堂中事。 二则,因老、老哥久不在京城,故而得到消息会有些延、延迟。 三则,世人皆愿昼夜流连于白矾楼中歌舞升平,大多又酒后口无、无有遮拦, 把些个正当公事当做茶余饭后之谈资。故时小弟常听、听些隐秘逸闻,实不足一夸。” 其实洛怀川每日里忙于白矾楼的生计,哪里有时间去理会朝臣之间的勾心斗角? 其所知晓的,皆是从那部穿越时带过来的《大宋宝典》上查到的。 恁是范仲淹睿智慧绝,也断不会想到他眼前的这位怀川贤弟乃是从一千多年后的时代穿越过去的。 遂频频颔首道: “若果真如贤弟所言,老哥此番怕是多有凶险。 但无论前途如何,也要先断了吕夷简之臂膀,除了阎文应再做打算。 一切有劳贤弟,老哥告辞了。” 待送走了范仲淹,洛怀川便陷入沉思。想着要用个什么法子才能名正言顺地带着虎子去见仁宗呢? 想着想着,猛然想起了仁宗让他闲暇时多制些“滋补荣精丸”之事来。 遂急忙去购置草药,昼夜忙碌,又找来虎子耳语一番。 让其背着药箱,随自己一道前往宫中来找阎文应。 阎文应见二人是来奉旨献药的,并未多想,直接将洛怀川带到了福宁殿。 仁宗正在研究董仲舒的《太极图说》,见洛怀川带着虎子来了,当下十分欣喜。 吩咐身旁的内监取来宫中的点心与他食用。虎子望着仁宗许久,猛然道: “哦,原来你就是人人称颂的天子,小子给您见礼了。” 仁宗朝他摆摆手,好奇地问道: “人人称颂?但不知你说的人人皆有谁?不妨说来听听” “嗯,让我数数。有师父、婉姑姑、无择叔叔,还有那些来白矾楼饮酒的范伯伯、欧阳伯伯,再有便不认识了。 他们夸赞您仁慈勤政,敢于纳谏。对了,柳七伯伯还夸您精通音律,待人宽厚,有才华呢。” 仁宗被他说得满面含笑,正欲赏他些什么,不想虎子接着问道: “您住的宫殿真巍峨,好大好壮观,我可以四处转转吗?” “自然可以,正好我有事欲向你师父请教。” 言罢,唤来一位內监,带着他出去了。 洛怀川取出精制的“滋补荣精丸”放在龙案上道: “又、又拿我打趣,谁人不知我们这位官家满腹经纶,学贯古今,还需向我请、请教个劳什子?” 仁宗摆摆手:“非也,我正有一疑虑。 董仲舒《太极图说》道:阴阳、五行皆出于太极。太极乃五气顺布、二气交感。 人得阴阳五行之秀气而最灵,故高于万物。 既然如此,又何有万物等差,譬如你生而为民,我则为君?” “五、五行之气又分清浊阴阳,且各人禀受之量也有不同。 官家禀清和醇厚之气最重,故为君;草民等禀残浊稀薄之气,故、故居下。” “小师父倒是谦虚,那你可否再说说,你既然堪称神棍,为人断占卜筮,凭的又是什么?” 洛怀川闻言,心中不由暗自庆幸,若非事先对邵雍的《皇极经世书》及《观物篇》多有研究,今日怕是要丢人现眼了。 不过面上依旧稳稳答道: “人乃、乃由天施地化而成,与天地同存于生生不息之气中,故称天、地、人三才。 因此,自可借阴阳五行之象,窥、窥这与万物共生之世界。” “庄子《齐物论》讲的便是以无己之心来齐物,然人有七情六欲,如何能做到无心? 既然无法做到,岂不妄谈能窥天地造化之机?又焉能知命?” 仁宗皱皱眉头问道。 “此、此世间万物同气连枝,交感互动,共享全体之信息,是为‘全息论’。 个人命运本蕴藏于宇宙之中,天象之变,即是借阴阳五行而显、显其象。阴、阴阳五行之变,又起于人事之失,故可知命。 草民有计较得失之心,仅、仅能赖于数术之学为人占卜预测,故只可知十之四五。 而先生邵雍则不然,其气质清明纯厚,又不曾枉用了心。 端赖此静极之心,故观因达果之机灵速。不待思索,不用占卜,天下之事自然内外精明,历历如见。” 仁宗闻言,细细将其言在心中揣摩一番道: “孟子曾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以我看来,倒是与小师父之言颇为契合。” 洛怀川闻言,想起了风靡于现代的王阳明心学,其主旨的“致良知”思想便是来自于孟子这句话,何不籍此再为邵雍铺铺路。 想到此处,当下赞颂道: “官、官家果然慧根深种,对性命之学感悟极深。若再得邵先生亲自点拨,必大、大有所成。” “但不知邵先生何时能来京城?” 洛怀川掐指一算道: “据、据我推测,本年六月之后,先生必来京城,届时自可一见。” 仁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 “如此甚好,朕便在讲筵堂避出一间雅室独为先生所用。 再赐你一块腰牌,随时不奉诏,亦可进宫在那里参究学问。 讲筵堂里有各处敬献的古书典籍,有一些朕皆未有时间一览,倒便宜了小师父。 哦,对了,昨日我去小娘娘处请安,见她精神不似平日里有神采,还屡屡与我谈起生死之事。 口里也一直念叨着宫里的内厨所做饭食不如婉姑娘做的可口。 你回去转告她,勤往太后宫里走走,陪其说说话,宽宽她的心。” “既、既然如此,我明日便让怀婉进宫侍奉太后。” 洛怀川不假思索地当即应道。 第九十一回 沈百万出殡闻异动 洛怀川叩棺… 这时,虎子在内监的陪同下也返了回来,二人辞别仁宗,出了皇宫。 待一离开宫人视线,洛怀川便迫不及待地问虎子道: “回来的倒快,此、此番可有收获?” 虎子四下看看,神秘言道: “师父,那日我误进之处便是曹皇后所居坤宁殿,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嗯,为、为师不能与范大人走得太近,以免被人察觉。 还需要你去趟开封府,将此消息转告他。切记,万、万不可被旁人听到。” 虎子闻言,拍了拍胸脯,耶然以衙门里差役的口吻道: “小的得令。” 话音未落,便一溜烟跑远了。 洛怀川望着他的背影,面颊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溜溜哒哒地返回了白矾楼。 待见着怀婉,将杨太后的意思转述了一遍。 怀婉也觉得太后为人和善,加之心里也惦记着那只三花狸奴玉灵儿,遂爽快地答应了。 洛怀川估摸着此时邵雍应该已到了京城,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但由于不知其会住在哪家客栈, 于是便交代无择照应生意,自己则扮做道士模样,举着之前的布幡,四处寻访。 不想正当他走到一处弄堂时,迎面却碰到一个出殡的队伍。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上竟然雕刻着美妙的纹饰,斗大的纯金奠字在日光直射在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高达八九十尺的祭盘帐幕随风摆动,宛若飘扬的战旗一般,猎猎作响。 还有红木雕成的宅邸、床榻、轿马,甚至假的仆从侍女,美姬娇妾都身着锦缎,头戴珠钗。 无一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远远望去,幡盖如云,遮天蔽日”。 街道两侧沿途设祭,摆放着酒食祭品,珍馐百味,香飘万里。 细看之下,竟是百花宴上的一百道菜品,一百种佳酿。 不独如此,还有伶人表演乐舞百戏,载歌载舞,精妙绝伦的杂耍竟逗得身穿重孝的儿女破涕为笑。 眼前的一幕让洛怀川大开眼界,感觉这哪里像是死了人,反倒像是去登仙位一般。 震惊之下,不免想起在现代之时,他的一位导师曾对他讲过一则出自《庄子??至乐》的寓言。 “大意是庄子妻死,惠子前往吊唁。却见其垂两脚如簸箕形,鼓盆而歌,遂上前责问。 庄子却言说,察其妻之人本无始、无生,无形,无气。与天地间忽变而有气,以至于有身、有生。 今日死去,乃与春秋冬夏四时更替无有分别。此乃生命之本质,故曰无需悲伤。” 想不到宋人也对生死看得如此透彻,想必死者定非庸碌之辈,遂不由得问向旁边一位婆婆道: “敢、敢问婆婆,死者为何人?怎地如此风光大葬,这得需花费多少银两?” “小道长怕是外乡人吧,这死者可是东京城首富沈懋勋,沈大老爷。 家赀万贯,花这点小钱还不如人家拔一根毫毛。” “沈百万?竟然是在大婚那日命五公子沈麒麟休了怀月的沈百万? 若不是因为他,狄表哥与大哥也不会被刺配充军。 真是报应不爽,死了倒好,省得自己再去找他寻仇了。” 想到此处,洛怀川心里不免有种说不出的畅快,高举着布幡准备折回另一条路走。 不想就在与沈老爷的棺椁擦肩而过之时,却听到里面传来极其微弱的响动。 洛怀川登时警觉起来,为了进一确认真相,他一路跟随着送葬队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竖起耳朵仔细辨别之后,笃定自己作为医生的直觉绝对不会听错,棺椁里的人属实还活着。 于是,大步拦住送葬的队伍道: “诸、诸位,且听贫道一言。沈老爷尚有一线生机,速将棺椁打、打开。晚了。就真彻底害死了他。” 沈老爷的长子沈岳山见一位年轻的道长拦在棺椁前,遂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近前一步道: “在下沈府长子沈岳山见过道长,家父临终之时,在下一直服侍在侧。 眼见其咽气,但不知道长何出此言?” “适、适才我闻棺椁中有轻微声响,像是手指叩打棺木之音,故而判断人还活着。” 沈岳山闻言,诧异的望了他一眼,几步来至棺椁前。 将耳朵贴在棺木上,屏住呼吸,听了又听,竟丝毫声音也未听到。 又抬手唤来其他几个儿子逐一听过,属实棺椁里未见一丝动静,遂来到洛怀川面前躬身施礼道: “道长怕是听差了,不过在下还要感谢你的一番好意。” 言罢,吩咐旁边的管家道: “取纹银百两与这位道长。” 洛怀川见状,知道这位大少爷怕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忙摆手道: “沈、沈少爷误会了,贫道非为区区银两而来。 贫道略通岐黄之术,我敢断定,令、令尊确是还活着。 大少爷不妨打开棺椁一见便知,否则悔之晚矣。” 沈岳山见他不似借机讹诈钱财之人,心里也不免动摇起来。 不想犹豫间,五公子沈麒麟她娘忽然惊呼道: “岳山,怨不得五娘看着此人面熟。他不即是洛怀月那位堂弟么? 定是为沈家休了她堂姐,故而怀恨在心。 今日便假扮做道士前来捣乱,妄想阻止老爷入土为安,还不将其送去官府治罪。” 五夫人此言一出,沈家的亲眷也将洛怀川认了出来,纷纷过来指责。 一旁不明真相的看客也跟着起哄,有的甚至往他身上吐唾液。 此时的洛怀川简直百口莫辩,眼看着送葬队伍继续前行,急得他直跺脚。 有心不管不顾,又不能违了医者之德,只好又追了上去,贴着棺椁轻轻敲了敲。 果然,数声之后,里面果然又传来微弱的回应,只不过较上次迟缓了许多。 于是大喊道:“停、停棺,快停棺。” 第九十二回 施妙手沈百万还阳 酬谢玄洛怀… 洛怀川这一嗓子,着实惹怒了沈家的人。 只见大奶奶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颤微微的来到他面前, 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气喘吁吁道: “老身重病在身,恐命不久矣。肯求道长放沈家一马,让老爷安心去吧。 咳咳,老身这里给您磕头了。你要多少银子,只要开个数,我们沈家皆如你愿,咳咳。” 洛怀川见她面色潮红,体态羸弱,未讲几句话便不停地咳着。 且捂着嘴角的绢帕中还带着一丝血迹,心下断定此人必是得了严重的肺病。 遂连忙将其扶起道: “大、大夫人,冤枉在下了。 想我洛家也曾风光一时,现如今虽中道衰落,也断、断不至于为了区区纹银行此下做之事。 况、况夫人之症虽已病入膏肓,然贫道或有法子可医。 恳请夫人听我一言,速、速开棺椁,不然就真害死沈老爷了。” 洛怀川本以为他这一番言论必会使老夫人改变主意,却不想她的神色却越发坚定起来,死活不让开棺。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位年逾古稀的阴阳先生打从远处走来,对着沈岳山道: “我说大公子,眼见着吉时已过,再不下葬,令尊可就难以升入仙界了。” 洛怀川闻听此人声音有些耳熟,瞧着更是面善。 再一打量,不正是大相国寺他收下的那位徒弟绰号“偷天神算”的谢玄么? 不由得暗叹道: “沈老爷当真命不该绝呀,就便来了。” 于是,几步走到他身边,轻摇龙鳞宝扇道: “原来你还是位阴阳先生,为师倒小看你了。” 谢玄正纳闷呢,心里寻思着你谁呀,敢在我面前自称师父? 再仔细一看眼前这位道人,可不就是他之前打赌拜下的师父,便急忙躬身施礼: “徒儿见过师父,上次大相国寺一别,再未见师父踪迹,不想今日却在此地邂逅。” 谢玄这一施礼唤师父,直将围观之人皆看懵了。 只见洛怀川淡淡一笑道: “谢、谢玄,沈老爷还活着,快让他们打开棺椁。” 谢玄不疑有他,对着沈家六亲眷属揖礼道: “沈家既请我来主持今日之祭礼,则一切应由我做主。 诸位莫轻师父年少,其本领远在我之上。他笃定之事必不会有错,速速开棺。” 沈家几位夫人及公子小姐闻他如此言说,皆不疑有他。 要知道谢玄可是东京城里有名的占卜大师,阴阳先生。 沈岳山抬手吩咐仆从放下棺椁,打开棺盖,将沈百万的尸身抬到盖板上。 洛怀川取出银针,在水沟穴、百会穴、十宣穴、涌泉穴等部位施针。 所有的人皆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诡异的场景。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老爷终于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声。 五公子沈麒麟见状,一下子扑到沈百万身体上,使劲地摇晃着: “太好了,爹,你果然没死。 爹,你醒醒啊!,快睁开眼睛看看儿子,我是麒麟呐。” 洛怀川也不阻拦他,只是皱着眉头给沈百万重新检查一遍,诊完脉后,对着五公子吩咐道: “去取些粪水来,快去。” 沈麒麟闻言,诧异地看着他,有心质问一番,嘎巴嘎巴嘴,还是乖乖的去了。 时辰不大,捏着鼻子拎着一把瓷壶回来了。 洛怀川吩咐他扶起沈老爷,掰开他的嘴,让沈岳山强灌了进去。 围观之人皆下意识躲得远远的,不过依旧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少顷,就见沈百万哇哇一阵狂呕,一阵酒气合着别样的味道冲入洛怀川鼻端。 早有下人上前麻利地将满地秽物打扫干净,又递给他一方绢帕净手。 再看沈百万微微睁开眼睛,似有所思地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 “我这是在哪?” 大夫人见沈老爷果然死而复生,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受了刺激,竟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登时不省人事。 人群中立时沸腾起来,赞美声、呐喊声、呼哨声不绝于耳。 沈家人也脱去孝服,撤了灵幡,将那些个宅邸木人纷纷掷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沈家夫人、少爷、小姐更是跪倒在洛怀川脚下不住地磕头致谢。 洛怀川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送沈老爷与大夫人回府。 谢玄眼见着师父一阵神操作,遂凑到他近前,满脸恭敬地问道: “师父,你是如何算出这沈老爷还活着的?可否传授一下徒儿?” 洛怀川瞥了他一眼道: “难、难为你如你年纪还称我一声师父,我也未教过你什么。 索性将这个发财的机会让与你,俯耳过来。” 就见谢玄一边听,一边面露惊异之色,不住地点头道: “想不到人心如此险恶,徒儿记下了,谢师父成全。” 就这样,沈老爷被洛怀川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回到府里,又喝了洛怀川给开的汤药,便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谢玄遵照洛怀川的指示,一直寸步不离陪伴在侧,直将沈家少爷感动得无以复加。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沈老爷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见身边伴着他的竟是谢玄,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大师如何在老夫的卧房里?我的夫人与儿女们去了哪里?” 谢玄拱手施礼道: “沈老爷,您无恙便好。在下之所以守在此地,乃是为了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免得二次再遭毒手。” “毒手?你是说我此番不是意外离世,乃是有人刻意为之么?” “正是,您的食物里被下了安神药,又饮了大量的酒水催发药效,故而才会因窒息死亡。 若非遇到我师父及时出手相救,怕此刻做在您面前的便是阎王爷了。” 第九十三回 获重生慷慨赠道观 遭算计莫嫂… “你师父又是何方神圣?老夫定要重重酬谢才是。” “说起此人,沈老爷必不陌生,便是洛家的二公子洛怀川,人称‘神棍小邵雍’的。 他让我转告您,仔细想想事情的前后经过,便知晓哪个欲置您于死地了。 明日谢某便去告官,定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沈百万闻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回想起自己死亡前日,大夫人言说为招待老家来的客人,特意摆下一桌宴席。 席间一改往日冷若冰霜的面孔,殷勤劝酒,直喝得他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便躺在了冰冷漆黑的棺椁里。 想到此处,沈百万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透心的寒意从头传递到脚,急急握住谢玄之手: “大师,求您高抬贵手,切勿将此事报官。 据说城内有座玉霄观正缺一位观主,老夫愿捐资将其修缮一新,请大师与您的师父住持,你看可好?” 谢玄闻言,不由心下暗喜。自己漂泊多年,如今总算混了一个栖身之地,这个小师父真是拜得值当。 不过面上还是假意客气一番,无奈沈老爷执意如此,便也只好遂了他的意思。 沈家之事自有沈家私下处理,咱这里便不花笔墨描述了。 单说洛怀川处理完沈家之事,便觉腹中饥饿。 又正好在西施酒楼附近,心里想着许久未见莫嫂与连三碗了,正可借此机会小聚一番。 西施酒楼如今已颇有名气,屋宇也建得古朴大方。 楼顶覆重檐双坡顶,上下檐与一层的檐顶一致,皆铺筒瓦,大约同时可容纳数百人进餐。 洛怀川正待往里走,却见门前不知怎地,竟不见了那块御贡的招牌。 反而冷冷清清的,没了昔日之热闹。不由得顿觉疑惑,遂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二见来了客人,急忙迎了过去道: “道爷,快里面请,欲吃点什么,您吩咐便是。” “敢、敢问小哥,你这店怎地一下子没了食客?莫非莫嫂与连大哥出了何变故不成?” 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番道: “闻听道爷语气,似乎与掌柜的相熟,那我也不瞒你了。 您进来时或许未注意到对面有家稀世酒楼,与我家同音不同字。 不但御贡豆腐脑的特权被夺了去,还高价挖走了这里的厨子。 如今客人都奔那去了,莫嫂急火攻心,已卧病在床有些日子了。皆是连掌柜的一直照顾着。” 洛怀川闻言,大吃一惊,心里暗道: “这里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如何未听虎子提起?莫嫂也未派人送来音信呢?” “速、速带我去见他二人。” 小二闻言,迟疑片刻,领着他穿过酒店的后廊,来到莫嫂的住处。 连三碗一见是洛怀川,连忙拉着他坐下来。 “连、连大哥,莫嫂呢?缘何就你一人?” 连三碗搓着大手道: “适才刚喝了药,这会睡下了。” “哦,这、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了?速与我言来。” “大约半月前,宫里忽然来人取走了那块御贡的牌子。 言说我们假西施豆花之名欺瞒天子,冒名顶替了稀世豆花,欲将我二人送去官府治罪。 莫嫂与他们好说歹说,他们方才答应网开一面。 条件是同意将之前宫里所欠下的豆花银两当做罚没的悉数充公。还让我们签了一份自愿被罚赎罪的文书。 本以为此事也就过去了。谁知没几日,对面便果真开了一家稀世酒楼,那块御供的牌子也立在了门口。 接着,店里的厨子也被挖了去,做着与这里一样的菜品,还散布谣言说我家是冒牌的。 莫嫂气不过,便去找他们理论。不想掌柜的竟也是一位唤做莫嫂的女子,只不过是笔墨之墨。 我一见事有蹊跷,遂去白矾楼与你商议。不想你正忙于百花宴,便只好回来了。 莫嫂怕虎子将此事告诉你,遂对他谎称要重新加盖三层,让其这段时日住在白府,哄住了他。” 洛怀川闻听连三碗一番陈述,心里大概猜想着此事怕是与阎文应有关。 此人贪得无厌,必是见莫嫂日进斗金心生嫉妒,遂在宫里动了手脚。 想到此处,站起身,安慰连三碗道: “连、连大哥,请你转告莫嫂,好生将养,我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还他一个公道。” 言罢,急匆匆走出酒楼。 来到门外一看,对面果然有一座三层酒楼,建筑风格竟与西施酒楼一模一样。 洛怀川见此,不由陷入沉思。 想那阎文应虽有从莫嫂这里得了不少好处,加之平日里结交朝臣收受贿赂,也断不至于建起一座如此规模的酒楼来。 联想起洛怀泽一案下落不明的几百万两银子,越发笃定这里面必有吕家的暗中参与。 想到此处,遂缓步走进店门,一探究竟。 此时正值午时,往来的食客川流不息,厅内弥漫着饭菜的香味,直勾得他垂涎欲滴。 好不容易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定,抬手召唤道: “小二哥,贫道云游至此,见店外立有一块‘御贡’的牌子,但不知是何菜品或酒水? 贫道有意品鉴一番,不知可否满此心愿?” “道爷好眼力,我们店里的豆腐脑雪白嫩滑,卤汁红亮。 不独宫里,就连京城第一名楼白矾楼卖的皆是我们店里送过去的。 一两银子三碗,有个名堂唤做‘连三碗’。” 洛怀川闻言,心里暗笑: “这模仿得可真够彻底,一般不知端底之人真还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表面上对小二道: “便依你,再来几样店里的特色菜品。” 小二应了一声,功夫不大,三只雕花银碗盛着豆腐脑端到他面前,果然外表与连三碗所制的豆花一般无二。 第九十四回 探莫嫂意外得古井 访谢玄师徒… 洛怀川拿起银勺细品一番,嫩滑却是有的,只不过总感觉少些滋味。 又说不好究竟不同在哪里。只好假意勉强地喝了三碗。 出了稀世酒楼,他又折回来寻连三碗,将在对面喝豆腐脑的感觉与其讲述了一遍。 连三碗闻罢道: “兄弟,你且等等,我展示与你,你便知为何不同了。” 言罢,转身出去了。 功夫不大,取来两只玻璃杯,注入清水,对他道: “这两只杯还是你送与莫嫂的,她一直未舍得拿来饮酒。 今日迫不得已装了这水,是为了让你看得清爽些。且说说看,这两杯水可是有何不同?” 洛怀川将两只玻璃杯举起来,表面上看,里面的水皆呈透明状,并无任何差别。 进一步再看时,却发现左面那杯要比右面的澄澈清透。饮了一口,味道尤其甘甜凛冽。 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想必此水便是莫嫂家那口古井里汲出来的么?” 连三碗点头道: “正是,故用此水点的豆腐脑自然与别处不同。” 洛怀川闻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此水必然不一般,你且引我再去井处看看。” 连三碗答应着,起身进去又看了看睡得正熟的莫嫂,这才带着他来到了后院。 洛怀川之前见过这口井,乃青砖砌就的八角形,上刻八卦纹饰。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看这口井是在辰时,井里之水几近盈满。 而今日申时再看时,却发现里面的水已然回落至底,遂取来一只吊桶试着打些水上来。 却发现随着吊桶的摆动,水面上似乎泛起一道道回旋的波纹。恍惚间,似有一只青龙即将破井而出。 这一发现令洛怀川震惊不已,于是重新琢磨起古井周围的纹饰来。 赫然发现,除了之前的八卦纹外,南方的青砖上还刻有一只振翅欲飞状的凤凰。 最下方不显眼处,还有一行小字。由于年代久远,经仔细辨认,原来刻的是: “太平兴国九年(984年),吾来朝觐见,有感太宗皇帝待吾甚厚,无以为报。 特与此绝佳风水处堪得水井一口,此水聚地脉生气,起伏于龙身之上,朝于太旺,泽于将衰。杯满不溢,上隆向天。 可调燮体内阴阳,安神开智,涤除百病而长生久视,故命之曰“龙雀井,落款:希夷先生。” 看到此处,遂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怨、怨不得那日官家来时,虎子言说曾看到一只青龙,却原来玄机在此。当真是天、天无绝人之路。” 连三碗被他说得懵里懵懂,挠着头皮怔怔地看着他。 洛怀川也不与他过多解释,拍拍手站起身道: “连、连大哥,你且去办好一件差事,将这口井按原来的样子重新封起来。 无论谁人前来相问,皆、皆不能言说我曾见过此井。 即便是莫嫂也不例外,否则西施酒楼之前程也便止步于此了。” 连三碗头一次见洛怀川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遂连连应偌。 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一介粗人,洛家少爷不但以礼相待,还一声声连大哥地唤着,让他心里倍觉温馨。 况且如今的莫嫂在他心里已远远不只是合做的伙伴一般,若不是碍着二人年龄相差悬殊,他早便托媒提亲了。 只要能帮莫嫂的酒楼起死回生,要他做什么,他也是情愿的。 连三碗自去忙自己的事,洛怀川则前往玉霄观去找谢玄。 待行至外城西南部的道观一看,一座大殿巍峨的建筑映入眼帘。 正殿平面有九大间,开七樘大门,每一扇皆开双扇板门。 数根圆形立柱上置横梁,下檐为坡顶,转角略翘起,戗脊尚有角兽。上檐做坡度较大的庑殿式顶。 谢玄正在焚香静坐,童子小心翼翼报: “秉天师,观外有人求见。” 他连眼皮都没抬,不悦道: “为师吩咐多少次了,悟道之时,不许任何人打扰。 再说,为师又岂是什么人皆可轻易来见的?” 童子无端被训斥,自是不敢还口,连连陪着小心道: “可那人言说乃是您的师父,让您亲自出迎呢?” “什么?原来是师父来了,为何不早说?还不快随我前去相迎。” 言罢,快速站起身,迈开大步往外便走。 身后两位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待见到访之人果然是洛怀川时,施了一个道礼: “哎呀,不知恩师到访,快请雅室安坐。” 洛怀川见如今的谢玄今非昔比,身着八卦仙衣,头戴莲花冠。手执羽扇,再配上胸前的长髯,竟耶然方外神仙一般。 遂也不多言,背剪一只手,踱着步子,在他的引导下,来到适才的香室坐定。 早有童子奉上清茶一盏,并几样时鲜的果子。 洛怀川挥手支开两位童子,谢玄见其神神秘秘的样子,端起茶盏递到他眼前,恭敬地问道: “不知师父忽然造访,可是有何指教?” “为、为师此番前来,乃是与你共谋前程,送你一个御赐的名、名号。” 第九十五回 假谢玄原是真儒生 洛怀川三世… 谢玄闻言,顿时目露精光,急急问道: “请师父明言,即便让弟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谢、谢玄,你既号‘偷天神算’,想来也有些真本事。然为人占卜断卦,终非长久之计。 且技艺越精深,离道日、日远,又岂能提挈天地,神游六虚?” “师父之言,如醍醐灌顶。但不知要如何行事,方能与道契合?” 洛怀川手摇龙鳞宝扇,缓缓言道: “欲、欲要勘破生死,悟得无上道法,需修习性命之学,参悟阴阳之理。 若果能心思澄明,纤尘不染,宇宙之、之玄妙自可洞彻无余。” 谢玄被他一席话说得似有所悟,又不甚清晰。 只觉得眼前忽然现出一片氤氲的雾霭,期间似有一人若隐若现,似曾相识。 其周遭金光笼罩,跃动的光影即将穿透薄雾,照射到他的身上。 洛怀川见谢玄兀自盯着自己,神思迷离,遂将宝扇在他眼前一扇道: “为、为师又非十四五的女娇娥,做么死盯着瞧?” “哦,我头一次观师父如此亲切,仿佛真如我的恩师一般。” “莫、莫非你此时呼我一声师父,并非真心实意喽?” 洛怀川一声质问,直弄得谢玄连连摆手分辨道: “非也非也,适才不知为何,我眼前忽现一团光雾。 其中有一身影虽看不清容貌,却酷似我的恩师洛江天。” 这一言无异于晴空霹雳,直惊得洛怀川提高音声道: “莫非你、你是儒生?真的是你么?我既是你的师父洛江天呐!” 谢玄闻言,心下猛地一颤,扑通跪倒在地,扯住他的衣袖,宛若孩童般痛哭流涕道: “恩师,徒儿总算找到你了!” 洛怀川双手扶起他,坐到自己身边,问道: “儒、儒生,未料想你也跟来了这里,可又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谢玄拭去泪水,破涕为笑道: “前世您在邵先生像前用宝扇转世时,我便躲在门后偷窥。 见你周身被七彩霞光笼罩,便也拼命隐了进去。 谁料想,待进到光中,却早已不见了师父踪影。 弟子也化作一缕魂魄随风飘飘荡荡落入一所宅院内,醒来时,方知竟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徒儿顿时哭天抢地,正欲撞柱而死时,渺溟处一声苍老之音传入耳畔。 告诫我无须自戕,还言说我与师父自有相见之日。想不到苍天有眼,今日果然得尝所愿。” 洛怀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穿越到明朝的徒弟齐儒生竟也跟随他来到了大宋,登时欣喜万分,少顷忽然问道: “不、不对呀,儒生,你缘何还留有谢玄之记忆,会占卜之、之术呢?我便忆不起洛怀川任何事了。” 谢玄也皱着眉头道: “不瞒师父,这也正是弟子疑惑之处。许是老天为了让徒儿通过占卜之术来找到师父您吧。” “嗯,言、言之有理,你我却是因断卦相识的。 儒生啊,难为你一路追随为师来此,然此举却让为师自责不已。” “师父何出此言?弟子不甚明了。” 洛怀川长叹一声道: “唉,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与你了。其实我并非你的恩师洛江天。 乃是二次穿越到大宋朝,来自于大明五百多年之后,一、一个大号唤做‘中华’的国度。 我、我本名也叫洛江天,毕业于医学最高学府。 曾发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不想竟遭奸人陷害,而身陷囹圄。 后虽得洗刷冤屈,无、无奈已家破人亡,穷困潦倒。 因偶得一部邵康节先生所著之、之《皇极经世书》,遂对里面的阴阳之学感悟颇深。 便、便立志将其发扬光大,这才在一位老神仙指引下,欲直接穿越到大、大宋拜其为师。 不想造化弄人,竟穿越到了大明朝的监牢里,便是你的恩师洛、洛江天了。 倘若我能早些将真相告知与你,此刻你怕早已是大明朝一、一代神医了。” 谢玄闻言,回想起那时师父的举止言谈属实令他匪夷所思,未料想原因竟在于此。 又想起那日在洛家祠堂看到的族谱,遂猛然醒悟道: “师父,我明白了,大宋的洛怀川、大明的洛江天、中华的洛江天皆乃同一人魂魄所化。 如此说来,您依然是我的师父。弟子随您来此,无怨无悔。” 第九十六回 揭迷情仁宗听轶闻 因生果到头… 洛怀川看着谢玄真诚而明亮的目光,心中的愧疚也略减轻了几分,不由慨叹道: “是啊,想、想不到冥冥之中的安排竟是如此巧妙,为师在宋朝也算有了一位最亲近之人。” “师父,那你今日来玉霄观又所为何事?” 洛怀川知晓谢玄的真实身份后,遂不再对其隐瞒,将自己穿越之后的经历,大致说与他听,末了道: “为、为师还是愿意唤你做儒生,不如便做了你的字吧。 姓谢,名玄,字儒生,闻起来也是蛮、蛮不错的。” “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一切皆听师父安排。 想弟子穿越来的那日,虽说谢玄薄有家资,无奈其久病缠身,身边竟连个亲近之人也未有。 如今这玉霄观屋宇广阔,行住坐卧皆有童子服侍,足以慰平生了!接下来弟子应如何行事,还请师父示下。” 谢玄真诚地言道。 “嗯,附、附耳过来,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即可。 倘、倘若此事运作好了,至今往后,这里便不愁香火了。 待邵雍先生进京,你也正可随为师一同拜在其门下,修习先天易数,参、参究宇宙奥妙。” 谢玄闻言,再三谢过洛怀川,又执意留其畅叙一番,方依依不舍地将他送走。 这日,仁宗看朝臣递呈进来的折子颇觉乏累,遂揉着眼睛站起身,平展双臂松泛筋骨。 这一幕正巧被内侍阎文应撞见,遂麻溜地快步上前,为其捏肩捶背。 “文应,朕有日子未出宫了,宫外都有何新鲜事,不妨说来听听,与朕解解闷也是好的。” 阎文应便捏边道:“官家,说起这新鲜事,还真有两桩。 如今京城里几乎是家喻户晓,传的沸沸扬扬的。官家可知道那位富甲一方的沈懋勋沈员外么?” 仁宗被他拿捏的舒服,眯着眼睛答道: “自然晓得,据说他家供养着全国顶流工匠,制作的钗环首饰精湛别致,怕是宫里师傅的手艺也要逊色三分呢。” “便是这位沈员外前些日子不知怎的,忽然一命归西了。 沈家的葬礼办得那叫一个风光,百步一设祭,用的皆是白矾楼百花宴上的名菜美酒。 不独如此,陪葬之物皆是金银玉器、珊瑚、玛瑙等珍宝,简直看得人瞠目结舌。 谁料想,半路杀出个小道士,硬是拦着棺椁言说沈员外尚且活着。官家您说,是不是匪夷所思?” 仁宗闻到此处,睁开眼睛,诧异地问道:“此乃大忌,这沈家人又如何会同意开棺?” 阎文应手上不由得加把劲,继续言道: “沈家自是不愿,那大夫人便跪下给道士磕头,大公子更是拿了银子欲将他打发了。 可那道士数次拦着棺椁不让前行,好在沈家的阴阳先生及时赶来。 便是大相国寺那位号称‘偷天神算’的那位谢天师。此人一见小道士,竟直呼师父。” “你是说谢天师呼那人做师父?朕大概知晓此人是谁了,后来又如何?” 仁宗眼前不由浮现出谢玄在大相国寺拜洛怀川为师的那一幕来,遂面含笑意道。 “在谢大师的坚持下,沈家人还真将棺椁打开了。官家,您猜怎么着? 那位道士给沈老爷一通针灸,又灌了粪水,人还真给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沈员外大难不死,又被谢大师点破了玄机,便出资将玉霄观修葺一新,荐他做了观主。” “玄机?莫非沈员外之死并非意外么?” 阎文应停止手下的动作,端起一盏茶道: “官家先撮口茶,润润嗓子。后来闻说沈员外此番遭难,乃是大房夫人蓄意为之。 坊间传言,沈员外是靠着大夫人娘家扶持才起家的。积累一定财富后,便先后娶了四房妾室,诞下十多位儿子。 其中顶数大夫人生的长子沈岳山最为仁孝,却也最不得沈老爷待见。据说,就连家产也没打算给他分毫。 大夫人因被沈员外长期冷落,便积郁成疾,常年病榻缠绵。 大概齐自知不久于人世,心里遂恨意难平,便想出一条毒计来。 借着宴请乡里亲眷的机会,在他饭食里下了安神之药,将其灌醉。 又将其腹部朝下而卧,这才致使其窒息而亡。” 仁宗闻言,烦躁地站起身,背剪双手踱来踱去,不无感慨道: “想这这大夫人本属无辜,理应值得同情,却因这一念之差险些害人性命,不免令人悲哀。 而这沈员外恃财忘恩,全然不念结发之情,纵有家赀万贯,然为人确是令人不齿。” “是呀,故而沈员外死而复生后,大夫人遂对其坦明实情。 沈员外大概是因为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故,加之心里也觉得愧对糟糠之妻,竟破天荒的未予追究。 大公子也未受牵连,还得到了其承诺的部分家产。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便圆满了,谁料想大夫人留下一封绝笔书信,当夜便溘然长逝了。 之前与沈员外准备的棺椁皆用在了她的身上,沈岳山受了打击,安葬完母亲之后,竟看破红尘,剃度出家了。 如今的沈府一改往日吝啬之举,竟斋僧布道,修建善堂,救济贫苦。 官家您说,是不坏事变好事了?” “嗯,沈员外能从迷惘中及时警醒,也不失为良好的结局。那另一桩奇事又是什么?” 仁宗问道。 第九十七回 假托梦谢玄瞻圣言 观古井莫嫂… 阎文应讲得口干舌燥,也不敢饮水,咽了口吐沫接着道: “那个谢大师入主玉霄观后,竟言说得陈抟老祖托梦,让其将一口龙雀井献与官家。 还言说若是官家饮了此井之水,定会喜得麟儿。” 仁宗闻言,心里不由为之一动,随即神色便黯淡下来,摆摆手道: “此等传言未必真实,保不齐又是哪位朝臣拿朕立储之事大做文章。” “官家,我看未必如此。外间已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倘若被朝廷发现他乃故弄玄虚,岂不自寻死路? 官家试想,朝臣即便想借此说事,也总得弄口井出来不是?”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仁宗细一咂摸也是这么个道理,遂问道: “但不知此井现在何处?” 阎文应顿了顿道: “那谢天师曾言,为防不轨之人居心不良,需当官家之面方敢讲出此井之所在。” 仁宗皱皱眉,沉吟片刻道: “速去玉霄观宣此人进宫来见。切记,勿要惊动任何人,朕最近可是怕了那些个台谏官了。” 阎文应应偌,急急出宫去了。 咱闲言少叙,过了将近有两炷香的时间,谢玄被带到了福宁殿。 仁宗见他虽皓发如雪,却面色红润,步履稳健。 装束也与书画上不食人间烟火之方外仙家如出一辙,颇有股清风宕逸之姿,顿时心生好感。 不过依然在他见礼之后,阴沉着面孔问道: “坊间传言大师得希夷先生托梦,欲将一言古井献与朕。 但不知此井现在何处?你又受何人指使,竟敢假真人托梦,故弄玄虚?” 谢玄早已得了洛怀川指示,遂躬身做礼道:“ 对于官家质疑,贫道暂不做解释。 还是劳烦官家随贫道一观,是真是假自见分晓。倘若贫道所言不实,届时任凭官家处罚便是。” 仁宗见其神色笃定,想必内心颇有底气,遂吩咐张茂则叫上吕夷简、范仲淹等,跟随谢玄前往一观。 待一行人来至西施酒楼,仁宗停住脚步问向谢玄道: “谢大师,你如何引朕等来了此地?莫非古井就在这里不成?” “官家,老祖与贫道托梦时言道,古井之处乃有一条青龙守护。 乃为风水绝佳之朱雀点,可庇佑本朝文运昌隆,贤臣辈出。 据贫道推算,古井便在这酒楼后侧,还请官家进去一观。” 阎文应闻听青龙二字,心里顿时警觉起来。看着谢玄,心又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吕夷简,心里暗道: “想当初我与官家来西施豆花店喝豆腐脑,虎子确实曾言道见过一条青龙飞出。 当时洛怀川这小子也在现场,他又是莫嫂之义弟。 难道我偷换御贡之事被他捉了把柄,故而请人布了此局?还是此处果真有古井一口?” 仁宗见他兀自眼神闪烁,遂问道: “文应,这里你最熟悉不过了,还不头前带路。” 阎文应这才回过神来,推门走了进来。连三碗事先早得了洛怀川的消息,与莫嫂双双带着虎子候在厅堂里。 待一见着阎文应,莫嫂即刻近前高声道: “哎呀,阎都知,宫里欠下的一千二百两银子已被尚宫局悉数充了官。 御贡的牌子也被对面的稀世酒楼冒名顶了去。如此一来,与您的那三成干股实在是拿不出了。 您若是再逼迫我们,我与连大哥只好带着虎子去投金水池了。” 阎文应闻言,顿时脸色为之一变,偷瞥了一眼身后的仁宗,吓出了一身冷汗。 紧忙强辩道:“莫嫂,休要胡言乱语,妄图诬陷本都知。 我自有朝廷俸禄,且无有家室,要那许多银两作甚?圣驾在此,还不参见天子。” 虎子一见仁宗,顿时喜出望外,亲昵地过来扯住他的衣襟道: “官家如何来了这里?是来寻我师父的,还是来喝豆腐脑的?” “虎子,你且说说看,寻你师父怎样?来喝豆腐脑又怎样?” 虎子扑闪着大眼睛道:“寻我师父么,那您可来错地了。 师父整日里举着个布幡沿街为人卖卦诊病,我连个影子怕也见不到。 若是来喝豆腐脑,那您还是去对面的稀世酒楼好了,尝尝可否还是您当初喝的那个味道?” 话到此时,仁宗已然全明白了。不独他,吕夷简与范仲淹等一干臣僚也都明白了。 一个个望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大气也不敢出。 正当仁宗欲转身往外走之际,谢玄突然讲话了: “敢问这位大嫂,您家这后宅可是有一口古井?” 莫嫂闻言一愣道: “确是如此,不过早已封存多年,但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知晓?” 谢玄也不回道,而是依旧道:“既是如此,可否引官家一观?” 莫嫂迟疑片刻,迈开腿走在前面,疑狐的眼神不住地打量着仁宗,心里暗道: “莫非这井有些来头么?” 少顷,众人行至后院,果有一口青砖砌就之井。 一眼望去,此井厚重古朴,尤其配上四周的八卦纹饰,便知颇有年代感。 谢玄乍见古井,兴奋言道: “官家,想不到这里果有一井,足见贫道所言非虚。待贫道进一步查验一番。” 言罢,整个人猫下身子,细细地辨认着井周。 少顷,遂指着正南方那处惊呼道: “官家,有了,这里有一行文字。” 吕夷简闻言,怀着质疑的心态也凑到近前仔细辨认,又轻声将上面篆刻的文字念了一遍。 当念至落款时,不由自言自语道: “‘希夷先生’?那不是太宗朝华山陈抟老祖么?莫非此井真乃老祖所掘,这倒奇了。” 仁宗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急趋至面前,命人移去井上的大青石板,探头往里面观瞧。 第九十八回 饮琼液钦赐龙雀井 官典水莫嫂… 只见此时井水离井沿约有一尺来高,水体异常莹澈,竟一眼望到井底。 遂命连三碗取来一只吊桶,欲汲一些水上来。 却不料待吊桶将下到水里,水面忽然漾起一道波纹,自左向右旋转起来。少顷,竟形成一条龙纹形状。 这一幕惊得仁宗大喊一声“青龙”,随即手一松,险些将手里的绳索松开。 范仲淹等一干大臣见状,纷纷凑到近前,俯身观看。 此时的井水已然开始逐渐回落,那条青龙的身躯也越发清晰可见。众人头一回见此奇景,无不惊骇不已。 仁宗回过神来,拉紧绳索,汲上满满一桶水。 却见桶面拱起一个穹隆,而水却一滴未流淌出来。不由得赞道: “真乃神泉也,与朕取只碗来,朕要尝一尝这水的滋味如何?” 连三碗答应一声,急忙转身取了一个玻璃杯递了过去。 仁宗取了一杯水,一饮而尽,顿觉清冽甘美,周身通泰,遂命众人一一品鉴。 几位朝臣一尝,无一不啧啧赞为神奇。仁宗大喜,对着谢玄道: “你此番献井有功,朕便赐你一个封号。范卿,你素来多才,看朕赐他一个什么名号才算妥当?” 范仲淹略一沉吟:“官家,此井既是陈抟老祖托梦所献,不妨唤做‘梦仙道人’如何?” “好,便依范卿,赐谢玄为‘梦仙道人’,玉霄观自即日起更名‘龙雀观’,由朝廷出资维护供养。 至于这口古井么,吕爱卿,但不知你可有何高见?” 吕夷简闻言,近前一步道: “官家,既然此井内有青龙现身,必不能为民间所有。 臣建议将此地收归朝廷,设立司水司,专司宫内饮水之用。” 要说随行来的大臣不独吕夷简与范仲淹,仁宗却为何只征求二人意见呢? 实则是仁宗对二人发出的一种讯号。欲借此告诫二人,朝堂既需要似范仲淹这般铁面无私、一心只为社稷的直臣。 也需要吕夷简这样长于权谋,左右逢源,且有治国之能的宰相。 二人理应摒弃前嫌,莫再彼此互相上折攻击。故仁宗对二人之建议悉皆酌情予以采纳,沉默半晌,方回道: “吕卿,此地为莫嫂家祖宅,若真将其收归朝廷所有,必会引起言官进谏。 言朕为了得一眼古井,强占民宅。你看这样可好,在尚食局四司之外另设司水,依旧归尚食局节制。 便由莫嫂与这位连掌柜的同任典水、掌水,待遇与其余四司相同。” 吕夷简闻言,连连应偌。殊料莫嫂却在一旁言道: “官家,您一片慈心虽为我们孤儿寡母谋划的好,怕是日后保不齐又被哪个眼红的侵夺了去。 届时莫说什么官职,怕是民妇连个栖身之地也不见得能够留住。” 仁宗细一咂摸莫嫂之顾虑不无道理,初进门时,她与阎文应间的简短对话,让仁宗明白了他背着自己,私下没少做伤天害理的勾当。 正当仁宗不知如何作答时,却闻范仲淹在一旁道: “官家,古井之水乃由陈抟老祖为太宗皇帝所掘,今又献与官家。 此水珍贵稀有,堪称水中黄金液,又岂是宫内人人皆有资格饮得的? 故臣建议,这司水司便设在宫外,由皇家直接节制。 西施酒楼则作为司治之所,典水、掌水由莫、连两家子孙世袭罔替,不假外人。” “嗯,如此,朕便可安心饮得龙雀井甘美之水了,但不知二位掌柜的意下如何?” 仁宗望向莫嫂道。 莫嫂闻言,自是感恩不尽。万万未曾想到,只因一眼古井,一下子竟成了朝廷七品命官。 连三碗也跟着沾了光彩,笑得面上宛如开了一朵桃花一般,二人齐齐叩头谢恩。 仁宗瞥了一眼阎文应,又一语双关地对二人训诫道: “你二人此刻已是朝廷命官了,不再同于普通百姓,更需谨慎当差。 你说的豆腐脑御贡之事,朕自会与你一个交代。若今后再遇到不平之事,可直接来见朕。 我倒要看看,谁人还敢为难尔等?” 一旁的阎文应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暗中给吕夷简递了一个眼色。 头脑飞速旋地在琢磨稍后回到宫里,如何向仁宗解释稀世酒楼一事。 吕夷简自是明白他的用意,用背在后面的一只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想这一小小的举动早被范仲淹盯在眼里,早早拿定了注意。 待仁宗回宫后,范仲淹连夜写了一份奏折。 翌日清晨,仁宗用罢御膳,刚坐到龙书案前准备阅览奏折,內监便近前言道: “官家,范大人言说有要事求见。” “哦,他倒是勤勉,快宣进来。” 范仲淹奉召,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 “官家,臣今日所言兹事体大,还请屏退左右,臣方敢明言。” 不待仁宗摆手,服侍的內监识趣地带着其余之人退了出去。 第九十九回 暗角逐奏报逆天案 救文应吕相… 范仲淹将奏折递到仁宗手里道: “官家,臣奏请立案调查阎文应涉嫌谋害废后郭氏一案。” 此言一出,只惊得仁宗脊背发凉。他虽知阎文应此人颇有心机,但办起差来,却是不余遗力。 曾先后修复了滑州河堤;奉旨出宫视察河朔地区水患;又参加了铸造大乐编钟之工程。 以一介从七品礼宾副使之身份,一点点升到入内副都知、入内都知,再到宦官最高品轶之从五品入内都都知。 在仁宗印象里,阎文应绝对是可堪造就之才,不然自己也不会放着宫内那么內监不用,偏偏选中他呢? 而阎文应也最懂自己的心思,除了勾当宫内事务外,每日里尽可能地近身服侍自己,生怕他人有任何闪失。 似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体贴入微之人,又如何能做出毒杀先皇后之大逆举动呢? 范仲淹见仁宗皱着眉头,面上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遂言道: “官家,这阎文应看似精明能干,实则对上曲意逢迎,对下刻薄寡恩。 不知官家可还记得杨、尚二美人么?便是言语之间不敬他阎文应,遂故意曲解圣意,将二人撵出宫门。 想那阎文应曾力主废掉郭皇后,又如何不担心其回宫后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故而不惜铤而走险,这才施以毒手。只因事涉曹皇后宫中侍女,臣未奉召不敢独断专行。 这才将诸多疑点一一列举出来,请官家定夺。” 仁宗闻言,未置可否,而是端起茶盏撮了一口。 忽觉今日之茶喝着尤其清香,口感也大有不同,遂唤来张茂则询问缘由。 张茂则躬身答道: “官家,茶还是昨日的小龙团,只不过冲泡之水换成了龙雀井里的神水。 臣端茶之时,便已闻到一阵香气四溢了。” “哦,如此,与范卿也沏上一盏,让他也品品这滋味如何?” “官家,臣此番进宫非为品茶而来。况朝中奸佞不除,臣也无心饮茶。” 范仲淹倔强地躬身施礼道。 仁宗让张茂则退下,叹口气: “爱卿所言之事,朕之前也有耳闻。之所以迟迟未与深究,便是因为取证艰难。 现如今又事涉皇后宫中之人,倘若大张旗鼓由开封府审理此案,岂不是与了有些人借机攻杵皇后之把柄。 而以曹家在朝堂中之威望,岂不要掀起轩然大波?朕可不愿再废皇后了,望卿也以大局为重才是。” “依官家之意,是要为阎文应开脱了?此事臣可暂且作罢。 然莫嫂之言犹在耳畔响起,凭此一项,便可将其严惩。” “莫嫂一事,朕已责成尚宫局彻查。倘若阎文应果真勾结寥掌膳营私舞弊,贪赃枉法,朕绝不姑息。” 范仲淹见仁宗之言不似搪塞,遂也不再步步紧逼。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开。 不想刚走出福宁殿,竟与吕夷简碰个对面。 原来昨日吕夷简回到府中,便想着如何替阎文应开脱。 毕竟稀世酒楼乃二人联合所建,用的便是洛怀泽侵占洛家祖产所得的银子。 倘若阎文应出了事,不但宫里少了一个通风报信之人,或许他还会为自保,将自己也给供出来。 因此左思右想,遂决定将寥掌膳推出去做那替罪之羊。 因此,次日清晨,一面吩咐二公子吕公弼前去对寥掌膳恩威并施,令其担下偷换御贡之全责。 一面带着拟好的、针对范仲淹的折子觐见仁宗。 仁宗见范仲淹前脚刚走,吕夷简便到了,心里明白这是为阎文应之事开脱来了,遂冷冷言道: “你二人一向不睦,今日倒像事先商量好的一般。说吧,如此急着见朕,究竟为何?” 要说吕夷简此人真是奸猾得很,早将仁宗的心思揣摩的透彻,闻听他话里有话,遂躬身施礼道: “官家,之前朝议曾言是否迁都洛阳,臣认为,《尚书》虽载周公摄政第五年,曾以占卜之形式相洛邑。 得出洛阳乃天下之中,八方辐辏,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结论。 然洛阳自唐朝后期,战乱频繁,损毁严重。经济凋弊,百业待兴。若此时迁都,无异于重建一座城池。 而开封则不然,虽地处无险可守之平原,水陆却控河朔之咽喉,通淮湖之运漕,半天下之财赋,悉由此路而进。 且朝臣在此地安居多年,故土难离,此时贸然迁都,恐有动摇国家根本之感。” 仁宗闻他不是来为阎文应开脱的,当下面色缓和道: “哦,如此说来,吕卿亦是不赞成迁都洛阳喽,这一点范卿倒是与你不谋而合。 不过其却言洛阳空虚已久,絶无储积,恐急难之时,无以为备。故建议朕宜以朝陵之名,渐营廪食。 太平则居东京通济之地,以便天下。急难则居西洛险固之宅,以守中原。不知卿家对此有何看法? 吕夷简闻言,露出讥讽的一笑: “仲淹迂阔,竟执小儿之见扰乱圣听,务名无实,实不足采信也。” 第一百回 范仲淹被贬出京城 洛怀川饯行赠… 一番话,说得仁宗闭口不言,久久方才缓缓言道: “迁都洛阳并非本朝才有争议,开宝九年(公元976年)三月,太祖西巡洛阳之时,便已萌生此念。” “官家,据臣所知,太祖之所以有此想,乃因其打小在洛阳夹马营出生。 又度过了难忘之童年时光,一时怀旧也是有的。然最后还不是依了太宗之建议,作罢了。” “是呀,不过若按太祖当年之心思,范卿之言也不无可取之处。” 吕夷简见仁宗言语之间并未全盘否定范仲淹之建议,遂也不再多言。只字未提阎文应之事,便告辞离去了。 仁宗对此倒是颇感意外,认为吕夷简行事还是比较妥帖谨慎的。 再说范仲淹回到开封府后,一心等着尚宫局对阎文应的调查。 谁知调查未等到,却听到满朝皆在盛传吕夷简污其迂阔之传闻。 登时怒发冲冠,连上《帝王好尚论》、《选贤任能论》、《近名论》、《推委臣下论》四论,公然与吕夷简针锋相对。 不但在四论中讥指时政,更将吕夷简比作汉代佞臣张禹。与其交好的几人皆为之摇旗呐喊,站在吕夷简的对立面。 此举彻底将吕相激怒,遂联合几位朝臣指出范仲淹越职出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等几条罪状。 双方交替上折,各不相让。仁宗为了息事宁人,遂罢去范仲淹权知开封府之职,将其贬谪到偏远的饶州任知州。 范吕之争,牵连甚广。秘书丞余靖、太子中允尹洙先后上书为范仲淹据理力争。 馆阁校勘欧阳修虽未直接发声,却修书一封与高若讷,责备其身为谏官,竟对范仲淹被贬之事置若罔闻,明哲保身。 最不愤的,当属蔡襄了。大笔一挥,写出了一首磅礴之作《四贤一不肖》诗。其中后四句: 四公称贤尔不肖, 谗言易入天难欺。 朝家若有观风使, 此语请与风人诗。” 于其中直言称赞范、余、尹、欧四公为贤,独高若衲不肖。” 当洛怀川得到范仲淹被贬出京的消息后,着实震惊不已。 急匆匆命人备好一桌上好的酒菜,驾着一辆马车,奔赴郊外为其践行。 由于谏官多惧于朋党之嫌,竟无人敢为范仲淹辩驳,更无人敢来相送。 独龙图阁直学士李纮、集贤校理王质到郊外的“赠柳亭”为其饯行。 李紘道:“希夷兄此去山高路远,宜多珍重为盼。” 王质也近前握住他的手,谆谆告诫道: “希夷兄生性耿直,不惧权贵。只为言公理,不为谋私利,实乃我等为官者效法之楷模。” 范仲淹背剪双手,仰望着天边自由翱翔的云雀,神色悲怆道: “余靖因上书批评官家罢黜与我,已被定为范氏朋党,罢为药州监酒税官。 尹洙也上书自荐朋党,乞从降黜,结果也去郢州做了监酒税。 欧阳修被贬为夷陵县令,蔡襄更是受了牵连。 因此,我走之后,你二人切勿再具折为我辩解,以免惹祸上身。” 言罢,转身与二人拱手作别。 “老、老哥慢走,小弟来晚了。” 就在范仲淹准备上路之际,洛怀川驾着马车疾驰而至。未到近前,便令车夫勒住缰绳,跳将下来。 “老、老哥,此番遭贬,一切导火索皆在小弟。故今日略备薄酒,为老哥践行。” 言罢,一面吩咐车夫与将炭炉摆到亭子里,一面招呼三人就座。 范仲淹见洛怀川来了,内心十分高兴,索性又坐了下来,烤着炭火问道: “贤弟切勿多虑,老哥从不徇私情,只为正义而言,此事不谈也罢。 不过你这道“拨霞供”看似与平日里所食不同,难不成又是你改良的?” “是、是啊,一人一碳一锅,均是特意请工匠打制的。除了兔肉,还有嫩羊肉、鸭肉、鸡肉及及几尾鲜鱼片。” 还有山药、莲藕、茭白、莴苣、荠菜、芫荽、苋菜、菘菜等,也不知老哥爱吃些什么,便、便多备了些。 李紘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子,顿时胃口大开,为范仲淹斟上一杯酒道: “希夷兄,上次在白矾楼便未喝得尽兴,今日没了公务缠身,索性喝他个痛快。” “我倒也想与几位开怀畅饮,无奈稍后还要赶路。 若是喝得眼神朦胧,一不小心醉卧山里,还不便宜了那野狼去。” 范仲淹风趣地言道。 “老、老哥无需多虑,这辆马车便是小弟特意为你准备的。 车上还备了几坛美酒,并果子点心蜜饯之类的下酒菜,足、足够你撑到饶州的。” 范仲淹闻言,顿觉心内一暖,双眼瞬间模糊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遂端起举杯一饮而尽道: “范某何德何能,能得诸位倾心相待,可见上天也算厚待于我,来,今日索性一醉方休。” 王质夹起一片羊肉,蘸着酱料入口,随即连连惊呼道: “嗯,此肉鲜嫩异常,口感细腻。这酱料亦是平生未曾尝过,可有何秘法?怀川老弟不妨传授一二。” 洛怀川微微一笑道: “说起这道‘拨霞供’,可是大有来头。说的是福建泉州有一人唤做林洪的。 一次, 于、于雪天游武夷六曲参访大师,偶猎得一兔,却苦于不会庖制,大师遂教、教其一法。 即将兔剥皮、去骨、切片,以、以酒椒酱料浸半晌入味,入釜中反复拨动,因肉片在沸汤中滚动时,其、其色宛如云霞, 当即诗兴大发,涌出‘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一句,因、因此,便有了这道‘拨霞供’问世。 按、按说吃这拔霞供兔肉最地道,不过小弟看还是不如羊肉鲜美。 这盘即是特意取的里、里脊之肉,纤维丰富,入口最佳。至于这蘸料么,便是独门秘诀了。 我劝二位哥哥还是别费心思了,日、日后想吃什么,权将白矾楼当做自家的便是。” “呵呵,如此哥哥我可便不客气了。来,你我三人同敬范公一杯。 此番虽未撼动吕夷简之位,总算断了他一只臂膀。” 王质不免感慨万千道。 第一百零一回 啖拨霞笑谈官场事 邵康节客… 李紘也在一旁道: “那阎文应属实也是罪有应得,如今被撤了入内都都知的官职,贬为秦州钤辖。其子阎士良也被贬为内侍崇班。 日后吕相宫里没了这个通风报信的,看他还如何再揣摩圣意,曲意逢迎?” 洛怀川闻言,心里暗暗为莫嫂高兴,总算替她报了一箭之仇。看了看情绪低落的范仲淹道: “老、老哥,若非因我执意追究那笔巨款之下落,吕夷简断不至于将一腔怒气发泄到老哥这、这里。 兄弟我别无所长,只好送老哥一卦,已安汝心。” 范仲淹闻言,猛地想起洛怀川在苏州为他卜的一卦,真可谓是神机妙算。 遂饶有兴致地道:“愿闻其详!” “自、自古道,黄河九曲十八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人也有三起三落。 明年吕、吕夷简必会因与山中之王一较短长而霸相,不过,旋即会再度回朝,自此一、一路高开,再无阻碍。” “哦,山中之王又是何人?莫非是副相王曾么?” 李紘疑惑地问道。 “对,必是王相无疑了。据说此人曾连中三元,进退有度,恪守礼法。颇得宰相寇准赏识。 真宗皇帝驾崩后,因其奉旨起草遗诏时,不肯将‘以明肃皇后辅立皇太子,权听断军国大事。’那个权字去掉,导致刘太后只能代理国政。” 王质也在一旁附和道。 “还不止这些,吕夷简为参知政事之时,待王曾恭敬有加。王曾亦极力荐他任相。 未料想吕夷简身居相位后,竟然对其颐指气使起来。如此恩将仇报,当真可恶至极!” 讲到此处,李紘气愤地将酒杯往石桌上一撴。 洛怀川见状,摆摆手道: “二、二位仁兄稍安勿躁,若天将降大任与老哥,又岂是他一介吕相阻止得了的? 想必三、三位皆知那位野心勃勃的李元昊吧,待有朝一日,他若有不轨之心,老哥便是他的克星。 届时披挂上阵,运筹帷幄中,迫使其对我大宋俯首称臣。 只不、不过,那时老哥与吕相之间之是非恩怨业已释然了。” 范仲淹闻言,不禁长吁一口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苟能遂平生夙愿,报效朝廷,其他的,便也无需计较了。 感谢三位贤弟殷勤相送,范某铭记在心。 元昊之流果敢侵我疆土,必将拼死报国。时候不早了,三位请回,我也该赶路了!” 言罢,接过三人赠送的柳枝,依依惜别。 待坐进马车,却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这哽咽中,既有报国无门之委屈,也有对兄弟之情的感动。 送走了范仲淹,已是景祐三年(1036)冬,洛怀川依旧四处寻访邵雍的身影。 却不知一位身着粗布长袍的青年早已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了汴京城的土地,此人便是时年二十六岁的邵雍。 史料记载,邵雍曾祖父邵令进曾事宋太祖,官军校尉,善骑射,老归范阳。后避战乱徙上谷、中山,又转徙衡漳。 其祖邵德新是位儒者,父邵古更是慕西晋孙登之为人,崇尚隐逸之风,故隐而不仕。 邵雍年少时,便颖悟绝伦,博览群书。 因久受儒家思想熏陶,一心坚持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抱负,故而慷慨激扬地奔赴京城,欲求取功名。 此番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东京。 此时的邵雍,早已疲惫至极。望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数着钱袋里微薄的银钱,狠了狠心,只买下一个,边走边吃。 为了寻处便宜所在,也为了避开相熟之人,不得不逐一打听价格。 几番比较之下,终于在迫近黄昏十分,与一处相对僻静的所在“益昜客栈”落了脚。 掌柜的姓马,有着一副矮胖的身材。因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故人送绰号“马虎眼”,是个极其势利眼的主。 他见邵雍穿戴寒酸,身边连个书童也未跟着,不由得心生怠慢。 每日里即便碰到了,也不与他好脸色。有时,还免不了讥讽几句。 而见着那些个衣着体面的主,便瞬间露出一副谄媚相,一口一个公子的唤着。 且与邵雍的饭食也是忽冷忽热,即便他有些旁的诉求,“马虎眼”也用一副不耐烦的语气与之讲话。 邵雍倒是懒得理睬他,不想“马虎眼”瞧着他好拿捏,一日,竟指使店倌将放馊的饭食送与他吃。 邵雍尝了一口,皱皱眉头道: “掌柜的,信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虽说你这客栈承了祖宗蔽佑不假,欲要守得住,需多积阴德才是。” “好你个穷酸,倒教训起我来了?看你没福气的相貌,便晓得这功名与你无缘。 整日里竟还学旁人手不释卷的样子,依我看呐,不如趁早回乡去,省得届时丢人现眼。” 第一百零二回 吕公著因缘识邵雍 白矾楼宴… “掌柜的,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这饭食乃是馊的,这位兄台只不过告诫你一番,并未欲将你怎样,缘何讲话如此尖酸刻薄?” “马虎眼”见围观之人中有一青年向着邵雍讲话,旁边之人也对他指指点点,遂一甩手,气哼哼出去了。 邵雍见此人身着青色交领锦缎长袍,年纪要比自己小许多。 讲起话来掷地有声,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一股书卷气。 顿有一见如故之感,遂拱手做礼道: “在下共城邵雍,见过公子,多谢公子仗义执言。” “哦,你便是邵雍?久仰大名,在下吕公著,来此地拜访旧友。 平素最见不得此等霸凌之事,免不了唠叨几句。 今日有幸遇到你,何不由我做东,索性寻个馆子,在下尚有疑难,欲向兄台讨教一二呢。” 邵雍闻言,免不了心里直纳闷,暗道: “想我一介穷儒,身上并无半点功名,这吕公子何出此言呢?” 又见吕公著言语真诚,便也并未推辞: “原来是吕公子,相聚即是缘。如此,邵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遂跟着他及另一位唤做谭巽的年轻人,直奔白矾楼而去。 待三人在二层选了一处雅阁坐定,早有麻利的小二将一应银质餐具摆上。 三人要了一份炙鱼(烤鲫鱼),烙润鸠子(烤斑鸠),酒醋三腰子(醋溜羊腰子)、蝌蚪羹及每人一碗水引蝴蝶面。 邵雍见这碗蝌蚪羹乃是用绿豆淀粉漏成的一条条半透明的面鱼儿,又淋上高汤,洒些香荽沫,滴了香油,合着醋拌匀而成。 入口十分的清凉顺滑,忍不住大为称赞。 吕公著抿了一口“柳霖醉”道:“喝起这酒,到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二位想不想听一听?” 谭巽扯着斑鸠正欲往嘴里送,闻他如此言说,遂回道: “莫不是那个睦州团练推官柳永么?据说此人醉心于诗词,屡试不第。 却与景祐元年(1034年)与其兄柳三接同时高中甲榜进士,一时被传为美谈。 因此才有了这‘柳霖醉’与‘三接狂’两种佳酿。” “非也,非也,我说的可是这白矾楼如今的少掌柜洛怀川,要说此人可还是今日这位邵兄之高足呢。” 邵雍正饮着绿豆甘草冰雪凉水,乍闻此言,差点未一口喷将出来,放下银杯道: “这如何可能?” 吕公著见他一副质疑的神情,心里料定其并不知晓在洛怀川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索性取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拭了拭嘴角道: “兄台或许不知你的这位高足可是了不得,现如今汴京城里早已家喻户晓。 就连唱戏的班子、说书的艺人、耍傀儡戏的高手皆以他的故事为话本呢。” 邵雍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心里越发纳闷,便也觉得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 “既然如此,吕公子不妨为邵某详细讲述一番如何?权当消遣解闷了。” 吕公著放下银箸道: “据坊市传闻,原本这位洛公子与其祖父的棺椁同时停在灵堂。 岂料子夜时分,他的棺椁却被一声惊天霹雳震开了。 至此以后,不知怎的,竟然精通医道、尤其一手针灸更是叫绝。去岁还曾为官家施针,救其一命呢。” “吕公子此言不实,宫里翰林医官无数,官家即便龙体有恙,又何须一介凡夫进宫救治?” 吕公著见他不信,撇撇嘴: “我闻家父言说,是要在官家心包处施针,故御医皆不敢下手。” 邵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请继续。” “要说此人先是与我三哥吕公弼相识的,我那三哥素爱求签问卜,闲来无事便好自己琢磨。 一日,他与几位交好的友人欲建一座酒楼,因拿不定主意,便去大相国寺寻那‘偷天神算’谢玄大师问卦。 原本那大师所断之卦与我三哥自己所卜结果一致,皆有八方来财之意。 不想洛怀川却因几声鞭炮外应,断为凶事。 我三哥自是不服,一番交谈之下,才得知这洛怀川竟是我表姑父的亲侄子,自然便信了。 谢大师失了面子,遂与他对赌。直言谁若输了,便要拜谁为师,结果你猜怎么着?” 谭巽闻言,手拿银箸停在半空,笃定地言道: “谢大师赢了!” 邵雍摆摆手: “依我看,必是那洛怀川赢了,否则后面也无需再讲了。” 吕公著微微颔首道:“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确是如此。 想那谢玄年逾花甲,竟然拜了一个少年为师,就这事,还不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洛家遭了难,洛怀川索性手举一幡,每日里走街串巷为人瞧病卖卦。 不巧,却在状元楼遇到了柳氏兄弟。 他竟然断得出兄弟二人此番必然双双高中,不然我等可是品不到如此美酒喽。 而这位风流成性的大才子最终也成了他的小姑父。 自此,‘神棍小邵雍’之名号声播四方,就连咱们的官家也自称其为小师父呢。 至于其余下的奇闻轶事,我劝二位还是到书场里或戏园子亲身体验一番,那感觉却又不同。 第一百零三回 品佳酿三贤论易像 读策论仁… 邵雍闻言,脑海里不仅勾勒出一副洛怀川的样貌来,口里言道: “这小子倒是颇有些胆识,竟敢自称‘神棍’?” 吕公著不知此言的真实意味,还以为他是在夸洛怀川,遂恭敬地请教道: “王弼以来皆扫象言理,陈抟老祖则主张扫辞而尊象,只传《易》图,以象数明《易》理,不知兄台对此有何高见?” 邵雍被他一问,沉吟片刻,方才言道: “羲皇画卦,意在以最浅显之图画,来解玄奥之《易》理。 故未曾立有文字,唯有八个基本符号,意在使天下黙观其象罢了。 事如其象则吉凶应,违其象则吉凶反。此羲皇之所不言而教也,故称‘无字天书’。亦是其画卦之本来面目。 然自周公做系、爻辞、孔子作十翼后,世人便一味地拘禁在文字上做功夫。 致使卦画微旨难显,天地隐幽难窥,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哦,此番言论倒是闻所未闻,若按兄台之意,《易》道之行与不行,莫非在于卦画清明与否喽? 但不知孔圣人做《易》,究竟是对是错?” 谭巽闻此,也饶有兴致地加入到二人谈话之中。 邵雍看着二人迷惘的神情,顿了顿,继续道: “正因《易》道不行,圣人方不得已而为之辞。 乃是希冀学人透过语言文字之拘挛,重于羲皇心地中驰骋。只可惜,鲜几人能真正晓得圣人之心意罢了。” 吕公著若有所思地以手指敲着桌子,许久方才言道: “那兄台又如何看待王弼‘得意以忘像’之说呢?” “道即存于万事万物间抽象之理,乃借先天象数之形式表现出来。 深究这些象数符号,便可厘清万事万物之共性,即世人口中言说之规律。 故王弼强调,若过于执像,便得不到产生意(义理),并能说明意之真像了,故需得意以忘像。” “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王弼是义理派,反对像数的,却原来是误解了。” 谭巽若有所思道。 邵雍见其不如吕公著理解的透彻明朗,遂又进一步做了解释: “王弼认为卦象之言、卦象、义理三者间是递进表诉与被表诉之关系。 主张通过言而达像,再从像通意。然既得真意,又不可执著言与像,岂非正与圣人同?” 就这样,三人边吃边聊,越谈越投机。饭食过后,谭巽跟着吕公著去了吕府栖身。 邵雍则婉拒了他的相邀,独自回到了益昜客栈。 除了饭食时间能见到他的人影之外,余下光阴皆独自在屋内苦读。 一晃殿试时间到了,这日黎明时分,邵雍便随着一起参加殿试的贡士来到殿后的丹陛下排队等候,并领取宫饼一包; 之后,来到集英殿,按自己的位置坐定。 只见文武百官个个精神抖擞分立两旁,仁宗在一片管弦丝竹声中缓缓升殿。 大学士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试题,授予礼部官员,再由礼部官员放到殿外的黄案之上。 文武百官及考生参赞礼拜后,礼部官员开始散发题纸。 题纸用宣纸裱成,极为考究。考生逐一跪接题纸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答题。 邵雍提笔在手,略加沉思,随之唰唰点点,在旁人依旧伏案作答时,他却已然一蹴而就。 拿起来吹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心里总算释然了。 志在必得的他,交了试卷后,心情大爽,连日来的压抑之感一扫而光。 舒展开双臂,似乎欲将西垂的太阳拥入怀中。 邵雍沿着汴河两岸一路观赏风景,河上一艘艘货船与客船往来穿梭。 码头附近尽是用来储货的塌房区,及提供住宿的邸店区,小酒馆、饮食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略带寒意的微风伴着河水的清凉拂过他的面颊,使其感觉到少有的惬意。 待行的累了,索性寻处小摊子来几个太和包子,一碗热的紫苏水,一边吃,一边极目远眺。 眼前浮现出自己十九岁那年外出云游,日久未归。 娘亲李氏因思子心切,以至倒诵佛经。也即是在那一年,他失去了一生最爱之人。 想着想着,一行珠泪不觉潸然而下。待回过神来一看,已是遍地烛影摇曳,红灯如织。 他忽觉丝丝寒意侵身,方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客栈。 此时已进入冬月,邵雍所居的小屋阴冷潮湿。夜里被子又薄,加之昨日在河边吹了冷风,身体不免有些微恙。 好不容易央着掌柜的乞了一个汤婆子搂在怀中,总算觉得身子稍微暖和了些。 这日仁宗精神大好,手里捧着一篇策论,正与吕夷简侃侃而谈: “卿家,朕本就晓得邵雍有才,却不想乃是大才、高才。 你看此篇策论针砭时弊,不独对贡举制度有中肯之建议、还言明官吏升迁制度、以及均公田、厚农桑等举措。 无不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颇有范卿之风范呐。理应擢为甲等甲榜第一名无疑了。” 一言已出,吕夷简原本平静的脸上忽地现出一丝惊异之色,随即恢复如初。 心里不免暗自嘀咕道: “一个范仲淹已让我防不胜防,寝食难安,再来一个朝廷新贵那还了得? 倘若二人结成共盟,我这宰相之位还不早晚被人觊觎了去?” 想到此处,眼珠一转,躬身施礼道: “哦,此事臣早已知晓。不过依然要贺喜官家,又为朝廷选了一位栋梁之材。” 第一百零四回 吕夷简三言罢状元 簪谭巽仁… 仁宗闻言,顿时放下邵雍的策论道: “卿何出此言?莫非你也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 “官家,非也。那日小儿公著与我言说,共城邵雍曾约他在白矾楼宴饮。 席间言到此番殿试必然高中,故而臣方才敢断言。” “哦,想那邵雍远在共城,又如何认得你家三公子?又如何笃定他必然高中呢?” 吕夷简偷偷瞥了一眼仁宗微变的神色,躬身答道: “据公著言说,乃是通过一位唤做谭巽的贡生引荐的。此人乃是小儿旧识,二人素来要好。 邵雍曾言,进京之后,洛怀川与他讲过道官家颇为赏识他的才华,只要他赴殿应考,必然高中无疑。 又担心臣因洛怀泽之事挟私报复与他,在官家面前说三道四。 故而宴请小儿从中斡旋一二,至少做到在官家面前缄口不言。 官家您素知臣之秉性,何时似那范仲淹一般私下暗结朋党了?又何时徇那私情了?” 吕夷简一番话,看似在云淡风轻的讲述着过往,实则在想方设法将仁宗的火拱起来。 不论邵雍才华如何,倘若仁宗将其点为进士及第,那么台谏必会具折上奏,讥其带头营私舞弊。 不独如此,除指责邵雍曲意逢迎,刻意巴结朝廷重臣外,尚有私结朋党之嫌疑。 若被朝臣得知,必会为此相互攻讦(jié),刚刚平静的朝堂又会吵成一锅粥。 仁宗在心里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邵雍罢黜。 而益昜客栈这边的邵雍自然不知晓到手的功名便这样在吕夷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化为了乌有。 志在必得的他看到自己名落孙山,当下承受不住打击,很快便病倒了。 起初“马虎眼”还着人三天两日的过来探问一下。显然并非为了关心,而是怕他死在店里。 待见邵雍手里已没了银两支付店钱与饭食钱,索性撕破脸面,不顾外面风雪交加,与他的苦苦哀求,硬是将其拖了出去。 邵雍望着店外风饕肆虐,双手抱肩,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旁边几位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马虎眼”无良。岂料他瞪着一大一小的眼睛骂骂咧咧道: “奶奶的,少在这里讲风凉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瞧爷做事不顺眼,先把他欠的银子给还了。” 言罢,又将邵雍的包裹给扔到了雪地里。 邵雍见状,不由得悲从中来,欲待弯腰拾起,却不想身子一栽楞,昏倒在地。 围观之人越聚越多,但皆怕惹祸上身,竟无一人出手相助。甚至连为他遮一把伞也不肯。 躲在人群中的仁宗正欲上前,却被张茂则拦住: “官家需谨慎行事,若被吕相探得行踪便不好了。” 要说仁宗缘何会来到这益昜客栈呢?原来罢黜邵雍后,仁宗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不想那日在琼林苑闻喜宴上的簪花环节,当簪到湖南进士谭巽时,仁宗猛然想起邵雍来,遂问道: “你可知邵雍现在如何了?” 谭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如实回道: “回官家,臣自来京城,便暂居在吕府栖身。 而邵雍则住在益昜客栈,故不曾知晓其近况。但不知官家为何有此一问?” “哦,如今邵雍榜上无名,想必境遇并不太好。你与他既为知己,理应互相照拂才是。” “官家,臣越发糊涂了。臣仅与邵雍有一面之缘,虽话语投机,却谈不上知己,又何言照拂一说?” 仁宗闻言,远远瞥了一眼正与旁人开怀畅饮的吕夷简,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狐,复又追问道: “但不知在你心中,邵雍为人如何?” “回官家,此人博闻强识,悟性非凡,却又谦逊内敛,才学远在臣之上。 臣私以为其此番必青云得志,唉,造化弄人呐!” 谭巽谢完仁宗簪花,恭敬地退至一旁坐定。 闻喜宴过后,仁宗见天降大雪,心里不免担忧起邵雍来。 吩咐张茂则随其出宫,一路打听着直奔益昜客栈,赶巧碰上邵雍被店家驱赶这一幕。 掌柜的见围的人多了,又见邵雍人事不省,遂招呼伙计正欲将其架到别处去。 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断喝: “住、住手,怎能随意将人往外撵?” “马虎眼”循着声音望去,见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道袍之人,不由得登时变脸,拦住他道: “这位道爷想多管闲事,打抱不平,可是走错了地界。 此人欠着店里的银子,小店本小利薄输不起,不轰出去,难道还要打板供起来不成么?” 仁宗闪目一看,此人正是洛怀川。遂往人群后闪了闪身,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弯腰脱扶起邵雍,脱下道袍披在它身上。指着“马虎眼”质问道: “莫、莫非你不知官府出台的约束客店户之律款么?里面明文规定:凡有客旅不安者,不、不得起遣。 理应第一时间告耆壮处,就近延医诊、诊治。之后报官,官府自会支付相干费用。 此、此人明显得了重症,你视而不见也就罢了。竟将其推倒在冰天雪地上,究竟安的什、什么心?” 第一百零五回 洛怀婉无意得音讯 天作合益… “马虎眼”被问得哑口无言,铁青着脸回怼道: “老子如何做,怕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欲充英雄好汉,先把此人欠下的银子结了。” 洛怀川被他一问,面露苦涩道:“我、我原是来此地寻人的,因行的匆忙,竟忘记了带银子。 人我先带走,稍后你可派人去白矾楼寻一个唤做洛怀川的,讨、讨要便是。” 言罢,架着邵雍便要走。 “马虎眼”见状,伸手拦在面前: “就你也配做白矾楼少掌柜的?我呸!无有金刚钻,还妄想揽瓷器活。滚,少在这丢人现眼。” 洛怀川被他三言两语气得脸色发青,正欲发作, 猛一抬眼,却望见南方天空中隐隐有一道诡异的火焰纹正朝着这间客栈飞来,遂掐指一算道: “掌、掌柜的,大难临头,还在这里逞口舌之能?贫道劝你积些口德,否则天火一、一起,信不信你这百年祖业将瞬间焚为灰烬。” “你、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危言耸听。爷才不怕什么天谴、地遣,只晓得这位叫邵雍的贡生欠着我的银子。 既然你非要为他强出头,又不肯出银子,只有去到开封府说理了。” “马虎眼”咬牙切齿道。 洛怀川闻听这位晕倒的青年原来便是自己要找的邵雍,顿时面露喜色道: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好不费功夫,总算把先生寻、寻到了。” 此时邵雍已然有些恢复了神志,望着身上裹着的道袍,缓缓言道: “多谢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然此时鄙人穷途末路,实在无以为报,当真惭愧至极!” 人群中的仁宗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暗自思量道: “看情形,这洛怀川并不认得邵雍,邵雍更不晓得他是何许人也。 缘何小师父要对朕言说他乃邵雍之弟子呢?既然二人素味平生,那吕相之言岂非更不可信了?究竟这三人到底是哪一个欺骗了朕呢?” 张茂则见仁宗出来时间长了,便低声催促着他回宫。 仁宗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邵雍,不知怎的,内心里竟陡然生出一丝内疚来。 这时,又闻洛怀川道: “何、何要报偿?先生病得不轻,还是先随我回白矾楼安顿下来以后,再说不、不迟。” 言罢,对着围观之人道: “诸、诸位,我乃如假包换的白矾楼少掌柜洛怀川。今日出门未带银两,烦劳哪位腿脚勤快的与我跑一、一趟如何? 只寻一位唤做孙无择的,或是洛、洛怀婉的亦可,告知一下,派辆马车来此地接我,鄙人愿付酬银十、十两。” 此言一出,早有腿快的飞奔而去。后面的仅怕银子被旁人赚取,打从后面奋力追了上去。 功夫不大,怀婉果然带着一驾马车急速而来。 要说这洛怀川如何也来的如此巧合呢?原来谭巽中了进士之后,便相约一干好友来白矾楼皇极阁吃辋川宴。 席间飞觥献斝(jiǎ),吟诗唱对,好不热闹。 几杯“三接狂”下肚,谭巽脸颊绯红,已有些微醺醉意,便手握金樽对吕公著道: “吕兄,小弟有一事梗滞于胸,你素来见识过人,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吕公著停下银箸,打趣道: “贤弟满腹经纶,高中甲榜,竟也有事需我开解,不过兄弟我倒欲听上一听。” 谭巽左右环顾,见周围人皆沉浸在载懽(huān)载笑中,遂问道: “那日闻喜宴上官家为我簪花之时,问了一些关于邵雍之事,令我十分费解。 若按邵雍之才学远在你我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然此次居然名落孙山,不得不令小弟心生疑窦。” “哦,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大有文章?” 吕公著闻言,顿时面色凝重道。 “确是如此,且官家不独向我打听邵雍近况,言外之意还似埋怨我中了进士,未曾照拂于他? 试想若非官家心属邵雍,又何来此一问呢? 故小弟大胆推测,定是朝中有人针对邵雍,官家出于无奈,方才将其罢黜。 只是不知他为人谦厚墩诚,这一点你我有目共睹。加之初到京城,又能与何人为敌呢?” 谭巽之言令吕公著登时愣在当处,脑海中不由闪出那日与他邵雍初识后,回到府中与爹爹吕夷简见面的情形。 犹记得他当时的神色阴晴不定,实在令人难以捉摸。现在想来,确是大有问题了。 想到此处,忍不住以手加额道: “哎呀,想不到我一时多嘴,竟害了邵雍。待宴席结束,你我同去益昜客栈探望与他。 但愿他尚在京城,也好与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有道是说者无意,闻者有心。此时恰巧那帮新贵争抢着非要答谢怀婉这位太后亲封的厨中女状元。 吕公著的几句言论皆被她无意间听了去,怀婉离开皇极阁后,又说与哥哥洛怀川。 洛怀川日日寻访邵雍下落未果,本已放弃希望。闻听怀婉传来消息,遂抱着试试看的心思,飞速赶往益昜客栈,不想竟救了邵雍一命。 兄妹二人将他接到仁宗送的那处闲雅居里,怀婉将他安置好,又烧了一个汤婆子藏在被子里。 洛怀川则麻利地升起地炉,熬了一碗姜糖水与他灌了下去。 第一百零六回 观君子佳人动芳心 遇王质乞… 屋内逐渐温暖起来,洛怀川为邵雍诊了脉,嘱咐怀婉悉心照顾,自己则出去置办草药。 怀婉坐在邵雍床前,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容貌。只见他额头宽展,眉毛疏细平阔,秀长的双眸紧闭。 面色略显苍白消瘦,下巴上已长出短短的胡茬。看着这副饱经沧桑的面孔,怀婉心里不由猛地一颤,竟下意识伸出纤纤玉手去轻抚他的面颊。 也不知过了多久,邵雍终于醒了过来。见眼前一位五官清秀的女子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顿时惊慌不已,强撑着欲坐起来,问道: “姑、姑娘,你是何人?此地又为何处?救我回来的那位少年去了哪里?” 怀婉被他一连串追问,遂站起身,满面娇羞地答道: “小女子唤做洛怀婉,此地乃是我兄妹居所。哥哥去为先生抓药了,不消片刻即回。先生染了风寒,还是少动为宜。” 言罢,怀婉转身出去了。 邵雍望着她袅娜的背影,心中似有所动,重又躺了回去。 此刻只觉得头脑昏沉,四肢乏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这时,洛怀川拎着几包草药并一些菜蔬、果子、点心回来了。对着怀婉道: “婉妹,待先生醒了,必觉腹中饥饿。你且去弄几个清淡的小菜,顺便再将这药熬了,这里我来守着便是。” 怀婉应了一声,接过怀川手里的东西,转身去了小厨房。 洛怀川走到榻前坐下来,抬手摸了摸邵雍依旧滚烫的额头,心里不免一阵悲怆。 原本他出去置办草药,还有另一层目的。就是顺便去找虎子,让他去宫里找阎文应探听一下邵雍此番因何落榜的内幕。 待走到西施酒楼时才发现那里已然改成了“司水监”,这才想到阎文应早已被贬去了秦州。 遂只好正悻悻地欲往回走,不想却碰上集贤校理王质打从里面一副愁眉不展的走了出来。 王质见他也是一脸落寞的样子,遂忍不住调侃道: “莫非怀川老弟也是来此处讨要那龙雀井里的神水,吃了闭门羹么?” 洛怀川指着他怀里抱着的瓷瓮,不免诧异地问道: “但不知王兄此为何意?” “老弟有所不知,据说用这神水点出来的茶堪为天下第一,不但清香四溢,且甘美无比。 今日府里恰逢来了几位故友,偶尔谈起这龙雀井水,皆欲品鉴一番。 因此我便动了私心,有心乞一瓮回去,结果却空手而归,当真扫兴至极!” “这、这有何难,若是换了我,何止一瓮,便是十瓮、百瓮的,也不在话下,且随我来。” 言罢,背剪双手走在前面。 王质不明所以,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在其身后。待进了司水监,管事的见一位道爷领着王质去而复返,遂不悦言道: “适才已告诉你数遍了,这龙雀井中之水乃皇家专用,又岂是你一介小臣有资格饮得的? 勿在此地自讨没趣,恁是谁来,也破不了这个例。” 洛怀川瞥了那人一眼道: “去、去叫你们典水大人出来,就说他兄弟洛怀川来了,我倒欲听听她如何说?” “我管你是谁,典水大人不在,您还是请回吧。” “那掌、掌水大人可在?唤他出来也中。” 不想那人闻听,越发使起了性子,连连摆手道: “不在不在,二位大人皆不在。再于此地叨扰,信不信我唤人将尔等轰了出去。” 洛怀川闻言,眼睛一瞪道: “哪、哪里来的狗才,胆敢出言无礼,信不信下一、一刻你唤我爷爷?” 王质一见,扯着他的衣襟道:“老弟休要动气,这水不乞也罢。小人咱惹不起,还是回吧。” 不想洛怀川来了脾气,扯着嗓子喊道: “莫、莫嫂、连大哥、虎子。” 楼上的莫嫂正拿着一本账册查阅,忽听楼下似乎有人唤她,且声音闻起来十分熟悉,遂蹬蹬几步下得楼来,一见果然是洛怀川。 “哎呀,原来是我兄弟来了,许久未见,都快想死嫂嫂了。” “莫、莫嫂,如今你也是朝廷女官了,如何还是一副农妇打扮?起码装装样子,也好让小弟我一睹嫂嫂的风采。” 莫嫂笑了笑,亲热地挽起他的胳臂道: “嫂嫂我闲散惯了,穿起官服来速手碍脚的,一时还尚未习惯。 走,楼上有好茶,还是官家赏赐的大龙团呢,我与你连大哥一直未舍得喝,单等着你来品鉴。” “莫、莫嫂,这位是我的义兄,集贤校理王质王大人。素喜饮茶,犹讲究水质。 今日来这里欲乞一瓮回去,无故遭你的属下言、言语羞辱倒也罢了。就连小、小弟我欲见你一面,却也被此人横加阻拦。 怕是以后即便想嫂嫂,也断、断不敢再来了。” 洛怀川推开莫嫂的胳膊,一面指着王质介绍,一面斜倪着适才那位当差的言道。 第一百零七回 王校理取水泄密闻 洛怀川胡… 莫嫂是个多精明的人,闻听此言,登时变了脸色,对着那人道: “我念你曾是连掌水同乡,才许了你这份差使。不想你胆敢对我兄弟不敬,那也别怪本大人不讲情面了。” 那人闻听,登时脸色一变。扑通跪在洛怀川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忙不迭喊道: “这位小爷,不,爷爷,我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求您让莫大人放我一马。” “小、小子,以后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了?” “爷爷,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洛怀川见状,哈哈大笑,对着莫嫂道: “莫、莫嫂,想不到你发起威来也蛮威风的。 不过他也算认真办差,况小弟原也未想真与之计较,训诫一、一番也便是了。” 莫嫂闻言,点点头,朝着那人吩咐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与这位王大人取水。 且记,日后不管是谁,但凡提我兄弟洛怀川名号来取水的,皆要行个方便。” 差官应偌,麻溜地抱过瓷瓮跑远了。 王质见成功取了神水,心里不由得喜滋滋的,二人一路陪着走出了司水司。路上王质见他不住地轻叹,遂问道: “但不知怀川老弟心中有何不快之事,不妨言来,为兄或许可以襄助一二。” 王质这一问,洛怀川方才醒悟到他原也是朝廷命官,保不齐会知晓些内幕。 遂将邵雍之遭遇讲述了一遍,末了问道: “王、王兄可知其中端倪,亦或是闻到什么风声?” “嗯,此事我的确略有耳闻,不过细究起来,怕是还与贤弟有关。” 此言一出,洛怀川不由得睁大眼睛问道: “莫、莫非真是吕夷简从中动了手脚不成?” 王质微微颔首道: “据说邵雍写了一篇策论,文采一流,其中几条建议见地非凡,颇有希夷兄之风采。 官家十分赏识,本欲擢为头甲头名。不想被吕相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予以否决了。 大概是怕他一朝得势,必对其不利吧。我听来的也就这许多,具体的便不太清楚了。” 待送走了王质,洛怀川去药铺抓了几味草药,又置办了些旁的物什,这才急匆匆返了回来。 邵雍喝了汤药,又吃了怀婉为他做的银丝面,顿觉精神大好,斜倚在榻上问向洛怀川道: “你便是那位号称‘神棍小邵雍’的洛怀川?” “正、正是徒儿。” “你这人倒是有趣的很,想我二人素味平生,年纪也相差无几,如何倒变成师徒了?莫非另有一个唤做邵雍的不成?” 洛怀川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望着他清澈的双眸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京城以邵雍弟子的身份行事可以为其扬扬名,铺铺路。 殊不知却忽略了共城县令李之才收邵雍为徒,教其物理性命之学,传其《河图》《洛书》,以及伏羲氏八卦之时,乃是在几年之后才会发生之事。 此时的邵雍仅是一位热衷儒学,立志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有志青年。 原本可以凭借着满腹才华平步青云的他,却因为自己的关系,白白地葬送了锦绣前程。 这让他内心十分不安,而这一切却又无法对邵雍明言。一旁的怀婉见他兀自发呆,遂抬肘怼怼他道: “二哥,先生问你话呢,缘何不答?” 洛怀川这才回过神来,支吾半天方才言道: “说、说来先生或许不信,之前我曾因假死被置于棺椁中,您可知我缘何又、又活了回来么?” 邵雍摇摇头道: “你破棺重生之事,倒听吕公子讲过。当时便心生疑窦,不妨详细说与我听。” “吕公子?但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位吕公子?” 怀婉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吕公著,吕公子呀,莫非此人有何不妥么?” “果、果然是他,先生可知他是何人?又可知他与洛家有何恩怨?” 洛怀川闻言,激动地言道。 邵雍被他问得发懵,摇摇头道: “这位吕公子恰巧去益昜客栈寻访故友,闻说我乃共城邵雍,遂约去白矾楼一同小聚,却未知许多其他。” “这、这位吕公著便是宰相吕夷简家的三公子,与洛家素有纠葛。想来先生此番落第,定与此人有关了。” 言罢,洛怀川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与邵雍听。 本以为邵雍闻后,会责备自己,却未想他仅是摆摆手道: “过去之事又何须重提?况整个事件你又未亲眼所见、所闻,又如何妄断是非,污人清白?还是接着讲讲你的事吧。” 洛怀川闻言,内心深受触动。历史记载邵雍此人宽容大度,谦恭有礼,德感世人,看来此言诚不欺也。 想到此处,遂继续往下编排说辞: “那、那日我躺在棺椁中,身子却轻飘飘飞至半空,不想却被一位须发皆白,风姿宕逸的老神仙拦住去路。 他言说有一位徒孙唤做邵雍的,会于景祐三年(1036年)时,遭逢劫难,嘱咐我好生护、护其周全。 并嘱咐说这邵雍日后乃是我的恩师,传授我先天象数之学。我自然不信,可那位老神仙并未与我机会询问。 待传授我一些占卜之、之术后,便将我送回了棺椁中,因此我便重生了。” 第一百零八回 忆亲娘闲话童年事 意难平幽… 洛怀川讲完,心里不由得为自己能编出如此完美的谎话而暗自得意。 一旁的怀婉撇撇嘴,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道: “二哥又在这里胡诌八扯,你被雷劈重生倒是真的,但哪里有你说的如此玄奥莫测,也不怕先生笑你痴人说梦。” 不想邵雍闻言,却饶有兴趣道: “非也,非也,你二哥之经历倒是与我相似。 想我七岁那年,忽一日在家门口的大榕树下发现一蚁穴,我好奇地向内里望去,却见竟有另外一个世界,雾气氤氲,红光漫天。 既有冠带锦袍之官员,也有罗裙霞裳之美人,更有仙袂乍飘之老者。 我顿觉兴奋异常,将所见说与娘亲听。不想却被他说做是痴人说梦,如今想来也是有趣。” 洛怀川见邵雍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也并未有与他计较的意味,遂进一步试探道: “如、如此说来,先生是认下我这位弟子喽?” “此事怕是不妥,想我如今落魄潦倒,身无一技之长,又何堪为人师表,收你为徒?” 邵雍话一出口,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遂又补充道: “倘若是天意指引,你我必有师徒之缘的话,那便听天由命好了。” 洛怀川闻言,也不再勉强,见邵雍已面露倦怠之色,遂敦促他早些歇息,自己拉着怀婉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翌日,邵雍醒来,见兄妹二人皆不在,遂穿好衣裳,拿起包裹准备离开洛家。殊料一掀门帘,正与怀婉撞个满怀。 “先生,你身体未愈,还在发着烧,却要急着去哪里?” 怀婉不由得面色绯红,扶住身子颤颤巍巍的邵雍问道。 邵雍也是尴尬不已,支吾道: “婉姑娘,昨日承蒙令兄救治,鄙人已是感激不尽,又怎可再拖累二位呢?” “先生这是说哪里话,快回榻上躺着。昨我见你衣衫单薄,故而用二哥的旧袄与你改了一件短褙子。 里面特意加了鹅绒,很是暖和。您先穿上,我去与您端饭食来。” 言罢,转着娉婷的腰身出去了。 功夫不大,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盘子走了进来。 “先生,也不知您素喜吃着什么,便循着自己的心思做了一碗馉飿(馄饨guduo)、几只子母茧。一碟蒜瓜并糟萝卜,一碟肉酱。您且吃吃看,是否可口?” 邵雍喝了一口热汤,又夹起一个焦黄的蚕茧状子母茧送入口中。果然内皮焦脆,外皮酥软,中间肉馅咸淡适口,十分美味。 又尝了一口肉酱,遂忍不住啧啧赞道: “自打我娘亲去世,许久未吃到如此地道的肉酱了。 婉姑娘当真是好手艺,但不知如何做得出此等美味来?” 不知为什么,怀婉对邵雍的感觉有别于她对任何男子的。 或许是受了二哥洛怀川的影响的缘故,在他的心中,邵雍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见邵雍夸奖她,心里不免喜滋滋地答道: “取剔了筋骨的精肉、酱、并细盐、葱白、川椒、茴香、陈皮等,以酒拌做稠粥状,入坛封存。 日中烈晒,每十余日开看。干则加酒,淡则加盐,复以泥封晒之即得。先生若是喜欢,待您返乡时,捎些回去便是。” 闻听回乡二字,邵雍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叹了一口气道: “想我如今已二十有六,家业未成,功名无望,实在有愧于九泉下的娘亲。真不知以何颜面还乡啊!” 怀婉见状,正暗里自责讲错了话,欲出言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算妥当。 正纠结间,洛怀川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兔子,一进门便道: “先、先生是否感觉好些了?今早上我特意去猎户吴伯那买了一只肥兔回来。 晚上咱来顿正宗的拨霞供,也、也好驱驱您体内的寒气。” “二哥,先生适才执意要离开,是我给强留了下来。还好你回来了,且陪先生说会话,我去拾掇兔子。” 言罢,怀婉拾了碗筷,转身出去了。 洛怀川凑到邵雍身边道: “先、先生,数年寒窗苦读,皆为衣锦还乡。倘若您果无真才实学,倒、倒也罢了。 如今事情未弄清楚,便急着离去,莫、莫非甘愿任凭吕夷简之流排除异己,左右官家视听么? 那您与朝廷之诸般建议岂不仅停留于文、文字上?” 邵雍被他一问,不由得微微颔首道: “怀川所言虽有道理,然此事既已成事实,纵有不平,又能如何? 况我私下也听过吕相为人,朝臣多言他处事圆滑,善弄权术。 但家父曾言说此人才识卓越、忧国忘身,真宗朝便有廉能之誉。 官家初掌朝政时,吕夷简便向其提出‘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八条规劝。 余窃以为世间人良莠不齐,所见所言自然不同。但能尽忠朝廷,心怀万民,即便为人有些瑕疵,也算一好官良臣了。” “想、想不到先生观人竟与我等不同,格局广阔,胸襟豁达,实令在下佩服。” 洛怀川趁势附和道。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书友朋友、作者朋友大家好: 能看到此段话之人,想必已对本书有了一定认可与了解。下一章将涉及伏羲先天八卦的一些基础知识,对易经一点基础没有的朋友来说,可能会比较头大,(当初姐姐第一次接触易经也是这样),如果耐着性子看完,至少留个熏陶,假以时日,必会有所积累。(当然,仅是建议而已) 有人曾问过我,为何要在网文中植入如此多的文化,既不赚钱,也影响成绩与排名。姐姐想说的是,我曾有过从高到低的生命历程,甚至低到尘埃里的那种。周围的亲友避之唯恐不及,遑论出手相助。彷徨、迷茫、无助之际,是老祖宗的东西拯救了我,让我拥有了从逆境中崛起的内在力量。也让我懂得,外在的繁华与富有会将你缠缚得越来越窒息,唯有心灵的解脱与自由,你才会在广阔的天地间纵横驰骋。 因此,我愿意将这些宝贵的东西以及自己感悟所得写出来,与大家一起分享。有道是,不是知音不与谈,懂的,无需多言。不懂的,多言无益,只当姐姐讲了一些废话吧! 真心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感恩陪我走到今时今日的朋友,山高水长,星月轮转,愿大家各自珍重为盼!天热,提醒大家注意防暑! 第一百零九回 观先天邵雍析卦图 预吉凶天… 邵雍摆摆手: “切莫如此言说,邵某惭愧至及。不过说起吕夷简,我到想起他的一首《咏牡丹》来。 当时他被贬于西溪,有感于怀才不遇,遂以花自喻。 异香浓艳压群葩, 何事栽培近海涯。 开向东风应有恨, 凭谁移入王侯家? 后来果然被官家赏识,官拜宰相。想我也曾凌志青云,无奈天不蔽佑,除了落魄还乡,竟无有他路可走。” “先、先生,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与你。 我与官家乃名义上的师徒,他曾与我言说待你来了京城,必与你畅叙一、一番。 如今言犹在耳,断无有失。只不过他并不知晓我未曾拜你为师。 以我对官家之了、了解,即便当时受吕夷简蛊惑,事后一旦醒悟,必来此地寻你。 你、你若返回共城,岂不错失良机?何况你染了风寒,尚需调理几日,又何必急着还乡?” 邵雍被他说得心动,加之感觉身子属实疲惫无力,遂点点头,算是答应留了下来。 黄昏时分,怀月、无择带着虎子也来看望邵雍。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围着炭炉谈天说地。孙无择知邵雍乃大才之人,遂虚心求教道: “敢问先生,孔子《易传??说卦传》曰‘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我生来愚钝,对此始终未能理解透彻,还望先生指教一二。” “欲要窥其玄奥,需明白天道左旋为顺,地道右旋为逆之理。 其次要晓得伏羲先天八卦之卦序为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次说左边四卦,乾卦中藏三阳,兑与离藏二阳,震藏一阳。左行自震至乾,由一阳、二阳而至三阳,皆已生之卦。 追数其往,知阳气与天道之运行方向一致。拟作由春至夏,故称数往者顺。 再言右边四卦,巽中藏一阴,坎与艮藏二阴,坤藏三阴。右行自坤至巽,由三阴、二阴而至一阴,皆未生之卦。 测其所来,知阴气增长与地道运行之方向相反。拟作由冬至秋,故称知来者逆。但不知我所解是否令你有所感悟?” 邵雍一面为孙无择讲解,一面为其绘制出图形。一旁的虎子以手托腮,也跟着不住地点头称是,仿佛他听懂了似的。 邵雍见状,忍不住道: “虎子,你看得懂这几张图?不妨说说看。” “先生,这说的不即是阴阳消长,四季运行之规律么?之前师父曾与我讲过,只遗憾未有图像。如今再经先生细一解说,便彻底明白了。” “嗯,当真孺子可教。” 虎子得了邵雍夸奖,越发全神贯注起来。孙无择摸着他的头道: “小家伙,竟比我领悟的还要快。” “敢问先生,天道为何一时左行,一时右行,难道无任何规律可循么?” 怀婉也不甘示弱,若有所思地问道。 邵雍微微颔首:“嗯,问得好,婉姑娘果然聪慧。《系辞传》曰: “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 这里便要从两个层面来理解。一层‘仰观象于天’,应为立足地球仰观天宇。 二层“‘俯观法于地’,当为凌于太空俯瞰地球。 若在平面,则视乾南不动,由震至乾,阳发散,故天道左旋。由坤北至巽,阴收缩,故地道右旋。 天道运行之理即阴阳消长之顺逆,也由此主宰万物之生长收藏。” “多谢先生指教,经你一点拨,方觉大道至简,此言诚不虚也。” 怀婉谦逊地回道,侧面望着邵雍清瘦的剪影,面上不觉腾起一层红晕。 一旁的怀月见状,偷偷附在她耳边道: “我看这位邵先生儒雅风流,学识渊博,比起那位李公子更适合你。 说起他,可是许久未有消息了呢?保不齐早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怀婉被说中了心思,故作嗔怒道: “你还有心思管我的事,自打生辰那日得了狄表哥赠送的牡丹凤镜,恨不得整理日捧在手上,也不晓得他是否知晓呢?” 就这样,一顿拨霞供吃得氛围热烈,邵雍饮了许多酒,用罢饭食,便早早的歇了。其他几人也是一夜无话。 福宁殿 司天监差人奏报: “启禀官家,昨夜子时东南方突降天火,令人诡异的是,只烧了一家客栈,周围的房屋却安然无恙。” 仁宗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道: “哦,竟有此等奇事,那客栈中可有人员伤亡?” “回官家,这便更匪夷所思了。据臣调查所知,客栈中人先是感到一阵晃动,皆以为发生了地动,于是争先恐后跑了出来。 眼见着南方一团火球逐渐向东飘移,直直的落入到益昜客栈。 只一瞬间,便将其焚为灰烬。那位马掌柜的口里直嚷道‘妖人作祟’。 这仅半日功夫,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皆言说天降异象,必有遭殃。不过据臣所观,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第一百一十回 洛怀川被问开封府 闲雅居天… 司天监的一番话令仁宗恍然大悟,猛地记起那日去益昜客栈寻访邵雍之时,曾闻洛怀川断言三日后那店必遭天火。 当时只以为他乃一时赌气之言,却未想竟一语成畿。莫非天意也可预测么? 也不知那邵雍被其接至家中调养,如今恢复的怎样了? 想到此处,对着来人道: “朕晓得了,无甚大惊小怪,且去忙吧。” 司天监诚惶诚恐的出去了,仁宗站起身,对张茂则道: “随朕出宫走走,哦,再带上一方端砚,几只湖笔,朕有用处。” 就这样,二人换作便装,出了宫门,一路直奔洛怀川住处。 邵雍昨夜出了一身透汗,加之洛怀川为其针灸推拿,故睡得十分香甜。 晨起时精神大好,用罢饭食,遂在园中松泛筋骨。殊料却见开封府的官差来传洛怀川前去问话。 细一打听方知,原是益昜客栈的马掌柜诬陷其昨夜施展妖法,引来天火,将其客栈焚毁。 邵雍执意要去作证,被洛氏兄妹拦了下来。无奈只好在园中一边读书,一边等候消息。 忽闻有人叩门,便快步走过去,将仁宗二人迎了进来。 仁宗见眼前的青年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着一件麻灰色斜襟长袍,外罩短褙子。身材清减,一双深遂的眸子满是丰足的灵性。 张口说话时,露出齐如编贝的白齿。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十足的书卷气,顿时心生好感。 张茂则近前一步问道: “敢问这位兄台,洛氏兄妹可在?我家主人乃是他们旧识,今日路过此地,特来拜望。” “实在不巧,洛家兄妹晨起便被唤去开封府问话。二位,不妨屋里坐下,边吃茶,边等如何?” 邵雍礼貌地言道。 仁宗微微颔首,随他进入屋内坐定。看着他端来两盏茶并一些干果点心后,问道: “据我所知,洛掌柜的掌管白矾楼一向奉公守法,如何便去了开封府?可是出了何变故不成?” “说来惭愧,这一切祸事皆是因我而起,公子不问也罢。” “先生此言差矣,实不相瞒,我与洛掌柜曾有师徒之谊。 师父出了事,我这做弟子的如何能袖手旁观?无需顾虑,尽管直言便是。” 邵雍见来人与自己年龄相仿,颊额古朴,唇红神定,眼睛更是明亮如炬。且言谈举止中透着凛然高雅的气质,当下不敢小觑,遂恭敬答道: “在下共城邵雍,乃进京赶考的贡生,曾寄宿在益昜客栈。不想榜上无名,悲伤之余又染了风寒,用尽了身上的盘缠。 因欠了马掌柜银子,遂被轰了出来。幸被洛兄弟所救,方捡回一条性命。 那日掌柜的曾出言侮辱,洛兄弟气不过,便随口言说此店必遭天火焚毁,不想昨夜居然应验。 马掌柜便将其告到开封府,污其施展妖法,纵火报复。细想起来,一切可不因我而起么?故而忧心不已。” 仁宗闻言,点了点头道: “邵兄弟无需自责,更无需担忧,开封府尹若是连天灾人祸也断不明,这官也无需做了。” “公子果然见地非凡,鄙人便未想到这一层,反倒兀自颓然伤神了。” 邵雍再一次谦恭地言道。 “我看邵兄弟气质脱俗,手不释卷,似乎饱读诗书,缘何便榜上无名了呢?” 邵雍被仁宗问得一愣,心里暗想此人怎地如此无趣,哪有当面揭人伤疤之理?又碍于情面不得不答,遂只好哑然一笑: “自打官家亲理朝政,便特开恩科,对历届科场沉沦之士予以优待。 致使天下学子皆感念皇恩浩荡,一时间饱学之士如过江之鲫。 鄙人虽自诩满腹珠玑,文彩四溢,怕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落第也是情理中事。” 仁宗见他面现愧色,言语平和,不似吕夷简口中言说的投机专营之辈,便有意试探一番,继续言道: “哦,想不到邵兄弟倒是看得开。 也是,你那徒儿洛怀川如今执掌白矾楼,自是有使不完的金银孝敬与你,还要功名何用?” “公子此言谬矣,倘若鄙人真乃其师,更需勤勉自立,洁身自好。 可惜我与他乃萍水相逢,其自称吾乃其师,只不过是出现在其梦境中的一种期许罢了。” 邵雍之言,不由得让仁宗顿时困惑起来,心里暗道: “这洛怀川既不认识邵雍,又为何以‘神棍小邵雍’自称?莫非他已练得功夫纯熟,可梦中拜师学艺么?” 想到此处,复又问道: “那你考取功名又是为了什么呢?该不会是为了靠朝廷那点俸禄银子过活吧?” “大丈夫顶天立地,又怎会为了区区奉银谋那一官半职?鄙人一心仕途,乃因曾祖父邵令进曾事宋太祖,官军校尉。 太祖待邵家甚厚,故曾祖父留有遗训,告诫邵家子孙,日后做官定要上报朝廷,下抚黎民百姓,莫忘皇恩。” 邵雍一席话说得仁宗大为感动,悔不当初一时听信吕相之言,冲动罢黜了他的头甲头名之位。 然事已至此,便有心弥补一二,遂言道: “本朝素有‘恩荫’制,既然邵家祖上曾侍奉过太祖,当享受此特权。 据说洛掌柜的乃天子之师,何不通过他递一道折子上去,也不失为科举之外的一种入仕途径。” 第一百一十一回 琴瑟鸣马图求佳人 话韩干… 不想邵雍闻言,面色不由为之一变,将手中茶盏一撴,不悦道: “邵某虽爱功名,却也晓得取之有道。怎可另辟蹊径,委曲求全,而遭人诟病? 看来鄙人与阁下并非同道中人,话不投机,恕不能奉陪。二位请自便。” 言罢,站起身,拂袖而去。 一旁的张茂则正欲发作,却被仁宗拦了下来。欲待表明身份,却闻见院落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怀婉手里拿着一束梅花,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边走,边道:“先生,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娇艳……” 殊料待掀起帘子进到屋内,却发现仁宗也在,登时面色微红道: “师父几时来的,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仁宗见怀婉今日穿着一件白色印花襦裙,外罩鹅黄色长褙子。素雅宁静,宛若一株清幽冷艳的绿萼梅傲立于霜雪之中,不由为之怦然心动道: “婉姑娘手里的梅花开得正好,竟比自家园子里的还要娇艳三分。 我这阵子忙于生计,许久未抽开身。今日恰巧路过,便想检验一下你的画作是否有些进益。” 怀婉闻言,将梅花插起来,打从案几上的大瓷瓶中拿出一个卷轴,平展在桌面上道: “师父,前日我正好即兴做了一幅,还想着请你给掌掌眼呢,不想今日你便来了。” 仁宗被她一说,心情大好,背剪双手,踱到近前闪目观瞧。 只见画面上画的正是怀婉首秀辋川宴时,自己送与他的那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 遂摇了摇头,对着怀婉道: “嗯,虽说较之前有了些许进步,不过也仅是貌似而已。马的神韵则无。你看这里有几处败笔。 一则,马的体态虽肥壮,却不矫健;貌似嘶鸣挣扎,眼中犹欠悲愤之感; 奋蹄腾骧时,腿部线条也颇显无劲;但鬃毛却画得飘逸,充满动感。” 怀婉垂手站立一旁,神态恭敬的听着他的点评。只见仁宗提起笔来,一面在他的画作上勾勒,一面道: “画马之时,要将心境全然与马相融,想着你画的乃是一匹欲挣脱缰绳,重获自由之宝马。 故须通过耸立的双耳、喷张的鼻孔,以及奋起的前蹄来烘托出激烈的氛围。” 言罢,放下狼毫,指着画作道: “你再看看为师增补后的画作,可是有何不同?” 怀婉凑到近前,瞬间便觉胆颤心惊,只见一匹暴怒的骏马即将挣脱束缚,向着前方广袤而自由的平原奔跑。 整个画面的气氛被烘托得紧张刺激,仿佛那马似有了生命一般。不由得连连赞道: “师父,想不到你的技艺如此精湛,徒儿如能日日聆听教诲,假以时日,定不会输与你的。” 仁宗扭头看着她如春花般的笑脸,以及那崇拜的眼神,心下十分愉悦道: “朕,哦,我真为你感到欣慰,此画既为你我师徒二人合作而成,不如便为此图命名为‘琴瑟鸣’如何?” 怀婉正欲拒绝,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的洛怀川突然道: “这、这名字起的有意境,马声呜咽,风声怒号,宛若琴瑟和、和鸣。不如便由李公子亲提于画作之上如何?” 仁宗望着洛怀川‘我懂你的’眼神,也是会心的一笑。再次挥毫,以飞白书题下了‘琴瑟鸣’三个飘逸洒脱的大字。 怀婉手展画作,忍不住赞叹: “嗯,有了师父的神来之笔,保不齐哪一日这匹马便真的能从画作中跃将出来呢。” “婉姑娘一句话,倒让我想起一则韩干的趣事来。 说的是唐德宗建中初年,曾有一个人愿用二千钱作为酬谢,请马医为其爱马诊治脚疾。 殊料那马医虽阅马无数,却并不能识得此马为何品种。遂对那人言说他的这匹马保不齐便是韩干所画,并让他牵着马去找韩干。 韩干一见马的毛色骨相,正是自己前些日子画与阴界鬼差的那匹“夜游神”。 细一查验,果然马的前蹄有伤。这才记起那日鬼差来乞马时,由于画的急,竟在蹄子上留有一处黑缺,始知画通灵气。” 仁宗讲完趣事,趁着怀婉出去之时,猛然想起益昜客栈之事,遂问洛怀川道: “我来时,邵雍言说你二人去了开封府,但不知结果如何?” “多、多谢公子记挂,自是无碍。公子见过先生了么?与你想象中的是否一致?” “适才我与其有过一番交谈,此人志节高雅,不流凡俗,又不肯受恩荫举荐,确是令我为难了。 然错失良才,属实心有不甘,小师父可有好的建议么?” 洛怀川闻言,沉吟片刻道: “只、只要先生晓得官家赏识其才学,心中滞郁自然化去。不入朝为官,未尝不是为其另辟一、一条光明大道。” 第一百一十二回 洛怀婉折梅赠天子 杨太后… 仁宗闻言,心中不由一动,联想起邵雍言说的洛怀川梦中拜师之事,似有所悟道: “莫非邵雍另有天命不成?如此,我倒要拭目以待了。 不过目前还不能让婉姑娘知晓我的身份,你也知道后宫之事,并非朕能真正做得了主的。 前几日,我只是无意间提了一下,吕相便以婉姑娘尚在三年孝期间为借口,劝谏与我。 婉姑娘冰清玉润,心思纯粹,对人、对事皆做不到防微虑远。若不能给与其庇佑,起码不能与她伤害不是。 这样,我且回去,明日你随邵雍进宫,朕要二次试其才学。” 二人说着话,不觉时间已悄然流逝许久,张茂则遂低声催促仁宗早些回宫。 仁宗有心再见怀婉一面,又不好开口,只好将端砚与湖笔托付洛怀川代为转交。 不想正悻悻往出走时,却见怀婉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怀中抱着一大束梅花打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父且慢,适才闻你夸梅花娇艳,想必心里喜欢,遂特意去白府梅园折了几枝回来。 要知道这可是白老伯打从山里移植回来的几株野梅,珍珠姐姐悉心栽培了几年才开的花,一朵花的瓣层叠起来竟多达几十朵,十分珍贵难得。 还有,这食盒里是我特意回白矾楼为师父制作的几味点心,伴随暗香浮动,吃起来怕是别有一番意境呢。” 一番话说得仁宗春心荡漾,捧着梅花,看着怀婉,一语双关道: “甚好、甚好!当真是琼葩含露,玉蕊清冷。” 就这样,仁宗辞别洛氏兄妹,又与张茂则一道来看杨太后。 自打进入冬月,杨太后便觉身子慵懒,神情倦怠。御医前来诊治多次,均言其并无大碍,这着实令仁宗为了难。 因此,每日处理完朝政,便来陪伴她。 仁宗来时,杨太后正斜倚在榻上打盹,那只唤做玉灵儿的三花狸奴则依偎在她的怀里呼呼大睡,一人一猫倒是相映成趣。 尽管仁宗蹑手蹑脚的走到榻前,还是被杨太后听见了动静。 睁开眼睛欲待发作,却见仁宗怀抱一束梅花走了进来,顿时来了兴致,问道: “我儿那里寻来的梅花,竟是这般绰约玲珑,怎地闻着比御花园里的香气还要馥郁几分,快与我看看。” “小娘娘,这是婉姑娘特意为您折的,据她言说此花原开在山野之中。 您看,不独颜色娇艳,且花瓣层层紧叠,内里似有碎瓣翩然作舞呢。” 杨太后一面感叹怀婉仁孝,一面将花枝鼻下使劲嗅着。果然清香幽雅,不觉精神大好,拉着仁宗的手让其坐在自己身边: 怀婉这姑娘温婉可人,善解人意,我是打心眼里喜欢。 尤其那不争不恼的性子,倒真与你娘亲有八分相似。若是有她陪伴在侧,想来我走后也会放心。” 仁宗握住她的手道: “小娘娘,就您最疼我了,可不许您讲什么走啊走之类的话语,儿闻着心酸。 我早有心将婉姑娘迎进宫来,日夜相伴。 可出了阎文应之事,吕相早已心存芥蒂,寻各种借口借题发挥,甚至怂恿台谏轮番发难。 以婉姑娘的性子,又岂肯轻易低头。她若受了伤害,我又于心何忍? 爱之愈深切,必为之计深远,这点,我想小娘娘理应更有体会。” 杨太后闻言,沉吟片刻言道: “婉姑娘的厨艺世人皆知,我也曾与其‘厨中女状元’的封号。 不妨先将其安排到尚食局,专司我儿饮食。日后再寻个进阶的机会,量那吕相也说不得什么。 再者,有她在这宫里,我也多了一个知心之人,长夜漫漫也有个说体己话的不是。” “嗯,小娘娘思虑的是,正好明日洛怀川带着邵雍进宫,我便与他言明此事。” “什么?邵雍明日进宫?看来老身大限将至了。” 言罢,杨太后用手指梳理着狸奴如锦缎般的毛发,颓然地叹了口气。 仁宗被她说得头脑发懵,紧忙追问道: “小娘娘何出此言?您的生死与这邵雍进宫有何关联?若是如此,儿明日不让其来便是。” 杨太后摆摆手: “没用的,你有所不知,去岁你身体抱恙之时,我曾让洛怀川为我占卜寿禄。 他言说邵雍来了京城,我的大限也便到了。最近我日日梦到先帝,梦到刘娥姐姐,看来真得早些准备下了。” 仁宗闻言,心里越发对洛怀川的身份产生了质疑。他的破棺重生,他手里的龙鳞宝扇,以及益昜客栈诡异的天火。 还有坊间对他的传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属实令人费解。莫非他真是什么神人转世或附体么?可这又如何可能? 若这次小娘娘之事不幸被其言中的话,定要寻他问个水落石出。 杨太后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自己适才的话语震惊到了他。哪里晓得他心里原是有着另一番心思呢。 第一百一十三回 咏梅诗君臣忆林逋 明歉意… 仁宗在杨太后那里又小坐了片刻,这才返回福宁殿,接着批阅折子。 这段时日,朝廷这边倒是无甚风浪。总算与了他一丝喘息之机,然西夏那边的境况却让其忧心不已。 李元昊先是占领了瓜、沙、肃回鹘三州。紧接着攻破兰州诸羌,继而进军马衔山,于瓦川会筑城、置戍兵。 就此彻底阻断了吐蕃与宋之间的通道,之后又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改革等一系列举措。 仁宗不断在内心对西夏之进一步行事做出各种预判及应对方式,殊料越想越烦。 最后索性站起身,命张茂则端来怀婉为其制作的点心,惬意地享受起来。 吃着吃着,眼前忽地闪现出她怀抱梅花之场景,不由随口吟出的一首咏梅诗。 众芳摇落独暄妍, 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禽鸟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须檀板共金尊。 一旁的张茂则闻听,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官家所吟不是和靖先生的《山园小梅》么?” “哦,想不到你也晓得这位和靖先生?那朕倒要考考你,究竟对其了解多少? 如若说得上来,便将婉姑娘为朕所制的点心赏你品尝如何?” 张茂则先是报以感激的一笑,随即言道: “那这点心臣是吃定了,臣不但晓得这位先生原名唤做林逋(bu),还知道‘和靖先生’的谥号还是官家所赐。 据说此人生性孤高恬淡,终生未入仕途,亦不娶妻。 于杭州西湖结庐隐居,惟喜植梅养鹤,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故世称‘梅妻鹤子’。” 仁宗见其对林逋之事娓娓道来,大出意外道: “茂则,看不出你也是那爱梅之人。记得父皇在时,便羡其名,曾御赐粟帛,诏告府县厚加存恤。 时任丞相王随、杭州郡守薛映,亦常驾轻舟赴孤山与之诗书唱和。据说本朝的范仲淹、梅尧臣等频与其鸿雁传书。 茂则,你不妨说说看,林逋拒绝入世娶妻,那他的人生又乐在何处呢?” “官家,您之所以赐其谥号为‘和靖先生’,还不因其所志非室家,亦非功名富贵。唯青山绿水方适其性情么?此便是先生之乐。 臣早年便净身入宫,林逋是不求,臣是求不得。如今随侍官家左右,唯觉官家喜,吾亦喜。官家忧,亦吾忧,此便是臣之乐了。” 仁宗为他的一番高论所感动,放下手中的点心,饶有兴趣地地道: “倒难为了你一片赤心,且再试说说看,朕之乐又在何处?” 张茂则闻言,连连摆手: “官家乃九天真龙转世,臣充其量是条小蚯蚓。非是不敢揣摩圣意,而是本就一丝一毫摸不到边。” “好你个滑头,不过朕之乐究竟在何处呢?” 仁宗弹了张茂则一个脑壳,背剪双手,仰头望着屋宇上雕龙画凤的椽梁道: “若我仅为一民家子弟,也甘愿与怀婉棹(zhào)舟相携,云游诸峰外,寄情山水间。 筑草庐以栖身,奏琴瑟以合鸣。可惜,这些也只能是依稀梦中事了。” “臣虽不知何为官家之乐,却晓得官家所问,臣皆一一做答,那这盘点心……” 张茂则拿眼睛瞥着那盘令人垂涎三尺的点心言道。 “不过我改主意了,这盘点心还是不能赏与你享受。尽可去御膳房吃个痛快,若哪个若敢阻拦,朕便罚他将整个福宁殿清扫一遍。” 言罢,心情大好的仁宗竟宛若孩童般与张茂则使起了小性子,福宁殿不时传来君臣二人欢快的笑声。 翌日辰时,洛怀川与邵雍按约定时间来皇宫至资善堂的“松竹斋”,殊料却见到吕公著也候在那里。 一见邵雍,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邵兄可好,自白矾楼一别,不免日日牵挂在怀。如今见你气色红润,也安了心。总算有机会当面向你致歉了。” 邵雍被他说得一愣,不免问道: “公著贤弟何出此言?你我虽是初识,却已在心中将你引为知己,但不知这致歉一说,又从何谈起呀?” “不瞒邵兄,我也是后来才知晓你此番落地乃是家父吕相从中掣肘。 究其根源,非是对仁兄之才学有所疑,乃是因我无意间泄露了你与洛家之关系而枉受了牵连所致。” 一旁的洛怀川闻言,忍不住道: “三、三公子无需自责,要说事情之作俑者乃是在下。是我冒用先生之名,方为其惹来此劫,自、自是与你无干。” 吕公著见其面生,又是磕巴,且与邵雍一同前来,遂恍然大悟道: “想必阁下便是号称‘神棍小邵雍’的洛怀川了?二哥吕公弼可是对你倾慕有加呢。” “正、正是鄙人,公弼兄还为我小姑姑孟瑾保了一桩好媒呢,也不知那张先现如今怎样了?” “嗯,据说还在宿州任上,详细的便不知了。” 言罢,便不再与他搭腔,转身对邵雍道: “我今日来此,乃特为邵兄之事。实不相瞒,我知晓内情后,曾与家父据理力争。 之后也曾到客栈寻你,以求弥补一二,不想那里却已焚为灰烬。” 第一百一十四回 道诚说公著让官职 问性命… 邵雍闻言,不免内心释然道: “哦,公著贤弟倒是一个肯承担之人。不过据我对吕相之了解,断不至于因私废公,必是邵某之文章属实不合圣意罢了。 再者,你为了我公然顶撞令堂,也绝非人子之道。 经过这几日沉淀,怕是功名二字自此与我无缘,不如效法和靖先生结庐孤山,梅妻鹤子,岂不逍遥?” 一席话说得吕公著越发内疚,面对心思无染的邵雍也越发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人正聊得欢,不想仁宗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闻听邵雍提到林逋,不免问道: “原来你也神交林逋,此点倒是与朕不谋而合。” 邵雍转身见是天子驾到,不期竟是那日到访洛家的李公子,遂急忙躬身施礼道: “共城邵雍见过官家。回官家,家父素来艳羡苏们先生,草民自幼受其影响,少年时曾往苏门山访其故迹。 云游至西湖时,与那林先生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二人相谈甚欢,遂结为忘年之交。可惜别离不久,他便驾鹤升西了。” “哦,如此说来,令堂也是一位隐士喽。苏门先生孑然一身,掘土窟而居。散发宛地,长啸乐天,性情温良,常抚琴以自娱。 阮籍与嵇(ji)康皆曾求教于他,其《老子注》朕也曾拜读过,大有裨益。” 仁宗一面说,一面示意邵雍坐下讲话。脑海中猛地想起昨日与张茂则的对话来,遂问道: “说起林逋,世人皆知他之乐在于山水间,你不妨说说看,朕之乐为何?” 邵雍闻言,知晓仁宗乃是有意试其才学,略一沉吟道: “官家身居九重,虽不能畅己之乐,却令普天下之人皆享其乐。百姓之乐方为真乐,此便是草民所理解的官家之乐。” “好一个‘百姓之乐方为真乐’,答得好!可我要如何方能做到令百姓皆享其乐呢?公著,你来说与朕听。” 吕公著见状,也近前施礼道: “草民谢官家与我机会向邵兄讲明原委,可否先准了草民所请,再答问题如何?” 仁宗被他一说,大为诧异,端起茶盏撮了一口茶,缓缓言道: “哦,且说来朕听。” “草民愿以朝廷之前许我之馆职让与邵雍,望乞官家恩准。” 要说这吕公著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原来吕夷简闻听仁宗要在资善堂单独接见邵雍,心里不免打起鼓来。遂与他商议应对对策。 要说这位三公子打小便有王公辅臣之相,在吕家五位公子中最得吕夷简器重。 不独有才,且正直仗义,从不做昧心败德之事,更别提背后与人设陷阱了。 为了缓和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也为了日后不与邵雍结仇,吕夷简这才答应儿子让其设法来见邵雍。 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自己负责打压范仲淹之流,不使其团队壮大,威胁到自己宰辅之位。 同时,则任由儿子与邵雍示好,这样也为自己铺条退路,保不齐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吕公著自是不知他爹打的如意算盘,反而以为是被自己说服了。 仁宗知见吕公著言语真诚,遂道: “我知你素来淡于名利,不愿以恩荫补任奉礼郎。进士及第后,朝廷召试馆职,也未赴任。 非是朕不愿与邵雍官职,乃因其与你情趣相投,朕也勉强不得。 今日招你二人前来,无有他事,闲聊一些学问而已。公著,朕适才的问题你还未答呢。” 吕公著瞥了一眼邵雍,见他面含笑意,遂也不再坚持,躬身答道: “官家,自古有为之君主,未有失人心而能图治者。 然欲得人心,窃以为应修己德以安百姓。修德之要,乃为一诚字。 君以至诚待下,臣必思尽诚以敬上。君以至诚待万民,则民必报之厚诚以敬上。 如此上下皆诚,磊落落如旭日当空,自会照得奸邪谗佞之辈无处遁形。人君便会去偏听独任之弊,不为邪说所乱。” “公著之见地也是非凡,我记下了。如此,你我君臣今日便赤诚相见,故无需拘谨,畅所欲言便是。 《中庸??小戴礼记》有‘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一句,这里提到了天命与性,我倒想听听邵雍对此有何见解?” 邵雍正在思虑吕公著之“诚”说,被仁宗一问,顿时回过神来道: “官家,大道无形,赋予万物以自然禀赋,即为性。明白此点,仅是见道境界; 循性而为是修道;以道之原则约己修身,则为教,亦为行道。 道不可言,却须臾未曾远离人身,常于隐蔽幽微处发显起用。 若人独处时,行事亦能如在炙阳下坦荡磊落,则人皆可为圣人矣。” “好一句‘人皆可为圣人’,朕初观汝时,便觉德气粹然,如潺潺溪水清而不激。坦易淳厚,若巍巍高山不骄不矜。 有此明珠一颗,却被朕弃置于破囊中未加好生珍藏,以致于今日蒙尘,此乃吾之过也。” “草民无非一乡野之人,如何担得起官家如此赞誉,实在令邵雍汗颜。 如此言说,更让草民陷于尴尬境地而难以自处。” 第一百一十五回 洛怀川窥天解玄字 赏梅园… 仁宗摆摆手道: “你适才与吕公著之言朕皆听到了,难得你对吕相如此信任。想必他若知晓,定会自惭形秽吧。 朕与你相处,觉得十分舒适。既然不愿再入仕途,不妨留在朕身边做个布衣之友如何?” 邵雍闻言,思忖片刻道:“官家器重,草民铭感五内。 然家母早逝,一直未与她寻一处理想的安葬之地。待其有了归处,再来陪伴官家如何?” 一说到娘亲,仁宗便一下子想到小娘娘昨日对其所言,遂问洛怀川道: “之前小师父是否曾与太后占过一卦,言说其见邵雍之后,生死之事即了,果真如此么?” 洛怀川正惬意地品茶吃点心,冷不丁被仁宗一问,一口茶险些未喷将出来,紧忙拿绢帕拭拭嘴角道: “绝、绝不虚言,其实天象早已昭示清楚了。” “天象?然司天监并未有人与朕讲过此事,小师父又是从何处窥得天机的?” 洛怀川闻言,不由心内打起鼓来。其实他所谓的预测皆是从《大宋宝典》里看来的史实。 可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故而沉吟半晌道: “益、益昜客栈那把天火便是昭示,想那杨太后乃凤凰转世,八卦中位于正南方离火位。 此番天火来至东南,移至巽木之位,又将益昜二、二字焚毁,自然命不久矣。” 仁宗闻言,现出一脸困惑道:“小师父能否说得明白些?” “据、据我所知,太后为益州人氏,昜字加木为杨,巽位主长女。试问,杨姓益州之老年女子不是太后又是何人?” “那又与邵雍何干?” “邵、邵字五行属金,在家居长,为乾金。杨为将朽之木,强金克弱木,故其见了先生后,自然无有生机。” 仁宗闻罢,不由蹙眉道: “倘若不让二人见面,是否可保小娘娘凤体无虞?” “既、既是天意,又岂是人为可逆转的。” 一旁的邵雍闻言,岂可再做停留,恁是仁宗百般挽留,依旧请辞。 仁宗无奈,只好对其言道: “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勉强。只是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方得再会?此时恰逢御梅园寒梅绽放,何不陪朕观赏一番,再去不迟。 顺便也折些梅花与婉姑娘,我总不能白得了她的点心不是。” “是、是呀,先生,我也想逛逛琼林苑的梅林呢。” 洛怀川也从旁言道。 邵雍见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跟随在仁宗身后,直奔梅园而去。未到近前,便觉阵阵暗香沁入肺腑。 此时正值隆冬,红梅、白梅、黄梅丛丛簇簇交相辉映,让人恍惚间有一股置身于阆苑仙阙之感。 一行人兴致盎然的踏进梅园,说巧不巧,正碰上杨太后也在这里赏花。 原来仁宗将怀婉送与她的那束野梅与了小娘娘之后,杨太后嗅着梅花之清香一夜安枕。今晨起来忽然兴致大发,非要去梅园散心。 仁宗一见,心里不由得暗自嘀咕道:“当真是天意难改呀!” 殊料杨太后一见邵雍,竟一把拉住他道: “原来你便是邵雍,竟与昨日梦里前来接引我的仙长生得一般无二。” 邵雍恍惚觉得昨夜梦里也曾见过这位妇人,遂脱口而出道: “莫非我昨夜梦中的昭霞仙子竟是太后您么?” 杨太后闻言,微微颔首,二人不由得同时相视而笑。直看得一旁的仁宗一脸懵懵然,随即反应过来,看着在梅林中流连忘返的洛怀川陷入了沉思。 邵雍本无心欣赏梅,既见了杨太后,更不愿再做停留。遂折了几枝梅花,返回了小院。 没几日,宫里果然传来消息说,杨太后无疾而薨,殡于皇仪殿。 经过数日精心调理,邵雍身体已然全无大碍了,遂张罗着返回共城。 怀婉闻言,心中似有不舍,但又不好开口挽留,遂来央告哥哥洛怀川。 “二哥,你看,马上即将过正旦了,先生若此时回去,岂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异乡漂泊?” 洛怀川望着面颊微微泛红的妹妹,故意打趣道: “怎么,该、该不会是春心荡漾了吧?” 怀婉被他看穿了心思,嗔怒道: “二哥惯会拿小妹寻开心,你不是也不希望先生多留些时日么?” “好了婉妹,咱、咱不开玩笑。过了今年你便十六岁了,再不嫁人可变成老姑娘了。 今日与二哥讲实话,关于你的终身大、大事,心里究竟如何打算的?” “嗯,其实我也说不好,起先我以为喜欢的人是李公子。毕竟他家世好,且不说相貌与学识,单说对我这份心意便弥足珍贵。 且人也体贴细致,不过却让人看不透,摸不着边际似的。可自打见了先生,又觉得有股似曾相识之感。 他虽贫穷,骨子里却是一副霜风傲骨。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澄澈如水,心思更加纯粹。” 第一百一十六回 解中庸妙语教虎子 欲拜师… 洛怀川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道: “如、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棘手了。要晓得李公子对你可是用情至深,不然也不会将这处宅子赠与我们居住了。 还有那匹汗血宝马,一个人若能以心爱之物相送,足见其心意弥足珍贵。 你、你可要审甚思量,速做决断,切莫伤了其中任何一方。” 实际上洛怀川如此言说,乃是知晓仁宗早对怀婉情根深种,只不过碍于洛家与吕相之间的关系,怕她进宫受伤害罢了。 而这边他也看出来邵雍对怀婉情愫渐生,因此便善意地提醒道。 洛怀川一席话,令怀婉困惑不已。双手绞着鲛绡支吾半天,方才言道: “二哥,我觉得两人皆好,舍了这个,又怕伤了那个,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了。你帮小妹拿个主意如何?” “哥又不、不黯男女之事,如何替你做得了主?不过倘若易地而处,我必定选李公子。 不、不是说先生不好,女儿家过日子总要安稳不是。” 怀婉被他说得一时也没了主意,瞧着天色渐晚,遂起身准备晚上的饭食去了。 洛怀川也站起身去找邵雍,殊料一推门,正撞见他与虎子讲学。 “先、先生,没几日便是正旦了,我在白矾楼设置了一些节目,届时定会热闹的很。不如留下来一起欢聚一、一番如何?” 未及邵雍回答,虎子便扯住他的衣裳央告道: “先生要是回了共城,我也跟了去,我还有好些困惑欲向您请教呢。” 邵雍一面示意洛怀川坐下,一面摸着虎子的头道: “这小家伙聪慧异常,一点便透。不出几年,必定金榜题名。” “闻先、先生之言,是要将其收归门下教导喽?那何不也将我一并收了,如何?” 邵雍瞥了他一眼,摇摇头: “起码现在时机未到,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过了正旦再走不迟。” 洛怀川坐下来,看着邵雍手里的《小戴礼记》问道: “先、先生,古人言‘圣人不动情’,是否即是所谓的未发之中呢?” “嗯,可以做此理解,中庸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赞天地之化育;可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与天地参矣。’ 说的既是圣人一旦做到至诚,便可智慧大开,达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一通百通之境界。由此知天、知人、知物。 圣人并非不动情,乃是内心已与天合,故不受喜怒哀乐之情绪干扰,始终处于平静安宁祥和之‘中’。 即便动情之时,也是以无所住心行事,不被情绪所牵引。与吕洞宾那句‘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说的乃是同一道理。” 虎子在一旁用手托腮道: “先生,《中庸》之至至诚与《大学》之明明德说的皆是同理么?” 邵雍微微颔首道: “然也,其本质即是通过至诚与明德来达到真正与天相合之最终目标。” 三人正聊得欢,怀婉过来招呼他们去用饭食。席间,洛怀川与虎子言道: “今、今日听闻朝廷的一位朋友言说,你干爹阎文应病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乍闻此消息,也蛮令人伤怀的。” “是呀,干爹虽然心思毒辣,睚眦必报,但对我确是极好的。既然认了他,每年的清明少不得为他多烧些纸钱了。” 虎子闻言,放下刚端起的饭碗,顿时没了吃饭的兴致。 邵雍见状,饮了一口酒道: “关于其毒害已废郭皇后一事,一来无有确凿证据。 二来实则官家顾念旧情,亦不愿再纠及过往,故而才未牵连闫家九族。此便是官家之仁,也不知是好是坏?” “我倒认为说官家徇私倒是真未冤枉了他,二哥你说,阎文应这一死不打紧,那座‘稀世酒楼’不依旧在开门招揽生意么?” 怀婉一面给邵雍盛了一碗汤,一面愤愤不平地言道。 “小妹,不、不能如此评价官家,许是他自有苦衷吧。况且莫嫂与连大哥如今皆做了七、七品朝廷命官,也算失小得大。 对、对了虎子,那日官家曾言到莫嫂之官位世袭罔替,放着现成的官你不做,还考取甚功名呢?” 未想虎子把小脑袋一歪: “师父,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管井水的官,多没出息。我要像那个范伯伯一样,为民请命,为国尽忠。” “虎子,你说的范伯伯可是与吕夷简抗衡的开封府尹范仲淹么?” “正是,他可是我师父的老哥呢,我见他二人老在一处喝酒。只不过早被贬去了边远之地受苦了。” 邵雍瞥了一眼洛怀川,打趣道: “还真小看你了,不独是官家小师父,还是范公之小弟。如此一来,我是越发不敢收下你这位徒弟了。” 洛怀川闻听当下急了,连忙殷勤地为他倒了杯酒,恭恭敬敬地端到邵雍面前: “先、先生切莫如是言说,你要是不收我,我岂不是白来这大宋走一、一遭了。” “哦,此话何意?莫非你本不是这大宋之人么?” 邵雍放下酒杯,诧异地问道。 第一百一十七回 逛坊市不期遇高人 测串字… 洛怀川被他一问,顿时觉得适才有些失言,险些被他看出端倪来,遂急中生智道: “呵呵,我的意思是枉做一、一回大宋人。 那个这几日汴京城里热闹非凡,不如用罢饭食,我们几个去瓦子逛逛,凑凑热闹,如、如何?” 虎子闻听,顿时来了精神,一个劲催促着几人快些吃。用罢饭食,怀婉特意为邵雍加了衣衫,还备了一个汤婆子。 邵雍见缝制得密密麻麻的针脚,心中不由划过一股暖流。自打娘亲去后,便已鲜少感觉到来自女子的关怀与温暖了。 好在爹爹续娶,加之去岁异母弟弟邵睦也降生到这个世界,家中总算有了一丝欢乐的气息。 邵雍这样想着,不免偷偷看向怀婉精致的面庞。正巧怀婉也瞥向他,二目对视,瞬间便在彼此心间荡起千层涟漪。 怀婉以素手抚摸着起伏的胸脯,报以羞涩的一笑,轻声道:“走了,先生。” 邵雍这才回过神来,拉着虎子,面露喜悦之色,一路上还不忘与他教学。 这时,身边路过一个手摇拨浪鼓卖杂物的货郎,幞头上插满了各式新奇玩具。 邵雍觉得好奇,抬手唤住他,只见货架上有拨浪鼓、不倒翁、泥人、六角风车、铃铛、人马转轮、 八宝纹纸格、玳瑁盘、小竹篓、香包、红色佛塔、棋盒、小灯笼、琉璃炮灯、瓦片风筝、小铙钹等应有尽有。 便欲买与弟弟邵睦,遂问道;“老哥,你看这一岁的男娃适合玩哪一个呢?” 老者拿起一个小铙钹与拨浪鼓道: “依我看,男娃娃这两样准合适,不倒翁与泥人也中,就看你家娘子更中意哪个了?” 言罢,一面取下几样玩具在手里摆弄着,一面说与怀婉道。 直弄得怀婉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偷看了一眼邵雍,见他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洛怀川见状,遂紧忙过来道: “这、这个六角风车也不错,还有小铃铛。虎子,银子我来付,东、东西可归你拿了。” 虎子爽快地答应着,一手摇着拨浪鼓,一手抱着不倒翁、泥人与铃铛,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街道上的人流越来越密集,每一坊巷口皆可见为防本坊小儿与亲人相失,而设置的小棚子,里面放映着傀儡戏。 那些本来用于表演的傀儡,如影戏线索、傀儡儿、狮子、猫儿也被做成了玩具傀儡供与儿童玩耍。 几人边走边看,甚觉新奇,不觉便来到了最繁华的东京宣德门外大街。 但见这里更是人声鼎沸,到处可见用彩布围成临时店铺,铺设着珍宝珠玉、锦缎匹帛、笔墨纸砚、领抹假髻、茶酒器物等。 更有托着盘子往来于人群中叫卖各色果子蜜饯的,还有一位大嫂挎着篮子售卖鲜花。 怀婉兴致大发,选了腊梅、瑞香、兰花、水仙花四色,与每人鬓边簪了一朵。 就着打从提瓶卖茶者那里买的几碗滚热的茶汤,吃着梅子姜与糖蜜糕,那感觉别提多惬意了。 逛完了街市,虎子还要去瓦子里听人说书,遂拦住他道: “这、这些个曲目白矾楼里应有尽有,况且那几个有些个名气的,皆已被我请了去。你要听,且、且自个回去听好了。” 虎子闻言,不免撅起嘴巴小声嘟囔。谁知一抬头,却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溜简易棚寮(liáo),有的门首悬挂着三块招牌,上书“神课”、“测字”“决疑”。 有的悬挂着一个布幡,上书“八字断命”、“排大运”、“测流年”; 更有一位卖卦者摊子两侧各竖起一块木板,上面写得更绝,右侧为“赛神棍”,左侧为“盖邵雍”。 虎子一见来了兴致,一手扯着洛怀川,一手拉着邵雍,非要去与人一较高低。 待几人行至近前一看,摊主竟是一位青年道士。一次收卦银一两,倘若不准,双倍倒找。 恁是这样,犹有三三两两前来问卦者,一位秀才打扮的青年男子对着道士道: “道长,我欲求问前程,还烦请费心为我占测一番,看小生日后功名如何?” “哦,如此,还请写下一字。” 秀才闻言,未加思索,提起笔来写下一个串字。道士一见,面露喜色,对其言道: “此字乃是双中之兆,看阁下的装束必为秀才无疑。且放宽心,之后之会试、殿试必保无虞。” 年轻人闻听,不由得心花怒放,放下一两纹银,千恩万谢后,喜滋滋地站起身走了。 虎子见状,心里颇不服气,便有意当着众人刁难他一番,遂问道: “你竟然敢称‘赛神棍’,想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你可知我乃何人?” 道长闪目一瞧,见面前坐着一个半大孩子,遂和颜悦色道: “还请小公子写下一字。” 虎子同样未加思索,写了一个“串”字。 道长看着那个字,不由得眉头一皱,沉默片刻道: “串字为两口相连,小公子又是有心而写,即是有心为患,以贫道看来,你必是来找茬的。” 第一百一十八回 暗较量邵雍识真容 赠荷包… 虎子被人揭了老底,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遂又写了一个“中”字,问道: “那你再看看,此刻我心里在想何事?说中了,我便服你。” “中字加心既是忠心之忠,又是忧心之忡,你显然属于后者。怕是此刻正在担心倘若今日胜不了我,该如何收场吧?” 虎子二次被人说中了心事,顿时向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央告的眼神望向洛怀川。 洛怀川一见,心里顿时打起鼓来,暗道: “这测字我哪里会许多,不过眼下虎子吃了瘪,倘若自己不出头,还不被这小子看贬。 不过看这位道士年纪轻轻的还是有些功底,一旦出了丑,岂不要自取其辱。” 想到此处,遂灵机一动,问向邵雍道: “有先生在,我怎敢班门弄斧?” 邵雍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而是气度雍容的坐了下来,谦和地言道: “道长有礼了,适才小徒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才是。” 道长见邵雍与自己年龄相仿,身材清减,双目莹澈,灵气非凡,不由得微微颔首: “嗯,这位公子霞光护体,浑身不染一丝世俗之气,确是千载难得。” 邵雍闻言,微微含笑道: “道长谬赞了,我也来写一个字,请道长给断断如何?” “请” 邵雍执笔在手,在头上敲了两下,随即写了一个“辶(chuo)”字。 道长拿起他写的那个字端详许久,方才幽幽言道: “阁下以笔敲头,乃一首字。辶字加首是为道,看来阁下与我乃是同道中人。” “哦,我本儒门中人,自幼便习孔孟之书,如何会与道长志同道合?我再写一字。” 言罢,邵雍又写了一个“王”字。 这时,颇觉好奇的怀婉走到邵雍身后,道长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言道: “这位姑娘正直芳龄,为少女,本主白色。逢其又着白色襦衣立于阁下身后,故王上加白为皇。 皇字为帝,亦为天,五行属水,水主智。故而贫道断定,阁下心中所酝酿之学必为天道性命之理。不知你是否认同贫道适才之言?” 邵雍闻其所断并无任何偏颇,不由也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看着虎子气鼓鼓的眼神,复又问道: “不知道长是否可以也写下一字,让我来断断道长之来历如何?” 道长含笑不语,抬头望了一下身后的大树,写下一“子”字。 邵雍见状,拱手施礼道: “原来竟是李道长,鄙人有礼了。” 李道长见将被其猜中姓氏,似乎心有不甘,又瞥了一眼左边那株枯木,写了一个“直”字。 “哦,想不到阁下便是那位洞房花烛夜,舍弃美娇娘逃婚而去的李……” 未及邵雍把话讲完,李道长伸出手指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道: “阁下果然睿智,然你知我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邵雍闻言,微笑着站起身,示意洛怀川与道长卦金。 洛怀川虽不知李道长的真实身份,但也知晓他必是一位世外高人。 当即不敢小觑,取出一锭二两的黄金放到几案上: “区区薄金权当为、为道长修缮庙宇,务乞笑纳才是。” 李道长将金子拿在手中,微微一笑道: “多谢这位小兄弟一番美意,贫道便不客气了。不过贫道也不白拿了你的金子,便将此物赠与这位姑娘。” 言罢,打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与了怀婉,嘱咐道: “姑娘日后定有一难,将此物挂在腰间,切记一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届时必会有人助你化解。” 几人辞别李道长,继续找乐子玩。走着走着,忽听前面传来阵阵喝彩声。 虎子挤进人群一看,只见中央里有一个大圆盘,直径足有四五尺左右。 上面画着绢扇文玩、新窑青器、螺钿玩物、銷金衣帽、珠翠首饰、果子柴炭及花鸟人物等约千余种。 每幅图案长不过寸许,阔不赢指,甚小者仅如蝌蚪般大小。鸟之有羽,兽之有毛,花之有蕊,皆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青色斜领窄袖襦,下着同色长裤,足蹬皂靴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双手抱拳,环揖一礼道: “列位,适才在下给诸位展示的乃是在固定轮盘上射箭,接下来我便让此巨轮运转如飞。 哪位爷想来挑战在下的,只要您出得起银子,我保证指哪射哪,绝不含糊。” “那你要是射不中咋办?俺岂不是白与了你银子?” 一位少年嚷道。 “这位小爷,倘若在下没按您指定的射中目标,您尽可将所选物什取走,无论贵贱,分文不取。” “好,我来试试。” 第一百一十九回 玩关扑偶遇神射手 洛怀川… 未及少年搭话,虎子却抢先冲到中年男子面前道: “我见你那个翠玉的扇坠值些银子,便是它了,正好与我先生做礼物。” “得咧,小爷,您瞧好吧。” 言罢,那位男子按动机关,巨大的轮盘开始缓慢转动起来。 随即越转越快,快得几乎令人眼花缭乱,以至于全然看不清上面绘制的任何物什。 虎子双手抱肩,满脸得意的神情瞥了一眼男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男子微微一笑,拿起旁边的铜胎铁背弓,只拿眼睛轻轻一扫,搭箭便射。 耳听得嗖的一声,箭矢牢牢定在轮盘上。有人按下开关,让轮盘停了下来。 虎子迫不及待的凑到近前一看,箭矢正中目标,分毫不差,当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下脑袋。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呐喊声,虎子不服气,非要接着来。 其他几人也跟着参与挑战,结果无一不是落败而归,只好乖乖的给人付了银子。 几人正悻悻的准备离开,殊料人群中有人喊道: “俺也来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见人群中走出一位二十左右岁的青年,生得是虎背熊腰,高大威猛。 每走一步,大脚板踩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得到咚咚的声响。 “这位壮士,我也是一位习武之人,射箭乃在下拿手绝技。 我便不信世间会有如此目光犀利之人,莫不是你在捣鬼不成?” 此言一出,围观之人也开始七嘴八舌质疑起来。 中年男子闻言,面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 “在下自幼浪迹江湖,以卖艺为生。身虽下贱,你却不可污我人格。阁下倘若不服,尽可近前查验便是。” 青年闻言,迈开大步来到轮盘前。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由得皱起眉头,盯着男子手里那把铁胎弓。 围观之人见此,大气也不敢出,皆瞪大好奇的眼睛,期待下一幕精彩呈现的瞬间。 中年男子见状,抬手将弓递与他。殊料青年伸手欲接时,却因那弓太重,险些一个趔趄没站稳。 待好不容易握弓在手,谁知双膀一较力,却连弓弦皆未拉开多少。 这时,青年面上可就有些挂不住了。连着试了几次,也未能射出一箭。 见此情景,围观之人有的开始喝倒彩,直羞得他是面红耳赤。 青年不得不将弓放到地上,躬身施礼道: “阁下神力、神箭,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孟浪之处望乞见谅!”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年轻人不必如此客气,我这把弓重逾百斤。若欲轻松驾驭,非得数年功夫方可。 想我年轻之时也曾如你一般自以为是,目空四海。直至一次在山中遇到一位隐者教我为人之道,方才豁然醒悟。”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栖身何处?来日必登门拜访。” “哦,鄙人复姓太史,单字名炯,居无定所,八方漂泊。” 青年闻言,不由得现出失望的神情,进一步躬身施礼道: “那能否请问太史兄如何能做到如你一般指哪射哪呢?” “哦,说难也不难,实则也无他可说。倘若非要说,即是射箭之时,眼中无物,心中有物,物我合一,方能百发百中。” 洛怀川闻言,不由得在脑海中琢磨道: “看来此人定非凡俗之辈,虽说大哥洛怀亭与表哥狄青箭术高超,可与此人相比还略有差距。 何不将其留下,保不齐日后大有用处呢。” 想到此处,对着太史炯深施一礼道: “在、在下白矾楼洛怀川,虽不是习武之人,却也艳羡阁下之威能。 欲有心结识一二,不知可否卖我一个薄面,到舍下小聚一番?” 太史炯见他一身书卷气,身边的邵雍与怀婉也是满脸真诚,遂点点头道: “俗话说五湖四海皆兄弟,难得这位公子高看在下,鄙人应下便是。” 就这样,太史炯收拾东西,随着几人回到闲雅居。怀婉麻利地张罗了一桌饭食,洛怀川端杯在手言道: “既、既然你我坐在一处,便是兄弟了。来,小弟敬太史哥哥一杯。” “好,兄弟也是一介爽快之人,并未因哥哥身份低贱而怠慢,这杯酒,哥哥饮了。”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邵雍见此人豪爽,不免心生欢喜,又为他斟了一杯酒道: “如你这般境况,要漂泊到何日才是个头?太史兄一身好本事,何不思虑报效朝廷?” 第一百二十回 太史炯含悲忆往事 齐虎子… 太史炯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声道: “各位既然以诚相待,我也不再相瞒。我本东莱黄县人,东汉太史慈之后人,这张弓,便是先祖之遗物。” “哦,怨不得箭术了得。想那太史慈猿臂善射,弓马熟练。原为汉朝皇室远亲刘繇(yáo)部下,后被孙策收降,助其扫荡江东。 孙权统事后,更将管理南方之要务委托与他。” 太史炯被邵雍说出了家世,不免感慨万分: “可惜到我这辈已家道中落,然并未忘先祖临终之言‘丈夫生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因此,为弥补先祖缺憾,遂苦练箭法,以至于弦不虚发。无非为有朝一日能报效朝廷,可惜天不遂人愿呐!” 洛怀川见其似有难言之隐,追问道: “莫、莫不是生了什么变故么?” 太史炯默默点点头: “确是如此,我与娘子本开着一间客栈,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宽裕。 有一次店里来了几位客人,非要吃野味。我见他们出手阔绰,遂动了心思。不顾娘子阻拦,执意进山去打猎。 可待我回来时,方知那几个人竟然将客栈洗劫一空,还带走了我家娘子。 要知道彼时她已怀有身孕,我不甘心,自那以后,便四处寻访。 这些年走遍了山山水水,也未有她娘俩的任何音信,唉,想必早不在人世了。” 言罢,已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洛怀川见他悲伤不已,遂劝慰道: “太、太史哥哥切莫悲伤,不如先在舍下安身便是,何苦再去餐风露宿的遭罪呢? 我有一、一兄长唤做洛怀亭,还有一表哥狄青,二人皆在军中效力。 既然哥哥有报国之心,待寻得机会,必、必与你举荐。” “不可,不可。虽说兄弟待我之情甚厚,然我还要继续寻访我家娘子踪迹,不到咽气,绝不罢手。” 太史炯连连拒绝,表明心迹。 洛怀川见他目光坚定,遂即兴为其占了一卦: “太、太史哥哥无需多虑,嫂夫人性命无虞。且卦像显示其已育有一子,想必相见之期不久矣。” 太史炯闻言,大喜过望,遂定了定心神道: “若果真如此,兄弟便是我的大恩人。你说什么,哥哥依你便是。不过无功不受禄,我又岂能白吃了这碗饭?” 一旁的虎子见状,灵机一动: “太史伯伯可以教我学射箭呐,我拜了你做师傅,你岂不即是心安理得了?” 洛怀川拿银箸敲了敲他的脑袋,训斥道: “你、你小子逮谁皆认师父,除却先生与我,再加上太史伯伯,岂不有三个师父了?” 虎子脖子一梗道:“ 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多学些有何不好?再说了,师父你教我占卜断卦; 先生教我大道之学;太史伯伯教我箭术,文武相长,这不矛盾啊!” 一番话说得洛怀川哑口无言,只好对着太史炯道: “那、那也得问问你太史伯伯是否肯收下你了?” 虎子闻言,眼珠一转,站起身,来至太史炯面前,扑通跪倒,纳头便拜: “徒儿给师父见礼了!徒儿一定励精图治,牢记太师祖遗训,同时帮着师父继续寻找师娘。” 太史炯见状,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双手扶起他道: “好个机灵的小鬼头,快起来。拜我为师可以,就看你能否吃得苦中苦了。” 虎子见心愿达成,遂信心满满地下着保证。怀婉见菜都凉了,遂又去热了一遍,直至喝得酒酣耳热,方才各自安寝。 翌日清晨,虎子早早便被太史炯拎起来开始训练。虎子搓着小胖手,不住地哈气道: “师父,不至于如此辛劳吧?今日我约了几个伙伴一道出去耍,明日吧,明日如何?” 殊料太史炯把脸一横道: “既拜我为师,一切便由不得你做主。不然,不学也罢。” 言罢,转身欲往外走。 虎子一见他来真的了,顿时改口道: “师父、师父,我这不是有意试试您授徒是否严格吗?咱现在就开练。您说咋练,便咋练。” 屋内的洛怀川见状,不由得心内一阵窃笑,终于有人可以管管这个小霸王了。 倘若日后虎子真是文武双全的话,也不枉白老伯一番托付之心了。 很快,正旦便到了。这日清晨,汴京城内外一片喜气盈盈。 邵雍睁开眼睛,便见床头放着怀婉特意为其做的新衣、新帽、新鞋、新袜。顿时一股暖流滑过心田,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自打娘亲去世,也不知有多少个春秋未曾穿过新衣了。正当邵雍抱着衣衫感慨万千之际,虎子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边走,边嚷道: “先生,快起来。师父言说白矾楼今日可热闹了,还摆了宴席。 把熟识的亲友皆聚在了一处,说是有惊喜呢。他们几个已然先去准备了,特意让我来等先生。” “哦,那我倒要好好瞧瞧热闹了。” 嘴里说着话,邵雍已然穿戴一新,跟着虎子前往白矾楼。 远远便望见那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数个彩欢楼组成两幅巨大的图案。 第一百二十一回 敬先祖礼尊尧舜禹 送珠钗… 其中一幅底下呈一字型排列的峰峦,上面赫然有一团红绸裹照的火球打从山颠冉冉升起。周遭云烟缭绕,宛若仙境一般迷离。 邵雍凝视许久,不住地微微颔首道: “真乃奇思妙想也!” 一旁的虎子不明所以,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个子午卯酉,遂问道: “先生,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不就是一个大红球么?” “这你便不懂了,此圆圆的红球表示太阳,也即日,日下之‘一’字峰峦乃表地平线。 合起来意为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可是一副最早旦字的象形图啊。” “哦,先生真是学识渊博,那另一座彩欢楼又代表什么?缘何看着像三个人物面孔呢?” 虎子指着另一处彩欢楼道。 邵雍闪目一望,果然如此,遂摸着虎子的头道: “你看,从右至左,第一位是尧帝,第二位是舜帝,这第三位么便是禹帝了。” 虎子不解地挠挠头,小声嘟囔道: “这三个人自然晓得,皆是上古贤君,可这又与正旦有何关联呢?” “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舜将帝位传与禹后,禹便将舜祭祀天地与祭祀先帝尧的那一日,当作一年开始之日,此便是古代之正旦日了。 你说,一座普通的彩欢楼竟将正旦之内涵与来历悉数彰显出来,不是奇思妙想又是什么?” “我说师父这几日总神神秘秘的与无择叔叔在一处写写画画,原来竟是在琢磨这些玩意,当真有才。” “虎子,你人虽然很机灵,但做起事来无有常性。却有股不服输的性情,这一点倒是随了为师。 你的身世,我闻听婉姑娘说了,很是离奇曲折。既然你不愿打理白矾楼的生意,又不愿做凭着恩荫做官,唯有加倍努力才是正理。 过完正旦,我便返乡了,你愿与我同去也好,路上倒也省得寂寞了。不过我家住在山脚,日子可是清苦得很。 不但要自己砍柴生火,还要耕田种地,又不能误了读书,不知你可吃得了诸般苦楚?” 虎子闻言,握紧邵雍的大手,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谢谢先生教诲,先生既然能做到,我便也可以效法一二。” 二人正说着,虎子忽觉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一身戎装的洛怀亭,不由得惊呼道: “干爹,你回来了?这下好了,可以让你与我师父比试一番,究竟哪个更厉害了。” “你师父?哪个师父?” 洛怀亭满脸疑惑地问道。 虎子得意地撇撇嘴,神秘兮兮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先不告诉你,待会便知道了。快走吧,去晚了,娘又数落我了。” 就这样,三人有说有笑地来到皇极阁。洛怀亭一见来人,大部分皆认识。虎子又将邵雍、太史炯一一与他做了介绍。 言罢,坐到珍珠身旁,用手抚摸着她鼓起的肚子对着洛怀亭道: “干爹,你再不回来,我娘都生宝宝了。” 洛怀亭看着珍珠,面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打从怀里掏出一枚鸳鸯珍珠钗道: “感谢娘子为我诞育子嗣,此乃我用攒了半年的俸银为你打制的一枚珠钗,不知你是否喜欢?” 一旁的莫嫂见状,忍不住打趣道: “那还不替我妹子戴上。” 珍珠被她说得面色微微一红,娇嗔道: “姐姐又来说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喝上你与连大哥的喜酒?” 这一问,莫嫂也顿时沉默不语了。一旁的连三碗更是羞了个大红脸。怀月看着二对有情人忍不住黯然伤神。 有心问问洛怀亭,狄青缘何没与他一同回来?瞥了一眼身旁的孙无择,遂将话咽了回去。 洛怀川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道: “今、今日恰逢正旦佳节,难得大家聚在一处。 我先与诸位亲友介绍两位能人,一、一位是虎子的先生,也是我的先生邵雍。 虽然他目前并未认下我,然在我心中,早、早已是我的恩师了。” 另一位是我的兄长,也是虎、虎子的箭术师父。神射手,太史慈之后人太史炯。 为此,婉妹妹特意为大家准备了辋、辋川宴,稍后便可大饱眼福、口福了。” 洛怀亭闻听太史慈三字,顿时来了精神,对着他拱手抱拳道: “原来太史哥哥还有这般来历,稍后倒要好好切磋一番了。” 谁知还未及太史炯搭话呢,却见小二领着张茂则来了。见到洛怀川便急急地问道: “婉姑娘可在,快请她出来接旨。” 洛怀川见他言语急迫,也不敢多问,遂派人去请怀婉。怀婉的辋川宴刚准备一半,闻罢传召,便急急赶了过来。 张茂则见她来了,宛若见了救星一般,打开圣旨宣读道: “诏曰:今有大辽使臣欲以厨艺较与天朝。特宣‘厨中女状元’洛怀婉进宫对战辽国御厨。钦此。” 言罢,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一百二十二回 辽使节发难大朝会 比厨艺… 怀婉瞥了一眼邵雍,眼神中满是不舍道: “先生,也只好委屈你暂观这半幅《辋川别业》了。” 言罢,便随着张茂则匆匆赶往皇宫。 要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还需从正旦大朝会上说起。 单说正旦这日,三茅钟鸣后,仁宗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先诣福宁殿龙墀及圣堂进香。次至天章阁祖宗神御殿与祖先上供献礼。 复回福宁殿接受皇后、太子、皇子、公主、至郡夫人、内官、大内以下诸人上贺。 贺毕之时,銮驾始过大庆殿。此刻天已微明,早有百官依次等在宫门外。四名身着铠甲的镇殿将军伫立于殿角,一个个威风凛凛,身板拔得笔直。 参加元旦朝会之人有三师、三公、宰执、三省、宣徽院、翰林院、六部、御史台、秘书省、外正副任等官员。还有诸路举人,以及各国、各藩的朝岁使。 文武百官皆冠冕朝服,诸路举人、解首亦着青边白袍之士服。诸州进奏吏带来地方献礼,各国、各地贺岁使人员众多,如大辽、西夏、交州、回纥、于阗、南蛮五蕃等。 少顷,仁宗御辇来到,一片清跸之声,乐队奏乾安乐,仁宗转过玉屏于御座稳坐。殿中香烟缭绕,一片庄严肃穆之景象。 接下来便是朝臣贺寿,皇帝宣制答辞。奏乐声中,仁宗下御座,百官、贺使退下。朝贺仪式结束,仁宗开始赐宴。 诸国使人,如辽使、夏使、韩国与南番交州使、回纥、于阗、及南蛮五姓番诸使臣皆跪拜上贺词。 另有真腊、大理、大食等国使者也万里跋涉来宋朝贺。 待各位使臣见礼完毕,只见大辽使头顶金冠,身着袖窄紫袍,腰系金蹀躞(diéxiè),立左足,跪右足,以两手着右肩拜罢,言道: “听闻天朝人才济济,善厨艺者不计其数。我主素来仰慕中原文化,犹喜食啖宋菜。 为此特意培养了几位御厨,此番随本使前来,欲与天朝御厨一较高下,不知宋皇意下如何?” 仁宗闻言,看看其他使节面上现出的异样神情,不由得眉头微皱,心里暗自嘀咕道: “自从景德元年(1004年),宋辽两国达成“澶渊之盟”后,已约为“兄弟之国”,地位平等。 这耶律宗真忽然弄这一出,也不知心里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过面上依然面沉似水道: “但不知贵使欲如何较量法?” “以三局两胜为限,皆做宋菜,且俱不能用时令食材。第一局菜品由宋出;第二局由辽出;第三局两国自选。 便由夏使节主持,各国使节品鉴。如此,方能不偏不倚。” 仁宗闻言,不免微微颔首道: “如此也算公允,但不知赌注又是什么?” 辽使欲要张口,又顿了顿,迟疑半天方才言道: “国主言说做了许多年的小弟,也想尝尝当兄长的滋味如何。 若是天朝输了,宋辽两国依旧是兄弟,只不过需尊称我国主一声哥哥才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各国使节更是面面相觑,纷纷侧目注视着御座上神色威严的仁宗,大气不敢出。 吕夷简见仁宗久黙不语,遂近前一步对着辽使言道: “你邦即为小弟,如何敢大不违冒犯兄长,究竟是何道理?” 辽使闻言,嘴角露出轻蔑的一撇: “宰相大人此言谬矣,即便是兄弟情,也要越走越近不是。况且比试的又是宋菜,莫非天朝是不敢应战喽?” 一句话怼得吕夷简面色铁青,欲待反驳,耳听仁宗言道: “无妨,应下便是。往昔辽使、韩国使皆就馆赐宴,如今倒难得在一处欢愉,借此正可一道享用御宴。” 就这样,由宋厨先出了一道菜品,唤做黄金鸡。只见夏使节头戴金冠、身着绯色窄袍、腰系金蹀躞来自大殿中央,朗声言道: “列位,双方第一道菜品已然做好,有请宋、辽两位御厨来至宴堂,并由宋厨介绍菜品。” 宋厨闻言,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对着众人一抱拳道: “诸位,我出的这道菜品唤做‘黄金鸡’,取自诗仙李太白诗赋‘堂上十分绿醑(xu)酒。盘中一味黄金鸡。’ 具体做法是,寻鸡净洗,用麻油、盐,水煮,入葱、椒。待熟时,剖开斩成块状,原汤另外上。如今白酒将热,黄鸡正肥,请诸位品鉴。” 夏使将其介绍完毕,又言道: “为公平起见,每人盘中同时上此道菜品,并不标明属国。 列位使节觉得左边美味的,便将诸位顶上簪花投入左边竹篮中。倘若更喜右边滋味的,便将簪花投入右边竹篮中。 最后,以簪花数量定输赢,现在开始品尝。” 话音未落,早有宫娥彩女端着银盘鱼贯而入,后边两位提着竹篮的內监。 仁宗宴几前也放了一盘,他闪目一望,见两只鸡均一般大小,俱色泽金黄,起码从外表上看,分不出孰优孰劣。 第一百二十三回 二番战败北鲈鱼脍 三番战… 张茂则递过一把银箸,仁宗夹起左边一块鸡肉,感觉表皮极薄,肉质结实且细嫩可口。而右边的那只口感上则略微逊色。 遂将一朵簪花投入到左边的竹篮中。辽使见状,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品鉴之后,也做了与仁宗同样的动作。 待诸人品鉴完毕,夏使开始点数篮中的簪花,随即宣布道: “左篮中有花十二朵,右篮中有花九朵,左边黄金鸡胜出。请左边御厨出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仁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要说这道黄金鸡他平日是吃过的,只不过不如今日美味,一时心里也没了底。 在大家的殷切瞩目下,宋厨神采奕奕打从后面走到中央,拱手施礼道: “鄙人不才,得诸位贵使抬爱,不胜荣幸之至。” 仁宗一见,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面上不免现出喜悦之色道: “好,赏,重重有赏。” 辽使见失了先机,内心不免懊恼,遂皱着眉头问道: “敢问这位御厨,我方选的也是同样散养在蜀地山间林地的土鸡,又尊以同样的烹饪法子,缘何会有差别?还请答疑。” 宋厨微微一笑道: “你选的是蜀地之鸡,而我用的是越地之鸡,此其一也。 一般鸡在秋日正肥,那些个越鸡运到京城后,为了不让其掉膘,特选择冬暖夏凉之所饲养,此其二也。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一点,此鸡不但散养,且每日里闻听悦耳琴声,故而身心舒畅,肉质鲜美异常,自非寻常之鸡可比。” 辽使闻后,瞬间恍然大悟,不过依然嘴硬道: “想不到天朝养鸡也有如此大的学问,赢了第一局,也不算侥幸。咱第二局再见分晓。” 言罢,便催促着夏使开第二局比赛。夏使同样将宋、辽两国御厨请到大殿中央,请辽厨宣讲菜品。 但见那位辽厨腆着大肚子,讲起话来瓮声瓮气道: “我选的菜品唤做鲈鱼脍,即天朝之前的隋场帝口里所言说的‘金齑(ji)玉脍,东南佳味也。’ 与八、九月下霜时节,取三尺以下者制成鲈干。下霜后的鲈鱼,肉色如雪,且无一丝不腥气。稍后请诸位品鉴。” 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仁宗因本朝赢了第一局。故而面色平淡中不免带有几分喜悦。 功夫不大,宫娥彩女开始上菜。仁宗见两盘中俱是紫色花、绿色叶与薄如蝉翼的白色鲈脍相隔,甚是赏心悦目,不免胃口大开。 夹起一片入口,待品鉴之后,觉得左边的肥嫩鲜美,少刺无腥。右边的虽然同样清白松软,不免味略带咸,肉质稍慢,遂将簪花投于左边竹篮中。 之后满怀期待地望向大殿的后面,希冀再次看到宋厨的身影。 然万没想到的是,评选结果揭晓,竟是辽厨以一朵簪花的优势胜出。 宋厨见输了比赛,登时懊糟的不行,沮丧着面孔问向那位辽厨道: “我取的也是松江鲈鱼,缘何滋味不同?” 辽厨见扳回一局,不免得意道: “你大概只知松江鲈鱼天生脍材也,恐不知于长桥南所出之鲈鱼四鳃,而桥北近昆山大江入海,所出鲈鱼三鳃,品质自然有所等差。” “那你又如何晓得?” 宋厨不免追问了一句道。 “我虽为辽人,却打小在松江边长大,自然比你知晓得多。” “哦,原来如此,身为宋人倒是孤陋寡闻了,当真惭愧至极!不过鲈鱼秋后始肥,肉白如雪,你又是如何做到保持鲜美的?” 辽厨见他谦虚求教,也收敛神色道: “原是在秋时捕捞,之后仍取松江之水养在一眼深井中,故而略胜你一筹。” “原来竟是早有准备,鄙人输得心服口服。” 言罢,满面羞愧的下殿去了。 仁宗问听二人之间的对话,心里也大概明白辽国为了这一日比试,早便处心积虑的安排了。 如今最后一局至关紧要,宫中的两位顶级御厨皆已出场,本以为志在必得,殊不知对方乃是有备而来。接下来,真是不晓得该当如何了。 一直静观的吕夷简见仁宗面现忧色,知道定是为第三局的人选犯愁,遂眼珠一转,猛然间想起一人来。 本不欲举荐,无奈有关国体,纠结半晌,最终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 遂近前一步道: “官家,臣有一合适人选,必保第三场稳操胜券。” 仁宗闻言,急急问道:“但不知卿欲举荐何人?” “臣所荐之人举国上下家喻户晓,便是太后生前懿旨亲封的‘厨中女状元’洛怀婉。 老夫寿诞之日曾请她过府献艺,当真是厨艺高超,无可媲美呀。” “哎呀,还是卿思虑的周到,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如此,即刻传朕旨意,宣洛怀婉进宫应战。” 此时的仁宗也顾不得是否会在怀婉面前暴露了身份,毕竟事关朝廷颜面,一切实在由不得自己做主。 第一百二十四回 女神厨霸气怼辽使 吕公著… 且说怀婉随张茂则来到大殿之上,轻启朱唇,飘飘下拜道: “民女洛怀婉见过官家,官家万安。” “婉姑娘无需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怀婉闻听此人音声怎生如此熟悉,遂下意识抬眼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御座上端坐着的非是旁人,不正是那位对自己倾慕已久的公子李寿春么。 “李公子?你、你原来竟是当今天子?” 仁宗一见怀婉,顿觉如春风扑面般心情顿爽,连连微微颔首道: “怎么,莫非婉姑娘对此尚有疑虑不成?朕却乃如假包换的大宋天子。” “哦,适才张大人奉旨宣召民女进宫制作辋川宴,还请容民女下去准备。” “好,有劳婉姑娘。你来,朕便可心安了。” 怀婉蹲了个万福,麻利的下去准备。辽正使见第三局宋竟派出了一位妙龄女子。 不但姿容昳丽,体态婀娜,且殷殷吐字之声更是醉人心怀,不由得盯着怀婉远去的背影道: “本使自诩见过无数美貌的仙姬,却从未见如此绝色女子。 杏核眼迷离,如春水般荡漾。步履款款,又似风摆杨柳。多一分,便成妖冶,少一分,则韵味尽失。 唉,美则美矣,只是不知一旦输了这第三局,又当如何收场?” 吕夷简见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神兀自在那叨叨咕咕,不由得心生厌恶,忍不住嘲讽道: “我天朝女子不独姿色出众,才艺更是了得。实在不劳贵使费心,还是想一想稍后自己如何下台吧。” 其他各国使节实则也暗中为宋捏了一把汗,他们实在无法相信看似一介弱不禁风的美娇娘能拿出什么奇绝的手艺出来。 仁宗知晓制作辋川宴颇费时辰,遂吩咐安排一些歌舞,让众人边看边等。 此时大殿之上,烟雾缭绕,香气四溢。各国使节品着龙凤团茶,尽情欣赏着大宋歌舞,一个个面上写满了沉醉的表情。 几轮表演下来,众人皆有些兴趣索然,纷纷将目光投向殿后。 这时,一干內监在大殿中央支起一个大圆桌。一溜宫娥彩女开始上菜。 怀婉莲步轻移来至中央,与仁宗蹲了一个万福道: “官家,宴席开始前,民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仁宗眼角泛着笑意道:“婉姑娘但有所请,朕无不应允。” “民女请陛下将王维之《辋川别业图》拿来此地,自有用处。” 仁宗闻言,抬手吩咐张茂则速速去取。 功夫不大,张茂则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将图交与怀婉。怀婉命两位宫人将图展开道: “诸位贵使,请容民女先介绍一下本道菜品之来历。民女献的这道菜品唤做《辋川宴》,取自王维《辋川别业图》。 此图共有景二十处,期间馆亭楼阁、坞园桥岭、坳岗湖滩应有尽有。皆由脍、肉脯、肉酱、瓜果、蔬菜等原料雕刻、拼制而成。 其中一图一景,一景一诗,可谓是‘品菜观山水,酬诗话风情’。 故而要求诸位贵使对照《辋川别业图》细细品鉴,看小女所制菜品是否与其如出一辙。 其次,品得一景,便要赋诗一首。若是赋不出,便由我大宋才子代答。” 言罢,也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吩咐宫娥上菜。 不一会,二十道辋川小样便摆在了红木桌上,诸位使节纷纷站起身围过来观看。怀婉对着辽使道: “贵使大人,既然比试厨艺是由您提出的,不如便由您先开始。 这第一道景观乃是‘孟城坳’,坳背山冈唤做‘华子岗’,请您品鉴赋诗。 辽使一见这阵仗,顿时懵了。只见每道菜品皆独立成景,合在一处,便是整幅《辋川别业图》,中间衔接的天衣无缝。 菜品色泽搭配艳丽别致,刀功更是精湛绝伦,辽使握着银箸,竟不忍心下手。比量半天,方夹起一片肉铺。 谁知一入口便忍不住赞道: “肉色诱人,肉味爽口,好、好哇。不过这诗么,鄙人实在是惭愧!” 言罢,拱手朝众位朝臣抱拳施礼道: “不知哪位天朝才子愿为本使代劳?” “我来。” 话言未落,只见吕公著来至近前,望着菜品道: “在下吕公著献丑了。此地山体峥嵘,林木葱郁,多青松与秋色树,故诗曰: 飞鸟绝穷壁, 旖旎秋色霜。 仗剑登华冈, 草色尽苍茫。 辽使见他出口成章,且对情应景,不由啧啧赞道: “天朝果然藏龙卧虎,本使佩服!姑娘如此手艺,足见服侍起天子来是如何的尽心了。” 怀婉见他话语中暗含讥讽,不由面色微微一变道: “官家日理万机,身系家国天下。有道是长幼尊卑有序,侍君如同侍奉爹娘,如何会不尽心?” 几句话自怼的辽使面红耳赤,怀婉也不睬他,指着菜品继续道: “越过山冈,便是南岭与北湖,背岭面湖建有有文杏馆、且多山野茅庐。馆后崇岭高起,岭上多大竹,下面便由夏使品鉴赋诗。 夏使见辽使已然吃了瘪,自己却不能学他丢人现眼,遂谦卑言道: “姑娘才艺天下无双,辋川宴更是巧夺天工。如此美景只可欣赏,岂敢品尝,更遑论作诗了。” 第一百二十五回 羞辽使永叔吟佳句 再挑衅… 夏使见辽使已然吃了瘪,自己却不能学他丢人现眼,遂遂谦卑言道: “姑娘才艺天下无双,辋川宴更是巧夺天工。如此美景只可欣赏,岂敢品尝,更别提作诗了。” 怀婉望望自告奋勇的欧阳修道: “既然如此,只好请欧阳大人代劳了。” 欧阳修自是明白,随口吟道: 草庐蔽君子, 文杏架为梁。 品茗岚烟处, 霏雨翻做裳。 韩国使节闻言,急忙以手掩面道: “天朝才子文思敏捷,出口成章,远非我辈可比。” 其他使节一见,再也无有人敢近前较量,口里除了溢美之词,再也讲不出任何话语。 怀婉见献菜完毕,遂对着仁宗道: “官家,民女已将菜品献上,接下来是否请辽厨献菜?” 仁宗从众人的反应便已看出此局已胜券在握,遂笑逐颜开地对着辽使道: “贵使,接下来有请呈上你方菜品。” 辽使闻言,当即跪倒磕头: “这位婉姑娘的厨艺已然登峰造极,此刻方知宋菜博大精深,我国厨子也仅是学得些皮毛罢了。 又怎敢在此丢人现眼,自是认输了。” 仁宗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心中正愁无有机缘名正言寻的令怀婉进宫,岂料竟天赐良机,遂道: “好,既然如此,洛怀婉近前听封。” 怀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飘飘下拜道:“民女在。” “婉姑娘为朝廷挣了面子,按你高超厨艺,理应封一个正六品司膳,负责掌管烹饪、菜肴、等事物。 然做官与做菜不同,还需一步步做起。故先从正七品典膳做起,与掌膳一道负责施行节令调和食物温凉,与朕及后妃食用。 另外,自小娘娘薨逝,那只三花狸奴因念旧主,日日哀鸣不止。 朕素知那只玉灵儿与你甚是投缘,待你进了宫,可要替太后好生善待与它。小娘娘泉下有知,也会感念你的好处。” 怀婉闻言,内心自是极不情愿入宫做官。欲要开口拒绝,又舍不得丢下玉灵儿。 一旁的吕夷简见她意意迟迟,遂不悦道: “婉姑娘,官家待你甚厚,还不快磕头谢恩。 要知道多少学子寒窗苦读数十载,也不见得有机会坐上七品官阶,姑娘也该知足才是。” 仁宗一见吕夷简的态度,便已猜出他心中所想,遂又言道: “卿举荐有功,同样当赏。三公子吕公著才品并茂,特擢为颍州通判。 欧阳修即兴赋诗,才情毕现,赏大龙团一饼,龙雀井水一瓮。” “臣谢主隆恩。” 欧阳修近前一步道。 “臣谢主隆恩。” 吕公著也躬身施礼道。 “老臣代小儿谢主隆恩。” 吕夷简心中别提多高兴了,为防节外生枝,遂拿眼神扫视了一眼诸位朝臣,轻咳了一声: “诸位,哪位对官家之决策有异议的,不妨此刻提出来。” 言外之意即是警告台谏那帮人,即便过后再提也无用了。因吕公著属实人品出众,学问又好,竟无有一人持反对意见。 仁宗心里也觉舒坦,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终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想着日后每顿皆能吃上怀婉亲手为他烹制的菜肴,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浓浓的笑意,对着辽使道: “之前贵使曾言说,若是天朝输了,宋辽两国依旧是兄弟,只不过需尊称你国主一声哥哥才行。 却未言倘若你方输了,又当如何?” 辽使闻言,立左足,跪右足,以两手着右肩为一拜道: “我朝国主愿自降辈分,称呼天朝一声伯伯。不过嘛,现在言此,尚为时过早。” “哦,如今胜负已定,莫非贵使不甘心输了这次对决,欲待再战么?” 仁宗不解地问道。 “回陛下,按照以往惯例,本使明日至大相国寺烧香,次日诣南御苑射弓。天朝会选能射之武臣伴射。 蔽国不才,此次特带来三位神射手,欲与天朝高手较量一番。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仁宗闻言,顿时面色沉了下来。若说比试厨艺只为了兄弟国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比试弓箭纯粹即是武力试探。 世人皆知辽人各个弓马娴熟,臂力过人。禁军中那几位擅射之人要么不在京城,要么年老体迈。 若是普通的伴射尚可应付,若是比试箭法,怕是无有必胜的把握呀。 怀婉比试完厨艺原本欲回白矾楼,不想却被仁宗留在大殿上一起参加御宴。 听闻周围大臣议论纷纷,方知皆在担心本朝无有能够与辽国射手相较之人。 遂抬头望着仁宗阴晴不定的面庞,及紧锁的眉头,起身言道: “官家,臣有贤者举荐。” 此言一出,枢密使曹利用率先反对道: “洛大人此举甚是不妥。想你乃一介女流,做做菜、伺候好官家及各宫娘娘也就是了。 如何敢僭越,参与起朝政来?况且此等大事也轮不到到你一介毛丫头在此指手画脚。” 要知道曹利用说的也不无道理,枢密使原是为辅佐皇帝掌管军事者。位置仅处于宰相之下,又岂能任怀婉在使节面前抢了自己的风头? 第一百二十六回 洛怀婉荐才不避亲 吕夷简… 而怀婉却并未想着许多,见一位身着紫袍的官员神情威利,言语中似有不恭之言,登时也来了脾气,回怼道: “小女子自然不如大人头发短,见识长。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为君分忧,为国举贤,有何不妥?” 其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最早的意思出自清代顾炎武之《日知录》卷十三《正始》。以八字成文的语型,乃出自于梁启超。 怀婉常闻二哥洛怀川将这两句挂在嘴边,便记在了心里,适才一激动,便顺口道了出来。 曹利用闻言,卡巴卡巴眼睛,好半天竟无言以对,只好道: “那要看你举荐何人?倘若有损大宋颜面,这责任又是你一介七品小官担当得起的?” 仁宗看着怀婉怼曹利用,不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从旁看着热闹。他便是喜欢怀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还记得当初在逍遥楼前,自己被洛怀泽指使人殴打之时,怀婉硬是用自己的娇躯挡在身前。 反观这个曹利用,倒是有些令其生厌。记得还是刘太后掌握朝廷时,曹利用曾牵扯到一桩谋反案件里。 若非自己的恩师王曾挺身而出为其讲情,他又怎能免于极刑。 不想脱险后的曹利用却恩将仇报,日后行事中对王曾极不尊重也就罢了。入朝时,依旧我行我素。 甚至违背礼仪,越权行走于王曾之前,此举令王曾愤慨不已。今日他在朝臣面前被怀婉怼得哑口无言,也算替王曾出了一口气。 故而并未加以制止。而是温和地问道: “好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讲得实在是好。但不知洛卿所荐何人?” 怀婉被仁宗夸得登时脸颊绯红,羞羞答答回道: “官家可知东汉末年有位武将唤做太史慈的,此人弓马娴熟,箭法精良。” 臣举荐的便是其嫡传子孙太慈炯,此人能在飞速旋转之轮盘上射中蝌蚪般大小物什,百发百中。 就连我那善射的大哥洛怀亭也甘拜下风,只是不知表哥狄青的箭术与之相较起来,如何了?” 仁宗闻言,瞬间眼前一亮: “据说这太史慈身高七尺七寸,须髯若神。猿臂善射,箭无虚发。 一次, 他随孙策外出讨敌,一个敌兵爬到楼台之上,仗着不在射程之内,遂用手托着楼台之护梁叫骂。 此举惹得太史慈大怒,当即引弓,一箭便将其手钉在护梁之上。 若果真如此,倒算得上是神射手了。哦,对了,闻你之言,朕倒想起来范卿曾与朕举荐过狄青与洛怀亭。” 言罢,扭头问向吕夷简道: “吕相,此事想必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你看这三人是否可堪大用?” 吕夷简正搜肠刮肚地寻找擅骑射之人,闻听仁宗问话,遂忙不迭答道: “臣也听闻过二人威名,既然范大人也曾举荐,何妨一用?” 其实他心中的真实想法是,倘若二人赢了这场比试,那么范仲淹便会因慧眼识英才,而重新调任回京,这无异于又将为自己埋下隐患。 可倘若自己另外举荐他人,一时间又无将可用。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以国事为重,遂毫不犹豫地附和着。 仁宗又看了看副相王曾与枢密使曹利用: “不知二位卿家对此可有异议?亦或是另有举荐之人?” 原以为曹利用会有一番说辞,殊料此时二人竟异口同声地答道: “但凭官家做主。” 仁宗见状,目光坚定地望着辽使: “好,朕便应下你方所请,与后日辰时,在南御苑比试射弓。三局两胜定输赢,届时朕将御驾亲临观战。” “官家,这狄青、洛怀亭俱在御马直效力,但不知这太史炯人在何处?” 吕夷简进一步问道。 仁宗闻言,连连微微颔首道: “对呀,吕相提醒的好,倒险些误了大事”。 遂问向怀婉道: “洛卿,你既然举荐此人,可知他的下落?后日能否准时到场呢?” “回官家,太史迥此刻正在白矾楼与家人宴饮。张大人去传旨时,他正好在场。” 仁宗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仁宗见辽使也无异议,遂言道: “今日乃正旦朝会,既然大事已定,还请诸位使臣开怀畅饮才是,来呀,上歌舞。” 辽使见心愿达成,面上不由浮现出得意之色,根本未将大宋的三位射手放在眼中。 要知道这次来的三位射手个个箭法精准,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伴随着一声钟磬之音,一对身材袅娜的女子轻移莲步,从两侧翩然而至大殿中央。 时而广袖开合,裙裾飞扬。时而欲行待止,顾盼生辉。但闻环佩叮当,满眼春色迷离。 很快,大家皆忘记了适才之不快,品着桂酒椒浆,吃着山珍海味,欣赏着美轮美奂的歌舞,整个大殿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第一百二十七回 洛怀婉因功封七品 相国寺… 这边歌舞升平,那边可急坏了白矾楼的一众亲友。自打怀婉走后,无不为之捏了一把汗。 洛怀亭怕珍珠等得久了累着,特意命人移来一张坐榻,扶着她斜倚在上面休息。 邵雍更是担心的不得了,看着眼前半幅《辋川别业图》却无有一丝胃口。 洛怀川自是明白怀婉此去必胜无疑,遂安慰大家道: “今、今日乃是正旦佳节,大家难得一聚。待饮了杯中酒,吃了盘中菜,宫里自会有消息传来。 诸位如此闷闷不乐,莫非对、对怀婉的厨艺有所质疑么?” 闻他如此言说,众人也觉得是这么个理,遂渐渐展露出笑容。一面谈天说地,一面等待消息。 正当等得百无聊赖之际,张茂则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洛掌柜的,官家特令我来传消息。婉姑娘大获全胜,赢了第三局,为朝廷争了光。 官家恩旨其为尚宫局正七品典膳,留在宫中宴饮。另外,特赐宫宴一桌,以示嘉奖。” 言罢,一挥手,打从后边上来几位內监,打开食盒,将御宴摆了上来。 众人闻言,无不抚掌相贺,唯有邵雍的面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 他原是打心里为怀婉高兴,在此之前,他还有资格去喜欢她。可自此刻起,怕是二人之间已经有了些许距离。 自己乃一落第举子,而她已是在宫中行走的女官。回想起那日进宫面圣时,仁宗特意命洛怀川折一些梅花与怀婉。 现在看来,必是早对她有意。想到此处,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又闻张茂则道: “洛掌柜的,官家还言说,令洛怀亭与太史炯后日辰时至南御苑与辽人射弓比试。” 洛怀亭、太史炯起身接旨,待送走了张茂则,太史炯端起一杯酒道: “想不到我苦练技艺数十载,终也有用武之地的一天,这杯酒,哥哥敬怀川老弟。” 洛怀川摆摆手道: “太、太史哥哥客气了,酒是必须要饮的,只不过不在今日。据我所知,辽人臂力过人,箭术高超。 倘若一对一应战,我们未必讨得到好。故而还是商讨一、一下应对之策为好。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邵雍正耐心地闻听二人对话,被他猛地一问,略一沉吟道: “我等不妨将后日对战的各种情形一一罗列出来,再逐一想出应对之策,届时必稳操胜券。” 洛怀川闻言,点了点头道: “先、先生言之有理。来,我们先消受了这桌御宴,再商讨不迟。” 就这样,大家又吃了一会,这才护着珍珠去后院休息。 莫嫂与连三碗回了司水司,孙无择见怀月吃多了酒,担心他出事,故而也去陪她。 这里只剩下怀亭、怀川、邵雍、太史炯与虎子五人,经过几人多方探讨,基本对辽人可能提出的一些刁难做到了心中有数。 翌日清晨,虎子来找邵雍,非央告着着他要去大相国寺进香。 邵雍用手刮着他的鼻子道: “进香是假,怕是偷看那辽人是真吧?” 虎子闻听,顿时来了精神,几步凑到近前: “先生,真有你的,一下子便被你给说中了。 你说明日南御苑比射也不能让咱跟着,今日凑凑热闹,也算过过眼瘾不是。” 邵雍见他这副孩子气,只好遂了他,跟着洛怀川三人一起赶往城东南的大相国寺。 邵雍伫立于山门前不远的那座延安桥上,望着幽幽汴水,问向洛怀川道: “怀川,你久居京城,可知这大相国寺匾额之由来?” 洛怀川一门心想着稍后准备给邵雍置办些什么回乡的物什呢,被他这冷不丁一问,懵懵答道: “不、不知,还请先生言明。” “那是唐朝长安元年(701年),一位唤做慧云的僧人,欲将一尊弥勒佛像放在开封安业寺内。不料却遭到寺内僧人的反对。 慧云不甘心,遂四处募捐善款,用以建造新的寺院。 大概是其诚意动天吧,终于在买得一块地动土时,却挖掘出了一方建国寺的旧碑,遂以此命名。 唐延和元年(712年),睿宗李旦为纪念自己由相王即位登上皇帝宝座,便将建国寺更名为‘相国寺’,并亲书了‘大相国寺’之匾额。 如今匾额依旧辉煌巍峨,却已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了。 怀川,你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平行空间任你我往来穿梭么?” 邵雍此言一出,可将洛怀川惊出一身冷汗。心里不由暗自嘀咕道: “莫非我穿越来此,被先生看出了端倪不成? 不可能啊,这段时日与之相处时,我已经尽量收敛锋芒。言语间也颇为谨慎,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心里这样想着,口上却言道: “广、广陌的宇宙浩瀚无穷,一切皆有可能。只可惜我们修为尚浅,无有神通,怕是还做不到这一、一点吧。” 邵雍闻言摆摆手道: “此言差矣,佛家有云‘他方世界,动念即到’,又何须神通?” “嗯,先、先生之言我尚不甚明白,然可以试着理解一二。 所谓的平、平行时空,是否可以理解为由我们的心念所形成的一个个时间场。 人的思维如天马行空,不、不受限制。忽而过去,忽而现在、未来。岂不相当于在每个平行空间往来穿梭?” 第一百二十八回 桂籍堂邵雍起宏愿 答师姑… 邵雍背剪双手走下石阶,边走,边道: “你这一番理解倒是别出心裁,颇有新意。” 虎子见两位师父讲起话来高深莫测,甚觉无趣。索性撇开二人,径直走在前面。 此时的大相国寺内人流涌动,盛况空前。 什么珍禽猫犬、异鸟奇兽、骡马驴鹿,蒲合簟(diàn)席、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脯腊,道冠鹤氅、蜜煎熟水等应有尽有。 邵雍顺着人流信步往里走,溜溜达达便来到了相国寺东南隅罗汉院的桂籍堂。此乃宋代新科进士刻石题名之最佳去处。 眼见石壁上刻满了熟悉的名字以及诗文,邵雍原本喜悦的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虽然仁宗亲自召见并许以官阶,不过在他的心里,依然有股落第的惆怅。 洛怀川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心里不免一阵酸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先生,这、这里风大,不易久站,担心着凉。” “怀川,你不是擅于占卜么?今日你索性与我断断看,我此生是否果真与功名无缘么?” “先、先生,那日进宫,我便以为你内心早已释然,如何此刻又思虑起功名来?” 邵雍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幽幽言道: “自然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此生对我最重要之人。 倘若我孑然一身,自是不在意江湖漂泊,更不计较荣辱得失。 然为了那人,我又改主意了。我要凭一己之力与她想要的生活。” 洛怀川闻言,脑海里即刻映现出妹妹怀婉的形象来。自打她做了正七品典膳,邵雍的情绪确实有些异样。 想到此处,故作沉吟道: “其、其实日后朝廷还曾两次授官职与你,只不过那时先生早已超然物外,沉醉于大道之学中,不、不能自拔了。” “哦,那她呢?” 邵雍进一步追问道。 “先、先生命里唯有一子,不过孙儿倒是有三个。至于是不是她生的,可要暂、暂时保密。” 言罢,扯着他的衣衫道: “先、先生,佛殿两廊出售有赵文秀笔与潘谷墨,精妙轶伦,堪为世珍,我与你置办些回去。” 邵雍点了点头,遂跟着他一道前去购置。却不想路过一个摊位前,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只见一位师姑摊子上摆满了各色如绣花绢帕、领抹、四季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等女工之物。 邵雍见一根木簪古朴中透着典雅的韵致,想象着它若戴在怀婉那乌黑浓密的发髻上一定很美,遂问向师姑道: “敢问师姑,这根簪子价值几何?” 那位师姑见他面容清秀,讲起话来语气温和,面带笑意,当下好感顿生,紧忙招呼道: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根簪子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从材质上看呢,乃由香楠木所制。色微紫而自带清香。纹理呈天然凤尾状,实在是稀有难得。” 言罢,又将簪子拿在手中往两下一分,露出了里面一段黄金打制的尖锥来。对着邵雍继续言道: “这根发簪既可装饰发髻,关键时刻亦可起到防身之利器,贫尼也是偶然所得。 公子若是看得上眼,只需付三两银子即可。” 邵雍闻听价格,抬手摸了摸腰间羞涩的钱袋,狠狠心又放了回去。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复又将簪子拿在手中反复把玩。 尼姑见他如此,便知他必是有心无力,遂微微笑道: “看公子的样貌也是一位饱读诗书之人,既然出不起银钱置办这根木簪,那你可否回答贫尼一个问题。 倘若就此解了我心中疑惑,这根簪子便分文不取的送与你,权当结个善缘。” “哦,如此还请师姑一问。” “说禅师与侍者同阅《楞严经》至‘我若按指,海印放光’处,侍者问云:此意作么生?(如何体会)师云:释迦老子好与三十棒! 侍者云:有何过患,要吃三十棒?师云:要按指作么?侍者云:争奈暂时举心,尘劳先起!师大喝云:亦是海印放光! 贫尼对此不甚了了,能否请公子代为开示一二?以解我心中多年疑虑。” 邵雍闻言,略一思忖道:“鄙人平日里倒是读过几本经书,便斗胆一言了。 所谓海印者,乃真如本觉也。妄尽心澄,万像齐现。犹如大海因风起浪,若风止息,海水澄清,无像不现。 联想这段公案,是告诫世人于日用、应缘接物时,若粘著,海印放光即成尘劳妄念;若不粘著,尘劳妄念即是海印放光。” 女尼闻言,顿觉如醍醐灌顶般大悟道: “只以为心起便是尘劳妄念,却不知念起不随即是海印放光! 还要多谢公子指教,想我多年来在此地摆下这一小摊,只为寻有缘之人为我解开心中桎梏。却不想今日得遂所愿。 可见我佛慈悲,而公子必是佛驾前之尊者,来与我指引光明之路。 故除却此根发簪,摊上之物任凭公子自取。” 第一百二十九回 观铜人师徒论针灸 大雄殿… 邵雍摆摆手道:“在下只是一介落第举子,实在担不起师姑如此赞誉。我只要这根木簪足矣!” 言罢,掏出绢帕,将木簪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辞别师姑去找洛怀川。 转来转去,最后总算在仁济殿把他找到了。洛怀川见邵雍来了,急忙拉过他,指着一尊铜人道: “先、先生,你来看,此乃天圣年间,官家诏命翰林医官王惟一所铸造的两尊用以教学用的针灸铜人。 一、 一尊置于翰林医官院供鉴赏,一尊便在这里供人观瞻。 之前来过两次,苦于观者甚多,一直无、无有机会细看。” 邵雍近前一看,铜人高度与正常成年人相仿。表面镂有穴位,穴旁刻题穴名,同时以黄蜡封涂住铜人外表的孔穴,遂问道: “这穴位处以黄蜡封涂,可是有何玄机么?” “哦,是、是这样的。此铜人除了供人辨认穴位外,还被用来考察学医者的针灸水平。 一般其体内盛满水,外着衣。如果学医者能准确地刺入孔穴,便可使水射出。 如果取穴位置错误,针便不能刺入,可谓巧夺天工。” “我虽不懂医道,却依旧对官家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人君者能从细致处做到处处为百姓着想,堪称得上一个‘仁’字呀。” 邵雍不免感叹道。 “先、先生如何晓得官家的庙号为‘仁宗’,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么?” 话一出口,洛怀川顿觉失言,不由得下意识捂住嘴巴,心里暗暗叫苦道: “这下可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邵雍闻言,诧异的神情望向他道: “我怎么看你胆子越来越大,官家尚在青壮时期,你竟敢将他的谥号给拟好了,莫不是这里出了问题?” 言罢,拿手指敲了敲他的脑壳。 洛怀川见未被他识穿,趁势将手里的文秀笔与潘谷墨一股脑放到他怀里道: “先、先生,这些笔墨足够你使上好一阵子。走吧,去找、找虎子。” 二人出了仁济殿,开始四处寻摸虎子的身影。 这时,邵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看,辽使进香来了。” 洛怀川闪目一望,果然见大辽大使顶后檐尖长,如大莲叶一般的金冠,身着窄袖紫袍,腰系金蹀躞(diéxiè)”,正往正殿进香。 身后跟着副使及几位头裹无脚幞头,身着锦袄子的彪形大汉。 一个个肩宽背阔,威风凛凛。眼睛斜视着围观的宋民,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 “先、先生,这几位想必便是明日要与我大哥他们较量箭术的神箭手了,看每人皆是臂力不、不凡。” 不想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其中一位来到大殿外的铜香炉前,气运丹田,竟将上千斤的巨鼎举了起来。 另一位见状,也不甘示弱。扎稳马步,双膀一较劲,又举起另外一只更重的。不独如此,还耀武扬威的围着人群走了一圈。 随即放下巨鼎,面不改色地朝着众人道: “各位,我们几个明日要在南御苑与你们宋人比试箭法,诸位若是心有不服的,只管前来较量便是。”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有人敢答言。 这时,忽见虎子打人群中冲了出来,对着那人道: “休在这里大言不惭,讲得就跟你们明日必胜似的。有把子力气有什么值得傲娇的?要知道咱比试的是箭法而不是蛮力。” “对,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咱大宋可不能被辽人比了下去。” “明日咱皆去给大宋勇士呐喊助威去。” 虎子一见群情激昂,顿时又来了精神,拱手一抱拳道: “诸位父老乡亲,感谢大家一番美意。明日对战辽人的勇士一位是我的师父太史炯,神箭手太史慈之嫡传血脉。 一位是大唐名相狄仁杰之后人狄青;一位是他的表弟洛怀亭,请诸位为他们摇旗呐喊。” 话音未落,人群中又是一阵呐喊声。辽人一见宋人不买账,遂狠狠瞪了虎子一言,转身进大殿上香去了。 邵雍若有所思的跟在后面,见辽使望着佛像背剪双手,立而不拜。 大殿上一位老者正微闭着双眼端坐在蒲团上打坐,忽然睁开双目道: “贵使好大的架子,既然是来相国寺进香,见着佛祖,却为何负手不拜?不知是何道理?” 辽使斜睨他一眼道: “据说当初你们太祖也曾来此地进香,那位高僧不是言说‘现在佛不拜过去佛么?’。 既然如此,本使既代表辽国国主,自然也可以不拜了。” “贵使此言谬矣!现在佛虽不拜过去佛,但汝国国主也得是佛才行。 想我太祖救五代之乱而有天下,以忠厚开国,未尝戮一员大将而建立大宋伟业。 心地清正,宽仁大度,勤政爱民,克已甚严。行事以尧舜之心用心,无不密契三圣之传。不是佛,胜似佛,故可不拜。” 辽使闻言,面上不由微微一红,怕他再说出辽主的丑事便不好了,遂乖乖顶礼拜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回 出老千关扑捡大漏 话辽使暗… 邵雍见状,顿时对那位高僧佩服的五体投地。正欲近前交谈几句,却见虎子手里捧着一包炙猪肉挤到他身边道: “先生,这回咱回共城路上,可有下酒菜了。 这是烧朱院惠明和尚的拿手绝活,烤得是外焦里嫩。 若不是我师父提前定下,怕死不知要等要何时呢?你闻闻,香不香?” 邵雍闻着香气扑鼻的美味,忍不住拿签子扎了一块送入口中,果然酥嫩可口,忍不住赞道: “嗯,的确美味,只可惜少了酒。” 虎子闻言,像变戏法一般打身后变出一壶酒来,递到近前: “先生,弟子早为你准备好了。您不知道,那个惠明和尚最爱喝我们白矾楼的‘柳霖醉’。 还说什么‘今生不求做佛祖,炙烤猪肉换一醉。’,您说,这人是不有趣?” 邵雍拉着虎子做到一处石阶上,一面饮酒吃肉,一面点头应着: “虎子,你适才可把话说大了。凭空的与你师父三人无形之压力,届时万一失了手,可不好自处了。” “先生,这您可多虑了。我师父与怀亭伯伯也在人群中,数他二人喊得最欢呢。” “哦,那便好。对了,虎子,你有没有注意道那个穿墨绿色锦缎袄之人?别看此人年纪轻轻,我看顶数他不好对付。” 虎子若有所思地回忆道: “嗯,好像还真是这样。我跟在他们后面之时候,闻听那二人对他讲话皆十分地恭敬呢。” 正当二人议论之时,洛怀川手捧一方锦缎盒子,喜滋滋地来到邵雍身边。 “先、先生,你不是素喜饮酒么。我特意为你寻了一个兽首玛瑙杯,看看喜不喜欢?” 邵雍诧异地接过来,打开盒子,取出一只牛角形状的酒杯来。 只见此杯造型甚是奇特,似牛非牛,俏色的材质将兽眼刻画得黑白分明,眼神炯炯有神。 兽嘴上镀了一层黄金,使兽头的造型之美更为突出。整个杯子琢工精湛,通体呈玻璃光泽,晶莹瑰丽。” 邵雍顿时爱不释手道: “怀川,这得花不少银子吧?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我乃一介寒儒,平日里用个瓷杯便可以了,哪里用得上如此讲究的器物?” 洛怀川闻言乐了: “先、先生,今日我可是捡了大漏得来的此物,一文钱未花。” “哦,此话何意?难不成是关扑来的?” “可、可不正是。一来,这主人并不知晓这件兽杯乃唐朝遗物,只当是一般的玛瑙物什了。 二来么,我玩关扑还是有一、一手的,若真较起真来,估计还不把他那些个宝贝悉数皆赢了来。” 虎子闻言,顿时脑子乐开了花。拉起他的手便要走,非要去碰碰运气。洛怀川拍拍他的头道: “这、这便宜可不能多占。要不是见那人坑了太多人,我还真未想出手。如今时辰也、也差不多少了,咱还是回去吧。” 其实洛怀川所说的关扑乃是一种具有赌博性质的游戏,既然叫赌博,必然可以使些手段。 现代之时,洛怀川曾在狱中与一位狱友交好。那人见他是位白面书生,人品又好,时常在里面照应他。 闲来无事,便教了他一些出老千的把戏,今日关扑时,全被他用上了。 邵雍闻听此言,也觉得身子有些乏了。遂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准备随他一道回去。 谁知刚出了大门,却见洛怀亭与太史炯正在前面一边走边把玩着什么。 虎子见状,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趁其不备,从太史炯手中夺过一枚珠钗道: “师父,这师娘还未找到,你倒先将礼物备好了。成色还不错,便是样式陈旧了点。” 洛怀川见太史炯被他说得脸一红,随即呵斥虎子道: “好、好你个没大没小的家伙,竟连你师父的玩笑也乱开。” 太史炯摆摆手,不免伤感道: “洛兄弟,他若喜欢,便让他把玩一番也中,反正我那娘子属实也不晓得现在何处。” 一旁的洛怀亭见状,忙打着圆场: “川子,你说奇怪不,今日有个辽人竟与太史哥哥长得十分相像。 更为奇怪的是,二人竟然相中了同一枚珠钗。” 洛怀川打从虎子手中取过珠钗拿在手中细看了看,见这是一只双蝶戏花珍珠钗,中间缀以各色宝石,不算十分珍贵,却也价值不菲。 “嗯,看这、这只钗的样式似乎更适合中年女子配戴,莫非那位年轻的辽人是寻与他娘亲的不成?” “川子,真有你的,那人果真如此言说的,不然,太史哥哥也不会想入非非了。 你不是擅于占卜么?你给看看,他二人之间是否有关联?” 洛怀亭边说,便将珠钗递还与了太史炯。 洛怀川闻言,脑海中猛然想到两个辽人举鼎之时,其中一位年纪轻点的面沉似水,远远望去,当时确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并未多想。 适才闻听哥哥如此言说,顿时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莫非……” 殊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的是说多了,让太史炯想入非非,导致明日比试中分神。遂话锋一转,故作神秘道: “待、待明日赢了比赛,自有分晓。” 言罢,也不管旁人是否听得懂,兀自悠哉悠哉地迈步向前走去。 几人回到小院,好生休息了一晚,翌日辰时,准时来到南御苑与辽人比试弓箭。 第一百三十一回 辽射手自负出奇招 洛怀亭… 此次比赛,依旧由西夏国使代为主持,只见他来到仁宗面前见礼道: “感谢大宋天子给予本使信任,现在比赛正式开始。” 言罢,手拿铜锣一敲道: “第一轮比试百步穿杨。有请宋洛怀亭、辽箭手绰号‘神箭无敌’上场较量。 在众人瞩目中,头戴青铜面具的洛怀亭迈着大步来到中央立定,拱手问向对方道: “但不知贵使要如何比试?” “神箭无敌”看着身材还算结实的洛怀亭,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若按以往比试射圃中之立靶,大抵分不出啥输赢来。咱此番不如来点新鲜玩意,也效法效法养由基射叶子之典故如何?” “哦,但不知要如何个设法?” 辽使一抬手道:“瞧见靶场边的杨树没,树梢上已经染红了几片叶子。 你我二人皆射这片叶子,不知敢不敢接招?” 洛怀亭想都未想,点头应承下来。做出礼让的姿势道: “来者是客,你先请。” 这时,仁宗问向身边的吕夷简道: “吕相,他说的养由基射叶子,我如何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看过,却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吕夷简略一沉吟: “回官家,据《左传》记载,养由基原是楚国一员小将。 在晋楚鄢(yān)陵战役中,曾一箭射死晋国大将魏锜。从而遏止了晋军之进攻,受到楚共王赏赐。 楚军有一位唤做潘党的神射手颇为不服,遂寻他比赛射箭。结果百步之外,两人皆中十箭,不分输赢。 后来潘党想出这么个射叶子的法子来,结果却败给了养由基。 辽使特意拿此典故说事,想必成竹在胸,老臣这心里此刻也是无底了。” 仁宗被他一说,不由顿时心里一紧,瞪大眼睛盯着辽人的武士。只见那人张弓搭箭,一气哈成。 耳闻嗖的一声,那支箭直奔场外的大树上射去。一个兵士飞快地跑过去,把箭取回来一看,果然正中叶脉中心。 人群中不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纷纷为辽人之精湛箭术喝彩。 辽人傲慢的眼神看向洛怀亭,鼻子哼了一声道: “还比么?我劝你还是别当着你们天子之面丢人现眼了,真怕你下不来台面。” 洛怀亭瞪了他一眼,躬身向仁宗道: “官家,切勿多虑,看小臣与您来一个三阳开泰。” 仁宗见他神情笃定,不由问道: “这三阳开泰又是何把戏?” 洛怀亭也不答言,从背后箭囊里取出三只羽箭搭在弓上,对着辽人道: “敢欺我天朝无人,信不信稍待你会找个地缝钻进去?” 言罢,瞄准目标,开弓便射。 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直气得吕夷简直跺脚道: “这小子在玩什么鬼把戏?射中一片叶子已属神射,还要射三片,简直是疯了。” 这时,兵士气喘吁吁跑了回来,边跑,边激动地大喊: “中了,三箭全中了!” 顿时,南御苑掌声雷动,呐喊声、叫好声,皆快将人耳膜震破了。仁宗心里那叫一个美,瞥了一眼吕夷简道: “想不到吕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是,是臣老眼昏花了,没想到这洛家小子还真不含糊。” 辽使见稳操胜券的一局输了,实在是大出意外。据他这段时间暗地调查,宋军中根本就无有这类高手,这年纪轻轻的小子是打哪冒出来的呢? 不过再不甘心,比赛还得继续。西夏使臣宣布第二局由辽方号称“神猿无敌”的一位射手挑战。宋则由狄青应战。 只见狄青也是戴着一副青铜面具,与洛怀亭的那个一般无二。辽人见他步履稳健,浑身上下自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遂当下不敢小觑,问道: “按照常理,这次轮到该你方先射,请出招吧。” 狄青摆摆手: “我宋人自古便有谦让之风,贵使不必客气。” 辽人闻罢,大为诧异:“既然阁下谦让,那我也无需客气。 据说养由基曾射穿七层胸甲,鄙人不才,比他多一层,只好献丑了。” 言罢,命人在远处将八层胸甲挂好,飞箭便射。 果然如他说言,尽皆穿透。这下辽人耷拉下去的脑袋又抬了起来,昂首挺胸的指着胸甲道: “你叫狄什么来着,哦,狄青是吧?瞧见没,这便是实力。 ‘神猿无敌’之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你是接着射呢,还是就此认输?” 仁宗闻言,适才胜了第一局的喜悦即刻又转成了担忧,遂与身边的王曾道: “据说养由基双手能接四方箭,两臂能开千斤弓,这辽人竟比他还厉害三分。 也不知这狄青的斤两究竟几何?这辽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哪怕此局射成一比一平,下一局我看也是有点玄呐。” 王曾手捻胡须道: “以老臣看倒未必,对狄青此人我还是略有耳闻的。胆大心细,为人仗义。 无论武功还是箭术,皆远在洛怀亭之上。不然范仲淹也不会向官家力荐此人了。 洛怀亭已然如此了得,那狄青会差得了么?官家实在无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且听老臣一言,静观便是。” 仁宗被他一番话说得心里也踏实了些,下意识向前倾了倾身子,看狄青接下来如何动作。 耳闻狄青对着辽人言道: “阁下力透八层胸甲,在下佩服之至。不过倘若将这八层胸甲穿于身上,不知你是否还敢施射?” “穿于身上?这个么,这个倒未曾试过。” 第一百三十二回 射胸甲狄青展神技 转轮盘… 狄青也不理睬他,一挥手,只见洛怀亭大步走到近前。 将八层胸甲一一穿在身上,又比辽人的距离站远了五步(相当于现在六米)。 此时场上所有的人皆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狄青。 要知道他一旦失手,洛怀亭可就没命了,任谁能不紧张呢? 反观狄青倒是跟个无事人一般,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辽使,搭起弓箭便射。眼瞧箭矢裹着风声射在洛怀亭胸前。 时间在那一刻完全静止了,兵士乍着胆子来到他面前,刚把手抬起来在洛怀亭面前比划一下,却闻他道: “怎么,这是咒我死的节奏吗?” 言罢,脱下胸甲,供他验看。 兵士细细验看一番,抱着胸甲激动地宣布道: “不多不少,正好八层。且正中辽人所设之孔洞处,分毫不差。” 那位“神猿无敌”闻听,一脸的不可置信。又亲自检查了一遍,确是如此。不由向狄青一拱手道: “鄙人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宋朝果然藏龙卧虎。这场对决,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此时场内场外简直沸腾了,除了喝彩声外,便是大宋威武的口号。只听得仁宗面上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辽使见连输两局,败绩已定,依然坚持必试完最后一局以挽回些颜面。 仁宗自然无有理由拒绝,遂朝西夏使节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夏使会意,一敲铜锣,只见辽人抬上来一个巨大的轮盘,上面密密麻麻绘满了各色图案。最大的也不过只有拳头大小。 一位肩宽细腰的青年男子大步流星来到众人面前,朝四方一抱拳道: “诸位,在下耶律宗齐,第三局便由我来对战大宋勇士。 此番比试分为两项,第一项,我射出箭矢之时,由对方猜出其最终其落于何处。 第二项,由对方指定目标,我来施射。 但此两项皆有一个前提,即是轮盘必须在转动状态方可,不知宋方射手对此可有疑义?” 西夏使节闻言,又一敲铜锣道: “有请大宋勇士太史炯迎战大辽三殿下耶律宗齐。” 仁宗闻言,内心不免诧异,遂问向吕夷简: “据我所知,辽圣宗耶律隆绪的几个儿子里无有这一位唤做宗齐的呀?” 吕夷简皱皱眉头,唤来辽使一问,方子乃是太后萧耨斤早年认下的义子。 太史炯乍见那个轮盘竟与自己的如出一辙,不由得瞬间变了脸色。 狄青一见,也急急问道: “太史哥哥,没想到他们的道具竟与我们一模一样,真是奇哉怪哉。莫非此人是你的师兄弟不成?” 太史炯摇了摇头道: “这个轮盘乃我特意聘请能工巧匠所制,上面的图案皆出自我娘子之手,世间绝无第二个。除非……” 正当二人正在谈论此人,忽闻召唤,紧了紧护腕,背着玄胎霸王弓来到场地中央。 青年辽人一见,不由发出一声惊呼道: “原来是你?昨日我将那枚珠钗让与了你,今日可是要当仁不让了。” 太史炯呵呵一笑: “还要多谢耶律小哥成全,你我虽一见如故,然毕竟各为其主,凭的是真本事。 不过在你我比试之前,我尚有一疑问,烦劳作答。” “太史兄但讲无妨。” 年轻人礼貌地答道。 “敢问这轮盘出自何人之手?上面图案又是何人所绘?怎地瞧着如此眼熟?” “这个么,实在不宜相告。不过你若胜了我,鄙人自会和盘托出。否则,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言罢,一挥手,命人将他的弓箭抬了过来。 太史炯一见越发惊诧了,就连他所使的弓箭也与自己一般无二。 欲待再问些什么,无奈在场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只要作罢。对着耶律宗齐道: “好,便依你。请开始。” 耶律宗齐顿时收敛笑容,静气凝神,看着飞速旋转的轮盘搭弓射箭,口里问道: “太史兄看好了,小弟可要出招了。” 仁宗见大轮盘上面的物什起初还看得清,随着转速越来越快,竟是模糊成了一片,不由得问向旁边的朝臣道: “诸位可是有谁看得清上面的图案?” 众人皆睁大眼睛努力分辨着,最后无一不摇摇头。 这下仁宗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虽说前两局赢了,可若是输了第三局,总不如三连胜的好。 况且这位射手乃辽国殿下,倘若一举将其击败,也可借此削去辽使的嚣张气焰。 想到这里,遂竖起耳朵,听着太史炯的回答。 “香囊”、“珍玉”、“冠花”,耶律宗齐三次搭弓,皆被太史炯准确地道出了目标所在,结果无不一一应验。 显然,第一项宋方成功过关。 耶律宗齐顿时对太史炯刮目相看,不禁赞道: “草原上的鹰也不见得有如太史兄一般锐利的眼睛,佩服!好,现在由你指定目标,我来施射。” 太史炯也不答话,越看眼前之人越觉得亲切,内心的疑虑也越来越多,遂盯着轮盘道: “看见那只甲虫没有,只有豆粒大小,便是他了。” 言罢,一抬手,吩咐人重新转动轮盘。 第一百三十三回 蒙双目盲射胜三局 仁皇帝… 在场的人无不为耶律宗齐捏了一把汗,既希望他射中,又希望他射不中。 只因此人对待宋人谦恭有礼,不似前两位那般傲慢。又见他射艺高超,的确千古难寻。 但毕竟这场比试代表着两国对垒,此时的爱国热忱皆是发自肺腑,无一不希冀打败辽人,为国争光。 耶律宗齐自是不明白这些,依旧态度从容,那样子宛若不是在对决,而如与老友切磋技艺一般。 不出意外,又是十分精准的射中了目标。 辽使见状,原本铁青着脸上逐渐有了一丝笑容,将欲口出狂言,看了看太史炯饱经风霜的面孔又咽了回去。 洛怀亭与狄青的先后出场,让他见识到了大宋的实力。虽然耶律宗齐是他们的必杀剑,可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遂清了清喉咙道: “我方已然演示完毕,还请这位壮士亮出你的绝技。 苟能胜我大辽第一神箭手,我必代我国国主唤大宋天子三声伯伯。” 仁宗闻言,看向太史炯道: “你是洛卿举荐之人,朕既用了你,既是相信你。 莫要有压力,只管尽心便好。无论输赢,御马直都将有你一席之地。” 几句话说得太史炯心里一暖,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哽咽着道: “草民一生以报效朝廷为荣耀,请官家宽心,必不会让您失望。” 言罢,抽出一方黑色细布,交由西夏使臣检验后,将双目蒙了起来。 手握铁胎弓,对着耶律宗齐道: “小哥,注意盯紧了,错过了精彩可就没戏看了。” 太史炯的举动着实令他震惊不已,自己睁大双眼方能完成的动作,对方居然要盲射?这真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 诧异之下,还是一一说出了太史炯欲要射中的目标,也是无有错漏。 现场的人如今全懵了,那些个平日里自诩善射者无不暗自惭愧。 就剩最后一箭了,耶律宗齐也指着那只甲壳虫道: “不如请太史兄也射那只虫儿如何?” 太史炯答应一声,竖起耳朵听着轮盘的转动声,猛地拉开弓。 所有人的眼睛齐齐落在缓缓停住的轮盘上,只听着兵士带着哭腔道: “中了,中了!官家,射中了!” 刹那间,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响彻在东京上空,直惊得连树上的鸟儿都扑楞着翅膀四处乱飞起来。 仁宗心里别提有多舒爽了,抖抖袍袖站起身,来到太史炯面前道: “好啊,你、狄青、洛怀亭俱是我大宋响当当的神射手,朕为汝等骄傲。 自即日起,便与他二人一道在御马直效力,官阶均升为散直。另每人赏银鞍一副,金丝战袍一件。” 太史炯、狄青、洛怀亭三人闻言,齐齐跪倒谢恩。仁宗望着二人面上的青铜面具不免问道: “二位缘何一直带着这样一件器物?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狄青低头沉吟片刻道: “回官家,我与表弟皆乃刺配充军,故而不敢以真面目见君,恐一时惊了圣驾。” 仁宗闻言,若有所思道: “哦,原来如此,朕这便下旨为你二人除去面上刺字。” “官家不可,我二人自幼习武,性子素来冲动,不然也不会因此伤人入狱了。 这几年军营生涯使我兄弟受益匪浅,故权当留个教训。” “好,难得你有如此想法,朕便成全与你。各赐你二人黄金面具一副,日后上阵,代朕好好杀敌便是。” 狄青、洛怀亭再次叩头谢恩。 仁宗哈哈大笑,转身回到御座之上,望着辽使道: “如今弓箭比试完毕,不知贵使还有何话可讲?” 辽使被他一问,顿时尴尬万分,急忙跪倒见礼: “天朝威武,本使心悦诚服。还请您坐好,这便准守诺言,代辽主呼您三声伯伯。” 仁宗急忙抬手制止道: “贵使且慢,想我两国缔结兄弟之盟以来,边境安宁,物埠民丰。 既是相安无事,又何必再平添事端?作为兄长之国,理应豁达大度。 这比试厨艺与箭法之事,便权当陪小弟取个乐子罢了,何必当真?” 一番话说得辽使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支吾半天道: “事到如今,本使已不想隐瞒。此次比试原非国主本意,乃受其胞弟秦国王耶律重元挑唆,一时间失了分寸。 天子宽宏大度不予计较,实令在下汗颜。本使回去自会向辽主秉明一切,希望两国继续交好,普惠万民。” 仁宗闻言,确信辽使讲的乃是实情。 据他所知,耶律宗真即位后,其生母元妃萧耨(nou)斤,诬陷仁德皇后谋逆,竟自立为皇太后开始摄政。 更有甚者,其为了进一步垄断大权,还暗中与胞弟萧孝先密谋拥立幼子耶律重元为皇帝。 好在耶律重元事先为哥哥耶律宗真通风报信,方粉碎了她的阴谋。 辽兴宗大怒,遂将萧耨斤幽禁于庆陵。却册封重元为皇太弟,并在酒醉时许诺日后会传位于他。 自此,反而激发了耶律重元谋夺帝位之心。想到此处,又对辽使道: “辽主受中原文化熏陶,且爱好儒家学说,为人自然宽厚大度。你要从旁多加提点,勿使兄弟阋墙才是。” “本使谨遵天子教诲,本使告退。” 第一百三十四回 太史炯认子南御苑 仁皇帝… 这边辽使退下,却见太史炯正拉着耶律宗齐问话: “小兄弟,你可否告知这轮盘是何人为你绘的图纸?其上的图案又出自何人之手?” “不知太史兄为何对这个轮盘如此感兴趣?不妨说与我听听。” 太史炯苦笑了一下道: “说来你也许不信,这轮盘乃是我亲自设计的。 若说这世上有一人可以绘得出图纸的,便是我的娘子,这上面的图案也是出自她手。 那年我家来了几位客人,非要吃野味。我一时贪图银子,便带着弓箭进了山。 待我回来时,客栈已被他们洗劫一空,我那怀有身孕的娘子也不知所踪了。” 耶律宗齐闻言,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道: “这是我娘画的不假,她可是皇太后萧耨斤身边的侍女,怎么可能是宋人?” 太史炯一把薅住他的衣领,急切问道: “你说什么?可否再说的明白些?你娘是皇太后萧耨斤身边的侍女,那你可知她的真实名字?你爹又是谁?” “我娘被太后赐以萧姓,单字名慧。至于我爹,娘说我打生下来,便被歹人杀死了。 娘带着我被人一路追杀,正好被萧太后给救了。太后见我生得可爱,便认做了义子。 之后我渐渐长大了,娘便请人为我打制了这个轮盘,与这柄玄胎弓,言说有朝一日定有用处。” 太史炯闻他一说,当即可以确认眼前之人即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为了进一步确认,又问道: “你娘左手臂上可是有一道一尺来长的疤痕?那还是一次进山打猎被黑熊给抓的呢。” 耶律宗齐懵懵地点了点头道: “我听娘说起过,那个时候爹爹箭法不精,没能一箭结果了黑熊的性命。若非遇到师爷,娘可就没命了。” “哎呀,如此说来,你便是我的儿子。儿啊,爹整整找了你们二十多年啊。” 言罢,太史炯双手握住耶律宗齐的双肩使劲摇晃着。 此刻耶律宗齐恍然如在梦中,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大汉,居然竟是自己生身之父。 他之前也曾问过娘亲爹爹是谁,可每一次娘亲都是望着大宋的方向默默垂泪。 为了不让娘伤心,他最后索性不再问了。 如今亲爹就在眼前,积压多年的思念之情,顿如决堤的山洪瞬间爆发出来,不由得抱住太史炯崩溃大哭。 辽使见状,始才恍然大悟,为何她娘不允许耶律宗齐在辽国充当任何官职,每日里只管骑马射箭,却原来是因为宋人出身。 周围人得知真相后,纷纷上前祝贺。仁宗更是惊诧不已,直道缘分之奇妙。 遂问向耶律宗齐道:“不知耶律殿下日后有何打算?” “既然我乃宋人,自是愿意回归故里。恳请官家允许爹爹与我一道赶赴辽国,接回娘亲。” 仁宗思虑半晌,有心不答应,又说不出口。 又怕万一应承下来,太史炯一去不复返。毕竟他的娘子如今乃是萧太后身边的侍女。 那个萧太后野心勃勃,扶植耶律重元叛逆之心不死,似父子二人这般神射手,岂肯轻易放归宋地。 一旁的吕夷简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近前一步道: “官家,既然太史炯之妻当年乃是被歹人掳至辽国,这便不是普通的民间事件。 况且耶律宗齐已贵为辽国干殿下,地位非同一般。 以老臣之意,当由朝廷出面与辽使共赴辽国查明此事,迎回太史炯之妻。” 辽使自然明白吕相之意,这两个响当当的人才哪个不千方百计留在本国效力。 无奈自己刚与宋天子表明了忠心,也不好拒绝,思来想去,遂附和道: “吕相言之有理,本使必会尽力从中斡旋,令太史一家早日团聚。” 仁宗闻言,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拍拍太史炯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你夫人流亡异国他乡,受尽苦楚,又培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出来。 故朕特封其为六品‘安人’,赐凤冠霞帔。朕,等着你们一家三口早日归来。” 太史炯被仁宗一席话感动得热泪盈眶,拉过耶律宗齐双双跪倒: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父子此生必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仁宗急忙双手相搀,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呐喊“天朝威武、天朝威武。” 狄青三人胜了辽人,太史炯又认了亲生儿子,这消息就像张了翅膀一样顷刻间飞满了大街小巷。 人们自发地围住三人通过的地方,不住地鼓掌喝彩。 白矾楼前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从夜至旦,竟未停歇。 怀婉也从宫里回来了,大家重新围坐在一处,闻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与辽人斗厨的趣事。 待讲到吕公著作诗,邵雍不免感慨道: “这位三公子为人豁达,不设轸防,倒是与我秉性相投。只可惜我这一去,恐再无相见之日呀。” 洛怀川见他感慨,不免劝慰道: “先、先生明日便要启程还乡,我也要随太史哥哥前往辽国。你我再见,怕也、也是难喽。” 第一百三十五回 观情势诸人寻良策 赠信鸽… 邵雍闻言一愣道: “你去辽国做什么?官家不是派了赴辽使么?” “先、先生有所不知,我正欲进宫面圣,打算随赴辽使一同前往。” “我晓得你的用意了,如今他父子二人刚刚相认,太史炯便被辽使硬拉去都亭驿庆贺。 适才闻婉姑娘讲斗厨之经过,我感觉那辽使惯会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绝非一个善主。” 孙无择也在旁边插言道: “我分析那辽使为国揽才心切,这一路上毕会百般照拂,大献殷勤。 太史哥哥是个重感情之人,川子说他娘子又为萧太后所救,搞不好这次赴辽,便有去无回了。” 怀月闻言,也赞同地点点头: “嗯,无择哥哥言之有理。想那耶律宗齐打小在辽国长大,对宋必然陌生。 若能将太史炯也留在辽国,那宋岂不损失大了。不过川子,倘若辽国设梗不放人,你又能如何呢?” 洛怀川皱皱眉眉头道: “这、这也是我烦恼之处,据说辽国国主耶律宗真倒好打交道。 反倒是他那个亲弟弟耶律重、重元颇有心机,心性又野。再加上太后萧耨斤背后挑唆,此事还真棘手。” “二哥,即便太史哥哥与他家娘子一心归宋,耶律宗齐也未必见得愿意。 你想啊,他在辽国可是位逍遥王爷。虽无军权,那也是呼风唤雨的主。 回来大宋,还不是与大哥、表哥一样,做个底品阶的小武官。 再说官家加封了他的娘亲,辽国保不齐也会依法炮制,封其更大的品阶呢?” 怀婉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几个人议论的热火朝天,唯有虎子一手拄着下巴,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言不发。 邵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小脑袋瓜里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虎子被他这一拍,顿时回过神来道: “你们担心的皆对,要是辽国不放人,咱就把耶律宗齐迷晕了偷回来。” “偷、偷回来?嗯,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必要时候,只好用非、非常手段了。” 洛怀川细一思忖虎子的话,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对孙无择道: “无择哥哥,你负责酒业务,熟人多。看看有没有与之交好的辽人,最好是长期生活在大宋境内的,随我一同前往辽国。” 孙无择低头想了想,摇摇头道: “这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不过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你还记得珍珠夫人那个小车夫么? 此人便是他的爹爹张震弓,赶车可是一把好手,唤作把式张,他还陪你去过钱塘呢。 此人常年为都亭驿拉货,往来于辽与宋之间。” “哦,我想、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小车夫唤做张贵。 长着一双小眼睛,与虎、虎子年纪相仿,鬼精鬼灵的,想不到二人竟是父子。” “对,对,便是他,因其在家行四,大家皆唤他四贵子。 起先是他二哥给白老伯驾车,后来珍珠夫人见他能说会道的十分讨喜,便留在了身边。” 孙无择进一步言道。 洛怀川思虑片刻,命人取过纸笔,写写画画后,对着孙无择道: “无择哥哥,事不迟疑,你这便去找把式张。他若同意,你让他把车按这个路子做一下改装。” 无择接过图纸一看,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遂与怀月起身安排去了。 邵雍见他安排完手里的事,便与他道: “怀川,你不是要进宫么?正经事要紧。我与虎子明一早便动身,事情办成了,记得捎个信回来。” 二人正说着话,小伙计拎着一个笼子走到洛怀川身边: “掌柜的,您要的信鸽准备好了。皆是上等货色,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洛怀川掀开蒙布扫了一眼,一共四只,两雄两雌。 雄鸽体形偏大,头顶宽阔。两足微微隆起。颈羽呈鲜艳的紫绿色金属光泽。 雌鸽体形结构紧凑优美,整个头部狭长,颈羽纤细较软,呈金色光泽,翅膀收得较紧,尾羽干净。 遂点点头道: “嗯,鸽、鸽子品相不错,值这个价钱,差事办得漂亮。 对了,把我给先生路上要带的东西检、检查好,切勿遗漏。” 小二点头应着,转身下去了。 虎子好奇地凑上前道: “师父,你买信鸽作什么?不会是要带到辽国去吧。” 洛怀川看看邵雍道: “先、先生此番回共城我不放心,故而弄了几只信鸽与你们。一旦有什么事,也好及时知晓。 虎子,路、路上好生照顾先生,到了家里也要记得多劳作才行。” 邵雍见状,心里顿时一阵感动道: “怀川,别为难虎子,他本身还是个孩子。你如此言说,倒弄得我像个废人似的。 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那个耶律宗真擅长骑射不说,还工诗词,通音律,善丹青。犹擅画鹅、鹰之类。 另外,其还热衷于佛、道。你大可以投其所好地做些准备,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多、多谢先生提点,我心里大概有眉目了。这便进宫面圣,请求一、一同前往辽国。” 言罢,辞别邵雍,直接赶奔皇宫。 第一百三十六回 赠木簪邵雍动真情 自请缨… 虎子见人都走了,也忙着回家去与莫嫂告别,这里只剩下邵雍与怀婉。 邵雍手捂着胸口的那枚发簪,有心拿出来送与她,又抹不开情面。 迟疑许久,方才站起身,将包着木簪的绢帕放到桌子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 “婉姑娘对邵某照顾有加,实在无以为报。这根木簪权当谢礼,万勿推辞。” 言罢,将东西往怀婉跟前一推,急忙以手掩面,大踏步出去了。 怀婉只闻他说什么木簪,万勿推辞。未及开口动问,见邵雍面色微红,已快步离开了。 遂好奇地打开绢帕,里面赫然露出一只古朴典雅的簪子来。 怀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邵雍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一番爱意。顿时一股暖流滑过心田,将簪子捂在胸前许久许久。 福宁殿 且说仁宗打从南御苑回到福宁殿后,让张茂则用龙雀井水泡上一杯龙团茶。 吃着怀婉与他制作的“玉灌肺”糕,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边吃,边对着随后跟来的吕夷简道: “吕卿,你看这赴辽使臣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其实吕夷简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人选,只不过不晓得仁宗的意思,遂试探性地言道: “此番赴辽十分重要,搞不好会直接影响到两国邦交。 毕竟按太史炯之言,掳走其妻者十有八九是辽人无疑了。 这耶律宗齐乃萧太后义子,二人必然感情甚笃。 况且萧耨斤素有扶持耶律重元上位之心,你说她会白白放走这两条大鱼么? 若辽主真按规矩办事,必会给他们以可乘之机,这便不好处理了。 况且我们所派官员既不与太史炯相熟,又不擅与辽使打交道,恐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故而老臣认为,最合适之人莫过于洛怀川了。 他对太史炯有知遇之恩,又能掐会算。即便辽国有心扣押太史炯一家,也不会对他下狠手。” 仁宗闻言,以手敲桌道: “卿家所言甚合吾意,此事看似简单,实则颇为棘手。倘若这父子二人乃泛泛之辈,倒也无需费这心思。 偏偏皆是一顶一流的神射手,不得不争啊。 只不过以往赴辽使节俱是有功名在身之朝廷命官,贸然派洛怀川前去,恐难堵台谏那几人之口啊。” 吕夷简闻言,略一思忖道: “官家,无需多虑。此番其妹洛怀婉大败辽厨,为国争光,世人皆有目共睹。 其兄洛怀亭与表兄狄青又在弓箭比试中一举夺魁。仅凭此两种功勋,便无人可言出些什么来。 为不节外生枝,可特旨专办。许其短暂的‘赴辽迎人专使’之职。待差事完毕,即刻恢复平民身份。 如此一来,台谏再有质疑与不满,也不会发声为难官家了。若是有,老臣必会为您据理力争的。” “嗯,此计甚妙。这段时日卿屡屡为朕排忧解难,举荐人才,朕心甚慰。 听闻你家三公子吕公著素喜饮这龙团凤茶,他即将去颍州做通判,便各赏他一饼,并龙雀井水二瓮。” “如此,老臣便代犬子谢官家洪恩。老臣虽时有些私心,然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孰轻孰重的。 只要是为了官家之江山社稷,老臣向来举贤不避亲、不避仇,更别说似洛怀川这等人才了。” 吕夷简见仁宗对他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内心不免激动,遂抓住机会表白了一下忠心。 实则他从仁宗对洛怀婉的态度早已看得清楚明白,恁是自己如何阻挠,这小女子早晚必陪伴官家左右。 看她的性子既有刘太后的刚毅、果断,又有李妃的温婉贤淑,最可喜的是无有心机与野心。 与其将来巴结她,还不如现在巴结洛怀川,反正对自己有益无害也就是了。 最不济,为几个儿子往前铺铺路也是好的。 仁宗哪里晓得吕夷简心里竟想了这许多,还当是他一心一意为自己出谋划策呢。 于是,对张茂则道: “去白矾楼将我那小师父请进宫来,就说我有事差遣他去办。 对了,御膳房有新贡来的几尾黄河大鲤鱼,婉姑娘正与家人欢度正旦,与她拎去一尾尝尝鲜。” 张茂则点头应偌,转身出去了。谁知刚走出宫门,迎面正碰上洛怀川,不由得紧走几步道: “洛掌柜的,官家正要我去白矾楼宣你呢,你倒不请自来了。” 洛怀川见他拎着鱼篓,遂诧异地问道: “张、张大人寻我,还带着个鱼篓作甚?该不会与我送鱼吧?” “这鱼么,是要送的。只不过不是给你的,是官家给婉姑娘尝鲜的。你呀,想多了。” 一句话,噎得洛怀川抬手便想揍他,吓得张茂则撒丫子便跑。洛怀川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道: “这小子,啥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言罢,着人通传后,进宫来见仁宗。 仁宗正与吕夷简品茶,见洛怀川走了进来,遂对吕夷简道 “你看,言曹操,曹操便到了。且闻他如何言说?” 但见洛怀川躬身施礼道: “官家,草、草民恳请随赴辽使一同前往辽国,还望官家恩准。” “嗯,小师父提出此请,可有何正当理由?” “官、官家,请恕草民直言。我怕太史哥哥不但迎不回自家娘子,自己恐也被辽国留住。 为大宋不流失人、人才,故请缨前往。” 第一百三十七回 乞墨宝权封迎亲使 见谢玄… 仁宗闻言,哈哈大笑道: “难得小师父身在闹市,却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朕很欣慰。 适才吕相举荐你做‘赴辽迎亲专使’,我也同意了。你看,还需何人与你一道前往的,不妨讲出来,朕无不照准。” 洛怀川又对吕夷简千恩万谢一番道: “辽国主对佛、道颇有研究,故而我准备带、带上龙雀观我那徒儿‘梦仙道人’一同前往。” “哦,朕想起来了,便是那位谢玄谢大师。当初他曾言朕若饮了‘龙雀井’之水,必会喜得麟儿。 如今俞娘子已有五月身孕,确是被他言中了。 好,朕便准其与你同行。除此之外,还有何求?不妨一并讲来。” “我、我欲要狄青表哥与我一同前往,以备不时之需。” 仁宗闻言,微微颔首道: “也好,索性让你大哥洛怀亭一道同往,如此朕也安心。” 谁知洛怀川摆摆手道: “不、不瞒官家,我那珍珠嫂嫂再有二三个月便要临盆了,这个时候怎好让其陪我远行。 至于旁的么,便是厚脸皮求官家一幅墨宝了,也、也好关键时刻借花献佛。” 仁宗闻言乐了,放下茶盏道: “这有何难,耶律宗真也算得上辽国久负盛名的花鸟山水大家,朕便绘一副《照夜白》图赠之好了。” 言罢,吩咐宫人铺纸磨墨,运笔在手,唰唰点点一蹴而就。 洛怀川伸颈一望,图画上那批汗血宝马体格健硕,鬃毛飘摆,双目犀利有神,不由赞道: “官、官家真乃神来之笔,可惜你赠与怀婉的《照夜白》真迹现如今不知流落何方,这幅完全可以假乱、乱真了。” 仁宗被他说得心花怒放,大笔一挥,以飞白书赋诗一首。 洛怀川再次谢过仁宗,欲要往出走时,不想却唤住道: “小师父且留步,再过几月,朕的皇儿便降生了。也不知你此去辽国停留多少时日? 是否能赶上饮那喜酒,不妨为皇儿占卜一卦如何?” 洛怀川闻言,当即愣在当下。他心里知道这位皇长子生于景佑四年五月九日(1037年6月24日)。 仁宗喜得麟儿,龙心大悦。 遂亲临崇政殿辑录在押囚犯,将杂犯死罪者皆降为徒刑流刑,流刑以下者释放,可谓是皇恩浩荡。 然不知此举是违背天意,还是皇长子福德浅薄,竟不堪承受天恩,于出生当日便夭折了。 倘若明言,必遭仁宗忌讳。若不据实相奏,又于心不忍。 想到此处,思虑再三,方才言道: “官、官家,欲保皇长子平安无虞,切记恩宠过重。 须知杂犯死罪者,皆乃违背天道之大逆之人,实不、不宜轻赦。” 仁宗被他说得半天沉默不语,遂皱皱眉头道: “以你之意,是不要大赦天下喽?嗯,朕自会谨记于心。你且去吧,朕也有些乏了。” 就这样,洛怀川离开皇宫,着手安排赴辽之事。 首先,特意找人将狄青面上的刺字遮去,装扮成一位老者模样,对外称作“赴辽副使”贾大人。 其次,又去了龙雀观,找到谢玄: “儒、儒生啊,我看你最近气色颇佳,身材也渐发福,还是蛮享受的嘛。” 儒生见师父来了,连忙起身亲自沏了一杯茶,殷勤地端到近前: “还不是托了师父之福,自打观里接受朝廷供养,每日里来进香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 这不,好些个外来游方的道长索性在观里常住下来。 我这见天除了参研道法,便是焚香静坐,心宽自然体胖嘛。 对了,师父,你可有日子未来了,今日如何便得了空闲?莫非寻徒儿是有什么事情么?” 洛怀川撮了一口茶,将认识太史炯之前后经过与其细讲了一遍,末了道: “你、你也知道师父这个人古道热肠,故此事不得不出手。” “师父,那弟子能做些什么?我只会占卜算卦,当然,最近道法倒是大有进益。” “儒生啊,那辽国国主恰好精通儒释道三教。若与其讨论佛法么,为师自诩应付无碍。 儒家经典更不在话下,至于道法么,便看你的了。” 谢玄自此方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师父欲要弟子与你同父辽国? 如此甚好,我正愁无有更多机会与您亲近呢?那咱何时出发?” 洛怀川站起身道: “昨日便该走了,被我硬延了两日。如今万事俱备,明一早,我派人来接你。 哦,记得将你那套御赐的金丝紫鹤氅带上,必要时穿上它充充门面,唬唬那帮辽人。” 第一百三十八回 白沟驿祭拜杨业庙 追往昔… 谢玄连忙应偌,恭敬地将洛怀川送至观外。看着他走远了,方转身回去安排。 就这样,虎子与邵雍回了共城;怀婉进了宫,有模有样的做起了尚食局的典膳。 洛怀川将白矾楼暂时交由无择与怀月打理。 随即带着一众人等,与辽使及太史炯一道,自开封出发后,首先经由滑州、相州、雄州,到达了安设在宋辽边境白沟河之北的第一座驿馆-白沟驿,算是正式踏入辽界。 白沟河起源于太行山,乃宋辽两国之界河。阔止十数丈,深可二丈。 这里有座杨业庙,几个当地的村民正在祭拜。 洛怀川让车把式张取来事先预备好的蜡烛、酒水等,恭恭敬敬地上前焚香祭拜。 狄青是知晓杨业威名的,也紧随其后,虔诚地磕头施礼。 谢玄不明所以,跟着众人懵懵地拜完,问向洛怀川道: “师父,这杨业乃何许人也?缘何能在这里享受众人香火?” 洛怀川闻言,原本沉重的心情越发变得阴郁起来,望着庙内杨业的塑像缓缓言道: “雍、雍熙三年(986年),太宗为收复后晋皇帝石敬瑭割让与辽的燕云十六州, 遂乘辽朝新君初立之机,派遣二十万大军分兵三、三路伐辽。” “这石什么的皇帝老儿可真糊涂,幽云十六州可是北部天然之屏障,割给了辽人,中原岂不完全暴露在契丹铁蹄之下?” “太、太宗正是看到这一点,雍熙北伐之初,宋军诸路皆捷,一度收复不少失地。 但随着西北路军米信部失利及东路军曹彬部败退,辽军主、主力齐齐向杨业所部压了过去。 杨业部本受太、太宗命令,原本准备护送百姓撤回内地。 谁料却遭到监军王侁与主帅潘美接二连三之威逼、算计,被、被迫于诸多不利因素之下,孤军奋战。 彼时战斗异常惨烈,至上午一直战至傍晚十分。 杨业被迫率残部退至陈家谷,等待潘美、王侁二、二人的兵马前来接应。 不想这二个家伙为竟为抢功,不、不惜背信弃义,带着大军望风而逃。 结果导致杨业重伤被俘,绝粮三、三日而亡。” “其实我认为,此番导致宋军彻底溃败的罪魁祸首当属老将曹彬。 其身为东路军主帅,无法约束诸将倒也罢了,竟顺从诸人之意,裹五日粮,再往攻取涿州。 由于粮道不畅,且人多兵疲,竟组织不起一个像样的殿后军阵。 更可气的是,此时的曹彬只顾收拾残兵,竟连夜抢渡拒马河,于易山南岸扎营休整。白白错失宋军最后之撤退机会。 若非名将李继奋与李继隆竭尽全力一搏,宋军恐损失会更大。” 狄青也是一面跺脚,一面痛心疾首地言道。 洛怀川闻言,不免长叹一声: “可、可惜呀,东路军人才济济,曹彬也是老成持重。太宗原本欲以其为盾,牵制辽、辽军主力。 哪知其下诸、诸将不反思己过,竟于危急时刻升起嫉妒之心。 耻于己方不如其余两部建有军功,轻率冒进,不败才、才怪。 但愿夏、辽之战莫要重蹈重蹈覆辙,哎呀,坐了如此远的马车,只累得腰酸背疼,还是到驿馆歇歇吧。” 言罢,洛怀川下了车,便直奔房间休息,狄青扮做的副使也紧随其后进了屋。 “川子,路上我偶尔见那辽正使与副使鬼鬼祟祟躲在一处对话,便问把式李他们在讲些什么。 据他言道,他们似乎已飞鸽传书,让那边有所准备了。” “哦,看、看来来他们也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盘了,此乃情理中事,无需多虑。 对了,那个太史哥哥是否将你认出来了?” 狄青摇摇头道: “那倒没有,你将我易容成个老者,还挂了个太常丞、史馆修撰的官职,恁是谁也想不到我乃你表哥。 只不过这胡子属实粘着难受,面皮处也紧绷得很,可有的罪受呢。” 洛怀川四脚一伸,躺在榻上道: “唉,难为表哥了,小弟也是迫不得已想出此法。人、人心难测,不得不防啊。 日后你我二人讲话也要多加小心才是,你说对吧,我的贾大人。” “是呀,洛大人。如今已入辽国境内,一切饮食皆按辽俗,也不知您是否吃得惯?” 狄青闻言,顿时变做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清了清喉咙,故意说得很大声。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太史炯走了进来,凑到洛怀川身边道: “怀川贤弟,为了哥哥一家早日团聚,还得劳烦你跑这一趟。” 洛怀川见他进来,遂坐起身道: “太史哥哥,这样说便见外了。这几日你住在辽国使馆,咱兄弟也未见着面。 怎样,你儿子究竟有何打算?” 第一百三十九回 赞隋殿有意压辽使 赴幽州… 太史炯闻言,不由愁容满面道: “我正为此事发愁呢,宗齐他在辽国已有妻室,乃是萧太后为其指定的婚事。” “哦,但、但不知是何人之女?现如今可有后人?” “便是晋王萧孝先之女萧莺哥,其母唤做耶律崔八,乃辽圣宗第四女,当今辽主之胞妹。 其下嫁萧孝先后,膝下唯有一女,被封为安国郡主。 洛怀川闻到此处,连连摆手道: “停,这关系有点乱,容我先捋一捋,按你的意思当今辽主耶律宗真把他的亲妹妹嫁给了他的亲舅舅,这是什么鬼关系?” “是啊,我也没弄明白。不过据宗齐言说,他来宋时,其妻已有身孕,八成此时业已生了吧。” 洛怀川闻言,不由得心头一颤,预感到此番赴辽怕是困难重重。 抛去耶律宗齐乃辽主义弟之身份不说,打从萧孝先那论,他是辽主表妹夫。 打从四公主那论,他又是辽主之亲外甥女婿,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尤其这位四公主在太平十年,东京大延琳造反之时遇害后,耶律宗真对这位外甥女更是眷顾有加。 虽然其父萧孝先曾受萧太后蛊惑,参与推翻他的政权,拥立耶律重元登基,却丝毫不影响耶律宗真对萧莺哥这位外甥女兼表妹之疼爱。 想到此处,不由得问向太史迥道: “太、太史哥哥,倘若宗齐不同意与你回到大宋,你又当如何?” 太史炯被他一问,顿时也面露为难之色,支吾半天道: “那也只好由他去了,毕竟他在辽国出生,在、辽国长大。我与他娘只盼着他平安,便再无牵挂了。” 洛怀川有心再往下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太、太史哥哥,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心,一切有兄弟在。” 其实洛怀川心中暗想道: “这父子二人只要不全留在辽国,此趟赴辽便不虚此行。” 就这样,几人在驿站休息一晚后,继续向上京进发。 从白沟河往北,至新城县、渡横沟河、丧河,到达涿州永宁馆。 在馆驿歇息一晚后,从涿州北门出,北行六十里,到达良乡县。 这时,辽方传来消息,言说辽国主目前正外巡打猎,定于幽州“捺钵”接见宋使。 洛怀川不明白“捺钵”是为何意,又不好贸然相问,暴露自己浅薄的一面,遂将目光瞥向狄青。 狄青会意,躬身答道: “洛大人,辽国虽然有五座京城,但皇帝常年在被称为捺钵的四季狩猎行营中。 此行营以帐篷组成,然所有王室重要成员及宫廷仪仗、文书及大部分衣食起居等,皆由众多壮牛拉动四轮车来驮载,场面十分壮观。” “关、关于这点本使岂会不知?不过比起隋炀帝之‘观风行殿’可差得远了。 想那行城底下装有随意可拆卸的轮子,多则容纳数百人。周长二千步,四围以绘有各色精美图案之彩锦包裹。 隋、隋炀帝神色威严地端坐于观景台上,宛若天神一般威武。 只惊得前来迎接的突厥人远远望见一、一座巨大的城垒缓缓向己方移动, 十里之外便下马跪拜,竟无、无人敢抬头仰视。” “大人果然博学多闻,隋炀帝之‘观风行殿’乃集天下能工巧匠所制,机关精巧,美轮美奂。 辽主之‘捺钵’如何比得,是吧,正使大人?” 狄青一句话,直问得辽使瞬间哑口无言,心里这个气呀,暗道: “好你个贾大人,我这一路上没怎么着你呀,做什么冷嘲热讽之举呢?” 然面对其问话,又不得不答,遂支吾半天道: “贾大人言说比不得,便是比不得。” 其实狄青便是看他一路上刻意接近太史炯,极力拉拢买好的行为反感罢了。 对于辽使而言,这位贾大人很是令人费解。虽说从面相上看,已年逾五旬,然讲起话来沉稳有力,中气十足。 走起路来更是步履铿锵,腰杆笔直,颇有一股职业军人之风范。最要命的脾气还不太好,极易发火。 因此,他曾告诫辽人,遇有分歧之事,尽量少惹这位贾大人为妙,多与洛大人沟通。 这日,洛怀川一行人终于见到了辽兴宗耶律宗真,不料却与自己心中所想差距甚远。 看年纪约摸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体貌魁梧,龙颜日角。不仅未头带毡帽,反而身着黄纱袍,腰横玉带。 朝堂上的汉官也是全套汉服,与穿胡服的契丹、渤海、奚族官吏并肩而立。 辽正使近前,将此次赴宋贺正旦之喜的前后经过略微陈述了一遍。 又将耶律宗齐在南御苑认了亲爹之事大肆渲染了一番。 未及耶律宗真发话,皇太弟耶律重元便哈哈大笑道: “好啊,如此一来,我大辽又将多了一名神射手,真乃天佑我主。” 洛怀川闻言,心里登时老大不痛快,近前一步道: “禀、禀大汗,官家此次命本官前来,一是为了追查当年太史炯夫人被掳一案,将嫌疑人带回大宋绳之以法。 二、二来迎接其夫人及其子太史丹,也即耶律宗齐回归故里。 这一件差事未办,太史炯缘何变成了辽国之神射手,简、简直荒唐至极。” 第一百四十回 拜辽主初识皇太弟 萧太后野… 耶律宗真见洛怀川身材中等,相貌平平,且有口吃,但讲起话来掷地有声,分毫不让。 当下不敢小觑,摆摆手道: “贵使,我这位皇太弟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实在不必过于较真。来,快请入座。 本汗早已特意命人备下宴席与歌舞,不妨一面饮酒,一面欣赏异域风情,岂不是妙?” 洛怀川不好直言拒绝,又怕掳了太史炯娘子那帮人逃脱制裁。 遂拿肘部碰了一下狄青。狄青会意,扯着嗓门道: “大汗,在下乃赴辽副使,与您那皇太弟一样,是个直肠子,有一言不吐不快,还请汗王不要介意才是。” 辽主见此人虽然年纪稍长,但身材健硕,目露精光,一看便是个练家子,当下呵呵一笑道: “贵使但讲无妨,何计较之有?” 狄青深施一礼道: “我等身受皇命,办正经差事为第一要务。这饭食么,晚些吃也无所谓。 想那太史炯思妻心切,还请辽主成全,将其请到此地,当面查明真相要紧。” 辽主闻言,思虑片刻道: “嗯,贵使有此请求,也不算为过,我这便着人去办。 不过庆州据此地距离遥远,来回怎么也需几日。贵使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不妨先入席痛饮三杯,涤去疲劳。” 言罢,朝耶律重元使了一下眼色,吩咐道: “烦劳皇太弟前往庆陵走一趟,将宗齐之母萧慧姑姑请到此地。” 自打辽使飞鸽传书给辽兴宗,言说大宋第一神射手太史炯乃其义弟耶律宗齐之父时,他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辽人乃以弓马取胜,耶律宗齐的骑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将来无论与哪国开战,皆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尤其是生母萧耨斤策划了那次逼位阴谋后,让其越发觉得武力之重要性。 故而听信皇太弟耶律重元之言,决定将太史炯强留在辽国。 实则耶律重元之所以怂恿兴宗这样做,也自有他的打算。 母后萧耨斤对他的疼爱自然多于他皇兄,发动政变,取而代之乃迟早之事。 若是自己手里有了耶律宗齐与太史炯两张王牌的话,篡夺皇兄之江山时,便会易如反掌。 因此,耶律重元接到兴宗吩咐,张口欲说些什么,迟疑片刻,又咽了回去,迈着大步离开了。 七括宫建在山地狭谷中,四周山势连绵,南坡有三座异峰突起,怪石嶙峋,直插云霄。 废皇太后萧耨斤被儿子耶律宗真收回太后符玺后,便幽禁在这里,为辽圣宗耶律隆绪守陵。 然自打她晓得大宋使团带着太史炯来辽认亲后,心里便再一次波澜起伏。 为争取太史父子俱为己所用,也为随时与重元商议对策,未曾奉耶律宗真诏命, 便擅自搬离七括宫,来到幽州最边远处的一座偏宫暂时落脚。而太史炯的娘子则一直陪伴左右。 萧耨斤见小儿子耶律重元急匆匆来接萧慧前往“捺钵”去见宋使,便遣退身边之人道: “重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上次为了扶你登上帝位,母后可是费尽心思。 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关键时刻为你皇兄通风报信,坏了大事。 他曾许诺日后传位于你,如今并无一丁点兑现诺言的意思。 如今他的长子耶律洪基业已五岁了,据说早便被其秘密开始培养成为下一任君王。 如今老天又送一员神射手与你,此乃天意,不可不把握。” 耶律重元闻言道: “母后,休提当年之事,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你我倒想到一处去了,不过如何能将太史炯留下,倒是一个难题。” 萧耨斤撇撇嘴道: “你这脑子的确不你皇兄转得快,这萧慧虽然在我身边服侍得忠心耿耿,可无有一日不思量着归宋之事。 要想将太史炯留住,需从安国郡主萧莺哥处下手。 宗齐对其感情甚笃,她又即将临盆,倘若将她母子三人俱握于手中,还愁他老爹不乖乖就范么?” “母后,可儿臣闻听那太史炯刚直不阿,是个不易屈服的主。倘若他执意归宋,又当如何?” 萧耨斤站起身,皱皱眉头道: “我一直将宗齐视为亲儿培养,倘若留不下他爹,他早晚也得离开辽国。 为了不节外生枝,便宜了旁人,干脆……” 言罢,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耶律重元见状,不由一惊,心里暗自佩服起母后的狠毒与决绝。 倘若当初自己不是瞻前顾后,考虑太多,那如今高高在上的,便是他耶律重元了。 想到此处,又问道: “那现在当如何办?皇兄还等着审问她呢?” 萧耨斤一摆手,唤过耶律重元,附在他耳边道: “你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后再将其带往‘捺钵’。” 耶律重元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这边的事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耶律重元走了以后,辽兴宗便命人端上全羊宴,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对洛怀川道: “洛大人乃是史馆修撰,负责掌修国史。想来必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本汗素来仰慕中原文化,借此良机正可畅叙一番。” 洛怀川闻言,躬身施礼道: “大、大汗赞誉了,才高八斗倒谈不上,不过小有见识罢了。倘若有问,尽管直言便是。” 第一百四十一回 考宋使辽主求圣道 献贺… 辽兴宗见他面色沉稳,应答得体,知其必有真本事,遂问道: “孔圣人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请问,当如何理解?”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说的乃、乃是圣人之性。 此性公而明,为观物时,纯任物自然之理,不含任何主观成见之意。” “哦,若存了主观成见又当如何呢?” “若将主观成见强加于物,则成以我观物之情,必偏而暗。 如普通民众处事多任私情,脱离物之常理,强不知以为知,实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兴宗闻言,恍然大悟道: “原以为圣人讲了一句冗言,然经贵使一番剖析,顿觉奥妙无穷,受教了。” 一旁的一位心里颇觉不服气,忍不住开口问道: “贵使将圣人之性、情与观物联系在一道诠释哲理,当真是别出心裁。 在下不才,也有一问,请贵使赐教。” 兴宗见状,忙介绍道: “这位乃翰林学士刘六符,善做文章。其父刘慎行乃北府宰相、负责监修国史,倒与洛大人志同道合。” 洛怀川连忙行礼问好: “原、原来是刘翰林,本使何德何能敢赐教一位翰林?互相交流罢了。” 刘六符见他故作谦虚,也不客气地追问道: “既然大汗提到孔圣人,敢问洛大人,但不知圣人与普通民众之区别何在?” “以、以鄙人愚见,人也者,物之至哉;圣也者,人之至哉。” “哦,但不知此做何解?” 此时的洛怀川深觉若不能就此问题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对方还会穷追不舍,遂沉吟片刻道: “人、人之所以灵于物者,乃同物相较而言;圣之所以灵于人者,乃与人相、相较而言。 圣人揆(kui)度物理人情之时,能杜绝‘勿意、勿必、勿固、勿我’之四、四种弊端。 于观照万物之时,无、无心而化,不知有我。究天人之际,感而为一,故可为、为圣人。” 刘六符一面聆听,一面陷入深深的思考,随即道: “不知有我?感而为一?这不即是讲的佛家之清净自性,道家之道法自然观么?” “刘、刘翰林果然睿智,在下自愧不如。” 洛怀川再一次谦逊道,只不过这次乃是发自肺腑之溢美之词。 兴宗见二人聊得欢,又闻洛怀川提到圣人观照万物的话题,遂问道: “禅语有云:‘镜子无心,万物皆照,来而能应,去而不藏’,此与圣人观照万物之能力有何本质区别呢?” 洛怀川心里明白,这兴宗对儒释道三教之理皆融会贯通,倘若自己一时语塞,必然跌了大宋之颜面。 好在静贞师太在极醉楼时,自己曾多次与其请教佛法,加之自己素来勤勉,也算对禅理有些感悟。 虽讲不出无上至理,但也不至于被人问住,遂言道: “镜、镜与水只映照万物之形,为现量境界。 然圣人观照万物之时,不止映照万物之形,更能观照万物内在之性。 同时具有现量与比、比量,然却无‘有我于其间’。 鄙人学识浅薄,孤陋寡闻,也只能为大汗解释这许多了。” 未想料兴宗闻言,连连摆手道: “洛大人勿要谦虚,宋朝官员个个博学广闻,皇帝更是多才多艺。 只可惜不能与之当面切磋,实乃一大憾事。” 提到宋朝皇帝,洛怀川一下想起了仁宗的那幅《照夜白》图,紧忙道: “适、适才只顾着与大汗谈论学问,竟忘记了呈上我朝皇帝与、与您的贺礼。” 言罢,吩咐随行的侍者取来《照夜白》图,双手恭敬地呈与辽兴宗。 辽兴宗大喜,命人撤去宴几上的酒菜,将图画徐徐展开。 一面不住地赞叹,一面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道: “若非亲眼所见,当真不晓得宋皇帝书画造诣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竟与真的《照夜白》图如出一辙呀。” 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语,震惊得洛怀川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照夜白》真迹乃是仁宗假扮李寿春公子时,送与怀婉的拜师之礼。 后来被洛怀泽唆使贾清明用计盗走,自此下落不明。这辽兴宗远在辽国,如何能见到呢? 想到此处,不免问道: “闻、闻听大汗语气,似乎见过韩干之真迹喽?” 辽兴宗只是不知内里的隐情,哈哈大笑道: “那是自然,此画便悬挂在我的卧房中,本汗日日观看,爱不释手啊。” “这、这倒奇了,据说这幅画乃宋皇帝最爱,如何便到了大汗手中?” “说起此画之来历,还真是离奇曲折。今日难得欢愉,不妨说与你听。 本汗即位后,西夏欲求和亲,便将兴平公主嫁与李元昊,封其为驸马都尉、爵夏国公。 不想次年,夏国王李德明去世,本汗又册封其子李元昊为夏国王。 那个李元昊素喜饮酒,一日游猎之时,遇到一位宋人,惯会酿制美酒。 元昊大喜,遂将其带回西夏,留在身边。 这幅《照夜白》便是那位宋人所献,如今此人已是夏王宫的宠儿了。 兴平公主知晓本汗痴爱绘画,便央求元昊,托人将此图带了回来。” 第一百四十二回 品辽宴怀川炫宋菜 道兄妹… 洛怀川闻听兴宗讲完,当即明白这位宋人必是在逃的柯孟德无疑了。 怨不得开封府的海捕文书也捉不到他,却原来是跑到了西夏。 如今欲要逮住他可就难了,不过绝不能让这幅《照夜白》图留在辽国,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弄回来呢? 兴宗见他猛然间沉默不语,遂问道: “洛大人闻后,是否也觉得颇为传奇呢?看来本汗与此图之缘分却比宋皇帝还要深了。 哈哈,快尝尝这诸般野味,是否可口?” 说了许久话,洛怀川属实觉得腹中饥饿,拿起银箸,俯身一看,顿觉一股腥膻之味直冲鼻端。 只见摆在他面前的有诸般野味,如野猪、熊掌、黄麂(ji)、狍子、竹鸡、野兔等,其中不乏大雁、白鹭等鸟类。 洛怀川看着眼前所谓的宴席却怎么也下不去口,仅捡了几颗野生水果,喝了一碗乳粥果腹。 兴宗见他旁的东西都不动,竟误为他不晓得怎个吃法。遂吩咐契丹侍童,切成薄片欲喂与其食啖。 洛怀川摆摆手,连连推辞道: “大、大汗,洛某清粥小菜吃惯了,此等珍馐美味属实无福消受。” 其实他知道,这些野生珍禽在现代均属于国家保护范畴,即便在无人监督之情形下,也要自律才是。 不过碍于情面,又不好一再推迟,好在侍者刚好将一大盆水煮羊肉端到面前。 看着锅里切成大块的羊肉,及地下底着的一张羊皮,心里不由暗自叫苦。 宿直将军耶律仁先见其惊愕的表情,还以为是被美味所震撼,遂夹起一大块羊肉送到嘴里道: “看洛大人之表情便知道从未这样吃过羊肉吧?没办法,谁让你们宋无牧区,既缺马,亦缺羊呢。不似我们,日日啖这全羊宴。” 洛怀川见他生得身材魁梧,指着那张羊皮道: “将军口里的全羊宴不会即指的这些吧?这一整张羊皮又如何入得了口?” 耶律仁先闻言,不由发出一阵大笑道: “洛大人真是有趣,这锅里的肉加上这张皮,不是全羊宴又是什么?不过皮嘛,也只是用来摆摆样子。” 洛怀川摇摇头道: “倒是可惜了这只羊,更糟践了这张羊皮。” “哦,听闻洛大人之意怕是还懂得厨艺喽?如此,倒要请教一下你们宋人如何食啖全羊?” 说到美食,洛怀川毕竟掌管着诺大的白矾楼,遂娓娓言道: “在、在我大宋,羊全身皆可入膳,且各处烹饪技法各有千秋。 如京都饮食店之乳炊羊肫、闹厅羊、旋煎羊白肠等。临安饮食店之蒸软羊、鼎煮羊、羊四软、绣吹羊、羊蹄笋等。 然宋皇帝吃的羊肉又与普通百姓不同。需选材肥美,烹制精致,又称大官羊。 御膳中便有‘奶房签’与‘奶房旋鲊’两道上品羊菜。 而、而羊皮则可褪净羊毛后,熬成晶莹的冻,届时切成薄片,撒上菜蔬点缀,称为羊、羊皮脍。” 最不济,也要将羊皮去毛后,带皮切块,焯去血水,羊皮朝下放热油里煎过,再用大锅焖煮一、一个时辰。 这样煮出来的肉因有那层羊皮护着,不走油,吃起来松自然软可口。 如似眼前的这种烹饪法,再杂以芜荑酱,不尝,便知味柴且难以下咽。” 洛怀川讲完,实在无有胃口,遂放下银箸,叹了口气。 这时,忽觉狄青拿肘部碰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 “川子,这下你可有点装大了,你看,辽臣皆不吃了。” 洛怀川只顾畅所欲言了,属实一激动,竟然忘记了这是在辽兴宗面前,而自己的身份乃是大宋的“赴辽迎亲使”。 看着那些个辽人一个个停下杯箸,睁大眼睛看着他,顿觉尴尬万分。遂起身向兴宗躬身施礼道: “鄙人平日里素喜烹饪些佳肴,一时卖弄,还请大汗见谅,宽恕一二。” 不想辽兴宗却饶有兴趣地言道: “哎呀,看不出来洛大人年纪轻轻,不仅学识渊博,且懂得享受生活,属实令本汗艳羡万分。 怨不得此番比试厨艺,我们会输得一塌糊涂。 哦。对了,那位会做《辋川宴》的女官好像也姓洛,但不知与洛大人可有何渊缘不成?” 洛怀川本有心否认,但转念一想,不如实言相告,免得这位辽主日后又耍什么心眼。索性答道: “哦,那位洛大人乃鄙人之胞妹,唤做洛怀婉。 那三位与辽人比试箭法的一位是我大哥洛怀亭,一位是我表哥,大、大唐狄国公之后人狄青。 至于太史炯么,乃我结拜兄长,东汉神射手太史慈嫡传子孙。 此人忠、忠肝义胆,便如皇太弟耶律重元一般,也是怀揣一、一片赤诚报国之心。” 洛怀川这一番话讲得再明白不过了,那意思是我大宋人才辈出,要文能文,要武有武。 以此告诫辽兴宗,以后要安分守己,莫要无事生非,挑战天威。 第一百四十三回 夏使臣蓄意挑事端 洛怀川… 兴宗也是个明白人,又见洛怀川虽然有些磕巴,却有胆有识,既把话点到位,又不让自己难堪。 而这次与宋比试厨艺与射箭,属实非其本意,便也附和道: “好啊,此番较量,让本汗见识到大宋真乃藏龙卧虎之地。日后宋辽两国更要勤修旧好,互通有无。” 正当兴宗与洛怀川相谈甚欢时,侍者来报: “大汗,夏国王遣使野利仁荣求见。” 辽兴宗拿眼睛瞥了一眼洛怀川,心里暗道: “目前西夏与宋之间关系紧张,屡屡发生小规模战事。 这李元昊究竟安的什么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宋使在时来。” 对于这位野利仁荣,洛怀川在现代学历史时,还是有些耳闻的。 此人为西夏开国重臣,学识渊博,精通历史。 曾于大庆元年(1036),秉承李元昊旨意,创造蕃书十二卷。字形方整,笔画繁复。 被李元昊定为国字,强行在国内推广使用。规定“国中艺文诰牒,尽易蕃书”。 即在外交文书中,凡与宋朝的文书交往,皆采用汉蕃文并列。 此人此番前来辽国,究竟意欲何为呢?洛怀川见兴宗犹豫,遂催促道: “大、大汗无需顾忌,世人皆知贵国兴平公主嫁与李元昊为妻,何妨一、一见?” 兴宗闻言,遂点点头道: “有请夏使进账。” 野利仁荣闻听宣见,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与兴宗见礼后,正眼皆未瞧洛怀川一眼,径直言道: “本使此番前来,一是替兴平公主看望大汗,并为您带来我邦国酒‘逍遥醉’;二来夏国主尚有一事相求。” “哦,夏国主已派遣七万士兵在边境防御,明摆着心存戒备,如今还有何事相求?” 野利仁荣施礼道: “国主不但在辽夏边境设防,在兴庆府、西平府、贺兰山均有驻军。 为防宋,亦在鄜(fu)延路、麟州、府州,左厢宥(you)州有士兵五万; 同时,右厢甘州路驻有军队负责防御吐蕃、回鹘。 此乃国家正常驻军,以维护边境安宁,何必大惊小怪? 国主新近改革了兵制,老臣此来正是为了向大汗求借人才。” 兴宗闻言,一下子险些惊得站起来,问道: “西夏兵多将广,何时缺了人才,倒要向我处求借?” “不瞒大汗,这个建议还是兴平公主向国主建议的。言说是为了配合兵制改革,增强军队战斗力。 故欲借耶律宗齐殿下暂用,以代夏培养擅射之人。” “这个么,据本汗所知,夏从来不乏擅射之人。 再者兴平公主乃一介女流,不懂军事,缘何会突然提出此等建议?元昊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野利仁荣闻言,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洛怀川道: “大汗多虑了,如今耶律殿下已与生父相认,大汗麾下骤然间有了两员神射手,想来闲置着也是一种浪费。 莫不如借与国主,如此,岂不更显两国交好之意,大汗何乐而不为之呢?” 洛怀川见野利仁荣当着自己的面,竟大言不惭的与兴宗议起了耶律宗齐的去留,根本未将宋放在眼里,顿时怒火中烧。 心里暗道:“好你个野利仁荣,我敬你是个人才,不免容忍三分。 对我视而不见也就罢了,竟公然与宋抢夺起人才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真欺我年轻么?那我便揭揭你家主子的老底,看你老小子如何在这大帐中呆得下去?” 想到此处,躬身施礼道: “大、大汗,本使知晓野利大人此行的目的,其醉翁之意不在酒。” 兴宗正不知如何作答,忽闻洛怀川之言,遂问道: “可否请洛大人明言?” “大、大汗,李元昊此行言说是受了兴平公主建议,纯属子虚乌有。 据我所知,李德明死后,大汗曾以‘婚好之谊’派遣使者至兴州,封李元昊为西、西夏王。 宋则派出正副旌节官告使,授封李元昊为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使;夏、夏银绥宥(you)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爵西平王。 殊不知李元昊迎娶兴平公主乃迫、迫于父命,别看其表面上欣喜至极, 实则对宋、辽之封爵皆未放在心上,甚至多有怨、怨言。 其曾言说公主相貌平平,愚笨而不解风情。在辽国仅为宗室之女,并非嫡出的公主。无人可嫁,方、方才委身于他李元昊。 而他自恃英武非凡,神勇无敌,又怎甘心置自己于辽国之、之驸马地位呢?” 洛怀川一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唰的,投射到野利仁荣身上,看着他如何做出反驳。 野利仁荣瞧着洛怀川,眼神中不免透出一股子杀气,足足盯了他有数秒钟,方才强压怒火道: “贵使讲出这些,可有证据?凭空诬陷国主清白,是否存在恶意挑拨两国邦交之嫌疑?” 兴宗闻言,又将目光转移到洛怀川身上。 第一百四十四回 避嫌疑野利引祸水 道隐情… 再看洛怀川挺直身板,清了清喉咙: “大、大汗,想知晓贵国公主此时的境遇么?你可派使臣同野利大人同返西夏。 想必定会看到缠绵于病榻,凄苦无依的公主,此刻正苦巴巴地望着家乡的方向哀嚎不、不止。 而她的好夫君,大、大汗的好驸马,则左拥右抱,过着骄奢淫逸的舒适日子呢。 我说得对么,我的野利大、大人?” 就看兴宗的脸色越来越阴郁,牙齿咬得咯吱吱直想,冷冷问向野利仁荣道: “野利大人,你敢对长生天发誓,洛大人所言纯属捏造么?” 野利仁荣看着辽兴宗杀气腾腾的眼神,又闻洛怀川言之凿凿的语气,心里不免没了底。 他还纳闷呢,据自己临来时掌握的情报显示,这位宋使充其量也就是个算命看相的磕巴。凭着一点小聪明,始才攀上了宋皇帝赵祯。 难道他长了一双千里眼,还是果真具有未卜先知之本事呢? 难道说我西夏的一举一动皆在宋人的掌握之中么?不然连辽主皆未知兴平公主近况,他又何以知晓? 野利仁荣就这样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宿直将军耶律仁先见状,气得一拍桌子道: “野利大人不敢正面回答大汗的问题,想来是承认兴平公主备受李元昊冷落之事实喽? 为难公主便是为难大汗,莫非这小子欺我大辽无人么?” “对呀,公主虽不是嫡出,然地位尊崇,岂能任由驸马欺辱?” “大汗,实在不行,为臣愿赴西夏迎公主回国。” 辽国的臣子们纷纷义愤填膺,拍桌子,瞪眼睛,纷纷将矛头指向李元昊。 野利仁荣顿时就慌了,本来他此行乃是受李元昊指使,以暂借耶律宗齐为由,来试探兴宗意图的。 李元昊一直在为称帝建国做准备,为了迫使宋尽早承认其地位,一面陈重兵在夏辽边境,一面派野利仁荣入朝。 目的便是当着宋使之面演一出双簧,以此警示宋朝。夏辽毕竟有着姻亲关系,联辽抗宋乃大势所趋。 可他如何也未想到这位使臣不同于以往所了解的宋人,不但脑筋灵光,最要命的是还长着一双透视眼睛。 兴平公主的处境,便被其描述得分毫不差。 面对辽臣的指责,野利仁荣只好暂避锋芒,使了一招祸水东引,借此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遂对洛怀川道: “敢问这位宋使,如何知晓我主内心所想? 莫非是靠占卜卖卦为生之时,锻炼出来的揣摩他人心思的技巧么? 宋庭不乏大才之人,无一不是凭着科举登第。 似洛大人这般靠着卖弄卦术,当上赴辽使臣的,倒是头一回见? 这也倒罢了,想不到堂堂的赴辽使却还是位口齿不清的磕巴,你敢说宋皇帝内心无有轻慢辽主之意么?” 果然,原本怒火满腔的兴宗细一咂摸野利仁荣之言,确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意味在里面。 然而适才自己刚刚虚心向其请教过学问,属实满腹经纶,又将目光投向洛怀川。 那意思是:“洛大人,给个交代如何?” 洛怀川闻听野利仁荣极大侮辱性的言辞,竟扑哧一声乐了,耸耸肩膀道: “适、适才闻野利大人一番言辞,难道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之腹么? 占卜卖卦怎么了?我乃代、代天言事,负责人天沟通之使者,若非纯杂无染之心,如何窥得天、天机奥秘? 野利大人,你在夏国也是声播四野之大贤臣,敢问,能如我一、一般么?此其一也。 本使曾有一段时日靠卖卦为生不假,那也是被人所逼,为、为了生存的无奈之举。” 洛怀川讲到这里,对着错愕的兴宗深施一礼道: “大、大汗,鄙人素来敬重野利大人,原本想为其留些颜面。 无奈其咄咄逼人,我也只好将我的身世和盘托、托出了。” 兴宗正暗自佩服洛怀川的机敏与胆识,忽又见其面露戚色,似乎眼角还泛有泪光,顿时心生不忍,连连道: “洛大人切勿如此,本汗信你,更信宋皇帝之真诚心意。野利大人也是一时口无遮拦,无需放在心上。” 无奈洛怀川却执意言道: “大、大汗,祖父洛承图乃一代酿酒大师,祖父逝后,家父洛孟津承其遗志, 不但奉真宗皇帝御旨,酿出‘颜如玉’酒,更、更酿出名满天下之‘极醉酒’。 不想祸起萧墙,竟被我的表弟洛怀泽勾结家仆贾清明,及家父义兄柯孟德,将、将其欺骗到麟州杀害。 三人不但冒充家父笔迹盗卖了洛家祖产及极醉楼,同、同时,将府里的珍玩字画洗劫一空。 其中便包括宋皇帝赠与舍妹洛怀婉之、之《照夜白》图。” “什么?这幅《照夜白》图乃舍妹之物?难怪洛大人对此画如此感兴趣。” 兴宗闻言,不由大吃一惊,瞪大眼睛问道。 第一百四十五回 鉴美酒一技惊四座 话张元… 洛怀川摆摆手: “大、大汗,且听下文,还有更精彩的在后面。” 言罢,洛怀川稳了稳心神,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撴,继续道: ”不、不独如此,柯孟德及贾清明二人还联合盗取了‘颜如玉’酒及‘极醉酒’之秘方。 如今洛怀泽及贾清明均已伏法,唯有柯孟德逃之夭夭。 开封府下达多次海捕文书,此、此人竟如石沉大海杳无踪迹可寻。 话到此处,大汗想必已然知晓此人是、是谁了吧?” “莫非是元昊带在身边的那位宋人么?” “正、正是此人,夏国主用人倒是别具一格,也不问问来历与出身,便敢委以重任,实、实在遗人笑柄,” 野利仁荣原本想着在辽臣前压洛怀川一头,不想反被洛怀川好一番挖苦。 不过心里一想到他的悲惨身世,又难免同情心泛滥。 但野利仁荣毕竟为忠贞耿直之辈,对这等钦犯自然不会放过,想到此处,便对洛怀川道: “想不到贵使还有一段如此凄苦之经历,请恕我不知。 待回去后,必秉明国主查明真相。若果真如你所言,定将其交由宋朝廷处理。” 兴宗见双方不再剑拔弩张,面色也缓和过来,遂对野利仁荣道: “哦,对了,野利大人,你不是言说为本汗带来了国酒‘逍遥醉’么? 何不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请洛大人品鉴一番,岂不当即便知是否以洛家配方所酿。” 言罢,朝耶律仁先递了一个眼色,吩咐其将美酒抬上来。 耶律仁先会意,转身出去了。功夫不大,三坛酒美酒摆到洛怀川面前: “请洛大人品鉴。” 洛怀川俯下身,逐个将盖子掀开一条缝,拿手在鼻子面前煽了煽道: “此三种酒一为菊花酒、二为茱萸酒、三为马乳葡萄酒。 且不论成色与滋味,仅凭这透着的一股腥膻味,便知均为辽国本土所酿。唉……看、看大汗是不信本使之言喽。” 兴宗见被他拆穿把戏,不免面上一红,尴尬言道: “本汗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故而忍不住试探一番,还望洛大人体谅一二。” “大、大汗,本使此番前来,也为您带来两种美酒‘柳霖醉’与‘三接狂’。 其中这‘柳霖醉’便是用的‘极醉酒’方子酿制的。” “以你的意思是……?”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六符突然发话道: “大汗若是对洛大人之言存疑,大可将野利大人之‘逍遥醉’与‘柳霖醉’分与诸位大臣同饮,孰是孰非,自然明了。” “好,便按刘大人所言,上酒。” 此时的兴宗顿时来了兴致,其实适才他见野利仁荣的尴尬面色依然明白七八分。 之所以这样做,便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教训一下李元昊。 让其知道冷落公主的下场便是逼着辽与宋合纵来对付他。以辽而言,既不想得罪宋,也不想得罪夏。 最好在双方间平衡,这样才会兵不血刃的捞到好处。 功夫不大,每人面前皆摆上两樽美酒。兴宗瞥了一眼原处正襟危坐的罗衣轻道: “诸位,我辽人个个能征惯战,号称千杯不醉。 可若真论起会饮酒者,莫过于眼前这位唤做罗衣轻的。何不让其展示一番如何鉴别美酒之绝技?” 对于这位罗衣轻的了解,洛怀川还是从元脱脱等人编著的《辽使》中了解到的。 据说此人为辽朝之伶官,幽默滑稽,犹善变通。 常借助诙谐之言语劝谏兴宗,消泯祸乱于无形。之所以与他这位伶人做传,便是因孔子曾曰‘君子不因人而废其言。’ 因此,方才有了《辽史??罗衣轻传》流传后世。 只见罗衣轻双手各擎一樽,轻轻摇动后,放到鼻端一闻,随即一饮而尽。 吧唧吧唧嘴道: “嗯,这‘柳霖醉’果然名不虚传。色如琥珀,晶莹澄澈,一入肺腑,醇和馥郁,不免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而这‘逍遥醉’光泽明亮,入口柔和清爽,也是别具风味。然二者相较,终究略逊一筹啊。” 兴宗见状,差异地问道: “本汗并未告知哪一樽乃‘柳霖醉’,哪一樽为‘逍遥醉’,但不知衣轻如何便敢下此断言?” 罗衣轻摆摆手道: “大汗,你眼前的这位洛大人还有一个身份未曾与你明言,那便是汴京城里头号酒莊白矾楼之少掌柜的。” “哦,白矾楼之名蜚声遐迩,怨不得洛大人对烹饪之事能够娓娓道来。 但不知衣轻如何知道这许多?莫非你也有了神通不成?” “大汗可还记得去岁随夏国使臣来辽为您贺生辰的那位张大人么?” 兴宗低头想了想,猛然一拍脑门道: “可是那位在宋累试不第,逼不得已叛宋投夏的大才子张元么?” “不错,彼时我与其一见如故。您也晓得我这个人平素最爱美食与美酒, 恰巧张元也有此好,便与其聊起东京的各色美味佳肴来。 期间,便提到这位传奇少掌柜的,更有幸品尝到一小盅‘柳霖醉’。那滋味至今萦绕在臣脑海,挥之不去呀。” “哦,原来如此。怨不得野利大人对洛大人颇不友善,想来必受此人影响。 如今真相大白,还请野利大人转告元昊,务要将那元凶柯孟德押赴宋朝庭受审。” 第一百四十六回 明大义太史炯训子 晓危情… 兴宗闻听罗衣轻讲述完毕,遂对着野利仁荣道。 野利仁荣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不忘见缝插针: “大汗之意我必然一字不落地代为转达国主,然求借耶律宗齐殿下之事,大汗尚未答复。” 此时洛怀川拿眼睛瞥了一眼太史炯,示意他往上冲。 太史炯心领神会,站起身道: “野利大人,在下乃太史丹之父太史炯。 想我儿虽在辽国出生,辽国长大,毕竟乃是宋人,认祖归宗天经地义。 近来西夏屡犯我大宋边关,肆意杀害大宋子民。即便大汗点头,我儿愿意,也是枉然。 想让其赴夏助纣为虐,便要从我身上踩踏过去。否则,想都别想。” 言罢,拉过耶律宗齐道: “丹儿,你要时刻记得你乃宋人,胆敢背主忘恩,为父登时力劈你于掌下。之后也跟着你同赴黄泉,向祖宗谢罪。” 太史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样子,令在场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 兴宗注视着耶律宗齐,微微颔首道: “三弟,你我虽非一母所生,确乃一母所养。又自小同玩到大,情谊非比寻常。 你父之言你适才也听到了,如何抉择,还望三思而后行。” 这一问,属实令耶律宗齐陷入两难之地。倘若公然回绝西夏,李元昊势必迁怒兴平公主。 倘若答应留在辽国,也即相当于打了生父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若真让其离辽归宋,属实内心极不情愿,毕竟这里才是他熟悉的家。 妻子萧莺哥是不可能远离故土的,作为父亲,他又怎能抛妻弃子,让她们饱受离别之苦呢? 百般纠结的耶律宗齐不由得仰天长叹,正不知如何开口时,一位辽兵急急奔了进来: “报,大汗,安国郡主难产,母子俱危。 晋王遣人来召唤三殿下速速回去,或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什么?那些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倘若安国郡主性命不保,本汗定拿他们的人头陪葬。” 兴宗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前文咱交代过,耶律宗齐之妻萧莺哥之母乃辽圣宗第四女耶律崔八,兴宗的嫡亲妹妹。于太平十年,东京大延琳造反之时遇害。 四公主下嫁晋王萧孝先后,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被封为安国郡主,深得兴宗宠爱。 耶律宗齐闻信,顿觉五雷轰顶,迈开大步便往外走。 洛怀川站起身大声言道: “三、三殿下,且慢。” 耶律宗齐猛地停住脚步,面现愠色道: “不知洛大人有何指教?即便有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我妻儿的性命吧。” “三、三殿下,鄙人不才,略通医术。辽医无能,鄙人或许可以一试。” 太史炯见儿子迟疑不信,从旁催促道: “还愣着干什么?洛大人可是曾救过宋皇帝性命之人,还不将洛大人扶上马车?” 耶律宗齐也顾不上许多,拦腰将洛怀川抱起,扛在肩上,口里言道: “得罪了,洛大人。你若能救我妻儿,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伺候你。” 话音未落,人已走出老远。 早有兵士牵来一匹战马,耶律宗齐将洛怀川往马背上一搭,自己也飞身跃了上去。 双腿狠狠一夹马肚子,那马受了疼痛,嘶鸣一声,四蹄腾空,瞬间绝尘而去。 要说皇太弟耶律重元按照萧太后的指引,准备将安国郡主接到幽州那所偏殿秘密看押起来。 以此逼迫耶律宗齐留在辽国,也好为自己日后谋反储备人才。 没曾想,耶律重元刚将萧莺哥带回,由于其一路颠簸,又受了惊吓,竟然动了胎气,难产了。 这下可将萧耨今吓得慌了神,倘若被兴宗知晓她擅离七括宫, 暗中一直密谋再次推翻他,扶植皇太弟耶律重元上位的话,势必兄弟相残,耶律重元也会被满门抄斩。 然萧莺哥难产乃是事实,御医束手无策,回天乏力也摆在眼前。 萧慧见状,扑通跪倒在萧耨今面前失声痛哭道: “太后,您对我母子有救命之恩,即便要我性命,我也绝不言半个不字。 为了报答您,我并未随同宗齐到他府中去享清福。看在我对您忠心服侍的份上,还请您设法救救莺哥才是。” 话音未落,已咚咚的磕起头来。 萧耨今紧忙扶起他道: “慧姑姑,并非我不想救,连御医皆回天乏力,我又能如何?” 这时,萧莺哥的侍女来报: “太后,郡主怕是不行了,嚷着欲见三皇子一面,您看……” 萧耨今知道,倘若郡主母子死在这里,兴宗必定追究责任,届时便全完了。 想到此处,便对萧慧言道: “倘若她们母子有何不测,大汗追究起来,你要将全部责任揽下。 一口咬定是你自己要将郡主接到此地,亲自伺候她生产的。 你若答应,我即刻派人通知宗齐。否则我们便玉石俱焚,甚至连宗齐也将性命不保,你可明白?” 此时的萧慧方才如梦方醒,原来萧耨今接莺哥来自己身边原是另有打算。 不过此刻也无法追究,遂极力保证道: “太后对我母子恩重如山,其中的厉害自然拎得清。即便舍却老命,也断不会吐露半个字。” 第一百四十七回 灸虎口神针救双子 认叔父… 萧耨今见目的达到,这才吩咐人快马加鞭,赶奔“捺钵”来通知耶律宗齐。 耶律宗齐晓得七括宫距离遥远,遂疯了一般纵马狂奔,生怕见不到莺哥最后一面。 殊料却见行路的方向乃幽州西北的偏殿,顿时疑窦丛生,当即勒住缰绳,厉声质问引路者。 待得知真相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双脚一踹镫,风驰电掣般驶了出去。 待好不容易到了偏殿,洛怀川早已被折腾得头昏眼花。 强打精神跟在耶律宗齐后面,也来不及与萧耨今见礼,直奔郡主卧房。 此时的安国郡主三魂已失两魂,气若游丝。宗齐跪倒在妻子榻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大放悲声。 洛怀川与萧莺哥把脉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郡主还、还活着,你在这里嚎什么丧?莫非咒她死么?” 言罢,也不再理睬他。 一面吩咐人用热巾子敷在产妇腰腹上,以缓解其紧张状态。 一面取出银针,在其手上、脚上各扎了两针。 一旁的辽医见状,不无嘲讽道: “我等用尽奇方妙法均不奏效,就凭你区区两针,便能令婴孩落地,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洛怀川瞥了那人一眼: “你们辽医做不到的,不代表宋医不行。倘若孩子平安出生,我便要你两颗门牙。” 然嘴上这样言说,手中的针却未停下,一直在不停地慢慢捻动。 这时,本已昏迷的郡主竟然缓了过来,还不停地痛苦哀嚎着。 洛怀川见状,伸手在其腹部轻轻抚摸,那样子似乎是在转动胎儿的位置。 不多时,女子的肚肌开始剧烈抽动,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一名健康的女婴来到了世上。 众人无不欢欣鼓舞,耶律宗齐见莺哥平安诞下一女,兴奋的抱起她的头,猛地亲了一下。 不想却被洛怀川一把薅到一旁: “关、关键时刻净添乱,郡主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个才是大、大麻烦。” 此时就见莺哥的肚子七上八下的,明显看到两只小拳头在里面不停地挥舞。莺哥疼得脸色铁青,再一次晕了过去。 洛怀川俯下身,仔细摸了摸她的肚子,猛然间,欻欻两针下去,伴随着震天的啼哭声,一名男婴落地了。 这一幕,简直惊得那帮辽医目瞪口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疑惑地望向他。 洛怀川直起身子,笑了笑道: “女、女娃乃是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难产乃由血虚、气逆所致。 我为其针灸三阴交、至阴二、二穴,能理气养血,宣通下焦,益阴而下行。 如此气逆而得调理,血虚而得补益,胎儿安能不下?而合谷配三阴交,亦有调经活血之、之催产作用。 至于男娃么,可是个十、十足的小捣蛋喽。 早已出胞的他,两只小手竟握住了郡主的肠子,在娘亲肚子里荡起了秋千。 逼不得已,我方在其虎口位置各灸一针,这小子一疼,便将手缩了回去。” 那位率先发难的御医闻言,半信半疑地来到婴孩面前一看,果然虎口处各有一个针孔。 当即羞愧难当道:“想不到大宋朝人才济济,医术更是了得。 竟然隔着肚皮,便知晓婴孩子之虎口位置,在下钦佩之至,服了,彻底服了!” 其实这还要感谢北宋名医庞安时,洛怀川在现代学医时,导师曾经专门将其为孕妇针灸虎口接生之事作为案例讲了出来。 那时的洛怀川权当笑话来听,根本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奇妙之事。 不想今日还真被他遇到了,竟阴差阳错的救了郡主母子三人。 耶律宗齐眼见母子平安,扑通跪倒在洛怀川面前道: “洛大人与我爹爹乃结义兄弟,便是我的叔叔。 如今更等同于孩子的再生爹娘,不如便将这两个孩子认为义子义女,请您为孩子赐名。” 洛怀川见状,也是欣喜万分。 自打从东京出发,这位辽兴宗的义弟,所谓的三皇子耶律宗齐便对他持不冷不热之态度。 张口洛大人,闭口洛大人,即便太史炯令其称自己为叔父,也被其以“尊重”之由拒绝了。 此时忽然态度大变,着实令人抒怀。不过看其与郡主伉俪情深,心里也晓得耶律宗齐是不可能跟着他们回归大宋了。 想到此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此情此景正可利用,遂沉吟片刻道: “欲、欲要我答应你,需得应下我约法三章。” “叔父但讲无妨,只要不违背道义,侄儿一切照准。” “这、这第一么,莫忘你乃宋人,然也不可忘记是辽人之水土滋养你长大。 其二,你、包括你的子孙不可与大宋为敌,更不、不可协助西夏攻打宋朝。 其三,教导你的子、子孙习大宋礼仪,学大宋文化。如此,我才会认下这两个孩子。否则,一、一切免谈。” 洛怀川话音未落,耶律宗齐早已磕头至地,哽咽着道: “多谢叔叔教诲,侄儿谨记在心,定会子子孙孙忠于大宋。” 第一百四十八回 赞宋使宋辽续旧好 瞻远景… “这才、才是我的好侄儿,澶渊之盟乃宋辽两国历经二十五之争所缔结。标示着两国自此礼尚往来,互、互通有无。 因此,我为你一女一子起名太史澶,太史渊,以永记宋辽和平,不、不再发动战争。” “多谢叔父赐名,侄儿将以太史澶、太史渊一双儿女名义发誓,将此身奉献于维护宋辽和平中。” 洛怀川见他言语真诚,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萧耨今与耶律重元见此,不由得对视一眼,便也打消了拉拢宗齐之意。 同时,萧耨今也晓得今日之动机早晚被他窥破,为不与其母子日后篡权埋下隐患,一个恶毒的计划便在她心中暗暗地展开了。 萧慧见儿媳母子平安,便催促着耶律重元带其去见兴宗,实则是为了早些能看到自己的相公太史炯。 宗齐见状,将妻儿托与萧耨斤照看,带着洛怀川返回了“捺钵”。 大帐这边,自打耶律宗齐急匆匆去后,兴宗内心甚为牵挂。不断派人前往耶律宗齐府邸打探消息。 不想兵士回来禀告说,安国郡主被皇太弟耶律重元接去了幽州西北的那处偏殿。 兴宗闻言,当下疑心大起,再无心思与野利仁荣计较。 野利仁荣见所放烟雾弹并未迷惑住兴宗,挑拨离间的伎俩也被洛怀川识破, 只好在心里不停地祈祷这位洛大人最好失手,将宗齐妻儿一并治死才好。 那时,自己便可借此大做文章,趁机挑唆辽国与西夏联合起来一同攻宋,平分这块令人垂涎三尺的大肥肉。 正当他与辽臣推杯换盏,等着看戏之际,不想耶律重元竟与众人一道走进了大帐。 兴宗见诸人面上皆有喜色,来不及与重元计较,遂急急问道: “三弟,可是安国郡主喜诞麟儿?” 耶律宗齐近前一步道: “托大汗之福,洛叔父医术精湛,堪比华佗再生。安国郡主诞下一对龙凤呈祥,母子平安。” 言罢,便将郡主如何命悬一线,洛怀川又是如何救人于危难,自己如何与其约法三章之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兴宗闻言,大惊,望着洛怀川疲惫不堪的面容道: “哎呀,想不到洛大人还有此等手段,宋皇帝果然会识人,用人。 看来你便是长生天派遣到我辽国之福星,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呀。” 兴宗话音刚落,大帐之内所有辽人皆振臂高呼道: “宋皇英明、宋皇英明。” 洛怀川面对此情此景,顿时感慨万千。不由暗自为自己此次主动请缨出使辽国的英明决策而感到无比自豪。 面对满眼崇拜的辽人,躬身施礼道: “诸、诸位、诸位,宋辽两国曾缔结兄弟之盟,两国人们理应友好互助。 本使能、能以微末技艺拯救安国郡主母子于危难之际,实乃得上天庇佑,大汗德行感召所致。 愿宋辽两国始终保持这份兄、兄弟情义,切莫被有心之人利用,寒了宋皇帝真诚待辽之、之心呐。”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只臊得野利仁荣满面通红,端酒的杯子便那么停在了半空。 还是身边的刘六符那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虽然洛怀川知晓野利仁荣在辽国也是一位贤臣、能臣,曾将《孝经》、《尔雅》、《四言杂字》等书译成西夏文,为汉文化在西夏生根发芽做出了不可磨灭之贡献。 不过肯定归肯定,目前二人毕竟分属不同阵营。 且在不久的将来,宋夏战争便会全面爆发,此时拉拢辽国意义重大,也只好让这位老臣代李元昊受过了。 然兴宗可不这样想,他打从心底是不想得罪李元昊的。 闻听耶律宗齐与洛怀川的约法三章,瞬间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遂对野利仁荣道: “野利大人,我们辽人最重承诺,三皇兄虽为宋人,然与我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犹胜一母所生。 况且自他迎娶本汗四妹与小舅舅之女,又变成了我的亲外甥女婿、表妹夫。如此,本汗越发不可能为难于他。 他既与洛大人之间有承诺,必会以生命来捍卫。 故请你转告元昊,暂借耶律宗齐之事恕本汗无能为力。 不过对于宋与夏之间恩怨纠葛,本汗不妨在这里承诺,保持中立,不偏不倚。” 野利仁荣见兴宗言语诚挚,入情入理,尤其是最后的那句话掷地有声,也算此番赴辽不虚此行。 想到此处,不免微微颔首道: “难得大汗如此深明大义,看重兄弟间之情谊,在下甚为感动。 如此,本使回去之后,必将实情回禀国主。国主豁达大度,定会体谅大汗苦衷。 既然国事已了,我亦不宜久留,这便返回西夏,向国主复命。” 言罢,辞别兴宗,仰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谁知路过洛怀川身边时,又停下脚步道: “贵使睿智慧绝,医术高超,宋皇帝有你辅佐,何其幸哉! 你我倘若生在同一片土地上,必将成为挚友,可惜呀,可惜!” 第一百四十九回 疑重元阖家终相认 诉前情… 兴宗望着野利仁荣远去的背影,心下顿时释然。马上转了一副冰冷的面孔,问向皇太弟重元道: “二弟,七括宫距离此地路途遥远,如何宗齐与洛大人能如此快速地返回?莫非你有事瞒着我不成? 耶律重元正与罗衣轻品鉴“柳霖醉”,被兴宗猛然一问,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好在萧慧机敏,心里暗道: “太后与皇太弟又起谋反之心,倘若自己据实回禀,以兴宗的懦弱性子未必会翻起什么大浪,对自己也无有什么好处。 况且此时郡主母子三人尚在萧耨斤手中,何不为耶律重元遮掩一番,也好少为儿子竖一个劲敌。” 想到此处,急忙近前为其解围道: “回禀大汗,事情是这样的。我儿远赴宋迟迟未归,我因惦记郡主,便想去到府中照顾。 无奈太后近日身体抱恙,我又实在放心不下。故而方才请求太后恩准我将郡主接到七括宫中。 可郡主言说七括宫太远,坚持暂时住在西北的偏宫。太后闻后,十分为难,然为她腹中胎儿着想,只好依了她。 谁曾想郡主知晓宗齐回来了,便执意要来‘捺钵’相见。不想刚坐上马车,便动了胎气。 太后见状,心急如焚,一面迅速招来御医为其诊治,一面派人来此地通知我儿。 之后的事,您都知晓了。” 兴宗细一咂摸萧姑姑之言,顿时明白其中的猫腻,然碍于众人皆在场,又不好继续追问。 仅是狠狠瞪了重元一眼,对其言道: “母后与安国郡主子母感情甚笃,视其为亲生之女一般,自然心急如焚。 萧姑姑,本汗问你,此人你可认识?” 言罢,指着太史炯道。 萧慧闪目一瞧,见眼前之人约摸四十开外的年纪,生得四方大脸,两道粗重的眉毛犹如墨染一般。 饱经风霜的脸上胡子拉碴,却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朝思暮想的夫君太史炯。 顿时泪如泉涌,也不顾身边人在场,当即扑到其怀里。 一面挥舞拳头在太史炯胸前捶打,一面哽咽着道: “炯郎,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太史炯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头上缕缕白发,竟如万箭穿心: “秋霜,是我,是我呀。 自你失踪之后,我踏遍大江南北,找了你整整二十几年,想不到你竟然被拐骗到了辽国,还改了名字。 这回好了,咱可以回家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在场所有的人亲眼目睹这一幕,无不落下喜悦的泪水。 耶律宗齐更是跪倒了双亲脚下失声痛哭,也始才晓得娘亲的真名唤做顾秋霜。 洛怀川扶起他道: “宗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且站起来,坐过一、一旁,我有话要问你娘。” 宗齐闻言,扶着他娘坐下,等着洛怀川发问。 洛怀川对着兴宗深施一礼道: “大、大汗,顾氏在我大宋境内被人拐到辽国,故而我猜测歹人十、十有八九乃是辽人。 故而恳请大汗容我在这大帐之中问清此案之来龙去脉,倘若真为辽人所做,还请大汗莫要徇私才、才是。” 兴宗闻言,不免苦笑一下道: “洛大人且放宽心,我辽人最痛恨此等歹人。 更何况辽律法森严,宋人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此话在这里同样适用。 你只管问,本汗也欲知道究竟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坏我辽人声誉?” 顾氏闻言,瞬间觉得有了底气,遂言道: “此人便是北府宰相萧孝忠。”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空响了一个大霹雳,直惊得兴宗径直站了起来,一再追问道: “你确信说的可是本汗胞妹晋蜀国长公主耶律槊古之夫婿萧孝忠么?” 顾氏再一次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不错,正是此人,即便她化成灰,我也认得。” 兴宗顿时瘫坐下来,萧孝忠既是自己的妹夫,又是自己的亲舅舅,后悔适才不该讲话讲得太绝。 不免求救的眼神望向洛怀川,希冀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能徇一回私。 不独兴宗,满朝大臣纷纷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讲不出话来。 洛怀川闻听顾氏之言也是万分惊诧,要知道据他对辽使的掌握,这位萧孝忠出自豪门望族。 其二哥萧孝先迎娶了兴宗庶出姐妹南阳公主崔八,即萧莺哥之母; 三哥萧孝诚迎娶了三河公主十哥;四哥萧孝友加封左武卫大将军、检校太保。 据说萧孝忠气度豪爽,死后还被追封为楚国王。兴宗身着素服临哭,为其赦免死囚犯数人,祭神明求福。 不独如此,在其下葬之日,又亲自前往,赐予其家宫户,为之守坟。 似这般品性之人,如何可能是那个洗劫钱财,见色起意之人呢? 想到此处,洛怀川定了定心神,心知这里面定有误会。 遂问向顾氏道: “嫂嫂且、且放宽心,此地乃是大汗‘捺钵’。即便萧大人本人在,也莫能奈你何? 不过事涉皇族,可、可否请您将当年情景如实道出,本使也好替你做主。” 第一百五十回 顾秋霜受辱诞麟儿 洛怀川抽… 提起伤心往事,顾氏未语泪先流,少顷,把心一横道: “我与夫君开了一间客栈为生,那日来了三位客人住店。 因嫌弃饭食滋味寡淡,遂向迥郎要求打些野味回来,并付了纹银百两。 要知道这足可抵得上小店几月的收入,我见其中一位身材精瘦的高个一双淫目总在我身上乱转,又加之我已怀有身孕,遂寻个借口推脱了。 不想炯郎贪恋那百两银子,硬是不顾劝阻,执意进山去了。 炯郎走了之后,那三人吃着饭食时,非嚷嚷说店里的酒兑了水。 我不疑有诈,便端起碗来品尝。谁知他们原是故意找茬,却让我连饮了三碗。回到卧房后,便人事不省了。 待我再次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时,一只大手正试图扳过我的身子,我顿时惊恐的大叫起来,只吓得那人仓惶跑了出去。” “嫂嫂且住,此、此地便有一个疑问,那人可是三人中那位身材精瘦的高个,亦或是其余二人之一呢?” 顾嫂摇摇头: “那晚月色皎洁,卧榻又在床窗前,我观那人生得相貌堂堂,身着胡服,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洛怀川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道:“请继续。” “此时我这才发现自己竟浑身赤裸的躺在一处暖账里,原是被人侵犯了。 我欲哭无泪,本想一死了之,但一想到腹中麟儿,只好挣扎着穿好衣服,溜了出来。 月光下看得出这是一所非常讲究的大宅子,我不辩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循着游廊往外走。 忽然,传来一阵谈话声,一位衣着光鲜的妇人正在几人的簇拥下往外走。我听得清楚,他们呼她为元妃娘娘。 我悄悄跟在后面,趁着她们道别之机,钻进拿了她的马车。 结果元妃娘娘一上车便发现了我,遂厉声质问我的来意。 我知晓她必与歹人关系甚密,便未敢与其讲出实情,只谎称被歹人拐骗至此,无家可归。 她见我可怜,便将我留在身边。后来孩子出生了,我一面照顾孩子,服侍元妃,一面寻找仇人。 天可怜见,元妃次女越国公主耶律槊古成亲时,我无意间发现那个侮辱我的恶贼便是她的幼弟驸马都尉萧孝忠。” “哦,试、试问他见你之时,可是将你认出?竟无任何表现么?” 洛怀川再一次打断顾氏道。 顾氏满面愤恨地长吁一口气,咬着银牙接着道: “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善于伪装之人,驸马见到我时,竟面沉似水,宛若不认识的一般。 这令我越发心生恨意,本想当众揭发他。然看着襁褓中的儿子,遂咬咬牙忍了下来。 为了伺机报仇,我便想尽办法哄元妃开心。元妃甚是喜爱我儿子,便将他收为义子,起名耶律宗齐。” 此举越发令我确定那晚侮辱我的恶贼便是萧孝忠无疑了。 然随着孩子越长越大,萧孝忠的官也越做越大。元妃也成了太后,眼见着报仇无望,我也便死了这条心。 万没想到炯郎竟然来到了辽国,这让我早已枯死之心重又见到了曙光。” 顾氏讲完整个经过,大帐瞬间陷入寂静。 所有人皆默不作声,甚至其二哥北院枢密使萧孝先也未发表任何意见。 一来此事年代久远,二来由宋使洛大人亲自审问,况且兴宗有言在先,倘若属实,决不轻饶。 洛怀川闻后,又在心里将整个事件梳理了一遍,问向顾氏道: “嫂嫂,适才闻你之言,此间有几处疑点。 其一,萧、萧大人并非掳夺你的三人中任一人,彼时其家世显赫,自己贵为祗候郎君。 亲姐姐又为圣宗爱妃,欲与之缔结姻亲者,恐、恐将踏破门槛。 如何会自毁前程,犯下如此下作之、之事? 二者,即、即便是其仰慕中原女子容貌,一时犯下错事,料想其并不见知晓你已怀有身孕,否则与禽兽何异? 其三,你日日守在其阿姐身旁,又诞下麟儿,缘何后来他见到你时并无任何彷徨之举? 若非是其风流成性,早将当初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便是位人面兽心之伪装者。 顾氏闻言,不免皱了一下眉头道: “我也曾怀疑过他早忘了此事,但元妃认我儿为义子之举,又令我心中再次升起疑团。 毕竟她当初已有大汗与皇太弟两位亲儿,如何非要认下一位平民之子呢? 我也曾旁敲侧击试探与她,却并未见露出任何破绽,时间久了,更是问不出什么了。” 洛怀川问讯完整个过程,遂对兴宗道: “大、大汗,据我判断,此事其中恐另有隐情,萧大人怕是代、代人受过。” 原本万分沮丧的兴宗闻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问道: “依洛大人之见,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大、大汗,此事关乎萧氏一族荣誉,为慎重起见,唯有请萧大人前来大帐与顾氏当面对质了。” 第一百五十一回 辽兴宗好奇问谢玄 析道号… 北院枢密使萧孝先见兴宗犹疑不决,遂言道: “大汗,洛大人之分析清晰透彻,臣也敢拿项上人头担保五弟乃是无辜受屈。 如今其身体抱恙,我愿亲赴丞相府将其请到此地,也好与满朝同僚一个交代。” 兴宗瞥了一眼洛怀川,那意思是: “你确保我那小舅舅兼妹夫乃是无辜的么?” 洛怀川躬身施礼道: “大、大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兴宗心里有了底,挥手吩咐萧孝先速去速回。 待其走后,大帐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宴席也重新换过。 兴宗见干等着也不是办法,眼睛飘来飘去的,便落在了谢玄身上。 见此人头顶白玉莲花冠,身着紫金鹤氅。须发皆白,正端坐着闭目养神。 似乎这世间所发生的一切皆与其无关似的,好一似逍遥神仙误入凡尘般。 顿时来了兴致,问向洛怀川道: “洛大人,这位道长是……” 洛怀川闻言,拍了一下谢玄的肩膀: “儒、儒生,大汗向你问话呢。” 谢玄睁开眼睛,道了一声: “师父,徒儿知晓了。” 这一声师父,直唤得在场的人再一次全体发懵,皆以为是听差了。兴宗更是好奇,笑着问道: “看这位道长年纪已过七旬,如何便称呼洛大人为师父?莫不是本汗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么?” “大汗,您没听错,洛大人的确乃是贫道恩师。 贫道乃东京龙雀观观主,姓谢名玄字儒生。侥幸得皇帝赏识封了一个‘梦仙道人’。” “哦,但不知此名号可是有何真意么?” “回大汗,贫道曾得陈抟老祖托梦,告知其为报答太祖、太宗眷顾之恩, 特意寻了一处龙脉,并在其上掘有一眼‘龙雀井’,嘱我将此井献与当今天子。” 兴宗闻言,半信半疑道: “此梦可是成真了?” “回大汗,第二日,皇帝亲率文武大臣按贫道梦中所示之地寻找,果然找到此井。 此水聚地脉生气,起伏于龙身之上,朝于太旺,泽于将衰。杯满不溢,上隆向天。 可调燮体内阴阳,开智安神,涤除百病而福祚绵长,皇帝为此专门成立了司水司,掌管此井之水。” “这倒奇了,但不知这龙雀井之水与旁的水有何不同? 谢玄也不搭言,吩咐身边的弟子打从手捧的葫芦中,将水倒入镶嵌着金银的玻璃酒器,随即对兴宗道: “请大汗移步观看。” 兴宗好奇地站起身,迈着大步来到谢玄面前。 俯身一看,却见杯子上的水业已高出杯面,呈穹隆状,却不溢出。 乍一看去,影影焯焯似有一条龙纹在晃动。顿时大惊道: “真乃奇水,但不知此水滋味如何?” 谢玄将杯被往前一推道:“大汗饮过,自然知晓。” 兴宗兴致大发,小心翼翼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咂摸咂摸滋味,犹觉甘美清冽。 遂忍不住一饮而尽,顿觉一丝凉意直透肺腑,周身说不上的舒爽。 “大汗,若用此沏点茶,犹能使茶香浓郁,久久萦绕于齿间不去。 更能令汤色鲜亮,滋味远非一般山泉水可比呀。何不来上一杯?” 兴宗看着小道童手里的葫芦,面露为难之色道: “如此珍贵之水岂能本汗一人独享,然你这葫芦里……” 洛怀川见状,呵呵一笑: “不、不瞒大汗,此次奉送皇帝之命,除却‘柳霖醉’酒,还给您带来数十瓮龙雀井之水,供大汗享用。” 一旁的耶律重元闻言,早已迫不及待地吩咐人随其前去搬水。 随即烧开,与每人冲泡了一盏洛怀川带来的蒙顶黄芽。 兴宗见此茶皆为嫩芽,外形肥壮、扁平匀齐,色黄润而有隐毫;入口细嚼,滋味香甜鲜嫩; 而用龙雀进水冲泡之后,汤黄中透着一丝碧色,叶态呈嫩笋状,在水中直立起伏,样貌甚是优美。 不觉问道:“本汗从未这样见过此等茶叶,也从未似这般饮过茶之法。 我辽人饮茶皆如宋人一般,碾成粉末点茶。但不知洛大人此茶从何处而得?” 洛怀川躬身施礼道: “回大汗,此乃白矾楼出银子特意请茶农炒制的香茶。就连宋皇帝也未来得及品鉴,便带来与您了。” 众人闻后,越发好奇,纷纷饮后,不无交口称赞。 这时,那位赴辽正使突然问向谢玄道:“本使出使大宋,曾到大相国寺进香。 那里有一位道长面貌与梦仙道长十分相似,据说此人精通易经,号称‘偷天神算’。 我还好奇向其求了一卦,果然灵验无比。” 谢玄闻言,闪目一望,手捻胡须哈哈大笑: “不错,贫道便是那位为贵使占卜的神算。左不过闲来无事,私下溜出去寻些乐子罢了。” 原来这谢玄做了龙雀观观主之后,那些个达官显贵时常附庸风雅,邀请其过府去充门面。 谢玄不堪其扰,遂重拾旧艺,偷偷溜到大相国寺卖卦。 兴宗闻此奇缘,也是龙心大悦,遂问道: “道长既然有此等预见力,足见道法高深。 本汗但有一事请教,既然‘道’生万物,那它是否可脱离万物而独立存在呢?” 第一百五十二回 论大道谢玄话太极 占皇嗣… 谢玄放下茶盏道: “道须臾不曾脱离万物存在,而是时刻蕴藏于天地万物自身之中。 以天地观望万物,万物为万物,以道观天地,天地亦为万物。” “道长之见闻所未闻,真乃高论。《易传》曰: ‘阴阳不测之谓神’,请问此神可是你们道家所谓的神仙呢?” “回大汗,这里的神乃变化之意。《道德经》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太极一也,为未分化之时,‘不动’。一经发动,则显现为‘神’,产生阴阳二仪。 兴宗边听,便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道: “哦,原来神乃表太极之运动,不可得而测也。 然既肯定太极不动,又言它会‘生二’,既‘不动’,又如何能生二?” 谢玄心里暗道:“这辽主果然好学,问题还不少。 亏得闻听师父之言预先有所准备,不然一旦为其问住,岂不有损大宋颜面?” 想到此处,回道:“太极乃产生象数之本源,生阴生阳而有神。 虽不动,却有向动转化之能力。动,则有阴有阳。不动,则合二归一。” “与道长交谈,果然受益匪浅,不愧是宋皇帝亲封之‘梦仙道人’。 不过道长既然号称‘偷天神算’,必然能窥得天机。 何妨请道长为本汗占卜一下,朕身后何人可承继大统?” 其实兴宗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问,乃是有两个目的。 一则借谢玄之口暗示皇太弟耶律重元,自己之前醉酒时承诺的将皇位传与他不可当真。 二则,大位天定,以此晓喻那些暗中依附耶律重元之辈早早死心。 兴宗话音未落,谢玄心里已打起了鼓,要知道自己平日里为人占卜断卦,无外乎前程、金钱、因缘、子女之类的小事。 似这等涉及皇位继承人之事,如何断得清楚? 倘若所言不合兴宗心意,反而间接帮了图谋不轨之人,岂不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思虑片刻,遂行了一个道礼: “大汗,似这等天机大事贫道岂敢胡言乱语?况有师父在侧,更不敢班门弄斧了。” “嗯,道长所虑极是,那只好劳烦洛大人勉为其难了。” 洛怀川也正为谢玄担忧,怕其看不穿兴宗的真实意图,忽闻兴宗之言,遂正襟危坐,掐起左手一通摆弄,良久方道: “大、大汗笃信道家,自然知晓隋薛道衡在《老氏碑》有:‘永固洪基,克隆鼎祚。’之句。 故使大汗江山永固之、之人,名字中应有洪基二字。” 兴宗显然对洛怀川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因为其长子耶律洪基正是自己培养的皇位继承人。 不过面上依然佯做惊异的样子道: “哦,莫非天意使然?皇长子正唤做耶律洪基。若按洛大人所言,这江山他可坐得稳么?” 这一句话问出口,就见耶律重元的脸色顿时变得阴郁起来,既有担忧,又有不甘,期间还夹杂着一丝怨怼。 洛怀川看着兴宗,心里暗骂道: “好你个辽国皇帝老,可真会作践人,岂有这样为难人的?还好遇上我这个穿越过来的。” 不过心里再怎么想,问题还是要回答的。只不过不能正面回答,须得换个方式,遂故作思忖道: “嗯,待我算来。大汗之生辰年之零数,再加地数,即是皇长子掌天下之数。” 兴宗闻言,兀自嘀咕道: “本汗生于开泰五年(1016),零数么,应为十六。 地数为三十,加在一处岂不是四十六年?哎呀,如此本汗便可安心了。” 遂吩咐身边服侍的宫人道: “去,将本汗珍藏的那柄拂尘取来,本汗要重谢洛大人。” 功夫不大,宫人便转了回来,手里捧着一柄拂尘回来了。 兴宗手捋拂丝道: “此丝乃白牦牛尾所制,长三尺有三,极其珍贵稀有。 沉香为柄,上饰镂金龙首,衔小金环以缀拂。下饰镂金龙尾,末属金环,垂朱緌(rui)。 本汗今日便将此物赠与洛大人,权表诚挚之心。” 洛怀川见状,急忙道: “谢大、大汗厚爱,此物虽珍贵,然洛某并非道门中人。可否许我将其转赠我的徒儿‘梦仙道人’?” “哈哈,本汗既将此物相赠与你,如何处置,全凭洛大人做主了。” 洛怀川得了首肯,将拂尘交到谢玄手上: “儒生,为、为师总算拿得出一件体面的物什与你了。好生收着,莫辜负了大汗一、一番美意。” 第一百五十三回 北宰相捺钵受讯问 洛怀… 谢玄接过拂尘,内里不由一阵悸动。想着还是师父疼我,竟白得了一件宝物,口里还不忘言道: “谢恩师,谢大汗!” 其实洛怀川说与兴宗的,仅是拣了好听的,据他所掌握的真实历史是: 耶律洪基虽在位四十六年,却昏庸至极,忠奸莫辨。先后信用权奸皇叔耶律重元,耶律乙辛等。 那个耶律乙辛为了篡权,竟诬告其皇后萧观音与伶人赵惟一私通。 糊涂的耶律洪基不加查实,便逼令皇后自杀,史称十香词冤案。 就连太子耶律浚也是被耶律乙辛以阴谋篡位之借口害死了。 不过这位皇帝倒是因兴宗之缘故,十分喜好汉文化。 兴宗闻听洛怀川为其占卜的结果大喜,又与诸人畅谈一番,一眼瞥见了顾氏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语。 遂猛然想起萧孝先去接萧孝忠之事来,便问皇太弟耶律重元道: “派人去丞相府看看,怎么回事?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耶律重元闻言,大踏步便往外走。谁知刚到大帐外,猛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驻足一看,正是枢密使萧孝接北府丞相萧孝忠回来了。 萧孝忠下了马车,禁不住寒风刺骨,遂下意识裹紧身上的皮氅,一面咳着,一面进到大帐与兴宗见礼。 兴宗见他面色疲惫,甚于心不忍,遂吩咐人为其搬来毡座,关切地问道: “闻听小舅舅近日染了风寒,本欲过府探望,不想宋使忽然到来。 因有一件往事牵扯到您,逼不得已,这才将您请到此地。” “咳、咳,不妨事,即便大汗不传召,我也会来的,我可不想一生清誉毁于一旦。 咳、咳,宋使但有疑问,只管问来。” 洛怀川见此人面色暗沉憔悴,甚是疲惫的样子,便知其久病未愈,沉吟片刻问道: “萧、萧大人,在下洛怀川,乃此次‘赴辽迎亲使’,敢问你可认得身边这位女、女子?” 言罢,用手一指顾氏言道。 萧孝忠一见顾氏,未加思索边道: “自然认得,不是三皇子耶律宗齐子母么?但不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你可、可曾记得第一次在何时、何地见过她?你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洛大人之言颇令萧某不解,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真是笑话。咳、咳” 萧孝忠闻言,颇为不满地望向洛怀川道。 顾氏见状,霍地站起身,来到其身旁: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己当年做下的丑事竟然毫不知情么? 那好,我今日便舍却脸面,撕下你这张伪善的面皮,让你这个衣冠禽兽在众人面前见见光。 十七年前,你曾经侮辱过一位宋朝女子,那晚元妃还曾去过你的府中,怎便不记得了?” 顾氏之言,令萧孝忠顿时沉默下来。 一会摇头望天,一会低头沉思,许久,又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顾氏几眼,猛地恍然大悟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即是管家夏武的未婚娘子么?我说每次见你,缘何总有似曾相识之感呢。咳、咳。” 萧孝忠之言令洛怀川觉得这里面果然是有误会,遂站起身,倒了一盏热茶递到其手中问道: “可、可否请萧大人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来。” “记得那晚我闻说夏武回来了,便去找他。当然,那时他只不过是我的贴身小厮。 不料进到屋内,却发现其帐子垂着,遂甚觉奇怪。 不料待掀开帐子一看,却将其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我顿时来了气,一把将被子掀开,刚欲用手搬过他的肩膀。殊料就着烛光一看,眼前竟是位浑身赤裸的女子。 我顿时吓得手脚冰凉,便急急退了出来。正要去找夏虎问个明白,不料姐姐突然来了府里。 待送走姐姐,果然见夏虎与其他二人鬼鬼祟祟的在满府寻找什么。我一问才知,原是他的未婚妻不告而别了。 当时我还以为定是那女子误解了我,故而才离去的。便也未敢多问,之后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顾氏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道: “这故事编得倒是十分精彩,莫不是事先得了消息?怨不得萧大人去丞相府接人,去了这许久。” “你,咳、咳,萧某目前仍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何来事先串通?当真岂有此理。” 洛怀川见状,摆摆手: “二、二位,休要争吵,且听我一言。不如去将夏虎请来,当面对质一番,定能水、水落石出。” 萧孝忠闻言,望向二哥萧孝先道: “如此,还要劳烦哥哥辛苦一趟。咳、咳” 谁知话刚出口,又摆摆手道: “哦,不行,这家伙鬼的很。别再惊了他,借机溜走了,还是派普通的宫人去吧。 咳咳咳,便对其言说我出门时行的匆忙,原本答应献与大汗的那只老山参忘记带了,嘱咐他亲自带过来,以免有失。” 兴宗闻听顾氏的案子似乎与自己这位小舅舅关系不大,顿时轻松不少。 便抬手吩咐贴身的内侍去趟丞相府,大帐内又陷入了一片沉静。 欢闹了一日,众人也觉得乏了,菜也吃不下,酒也喝不动了。一些老臣甚至开始打起了呼噜来。 耶律重元为了调节气氛,遂与兴宗道: “大汗,不如咱打打双陆如何?” 第一百五十四回 打双陆重元失算计 代迎战… 兴宗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明显有了兴奋,无奈一瞧洛怀川,顿时蔫了下来道: “皇太弟惯会开玩笑,此番乃是为宋使接风,又不是平日宴饮,理应郑重些才是。” 洛怀川只闻听过打双陆这个词,并太懂究竟如何玩法,遂好奇地问道: “大、大汗,左不过也是等着,耍耍也好,我也正好松泛松泛筋骨。” 未及兴宗答言,耶律重元兴致勃勃地道: “要说这打双陆么,乃是‘打马’的一种游戏,据说由天竺传入。 即是在木制的盘子上设局,左右各有六路。用木头做成椎形的‘马’子,黑白各十五枚。 黑马从左至右,白马从右至左,以先走到对方阵营为胜。 洛大人既然感兴趣,我便吩咐人取来棋盘,你我战他几局如何?” 兴宗见状,急忙摆手劝阻道: “洛大人,可别被我这皇太弟给算计了。 这满帐的文武大臣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就连本汗也被其算计去了几座城池呢。” 洛怀川不闻则已,一闻之下反而有了主意,眼珠一转道: “无、无妨,权当取个乐子。不过我身无长物,即便想战,恐也无、无能为力呀。不如代大汗出战如何?” “这个么,倒无不可。不过洛大人从未玩过此等游戏,对手又是皇太弟,岂不令本汗输得倾家荡产?” 耶律重元闻听洛怀川之言,顿时心花怒放,感觉再一次赢大局的机会来了。 遂对兴宗道: “大汗哥哥也太小气,你身为辽主,有无数城池、美人、金银珠宝,更别说马匹牛羊了。关键时刻如何能在贵使面前露怯呢?” 喝得迷瞪的那些个朝臣们也跟着瞎起哄,唯恐看不到热闹: “大汗,皇太弟竟然敢挑衅天威,与他战,莫非还怕了他不成?” “对呀,大汗,保不齐这次他会输您几座城池呢,哈哈。” “大汗,老臣可听说皇太弟新近得了一位绝色美人,姿容艳丽,举世无双,就赌她了。” 兴宗被众人说得骑虎难下,不答应吧,属实令宋使下不来台。 答应吧,又怕他输得一塌糊涂,自己赔不起。 罗衣轻见状,觉得洛怀川此人深藏不漏,一言一行绝非无的放矢,断不可能没深浅的提出代兴宗玩游戏这等事来。 又暗中观察其脸色,见他面沉似水,笃定沉稳,不像是无有把握的样子。 遂对着兴宗道:“大汗,理该相信洛大人才是。” 兴宗闻他话里有话,顿时打消顾虑,对洛怀川道: “如此,便开始吧。” 耶律重元闻听,命宫人将宴几搬到中央,摆上双陆棋,招呼洛怀川就座。 洛怀川稳稳坐了下来,闪目观瞧。见一套双陆棋包括棋盘、黑白棋子各十五枚、骰子两枚。 棋子分别为和田白玉、墨玉制马形;骰子为碧玉制正方体,装在青玉杯中。 遂故作不知地问道: “烦请皇太弟示下,这如何个玩法?” 耶律重元拿起两枚骰子道: “洛大人可瞧见这骰子的六面分别刻有从一至六的数字。 你我开始下棋前,要先投骰子决定谁人棋子先行。然后再投骰子,决定棋子所走之步数。” “哦,明、明白了,两只骰子的点数加起来,数值大的先走。再投一、一次,决定走几步,是这样吧?” “正是,那咱开始吧,不晓得洛大人欲拿什么做注呢?” 洛怀川看了一眼兴宗道: “就、就拿大汗胯下那匹‘墨龙驹’做注如何?” 要说这匹‘墨龙驹’可不一般,生得是刚劲矫健,剽悍异常。 浑身漆黑如墨,奔跑起来长长的鬃毛随风摆动,宛若黑色的锦缎般飘逸。 最为奇异的是,此马奔跑到一定速度时,便会四蹄腾空而起,如在空中飞龙一般玄妙莫测。 兴宗见洛怀川竟拿他的宝马做注,直疼得一个劲搓着手掌,心里暗道: “这洛大人初来乍到的,缘何便知道本汗有一宝马良驹? 定是这耶律宗齐路上告诉他的,唉,看来今日这马便要易了主人,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有不好说什么,只好端起“柳霖醉”一饮而尽。 而后站起身,来到二人跟前,背剪双手,紧张兮兮地观起战来。 其他大臣见状,纷纷围过来,跟着凑起了热闹。 耶律重元傲慢地瞥了一眼洛怀川,抓起自己的骰子投了出去。结果一个四点、一个五点,加起来为九点。 洛怀川微微一笑,故作笨拙地将骰子掷出,结果加起来才四点。 耶律重元见状,不免哈哈大笑道: “洛大人,对不住,我先走了。” 言罢,又洋洋得意地投了第二次。结果还是九点,遂得意地将白“马”子走了九步。 洛怀川看着骰子的点数为三,手里握着黑子却不往前走,却问向他道: “我、我拿大汗的墨龙驹做注,但不知皇太弟以何做注呢?” 第一百五十五回 二盘棋下注输皇后 三盘棋… 耶律重元大手一挥道: “随洛大人之意,大人觉得本王该拿何物,便拿何物。” “绝、绝不反悔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洛怀川满意地点点头,一边落子一边道: “之、之前你与大汗打双陆时,曾赢了他几座城池,便拿其中一座做注好了。” 围观之人闻听他大言不惭,纷纷窃窃私语,有的甚至发出了鄙夷的笑声。 洛怀川也不答言,没几分钟下来,便毫无疑义的输了第一局。 这可把兴宗心疼得差点未背过气去,又闻耶律重元道: “如今这墨龙驹是我的了,敢问这第二局洛大人又要以何做注呢?” 洛怀川沉吟半晌,自言自语道: “自、自古宝马配英雄,英雄爱美人,便以皇后萧挞里做注,你敢赌么?” 当所有人皆以为洛怀川疯了的时候,罗衣轻却看出了端倪。 遂附在早已瞠目结舌的兴宗耳边低语道: “大汗无需多虑,却看皇太弟如何应答。” 兴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咕哝道: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赌本汗的皇后,除非他疯了。” “大汗,疯不疯的,就要看其如何回答了。” 谁曾想耶律重元想也未想,直接拍着桌子道: “这有何不敢,我再出一座城池,就萧挞里了。” 这萧挞里乃兴宗舅舅的女儿,萧耨斤之侄女。长得蛾眉皓齿,身材玲珑。 性子温婉贤淑不说,且能歌善舞,犹善骑射,是许多人眼中的西施。” 其实洛怀川此举并非孟浪,而是借机点醒兴宗,耶律重元野心不死,早晚起兵造反。 故而才拿皇后萧挞里做注,就看兴宗能看懂多少了。 要说兴宗贵为辽国国主,性子却有些懦弱,不然即位初期也不会被生母萧耨斤一度被掌握权力了。 但果真决绝起来,也是一个毫不手软的主。 他见自己的亲弟弟耶律重元竟然连当今皇后也敢拿来做赌注,足见其野心有多大了。 不由得面上浮现出一丝杀机,虽然仅短短的几秒,却还是被洛怀川捕捉到了。 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对耶律重元道: “哎呀,这、这美人么,怕是有命得,无命消受呀。” 此时耶律重元的心思全在这盘棋局上,根本未注意洛怀川讲了些什么,也没注意到朝臣们异样的目光。 兀自拍着桌子大叫道: “哈哈,洛大人,这下你可将大汗害惨了,第二局你又输了。这第三局你还敢战么?” 兴宗闻言,顿觉手脚冰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若不是罗衣轻在旁边扶着他,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洛怀川看着强作镇定的兴宗道: “大、大汗,这最后一局咱不妨赌点大的。” 兴宗这个气呀,一跺脚,心里暗道: “好你个洛大人,你都将本汗的宝马与皇后输进去了,还要玩大的。 究竟唱的是哪出戏,缘何越来越看不透了呢?” 耶律重元见连赢两局,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了。 一个劲地磨拳擦掌,催促道: “洛大人,但不知你这第三局以何做注?” “嗯,前、前两局你赢了,这一局敢不敢以两座城池,再加上宝马、美人一起做注? 倘若你敢,我便敢保证,但凡大汗之物皆、皆任你随意支配。” “好,一言为定。” 话音未落,耶律重元抓起骰子往出一抛,竟是十一点。 洛怀川嘿嘿一笑,二指一夹,微微那么一转,竟然出了十二点。 随即反手一抛,骰子落地,又是一个十二点,意味着不但先走,且一走便是十二步。 耶律重元被着巨大的反差震傻了,脑袋开始嗡嗡作响,手里的动作也变得迟疑起来。 罗衣轻见状,拿肘部碰了碰不明所以的兴宗,压低声音道: “大汗,快看,好戏开始了。” 兴宗正暗自沮丧,寻思着倘若洛怀川再输一局,自己该如何善后? 墨龙驹输了也就输了,这将皇后给输掉了,岂不要滑天下之大稽。 猛然感觉罗衣轻碰他,方才回过神来,闪目往棋局上一望,登时精神振奋起来。 眼见着洛怀川次次满十二点,刚战到一半,耶律重元脸上的汗就下来。 这才晓得自己这是上了洛怀川的当了,此人看着笨拙无比,实则乃是个中高手。 看其抢先、组织、进攻、阻挡等战术之运用,才知晓自己在其面前展现的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果然,第三局洛怀川以绝对优势胜出。 只气得耶律重元一拳砸在宴几上,越想越憋屈,干脆将棋盘猛地挥到地上。 这一巨大反转,令在场所有的人半天未反应过来,还是罗衣轻拍拍洛怀川的肩膀戏谑道: “洛大人可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宋皇帝可真好命,想必是打着灯笼寻到的吧。” “呵呵,我、我皇帝陛下如日挂中天,普照四方,何须打灯笼呢?” 一句话噎得罗衣轻哑口无言,心想这主真是奇才、鬼才,还是少惹为妙的好。 第一百五十六回 赢双陆追回照夜图 审萧虎… 兴宗见耶律重元输了,迈大步回到御座上,朗声言道: “洛大人为本汗赢回两座城池,理应重赏。说,你欲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便是。” 洛怀川见机会来了,近前一步道: “大、大汗,旁的东西我不要,只要那副《照夜白》图。” 兴宗闻言,兴宗万般不舍,无奈话一出口,只好忍痛割爱道: “好吧,如此也算物归原主。 不过可否让本汗再挂上几日,待你返回大宋之时,与你如何?” “呵呵,便、便依大汗。” 经过适才的一番举动,原先瞧不上洛怀川的,此时纷纷倒戈。 有的甚至凑过来百般讨好,为的是要其传授绝活。 历史记载:兴宗与耶律重元常以打双陆进行赌博,赌到性起,甚至以城邑居民作注。 一次,兄弟两人又在皇宫里睹起双陆来。然重元技高一筹,兴宗却屡战屡败,连输数城。 正当他整装再战时,陪在一旁观战罗衣轻讲了一句弦外音,方使得其幡然醒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洛怀川瞧见输了的重元愤恨的眼神望向他,便走到其身边,调侃道: “瞧、瞧这架势,皇太弟是不服喽? 不妨告诉你,若非今日手下留、留情,怕是大汗被你赢去的那几座城池尽皆、皆输掉了。 有道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双陆么,日后还是少、少打为妙,你说呢?” 耶律重元闻言,猛地浑身一激灵,始才明白过来。遂佩服地施礼道: “洛大人之言在理,鄙人心服口服。” 不过感激归感激,心里依旧埋下了仇恨之种子。 萧孝忠见双陆已然打完了,遂与兴宗道: “咳咳,大汗,萧虎已然带到。请您示下。” 兴宗满眼欣赏地望向洛怀川: “既然如此,请洛大人继续。” 洛怀川端起茶盏撮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看着眼前高高胖胖的中年男人道: “萧虎,我乃赴辽迎亲使,姓洛名怀川。 适、适才大汗言说,欲委托本使与一位能者同往大宋,为皇后置办生辰贺礼。萧大人向我举荐了你。 只是不知你之前可否去过宋地,有、有无这方面之经验呢?” 萧虎闻言,顿时喜形于色: “不瞒洛大人,小的曾去过东莱黄县为元妃娘娘办过同样的差事,您尽可放心便是。” 萧孝忠闻洛怀川如此问话,不免暗自佩服其心思缜密,遂故作不知的问萧虎道: “哦,竟有此事,我缘何不知呢?” “大人乃贵人多忘事,说起来也有近二十年了,您如何会记得?” 洛怀川假意表现得对萧虎之言十分满意,微微一笑道: “甚、甚好,看来你的记忆还是蛮不错的。竟连如此久远之事也记得如、如此清晰。” 萧虎受了表彰,别提心里有多美了。这次赴宋,又可以像上次一样优哉游哉。 借机还可以寻花问柳,要说大宋的女子便是比辽人温婉秀美。 表面上却十分谦恭地答道: “嘿嘿,小的学问虽然不好,却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不然也做不到丞相府管家的位置上。” “嗯,说、说得好,这样事情就更好办了。既然如此,本大人便考考你的眼力如何?” 言罢,拉过顾氏与太史炯,双双推到她面前问: “那你可认得这位女子?忆得起这位为你进、进山打野味的兄弟?” 萧虎闻言,看着眼前容貌未怎么改变的女子,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落入这位大人的彀中了。 不过再反口已然来不及了,虽然他比那时要胖了许多,顾氏依然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哆哆嗦嗦对着太史炯道: “炯郎,便是此人,扒成灰我也认得他。” 太史炯也辨认出了萧虎,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准备抡起巴掌左右开弓。 不想却被耶律宗齐握住手臂道: “爹爹,教训此等卑劣之徒何劳您亲自动手,待孩儿来。” 话音未落,一脚将萧虎踹倒在地,一通拳打脚踢,边打,边怒道: “好你个衣冠禽兽,辽人中的败类。 枉我爹娘好吃好喝的款待与你,竟然动淫心掳走了我娘,还将客栈洗劫一空。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么? 说,你还对我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死,也要让你死个心服口服。” 萧虎被打得满嘴丫子流血,门牙也掉了两颗。哀嚎着抱住萧孝忠道: “大人救我,我是冤枉的。” 萧孝忠厌恶地一甩袖子,厉声质问道: “我来问你,十七年前,你屋中的那位女子果真是你的未婚娘子么? 咳咳,你不顾廉耻做下此等丑事,却对我撤下弥天大谎,险些害得老爷我毁了一生清白。咳咳咳” 萧孝忠由于极度的气愤,竟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憋得通红。 萧虎闻言,知道事情定是败露了,顿时浑身瘫坐到地上。 洛怀川背剪双手来到他面前,一道寒光射向他: “萧、萧虎,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但敢有半句谎言,信不信本大人会让你生、生不如死。” “大人,我招,我全招。” 第一百五十七回 顾秋霜被掳失清白 萧孝… “十七年前,我奉太老爷之命前往大宋为元妃娘娘置办寿礼。闻听东莱盛产珍珠,遂与府里的马氏兄弟一道前往那里。 差事办得十分顺利,谁知回来的路上,却见着一位小娘子生得如花似玉,讲起话来莺莺燕燕的甚是动听。 我当时年轻,竟迷了心窍,便一路尾随与她。不想真乃天助与我,她家竟然是开客栈的。 于是,便怂恿马氏兄弟与我一起住了进去。本来算盘打的挺好,没想到他相公竟是个练家子。 我不舍得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便以欲吃野味为名,将其诳进了山。 又使计,骗顾氏饮下蒙汗药酒。之后将店里的财物洗劫一空,与马氏兄弟一合计,他二人要财,我要色。 随即快马加鞭返回了辽国,一路上,为防止顾氏醒来哭喊,便不停地与她灌酒。 好不容易回到府里,我实在欲火难耐,便迫不及待地占有了她。 不想此刻马氏兄弟前来传话,言说五少爷正在四处寻我。 来不及将其妥善安置,我便急匆匆去了。当少爷问我屋内的女子时,我惊得一身冷汗。 便以她是我未婚娘子为由搪塞了过去,好在少爷也没再追问。 谁知办完了差事,我回屋一看,顾氏早已不知去向。问了马氏兄弟也推说不知。 我当下急得四下寻找,可她竟像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 起初我还战战兢兢地担心了好一阵子,时间长了,便也释然了。谁知道今日竟然东窗事发了呀,唉!” 萧虎讲完,萧孝忠总算长吁了一口气,对洛怀川道: “洛大人,是我用人不慎,识人不明,方有今日之辱。 若非遇到大人,我这黑锅怕是要背一辈子了。萧某在此多谢了!” 言罢,深施一礼。 洛怀川急忙扶住他道: “萧、萧大人明珠蒙尘这许多年,如今清白可鉴日月,实乃幸事。” 顾氏见自己冤枉了萧孝忠,不免羞得面红耳赤,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大人,是我无端冤枉了您,还请您责罚才是。” 萧孝忠也是双手相搀道: “快起来,宗齐虽是我阿姐义子,却也算做我的外甥,何须如此?” 兴宗见小舅舅沉冤得雪,心情大悦,问向洛怀川道: “洛大人,似此等罪行,依大宋律当如何处置?” 洛怀川闻言,脑子里极力搜索着有关律法,沉吟半晌道: “大、大汗,《宋刑统??杂律》规定:“应有夫妇人被强奸者,男子决杀,女、女人不坐罪” 另规定,犯窃盗,赃满五贯文足陌,处死。不满五贯文,决脊杖二、二十,配役三年。故此三人均应处死。” “好,既然如此,来人,将这恶棍拖出去杖毙。 另着人将马氏兄弟捉拿归案,一并处死。家产罚没,归还太史夫妇。” 萧孝忠闻言,自告奋勇道: “大汗,此三人皆为我萧府之人,纵然伏法,我也难辞其咎。咳咳。 便请大汗与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亲自将三人正法。咳咳,同时,愿出银千两与太史夫妇,权做补偿。” 兴宗欣慰地微微颔首,以示认可。殊料萧孝忠又开口道: “请大汗责我治家不严之罪,赐我杖责三十,以为百官之警示。” “这个么,这可如何使得?虽说此事与你有些许关联,本汗念你如今正在病中,回去之后闭门思过也就是了。” 无奈萧孝忠执意不从,直弄得兴宗左右为难。洛怀川见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遂从旁劝慰道:“萧、萧大人,且听我一言如何? 大人乃大汗肱股之臣,能有此番胆气,足令洛某钦佩之至。 你看这样可好,考虑到太史夫妇这许多年背井离乡,凄苦无比。 大人既、既有心,何不将赔偿之银加倍,也算尽了心意。 至于责罚么,宋人有、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 不如请大人削发代罪,岂不更、更好?” 洛怀川此言一出,顿时获得一片赞誉之声。兴宗见人心所向,遂点点头道: “洛大人言之有理,去,取把剪刀来,本汗要亲自行刑。 以此告诫诸位臣工,约束好自己府内之人,不得依仗主子权力肆意妄为。胆敢违反者,便不是削发代罪如此简单了。” 众人闻听,齐声表态道:“大汗英明。”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皆集中在萧孝忠身上时,却见顾氏冲着一个玉石墩子死命撞了过去。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发出一声惊呼,可却谁也无能为力。 恰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便见狄青假扮的贾大人一个急旋连环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挡在她面前。 兴宗见状,不由得心底升起一阵寒意,心里暗道: “看这位贾大人竟在众多武将中率先做出反应,且身形飘逸。 一看便知道武功深不可测,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简直不在话下。没想到大宋藏龙卧虎,日后打交道可要小心了。” 此时太史炯也从错愕中惊醒过来,几步来至顾氏跟前,握住她的双肩,声嘶力竭地吼道: “秋霜,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大仇得报,理应庆贺才是呀。如何反倒自寻死路?” 第一百五十八回 历磨难他乡终团聚 逛坊市… 顾氏扑到他的怀里,哽咽着道: “迥郎,如今我已是不贞之人,之所以苟延残喘活在世上,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大仇得报。 如今心愿达成,自然无颜面对你与儿子,让我死吧,咱来世再做夫妻。” 太史炯闻言,简直心如刀绞,捧起她的脸颊深情地劝慰道: “秋霜,这些年你为了儿子忍辱负重,受尽苦楚。 我为了寻你也是日夜难眠,实不相瞒,自你失踪后,你爹因出去寻你,身染沉疴,病死他乡。 你娘为你哭瞎了双眼,如今你竟为了所谓的清白,欲弃我与丹儿不顾。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活着还什么有意思,不如随你一道去了吧。” 言罢,抬起手掌,便要自裁。 耶律宗齐也一个飞奔,跪在二人面前,张开双臂将他们拥在怀里道: “爹、娘,咱一家人好不容才相聚,即便死,孩子也陪着你们。” 一旁洛怀川见状,不由眉头微蹙,踱到三人面前,沉默良久,看似无比自责地道: “看、看来这一切皆是我的错呀,万没想到这一案却审出了六、六条人命。 三条该死的,三条甘愿赴死的。唉,看来洛某也是难、难辞其咎,索性也死了算了。 不、不过据说自杀之人永世不得超生,贾大人,烦劳你将本大人一、一刀结果了吧。” 狄青闻言乐了,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遂装出一副苦瓜脸道: “大人,您高抬贵手,我娘子刚刚为我诞育一对龙凤呈祥。 我怎忍心抛下她们母子三人独自离去呢?如此行事,实在是枉为人父。” 狄青的一番话说得耶律宗齐羞臊满面,猛然间想起自己的爱妻萧莺哥与一对可爱的儿女,不免悲从中来。 顾氏见儿子伤心,也觉得此举属实不妥当,遂拉过他的手道: “儿呀,是娘太自私,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咱谁也不死了,走,去看莺哥。” 就这样,一场风波终于被洛怀川以奇谋巧智化解了。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驿馆,也懒得脱衣服,倒头便睡。竟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朦胧中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待睁开眼睛一看,谢玄正守在他身边,手里端着饭食道: “师父,我看您吃不惯驿馆里的饭食,便特意与您做了清粥小菜。” 洛怀川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一边吃,一边感慨道: “儒、儒生,着实难为你了。这次可没白来,太史哥哥的事总算有了眉目。” “师父,眉目是有了,可您别忘了咱的身份是‘赴辽迎亲使’。 昨日太史夫妇便被三皇子接到王府去了,瞧这架势,还能与我们一同返宋么?” “以我对太史哥哥之了解,他可是乡情很重的一个人,且有一番报国之志。断、断不会耽于享乐。” 谢玄见他吃完了,一边收拾碗筷,一遍又问道: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看他儿子未必会愿意归宋。 日后万一两国真起了争端,你与他的约法三章,又岂能真的将其制约?倘若如此,又当如何呢?” 洛怀川取出绢帕拭了拭嘴角道: “嗯,你顾虑的也不、不无道理。看来还得为其铺设一条稳妥之路。 儒生,去、去将贾大人唤来,我有事情与其商量。” 谢玄端起盘子,边往出走,边道: “他呀,早早便起了,说是要考察民情去。” 要说狄青本是习武之人,习惯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这毕竟是在辽国,为掩饰身份,只好作罢。 可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加之赴辽机会难得,索性换了便装,出去考察风土民情。 北宋使者皆习惯性的将辽人称为北虏,即便在面对高昌、回鹘这类外番,也是毫不客气的称辽国是犬戎。 故而在狄青思想中,觉得南京可能即是一个毡房遍布,牛羊成群的辽阔之地。 却没想到这里道路笔直、房屋排列竟如同棋局般规整。 不少门窗皆是向东而建,横面宽阔,皆用大料建造、斗栱粗广豪放,柱子也更敦实。 而且屋面平缓,从屋脊下往上看,便如同雄鹰展翅般优美。 城中诸多男子皆着汉服,唯有契丹与渤海的女子穿胡服。这些牧民大多面色红润、颧骨突出,且鼻梁高挺。 狄青原以为这些打小食肉、饮奶的契丹人行事会很豪横,讲起话来也是粗声大气。 谁知每个人皆十分遵守礼仪,这或许与兴宗偏爱汉文化有关吧。 正当他由最初的排斥质疑到逐渐的与辽人融为一体时, 忽见斜方街道上一匹惊马呼啸着冲进与他对面的送葬队伍。 那位身着雪白孝服,披发、包着头巾的年轻女子急忙闪身护在棺椁前,生怕惊扰了亡者的灵魂。 眼见着那匹马四蹄腾空,下一秒便会将女子踏为肉饼时,所有人张大嘴巴,发出一阵惊呼。 有些个胆小的甚至直接闭上眼睛,实在不敢看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狄青真气一提,以电闪雷鸣之势飞身跃上马背。 一把扯住缰绳,使了一招千斤坠,成功驳转了马头。 那马不服,打着响鼻,发出阵阵嘶鸣。四个蹄子拼力刨着地面,剧烈地扭动身躯,欲将狄青摔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回 怪老头赠珏谢狄青 随兴宗… 谁知狄青力大威猛,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任他百般挣扎也无济于事。 功夫不大,那马终于被治得服服帖帖,耷拉下高贵的头颅。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大姑娘、小媳妇更是露出艳羡的神情,尖叫着一个劲地往狄青身边凑。 白衣女子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多谢恩公大恩大德,未让这畜生惊扰了我娘安歇。” 狄青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赶过来的马主手里,扶起女子道: “姑娘切莫如此,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如今危险已过,速让令堂入土为安吧。” 女子站起身,再一次千恩万谢地扶着灵车走远了。 狄青掸掸身上的灰尘,刚要抬脚往前走,却不想被一双大手拦住: “恩公,你临危不惧,让我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如此大的恩情,如何也要重谢才是。” 狄青见眼前的乃是一位辽人,头戴毡帽,身穿胡服,一看就是位赶车的把式,遂摆摆手道: “这位兄弟,你也太客气了,恁是谁遇到,皆会出手襄助的。” “这位兄弟说的是,不过你今日救了老朽一命,这区区百两纹银还望笑纳。老朽是从不欠人情的。” 正当狄青与车把式推辞间,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忽然出现在面前,手里托着二锭银子道。 车把式见了此人,急忙与狄青介绍:“恩公,这位便是这匹马的主人了。” “哦,失敬失敬!老人家,这马好端端的拴在辕上,如何会突然疯了呢?” 老者手捋长髯,一脸冰冷地道:“恩公只管收下酬银,何须问这许多。” 狄青无故碰一鼻子灰,心想这老人家看来也有百岁高龄,如何这般不近人情。遂再一次推辞道: “老人家平安无虞便好,这银子您还是留着,在下告辞了。” 言罢,狄青转身便走。 他可不想与这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多停留片刻,不想老者却伸手扯住他的衣襟道: “老朽行走世间,阅人无数,还未曾见过不爱金银的。既然如此,便将这块玉珏收下。 我说了,从不欠他人之情。阁下倘若不依,直接取我性命便是。 老朽便住在五龙山中,倘若有事,可凭此物前来见我,告辞!” 言罢,将要腰间一块白玉镂雕双虎环佩递与他,转身走了。 狄青接过一看,见此佩乃为俏料羊脂白玉镂雕的一对虎兄弟与山石旁、柞树下嬉戏之图案。 雕工精美,玉质细腻温润,光照之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下承一圆环,系着黄色绦带,乍见之下,便知价值不菲。 狄青握着玉佩,若有所思地望着老者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将其挂到了腰间。 抬头看看天色,知道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因担心洛怀川惦记,遂转身往回走。 到了驿馆,便将所见所闻说与他听。洛怀川及谢玄闻言,颇觉不可思议。 这时,兴宗命人来报,言说明日要去野狐岭骑射围猎。 洛怀川见天色已晚,为保存实力,遂各自安睡。 翌日,随着兴宗“捺钵”一路赶奔野狐岭。 这里属阴山余脉,地势由坝下之海拔六、七百米陡然上升至一千五、六百米,似一条大坝巍然屹立。 现在正处于料峭春寒之际,虽然大地一片生机盎然,但由于此地海拔高,故气温要比坝下低上十多度。 兴宗骑在马背上,兴致勃勃地挥舞着马鞭道: “洛大人,你可知此地缘何唤做野狐岭?” 洛怀川闻言,心里暗道: “顾名思义便知,何必多此一问么?莫非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 其实洛怀川还知道1211年之蒙金战争,便发生在此地。成吉思汗以十万蒙古大军,战败了金国精锐。 可惜的是蒙古军得城之后,志不在守,反而大肆掠掳。大军既去,复为金守。战,等于未战。 不过看着兴宗因兴奋而涨得通红的面庞,面上依旧故作不知地答道: “洛、洛某不知,还请大汗示下。” 兴宗摆弄着马鞭,望着起伏的峰峦道: “人们只晓得这里常有野狐出没,风力猛烈到雁过辄堕,却不知这风确是有一番来历。 传说此山中有一只老狐狸带着两个女儿修行,一日母狐外出狩猎未归。 两只小狐狸饿得奄奄一息之际,恰逢一位道长路过。 见此情景,遂决定出手相助,但仅限带走一只狐狸。 姐姐将这个机会果断地让与了妹妹,自己却活活饿死了。 妹妹修成之际,怒责天道不公,遂施法将将这里拔高,守着其尸身,未下高岭一步。” 洛怀川闻言,不禁为之动容,抬手摸着胸口暗道: “当真好险,幸好适才故作谦虚了一下,不然可出大丑了。” 口上却不忘反问道:“但、但不知那位狐仙最终归宿如何?” 兴宗望着陡峭的山崖,幽幽道: “后来一位高僧云游至此,为妹妹宣讲大乘佛法,使其幡然醒悟。 终于走下山来,以济世度人为己任。人们感于其姐妹情深,便将这里唤做‘义狐岭’。久而久之,却成了野狐岭。” 第一百六十回 猎麋鹿贵妇涂金彩 较神技陡… 此时正值猎取麋鹿的大好时节,辽人以桦木制作的鸣笛彼此呼应来进行围猎。 诸大臣也一改朝会上拘禁之举,酣畅痛快地大声吆喝。 兴宗身着戎服,端坐于马背之上,越发显得威风凛凛。 带着一干侍卫纵马驰骋,不多时,便猎得不少的黄羊与野鹿。 其中当属宿直将军耶律仁先猎得的黄羊肥壮健硕,遂被定为招待宋使之佳肴。 正当洛怀川看得入神时,一群身着戎装,头戴羽冠的贵妇们映入眼帘。 只见她们一个个面色发黄,耶然佛像身上的涂金一般,泛着莹润的光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表演歌舞一般。不禁诧异地张大嘴巴问道: “此、此乃何意?是得了什么奇异之症么?” 身边的刘六符闻言,不免呵呵一笑道: “原来博学多闻的洛大人也有解不透的谜团,此乃契丹族风俗。 我们这里不比中原,骑马时,为了抵御漠北的风沙侵袭,女子们便喜欢用黄色花粉制作成膜敷在面上,以保持皮肤嫩白细腻。” “哦,原、原来如此,真是各族有各族之风土民情,此次赴辽,当真令洛某大开眼界。” 刘六符也不无艳羡道: “大宋美景传天下,汴京白矾楼更是举世闻名。不知我何时能有此机缘前往宋地一游?” 兴宗见二人聊得欢,不免露出欣慰的笑容道: “本汗自会创造机会令刘卿满此心愿的。” 这时,耶律重元手里拎着一只硕大的麋鹿策马奔来,将猎物往地上一掷,满脸得意地道: “洛大人,前番辽之神射手败于你方,可敢趁此机会再比试一次?” 洛怀川见他面带挑衅,心知定是再打什么歪主意,遂望向狄青扮做的贾大人,问道: “但不知贾大人以为如何?” 狄青朝他点了点头:“既然皇太弟有此雅兴,何仿比来。” 耶律重元见二位大人应允,当下大喜: “好,太史炯虽为三皇弟之父,此次必定代表宋。以我之见,咱不如这样,不再重复南御苑之射法。 洛大人可瞧见我这对耳环否?大不过一枚铜钱,中间孔洞仅为黄豆大小,便以此为靶心互射。 为让诸位朝臣开开眼界,可否请太史炯先来展示一下奇妙绝伦之设法?” 洛怀川望着耶律重元耳边摆动的耳环,心里不免没底。这要是一失手,人岂不登时毙命。 正欲回绝,却不料太史炯朗声答道: “这有何不可,不过鄙人无有耳饰,又如何比得公平?” “这个容易,我可以将此环摘下,由你握在耳朵处,不耽误施射。” “好。如此,还请皇太弟站于百步之外,看我如何百步穿杨。” 言罢,翻身下马。 兴宗及一干朝臣见状,无不显得兴奋异常。 那些个以皇后为首的宫廷贵妇更是嘁嘁喳喳围作一团,对着太史炯指指点点,时而发出清脆的笑声。 耶律重元迈着大步,神色无有一丝慌乱,宛若一座雕像般站定。 眼见着太史炯摘下背后玄铁弓,搭箭于弦,开始施射。 耳听得一声呼啸,羽箭离弦而出。所有人皆睁大双眼,屏住呼吸。 胆小的贵妇甚至以手掩面,不敢直视。直至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方敢睁开美目。 只见耶律重元的左耳上耶然挂着有一只箭矢。所有人发自内心的为其欢呼,喝彩。 耶律重元更是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子,谦虚地言道: “我原以为三皇弟宗齐的箭法精准无比,想不到其父的箭法已达至臻化境。 以我的微末技法,我看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了吧。” 不想其话音未落,便引起朝臣一片唏嘘之声。兴宗当即面露不悦之色道: “皇太弟也算我大辽骑射高手,缘何此时竟忸怩起来?” 洛怀川见状,总感觉耶律重元此举匪夷所思,遂压低声音对狄青道: “表、表哥,我看这小子此举似乎包藏祸心。 你可要随时警惕着,眼观六路,耳听八、八方,时刻做好防范才是。” 狄青会意,悄悄将挂在马鞍上的弓箭握在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耶律重元及其侍卫的一举一动。 太史炯自是不知这些,兀自来到适才耶律重元的位置,手举环饰于左耳下,像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耶律重元面上顿时显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摆摆手,示意远处的侍卫离太史炯远一些。随即张弓搭箭准备开射。 殊料正当此时,忽见太史炯身后的大树后突然窜出一只黑色的大公熊来。 这头熊体型硕大,目测约有百五十公斤左右。除胸部具有一块黄色新月形斑纹外,全身皆披着漆黑油亮的毛发。 估计这只大熊是许久未进食的缘故,乍见到太史炯出现,顿时兴奋地嚎叫一声,猛地直立起身子,扑向他。 第一百六十一回 斗黑熊父子陷绝境 挽危局… 面对突然骤变,对面的所有人皆大吃一惊。兴宗更是惊骇不已,急急问向身旁的罗衣轻道: “本汗在此地打猎数年,从未见有黑熊出没,更别说身形如此巨大者了。” 洛怀川也将心提到嗓子眼,朝着太史炯大喊道: “太史哥哥,当心,身后有熊。” 太史炯正全神贯注地等着耶律重元射箭,忽见众人面色大变,洛怀川更是对其挥舞着胳臂大吼着什么。 不过由于距离比较远,加之又被众人的呼声盖了过去,待其感觉脑后生风时,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毕竟乃练武之人,情急之下,身子一个急速下蹲,躲过了黑熊的攻击。 与此同时,耶律宗齐见父亲有难,遂不顾一切地冲到近前,不想正扑到黑熊怀里。 好在他反应机敏,身子向后倒飞而出,双脚用力蹬向熊的腹部。 黑熊未扑到人,反而挨了一脚,登时哀嚎一声,抡起大熊掌,照着父子二人连续出击。 要说以太史炯父子二人的武功,合战一只黑熊应不在话下,起码无性命之虞。 谁曾想正当二人以为能平安脱离险境时,另一只与其同样饥饿的大熊悄悄出现在视线内。 围观之人见此,除了为他们捏一把汗,竟无一人敢上前襄助。 耶律重元更是口喊着“护驾”,带领侍卫,簇拥着兴宗退至远处驻足观望。 只留下太史父子二人奋力对战发了疯的黑熊。别看这黑熊体格身材庞大,如今看到美食便在眼前,进攻起来那叫一个灵活。 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熊掌更是舞得呼呼生风。任是像太史父子这样的武林高手应付起来也是捉襟见肘。 没一阵子,二人便觉气喘吁吁,力不从心。洛怀川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感觉这对黑熊似乎异常兴奋,而且出现的时机像是被计算好了是的,恰到好处。 不由得看向狄青道: “表、表哥,瞧清楚没,那两只熊眼睛发红,凶猛异常。我判断定是被下了某种药物所致。” 狄青望着远处,若有所思道: “我明白了,这便是耶律重元之诡计。借着比试箭法,除去父子二、二人,以绝后患,只可惜遇到了我。” 言罢,狄青手握弓箭,口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以吸引太史父子的注意力。 随即抬手指指粗大的树干,示意二人上树。 太史炯会意,朝儿子喊道:“丹儿,快上树。” 言罢,父子二人瞅准时机,联手蹭蹭爬到一株高树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两只熊见没了攻击对象,转身向大树奔来。 一只用身子死命地朝树干猛撞,一只竟然嗷嗷叫着开始爬树。 狄青大喝一声,出现在黑熊不远处。黑熊见状,抛下父子二人,一起向他发起进攻。 就见狄青手疾眼快,施展出平生绝技,六箭齐发,分射两只熊的双目及额头。 未及它们发出任何声响,咕咚两声,同时重重摔倒在地。 顿时,整个山林除了呼啸的北风外,竟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许久之后,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洛怀川偷偷瞥向耶律重元,就见其面上写满了恨意与不解,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 兴宗更是望着这位年过五旬的贾大人发了好一阵子呆,这时,那位赴辽使猛地一拍额头,对着他言道: “大汗,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赴辽使附在兴宗耳边道: “大汗,我观这位贾大人酷似与我大辽勇士比试箭法的那位御马直军官狄青。 只不过当时他戴着一副青铜面具,不曾看清容貌。 不过看其身形,闻其声音,我敢断定必是此人无疑了。” 兴宗皱皱眉头,十分不解地言道: “那宋皇帝为何令其乔装改扮,前来我辽国办差呢?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 赴辽使闻言,也是摇头不知。 这边太史炯与儿子平安脱离危险,双双跳下大树来谢狄青。 兴宗见太史炯平安脱险,也算松了一口气。这人要是死在野狐岭,当如何向宋皇交代? “看来定是这里之狐仙显灵,才让你父子二人免遭熊口,当真可喜可贺。 本汗定宰在了这两只畜生,为二位压惊。来呀,今日狩猎到此为止。 吩咐下去,以鹿寨、大车与土墙垣围成临时营地,派人全副武装昼夜守卫,本汗要与大宋使臣一醉方休。” 不多时,营地搭好,一溜身穿铠甲的骑兵环在外围。一个个头戴铁面具,武装得严严实实。甚至连战靴、足背皆有护甲。 一阵山风刮过,紧张过后的洛怀川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看看抱着双肩发抖的谢玄,又看看身披皮氅的辽臣们,有心求要,又怕失了面子。 情急之下,不免想起元代陈孚的一首诗来。便随口改了一下,吟了出来: 野狐岭上月茫茫, 野鹊山头无树藏。 衣单更觉天风冷, 帐顶青毡疑似霜。 兴宗本是中原文化爱好者,闻他诗中有弦外之音,不由得面上一红,歉意地道: “哎呀,想不到洛大人文采出众,如此佳句竟然随口吟出,便赏赐银貂裘一件。 梦仙道人道法高深,也要赏狐皮裘一件。 贾大人舍己救人功不可没,便将本汗身上这件赠与你好了。” 言罢,随手解下紫貂裘,亲手披在狄青身上。 第一百六十二回 辽兴宗起疑问重元 如簧舌… 此时的洛怀川早已是饥肠辘辘,再也不顾矜持,大口地食啖着诸人猎得的野味, 大口喝着草原美酒,尽情地欣赏着在兴宗优美的琵琶声中翩然起舞的契丹美女。 望着这位虽为契丹族的大汗,骨子里却处处透着儒雅风度的男子,洛怀川眼前不禁浮现出来幽州途中的一幕场景。 他曾经问过那些淳朴的牧民,才知道草原上好大一群放养的马匹,竟只需二至三人便能管理。 一旦战事来临,牧民们皆可披挂上阵,马儿也随时装备好进入状态。 似这样一个庞大的骑兵团队,又岂是普通宋军可比拟的。 目前,辽宋之间尚可和平共处,一旦宋与西夏开战,辽必会趁火打劫。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强大的骑兵做后盾呢。 为拱卫宋朝庭安全,避免百姓遭遇生灵涂炭之苦,绝对需得与这位大汗搞好关系。 不让耶律重元这位野心勃勃的皇太弟有任何可乘之机。起码在兴宗当位期间,更好地维护两国和平。 想到此处,洛怀川端起酒杯,对兴宗言道: “大、大汗,宋辽两国之和平来之不易,为了百姓安宁,同时也感谢大汗赠衣御寒。来,你我同饮此杯。” 言罢,一饮而尽。 兴宗闻其肺腑言语甚为感动,连连道好,同样饮得滴酒不剩。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狄青化解了,整个狩猎也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经过半宿的休整,兴宗已完全恢复了体力,用罢饭食,便将皇太弟耶律重元唤来,遣走侍者,责问道: “现在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你与我讲实话,那两只黑熊可是你故意弄来的?” “大汗哥哥,既然已被你看出端倪,兄弟我也不再隐瞒。不错,此事是我做的。” 兴宗万未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承认,顿感意外,向前附了附身子,追问了一句: “却是为何?要知道这太史炯可是奉大宋皇帝之命前来辽迎接亲人的。 净与我添乱!要是在这里出了意外,本汗要如何向宋皇帝交代?” 耶律重元把嘴角一撇,不以为然道: “如实交代便是,这父子二人乃是被野熊食啖,又关我们何事? 再者说了,宋与西夏的关系岌岌可危,早晚必有一战。 不然李元昊也不会命耶律仁荣这只老狐狸前来试探我们的口风了。 宋皇帝即便知晓真相,我敢赌他必不敢多做计较。要知道逼急了,我们可是会连夏抗宋的。 以愚弟之见,既然这太史炯对宋如此重要,又不肯留在辽国,索性做了他,也不能便宜外人不是。” “嗯,你如此顾虑也颇有道理。 不过宗齐与你我一同长大,不是亲兄弟,却情谊深厚。怎么着也不该对他也痛下杀手。” 耶律重元闻言,不免发出一声轻蔑的微笑: “经历这许多事,大汗哥哥还是这般多情。再怎么讲宗齐也是宋人。 况且其与洛大人之间有约法三章,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白白供养这一祖宗又有何用?” 兴宗皱皱眉头,十分不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叹口气道: “皇太弟此言谬矣呀,别忘了,他可是你我的亲外甥女婿。再怎样,亲情总是要顾念的。 就如当年母后欲谋篡本汗之位,扶你登基。你若不念兄弟之情,事先透露消息与我,岂有哥哥今日之尊荣。 时隔几年,怎地变得如此陌生起来?莫非又受了幕后之人蛊惑,生了旁的心思么?” 兴宗之所以这样言说,乃由于心中并不十分相信耶律重元欲置太史父子于死地,完全是为了国家利益。 这里面的私心也是十分明显的,故而才借故敲打敲打。 从侧面告诉他,自己对其所作所为皆了如指掌。再妄图颠覆汗位,纯属痴人说梦。 耶律重元也是一点极透的明白人,连连表忠心道: “大汗哥哥,天地可鉴,弟弟如此行事,却是为了您坐稳汗位所做的长久打算。 试想,有朝一日宋辽开战,宋若有了太史父子这两位神射手,再加上狄青与洛怀亭,实力可不容小觑呀。 宋皇在这一点上便比你看得通透,不然为么要与顾氏一个六品安人的封号? 还不是为了拢住太史炯之心,好为朝廷效力。” 经耶律重元一番游说,兴宗也逐渐转变了思想,沉吟许久道: “宋人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辽之长治久安,是要做些长远谋划了。” “大汗哥哥,这样便变对了嘛。可惜此次竟被那个贾大人坏了大计。 你说宋皇帝放着这样一位身手矫捷之人才不去统兵作战,却做一个什么赴辽迎亲副使,也不知脑子里究竟缺了哪根弦。” 被耶律重元这样一说,兴宗立马想到赴辽使的话来,遂对其言道: “据赴辽使猜测,这位贾大人乃是易了容颜的御马直军官狄青。” “哦,我便说嘛,看此人虽年逾五旬,讲起话来却铿锵有力,中气十足。打从其救下顾氏,我便已经开始怀疑了。 不过又怕大汗哥哥你误以为小弟别有用心,故而隐忍未发。如今你当明白宋皇之心深不可测了吧。” 第一百六十三回 劝大汗重元施诡计 邀宋使… 兴宗摇摇头: “并未全知,你不妨试着说说看。” “依我之见么,宋皇此举无非是为了暗中协助洛大人将太史父子一同带回大宋,足见其用心良苦。 不过宋皇帝却未想到的是,他的小伎俩竟被我们兄弟识破了。” “唉,宋辽再缔结兄弟之盟,毕竟是二个独立之国,斗智斗勇在所难免。那下一步又当如何行事?” “依我之见,这位洛大人足智多谋,有他在宋皇帝身边,早晚要坏了我等大计。 既然那两位除不掉,先灭了他也是好的。” 兴宗闻言,心中不由打起鼓来,许久沉默不语。 对其而言,是十分欣赏洛怀川的,目前真的有必要置其于死地么? 另一面,对这位亲兄弟也需要随时防范,因为其身后尚有一位时刻与自己做对的母后在。 耶律重元见他默不作声,知晓他一时难下决断,便也不再坚持,而是建议道: “大汗哥哥既然未打定主意,暂且不提也罢。明日咱不如前去钓鱼,也好借此松泛松泛筋骨。” 兴宗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再说洛怀川这边回到驿馆已是深夜,三人俱无睡意,索性围在一处品茶聊天。洛怀川率先言道: “表、表哥,今日当真好险,若非你那招六箭齐发,太史父子二人的性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野狐岭了。” 狄青憨憨地一笑: “川子,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就连你哥也不晓得呢。今日被迫露出家底,纯属情势所迫呀。” “师父,我怎么瞧着这是人为设下的套呢?无非意在铲除这父子俩。你说,会是那个大汗背后指使的么?” 谢玄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洛怀川下意识裹紧身上的银貂裘,双手捧着茶盏缓缓言道: “目前不、不排除此种可能,然十有八九还是皇太弟耶律重元这小子使、使的坏。” 狄青闻言,苦笑了一下道: “我这个人除了练武,对政治一窍不通。你说,他缘何要如此行事呢?” “究、究其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谋夺一己私利。 耶律重元原本无有想法,架不住其母萧耨今恶意挑拨离间,一、一个劲从旁鼓动。 致使其野心膨胀,不但觊觎汗位,更惦记着大、大宋之锦绣江山。 他见太、太史父子不能为其所用,又恐其登上汗位后,父子二、二人成为自己强劲对手,这才出此下策。” “哼,这耶律重元纯属痴人说梦,思虑的倒蛮远。还谋夺大宋江山,他也得有这个德行。 亲弟弟与自己离心离德,辽皇帝便熟视无睹么?” 谢玄不满地言道。 洛怀川撮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点心: “我、我想其心里必然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不过耶律重元惯会蛊惑人心,怕是早、早被其说服了吧。” “川子,太史哥哥又被他儿子接去了王府,你说咱要不要寻个机会将此事真相说与他父子听?” 洛怀川摆摆手道: “我、我看不必,以耶律宗齐之聪明才智,若连这点也看不出来,还争他做什么?大、大宋朝可不缺此类有勇无谋之莽夫。” 三人就这样闲谈,直至天光微明,才各自安寝。 殊料一睁眼睛,却见兴宗身边的侍者前来通知他们后日随皇帝前往伏凌山破冰垂钓。 待送走了侍者,狄青不免忧心忡忡道: “这五月天里何处会有冰湖可供垂钓?莫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不成?” 洛怀川微微颔首,一边用饭食,一面道: “有、有了前车之鉴,此次不得不防。好在尚有一日时间可安排。 儒生,用罢饭食,你去将车把式张找来,我要其陪我出去一趟。” 至于洛怀川如何安排,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后日这天,三人带着钓鱼用具,随着前来接应的辽人赶往“捺钵”。 经过一段艰难的跋涉,终于来到伏凌山脚下。兴宗下了“捺钵”,一边徒步登山,一边对洛怀川道: “洛大人,可是瞧见这重叠之山峦,幽深之沟壑,浩渺之烟雾,以及怪石嶙峋之奇峰么?” 洛怀川举目远眺,但见曲溪蜿蜒,峡谷壁立。时有涧水飞溅而下,如喷珠吐玉。万物皆恢复了生机,一派春色盎然之景。 奇怪的是,花草竟依山体海拔高度之不同,次第绽放,显出深浅不同的颜色来。 峰峦之巅似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竟宛若仙境一般美妙。 联想到自己在现代时,只顾得埋头学习,不曾游遍名山大川,不由得脱口感叹道: “如、如此美妙之地竟然未曾来过,当真有些可惜了。” 第一百六十四回 东猴顶冰湖藏玄机 洛怀川… 兴宗还以为他是对景生情,抒发遗憾,遂不免自豪地言道: “此地为燕山山脉,因历史变迁之故加速了山体之相对升高,最高峰东猴顶便逾二千余米。” “大、大汗,现在已是满眼花红柳绿,泉水叮咚,如何侍者传话时为凿冰垂钓,莫非有误么?” 兴宗闻言,摆摆手道: “眼前大面积裸露之花岗岩与片麻岩形成了伏凌山独特之地貌特征。 自然也决定了这里一年四季中三季有雪,一季有雾。 民谚便有‘山下飘桃花,山上飞雪花’之说。关于这点,本汗先要留上一手。 待到了山顶,定会让洛大人叹为观止。” 就这样,二人一路欣赏风景,越往上走,越发觉得寒风刺骨。幸好有大汗赏赐下的银貂裘,既轻便又御寒。 待众人登到猴头顶,眼前却浮现出另一番完全不同之景色来。 但见崇山峻岭无不银装素裹,尽显妖娆之姿。一株株仓劲挺拔的苍松翠柏傲立于霜雪之中,宛若玉树冰花般透着一股清冷飘逸之韵致。 峰顶有一处地势开阔平坦,方圆达百亩有余。中间有一处湖泊,远远望去,湖四周白雪皑皑,中间却一片莹碧。 洛怀川深觉诧异地问道: “大、大汗,想不到这里竟有一处结冰的湖泊,当真稀奇。” 兴宗闻言,哈哈大笑道: ‘此湖泊非天然而成,乃是本汗命人挖掘的。其水源便来自湖中心那眼绿泉。” “绿、绿泉?莫非流出的泉水乃绿色的不成?” “正是,此泉深不可测,泉水汩汩而出,终年不竭,传说可是玉皇大帝用来修炼之仙浆。 看到泉旁的五座小石山没?据说这底下便镇着五条奉命拱卫这眼绿泉的神龙,故而此山又唤做五龙山。” “哦,刘禹锡在《陋室铭》中有‘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几句话, 然此山却高而有龙,想来这仙池水中孕养之鱼必是灵性非、非凡了?但不知是何鱼种?” 提到此处,兴宗更来了兴致,侃侃而谈道: “中原有位孔先圣,育有一子,鲁昭公派人送来一条锦鲤,以示祝贺。 孔子遂为儿子取名孔鲤,焉知不是希冀他日后能跃过龙门之意?” 其实洛怀川昨日已将五龙山之状况摸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有此疑问,只不过是有意迷惑兴宗罢了。 一旁的耶律重元见二人聊起天来没完没了,遂急忙打断道: “大汗,冰层已然破开,诸般准备皆已完毕,请下池垂钓吧。” “好,既如此,洛大人请。” 言罢,率先来到河心。 洛怀川见状,也紧随其后,一面在冰面上行走,一面细细观察冰层的厚度及承重力,果然被其看出了些许端倪。 只见他的垂钓之处较之兴宗那处离河心更近些,且冰裂纹明显增多,显然是经过反复锤击所致。 狄青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压低声音道: “川子,据我观察,这块冰窟顶多承受得住二人之重量,若时间久了,便会有破裂之风险。 据说此湖深约数十尺,一旦掉下去,必葬身鱼腹无疑。 再看他们刻意设的四个位置,显然是要将我等一窝端呐。你看,当如何应对才好?” 洛怀川回身望望耶律重元阴郁的目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遂走到兴宗身旁道: “大、大汗,想不想再从皇太弟手中赢回一座城池?” 兴宗被他问得直发懵道:“不知洛大人此言何意?” “我、我可助大汗钓到此湖里最大的一尾鲤鱼,就看皇太弟敢不敢与您比试了?” “哦,想不到洛大人还有这等本事,若果真如此,本汗自是求之不得。” 言罢,遂问向耶律重元道: “你共赢去本汗五座城池,前几日洛大人助我赢回两座,你曾言心有不甘。今日可敢与我再赌一次?” 耶律重元不疑有他,十分爽快的便应了下来道: “但不知大汗欲怎么个赌法?如何分出胜负?” “便以谁人钓上之鲤鱼体型硕大为标准,以一座城池做注。” “好,即刻开始。” 言罢,转身欲走,却又犯了难。 倘若自己占了兴宗之位显然不合规矩,倘若用宋史的位置,又潜藏危机。 回头瞥了一眼洛怀川狡黠的眼神,心里这才反应过来。 不由暗道:“莫非自己动的手脚被这位洛大人看出什么来了不成?” 想到此处,方知论斗智,自己属实不是这位大人之对手。 只好摆摆手,吩咐其他陪伴之人离开,只带一名侍卫,坐在冰窟窿旁放下钓杆。 第一百六十五回 鲤鱼王破冰惊群臣 辽兴… 洛怀川见状,也催促着兴宗坐到软墩上,取过昨日自己专门请人改装后的钓车,又在鱼钩上挂住谢玄递过来的巨大鱼饵,开始垂钓。 兴宗从未见过如鹅卵大小的鱼饵,遂颇感诧异地问道: “洛大人,本汗观你这鱼竿粗壮,鱼钩巨大,就连鱼线也是编成了数股。 此皆好理解,这饵如此之大,要鱼儿怎样咬钩呢?” “大、大汗,欲钓鱼王上钩,非大饵不行,您便等着瞧好吧。” 先看耶律重元这边,只见侍者从养活饵的器皿中取出鲜虾与红虫,不多时,便有数条大鱼咬钩。 直乐得他眉开眼笑,不无嘲讽地对着洛怀川道: “洛大人,这回你可是将大汗哥哥给坑惨了。 我便说嘛,一个人如何可能处处占尽先机呢,哈哈。” 兴宗见耶律重元钓上的几条鱼个个体型不小,顿时心里着了急,不禁埋怨道: “洛大人,你看我们已将鱼线下到最长,怕是已经到湖底最深处了。 这陆续已有鱼儿咬钩,你为何要阻止本汗收杆呢?” 洛怀川也不回答,眼睛兀自紧紧盯着水面。这时,忽见浮子猛然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兴宗手里的紫竹鱼竿似乎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拽着往冰窟窿里进,由于其无有心理准备,险些跌倒在地。 一旁看热闹的耶律宗齐见状,急忙扶住他,与其共同握住鱼竿。 “大、大汗,鱼王上钩了。快,往回收鱼线。” 兴宗登时兴奋起来,索性站起身,快速摇动绕线轮。越摇,越觉得来自水里的阻力越大。 经过三人联手,始见一抹红光透湖而出。紧接着,一个无比硕大的鱼头浮出水面。 围观的所有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一条体长约五尺的大鲤鱼被拉出冰面。 此鱼通体为红色,目测有三十公斤左右。迎着阳光看去,鳞片上似乎还泛着一层荧光。 众人再一次欢呼道:“大汗威武,大汗威武。” 那些个宫廷贵妇们更是围着鱼王雀跃不已,嘁嘁喳喳议论个不停。 罗衣轻见状,是时候锦上添花了,遂朗声言道: “恭喜大汗,贺喜大汗,此乃大吉之兆啊。我大辽有此神鲤庇佑,何愁不早日化龙飞升。” 兴宗俯下身,手抚鱼头,已然激动得满面红光。 又闻罗衣轻之言,越发欣喜,遂朗声言道: “说得好啊,重重有赏。皇太弟,看来你又输了本汗一座城池,哈哈,这次可是心服口服?” 耶律重元万没想到这湖里会有这么大的一条红鲤鱼,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来: “莫非这位洛怀川并非凡人么?他又是用何法将这条鲤鱼王钓上来的?” 想到此处,回道:“大汗哥哥得上天庇佑,连这鲤鱼王皆能听你差遣。 小弟自然输得心服口服,日后再也不敢与您比试了。” 洛怀川见大鲤鱼离开了水,大口大口地喘息,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遂劝慰道: “大、大汗,既然这条鱼王与辽之命运息息相关, 何不将其放归此湖,让其世世代代为您守着这五、五龙山,岂不是更好?” 兴宗闻言,一思量也是这么个理,遂点点头,吩咐人将这条红鲤鱼重新放归了湖里。 兴宗一面下山,一面问向洛怀川道: “洛大人,现在可以与本汗透露一下鱼饵的秘密了吧?” “大、大汗,这行行皆有门道,钓鱼也不例外。您想啊,此湖位于高山之巅,人迹罕至。 湖里的鲤鱼得绿、绿泉水滋养,自然生得要比其他地界大。” 此外,山顶气、气温低,无异于山下之冬季。鲤鱼不怎爱游动,喜欢沉在水底深处,故而越发难以钓、钓获。” “哈哈,最难钓的鱼王还不是被本汗给钓上来了,不过你那饵缘何制成那么大一粒呢?” “大、大汗有所不知,鲤鱼吃饵也是有说法的。 或在边缘刷饵,或、或试探性地食饵,且十分警觉。因此,我便在鱼饵上下了功夫。” “哦,本汗钓鱼数载,一般皆用活饵来钓鲤鱼,如蚯蚓、红虫、河虾、地蚕等。 但不知洛大人之鱼饵有何特别之处?” 一般说来,鲤鱼最喜闻天然之薯香、枣香、麝香与果香。然对于这类王者之鲤则要用复合果香才行。” “哦,水果之香也可用来钓鱼么?倒是闻所未闻。” 洛怀川急忙摆手道:“非、非也,此果香并非指某种水果之气味。 乃是我请人特制的一种复合型气味,又加了一、一味唤做阿魏的中药。 总之,这饵制作起来很是繁琐,里面也有诸、诸多门道。 细说起来,怕是一天一夜也讲不完呢。大、大汗贵为一国之君,何须知道这些?” 兴宗一边微微颔首,以示认同,一面道: “庄子曾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多掌握一些总是好的。” “大、大汗此言不虚,然后面尚有两句‘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更何况您心系天下万民,日理万机,若为此等陶冶性情之事伤、伤神,便危矣。” “本汗自会记得你的忠告,此次垂钓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欲钓大鱼,必得用非常之手段,否则徒有临渊羡鱼之憾了。” 第一百六十六回 气不愤运筹归宋计 识阴谋… 洛怀川闻听兴宗之言话里有话,不知其是否在暗指太史父子,遂追问道: “若用、用非常手段也钓不到这大鱼,大汗又当如何呢?” “还能如何?宁可宰了他,也不能便宜了旁人去。” 未及兴宗回答,一旁的耶律重元随手折下一段花枝,将上面的花朵撕成碎片,咬着后槽牙道。 洛怀川偷瞥了兴宗一眼,见他并未作出反驳,当下明白二人心意,遂转换话题道: “皇、皇太弟钓到的鲤鱼最适宜以旺火沸水速蒸,如此方能锁住营养,保持鱼肉鲜嫩。 再佐以适当调料搭配,那滋味才、才鲜美。” “那敢情好,本汗可是有机会品尝到洛大人的手艺了,哈哈。” 就这样,众人下了山,在洛怀川的指导下,尝到了鲤鱼之红烧、糖醋、清蒸、香辣、煎烤等诸多做法,直吃得诸位交口称赞。 用罢饭食,洛怀川等人返回驿馆休息。一进门,狄青便发着牢骚道: “哼,这耶律重元也欺人太甚,竟然处心积虑地想算计我们。若不是碍着迎亲副使的身份,早将其碎尸万段了。” 谢玄也在一旁道: “师父,如今这猎也狩了,鱼也钓了,太史炯的亲也认了。 咱是不也该归宋了?省得日日在这里等着被人算计。” 洛怀川脱下靴子,舒舒服服往榻上一趟道: “嗯,是、是该回去了。不过出来一次不容易,总该四处转转。 据说这里的马不错,海、海东青更在贡品之列,尤其是兵器铸造堪称一绝。 今日爬山乏了,待明日咱不、不妨出去走走,置办些好物件带回去。” 话音刚落,已然鼾声大起。狄青与谢玄见状,相视一笑,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且说太史炯随着儿子回到王府,洗漱完毕,见过顾氏与萧莺哥及两个孩子,便来到客房品茶聊天。 耳闻太史炯道: “丹儿,你可留意大汗与皇太弟之间的对话了么?” “孩儿一直随侍大汗左右,闻得真真切切。但不知爹爹为何有此一问?莫非是觉察出了什么?” “我儿果然聪慧,确是如此。打从野狐岭回来的路上,我无意间听闻侍卫言讲,那里并无黑熊这类猛兽,当下便起了疑心。 你打小在辽国长大,想必知道得应该更清楚,竟无一丝感觉异样么?” 耶律宗齐闻言,放下茶盏道: “既然如此,孩儿也不再隐瞒爹爹,长到这么大,我也曾猎杀过黑熊。 不过似那日体格如此庞大者,确实少见。除非有人刻意为之,目标便是你我父子二人。 不过由于欠缺有力的证据,也为不打草惊蛇,故而才隐忍未发。” “唉,看来我儿还是年轻啊,即便有了证据又如何? 那始作俑者看似皇太弟耶律重元,焉知大汗不是同谋? 更何况你本是、宋人,在宋夏明争暗斗之际,辽的位置与态度对双方来说皆是至关重要。 试想,你若是兴宗,为增加自身之筹码,会采取何策略呢?” “哦,孩儿明白了。以爹爹之意,你我二人便是宋辽争夺的对象喽? 大汗见我不能为其所用,皇太弟见我不能助其谋篡汗位。故而欲除之而后快么?” 太史炯认同地点了点头: “今日在山顶垂钓时,你可知你洛叔叔缘何要再次鼓动大汗与皇太弟对赌么?” “这个么,儿臣不知,还请爹爹示下。” “起先我也奇怪,后来经仔细观察才发现,兴宗身边围了一堆人,而耶律重元身边只有一个侍者。 即便旁人欲靠近他,也被其呵斥走了,于是我越发纳闷。 殊料猛然一抬头,却发现他所在处的冰层有诸多凿过的痕迹。” 耶律宗齐闻言,瞬间大惊失色道: “莫非他欲制造一起我们葬身冰湖的事件么?您这一说,我总算明白了。 为何此次垂钓不去山下湖泊,而非要爬二千多米去那里呢?原来竟是刻意为之。 如此看来,他们是要连洛叔叔一起结果了。” “是呀,这也正是为父最担心之处。儿呀,你不如随爹娘一起回到宋地吧。 这兄弟二人居心叵测,耶律重元背后还有一个心思歹毒的母后,我们这一走,怎能放心得下你呢?” 太史丹闻听父亲一番言论,皱皱眉头道: “爹爹,经过这两次事件,我算看明白了。亲兄弟尚且如此,可况我这义弟呢? 可我这一走,莺哥与孩子怎么办?一起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太史炯见儿子动了归宋的心思,当下心中暗喜道: “你洛叔叔足智多谋,一定会有办法带你一家平安离开这里,放心吧。” “好,爹爹,既然如此,儿便早做准备,其余的事情悉听洛叔叔安排好了。” 大计定了下来,太史炯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为防止走漏风声,竟连顾氏也瞒着。 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好觉,准备第二日去找洛怀川商议对策。 谁知翌日起来,却被顾氏安排去做旁的事,这一耽搁便是三日。 待再去驿馆时,却并未见到三人的踪影。问了侍者,方晓得他们已有两日未回驿馆了。 这下太史炯可慌了,感觉三人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猛然间想到了把式张在这里的老熟人耶律直,遂前去打听消息。 第一百六十七回 逛坊市狄青遭暗算 救恩公… 耶律直见过他,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见其身后无人跟随,始才将其领到了自家小院。 太史炯推门进去一看,见洛怀川、狄青、谢玄三人皆面色哀泣地围在一处床榻前。 再往榻上一看,躺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铁青,一看便是身中剧毒。 大惊之下,太史炯急急向洛怀川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怀川朝狄青努了努嘴道:“还、还是你来说吧。” 狄青揉了揉猩红的眼睛,沙哑着嗓音缓缓言道: “我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催着川子早些返回大宋复命。 川子言说欲置办些物什带回去,谁知在坊市,却遇到了之前被我救下的魏姑娘。” 言罢,狄青便将那日魏姑娘为娘亲出殡时,遇到惊马之事,与众人讲了一遍。 末了继续言道:“魏姑娘葬完娘亲,便四处打听我的踪迹,意图报恩。 百寻无果之后,便日日在初次遇到我的坊市转悠。不想那日果然被她遇到了。 如今的她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便张口恩公,闭口恩公的,非要随侍在身边报答我。我实在拗不过,只好将其认为义女。” “义女?看这榻上的女子年龄小不了你几岁,如何便成父女了?” 太史炯不解地问道。 狄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容貌: “我这不是易容后的样子嘛,竟被这魏姑娘误以为是一老者了。 正当我暗自好笑时,不想魏姑娘却突然扑到我怀里。 我顿时大惊失色,正欲推开她,却见暗处竟同时飞来两只飞镖正中其后心。 待我欲追时,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急忙查看她的伤口,却见中镖之处皮肤发黑。 她也是嘴唇青紫,奄奄一息,显然是中了剧毒。我紧忙抱起她,大声喊着川子。 好在他与谢玄便在不远处,遂施针先封住了她的心脉,以防毒液扩散。 我们也不敢再回驿馆,便让把式张托熟人寻了这处僻静之所安顿下来。 经川子仔细查看,两只镖上涂俱是蛇毒,遂去药铺买来中药熬成汤汁服下,暂时保住了魏姑娘的性命。 然川子虽有医术,却不谙毒性,遂又想方设法为其延医诊治。 只可惜那些个土郎中皆言无有毒药配方,无法彻底解得此毒。” 言罢,狄青已然哽咽着讲不出话来。 太史炯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 “莫非是皇太弟干的?这厮究竟有完没完?怎地屡番欲置我们于死地?” 洛怀川见他情绪激愤,便知他已知晓前两次之真相。 遂缓缓言道:“看、看来我们是很难平安离开这里了。 然不管怎样,也要尽力保全魏姑娘性命无虞,毕竟她是为、为救表哥而中毒的。” “大汗可知此事?民间的医术不行,宫里的御医或许可以。实在不行,干脆与他们撕破脸。 我已与丹儿定好了,他答应与我们一道归宋,我正欲与你商议此事,却不想,唉。” 言罢,太史炯不由使劲跺了一下脚。 “太、太史哥哥,此番表哥遭人暗算,有三方力量值得怀疑。 一是西夏的耶律仁荣,现如今宋夏大战一、一触即发。 他极有可能利用表哥之死挑起宋辽两国矛盾,从而迫使辽与他连手对付宋。” 一旁的谢玄闻听插言道: “难道狄青假扮的贾大人被人识破身份了不成?” 狄青点点头: “我猜测是这样,尤其是我六箭齐发射杀两头黑熊之际,我记得事后,那个赴辽使与兴宗嘀嘀咕咕,目光还时不时瞥向我。 都怪我当时太过大意,竟未将这一细节放在心上,也未与川子讲。 川子,我猜这这第二股力量便是皇太弟耶律重元了。那这第三股又是谁呢? 想我们初到大辽,又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曾得罪任何人,实在想不出谁人要针对我们呢?” 洛怀川看了看其余三人,叹口气道: “你、你们三个可有点太天真了,辽主虽与耶律重元及其母后萧耨今不睦,然毕竟乃辽国内、内政。 相较于宋辽之间的外交来言,这兄弟阋墙之事又算得了什么? 保、保不齐便是兄弟二人为了共同之利益,暂、暂时达成了某种默契也未可知。” 被洛怀川这样一讲,三人顿时茅塞顿开。 太史炯站起身道: “若按川子所言,极有可能两方力量同时动手了。看来此事还需我们自己想办法才行。 我这便回去将此事告诉丹儿,他或许会有办法。不过我还要问一下,魏姑娘还可撑住几日?” 洛怀川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太史炯会意,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待到了王府,将耶律宗齐拉到自己卧房,将洛怀川他们所遭遇之事讲述了一遍后,问道: “儿啊,你可要设法寻到解药才是。最不济,也要摸清究竟是何人下的狠手。 魏姑娘的命便交与你了。记住,她只有五日的活头了。” 第一百六十八回 查真凶辽夏齐出手 寻鬼针… 耶律宗齐闻言,脸色骤然一变,脑子里飞速搜寻着哪个才是最有可能的目标,对着太史炯道: “请爹爹放心,儿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真相。您稍安勿躁,在府里等我消息便是。” 话音未落,人已迈着大步走开了。 太史炯胃口全无,仰面躺在榻上,双手枕头,望着绘有精美图案的顶棚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却始终不见耶律宗齐回来。 顾氏一直陪在莺哥房里帮她照顾一双儿女,也未顾得上他。 直到夜静更深,太史炯实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刚要入睡,却被儿子摇醒了。 “爹爹,经儿多方打探,一方乃是皇太弟重元下的死手。 另一方乃野利仁荣暗中使扣,意在制造宋辽两国摩差。要知道赴辽副使死在幽州,可不是一件小事。” 太史炯闻言,翻身坐起来道: “那他们对你洛叔叔下手才对,缘何单单要针对狄青呢?” “爹,据我判断,野利仁荣表面上离开了辽境,实则不然。 其与暗中窥测到贾大人便是狄青之秘密,这才痛下杀手。 不但借此除却潜在的对手,还可将祸水泼在辽主身上。未料竟与重元想到一处去了。” “若果真如此,魏姑娘岂不性命休矣。我可是在你洛叔叔面前说了大话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耶律宗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爹爹勿要担心,我已花重金四处寻访解毒高手,不日便有消息。 夜已深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言罢,贴心地扶着太史炯躺了下来,为其盖好锦被,转身出去了。 洛怀川这边也是心急如焚,看着狄青兀自抱头难过,心里十分不忍,便催促道: “表、表哥,你也别太自责了,连续守了这许久,再不休息,人可要垮掉了。” “川子,魏姑娘本就身世可怜,一下认了我这个义父,你都不晓得当时的她有多兴奋。 可惜为了我,毅然舍身相救,你说,我怎能睡得安稳?” 洛怀川见劝他不得,只好打着哈欠,靠在榻边陪着,不多时便打起了鼾声。 狄青见状,甚为感动,弯腰抱起他,将其送到了他的房间。 看着自己的表弟越来越老成持重,心里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若不是因家产被洛怀泽霸去,也不会发生后来这一系列事情。 离开东京这么久了,也不晓得怀月怎样了?想起怀月,狄青的心顿时疼了起来。 想到他为了等自己,竟狠心拒绝了对她一往情深的孙无择。 可他又能给予她什么呢?自己毕竟仅是宋军队里一名低级军官。 脸上永远刻着耻辱的囚字,又怎能配得上冰清玉洁的她呢? 想到此处,狄青心情越发杂乱起来,默默回到魏姑娘身边继续守护着。不知不觉的,便也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狄青猛地张开眼睛一看,见是太史炯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口里喊道: “川子,有消息了。” 洛怀川正沉浸在睡梦中,忽闻有人唤他,遂一骨碌爬起来,汲着鞋子奔到太史炯面前问道: “可是拿回了解药?” “解药倒没有,不过据丹儿的朋友告诉他,说在五龙山的一处洞穴里住着一位奇人,人称‘鬼针怪叟’。 只要寻到他,魏姑娘必然有救。” 狄青闻听魏姑娘有救,急忙道: “事不迟疑,吩咐把式张套车,咱即刻出发。” 不想太史炯却拦住他道:“你这也太心急了,我的话还未讲完呢。 据说这位怪叟常年云游四方,至于是否见得到,就看缘分了。” “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先去了再说。” 言罢,弯腰抱起魏姑娘便往外走。 急得洛怀川一面提鞋,一面在后面追。谢玄生怕被落下,披着衣服跟着往出跑。 把式张已将车套好,见几人上了车,啪的一甩鞭子,就看那匹高头大马嘶溜一声,扬起蹄子,飞也似地赶奔五龙山。 待到了山下,洛怀川却犯起愁来。这五龙山峰岭相连,延绵不绝,要到哪里去寻那位“鬼针怪叟”呢?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身边忽然驶过一辆马车,太史炯急忙拦住他道: “敢问这位小哥,你可知这山里住着的那位神医怪叟么?” 那位驾车人闻言,勒住缰绳,上下打量着他,警觉地问道: “但不知你们寻他作甚?” “哦,我们有位姑娘身中剧毒,特意过来请他医治的。” “那你可要失望了,先生从来不与不相熟之人瞧病。” 言罢,吆喝一声,欲继续赶路。 太史炯见状,再一次拦住他道: “这位小哥,你只管告诉我等神医住处,我们自会求他出手相助的。” 不想这位驾车的小哥却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这人如何听不懂人言?适才已然与你讲得十分清楚。 即便见了神医,也是枉然。速速让开道路,莫要耽误我办正经差事。” 第一百六十九回 唤金雕山洞见怪叟 灸两… 太史炯被他说得满脸通红,直气的真想揍他一拳。 车里的狄青更是义愤填膺,放下魏姑娘,跳下马车,一把薅住车夫的脖领子,抡起巴掌便要开揍。 “恩公?怎么是你?” 不想那车夫见到狄青竟然开口直唤恩公,狄青一看乐了,在他身上捶了一拳道: “原来是你小子,真是有缘何处皆相逢。 这会可以告诉我‘鬼针怪叟’究竟在何处了吧?” 小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 “其实你那日已经见到他了,便是与你玉佩的那位老者。 还好你未收下他的银子,不然即便磨破嘴皮子,他也会见死不救的。” “哦,却是为何?” “这个么,我也不甚清楚。我只负责与他驾车。 至于旁的,他不让问,我也不敢问,要不怎么叫怪叟呢?” “原来如此,那你可否带我去见他?” 小哥嘿嘿一笑道: “瞧见那座冒着雾气的山峰没?看着近在咫尺,实际上尚有一段距离。 你们跟在我的后面,一炷香的时间也便到了。” 言罢,拨转马头往回走。 狄青心里总算有了盼头,复又钻进马车,将魏姑娘抱在怀里。 功夫不大,车停了。小哥指着高高的山峰道: “怪叟便住在峭壁上的石洞里,待我唤金雕来。” 言罢,拿起脖颈上挂着的骨笛吹了起来。 洛怀川正欲发问,却见一只大雕俯冲下来,双翼展开足有六尺有余。 细观此雕头顶呈黑褐色,羽基为暗赤褐色,羽端为金黄色,腿爪上皆有羽毛覆盖。 小哥朝狄青言道: “欲见怪叟需凭信物,将其赠你的玉佩挂与金雕脖颈之上,你们几个等在这里便是。” 狄青闻言,只好依从,眼望着那只大雕煽动翅膀渐行渐远。 “鬼针怪叟”正在摆弄草药,忽见金雕口衔白玉镂雕双虎环佩在洞口盘旋。 遂微微一笑,吩咐小童子下山接人。 洛怀川几人跟在童子身后,沿着一条隐秘的小径来到山洞前。 赫然发现在山下看着的悬崖绝壁,实则洞前尚有一条可供通过的狭长木栈。 下面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山洞隐蔽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下,从上面根本无法看到。 狄青与太史炯自是无所畏惧,洛怀川与谢玄却早已吓得双腿发颤。 还是童子在二人腰间绑了一条长绳,这才战战兢兢地走进洞里。 别看洞口不大,洞内却十分宽敞,洞顶倒垂着奇形怪状的棱柱,四周石壁上长满了藤萝之类的植物,有的甚至开出了一串串紫色的花朵。 一处溪水顺着缝隙不停歇地流淌着,发出哗哗的声响,显得意境幽深。 洞里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榻等。一位童子正在煮茶。 狄青将魏姑娘轻轻放到石榻上,转身来到怪叟面前纳头便拜: “请老人家救救这位姑娘,他是为了保护我才遭遇不测的。” 怪叟双手扶起道: “年轻人不必客气,我欠你一个人情,理应要还。” 言罢,也不再多言。转身来到魏姑娘榻前,半眯着眼睛为其诊脉。 却发现她虽身中奇毒,却事先被人用针灸护住了心脉,不然早便没命了。 遂微微颔首道: “嗯,为这位姑娘施针之人看来医术不错,起码针灸手艺不错,只可惜火候未到。” 洛怀川见他年逾古稀,精神矍铄,看样貌倒与自己现代的恩师有几分相似。 顿时心生好感,遂近前一步恭敬地道: “让、让老丈见笑了,鄙人年轻,才疏学浅。下针时难免有误,烦、烦请不吝赐教。” 怪叟见他言语诚挚,谦恭有礼,当下十分欣喜,问道: “但不知你取的哪几个穴位,又与她服的哪几味中药,不妨说来听听?” “我、我取的是八邪、八风、膻中三穴,配穴又加了合谷、气海、阿是穴。 中药起先用的是半边莲、银花、白花蛇舌草,白菊花、白芷、生地、赤芍等十、十多味,之后酌情又有加减。 之后又请了其它郎中,治法大同小异,虽说各有千秋,却、却不能彻底抑制毒性扩散。” 其实洛怀川在现代时,居住的乃是大都市,何曾有机会去解蛇毒,更别说这种淬在镖上的混合蛇毒了。 他与魏姑娘取的穴位及开的中药,还是按照文献中所记载的资料来的。 怪叟边问边微微颔首道: “问题便出在这里,适才我为这位姑娘诊脉,发现其所中蛇毒不下十种,普通的草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 言罢,取出银针,对洛怀川道: “其实有两处穴位对蛇毒、蝎毒、蜈蚣之类毒虫之毒会更有效。 你来看,肩胛骨与肱骨连接之叉口直下一寸,在肩峰突起后侧直下之腋缝中,取分枝上穴。 于分枝上穴再直下一寸五分,取分枝下穴。 再配上红巨龙研成的粉末日服四次,不出三日,便可解了此毒。” “我、我记得《神农本草经》中确有记载过‘蜈蚣本属毒物,性善啖蛇,故能治蛇毒者无越是物。’ 不过我也曾用、用过蜈蚣,感觉效果不明显。” 怪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问道: “你试着用五行之理说一说蜈蚣缘何能克蛇毒?” 第一百七十回 红巨龙舍身报恩情 鬼针叟医… 洛怀川一下子被问住了,思虑良久,猛然想到清光绪十五年间,有位举进士唤做唐容川的,曾在《本草问答》中有过关于蛇与蜈蚣之论述。 遂言道:“蛇之所、所以形长乃秉水气,行之所以曲折乃秉木气。 在辰属巳,在象居北,在星象则为、为苍龙。 总、总观于天,知蛇乃水木二气之所生也。 而蜈蚣生于南方干燥之土中,味大辛,乃秉燥金之气所生。 故蛇之畏蜈蚣者,金、金能制木也。” “嗯,年纪轻轻,能有这番见地,实在难得。 不过你尚未参透你所用蜈蚣为何偏偏克不了这位姑娘所中之毒的缘故。” 洛怀川沉吟半晌,细一琢磨,豁然大悟道: “乃、乃因木旺金弱,犹如树壮斧小,虽能克,然时不待人。” 怪叟闻言,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难得之笑容,站起身道: “正为此理呀,要知道姑娘所中哪里是普通蛇毒,皆乃催命断肠之剧毒啊。 寻常蜈蚣能有多大效力,唉,看来只有牺牲我那条红巨龙了。 谁让我欠人家一份大恩情呢,年轻人,且随我来。” 话音未落,人已走在前面。 洛怀川紧随其后,绕过石壁,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间石屋。 怪叟按动机关进入其内,洛怀川顿觉药香扑鼻,且寒意透骨。 闪目一望,见所谓的石屋只不过是另外一处耳洞罢了。 洞中央有一天然深坑,除面里面散落着各种草药外,竟空空如也。 怪叟瞥了一眼他质疑的眼神,抬手摘下石壁上悬挂的玉笛,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功夫不大,石缝中钻出一条三尺来长,通体红色的蜈蚣来,周身泛着一层寒光。 此虫随着笛音扭来扭曲,似乎是在迎合怪叟舞蹈,又似在于再与其交流。 乍见此诡计之景,洛怀川不禁毛骨悚然。就连讲话的声音都发起颤来: “蜈、蜈蚣我见过,大不盈尺。如此巨大的一条倒真是颠、巅覆了认知。” 怪叟停下吹奏,幽幽言道: “当年我采药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山洞,便在此地落了脚。 不想每次吹笛子时,皆会引来一条蜈蚣。 我大为惊奇,便尝试着以草药、毒蛇喂养与它。 渐渐地,蜈蚣越长越大,毒性也越来越强。 尖锐的钩爪里射出的毒液,竟然一下便能将大它数倍的眼镜王蛇置于死地。 这无疑与了我很大启发,每次外出采药,都会捉来当地最毒的蛇喂食这条蜈蚣。 细算下来,被他毒死的毒蛇已不下百种。 那位姑娘身上所中之毒乃是产自遥远国度,毒性最强之蛇。 加之混有其他毒液,你们又岂能找到合适的解药呢? 若非老朽这只红巨龙,即便华佗、扁鹊在世,恐也无济于事了。” 言罢,也不再理睬满脸惊愕的洛怀川,继续吹奏笛子。 不过调音却变得凄凉哀婉。再看那只蜈蚣扭着扭着,速度逐渐弱了下来。 最后干脆身子一软,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的尖爪举起来,向着怪叟挥舞着。 那样子似乎是在答谢他这许多年的喂养之恩,又似在与他做最后的诀别。 怪叟见此,跳下石坑,弯腰捡起蜈蚣的尸身摸了又摸,眼角不禁流出两行清泪来。 洛怀川瞬间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不由慨叹道: “万、万物皆有灵性,连只蜈蚣也不例外。救一个生命,却害了另、另一个生灵。 上天既有有好生之德,缘何不能两全?” “年轻人,这只蜈蚣甘愿赴死,以己救人,也是他的造化呀。走吧,去救那位姑娘。” 众人都焦急地等着消息,却见怪叟手里拿着大蜈蚣回来了,无不面面相觑。 耳闻其吩咐童子道: “将红龙研成粉末,与这位姑娘服下。再将那两部书取来,为师自有用处。” 童子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功夫不大,手捧两卷书交到怪叟手里。 老头双膝盘坐在石墩上,招呼洛怀川道: “年轻人,你过来,老朽在这世间的时日已然不多了。 我见你天资聪慧,宅心醇厚,便将这两部书传与你。” 洛怀川闻言,简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寻思着此类场景只有在仙侠小说中,或现代的荧幕中见过。 万没想到如此好事竟落到自己头上。直到狄青拿肘部怼了他一下,方才回过神。 接过一看,竟是《脉诀增补》与《针灸书增补》,顿时脱口而出道: “我、我只知辽国有位名医唤做直鲁古,曾写过两部著作。 一部是《脉诀》,一部是《针灸书》。这两部如、如何多了增补二字?” 第一百七十一回 道传承一针治顽疾 过鬼门… 未想怪叟哈哈大笑道: “算你有眼力,不过你说的那位直鲁古乃是我的徒儿。” 此言一出,着实令洛怀川震惊无比,支吾半天方道: “直、直鲁古大师生于辽太祖九年(915年),殁于(辽统和二十三年)1005年。 现如今已是(重熙六年)1037年,那您岂不是已逾高百龄了? 不,不对呀,直鲁古大师乃吐谷浑人。因其父不愿他落入侵略者耶律阿保机之手,才狠心欲用弓、弓箭将彼时尚为婴孩的他射杀。 不想直鲁古大师反被阿保机所救,带、带回辽国,交与皇后述律平抚养。 后来大师得以拜契丹名医为师,终成一代名医,直至九十岁高龄方才离世。” 怪叟摆摆手道:“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战争结束后,直鲁古的父亲多方打听,终于访得自己的儿子尚在人世。 由于其在战场伤了腿脚,便央告我以授徒为名,前往搭救。因我与其父亲乃是族亲,便爽快地答应了。 谁知到了辽国以后,却发现皇后述律平竟将直鲁古视为亲生,百般照拂。并让其像契丹人一样,接受良好的教育。 直鲁古虽知晓自己的身世,却不肯再回吐谷浑。 我一气之下,便离开了他,然又担心其境遇,遂在此地隐居起来。 一面暗中教他医术,一面将针灸之术加以总结,才有了这两部著作。 如今我与他的心血总算有了传承,也释然了。 小子,为医之道重在于德。需知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呀。” 洛怀川闻言,顿觉热泪盈眶,怀抱两部医术扑通跪倒在地,哽咽着道: “徒、徒儿洛怀川谨记恩师教诲,必以父母之心善待求医之人。 开方施针当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感,慎、慎之又慎。” 怪叟站起身,双手相搀,连连道: “好啊,好啊,不过为师还要送你一份大礼,来,坐下。” 话音未落,便将几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 同时几根银针已灸在神门、太白、廉泉与夹廉泉几个穴位上,并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怪叟方言道: “怎么样,感觉如何?” “恩师,要说感觉么,徒儿不敢扯谎,并未见任何感觉。 若非要讲的话,便是这药丸有一股强烈之馨香。” “好小子,你就没感觉出来么?真是白瞎了为师我这份心意喽。” 洛怀川挠挠头,还是不明所以。 直急得一旁的太史炯恨不得拿脚踹他: “贤弟,你这讲话不磕巴了,还说没感觉,是不是欠揍?” “是啊,我怎么不磕巴了呢?哎呀,恩师,您可真是针到病除。 徒儿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不过徒儿心中尚有疑惑。 实不相瞒,我也曾为自己灸过这两处穴位,然疗效甚微,缘何恩师能针到病除呢?” “嗯,问得好,孙思邈曾在《备急千金要方》里为苍生大医下过断语,你且说来我听。” 洛怀川闻言,心里不禁暗自感谢在现代念书时的导师。 那时的他,每日里逼着自己的学生背诵经典医书,搞得大家怨声载道。 如今到了用时,方知晓其良苦用心,遂脱口而出道: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 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 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恼,若已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峻,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 无作工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怪叟闻言,再一次发出爽朗的笑声道: “看来你也是个勤奋之人,细细咂摸,自可品出缘何同一根针,效果却有天壤之别了。” “徒儿明白了,我为自己施针时,心已被得失之念缠缚,不静不宁。有欲有求,只不过徒做功夫罢了。” 洛怀川再一次深施一礼道。 “真乃孺子可教也,快去看看这位姑娘吧。 估摸着时辰她也该醒了,只不过你们可要有个心理准备才行。” 此言一出,狄青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追问道: “敢问老丈,可是会有什么后遗症么?” “这位姑娘中毒后,延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老朽虽救她一命, 恐其视力会有所损伤,欲恢复如初,怕是不可能了。” 话音未落,众人便闻见一位女子微弱的呼喊声:“义父、义父。” 狄青闻言,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喜极而泣道: “丫头,你终于醒过来了。可将义父吓坏了。便是这位爷爷救了你,还不快谢谢恩公。” 魏姑娘挣扎着欲坐起来,却见眼前一片模糊,顿时惊慌失措道: “义父,琼英缘何什么也看不清了?是不是眼睛瞎了?” 狄青这才知道魏姑娘全名唤作魏琼英,取《一枝花??惜春》诗中“春阴低画阁,梅瓣琼英落”之意。 怪叟见状,连忙扶住她道:“姑娘,切莫担忧,速速躺下。 如今你虽已脱离生命危险,然体内之毒并未彻底清除。 故而视力暂时受损,过一阵子便会好了。 你先好生休息,老朽去为你配置沐浴的药汤,对你早日恢复大有裨益。” 言罢,领着童子出去了。 琼英乖乖的躺了下来,手却死命地攥住狄青的衣袖央告道: “义父,自打娘亲去世后,每到夜晚我便会害怕。 这里光线漆黑暗淡,越发感觉瘆得慌。 您能在旁边陪陪我吗?待我睡熟了,您再离开。” 第一百七十二回 洛怀川谋划返宋地 刘六符…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回 献医书捺钵见圣驾 道隐情… 兴宗闻言,若有所思道: “据你分析,谁人有这个胆量对宋使下手呢?会是七括宫那位不甘寂寞之人么?” 刘六符摆摆手:“大汗,事到如今,有些话臣不吐不快。 这些年太后一直思虑着有朝一日再一次发动宫廷政变,扶皇太弟登上汗位。 故太史炯父子之去留便对其来讲至关重要,倘若二人不能为其所用, 以太后狠辣之性,对二人痛下杀手完全是有可能的。 不过,绝不会连洛、贾二位大人也不放过。 赴辽使团一旦出事,定会引起两国纷争,这期间的关系我想太后还是拎得清的。” “那依你之意,是另有他人暗中图谋喽?除了西边那位野心勃勃的家伙,本汗可猜不出第二个了。” 未及刘六符答言,侍者进来禀告道: “大汗,洛大人求见。” 兴宗闻报,惊得差点没从座位上站起来,连连道: “速速有请。” 就见洛怀川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后,故作深情地言道: “总算见到大汗了,多谢您的惦念,洛某感激不尽。” “哎呀洛大人,看到你平安站在本汗面前,我这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快与本汗说说,这几日你们究竟去了哪里,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洛怀川打从兴宗的语气与眼神中看到了真诚的情谊,不禁为之动容。 遂绘声绘色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言罢,手捧《脉诀增补》、《针灸书增补》两卷医书道: “大汗,这两卷乃是恩师‘鬼针怪叟’在《脉诀》、《针灸书》基础之上,将自己多年行针经验融会贯通之后,增补上去的。 既然其将此书赠与了我,便要时刻带在身边,如同恩师在侧。 然师兄直鲁古毕竟乃由淳钦皇后述律平抚养长大,饮水思源,理当回报。 故还请大汗派人将此书誊录下来,令医者细细研读,以针灸造福世人。” 兴宗闻罢,既惊且喜。惊的是事情的真相果如刘六符所料,竟是有人暗施毒手,妄图祸水东引,陷辽与不仁不义之地。 喜的是一代名医直鲁古之恩师依然在世,还阴差阳错地收了这位赴辽大使洛怀川为关门弟子,当真是天下奇缘。 遂不禁感慨万千道: “良医处事,不矜名,不计利,此话用在洛大人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本汗会令辽境内的所有医者学习你的广阔胸襟。对了,如今魏姑娘身体如何?” 兴宗的夸赞令洛怀川惭愧不已,连连摆手道: “大汗谬赞,洛某愧不敢当。谢大汗惦记,魏姑娘身体虽无大碍。然双目受损,需得每日针灸调理。 因其父母双亡,又认了贾大人为义父,故我欲将其带回宋地,妥善安置。” “想那狄青年纪与魏姑娘相仿,如何便成为了父女?” 兴宗下意识答道,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尴尬地望着洛怀川,愣在当处。二人间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刘六符见状,急忙转移话提道: “缘何几日未见,洛大人讲话竟变得如此酣畅流利,当真匪夷所思。” 洛怀川闻听兴宗提道狄青,便知他已知晓贾大人乃是其易容改扮,不由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当如何应答方显妥帖周到。 忽闻刘大人问话,遂答道: “哦,乃是恩师为我施针所致,其针灸技艺已达至臻化境,故针到病除。” 言罢,又转向兴宗道: “大汗,既然你已知晓贾大人身份,洛某也不再隐瞒。之所以如此,乃是有苦衷的。” “哦,但不知有何苦衷?只管对本汗明言便是。” “大汗,宋、辽、夏三国关系微妙,对人才皆求贤若渴,更何况似太史父子这样的人中豪杰。 故我预感此此赴辽必危机重重,若有表哥狄青从旁保护,自然踏实心安。 然表哥年少时曾因与乡人发生冲突,触犯大宋律法,被刺配充军。 为了尊重辽朝廷,逼不得已,这才为其易容。 万未想到,还是招致暗算。若非魏姑娘舍身相救,我可怎么向狄家先祖交代。” 兴宗闻罢,之前的疑虑顿消,不由感慨万千道: “想那梁国公不畏权贵,为武周朝廷呕心沥血。狄青身为其后人,亦矢志不忘报效国门,实令本汗钦敬啊。 不知洛大人可知隐藏在背后的凶手会是谁呢?” 洛怀川看了看身旁的刘六符,心里暗道: “好你个狡猾的皇帝老,连狄表哥的身份都被你摸出来了,还在这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想到此处,躬身施礼后,反将一军道:“ 想必大汗心里比我更清楚,至于如何处置,还请慎重行事。 洛某在辽之使命业已完成,为防夜长梦多,便准备明日归宋,今日权当做与大汗辞行了。” 第一百七十四回 惜良才辽主认兄弟 踏故土… 兴宗见他去意己决,内心十分不舍,便有意挽留一二。 遂吩咐宫人将那副《照夜白》图取来,交与洛怀川道: “本汗素来仰慕中原文化,难得遇到似洛大人这般投缘且博学之人。可否留在大辽,陪伴在本汗左右呢?” “是呀,洛大人,你既拜‘鬼针怪叟’为师,得了他的传承,足见与辽渊源甚深。 日后你我同朝为官,共同辅佐大汗,又可时常陪伴在恩师之侧,岂不惬意抒怀。” 刘六符也在一旁真诚劝慰道。 洛怀川见状,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手握画轴道: “大汗可知洛某缘何格外珍惜这幅《照夜白》图么?” “愿闻其详。” “不瞒大汗,宋皇帝登位之初,与一次微服巡游之际与我兄妹相识。 后来又共同经历一些事情,故而彼此情深意笃。 其不独擅长丹青,犹爱占卜之术,遂拜我为师的同时,又收了小妹为徒。 这幅《照夜白》便是其赠与小妹洛怀婉之信礼,故而格外珍惜。” 兴宗闻言,恍然大悟道: “洛怀婉不即是那位胜我辽厨之‘厨中女状元’么? 洛家兄妹与宋皇帝之间的故事颇令本汗艳羡。不知本汗何时能有此一段佳话,也不枉此生了。” “大汗,臣观您此刻与洛大人之间猩猩相惜之态,宛若棠棣之华绽放,臣皆有些嫉妒了呢。” 刘六符趁势从旁提醒道。 一句话倒是给兴宗提了个醒,当即言道: “宋辽既已缔结兄弟之盟,本汗何不来个锦上添花,也与洛大人义结金兰呢?” 一旁的洛怀川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心里暗道: “现代之时,自己便遭陷害,身陷囹圄。穿越到明代依旧蹲了大牢。 如今可是彻底苦尽甘来了,既做了宋仁宗的师父,此刻又成了辽兴宗的兄弟, 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不过洛怀川喜则喜矣,一想到明日还要偷偷将耶律宗齐一家带出辽境,顿觉迟疑起来。 他可不愿做对不起兄弟之事,然兴宗之情又不能辜负,想到此处,遂回道: “大汗,我愿做宋辽之间的纽带,共同维护两国和平。 不过与您称兄道弟,属实愧不敢当。自古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你我何不效法俞伯牙与钟子期,做一对千古挚友,岂不更胜兄弟之情?” 兴宗思虑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 “好吧,依你便是。吩咐下去,本汗要设宴为吾友饯行,喝他个一醉方休。” 当夜,“捺钵”之内烛火辉煌,觥筹交错,一直喝到月悬中天,方才各自回去安寝。 翌日,赴辽迎亲使团在契丹骑兵的护送下,准备返回宋境。 太史炯见身边只有顾氏,却不见儿子一家,环顾左右也不见人影,不免焦急地问向洛怀川道: “贤弟,昨日我亲眼见丹儿一家坐马车离开了王府,缘何不见踪影? 莫非他临时反悔了,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洛怀川指了指两辆马车底下宽大的箱板,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即吩咐出发。 由于有契丹骑兵护送,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宋辽边界。 早有宋军在另一侧迎接,洛怀川见契丹骑兵已经不见踪影,遂吩咐停下马车。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按车下的机关,两辆车下巨大的箱板缓缓滑了出来。 里面铺着厚厚的锦被,上面赫然躺着耶律宗齐与萧莺哥,每人怀中还抱着一名婴孩。 洛怀川抬手拔去封住哑门穴的银针,拍拍耶律宗齐道: “丹儿,我们已然平安了,快起来带莺哥松泛松泛筋骨。” 一旁的太史炯简直看呆了,使劲在他身上捶了一拳道: “行啊,贤弟,这车厢设计的巧妙,竟瞒过了大家的眼睛,看来你对带回丹儿志在必得呀。” “太史哥哥取笑了!有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既为赴辽迎亲使,必得将所有亲眷迎回方算圆满不是。” 狄青也在一旁感慨道: “川子,这下我就不必再伪装了吧,这易容术虽高超,可是让表哥我吃尽了苦头。” “义父,你再说什么呀?什么易容,什么赴辽迎亲使?琼英如何听不明白呢?” 魏姑娘的一句话,顿时让狄青清醒过来,不禁挠挠头心中暗想: “对呀,我怎么将她给忘了?好在她现在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一旦回到东京,当如何安置呢?” 可又不得不回道,遂言道: “丫头,你现在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理应静养才是,莫要为这些个闲事操心。” 就这样,一行人晓行夜宿,仅用月余便回到了东京。 此时已是六月天气,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洛怀川先是将太史炯一家妥善安置在闲雅居,又托把式张去请下人前来照顾。 把式张咧咧嘴,露出憨憨的一笑道: “洛大人,不必麻烦。这一路上我看太史一家和善近人,莺哥郡主也无架子。 我那婆娘如今便闲在家里,她手脚勤快又本分,惯会照顾人了。至于工钱么,您说了算。” 第一百七十五回 诞麟儿怀亭有后人 起变故… “把式张,在辽时,多亏你托熟人耶律直帮我们暂避危险。 你这驾车技术也娴熟,日后便与你婆娘皆留在这里,听候太史哥哥一家差遣吧。 工钱么,每月各五两银子,不过有一样,务要尽心尽力才是。” 言罢,打从钱袋里取出二张百两交子递与他: “先回家接你婆娘,将这里的物什全部更换。你也置办一身新衣裳,顺路再送我们去白矾楼。” 把式张闻言,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响亮亮地应了一声‘您擎好吧!’随即驾起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很快便到了白矾楼,狄青扶着魏姑娘进到里面。 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先是愣了一下,只见原本热闹的店里生意竟十分的冷清。 小二眼尖,一面殷勤地过来招呼,一面朝另一个人喊道: “柱子,愣着做什么?快去告诉二位代掌柜的,就说少掌柜的回来了。” 那位唤做柱子的小厮闻言,蹬蹬蹬跑上三楼,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孙无择。 孙无择顿时大喜,扔下手里的账册,大步奔了下来。 怀月急匆匆跟在后面,一见狄青也在,简直兴奋得面颊绯红。 刚欲上前打招呼,却一眼瞧见他身边的魏琼英,当即停下脚步,愣在当处。 洛怀川正与孙无择嘘寒问暖,扭头一见堂姐的脸色,忙将她拉过一旁,解释道: “堂姐,这是魏姑娘,表哥在辽国认下的义女。她的眼睛因救表哥受了损伤,需过一阵子方能恢复。 你先将她扶到你房里妥善安置,我去见见娘亲。详细的,稍后再与你细说。” 怀月闻言,方才恍然大悟,走过去对着狄青羞涩地一笑道: “表哥,魏姑娘交与我,你就放心吧。” 言罢,亲昵地扶过魏琼英,跟着几人来到白府后宅。 殊料进到厅堂一看,娘亲狄夫人正开心地摇着拨浪鼓逗着珍珠怀里的婴孩。 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狄青与洛怀川回来了,顿时高兴地召唤道: “青儿、川儿,快来看看,这是珍珠给我们洛家生的大胖小子。” 洛怀川见状,几步走到近前,见这婴孩天庭宽展,双目明亮,仿佛认识他一般,咯咯地笑着。 不由心生喜爱,摸了老半天,才发现浑身上下竟连一件拿得出去的物件都没有。 倒是狄青反应快,顺手解下腰间怪叟送与他的那块玉佩戴在婴孩脖颈上,逗着他道: “小家伙,告诉大伯,你叫什么名字?” 珍珠还是头一次见到狄青,闻听他自诩大伯,便知他乃自家相公洛怀亭之表哥,也是怀月堂妹的心上人。 遂言道:“孩子尚未取名字,这不寻思咱家顶数小叔叔学问大,婆婆便说等他回来再取不迟。” 狄夫人也在一旁道:“是呀,川儿,你快给取一个吧。” 洛怀川沉吟半晌道: “有句古语叫‘楚璧隋珍’,壁为和氏璧,珍指隋侯珠,合义为杰出之人才。不如为其取名洛璧珍如何? “洛璧珍?此子为洛白两家之珍宝,她娘名字里恰好也有一个珍字,嗯,不错,不错。” 狄夫人连连赞叹道,珍珠自然也是心花怒放,摇着婴孩的小手道: “珍儿,还不谢谢叔叔。” 话音未落,忽又想起什么地问道: “怀川,这一趟辽国之行可是遇到什么奇缘不成?嫂嫂发现你讲话不磕巴了呢?” 珍珠这一说,狄夫人也意识到了,遂也连连追问道。 洛怀川便将遇到怪叟之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狄青因心里惦记魏姑娘,便催促洛怀川离开。 洛怀川也挂念着店里的生意,遂起身与娘亲、珍珠告辞,来见孙无择。 此时怀月也回来了,四人坐到一处,开始品茶聊天。 孙无择、怀月闻听洛怀川讲完辽国惊险之行,时而惊喜,时而赞叹,时而伤感,时而欣慰。 不由感慨万千道:“川子,自打你走后,白矾楼也发生了许多变故。 你进来时没发现客人比之前少了许多么?” “这不正要问你呢,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洛怀川追问道。 说到白矾楼的变故,孙无择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我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先说这里的酒水,天圣五年(1027),皇帝曾以白矾楼买扑,出办课利为由,下诏三司,令在京脚店酒户内拨定三千户,每日于本店取酒沽卖。 自此以后,矾楼每年售出之的酒曲高达二点五万万公斤。 可即在三月前,三司突然发文,将原定三千户的一半拨与了清风楼。” “清风楼?未曾听过有这样一家酒店呐,莫非是新建的不成?” “说起此事更是气人,还记得之前从洛怀泽那小之手里买去极醉楼的那位掌柜么? 如今可抖起来了。你猜怎么着,据说此人打通了三司的关系,分去白矾楼一半的酒户不说,根本不顾当初与你的承诺,还将极醉楼改成了清风楼。 还将原来的老厨子、帮佣,甚至刘管家悉皆辞退了,换了一整套新人。 我见刘管家年迈,无有去处,便擅自做主,让他来了白矾楼。” 第一百七十六回 分酒户清风楼崛起 赠奇珍…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回 化干戈仁宗问程琳 认义妹…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回 道张元借机言弊端 品美食…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回 言辽事婉拒封高位 话酒曲…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回 洛怀川卖惨骗仁宗 发童心戏…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回 集广益闲话孔府菜 胯宝马…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回 饮浮梁款待小旧友 望庐山…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回 范仲淹吟诗酬故友 白鹿洞…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回 祭亚圣捐资修孟庙 拜孔兄…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回 孔道辅问政忧王曾 三兄妹…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回 洛怀川艺成返汴京 清风楼…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回 品佳酿骤然起疑情 劝无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回 话佳人怀泽诉心扉 登尼山…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回 瞻灵洞二美人被劫 奔千里…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回 跨宝马连夜返孔宅 羁暗室姊…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回 好色贼觊觎洛怀婉 索赎金…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回 舍老本怀川布暗局 交菜谱…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回 太史丹临危救兄妹 品燕菜…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回 改中楼秋卖祭孔圣 赐芳名…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回 贤皇后劝君纳怀婉 无字菜…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回 众芳姬争艳白矾楼 耍阴谋…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回 宋参知朝堂献菜谱 品香茗…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回 见爹爹宗实首登场 立皇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回 查御膳洛怀婉起疑 开御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回 慰娘子仁宗哭娇儿 巧应对怀川报…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回 劝仁宗尊儒行大道 讨香茶怀…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回 伤皇子莫嫂探隐私 巧装扮暗…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回 连三碗不期遇海生 贵公子撒…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回 百源山师徒竟苦读 举卓异欲…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回 平风波仁宗费苦心 阅试卷参…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回 齐虎子怒气怼参知 仁皇帝当… 宋绶哪里受过这等羞辱,抬手吩咐人将虎子架出去。 两名小吏见状,上来不由分说,扯着他的脖领子,便往出拽。 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露出了虎子胸前挂着的那个绣着五爪金龙的荷包来。 宋绶一见,登时来了精神,几步来到虎子面前,手握荷包道: “好你个小贼,瞧着荷包的颜色与上面的东珠,便知乃是官家随身佩戴之物。 如今你盗窃御用之物,看你小子还敢嘴硬?” 虎子一把夺过荷包,小脖一梗道: “笑话,大人信口雌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民还用得着盗窃么? 这个荷包乃官家去我家之时,亲手赠与我的。你若不信,可敢与我找官家当面对质?” 宋绶闻言,登时怒发冲冠,拉着虎子的手,便往外走,口里还不忘言道: “小小年纪,目无尊长,当真还反了你不成?若是背后无人指使,谅你也不敢蔑视本官。 说我信口雌黄,走,我倒要看看,见了官家你如何自圆其说。” 一旁的蔡齐见虎子笃定的神色不似扯谎,急忙唤过副手代为监督考试。拿起虎子的卷纸,随后追了上来。 仁宗正在福宁殿闻听吕夷简因王曾直斥其“纳赂市恩”一事慷慨陈词。 忽见宋绶气哼哼地扯着一位孩童进得殿来,再一看,被扯着的,竟是洛怀川的小徒弟虎子。 不免诧异地问道: “虎子,我已有半年未见你随小师父进宫来玩了,如何今日竟与宋卿家搅在了一处?” 虎子闻言,先是恭敬地与仁宗见礼,随即言道: “回官家,小民之前随恩师邵雍去了共城。得其悉心栽培,而被共州举为奇异童子来京参加殿试。 不想这位主考大人阅了我的卷子,不但大加贬斥,还污我偷盗御用之物。 您看,这荷包不是您去西施豆花店喝豆腐脑时,亲手送与小民的么?” 言罢,摘下胸前的荷包,双手举在头顶。 仁宗摆摆手道: “我如何会不认得自家之物,何须验看? 先将你的试卷呈上来,我倒要看看,邵雍教出了一个怎样的天才。” 随后而来的蔡齐紧走几步,见虎子的试卷摆到仁宗面前。仁宗拿在手中,展开一看,开篇便是: 先秦儒家主张以孝治天下的思想,乃是为达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最终目的。正是由此,才创下了汉、唐盛世。 今我大宋历经三朝而到盛世之时,焉知不是当今皇帝以仁孝垂范天下所致。 阅到此处,不由赞道: “原来只以为虎子你顽皮聪慧,却不想经过邵雍一番调教,竟写出如此见地,当真难能可贵呀。但不知宋参知因何与你起了争执?” 一旁的吕夷简与王曾也不争辩了,宋绶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只有蔡齐心里暗自叫好。 虎子瞥了一眼宋绶,朗声答道: “小民闻听师父言说官家有两位娘亲,您称呼她们为大娘娘、小娘娘。 小民也有两位娘亲,便也效仿您这样称呼她们。因此,这位大人便说小民不成体统。” “哦,那你倒说说看,你的两位娘亲是如何一回事?” 虎子将小身板向上拔了拔,朗声回道: “一位是我的亲生之母白珍珠,因我一降生便无有气息,外祖父以为我死了,遂将我弃在汴河里。 不想被莫嫂夫妇捡到,并救了回来。故而我便称莫嫂为大娘娘,呼珍珠为小娘娘了。” 仁宗点了点头,对宋绶批评道: “我不是有三位娘亲么,怎么,只许朕有得,百姓便有不得么?就为这点小事,也至于小题大做?” 宋绶挨了训责,犹自心有不甘,回道: “那他的四位爹爹又如何解释?这又让不明真相之人如何看嘛。” 仁宗闻言,扑哧乐了,笑意盈盈地看向虎子: “我想知道你是打哪冒出来这些个爹爹的?” 虎子把嘴一撇,学着洛怀川平日里的表情道: “官家,且听小民一一为您数来。这第一位,乃我生父吴长清。 第二位,是我养父齐云山。这第三位么,乃是义父阎文应。 最后一位,便是继父洛怀亭了。” 虎子话音一落,殿内的君臣几人无不面面相觑,皆以为奇。 仁宗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对虎子也越发喜爱起来,不由言道: “看你试卷上用的名字为齐虎子,这名字颇不吉利,有骑虎难下之意。 想当初我到你家喝豆花,是你言说见着一条青龙飞入宅中。自古有云龙风虎之喻,借指圣主贤臣之遇合。 既然你生父姓吴,恰巧你养父名中也有一云字,便赐你吴云虎之名如何?希冀你日后成为报效朝廷的肱股之臣。” 虎子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跪谢圣恩。 不想头还未磕完,又闻仁宗道: “不独如此,朕还要赐你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与右羽林军大将军、宜州刺史宗实做个伴读吧。”. 第二百零七回 明里斗宰相分阵营 宋仁宗… 不想头还未磕完,又闻仁宗道: “不独如此,朕还要赐你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与右羽林军大将军、宜州刺史宗实做个伴读吧。” 未料仁宗话音刚落,吕夷简便奏道: “官家不可,仅凭吴云虎一篇论,便许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未免过于轻率。” 言罢,又朝宋绶使了一个眼色。 宋绶会意,随声附和道: “是呀,官家,适才您是未见着吴云虎与臣争执的场面,简直目无尊长。 似这等顽劣之子一旦长成,那还约束得了。” 此时的仁宗心里这个气呀,寻思着“这还没完了,我看你王曾如何说。”。 遂瞥了瞥一言不发的王曾问道:“不知王卿对此有何疑义?” 王曾正在心里盘算着当如何驳斥吕夷简的建议,不想正被仁宗问道,遂答道: “蔡伯希三岁便被先皇赐予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陪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官家读书。 也不过是因为其诵先皇御制诗时,显出了灵动可爱的一面,为此,先皇还当场赐诗一首。” 言罢,望向了蔡齐。 蔡齐自是明白他的用意,不过见仁宗面现不悦之色,遂沉思半晌,方近前道: “臣犹记得前两后两句分别是: 七闽山水多灵秀, 三岁奇童出盛时。 更励孜孜图进益, 青云万里有前期。 既然先皇赐得,官家如何便赐不得? 臣曾细细阅读过吴云虎这篇论,内里引用了一则《论语??为政》里的对话: 说的是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 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行,则劝。’ 臣便想就一这段对话,考问一下吴云虎。是否只知其言,而不解其意。 如此,便可知其是否担得起官家的恩赐了。” 仁宗点点头,以示认同。随之便望向虎子。 正这时,参知政事程琳急匆匆走了进来,见正副宰相与蔡齐、宋绶皆在,先是一愣神,随即向仁宗躬身施礼道: “官家,臣闻此届童子试有几个州府举荐来的神童,便有心见识一下诸位的风采。 谁知却发现两位主考大人押着一位唤做齐虎子的童子来了这里,便也跟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仁宗正为双方的各不相让懊恼呢,见了程琳,可算松了口气。 程琳历来行事不偏不倚,也不依附任何一方。 遂言道:“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位吴云虎,哦,是我为其新的名字,引起的又一次口舌之辩。 你来了正好,且听听,其是否值得朕赐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 虎子未想到关于自己的一则任命,竟引来四位宰辅的明争暗斗,怨不得先生与师父皆不愿入朝为官呢。 想到此处,遂稳了稳心神,答道: “官家及诸位大人,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现在小子便试着解一下这段话。 大意是说季康子问:‘欲使老百姓对当政之人尊敬、并为其尽忠而努力干活,当如何行事呢?” 孔子曰:‘你以庄重之态度对待百姓,百姓便会尊敬你。 你对父母孝顺、对子弟慈祥,百姓便会尽忠于你。 你选用良善之人,又教育能力差的人,百姓便会互相劝勉,倍加努力。’ 以上便是小民之见,不知是否算得上知晓其意呢?” 程琳闻言,便知他解的是《论语??为政》里的一则对话。 不由抚掌赞道:“恭喜官家,朝廷未来又将添一位栋梁之材。 莫说此子小小年纪便能理解的如此透彻,即便是成年人,也不过如此水平。绝对当得上官家一赐。” 这一番话说得可算说道仁宗心坎里,不免感慨万干道: “还是他的先生邵雍调教的好啊,要知道去岁朕可是欠他一个状元及第呀。” 言罢,意味深长地望了一下吕夷简。 吕夷简被这犀利眼神看着一愣,马上转变话题: “官家,王相举报我收受秦州王继明贿赂,适才两下一对质,却是其道听途说。 如此污蔑臣下,臣心里不痛快,还请官家为我做主。” “是呀,官家明鉴。王相无的放矢,且屡番以与吕相不睦为借口上递辞呈,的确大不该呀。” 宋绶见缝插针地补了一句。 这下可将王曾肺都气砸了,与蔡齐一唱一和,发起了反击。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皆翻了出来,直看得虎子错愕在原处发呆。 就见仁宗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可忍,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 “够了,你们几位身为宰辅大臣,却在一位孩子面前唾沫星子满天飞。 看看,哪里还有一点斯文人的样子。就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朕耳膜都快碎了。 算了,今日索性做个了断。吕夷简、王曾,你二人不是竞相递辞呈,视宰辅之位如同儿戏么? 朕索性今日便成全尔等,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出任许州。王曾为左仆射,出判郓州。 至于宋绶、蔡齐,你二人各有依附,关键时刻不分黑白,火上浇油。一并罢去参知政事,以尚书左丞、礼部侍郎本官归班。” 言罢,挥挥手,示意几人离开,只留下虎子一人。. 第二百零八回 邵不疑因缘遇邵雍 帝论引出… 张茂则见诸人皆已散去,遂端上来一盏茶: “官家,气大伤身,喝杯茶润润喉咙。” 仁宗缓和下表情,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 “虎子,你先生可是与你一道来了京城?” 虎子还是头一次见仁宗发火,吓得逼住呼吸,大气不敢出。闻听仁宗问话,这才回过神来答道: “回官家,先生自打回到共城后,时常忆起去岁您对他的礼遇,故而此次特意陪我前来应试。” “哦,我也有些想他了。对了,虎子,你家先生便没说要参加秋闱考试么?” 虎子挠挠头,十分为难地答道: “官家,我不想欺瞒与您。自打先生晓得其落第真相后,便彻底打消了入仕为官之念想。 而是将心血倾注于培养下一代上,在家乡创建了共城书院,每日里以教徒为乐。” 仁宗长叹一口气道: “都是我误信谗言,伤了一位赤子之心哪。 你且回去转告邵雍,便说我想他了,让他与你师父一道进宫来聊聊。” 虎子答应一声,辞别仁宗,回到了客栈。不巧邵雍不在,遂简单糊弄一口,倒头便睡。 原来虎子去参加童子试,邵雍闲来无事,便溜溜哒哒,四处看风景。 谁知竟不知不觉来到了状元楼附近。这里依旧是各地举子、文人会友之所。 尤其正值丹桂飘香的时节,天气格外清爽。就连空气中皆弥漫着一股子香甜的气息。 邵雍举目一望,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位青年辩论着什么,遂好奇地走过去瞧热闹。 耳闻一位身着灰色竹节纹交领襕衫的儒生问道: “敢问邵先生,适才闻你言说,既不认同邹衍以五行德性相生相克,及终而复始的循环变化来推断历史变迁、王朝兴衰的‘五德终始’论。 亦不赞成董仲舒的以夏商周为代表,认为历史发展规律乃是黑白赤三统之交替循环的‘三统’循环论。 那么问题来了,自唐尧至五代这三干年来历史更迭,岂不是无有规律可循么?” 中间那位被围着的正是国子监代直讲邵不疑,而问话的这位便是提刑官齐恢大人的小公子齐希廉。 说起这位公子,着实令人头疼。 原本国子监坐监读书的学生原本就少,平日听课者更是寥寥无几。 可就这几位学生,还被他带坏了。只因邵必无意间与其父谈话,流露出了对他的不满。 齐希廉回到家,少不得挨他老爹一顿训斥。 便因此怀恨在心,暗中撺掇余下的几人要与邵必难堪。 这日碰巧他带着两个好友前去饮酒作乐,路过状元楼,正瞧见邵必经过。 便有意拦住他,以请教学问为由,尽提一些刁专的问题,目的是为了让他当众出丑。 谁知他这边一开头,瞬间吸引了诸多人的注意,纷纷加入其中,便有了邵雍看到的一幕。 只见邵必清了清喉咙道: “邹衍曾说‘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 即王朝之兴起,必有天意符瑞作为象征与验证。此即为天人感应,此天既是道。 董仲舒不也认为三代改制并非改质,所谓的质,便是儒家之道。 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不论二人所指为道家之‘道’,还是儒家之‘道’, 其本源即为真常之道,怎说无有规律可循呢?” 一句话,问得众人瞠目结舌。说他回答得不对吧,也挑不出毛病。 说他回答正确吧,好像有些欠着些火候。 这时,邵雍分开人群,来到邵必面前,拱手施礼道: “在下共城邵雍,对于适才这位公子提出的问题,鄙人有些浅见。说出来欲与先生探讨一番。” 邵必闻他也姓邵,顿时好感大增,微笑着道: “既是本宗,何须客气,只管讲来便是。” 邵雍得了首肯,遂言道: “鄙人以为,纵观三干年历史变化,大体遵循皇、霸、王、道四种模式运行。正如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一样。” “哦,这观点倒是新奇,这位仁兄不妨细说一下,邵某必洗耳恭听。” “所谓皇者,乃是指伏羲、女娲、神农为典范,以道化民,行无为之治。是为三皇。 所谓帝者,以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为典范,以德教民,开禅让之风,是为五帝。” 邵雍刚讲到这里,邵必脑海里便灵光一现,接口道: “按仁兄之高论,接下来必是夏、商、周三位开国之王了。 这个时代,上尚政,民则朴而直,杀伐不起,百姓升平。不知我理解的是否与你一致?” 邵雍闻言,不由面现喜悦之色,激动地言道: “天下虽大,知我者唯君也。正是,春秋五霸以武力争夺天下,国无宁日,百姓流离失所。以至于离道越来越远。” 邵必也是与其惺惺相惜,握住邵雍之手道: “好啊、好啊!鄙人姓邵,明必,字不疑。目前在京城备考。应友人之约,代几日国子监直讲。 你我既为同宗,我又长你许多,不如兄弟相称。走,去我那里,你我二人定要好好畅谈一番。”. 第二百零九回 诸公子恶意难邵雍 齐云虎谎… 邵雍自是求之不得,不料二人正欲转身,却被齐希廉拦住: “先生既身为代直讲,不与我等好生教学,却与一外人谈论学问,这如何使得?” 邵必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看邵雍长不了尔等几岁,却满腹经纶。再看你们几个日日不来坐堂进学,整日里四处游荡。 还有脸来挑先生的不是,希廉,就你小子歪主意最多。 不服是么,不服可以跟为先生回去,与邵雍比试一番?看最后丢人现眼的是哪一个?” 几句话噎得齐希廉只翻白眼,登时豪气便上来了,瞅了一眼身边的伙伴道: “哥几个,敢不敢与这姓邵的较量一番?” 那几个唯他马首是瞻,遂跟着邵必返回了国子监。 几个人从天文到地理,从儒家到道家,从道家至释迦,轮番向邵雍发难。 不想邵雍始终面含笑意,一一为其解答。 直到最后,几人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耷拉着脑袋,算是认输了。 邵必见状,趁势开导道: “我从邵雍身上看到了可贵的品质,便是虚怀若谷。 其学问纯粹,精深广博,着实令先生我汗颜。我有意请他暂代为师与尔等授学几日如何?” 邵雍闻言,连连摆手拒绝道: “这如何使得?我乃一介布衣,落第的举子,如何教授得了诸位王孙公子、朝廷贵戚之后?” 齐希廉此时完全被邵雍的学问折服了,率先下着保正道: “邵先生学识渊博而不自骄,令我等心悦诚服。实则我等不愿学习,只是、只是……” 言罢,望向邵必,挠挠头,乍着胆子道: “只是先生讲的过于枯燥乏味,不如您说的道理深入浅出,通透有趣。” 本以为邵必会不悦,未想却哈哈大笑道: “你小子缘何不早说,也是,早说了,先生我也便遇不到我的贤弟了。” 就这样,邵雍又与几人畅叙了一番,用了饭食,方才回到客栈。 还不忘拐去大相国寺,特意与虎子买了他爱吃的炙猪肉。 一进屋,却发现虎子梦着被子呼呼大睡,遂轻手轻脚脱去鞋子,准备休息。 不想虎子闻到一股肉香,一翻身,醒了。见着邵雍,便有心开个玩笑,假做一副哭丧的面孔道: “弟子愧对先生教诲,这届童子试人才济济。数百人中,只限五人及第,弟子不才,正好在第六名。” 邵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安慰道: “虎子,天下英才济济,这是好兆头。你方一十二岁,来年尚有机会。 来,看为师与你置办了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虎子见邵雍并未责怪他,揉揉饿瘪的肚子凑到近前,拿细竹签扎起一块猪肉送到嘴里,笑嘻嘻问道: “先生,你是不相信自己的才气,还是不相信弟子的能力呢?你当真以为我未中么?” 邵雍被他的话气乐了,弹了一个脑壳道: “不是你适才说的落第么,缘何反过来质问起为师来了? 需知学问之大,犹如浩瀚汪洋。智慧之门,广为众生洞开。 个人根器不同,功夫下的有深有浅。如何便与是否自信扯得上关系?” 话音刚落,看着虎子稍有得意神情,当下反应过来,指着他道: “好啊,我明白了,你小子是在拿为师打趣,看我如何收拾你?” 言罢,假意举拳要往下揍。 虎子连忙站起身躲了过去,嬉皮笑脸地施了一礼道: “弟子吴云虎拜见恩师,谢恩师苦心栽培,使弟子得以童子试状元及第。” “吴云虎?云从龙,风从虎。龙虎相遇,意味君明臣贤。怕是此名字乃官家所赐吧。” “哎呀,先生,你几时也学我师父能掐会算了? 官家不但赐我进士及第,还授以秘书省正字之职,与右羽林军大将军、宜州刺史宗实去做伴读。 先生,也不晓得官家是咋想的,竟让我一个孩子陪个大人做伴读?” 邵雍被他一说,不由乐了,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心中充满无限欣慰: “虎子,我之前闻你师父讲过,这个赵宗实乃官家堂兄濮安懿王赵允让的第十三子。 坊间传言,其与明道元年(1032年)正月三日出生之时,红光满室,隐约有一条黄龙其间盘旋飞舞。 因官家婚后无子,为迎合民间‘带子’之说法,遂将赵宗实领进宫,做了官家养子。 细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师父暗助一臂之力呢。” 虎子闻言,登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竟是个五岁的娃娃,没想到这名头还蛮大的。 这好办,我就当他做自己的小弟带了。只是这一进宫,弟子便要与先生分开了。 先生,我看你今后不如就留在京城吧。这样便可以时常与您亲近了。” 邵雍摆摆手,微笑着道: “为师自然舍不得与你分开,不过也无有办法之事。 共城书院尚有一群师兄弟等着为师传授学问,此次为师原也不想随你同来,若不是心里……” 话到此处,眼前忽然浮现出怀婉清丽的面庞及莺声燕语。 遂用手轻抚着怀婉为他缝制的衣衫,便停住不再往下说了。. 第二百一十回 邵尧夫释然弃功名 沈麒麟求… 虎子见状,扑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因自己童子试及第而联想到自己的际遇伤怀了呢。 便也不再接着他的话往下聊,擦着满嘴的油花道: “先生,你不晓得,这下我可是开了眼界了。 仅为了官家赐我一个进士及第,竟惹得四位宰辅大臣唇枪舌战,各不相让。 最后官家实在气不过,便将他们皆贬谪了。” 邵雍正沉浸在对怀婉的回忆中,乍闻此言,不由大骇道: “这不可能,官家如何会为了维护你一介童生,而降罪四位朝廷重臣? 这里面怕是别有隐情,你细细说与为师听。” 虎子见邵雍不信,便将考试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的陈述了一遍。 末了道:“还是那个叫程琳的大人英明,寻个借口先走了。” “哦,原来如此。” 邵雍闻听虎子的一番言语,兀自陷入沉思。 表面上看,自己去岁落第是不幸的,而从今日朝堂的局势来看,却是万幸的。 官家可以容忍一个臣子的无能,却不能对朋党的存在置若罔闻。 这几位才华横溢,且治国有道的宰辅,便是触碰了官家的忌讳,贬谪皆是轻的。 况且一个宰辅重臣的升降起落,皆由天子一句话。 似自己这般无有心机的耿直性子,怕不是每日要战战兢兢地与他们打交道了。 想到此处,心里顿时彻底释然。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道: “早点睡吧,明日你便可以‘衣锦还乡了’。” 虎子见邵雍乏了,也识趣地为其打来洗脚水,恭敬地服侍他就寝。 翌日,二人用罢饭食,神清气爽地直奔白矾楼。 洛怀川正与孙无择、怀月在商讨遴美大赛最后那名的人选,就见滕平领着一位贵公子走了进来。 怀月一见此人瞧着眼熟,却有些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就见那位公子朝三人一拱手道: “正巧三位掌柜的皆在,那此事便好商量了。在下沈麒麟,想必你们不会陌生吧。” “你是沈百万家的五公子,我说缘何瞧着面善呢。但不知公子今日寻我三人何事?” 洛怀川礼节性地回了一礼,问道。 “洛掌柜的,在下还未答谢您对家父的救命之恩,今日便又来叨扰,实是有些抹不开情面讲出口。” 滕平见他不好意思开口,遂代其言道: “掌柜的,还是我来说好了。是这样,沈公子与‘溢香楼’的沉香姑娘素来要好。 此次大赛,姑娘已经进了前十名,公子的意思是愿出银子,请官家为她钦赐芳名。您看…‘’” 未及洛怀川答言,一旁的孙无择却猛然想起那位唤做沉香的姑娘来。 因其容貌酷似怀月,他第一次见到时,竟险些恍惚了。 虽说沉香姑娘集才艺、美貌于一身,不过却令孙无择觉得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 莫不是这位五公子对怀月依然旧情难忘,故而才不惜金银力捧她的么? 想到此处,心中不免一阵醋意,盯着沈麒麟俊秀的面庞冷冷道: “你还有脸到这来,若不是因为你当日听你爹的鬼话休了怀月,她……” 言罢,一拳头捶在桌子上。 怀月见状,紧忙过来打圆场: “无择哥哥,那事不怨五公子,是我逼他写下的休书。照实讲,他与我皆是受害者。 再说业已过去几年了,还提此事作甚。” “是呀,无择哥哥,消消气。既然五公子求到这里,中不中的,我们总要与人一个答复才是。” 洛怀川一面欲将沈麒麟让到座位上,一面安抚着孙无择道。 五公子是个多精明的人,一下便从洛怀川的话语中听出了拒绝的旁外音。 先是沉吟片刻,随即言道: “洛掌柜的,不必客气。实不相瞒,我今日来,也是鼓足了勇气。 还请三位听完沉香姑娘的悲惨身世,再做决定不迟。 说起来,这是一个很俗,却又真实的故事。 因其父姓孙,其母姓艾,又出生在‘溢香楼’中,故取名孙艾琢。沉香乃是其花名。 她娘曾经是那里的花魁,因与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产生了感情,而有了身孕。 不想那位公子高中后,竟然移情别恋,另聘别家豪门女子为妻。 不独如此,知道她娘产下一女后,竟然暗中百般加害,直逼得母子二人四处躲藏。” 后来侥幸被一位常来关顾的熟客搭救,当做外室养了起来,总算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谁曾想,却被大夫人探得信息,竟趁着那老爷不在,将她二人卖给了一个深山里的猎户。 那猎户起初对这母子二人也还算好,然而随着沉香出落得越来越亭亭玉立,竟动起了歪心思。 一日正当他对沉香欲施兽行时,被她娘看到,便顺手操起菜刀与那人拼命。结果反被打残了一条腿。 是她娘使命抱住那人,才使沉香趁机逃离了魔掌。谁知道,又在山里迷了路。 待她醒来时,却发现已然躺在了‘溢香楼’的床榻上。. 第二百一十一回 诉往事沉香遭骗卖 满好奇… 后来她才晓得,原来是一个牛倌唤做赖大的救了她。不但为她治好了伤,还答应带她去报官。 岂料赖大的婆娘秦明月生性多疑,又岂能容她?表面上对其呵护备至,实则竟暗中撺掇公婆将她卖了。 ‘溢香楼’的妈妈见她姿色清丽,便刻意加以培养。 沉香可谓尝遍酸甜苦辣,方才一步步走到今日之地位。 诚然,论样貌,她不是绝色。论才艺,也并非最出众。 不过她实在需要这个机会接近当今天子,为她母子讨回一个公道。” 洛怀川听到这里,内心不免一阵唏嘘道: “闻你之言,莫非沉香姑娘的亲生父亲是朝中哪位重臣不成?” 五公子点点头:“确是如此,不然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我与沉香姑娘交往,起先却是因她的样貌酷似怀月姑娘。 然随着对她的了解接进一步加深,方才知道她有着如此沉重的过往,便越发对她怜惜起来。” 怀月闻言,内心属实有股别样的滋味。当初沈麒麟对自己一见倾心,这才定下这门亲事。 哪里晓得她乃是被哥哥与娘亲骗嫁的,况且自己对他也不曾有一丝感觉。 想到此处,不禁心生愧疚: “五公子与沉香姑娘的故事属实令人钦敬,冒昧地问一句,她娘救出来了么?” “唉,说来惭愧。她自己也不晓得当年母子被卖到了哪里。 加之当年卖她二人的那位夫人早病死了,故虽经我多方找寻,也未曾如愿。” 沈麒麟讲完,不由长长出了口气。站起身,对着三人深施一礼道: “拜托诸位与沉香一个报仇的机会,让他那个狼心狗肺的爹爹遭到应有的报应。” 言罢,打从怀中取出一摞交子道: “倘若沉香有幸得天子钦赐芳名,这一万两赏钱,我出。 除此之外,白矾楼举办这次大赛的所有费用皆由沈家包了,权作为一种报答。” 孙无择拿起交子,在手中扇了扇,望着他言道: “念你也是一位重情之人,这银子我们收了。 不过我们帮了你,你打算如何对待那位沉香姑娘?难道还想让她抛头露面,靠卖艺讨生活吗?” 沈麒麟闻言,瞬间耷下头来道: “我早想娶她进门,无奈爹娘死活不依,唉!不过我已与沉香盟誓,此生非她不娶。” 洛怀川见状,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 “好,看在你对堂姐一往情深的份上,便依了你。你可知那位朝臣的名字,又官居何职?” “这个么,并非我不信任洛掌柜的,而是属实不知。 据沉香言道,唯有见了当今天子,方肯明言。” 正说到这,却见虎子领着邵雍进来了。沈麒麟见目的已达成,便也告辞离开了。 虎子见着洛怀川,兴奋得小脸通红,冲过去抱住他,兴奋地言道: “师父,半年未见,想死徒儿了。 去岁先生落第,今年童子试我高中状元,也算圆了先生一个梦。” “什么?你进士及第了?真的假的?” 言罢,一面将邵雍让到座位上,一面怀疑地问道。 邵雍微微颔首,面含笑意道: “不独如此,还被授予秘书省正字之职,与赵宗实去做伴读呢。” “哎呀,这下咱虎子可是靠上一座大山了。怕是我等日后皆跟着沾光呢。” 洛怀川不免抚掌赞道。 怀月见虎子果然出息了,也过来拉着他问东问西。 闻听他被仁宗赐了新名字,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拉着他,去后院找珍珠报喜去了。 邵雍望着二人的背影,笑了笑,继续适才的话题道: “怀川,宗实只不过是一个娃娃,你且说说看,如何便成了一座大山了?” “是呀,川子,又在这里故弄玄虚。 不对呀,你定是算出了什么,还不与先生和我说说。” 孙无择也在一旁催促道。 洛怀川先是站起身,谨慎地向门外望了望,又转回来坐下,压低声音道: “这位可是未来的天子,你说,是不是座大山?” 邵雍闻言,不由双眉紧皱,心里暗道: “怀川历来行事缜密,必不会信口雌黄。 然看他虽懂占卜,却也不像能断得出如此天机大事之人,莫非其另有来头?” 想到此处,又意味深长的望了望洛怀川,方才开口道: “据我所知,赵宗实生父乃太宗赵光义之孙,商王赵元份第三子。 至真宗长子周王赵佑去世后,子嗣凋敝。遂以绿车旄节迎赵允让到宫中抚养。 谁料李美人却诞下皇子赵祯,真宗又用箫韶部乐,将其送还府邸。若非天意使然,又如何会有如此的巧合?” “川子,以你之意,官家的皇长子赵昉死后,竟无子嗣么? 想那官家如今青春正盛,后宫嫔妃无数,还需过继别人家的儿子接掌大位么?” 孙无择也是满脸的不认同。 洛怀川呵呵一笑:“不急,无择哥哥,只管等着瞧好了。 先生也无需质疑我,待有朝一日机缘成熟,您自己便晓得一切了。” 言罢,又吩咐孙无择道: “你且陪着先生稍作,今日我要亲自下厨,为先生烹饪一桌地道的孔府菜。” 孙无择鲜有与邵雍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这天赐良机,遂谦虚地求教道: “敢问先生,儒家常常提到性与情,但不知您对此有何见解?”. 第二百一十二回 孙无择借机问性命 白珍珠… 邵雍闻他之言,微微一笑道: “万物本于太极而生,生必有形,有形则有性情。性为万物之体,情从性发。 换言之,性与情者,皆乃阴阳刚柔之体现。发乎性,则见于情。发乎情,则见乎色。” 孙无择闻言,依旧是一副疑惑的神情,挠挠头道: “先生可否讲得再浅显些,我这个人做生意还行,做学问则似一块榆木般,始终不开窍。” 邵雍摆摆手:“孙兄弟切勿谦虚,我试着与你解答一番。 万物受性于天,而各为其性。在人为人之性,在禽兽为禽兽之性,在草木为草木之性。 于人而言,情则为后天之用。固易受生理、物理环境之所影响。” “哦,经先生这样一讲,我便豁然开朗了。所以谓之性者,为天之性。 那再问先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这理晓得,命又是指什么呢?” “所谓命,处于物理与天性之间者。人为万物之灵,善于穷万物之理而无不贯,无不达,无不尽。 故能以一观万,而明乎天地之造化,最终回归天命。故曰:天地万物之道,尽之于人矣。” 孙无择聆听邵雍一番教诲,顿觉收益匪浅,继续问道: “先生,《孟子??尽心上》有‘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这里的天,与这里的命是否皆指天命?” 邵雍点点头道:“确是如此,正如《中庸》‘君子居易以俟(si)命’里的命乃同一个意思。” “先生,不过依我看来,以至于命中的这个命字还可以做有另外一个解释,便是命运之命。 人生与天地之间,微如草芥,即便穷尽万物之理,尽了万物之性,结果怕也要受限制,最后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孙兄弟非做此消极之解,也未尝不可。莫怪邵某多言,以你之才学, 参加科举,博他个一官半职,应不在话下。却不知为何要留在这里打理生意?” 孙无择被他问得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正为难之际,珍珠跟着怀月来到近前,见了邵雍便下跪磕头。 口里还不忘言道:“我儿能有今日,多亏先生苦心栽培,无论如何也要受我一拜。” 邵雍哪里肯受,紧忙双手相搀: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是虎子聪慧,又肯用功。我只是从旁指点,未做什么呀。” 珍珠见邵雍不受,又朝燕妈妈使了一个眼色。 燕妈妈会意,将手里捧着的一盒金银送到邵雍近前。 “邵先生,我晓得你不爱黄白之物。然虎子说你那书院里不乏贫穷之人。 且书院环境简陋,条件清苦。这些银两权当做与学生们的资助。再不收下,我便不让虎子进宫做伴读了。” 怀月见状,一手接过来道: “先生,此乃珍珠嫂嫂的一番心意。你再推辞,我便先替你收下了。” 正当众人推来让去之时,莫嫂和连三碗也跟着虎子了赶过来。 大家围坐在一处,喜滋滋地一边畅叙旧情,一边等着品尝洛怀川的孔家菜。 谁知,菜品刚摆上,还未及品上几口,就见臻萃楼的小二前来找孙无择。 言说那位定首饰的女子有音讯了,便是清风楼杨掌柜续娶的夫人,唤做楚青娥的。 洛怀川闻言大喜,看来那日劫持怀月与怀婉的蒙面女子便是她了。遂赏了小二十两银子,权做答谢。 虎子见洛怀川与孙无择嘀嘀咕咕,似有秘密的样子,不免心生好奇地问道: “师父,徒儿不在这半年里,且不说您变得口齿伶俐了,且越来越老成了呢?” “是呀,怀川,我也感觉你面色略显憔悴,似有心事的样子,莫非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邵雍也颇感疑惑地问道。 洛怀川摆摆手,吩咐人将一个精美的瓷锅端上来道: “先生,此道菜品为孔家菜中的精华,唤做孔府一品锅。 由鱼肚、海参、燕菜、冬菇、鱿鱼以及鸡、鸭、嫩笋等珍贵的原料烹制而成。 不独有补虚养身调理之作用,尚有驻颜及延年益寿之功效。您先品鉴一番滋味如何?咱边吃边聊。” 邵雍闪目一望,见黑、白、黄、绿色彩鲜艳的食材摆成精美的造型,十分赏心悦目。不禁食欲大增。 先夹起菘菜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汤,连连赞道: “嗯,汤汁鲜美,菘菜清口。适才闻你言孔家菜,莫不是孔道辅大人家里的菜肴么?” “先生果然生就一双慧眼,确是如此。我们几个为学孔家菜肴,期间还发生了许多变故呢。” 言罢,洛怀川便将邵雍回共城后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末了道:“如今劫持表姐与婉妹的目标已锁定在清风楼。 同时也安插了眼线暗中调查,就差最后收网了。” “想不到时隔半载,你这边竟发生如此多的变故。如此看来,吕夷简、宋绶与此事是脱不了干系了。” 邵雍放下银箸,感慨万干地言道。 说起吕夷简,虎子猛然想到朝堂上所见到的一幕,遂言道: “师父,这两个人已经遭了报应,被贬谪了。”. 第二百一十三回 评吕相秉持中道义 品干贝… 洛怀川乍闻此消息,属实震惊不已。待闻虎子诉完真情之后,却并未显出高兴的神情来,反而叹道: “你看到的,皆是表象。据我推测,官家贬谪他只是出于一时激愤。 不久后,吕夷简便会带右仆射衔入朝,再次拜相的。 实则我本与吕相并无甚恩怨纠葛,若非洛怀泽得其庇佑,害我家破人亡,也不至于将它视为仇人一般去对待的。” 邵雍闻他之言,深表赞同: “嗯,据我所知,吕夷简以儒学起家,为相二十载,为国爱民之心甚厚。 殚思竭虑辅佐官家,也算厥功至伟。不过人无完人,也因位高权重,骄狂之气渐生。,对于反对其者确实不够宽容。 若非如此,孔道辅、范仲淹二位大人也不会被他贬往荒僻之所任职了。 算了,怀川,你我既不在朝堂,也无需劳心牵挂,更不必替人担忧。” 言罢,指着一道菜品问: “这道菜样式很是特别,竟宛若一朵花在绽放,却从未见过此为何花?” “哦,这道菜唤做什锦葵花干贝,是我烹饪孔家菜时,忽然想到有一次我在一座山上见到许多这样的野生植物。 当地人都叫他转日莲,向日葵是我后起的名字。遂灵感大发,自创的拙作。象征多子多孙,前程似锦。 对了,我还带回些种子,白府后园里便有栽种。稍后,先生倒可移步观赏一番。 其实白府栽种的,乃是洛怀川打从现代带过去的一包葵花种子。 因为他知道真正被驯化为农家种植的向日葵,乃是明朝郑和下西洋时,打海外引进的。 这道菜,也确为孔府菜。 据传,第七十五代衍圣公夫人彭氏婚后二年无子。 她平日素喜赏花,内厨的师傅为讨个吉祥,便研制出了这道什锦葵花干贝。 没料想,夫人果与一年后,诞下一个男婴。 邵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 “哦,我记得唐朝诗人戴叔伦有一首《叹葵花》: 今日见花落, 明日见花开。 花开能向日, 花落委苍苔。 自不同凡卉, 看时几日回。 我向来对花不是很了解,这里说的葵花,与你说的向日葵是为一个么?” “哦,自然不是一类,应该是一种唤做蜀葵花的。您或许记得岑参那首《蜀葵花歌》吧。写得轻松诙谐,颇有情调。其中便有几句: 昨日一花开, 今日一花开。 今日花正好, 昨日花已老。 ……………… 请君有钱向酒家, 君不见,蜀葵花。 两下一对照,可知唐宋以来诗中所写的葵花即是蜀葵花,即便是向日葵,也应是野生的。” 邵雍边品,边赞: “想不到一道看似简单的菜品,竟有如此深的学问。 早闻孔家菜蕴含文化深意,料精,细作,火候严格,巧于变换调剂。 今日一品,果然名不虚传。这次随虎子前来应试,倒是大饱口福了。 对了怀川,我昨日认识一位本宗的兄长,唤做邵必的。其目前在京城备考,被请去国子监做代直讲。 他邀我明日去讲学,怕是会在那里盘桓几日。你若是得了空闲,不如一道去,也好结交几位新朋友。” 未及洛怀川回答,虎子一拍脑门道: “哎呀,只顾着高兴,倒将这事望了。前日官家闻说先生来了京城,十分欣喜。 特嘱咐我稍句话,命您与师父择日一道入宫,畅叙旧情。” 邵雍闻言,却是犯了难。已然答应了邵必,必要践行若言。若推辞几日去见仁宗,又显得对其不够尊重。 洛怀川看出了他的纠结,遂与虎子言道: “虎子,你现在可是有官职在身,倘若与人懒散的印象,便不好了。 大家在一道乐也乐了,该见的人也见了。用罢饭食,与你娘亲近一晚,明日便回宫去。 将先生事先应下去国子监讲学之事,说与官家听。之后,我与先生再一道进宫觐见,想必其不会计较。” 虎子连连微微颔首,那架子端的仿佛还真有几分为官的做派。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就这样,洛怀川将白矾楼之事料理完毕,于第二日辰时赶到国子监。 以齐希廉为首的那几位贵公子早便等在那里。邵必见邵雍来了,还带来一位不相熟之人,忙迎过来道: “贤弟果然守时,我还怕你不来呢。这位是” “哦,这位小兄弟乃是白矾楼少掌柜的洛怀川。 也是满腹经纶的一位,特意带来与兄长及几位公子认识。” 齐希廉一听是洛怀川,登时来了精神,凑到近前道: “哦,你便是白矾楼少掌柜的,闻听你擅长与人断卦,可否为本公子也断断前程?” 其他几位公子如礼部侍郎的儿子,户部尚书的公子,再有大理寺丞的外甥,以及一些低级官员的公子,也纷纷要求为其占卜。. 第二百一十四回 国子监群生话君子 耍心机… 邵必见状,眼睛一瞪,呵斥道: “这里乃是学堂,并非菜市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皆坐回位置上去,聆听邵先生教诲。” 洛怀川见邵必板着的面孔,像极了现代读书时的爱较真的针灸老师,不禁心里发笑,对着几人拱手道: “能与诸位相识,洛某三生有幸。且闻邵雍先生传道授业,之后我邀诸位去白矾楼畅饮一番,再行占卜如何?” 齐希廉见洛怀川为人坦荡,仗义,顿时视为知己,招呼着众人回到座位上,等着邵雍开口。 邵雍环视着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面孔,缓缓言道: “人立于天地之间,如何方能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扪心自问时,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呢?唯有君子方能如此。 不妨请诸位说说看,究竟为何为君子?” “先生,《易??谦卦》曰:‘初六,谦谦君子,利涉大川,吉。’ 说的是谦虚而又谦虚的君子,可以涉越险河湍流,故而吉祥。是否说懂谦让者,即是君子呢?” 一位学生率先问道。 邵雍摆摆手:“这里说的谦除有君子之谦外,尚有以退为进、以后取先之处事策略在里面,故不确切。” “先生,《关雎》篇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说,好逑淑女者,即为君子呢?” 有一位摇着扇子的公子问道。 随即似想起什么事来,凑到洛怀川近前问: “哎呀呀,洛兄,白矾楼不是在举行遴美大赛么? 稍后是否可让那些个美姬前来陪小弟我喝几杯呢?” 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正昏昏欲睡,闻此也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来。 邵必闻言,瞪了他们一眼道: “皆与我闭嘴,瞧瞧你们现在成个什么样子? 尤其是你,堂堂参知家的三公子,见天的女娇娥不离口,也没见你做学问时有多用心。” 那位三公子挨了批,不悦地合起扇子小声咕哝道: “又没问你,这不虚心向先生请教呢么?告子曰‘食色、性也’。 孔老夫子在《子罕》篇也提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他们说的,不正是本公子平生最爱做之事么?邵先生,你说,我算不算一个正人君子呢? 邵雍简直被他这一番言论气乐了,苦笑一下道: “三公子倒是风趣,书也没少读,只不过惯会断章取义了。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无可厚非。殊不知君子追求窈窕淑女,乃是出于一种对美好事物之仰慕渴望之本能。 能做到思无邪,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之境界,以此‘好色’之心而‘好德’者,方为君子。又岂能与你口中的寻花问柳混为一谈?” 三公子闻听邵雍一番解读,顿觉高深玄奥,以扇柄敲着额头道: “原来我这书是白读了,倘若之前有人似先生一般细细说与我听,也不至于荒废了学业。” 齐希廉见两位兄弟先后败下阵来,顿生不服之意,一抱拳问道: “敢问先生,你眼中的君子究竟如何呢?” 邵雍有意让洛怀川结交这帮官家子弟,遂问道:“怀川,你来说说看。” 洛怀川对着邵必先施一礼道: “有先生在,洛某何敢妄言?然先生动问,又不得不答。有不当之处,还请邵先生指教。” 邵必早闻他的大名,也拱手回礼道: “洛掌柜的过于谦虚了,谁人不知你此此赴辽,不但迎回了神射手太史丹夫妇。 还略施巧计,将辽皇帝的妹妹安国郡主及三殿下一道接回了宋地。 又得怪叟真传,带回两部医书。邵某早想结识,只恨无有机缘。 就连官家尚称你一声小师父,鄙人区区一介代直讲又何敢指教呢?” 邵必一番话,直听的在场的贵公子哥们面面相觑,顿时围过来问三问四。 洛怀川连连摆手: “诸位,我还未回答先生的问题,但有好奇之处,咱散学时再谈不迟。” 言罢,对着邵雍抱以歉意的一笑: “先生,我心中的君子乃是以学习圣贤之道为毕生所求。 内怀仁,外行义,脑中有智慧,行事合道德,尚勇且直者,方称君子。” “嗯,说得好。君子喜静,动必合道;君子慎言,语必不妄;君子无求,求必有义;君子重行,行直且正。 我曾作了一首《君子吟》,今日不妨吟诵出来,与诸君共勉。 愿诸位行仁义之事,修君子之德。如此,也不枉人世走这一遭。” 言罢,微闭双目,缓缓吟道: 君子与义,小人与利。 与义日兴,与利日废。 君子尚德,小人尚力。 尚德树恩,尚力树敌。 君子作福,小人作威。 作福福至,作威祸随。 君子乐善,小人乐恶。 乐恶恶至,乐善善归。 ……………………………………………… 那声音充满了磁性,浑厚而又一股穿透力,在座的十几名学生无不感觉如煦风入耳。 不由感叹道:“原来做学问也可如此美妙。”. 第二百一十五回 宋皇帝借古训韩绛 教天子… 正此时,恰巧一束阳光照在邵雍身上了,使他整个人犹如镀了一层金色般,充满了梦幻之感。 “好一首《君子吟》,邵雍不愧为我心中名副其实的头甲头名状元。” 不想就在诸人沉浸于美好的意境中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和谐的氛围。 却见仁宗不知何时打从门外走了进来,邵必怒道: “你是何人?怎地如此无有规矩?惊扰先生宣讲圣学?” 张茂则一见,这还了得,忙从仁宗身后闪出来: “大胆,天下莫非王土,你说官家哪里去不得?” 邵必闻言大骇,顿时几步向前,躬身施礼: “小臣惶恐,竟不知官家驾临国子监,恕迎接来迟。” 仁宗摆摆手: “这位先生无需惶恐,是我闻邵雍在此地讲学,故而冒昧前来听讲。” 那些个学生见天子驾临,一个个正襟危坐,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 “适才尔等表现,我已尽收眼底,此刻倒装模做样起来?不觉得太晚了些么?” 众人闻仁宗训斥,大气也不敢出。 尤其是那位吏部侍郎家三公子,连忙用扇子遮住面孔。 又闻仁宗道:“不过话所如此,做学问也是要讲究氛围的。 朕历来不赞同刻板的教学方式。似邵雍这般深处浅出的答疑解惑,便很受用。 尔等皆乃七品以上官员子弟,理应懂得珍惜朝廷与你们的机会。好了,我也是来学习的,却不小心说了这么多。” 言罢,主动坐到洛怀川身边,道了一声: “小师父,你我不妨做回同窗如何?” 那位三公子大概齐是耳朵不好使,许是平日里调侃旁人惯了,竟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呵呵,别是同床便好。” 此言一出,学堂内顿时鸦默雀静。就连邵雍皆不知如何反应了。 邵必见他惹了大祸,瞬间脸色一变: “三公子,你平日里戏耍旁人,搅扰课堂秩序倒也罢了,居然开起官家的玩笑来。 你说你这头脑里除了那些个莺莺燕燕,可装了一丁点圣学之道?当真气煞我也。” 言罢,气得直跺脚。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在里面。 三公子也晓得自己一时口无遮拦,开罪了天子,着实吓得不轻。 遂乖乖来到仁宗面前,扑通跪倒在地,抡起巴掌,啪啪打在自己的脸上。 仁宗也不阻拦,见他打累了,方才缓缓言道: “光武帝刘秀与严光、昭烈帝刘备与诸葛亮,唐肃宗与李泌, 他们之间除有君臣之名,尚有兄弟之宜,师生之情。食同桌,寝同榻,本不稀奇。 你若日后学得满腹经纶,有本事让朕向你求教时,未尝不可效法古人行事。” 三公子捂着火辣辣的面庞,连连点头称是。 仁宗双手扶起他,语重心长道: “我认得你,你是韩参知家的三公子韩绛吧。 你爹爹可是朕所倚重的宰辅重臣,据说他对你们兄弟要求异常严苛。 你二哥韩综于天圣八年中进士后,初入馆阁任职,你爹爹便写家信告诫他‘惟上感君恩,次答知己,外但服勤职业,一心公忠。’ 如今你如此不思进取,许是物极必反使然。 今日你能自醒,也不枉我亲自教训一回。日后须做出些模样来,莫让朕枉费唇舌。” 仁宗的一番话,讲的振聋发聩。让在场的学生莫不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之路当如何前行。 韩绛更是发自肺腑地感激仁宗的一番教导,遂举起一只手,对天发誓道: “小子今日有幸得官家棒喝,恰如久旱之逢甘霖。 至今往后,必收回狂野之心,努力钻研圣学,以不负官家信赖。” 言罢,望着仁宗平和的微笑,又小声补充一句: “不敢欺瞒官家,我也仅是过过嘴瘾罢了,并未真的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说到这里,不免要插一句,韩绛后来果于庆历二年(1042年)高中进士甲科第三名探花。 又与皇佑二年(1050),侦破了真假太子案。此为后话。 仁宗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遂对大家言道: “今日我与诸位一样,仅是一位学生,故无需拘束。且听邵雍先生宣讲胜道之学。” 此时邵雍的位置已被抬到天子之师的高度,几十双殷切的目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但见他此刻目光莹澈如水,朗声言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明德与至善即为天道,欲引天道入人道,需正心、诚意、修身、律己。 当诸位宛若明珠般璀璨时,方令周遭之人在汝德性之辉照耀下,弃旧因新,摒恶扬善。 能齐家,方可谈平天下。此便是我今日要将曾子之《大学》单独提出来宣讲之缘由所在。” 但见邵雍面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直讲得在座的众人心潮起伏。 人人皆在心中产生了不做圣人,枉活此生的念头。. 第二百一十六回 讲大学天子揽贤才 起风波… 仁宗更是感觉经过这半载的磨炼,邵雍变得越发超然物外,仿佛他本就不属于这个尘世的一般。 要说仁宗是如何会来到国子监了呢? 原来虎子按照洛怀川的嘱咐来见仁宗时,将邵雍事先答应邵必去讲学之事说了一遍。 仁宗早知道国子监那帮官家子弟挂名的多,真求学的少。 便有心实地考察一番,也好看看邵雍如何教授学生。 倘若其能胜任,便有心将他留在国子监,为朝廷培养后备力量。 不曾想,在他与邵雍提出任命时,却被其婉拒了。 仁宗见其始终不肯接受恩荫,入朝为官,便也未再坚持。 不过内心实在想多留他在京城停留些时日,遂言道: “这篇《大学》虽文辞简约,却含儒家修身之道与治国治理。先生既然开了头,岂能半途而废。 再者,离白矾楼秋季‘卖新’之日不远,届时朕将亲临,为小师父酿制的‘颜如玉’酒捧场,便先留下好了。” 洛怀川也在一旁挽留道: “是呀,先生,共城书院的学生不是还有邵伯父可以代为讲学么?” 邵必见状,也与韩绛、齐希廉从旁执意挽留。邵雍见盛情难却,遂环揖施礼道: “承蒙官家厚爱,及诸位抬举。想我邵雍乃一介落第举子,能得诸位如此看重,再推辞便自取其辱了。 索性留下来,待饮了‘颜如玉’酒,再返共城不迟。” 仁宗见其应下来,也是满心欢喜,约好了邵雍进宫的日子,便与张茂则回去了。 洛怀川见邵雍课也讲完了,遂招呼众人道: “能与诸位相识,洛某三生有幸。走,随我去白矾楼痛饮一番如何?” 众人闻言,自是欢喜不尽。簇拥着二位先生,喜滋滋地走了。 孙无择见邵雍与洛怀川出去,却带回来二十几位官家子弟。 急忙唤过魏胜、滕平近身招呼,又吩咐在绛云轩大摆宴席,热情款待。 自己则将洛怀川拉到一间雅室:“川子,出事儿。” “无择哥哥,又来打趣我。我这刚出去一日,能出什么事?” “哎呀,哥哥我何时与你开过此等玩笑。 适才连大哥过来说海生不见了,之前他与海生约定,每隔两日互递一次消息。 可海生大前日却爽约了,昨日又未露面。他怕事情有变,遂去清风楼寻找。 殊料那里的人说谁也未见到他,你说奇不奇怪。” 洛怀川闻言,顿觉如五雷轰顶。稳了稳心神道: “无择哥哥,我知道了。先陪我去招呼客人,这些可都是朝廷官员之子,未来皆用得上。 还有,切勿让先生闻听此事,我不想让他晓得这些。 另外,你去让堂姐烹制几道孔家菜,我要让他们开开眼界。” 言罢,便回到绛云轩,跟个没事人一般,与众人飞觥献斝,载欢载笑。 心里却在暗自琢磨海生的下落。待众人尽兴,已然是月挂中天了。 洛怀川、孙无择、怀月三人却毫无睡意,坐在一处,思量着对策。 只闻怀月道: “川子,你说海生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而被杨掌柜的灭口了?” “嗯,绝对有此可能。杨掌柜的胆敢杀人,背后必有靠山。 否则一个小小掌柜的,充其量手里有些银子,也断不敢触犯大宋律法。” 孙无择也皱着眉头言道。 一句话题,倒是提醒了洛怀川,单手拄头道: “会不会这清风楼早已易了主,或是他真正的主人并非杨掌柜的,而是” 谁知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急得孙无择一推他道:“川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别吞吞吐吐的。” 洛怀川抬起头,看着二人道: “会不会与洛怀泽有关?因那日我交赎银之时,总感觉那位蒙面的公子身上有我熟悉的东西,堂姐,你说呢?” 怀月被她一问,先是一愣,随即回想起在密室时,那位男子看怀婉的眼神确实有似曾相识之感。 想到此处,不由浑身一阵战栗道: “川子,你是说我哥还活着?这如何可能?他可是被官家亲笔勾了斩刑的。 再说,我与婉妹皆见过那人真实样貌,不但比我哥高,且模样也相差甚远。我敢保证,绝对不是同一人。” 孙无择见二人各执一词,又皆有道理,遂沉吟片刻道: “臻萃楼的小二不是说在他家定首饰的女子不是杨掌柜续娶的夫人么? 那是否存在此种可能,劫持怀月之人乃是一对孪生兄妹,受吕相指使暗中操控杨掌柜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不是还有稀世酒楼么? 自打阎文应死后,官家始终也未与莫嫂一个交代。而她因做了司水司的典水,便也未继续追究。 如今虎子进宫做了伴读,越发的不想旧事重提了。” 洛怀川闻言,颇觉他的话有些道理,遂连连颔首道: “嗯,有道理。不过你说吕相费尽心机对付我,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拿了洛怀泽的银子,答应他除掉我,为他报仇么? 算了,不管怎么说,目前设法找到海生的下落至关重要,可要如何下手呢?”. 第二百一十七回 公输衍井底拾蹴鞠 盖天手… 这时,怀月猛然想到一个地方: “川子,倘若海生还活着,会不会被关在上次那片树林的某个地方? 此外,对方既然对海生下手,是否意味着已经知道我们在监视他们了? 倘若如此,圣驾来临时,保不齐会暗中使坏,届时可是防不胜防啊!” “堂姐,上次我让无择哥哥暗中排查,看看白矾楼中是否有清风楼安排的眼线,然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不过多些戒备心总是好的。至于你说的那个地方,得需要一个懂得机关之人才行。 然我所熟知之人中,并无能堪此任者呀。” 洛怀川对怀月的担忧深感认可,不过也提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川子,我闻听有一个人准行,便是号称‘盖天手’的张风行。 据说他常年住在地穴中,脾气古怪,最不喜与人打交道。 不过本事却是大得很,犹擅机关暗器之类的,怕是这世上还无人请得动他。” 孙无择一拍脑门,忽在一旁言道。 洛怀川闻听有门,身子不自觉的往前凑了凑,问道: “无择哥哥,你可知此人现在何处?” 孙无择挠挠头,颇为不还意思的笑了笑: “这我还真不晓得,我也是闻听食客吃酒闲聊时讲的。 说是有一年清明时节,几个孩子一道玩蹴鞠。这一不小心,那鞠便掉进了一口枯井里。 鞠的所有者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见自己心爱之物遗失了,便大哭起来。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便自告奋勇,下到枯井中帮他寻找。 谁知待他下到井底之后,却无意间触碰感到了一个机关,井壁赫然洞开。 这个唤作公输衍的少年颇有胆识不说,主意也正,便顺着壁洞钻了进去。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条石砌的隧道。 他猫着腰大约走了约十几步的样子,又出现了数级向下的台阶。 待下到地下一看,地上全是各种机关。 什么插着尖刀的车子、吊着巨石的轮子、连环翻板,以及自动发射弓箭的机弩。 因公输衍家是做木匠出身的,加之兴趣使然,故而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 正当他流连于这些精巧的制作时,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断喝: “你是何人?又是如何进到此地来的?” 公输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激灵一下,闪目一望,见讲话者竟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 满脸的褶皱以及粗糙的大手,说明这些机关皆是出自他手。 公输衍一见,急忙躬身施礼道: “老人家,小子复姓公输,单字名衍,因下到井底拾鞠。无意间触碰到井壁的机关,而误闯这里,望乞见谅。” 言罢,欲转身离开。 “且慢,你姓公输,有个人称‘赛鲁班’的木匠也姓公输,但不知是你什么人?” “您是说家父公输衡么?如此说来,大师是认识家父喽?在下乃是他的小儿子。” 那位老者手捻胡须,呵呵一笑道: “原来竟是你小子,我与你爹何止认识,他乃鲁班祖师的后人不错。 然我的先祖比他也差不到哪去,是鲁班大师的大弟子,唤做张半的。 因你爹不屑我所做的机关暗器,遂我二人鲜有往来。 大约七八年前,我还去过你家。那时你才七八岁的样子,正专注地在做一个小玩意。 我当时便相中了你,欲收你为徒。然你爹非说我这手艺乃是不误正业。其怕辱没了他的祖师爷,竟直接拒绝了。 今日你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也算是冥冥之中咱爷俩有这份师徒缘分。” 公输衍闻听,便也未加犹豫,便应了下来。躬身对着老人家道: “既是如此,徒儿还需将鞠送还回去,再来这里与您学艺。” 言罢,正欲转身,忽地想起那井壁离地足有数十尺,他撑着一根竹杆滑下来,却不知如何再不去。 遂问道:“师傅,徒儿要如何方能回到地面呢?” 张师傅闻言,指着另一条甬路道:“走这里,便可以出去了。 不过此处通道无人晓得,为师在这里落脚也不愿为第三人所知,你也切记保密才是。” 公输衍点点头,转身走了。待爬上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座荒废的城隍庙。 此时外面天已渐黑,不知何时还下起了雨。那些个玩伴皆躲在这里避雨。 忽见他抱着鞠,打从城隍塑像后闪出时,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无奈任是他们如何追问,公输衍也不肯说出实情。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那个年纪小的回到家里便发起了高烧,梦呓说是城隍庙里闹鬼。 家里请了郎中来看,说是受了惊吓,吃了几付药也未见好。 公输衍知道以后,便与张师傅商量解决办法。最后,不得已向那孩童吐露了实情,并要求他为之保密。 谁知孩子的娘亲是个大嘴巴,没一日功夫,便嚷得人尽皆和。 后来越传越邪乎,说这城隍庙下住着一位白胡子老神仙,手眼通天,有求必应。 于是,便有人出资重修了城隍庙,每日里香火不断。 更有猎奇者,于夜晚守在塑像前、枯井边,等候老神仙现身点化。 张师傅与公输衍的食物用尽后,再也无法呆下去了,只好现身。 人们方才晓得原来他便是名扬江湖,号称“盖天手”的机关暗器大师张风行。 这一来可好,各派武林人士闻风而至,就连盗墓贼也花重金请他出山。 张师傅不胜其扰,遂将枯井封住,城隍庙的通道堵死,另僻了一个出口。这下,便谁也寻不到他了。”. 第二百一十八回 韩参知撕大学训子 赛鲁班… 讲到这里,孙无择长出一口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怀月正听得起劲,见他不再往下讲了,遂面露不悦之色道: “无择哥哥,合着你讲了这许久,也不晓得大师在哪里是么?说了,不等于没说。” 洛怀川摆摆手道: “堂姐,这里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便是公输衍的爹爹‘赛鲁班’。你想啊,这拜师学艺,不能连家也不回吧。 再者张大师、公输衍不敢露面,总得有人替他置办一应生活所需之物吧? 他爹再不愿意儿子拜师,也不能忍心饿着他不是。” 孙无择一拍大腿道:“对呀,川子,还是你脑筋灵光。 我们可以派人昼夜守在公输家附近,准有收获。 实在不行,我与魏胜、滕平,再找一个认识张老伯的,昼夜盯着便是。” 洛怀川点点头:“嗯,为查出海生的下落,你我只好分头行事了。 我去找大哥的朋友,让他们盯着杨掌柜的二夫人楚青娥。” 就这样,洛怀川与孙无择分工合作寻找海生的下落。此处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邵雍在国子监连续开讲几日,可以说是将曾子的《大学》讲得透彻清晰。 这期间,不但原来二十几个学生无一人旷课,就连那些个挂名的学生也闻信赶来听讲,无一不为邵雍的渊深博识与谆谆善教所折服。 一日,韩参知晚归,路过韩绛房门,见儿子犹在点着蜡烛苦读。 不时还摇头晃脑地下拍桌子,竟还以为他又在看什么淫词艳曲。 登时大发雷霆,冲进去,一把将他手里的书卷夺了过来。看也未看,唰唰几把,撕得粉碎。口里还不住地骂道: “我韩门如何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为父我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你小子手里了。” 韩绛被他老爹这一通折腾,也不辩解。而是蹲到地上,将碎片拿与他看: “我说爹爹,你好歹也是朝廷宰辅重臣,如何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人呢? 再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是么?” 韩亿接过碎片一看,却是《大学》里的章句,顿时囧在当处。 好半天方才问道:“你小子的脑壳何时也开了窍?” 韩绛微微一笑:“儿子自那日在国子监亲得官家教诲,已幡然悔悟。 又闻邵雍先生宣讲《大学》之道,越发觉得光阴虚度。故方立志于圣学之路上有所成就。” 一番话说得韩亿眼圈泛红,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好样的,之前是为父望子成龙心切,逼迫你太甚。 你本就聪慧,若肯脚踏实地钻研,不出三年五载,必有所成啊。 哦,你说的邵雍为父听说过。乃是一位儒雅的真君子。 若非吕相从中作梗,去岁的甲科头名状元便是他了。此人不能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了。” 父子二人又畅叙了一番,这才各自安寝。自此以后,邵雍的名号,算是在京城打响了。 这样又过了几日,洛怀亭的朋友胡四海与孙无择同时探得了“赛鲁班”公输衡的踪迹。 洛怀川怕贸然前去,会惹恼了他。便备下重礼,趁着公输衍归家之际,前去探望。 待到了公输家里,表露身份后,张老伯迟疑地将他让到屋内,上了一杯茶问道: “老朽与洛掌柜的素不相识,但不知今日忽然登门有何指教呢?” 洛怀川知道老伯生性耿直善良,便开门见山道: “老伯,实不相瞒,晚生此次前来,乃是请令公子公输衍将我引荐给张风行大师。 请他去破解一个机关,拯救一名无辜少年之性命。” 言罢,便将歹人如何劫持自己的妹妹,及海生失踪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末了道: “老伯,晚生觉得我那位小兄弟最有可能被囚禁在那片诡异的树林中。怕是去得迟了,他便没命了呀。” 公输老伯闻听他一番讲述,不禁心里动容。看看儿子公输衍,摇摇头道: “我这个师弟脾气倔得很,衍儿未见得能说服他。不过事关人命,我看还是由老朽亲自随你跑一趟吧。 不过,为不泄露其出入通道,少不得要委屈你一下了。” 就这样,公输老伯命儿子将洛怀川眼睛蒙上,带他去见张风行。 张风行正在那研究如何采用积沙积石的方法防治盗墓者,忽见公输衍领着他爹及一位青年人走了进来,顿时诧异道: “师兄不是曾言说你我此生不再相见么,如何今日倒先自己违背了誓言?” 公输老伯苦笑一下道:“若非为救人一命,我才懒得见你。” “救人?救哪一个?哪一个又需要我去救? 我做的皆是暗器机关这些个害人的东西,如何救得了人?”. 第二百一十九回 激将法亲自请师弟 洛怀月… 公输老伯听得出来他这番话里带着不满与委屈,却也未加计较。 因他太了解他这位心高气傲的师弟了,遂朝欲开言讲话的洛怀川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师弟,我知道你号称天下第一,还有一个什么绰号唤做‘盖天手’。可惜呀,有一个机关,我笃定你破解不了。” “绝不可能!这世上还未有我张风行办不到的事。你说,机关在何处?又是何人所设?” 张老伯闻言,双眼一瞪,顿时来了精神,马上追问道。 公输老伯超洛怀川一努嘴道: “你问他,他先后请了几拨人,却连机关的影子也未见到。你说,还咋个破法?” 洛怀川会意,遂近前一步道: “晚生洛怀川见过老人家,事情是这样的,舍妹曾遭人劫持。 待我去赎人之后,却发现那片飘着氤氲雾气的树林瞬间变成了一丛丛灌木。 原本的宅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处荡漾的湖泊。 事后,晚生也曾遍访奇人异士寻找机关所在,结果皆无功而返。这才登门拜访公输老伯,求他寻您助一臂之力。 然老伯却说,即便其舍下老脸为晚生开口相求与您,怕您也无从下手。 遂抱着试试看的忐忑心情,过来相见。” 这一番话,可将张风行的火彻底拱了起来,当下便吩咐洛怀川带路,要去破解机关。 洛怀川紧忙拦住他道:“张老伯,因那歹人身边尚有会武功者。 晚生便寻思明日带上一位高手共同前往,以确保您的安全。” “好,算你小子有良心,还晓得为我的安全着想。行,此事便这么着了。 不过我张风行从不白帮人做事,即便有师兄的面子也不行。” 公输衍见洛怀川露出疑惑的神情,从旁言道: “洛掌柜的,我师傅一生不爱金银,惟喜那杯中之物。” “哦,此乃小事一桩,白矾楼有‘和旨’、‘眉寿’、‘柳霖醉’、‘三接狂’。 您老人家喜爱什么,欲饮多么,悉随您意。” 张老伯见洛怀川口出狂言,不免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年轻人净说大话,那四种佳酿皆乃酒中精品,贵得离谱,老伯我可不想你倾家荡产。 再者,老伯我此生最爱饮的酒便是洛孟津大师所酿之‘极醉’,其它的酒,也仅是凑合着喝吧。” 洛怀川呵呵一笑道:“实不相瞒,您口中的洛大师乃是家父。 晚生便是白矾楼么掌柜的,‘柳霖醉’、‘三接狂’便是我亲手所酿”。 您若是喜欢,我便命人为您拉来几十坛,包您一醉方休,喝个昏天暗地。” “好啊、好啊,那个衍儿,快,随洛掌柜的去拉酒,我和你爹好好喝上一杯。 对了,闻听白矾楼的菜品独步天下,记得顺便稍几道过来。” 公输衍见状,麻利地应着,拉着洛怀川边往出走。 待推开暗道的门一看,竟是一户位置相对偏僻,且十分雅致的独门小院。 待到了白矾楼,将前后经过与孙无择、怀月一说,二人自是高兴万分。 将四种酒各装了十坛,又带上诸多干果及下酒菜,由魏胜跟着公输衍送了回去。 洛怀川则转身去骑御马直找大哥洛怀亭帮忙,不想他今日与太史丹一道训练新兵去了。 只好与狄青表哥说了实话。其实洛怀川之所以不愿找狄青是有原因的。 还不是怕堂姐怀月对其余情未了,进而再一次伤了孙无择的心。 狄青闻言,便爽快的答应了。边走,边道: “有些日子未回去了,一来看看姑母,二来也不知琼英姑娘近况如何了?” “表哥放心,堂姐每日里皆会去探望她,魏姑娘身体倒无大碍。 只不过老是念叨你这个义父不回来看她。我得空也会替他针灸治疗。 如今她的眼睛己经能看清些东西了,不过距离也仅限于三尺之内的物什。唉,估计日后也便这样了。” 洛怀川面露无奈地答道。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样走着,正遇着一位卖花的大嫂。 狄青灵机一动道: “琼英鼻子不是好使么?便将这篮子花买下送与她,一准高兴。 不过我这口袋里可无有一个大子,便由你你代劳好了。” 言罢,兀自接过大嫂手中的花篮,迈着大步走了,留下洛怀川在后面哭笑不得。 待二人回到白矾楼,己近黄昏时分。怀月见狄青手提一篮子鲜花,还以为是为自己买的。 竟直接忽略了身旁的孙无择,笑意盈盈的接过来,捧到近前,嗅着花香道: “表哥,这花真好看。不过你无故买这许多花作甚,怪破费的。” “哦,我这不寻思琼英瞧不见太远的东西,便买些花来与她闻着。你先送过去,待我见了姑母,便去看她。” 要说这言者无意,闻者有心。狄青并未注意到怀月深情的目光,而是直接实话实说。 就见怀月登时羞得面红耳赤,委屈的泪水在眼圈打转。 捂着嘴,提着花蓝,跑了出去。孙无择见状,瞪了一眼狄青,快步追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回 魏琼英误识真狄青 张风行出… 洛怀川耸耸肩,望着狄青道:“完了,表哥,这下惹祸了吧。” 狄青挠挠头道: “怀月一向不喜欢花花草草的,今日如何倒为何有这般怪异的举止呢?这女孩子的心当真难以捉摸。” “我说表哥,你可真够呆的。地上长的表姐或许不喜欢,然你送的便又不一样。这是女孩子的嫉妒心在作祟。” 洛怀川拿手被拍怕狄青的胸脯又道: “学着点吧,别整日心里只装着你的弓马。堂姐等你这么多年,心里可苦着呢。你看大哥的儿子都有了,你与她是否也………” 话到唇边,猛然想到历史记载狄青的娘子姓魏,想来必是魏琼英姑娘无疑了。 遂叹了口气,拉着狄青去看狄夫人。 自打珍珠有了儿子洛壁珍,后院可热闹了。前婆婆蒋夫人为了弥补珍珠,争着抢着帮忙照看。 狄夫人也是爱护有加,再加上燕妈妈将府内事打理得有条不紊,怀月之父洛孟堂也紧着从旁帮衬。 珍珠闲来无事,便帮着洛怀川侍弄他培育的向日葵,及修剪自家种植的花花草草。 狄青见过娘亲,便去看望魏琼英。 魏姑娘正呆坐在院里的回廊上,猛然听到脚步声,影影绰绰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顿时兴奋地迎上来道:“义父,是您么?您总算来看我了。” 狄青不敢离她太近,怕被他认出自己的真实面貌来,遂离着三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道: “琼英啊,义父有些日子未回来看你了,怎样,住的还习惯吧?” 不想琼英被他这一问,反而嘤嘤啜泣起来,哽咽着道: “义父,您还是送我回辽国吧。我晓得现在等同于废人一般,日常还需人照顾,竟如身处牢笼一般拘束。 况且我打小吃惯了苦头,实在不愿坐享其成。” 狄青被魏琼英一番话说得如坠云里雾里,细一咂摸,也觉得确是如此。 看着她为了自己落得这个结局,不免一阵揪心。 遂想也未想的走过去,搬过她的双肩,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道: “琼英,义父不好,把你接来此地,却未能好好的陪伴你。 你若是觉得寂寞,可以陪珍珠嫂子修剪花草,你不是最喜欢花了吗?” 魏琼英忍不住扑进他的怀中,委屈地唤着义父。靠着狄青坚实的臂膀,顿时有了安全感。 谁知过了片刻,猛一抬头,却发现眼前所谓的义父忽然间竟变成了一位英武的青年。 顿时向后退了几步,惊呼道:“你、你,原来你…” 狄青也是尴尬万分,撮着两只大手,尴尬地愣在原处。 一旁的洛怀川见状,摇摇头,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遂言道: “魏姑娘,你眼前的这位所谓的义父,乃是我表哥狄青,骑御马直的一名散直。 前些日子,乔装改扮成一位老伯的模样随我远赴辽国,乃是有公务在身,并非刻意隐瞒。 加之你为救表哥中了毒,更无法对你言明真相。 因他在军营中生活,故不能常回来看你。各中苦衷,还望姑娘见谅。” 魏琼英闻言,无声的泪水潸然而下,一手抚胸,稳了稳心神道: “义父,哦,不,狄大哥,你实在不该隐瞒,带我回来。 琼英的爹娘虽不在了,却也有亲友可以投靠,有相熟之人可以在一处聊天解闷。实在无需他人同情,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言罢,便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一番话,直说的狄青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这是伤了姑娘的心。想着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心里不由陡然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一把扯住魏琼英的胳膊,谁知用力过猛,却变成将她揽在怀中。 这时,恰逢怀月提着花篮前来送花。见到此情此景,手中的篮子啪的一声,掉落到地上。 琼英被这一声音惊的一愣,随即从模糊的身影中认出来人便是每日照料她的怀月时,急忙奔过来道: “怀月姐姐,你怎么了?义父,哦,不,狄大哥来看我了呢。” 怀月看着她那张无辜的面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弯腰拾起花篮递与她。故作平静道: “呵呵,你都知道了。这是表哥买给你的鲜花,原是让我送过来,不想却被耽搁了。你快寻个瓷瓶插起来,我去忙了。” 言罢,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狄青,转身走了。 原来怀月误会狄青哭着跑出时,孙无择果断追了出来。好一番劝说下,这才去找魏琼英。 洛怀川自是晓得堂姐误会了狄青,不过考虑到魏姑娘的后半生,便也并未与怀月过多解释。 反正孙无择对她可是用情至深,痴心到为她放弃功名,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遂也没有言语,跟着狄青返回了雅室。 又将上次付赎金见到的诡异情形,及寻找“盖天手”的经过讲述一遍,用罢饭食,便各自忙去了。 翌日清晨,留下孙无择、怀月打理生意,洛怀川带着狄青、魏胜前去与张风行汇合。 由于上次曾一路做下暗记,故很快便寻到那处湖泊。 为以防再有毒气,洛怀川用白细布在几味解毒的中药汤中浸了又浸,连夜赶制出几个简单的面罩。 不过却被张风行拒绝说现在用不上。但见老人家也是换了紧衣身、短打扮,一双锐利的目光如鹰爪般,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许久,方才言道: “这里三面环山,我想你们口中的那处院落应该便在那片湖泊的下面,而欲到达那里,唯有经过这片灌木林。 你们三个紧随在我身后,切勿自作主张,不然小命不保。. 第二百二十一回 展神技狄青闯三关 破死门… 洛怀川等人闻言,紧随其后,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踏在机关处,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见张风行观察一阵,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 “衍儿,据为师观察,这片树林是按奇门遁甲设的局。 之前我与你讲过,你可还记得开、休、生、伤、杜、景、惊、死这八门中,都在哪个方向,及各自之五行属性么?” “师父,开门居西北乾宫,五行为金。休门居北方坎宫,五行为水。生门居东北艮宫,五行为土。此为三吉门,故一般不设机关。” “嗯,算你小子有记性。那你再说说看,若按此理,居西方兑位之惊门,当有何机关暗器?” 公输衍沉吟片刻道: “此方属金,为兑卦,为泽,为缺,为破损;又正当秋分、寒露、霜降之时,金秋寒气肃杀。 故徒儿判断,此方必为刀阵、箭矢、绞轮之类的金属制机关,且杀伤力大。重则殒命于此,轻者缺胳膊断腿。” 张风行再次点点头,指着一凸起的石块道: “瞧见没,这里便是一道机关,尔等且至西北开门处静观其变。” 言罢,眼见公输衍带着狄青、洛怀川到了平安之地。 方才从背囊中取出一件带有鳞片的斗篷披在身上,将身子紧贴地面,用力往下一按。 顷刻间,打从从周遭灌木丛中间歇性地轮番飞出成干上万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阵阵寒光。 耳闻咔吧咔吧的断裂声传来,折断的碎片落了一地。 这一幕直惊得狄青瞠目结舌,他虽自恃武功高强,却从未接触过机关之类的暗器。 遂迈大步走过来,问道: “前辈,你身上这件甲衣为何材质所制?缘何您敢身着它匍匐与地?便不怕刀剑无情,伤了贵体么?” 张风行站起身,呵呵一笑道: “说起这件甲袍,可是大有来历。一次,有伙盗贼中了机关,被困在地下数日。那位观风者见势不妙,便请我师父前去搭救。 我师父本不想救他们,但考虑到数条人命,便以那人击掌为誓,令他们自此金盆洗手。 那些人脱险后,为答谢恩师,便送了他这件甲衣防身。自然也是他们盗墓所得。 据说此衣取自余峨之山异兽之皮所制。那兽状如兔而鸟喙,鸱目蛇尾,见人则眠,其皮甚坚,刀枪不入,也不知唤做什么。 师父本不欲收,但见此衣坚韧,破机关时大有用处,遂留下了。 “莫不是唤做犰狳的?若如此,此衣当为一件宝衣了。” 洛怀川闻言道。 张风行钦佩的眼神望向洛他: “想不洛掌柜的不但酿得一手好酒,竟还是个博学多闻之人,老伯也不禁钦羡呢。” 洛怀川摆摆手道: “老伯您太客气了,若按您适才所言,这杜门居东南巽宫,属木。机关应为木栅、翻版、连环弩、投石车之类与木有关的么?” “嗯,有点见识,但不够确切。巽宫位有辰土,受乾父之冲克,且克坤母。故既是水墓、土墓、又为辛金之墓。 故机关或纯木质,或多为木与金结合,或与水有关。不急,咱先破了死门再说。” 言罢,令三人跟在自己身后,目露精光,四处搜索。终于在一株灌木处看出了端倪。 只见他从背囊中掏出一条长长的套索,重新结了绳套,远远抛出。刷地,将灌木整个套住。 一面示意众人后退,同时伸手一拉。就见那丛灌木忽然离开地面,一根根倒立的尖刺从土中钻出。原来竟是一块钉板。 狄青见机关破了,便好奇地近前观看。待张风行欲阻拦时,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他前脚刚踏上钉板边缘,那块钉板瞬间倒立起来,随时另一侧又出来一块同样的钉板,同时快速向狄青夹去。 好在狄青反应敏捷,当即提了一口真气,身子向上一个急旋,只见两块顶板咣铛一声,撞在一处。 就在狄青身体下落之际,顶板内又射出无数如牛毛般细的银针来。 狄青一惊,连着几个快速的后空翻,总算有惊无险。 谁知双脚刚一点地,地面又忽然向下塌去。要不是狄青轻功了得,这次定然万劫不复。 眼前的一幕直看得众人胆战心惊,张风行不由拱手赞道: “狄将军果然功夫了得,竟能躲过号称夺命追魂的‘鬼门三关’。” 公输衍望着翻板下的一池闻着刺鼻的液体,问向张风行道: “师父,这池子里的液体是什么?” 张风行走过来,俯身看了看道: “这便是传说中的化骨水了,人一旦落入其中,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 这便是死门之可怕之处了。来,你们几个一起将这里填平,以免遗祸世人。” 就这样,张风行领着三人没费吹灰之力又破了居东南巽宫之杜门的弓弩、劲弩、连环弩叠加机关。以及居东方震宫之伤门的碎石阵。 待破完中部的连环翻板毒蛇阵后,张风行微皱着眉头道: “我平生虽酷喜琢磨机关,但纯出于个人喜好,从未以之害过人。 没想到这片林子的主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所设机关处处欲置人于死地。 可见那片隐藏在湖泊下的院落里,还不知隐藏多少秘密呢?”. 第二百二十二回 破景门丛林现生机 赞奇阵… 张风行的一番话,越发让洛怀川起了疑心,遂对狄青言道: “表哥,我如何觉得那个蒙面的男子就是已经被开封府判了斩刑的洛怀泽呢?” 狄青固然不信洛怀泽会从开封府大牢逃走,但依旧回道: “按他的狠毒心性来说,还真不排除此等可能。一个连自己亲大伯都会害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对了,怀川,也许这片灌木林里的机关便是他为我们而设的。 因他知道早晚有一日我们会找到这里,故而来个斩草除根。 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一介凡夫俗子会花如此大力气,弄出此等复杂的机关来。” “还有一种可能二位或许忽略了。这里有可能隐藏着一个秘密的组织,专司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充当杀手,或是盗墓贼。” 张风行在一旁插言道。 “师父,徒儿有一点不甚明了。但不知你为何要最后才破景门呢,莫非这里有什么说法么?” 公输衍并未参与到三人的对话中来,而是望着景门问向张风行。 “哦,因为此门必以用火为机关,有火则有烟,烟即毒雾。现在可要用得上洛掌柜缝制的防毒面具喽。” 洛怀川闻言,面露喜色,将面罩拿出来与四人戴上,又于每人吃下一粒专门解毒的药丸。 但见张风行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开地上每一根草,逐一细细排查着。 终于发现一片经过精心布置的草丛,随即顺手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块,第与狄青,问道: “能否在离此十来布远的地方投中目标?” 狄青点点头:“莫说十来步,百步之内,也可百发百种中。” 言罢,大概嫌那块石头不大,自己弯腰捡起两块大石头,一道朝着张风行所指的方向奋力抛了出去。 就见石头落地处,忽地腾起一团又一团的烈焰,伴随着一股白烟冉冉升起,整个灌木林瞬间被毒雾笼罩起来。 此时,恰好天上飞过一群大雁,竟被毒气熏得摇摇欲坠。使劲扑棱着翅膀,才没有掉下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毒雾散尽,烈焰燃尽,张风行一把扯下面罩,风趣地言道: “终于可以摘下这劳什子了,再戴下去,老伯我可要憋死了。” “师父,看来这布置机关之人手段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让您一一破解了。” 公输衍在一旁羡慕的眼神道。 张风行摆摆手: “非也,这些机关只是小打小闹,对为师而言,自不在话下。最难的,当属湖里面的那个了。目前尚无踪迹,你也仔细些。” 当众人准备向湖边走去时,忽听背后传来阵阵窸窣之声。 待回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一株株高大的树木赫然伫立,重又恢复成一片茂密的树林。 “能布下除此巨大的机关,当今世上怕是唯有一人可以做到了。” 张风行见状,忍不住感叹道。 “张伯伯,这世上还有比您更厉害的人么?听您的意思,您好像还认识他?” 狄青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此人应为目夷氏之高足禽滑黎的入门弟子,索卢参后传弟子令狐孤,此人头脑机敏,犹擅工巧制作。 据说其与祖师爷目夷一般,皆能在顷刻之间将三寸之木削为可载三百公斤重之轴承。 不过此人早已销声匿迹许多年,除非天下绝色,否则,又有谁能请得动其出山呢?” 洛怀川闻言,还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遂追问道: “闻老伯直言,这位令狐前辈还是一位好色之人喽?” 张风行点点头道: “这老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好色,犹爱玩弄天下绝色之黄花闺女。 布下这些机关,怕是没少捞银子。看来这正主必是一富贵之人。” 几人说着话,便已来到湖泊边。湖的面积不是很大,四周芳草萋萋,绿树成荫。清澈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洛怀川望着几只在湖面上悠然嬉水的鸳鸯,又看看了深不见底的湖水,问向张风行道: “老伯,这里怎么看着都像是一处普通的湖泊。即便有机关,怕是也不好寻找吧。” 张风行锐利的眼神扫过平静的湖面,幽幽言道: “若是那么容易找得到,令狐孤便也不会号称‘无影遁形’了。 咱四个分头行动,按照之前我教与你们的,细细排查每一可疑之处。 切记,发现情况后,不可轻举妄动,由我来处置。” 狄青、洛怀川、公输衍、魏胜应了一声,四散开来,逐一细致排查。 足足有三四个时辰过去了,也未发现任何机关的影子。四个人累得腰酸背疼,只好坐下来暂时休息。. 第二百二十三回 打鸳鸯怀川泄私愤 破机关… 洛怀川饶有兴致地望着湖面上的一群野鸳鸯发呆,想着自己前世的新婚妻子投入了叶辰的怀抱,心里便对女子充满了忌惮。 故而即便现如今有无数媒人等,登门说亲,他也均以父仇未报而拒绝了。 看着看着,猛然想起唐卢照邻的那首《长安古意》里的一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顿时心里烦躁无比,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朝着那只身披深褐色羽毛的雌鸳鸯打去。 因为他知晓得雄鸳鸯的头上有红与蓝绿色的羽冠,且面部有白色眉纹,颈部与胸部皆为艳丽的紫蓝色,再配上一张红嘴,一双黄脚掌,别提有多讨喜了。 不想一群鸳鸯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快速游走了,唯有一只在原地打转。 张风行见状,一拍大腿道: “这机关装的巧妙,我恁是没看出来。可惜这只鸳鸯在湖心,我们谁也不会凫水,要如何取得到呢?” 狄青闻言,诧异地问道: “张老伯,您是说湖心那只鸳鸯便是机关了。无妨,且看我的。” 言罢,站起身,抬手摘下一把叶子,歘地抛向湖面。 随即提了一口真气,一个蜻蜓点水,借着叶子,蹭蹭蹭踏上水面。未及张风行反应过来,已将那只鸳鸯交到了他的手里。 张风行仔细一看,果然制作得栩栩如生,真假难辨。不仅如此,还在鸳鸯的腹部装了一个气囊,以支撑机关的重量。 洛怀川见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寻到了机关的开关,自然也十分开心。适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眼瞧着张风行退去鸳鸯的外皮,轻轻拧动按钮,耳边忽地隐约传来一阵水的轰鸣之声。 再看按钮突然加速转动,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发出哗哗巨响。 随着咔哒声及不停翻卷的水花,一座木质院落逐渐浮出水面,直到一滴水也见不到。 就看张风行的表情里露出了一丝欣慰与艳羡的神情,背剪双手,准备往里走。狄青一把拦住他道: “老伯且慢,我先来。” 言罢,迈着大步走在前头。 待几人进了院落一看,竟无有人把守。狄青逐个房间察看,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狭窄的角落里发现一位双目失明之人。” 洛怀川闻言,急忙过去查看。见那人是一位四旬开外的中男子,遂道: “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何被关在这里?” 谁知那人就好像听不见一样,只是扯住他的衣襟,不停地摸来摸去。大概看出他并非这里的人,这才不住地磕头。 洛怀川对着随后跟来的狄青言道: “表哥,此人双耳失聪,还像还被毒哑了嗓子,若非掌握了什么重要秘密,不会被折磨成这样。 但他心里应该是清醒的,只要查明他的身份,这里的秘密便迎刃而解了。快走,以防夜长梦多。” 就这样,张风行原本想毁了这处机关,但考虑内里到尚有诸多值得自己琢磨借鉴的地方,遂又原路放了回去。 准备待洛怀川将此事弄得清楚明了时,再与公输衍细细观摩。 就这样,迫近申时,终于带着那位中年人离开那个鬼地方。为掩人耳目,几人并未返回白矾楼,而是去了司水司。 连三碗见他带回一位陌生男子,遂问道:“兄弟,海生可是有了消息?” 洛怀川一面为男子针灸,一面道: “张伯伯破了那个机关,只发现了这个人,并无海生的踪迹。” 莫嫂闻言,急急问道:“你说海生会不会早已不在人世了?” “不会的,我估摸着他应该还在清风楼的某个地方关着。狄表哥今晚会夜探那里,明日等消息即可。 莫嫂,先将这位男子安置到后院,妥善照顾。他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无论是敌是友,理应善待才是。” 言罢,拉着狄青,返回了白矾楼。 此时正巧赶上狄青的拜把子哥们胡四海前来寻洛怀川,见着狄青着实兴奋够呛。 拉着他看来看去道: “大哥,自打你入了军营,可想死这帮弟兄了。别说饮酒吃肉,畅叙旧情了,即便想见你一面都难。” 狄青也未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紧忙让到座位上,问道: “四弟,你如何来了这里?其他几个兄弟都还好么?” “哦,这不川子让我们哥几个帮他盯着清风楼那个小娘们么。 哥几个都盯了有小半月了,也未再见着她影子,你说邪不邪门?” 洛怀川一面吩咐魏胜去备酒菜,一面问道: “胡四哥,你是说自打在臻萃楼见过那妇人一面之后,她便未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是么?那你可是瞧着她进了清风楼的?” “那还能有假,哥哥我学问做不来,跟踪盯梢可是傍身绝技,断不会看错。” 胡四海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里外皆见不到那位妇人的身影,这倒奇怪了。据我所知,清风楼并无其他的通道。 且之前海生说,杨掌柜平时并不住在那里,而是回大夫人住处。四哥,那你可否见到过那位男子的身影呢?” “也没有,故而才来问你,是否还有再盯下去的必要。” 狄青闻言,皱皱眉头道: “怀川,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清风楼掘了密道直通外面,或是直通那处湖泊下的院落?” 洛怀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他这一说法,随即道: “不过我们破了机关,救走了那位盲聋哑之人,也算打草惊蛇了。怕是日后再寻到歹人的蛛丝马迹,可便难了。”. 第二百二十四回 寻海生夜探清风楼 洛怀川…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男子看起来像被关了很久的样子,家里不可能不报官失踪。你何不去开封府查查线索?” 胡四海建议道。 洛怀川闻言,连连赞道: “对呀,此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如何便忘了这一茬。如此,明日小弟便去寻郭判官帮忙打听。” 言罢,又对胡四海道: “四哥,你那边也暂停下来,因再过半月,御驾便会亲临白矾楼。我想歹人必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狄青点点头: “怀川,我预感那日必出乱子。为慎重起见,还是提前做好防范,以护圣驾安全。” 胡四海也插言道:“届时我们哥几个全过来,便混迹在食客中。多一人,多一份安全不是。” 洛怀川一面招呼二人饮酒,一面在心里琢磨究竟当如何行事反算妥当。过了半晌,方才放下银箸道: “二位哥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二位看着是否可行?” 言罢,与二人轻声地耳语了一番。 就这样,三人喝得酣畅淋漓,用罢饭食,各归各位。 狄青回到卧房,浅浅睡了一觉。子时一过,便换上夜行衣,穿房跃脊,直奔清风楼而去。 今夜天气很是凉爽,一轮明月高挂中天,喧嚣的东京城此时己陷入一片寂静中。 恁是谁也不会注意到,屋顶那只如夜猫般躬身而行的,会是骑御马直的散直狄青。 很快,他便来到清风楼屋顶。根据海生提供的线索,判断着自己应该打从哪个房间开始查起。 待确定了目标,遂俯下身子,匍匐着爬到那里。据海生言说,这间屋子便是那位欲对怀婉非礼的男子所住。 不过,待他轻轻掀开盖瓦,借着明亮的闪目往里面一瞧,却见榻上侧卧着一位身材修长的身影。 看其曼妙的身姿,显然是位女子。狄青不由脸色微红,遂急忙将瓦片盖上,心里暗自埋怨起海生来。 随即翻身倒挂在房梁上,轻轻推开一扇木窗,跃了进去。 将一层到二层能排查的地方皆搜索一遍,就连酒窖、杂物房、厨房也未放过。却不见海生的身影,更别说密道了。 狄青不甘心空走一遭,索性来了个二次排查,直至头遍鸡叫,方才匆匆离去。 翌日,与洛怀川沟通情况后,便返回了军营。而洛怀川则去了开封府。 郭开一见是他,顿时一愣,还以其是来报案的。待问明缘由后,这才命人将近三年来报失的名单及卷宗调了出来。 “洛掌柜的,我能有今日,还多亏了你。这些卷宗本不该拿与你看,不过你既说此事恐牵涉到令堂一案,故本官便姑且颇个例。 不过有一点,待你寻到失踪之人,不管是死是活,定要来开封府报官,不可私下采取措施。” 洛怀川一面假意应着,一面翻看卷宗。然并无有一人符合他心中的预设。 遂谢过郭开,转身回到白矾楼。孙无择正欲寻他有事,忽见他打从外面进来,不免诧异地问道: “川子,这一大早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在陪怀月,也未顾得上问你,昨日可是破了机关,寻到海生下落了?” “机关倒是破了,海生却未找到。对了,无择哥哥,你一大早来寻我有事么?” “哦,是这样的,洛家老宅己然全部修葺一新,还是按原来的样式,只不过添了些内饰罢了。但不知你们何时能搬过去? 另外,那个唤做公输衍的前来查看三层的改建情况,我也不晓得其为何意?” 洛怀川闻言,拉着孙无择坐了下来: “是我让他来的,为防止对方在菜品上动手脚,我想借助‘盖天工’的绝技,也来他一个玄之又玄。” 言罢,遂将昨日发生的一切细细说与他听。 但见孙无择一会惊得直拍大腿,一会又兴奋得拍桌子大加赞赏,末了问道: “川子,依你的意思是先从那位盲聋哑之人身上下手喽?哦,对了,公输衍临走时,要我将这个交与你。” 言罢,将一张老者的画像递到洛怀川手上。 洛怀川过来一看,竟是他要求张风行绘制的令狐孤的画像。遂言道: “无择哥哥,去将堂姐与魏胜唤来,说我有事安排他二人。” 功夫不大,怀月率先来到。洛怀川见她面色憔悴,很显然昨夜并未睡好。 便知她定是为了狄青与魏琼英之间的事伤了脑筋。本想安慰一番,又不知从何说起,遂与她道: “堂姐,事情是这样的。” 言罢,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怀月闻言,接过画像看了看,点点头出去了。 这时,魏胜也走了进来: “二公子,这么早唤我过来,莫非有事安排么?” “嗯,这几日你什么也不要做,带几个人专门去打探一个人,看看东京城里可有谁认识他。” 言罢,便将那副连夜请人绘制的盲聋哑之人的画像交与了他。魏胜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第二百二十五回 观画像美姬识淫贼 抛诱饵… 再说怀月拿到那副画像后,便将它贴在拂云阁最显眼处。 之后,派人去将数名胜出的绝色美姬请了过来,自己则躲到暗处,默默观察她们的反应。 功夫不大,耳闻环佩叮当,各楼、阁、居的花魁陆续到来。 顿时,满屋子便被阵阵胭脂气息弥漫了。谁知待众人来齐,却不见怀月,不免四处打量起来。 仙瑶楼的紫玲珑姑娘望着墙上悬挂的老者像,不免自言自语道: “这画中之人并非道德真君老子,不过看其样貌也是一位方外之人。但不知哪位姐妹晓得其究竟为何人?如何会挂在此地?” 翠喜楼的翠萼姑娘闻言,撇了撇嘴道: “我看此人虽样貌飘逸,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淫邪之意,并非什么高人。” 这两位一开口,其他几位也跟这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唯有醉香苑的香碧荷姑娘望着画像凝视半天,猛然身子一颤,眼神中充满了愤恨与恐惧。 随即以绢帕掩着嘴角,不自然的坐到了一旁。这一微小的举动,被怀月看在眼里,心里便有了打算。 遂闪身走进了进来,摆摆手道: “今日招呼诸位姑娘前来,乃是因圣驾不日便到此地,故决定除原定的祭祀乐舞外,还要排演一曲‘敦煌飞天’,献与天子。 故自即日起,你们需吃住在白矾楼,昼夜练习。且先看一下各自的角色以,早做准备。请香碧荷姑娘随我来一下。” 言罢,将一个单子放到宴几上,示意香碧荷与她走。香碧荷不知何意,遂跟着她来到一间雅室: “三掌柜的特意唤小女子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怀月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用手摸着她如婴孩般吹弹可破的肌肤赞道: “姑娘生得实在美貌,体态轻盈,身姿婀娜,一头秀发竟如墨染的一般光滑。” 香碧荷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急忙站起身道: “三掌柜的,其余姐妹哪个不是艳冠群芳。小女子与之相较,犹欠三分韵致。您若是、若是……” 怀月见状,不觉笑道: “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请你来,乃是有事欲问。万请姑娘直言相告,不得有一丝隐瞒。” 香碧荷闻言,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问道: “但不知三掌柜的有何事垂询?只管问来便是。” “你可认得画像上那位老者?” 此言一出,香碧荷顿时浑身又抖了一下,支吾着道: “不、不认识。三掌柜的若无旁的事,小女子先告辞了。” 谁知怀月却一把扯住她的衣襟道: “姑娘,此人背后的主子牵涉我大伯的命案,肯求你帮帮我。 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只要你将知道的讲出来,我便答应由你领跳敦煌飞天舞。 且之后,还会付你一笔可观的银两,足够你恢复自由之身。” 或许是怀月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香碧荷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言道: “一日,醉香苑新来了一位女子,处处主动与我示好。我见她性情温和,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张扬,便也与之倾心相交。 很快,我二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忽然有一日,她约我一同去郊游………” 讲到这里,香碧荷不免恨得咬牙切齿,哽咽着道: “不想她竟将我带到一处十分隐秘之所在,任一位老杂毛百般蹂躏。” 怀月闻言,心疼地将她搂爱怀中,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道: “那位老者可是画像上之人么?” 香碧荷点点头: “便是那个十恶不赦的老色鬼,专以糟蹋绝色黄花闺女取乐。我实在受不了折磨,几次欲逃脱出去,皆被人逮了回来。 就这样,大约过了月余,那人又寻到了新的目标,方才将我放了。 我本想一死了之,但此仇不报,死不瞑目。遂又回到醉香苑继续忍辱偷生。” 言罢,已泣不成声。 怀月一面安抚她,一面问道: “那位女子寻你时,可有名字?你可否描述得出她的样貌及身高来?” “我闻那位淫贼喊他六姑娘,个子么,比一般的女子还要高出许多。至于样貌,我画与你看便是。” 随即站起身,来到桌前,提起笔来,勾勾画画。 怀月凑近一看,见她所绘之人头上戴着的钗环,竟与那日劫持自己与怀婉之人所戴十分相似。 待送走香碧荷,便来找洛怀川。 洛怀川接过画像细一端详,几乎与臻萃楼小二口里所言说的那位青娥夫人如出一辙。 “堂姐,照目前来看,劫持你与婉妹的,应为一对孪生兄妹无疑了。 之所以网罗绝色黄花闺女,为非是为了讨好令狐孤,令其为他们制作机关。 但问题来了,这对兄妹潜藏在清风楼中神出鬼没的,其目的究竟为何呢?” 怀月皱着眉头思索一番道: “目前看来,应该仅是针对白矾楼,莫不是白老伯之前得罪过什么人不成?” 洛怀川微微颔首,以示认同。随即感慨道: “不是洛怀泽这混蛋我便放心了。堂姐,邵先生这几日在国子监讲学,我也未得空陪他。 你与我娘及珍珠嫂嫂说一声,秋卖后,我们便搬回祖宅居住,让她们提前有所准备。 另外,虎子进宫好几日了,我一直未去探望。故稍后我想约先生一道进宫拜望官家。” 说到这里,沉吟片刻,又言道: “堂姐,莫怪兄弟多嘴。除了表哥,你尚有我们。而魏姑娘只有表哥,我的意思,想必你懂。”. 第二百二十六回 拜圣颜邵雍论德性 话孔菜… 怀月望着他真诚的目光,不免叹了口气,轻声道: “川子,我明白。自打娘带着哥哥失踪之后,多亏无择哥哥一直在我身边软语宽慰。我会试着接纳他,你去忙吧。” 洛怀川得了怀月这句保证,便先往莫嫂处探望那位盲聋哑之人。 见他比昨日精神稍好些,又嘱咐连三碗悉心照顾,这才去国子监找邵雍。 谁知正巧遇见韩绛、齐希廉等一帮学生围着他问东问西,遂拉过邵雍道: “你们几个小子何时变得如此积极了?害得我日日见不到先生之面。今日无论如何要带走他,不然官家当真要责备了。” 韩绛等人见洛怀川来了,口呼大哥,便迎了过来。原来自那日白矾楼小聚后,一群人义气颇为相和,索性拜了把子。 其中以洛怀川最年长,为大哥。韩绛为二弟,齐希廉最小,为三弟。其余什么四弟、五弟的,这里暂时便不一一介绍了。 单说邵雍跟着洛怀川进宫面圣,此时的仁宗正为吕夷简离朝之前向他密荐的这个新执政团队愁得食不甘味。 宰相王随年事已高,不但才具庸劣,且疾病缠身。拜相没几日,便请了病假。 另一位宰相陈尧佐、知枢密院事盛度、参知政事韩亿与石中立皆为六十五岁以上的老者,唯有程琳还算年富力强。 当他闻听邵雍与洛怀川来了之后,自是万分欣喜,速速令张茂则宣了进来。 洛怀川见他眼窝深陷,精神倦怠,不免问道: “官家,如今吕相、王相及依附之人皆已罢黜,理应神清气爽才对。何故几日不见,便成了这个样子?” 仁宗以手加额,叹道: “如今朕这中书皆如那覆着重壳前行的蜗牛,一个个老态龙钟,莫说处理朝政,即便站得久了,业已吃不消呢。” 邵雍闻言,躬身施礼道: “官家,恕我直言,莫非朝廷果真无人可用么?” 这一句话,直问得仁宗语塞。细一思忖,便明白其中含义。也明白吕夷简临行前为他密荐这些人的真正用意了。 无非是通过他们的执政能力,令仁宗想起他的好处来。遂问道: “但不知邵先生对吕相有何看法?” “吕夷简为相数载,多机巧、善应变,常借手中权力排除异己,嫉贤妒能。不过,私以为此仅是个人品质优劣,不能与其才干相掩。 犹记得官家亲政之初,吕夷简便呈上提出‘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八条治理朝政之良策。’ 足见其一心为官家着想,这些年忧国忘身,辅佐与您,属实功不可没。” 仁宗闻言,大为震惊道: “窃以为邵先生会对吕相大家贬斥,不想确是十分中肯的评价。足见心思坦荡,不藏私情。 我听闻你在国子监曾就自三皇至五代以来的历史规律如何衡量,与邵必有过一番争论。 提出了皇、帝、王、霸之观点,但不知其划分依据又是什么?朕倒乐闻其详。” 邵雍未想到仁宗也会对历史感兴趣,遂正色敛容道: “三皇时期,以道化民,如春回大地,万物生发; 五帝治世,以德教民,如夏季娇阳灿烂,草木繁盛; 三王为政,以功劝民,如秋风飒沓,百物凋零; 五霸理国以力率民,如风饕雪虐,泯灭生机。 故孔子赞《易》,自羲轩而下;序《书》,自尧舜而下;删《诗》,自文武而下;修《春秋》,自桓文而下。” 仁宗一面静静聆听,一面在头脑中展开思索,待他话音刚落,遂问道: “如此划分,倒是新颖至极。老子在《德经》中有‘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的言论。 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此与先生的皇、帝、王、霸之观点岂不如出一辙。 故依朕看来,此间皆逃不过道德二字,可见世人涵养德性是多么重要了。” 一旁的洛怀川闻言,暗自嘀咕道: “我何不就此做做文章,若能令孔道辅还朝,范老哥或许会跟着一道升迁。 打定主意,遂言道: “官家所言可谓一语中的,仪封人请见孔子后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木铎者,乃用以警众之响器。孔先圣即是上天派来教化民众,使无道变有道之使者。 然百姓追名逐利之风日盛,致使圣道壅塞不通。故我方另避蹊径,以孔家菜为突破口,使其大快朵颐之时,潜移默化得到熏陶。 因此,便将秋卖日定于夏正八月二十七日。届时官家正可藉此机会,以‘颜如玉’酒祭拜孔先圣。为万民宣讲圣道之学,想必会得到未可预期之效果。” 仁宗闻罢,内心顿时滑过一股暖流,由衷赞道: “小师父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倒是难得的一片爱民之心。” 言罢,又转向邵雍问道: “但不知邵先生以为三皇五帝之世,能否再恢复?”. 第二百二十七回 贤皇帝揽才试邵雍 曹皇后… 邵雍沉吟片刻言道: “官家,请恕草民直言。垂衣裳而天下治的时代,怕是难以恢复了。不过窃以为 ‘羲轩尧舜虽难复, 汤武桓文尚可循。 事既不同时又异, 也由天道也由人。’ 只要官家能行老子之道,大宣仲尼之学,以释迦思想教化世人,还可局部再现无为之胜景。” “经你一说,怕是朕这柔弱的双肩挑不动这万斤重担,还需要似尔等这般有为之士助阵一臂之力才行啊。” 其实,仁宗此时求贤若渴的心情已然十分迫切。可邵雍早已对入仕为官失了兴致,但又不忍辜负仁宗的殷殷期待,遂沉吟片刻道: “官家,草民即兴赋了一首《经世吟》,以此劝勉陛下。 羲轩尧舜,汤武桓文。 皇帝王伯,父子君臣。 四者之道,理限于秦。 降及两汉,又历三分。 东西俶扰,南北纷纭。 ……………………。 非唐不济,非宋不存。 干世万世,中原有人。” 仁宗闻罢,不禁抚掌赞道: “好一句‘非唐不济,非宋不存。’朕明白,事在人为。我会亲自为之谱曲,令宫中广为传唱。 对了,如今天色已晚,何不留在宫中陪朕用了晚膳再行离去?我让婉姑娘烹饪几道拿手的饭食,一道痛饮几杯。” 邵雍本欲拒绝,不想洛怀川却欣然应允。还不忘言道: “官家,我有日子未见虎子了。可否请他带着宗实一道前来?多个小孩子,也热闹些不是?” “嗯,自无不可。只不过宗实原在皇后宫中抚养,为省却麻烦,索性去皇后那里如何?我正好也有几日未见她了。” 就这样,仁宗便带着邵雍、洛怀川前往皇后寝宫。曹皇后正拿着一把筹策打发时间,见仁宗驾临,忙起身接驾。 仁宗一见筹策,遂笑着言道: “皇后素爱酿酒,今日如何玩起了占卜?莫非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么?” 曹皇后微微一笑,柔声言道: “臣妾见官家时常占卜,便也心生好奇。遂开始研读易经,试着演习大衍占蓍之法。正巧你小师父来了,倒要求教一二。” “哦,皇后,那你可是问着了。这位便是我与你说起的共城邵雍,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堪称奇才。若有疑难,但问便是,朕也好从旁学习。” 曹皇后闻说面前这位灵气丰足的儒雅男子即是邵雍时,顿时万分欣喜道: “如此,敢问先生,《易传》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虚一不用,却是为何?” 邵雍望向这位出身于真定曹氏高门大族的将门之女,能问出如此高深的问题,不由顿生敬意: “世人皆传皇后聪明睿智,博闻多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欲解此迷,需知一为何物? 老子《道德经》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故雍以为,一即太极,不动,性也。动辄以为神,生阴阳二仪。天地得阴阳,方可天施地化,孕养万物。” 仁宗闻言,略一沉吟道: “邵先生之言,倒与王弼同,其曾曰:演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 其用四十有九,则其一不用也。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 曹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复又问道: “但不知先生以为这大衍之数从何而来?” “天数二十有五之倍数,合五十。” 邵雍未加思索地答道。随即觉得过于草率,又补充道: “历来各家观点不同,如本朝刘牧则认为大衍之数五十,乃因‘天五’退藏于密,即藏在‘一二三四’与‘六七八九’之中。” 一直静静聆听的洛怀川见三人各抒己见完毕,遂缓缓言道: “我以为唐代易学家崔憬对这大衍之数的解释倒有绝妙之处。 其云:‘艮为少阳,其数三;坎为中阳,其数五;震为长阳,其数七;乾为老阳,其数九。 兑为少阴,其数二;离为中阴,其数十;巽为长阴,其数八;坤为老阴,其数六。八卦之数总五十。’ 其将天地十数,按阳顺阴逆,以老阳数九,老阴数六,分别计算,得八卦之数总五十。” 洛怀川之言,邵雍尚理解得绰绰有余,仁宗则不明所以。曹皇后更是懵懵得一副迷茫的眼神。 遂自嘲道:“看来这易道博大精深,非是我这习武之人钻研得了的。适才我已吩咐婉姑娘备下佳肴,咱也放松放松。”. 第二百二十八回 洛怀婉暗中传情愫 齐云虎… 且说怀婉初闻邵雍与二哥一同进宫,心里不由得好一阵欢喜。当得知欲去皇后宫中与仁宗一道进膳时,瞬间怅惘若失。 自打虎子中了进士,进宫做了赵宗实的伴读后,便多了与怀婉相处的机会。 当她得知邵雍此番进京,乃是为了特意见她一面之时,同样的思念之情陡然而生。 虽然仁宗待她不薄,也曾百般暗示,然她总是若即若离。既不忍伤害他,心里也放不下邵雍。 她甚至想过就此离开宫庭,与邵雍双宿双栖。可一见到仁宗为朝廷中事愁眉不展时,却又想留在他身边照顾。 怀婉就这在这样纠结矛盾的心境中,把玩着邵雍送她的那枚木簪,呆望着天上的明月,捱过了一晚又一晚无眠的时光。 如今心爱之人近在咫尺,怎能不令她芳心驿动。然又不可无视仁宗之感受。 百般纠结中,命人端着美味佳肴,步履款款地来到众人面前。 佯做不知,轻启朱唇,吐字殷殷道: “原来皇后口中的贵客竟是邵先生与二哥,好在这里有二道先生最爱的蟹生与撒拌和菜。” 邵雍闻言,晓得怀婉是在告诉他,这两道菜乃特意为其而作。然碍于帝后在侧,又不好过多言语。 欲起身答谢时,却被仁宗按住道: “邵先生,无需如此客套,皆乃自家人。” 曹皇后闻言,见仁宗望向怀婉那充满柔情的目光,不免心内细品着“自家人”这三个字的含义。 显然是将她当做宫妃,将邵雍当成了自家先生。遂起身将怀婉拉到身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纤纤素手,指着宴几上的菜品道: “婉姑娘的厨艺越发精湛了,每日里变着法子为官家与我烧制新菜,吃得我这口是越发刁专了。” 此时菜品己摆好,虎子领着赵宗实也有说有笑的赶来了。别看宗实年仅五岁,讲起话来却像个小大人一般。 只见他先是对着仁宗、曹皇后施礼完毕,又对着邵雍、洛怀川施礼道:“二位先生好。” 邵雍见他生得眉目清秀,粉嫩的脸蛋透着稚雅之气,不免心生怜爱,摸着他的头问道: “我未曾教导过你,如何便称先生?” 赵宗实眨着大眼睛,扬起小脸回道: “虎子哥哥说,邵先生学问大,连官家都要向您请教呢,故而称您先生。” 虎子万没想到自己在来的路上与赵宗实的闲话竟被他记在心里,遂急忙伸手欲捂住他的嘴巴,可是己然晚了。 就见仁宗先是一愣,随即故作嗔怒道: “虎子哥哥?好你个吴云虎,胆子不小啊。竟敢与右羽林军大将军、宜州刺史称兄道弟?” 这一句质问,可将虎子吓出一声冷汗,紧忙跪下施礼道: “小臣无知,冒犯了刺史大人,还请官家恕罪。” 不想仁宗闻后,却一把拉起他,哈哈大笑道: “我与你开个玩笑,竟还当真了。我是见他们几人个个拘谨,故而打破一下僵局罢了。 虎子,即便宗实身上有再多头衔,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不希望他被礼法约束,泯灭了孩童天性,故而才让你做他的伴读。 再者,宗实之言本无差错,更无需责怪。邵先生博古通今,思虑精纯。小师父学富五车,才智过人。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这里无有外人,权当是在宫外的一场小聚罢了。来,朕今日便敬二位先生一杯。” 仁宗一席肺腑之言,令在座的几人无不动容。邵雍更是五味杂陈,心思也悄悄起了变化。 暗道:“有如此贤明而痴情的帝王陪伴在怀婉身旁,自己怕也该死心了。” 曹皇后见仁宗心情大好,一时也来了兴致,指着一道菜品问: “婉姑娘,我见此菜形似宝塔,以前从未见过,可是有何名堂?“ 怀婉抿嘴笑道:这道菜唤做‘么昊旭日’,乃是后人为纪念上古五帝之一的么昊而创。寓意步步高升、吉祥如意。 请官家、皇后品鉴,也在此祝祷大宋江山如旭日东升,福祚绵长。” 虎子照顾完宗实饮食,便有心在邵雍与洛怀川之前表现表现,遂在心里琢磨出几句词来,也举起酒杯道: “小臣得官家眷顾,将宗实托付于我,内心甚觉惶恐。请官家、皇后娘娘放心,小臣定不负先生与师父教诲, 将小弟,哦不,刺史大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也祝官家瓜瓞绵绵,国运昌隆。” 仁宗被虎子这一席话说得心里舒坦,望着邵雍与洛怀川道: “还记得我第一次去莫嫂那喝豆腐脑,这小子便说看到一条青龙飞入家中。 我一时高兴,便顺手将皇后送与我的那个香囊与了他,倒让其捡了一个大便宜。” 曹皇后闻听仁宗之言,缠在心底里的那个结才彻底打开。 原来她见仁宗久未佩戴自己亲手缝与他的荷包,还以为他不喜欢,却原来是送了虎子。 如今虎子己成了亲人般的存在,不得不说,是缘分之奇妙使然。 就这样,一顿所谓的“家宴”,便在温馨的氛围中度过了。 用罢饭食,邵雍、洛怀川返回白矾楼休息,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那位六公子正摇着羽扇伫立在湖泊边上,与范先生谈论着什么。. 第二百二十九回 六公子暗布逆天局 宋仁宗… 耳闻范先生言道: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这树林里的机关是洛怀川那小子请人破的,既然对方能破奇门遁甲阵,却为何独独留着这里不动呢?” 六公子阴郁的眼神望着湖心那些个游来游去的鸳鸯道: “或是他未寻到这里的机关吧,不然定会一股作气给捣毁了。” “公子,依我看,怕是没那么简单。暗室如此隐秘,那个废人又岂能凭空消失?” “如何不能,我怀疑身边某些人已经不可靠了。你暗地里排查一下,莫要掉以轻心,坏了大事。” 范先生连连应诺,复又问道: “公子,看来姓洛的要比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下一步我们又当如何行事?” 六公子歘地一合扇子,不住地敲打着自己的脑门,许久方才言道: “范先生,事已至此,且不去理他。秋季‘卖新’之日即将到来,届时清风楼不是还要与白矾楼一较高下么? 你告诉夏厨和杨掌柜的,务要全力以赴,再不可有任何闪失。 另外,小爷我可没耐心陪着姓洛的小子捉迷藏了。为了早日将白矾楼收入囊中,不出杀招是不行了。 你附耳过来,咱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明白了么?” 范先生闻言,连连竖起大拇指称赞,同时不免忧心如焚道: “公子,这、可是珠连九族的大罪。你是否与老爷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呢?” 六公子果断地摆摆手: “有道是量小非君子,五毒不丈夫。出了事,也有他洛怀川担着,你怕什么? 再者,赵匡胤冤杀了你的祖父,此仇你便不想报了么?”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碍于当今天子仁德爱民,体恤百姓。我实在不忍为了一己之私,而对其痛下杀手。” “哦,范先生此言倒颇令本公子敬佩。可有一样你别望了,即便你不插手此事,我也会安排旁人去做。 万一出了纰漏,咱可是一条藤上的蚂蚱。除非你现在去官家那揭发,否则,蹦跶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老爷曾对我有活命之恩,恩将仇报之徒为范某人所不耻。也罢,便依你。不过我有一请求,不能下死手。” 范先生纠结一番后,言道。 六公子见他妥协,遂催促道: “好,此事我便依你,还不速去安排。记住,不惜多少银子,勿要将那人带来见我。” 至于这边如何谋划,咱不一一细说。单说洛怀川第二日醒来,洗漱完毕,用罢饭食,便去中楼查看微型孔庙的建设进度。 却见张风行正与孙无择谈论着什么,见他来了,捋着胡须乐呵呵道: “你小子可与我找了一个大麻烦,时间又如此紧迫,我这把老骨头如何承受得起?说吧,这酬金当如何付?” 洛怀川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 “张伯伯,我送去的那四十坛酒不会这么快喝没了吧? 没关系,只要您按我的意思办,这酒啊,尽管敞开了喝。实在不行,我将酿酒的方子给您,让公输老弟自酿,您看如何?” “嗯,你小子够仗义,就凭你这句话,老伯便答应你。为确保万无一失,这里还需要做大的改动。 如此,非我那公输师兄出马不可。不过他可不是几坛子酒便可打发的。” “明白,稍后我亲自带着酬金去请。” 时光飞逝,转眼夏正八月二十七日到了。白矾楼前红毡铺地,净水泼街。犹以新搭的二龙戏珠式彩欢门楼最为引人瞩目。 只见两条金色的巨龙蜿蜒起伏,身上的鳞甲皆镀了一层黄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四只龙眼以通透的龙晶石制成,中间那个硕大的龙珠由和田白玉打磨而成,内里掏空,点着粗壮的长明蜡烛。 辰时,仁宗的銮驾到了,只见整个仪仗队伍中车架齐整、鼓乐齐鸣。数人托持的大纛旗,迎风飘扬。 仁宗下了车撵,满含笑意地朝着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挥了挥水,领着一干朝臣正要往里走, 却见白矾楼前那两条巨龙居然慢慢动了起来,但见龙睛闪烁,四爪飞舞,不停地上下翻飞。 而那个白玉珠更是神奇,一闪一闪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配合着龙身腾跃,发出一轮轮五彩的光芒。 围观的百姓见这神奇的一景,不由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陛下威武”“天子万岁”。 仁宗似乎也被这股热情感染,正欲穿过龙珠底下的彩欢门时,耳闻砰的一声,忽觉头顶有一彩球炸裂开来。 里面飞出两位手提花篮的仙子。 瞬间,五彩缤纷的花瓣雨飘然而下,窸窸窣窣落满众人一身。仁宗再一次被唯美的场景所震撼, 仰头一望,方知所谓的仙子乃是由机关控制的假人。心中不由对他这位小师父洛怀川又产生了一丝神秘感。 洛怀川早便带领邵雍、孙无择、怀月等候在白矾楼前,待将仁宗及文武朝臣迎到三层,行了君臣大礼后道: “草民代表白矾楼众人,感谢官家莅临,为‘颜如玉’酒‘卖新’增光添彩。 因官家尊儒重道,以仁义治天下。故将‘卖新’日定在孔先圣诞辰,还请您先行祭拜孔子。 由于此次祭祀乃草民自发,故删繁就简,不完全遵循朝廷礼仪,还望官家体谅。” 仁宗大度地摆摆手: “小师父过谦了,你父子两代人为了圆父皇心愿,终酿制出‘颜如玉’酒,可谓劳苦功高。 又为朕的江山永固,大力倡导圣学,亦足以令我钦敬,苟能人人如你一般行事,何愁儒道不兴?” 一番话,直说得洛怀川面含愧色,躬身施礼道: “草民仅不过是为圣道传播略进绵薄之力罢了,不值得官家如此赞誉。那咱现在便开始行祭祀大典。” 言罢,朝邵雍做了一个手势。. 第二百三十回 祭孔圣仁宗品御酒 动梁尘… 就见邵雍身着月白色袍衫,头戴儒巾,步履悠然地来到仁宗面前见礼。 随后重整衣冠,净手后,到孔像前的香案上鞠躬上香。 见孔子塑像居中,座北朝南,着王者服,外罩儒衣。神态祥和,一双慈爱的眼睛似乎在于他交流。 首献开始,由仁宗做为正献官,将黄色的帛及青铜爵供奉到香案后,由邵雍宣读并供奉祭文。 而后文武百官及全体参祭人员对着孔子像五鞠躬,齐诵《孔子赞》。 之后邵雍宣布由宰相王随、陈尧佐分别担任亚献官和终献官,将香、酒供奉在香案上。 接下来,开始表演“宫悬之乐”“八佾之舞”“轩悬之乐”“佾之舞”“登歌”等祭孔乐舞。 这一百多人参演者皆是经过洛怀川精心挑选,并请专人加以严格训练培养出来的。 但闻整个中楼回荡着金、石、丝、竹、革、木、匏(páo)、土八音跃动的符章。舞乐之人皆身着簇新的服饰,伴随着庄严肃穆的曲调,整齐划一地舞出了雍容大方的韵致。 而祭孔时的音乐,无不是按照景佑二年(公元1035年),仁宗诏宰辅吕夷简等人修订的祭孔乐进行的。 即升殿与降阶乐奏《同安》;奠币乐奏《明安》;酌献乐奏《成安》;饮福乐奏《馁安》;送神乐奏《凝安》。 那些原本对此次祭孔持反对意见的老臣,见洛怀川的安排周到细密,祭礼程序无不合规合据,顿时对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仁宗更是欣慰至极,作为一位帝王,亲临一家酒楼为“卖新”镇场子,本就引起台谏官一番非议。 若不是这“颜如玉”就乃奉真宗皇帝所酿,台谏这一关,还真就不好过。 而洛怀川却将此事与祭祀孔先圣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更是让他们彻底无话可说。 遂环视一下众人,朗声言道: “小师父能将孔先圣的祭礼操办的如此庄重周全,定是倾注了大量的心思,花费了诸多银两,朕又岂能让你负担?” 洛怀川闻言,遂躬身施礼道: “官家多虑了,此番一干费用早有人甘愿代劳。此人便是沈懋勋家的五公子沈麒麟,故而小民今日特意请他前来观礼。” 仁宗闻言,微微颔首道: “你说的可是号称沈百万的那个珠宝商人么?朕晓得他,据说他起死回生,还与你那徒儿梦仙道人有关。如此,也算此人有心了。” “官家,如今祭礼完毕,还请品鉴草民酿制的‘颜如玉’酒。” 言罢,就见洛怀川将手一挥。耳闻吱呀呀一阵声响,众人只觉得自己所在的位置发生了旋转。 登时以为发生了地动,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正当惊魂未定之际,却见眼前竟出现了另一番天地。 但见假山喷泉、小桥流水、四处团花锦簇,百鸟啾鸣,耶然置身世外桃园一般美妙。众人免不住又是一阵啧啧的赞叹之声。 洛怀川对着兀自迷茫的仁宗道: “官家,此乃机关之妙用,稍后尚有惊奇呈上。” 言罢,望向孙无择。 孙无择会意,来到仁宗前方站定,清了清嗓子,高声唱喏道: “有请溢香楼沉香姑娘为天子敬献‘颜如玉’酒。” 话音刚落,但见一位身材袅娜的女子怀抱琵琶缓步走上前来。每走一步,她的脚下便会踏出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来。 她先是与仁宗见礼,随即来到木凳上坐定,拨弄琴弦,轻启朱唇,轻轻吟唱起来。正是真宗皇帝的《劝学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干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身后一群如花般的女子翩翩起舞,一个个妆容精致,发髻高束。头戴珠冠,身披彩衣,项饰璎珞,臂佩宝钏。 有的手捧花盘,腾空而起;有的脚踏彩云,逆风飞翔;有的如剪水的燕子轻盈飘落。 但见衣袂飞扬,长带摇曳,随着身躯转动,鲜花纷落,暗香幽幽。 其中尤以一位拨动凤首箜篌的女子最为出彩,便是醉香苑的香碧荷姑娘。 只见她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快速滑动,玲珑有致的身材越发显得香艳醉人。 随着清澈柔美的乐音不停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眼前再也不是靠卖艺为生的苦命人,而是九天仙女下到了瑶台。 当月音戛然而止时,人们依旧不愿移开双眼。洛怀川轻咳了两声,对着仁宗道: “官家,您曾答应草民为一女子钦赐芳名。这位弹琵琶的沉香姑娘便是白矾楼遴选出来的绝色佳人,还请官家践诺。” 仁宗微微一笑道: “这个自然,君子尚一诺干金,况朕乎?” 言罢,对着沉香姑娘言道: “沉香姑娘,你歌声美妙,如莺啼燕转。竟将先皇这首《劝学》唱的珠圆玉润。 朕现为汝钦赐芳名颜如玉,愿你将这首曲子传唱出去,同时为‘颜如玉’酒扬名。”. 第二百三十一回 献御酒沈麒麟救驾 道隐情… 沉香闻言,步履款款近前谢恩。 仁宗又道:“来呀,赏沉香姑娘金丝八宝攒珠冠一顶,以正其名。” 沉香再次飘飘下拜,答谢圣恩。这时,孙无择端着一尊美酒送到她面前,朗声言道: “请颜如玉姑娘为官家献酒。” 沉香双手接酒在手,亲自送到仁宗近前,凝视着他俊朗的面庞,现出一抹魅人的笑意道: “请官家满饮此杯。” 仁宗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本不欲接,碍于诸人皆瞧着,遂单手接过,正欲一饮而尽,却听一声: “官家且慢。” 同时一粒宝石啪的一声,将他手中的酒杯打落在地。耳闻刺啦一声,再一看,地面上已泛起白沫。 仁宗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道了一声: “酒里有毒”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直震得洛怀川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顿觉天旋地转,暗叫道: “好你个五公子,想不到你竟是和歹人联合起来做局害我。枉我干防万防,到头来竟被你算计了。”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刚要开口讲话,却见沈麒麟几个箭步冲到沉香面前,扯住她的衣襟问道: “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沉香献酒?你们到底将她怎样了?” 这一系列问话,令在场的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洛怀川见状,此时也清醒过来,稳了稳心神道: “五公子,你说眼前的女子不是沉香,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沈麒麟闻他相问,方觉驾前失仪,遂朝仁宗施礼道: “官家,请恕草民无状。草民并非有意冒犯圣驾,乃因事出突然,情非得已。” 仁宗大度地摆摆手道: “哦,你即是沈百万家的五公子么?你与眼前的女子是何关系?如实讲来。” “官家,实不相瞒,原定今日为您献酒的,确是溢香楼的沉香姑娘,也是我心爱之人。但绝非眼前这位女子与她样貌别无二致的女子。 适才她唱曲时,草民离得远,看的不是很仔细,但闻她的声音似乎与我说的沉香有些许出入。 为看得仔细,方才凑到那位公子身旁。适才见这女子瞧您的目光充满了淫邪之气,越发断定其乃是假冒的。 因真的沉香乃被靠卖艺讨生活,但其心思纯洁无暇,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那般笑容来。” “哦,原来如此。我见你出手的力道十分遒劲,便知功夫不浅。多亏你心细,方救朕一命。” 沈麒麟闻言,不由面色一红道: “官家谬赞,微未之技不足挂齿,还请官家审问这位假冒的女子。” 仁宗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言罢,转向洛怀川道: “小师父,此乃是你的领地,便由你来审吧。朕倒要看看,何人欲取我性命?” 洛怀川答应一声,来到女子面前,乍一相看,却与沉香模样一致。然仔细再一打量,却发现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遂问道:“且不说你姓甚名谁,我只问你,可知毒害官家的后果?” 那位女子撇撇嘴道: “无须问那么多,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不如干脆给本姑娘来个痛快的。” 洛怀川闻言,不由抚掌赞道: “好、好、好,还未见过如此急着赴死的,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 言罢,摆摆手,招呼孙无择道: “去,将后厨新捉的那些个蛇全部集中到大缸中,将这一女子寸缕不着地投到里面了事。” 孙无择晓得他这是在故意吓唬那女子,遂紧忙答应着,带人过来,一把扯过她便走。 谁知那女子仅是表面故装强硬,见洛怀川真要将她喂蛇,顿时吓得环容失色,连连改口道: “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便说。” “姑娘,这你可想多了,生死大事又岂是我能做得了主的?那要看官家如何决断。然即便官家答应,随来的朝臣也未必同意。” 言罢,看向仁宗。 宰相王随与陈尧佐此时也反应过来,力劝仁宗速速还朝。仁宗再一次摆摆手道: “卿不必多虑,朕自有主张。” 复又对那女子言道: “朕自问亲政以来,上不愧皇天托付,下不负黎民百姓,中不愧自己良心。 你既要杀朕,便要说出一个理由。倘若说不出,定是受人蛊惑。故而求生还是赴死,全由姑娘自选好了。” 那位女子见仁宗言语平和,神态安详,丝毫未有轻贱自己的意味,顿时跪倒磕头,正色敛容道: “官家,小女子说了便是。我花名唤做魏粉儿,本也是良家儿女。因为与爹娘治病,被迫沦落风尘。 爹娘故去后,家中唯有一妹,将过及笄之年,也才说了一门好婆家。自然,舍妹与婆家俱不晓得我乃勾栏瓦舍的一名声妓。 那日,一位蒙面之人寻到我,因我与沉香有几分相似,遂许以重金,逼我假扮她下毒害您。以此嫁祸白矾楼洛掌柜的。 我起先抵死不允,谁知他们竟掠去了我的小妹作为要挟。 言说若是不应,便向她揭穿我的身份,再卖入猖门。您说,小女子如何敢不答应?”. 第二百三十二回 赦元凶沉香告御状 报恩情… “那朕再问你,真的沉香姑娘现在何处?你又是如何将其替换的?” 仁宗再一次追问道。 “回官家,我趁众人迎接圣驾,注意力分散之际,将真的沉香姑娘打晕,藏在了松月阁的宴几底下。您派人去寻,自然寻得到。” 不待仁宗吩咐,沈麒麟一马当先,迈着大步匆匆而去。功夫不大,果然扶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走了过来。 众人一看,其容貌虽与魏粉儿相似,穿着打扮也一般无二,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清丽脱俗之优雅气质。 见着仁宗,未及他问话,竟宛若见到亲人一般,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 “请官家为民女做主。” “委屈姑娘了,快快请起,此事朕自会与你一个公断。” 言罢,对着魏粉儿道: “既然你已将实情和盘托出,朕也无戏言,决定网开一面,放你离开。 不过刺王杀驾非是儿戏,若朕毫发无损的放了你,日后难免有人如法炮制。 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姑娘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魏粉儿闻言,当即感激涕零,连连跪倒跪倒谢罪道: “只要官家能留小女一条贱命,民女已感恩不尽。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绝无怨怼。” 言罢,摘下金丝八宝攒珠冠,双手递与沉香手中。谁知沉香姑娘见状,却摇着头道: “官家,民女所言并非此事,乃是另有下情回禀。” “哦,还请姑娘讲来。” “实不相瞒,我乃孙沔之女孙艾琢。” “孙沔?你是说陕西转运使孙沔么?” 仁宗不免诧异地问道。 “正是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 言罢,便将她母子二人的遭遇详细讲述了一遍。 仁宗闻言,犹自狐疑不信。宰相王随见状,近前一步道: “官家,老臣觉得孙姑娘之言却有几分可信。 孙沔表面上是个品行端庄,才智过人的治世能臣不假,但其喜宴游女色也是事实。 据说其妻卞氏泼辣善妒,十分凶悍。因本朝律法规定,地方官异地任职期间禁带家眷,故孙沔便借外地任职之机,纵情自放,不守士节。 官家若不信,可派人去往陕西,一查便知。” “既然如此,何必再令委他人?便由卿取证调查,一旦属实,必当重罚,绝不姑息。” 孙艾琢闻言,连连叩头谢恩。又正色敛容,重新为仁宗献酒。 仁宗见盏中酒色如琥珀,药香四溢,入口棉柔醇香,顿觉一股舒爽之感涤荡全身,不免赞道: “闻说此酒有调补阴阳,合满精神、返老还童之效,可惜父皇未能品到洛大师佳酿,朕倒是托小师父之福了。 朕前几日曾答应与你一个惊喜,便将‘颜如玉’酒赐为御贡之酒。” 洛怀川闻言,自是大喜过望,连连叩头叩头谢恩。 仁宗转身又问向沈麒麟道: “沈公子,你既与颜姑娘情投意合,缘何不肯将其娶回家中,反倒任她靠卖艺谋生呢?” 沈麒麟被戳到痛处,不由长叹一声: “官家有所不知,我那爹爹抵死不让她进门。不过我二人早定白头之约,今生非她不娶。她也非我不嫁。” “哦,看在你对朕有救命之恩的份上,索性成全与你。便下旨为你赐婚,你那老爹若是对亲事不满,大可来找朕评理。” 沈麒麟闻言,顿时飘上幸福的云端。拉着颜如玉双双跪倒磕头,口里连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宗见阴差阳错成就了一桩姻缘,不免心情大好,揉着咕咕叫的肚子道: “小师父,你那孔家菜可是准备好了?再饿下去,朕可要回宫享用了。” 洛怀川见一桩弑君案被仁宗云淡风轻的处理掉了,越发感悟他的谥号为何会用“仁”这个字了。 当即迈步上前,躬身施礼道: “官家,您之前曾说过,今日欲在此地观赏白矾楼与清风楼之间,就孔家菜的一场比试。 为呈现此场较量之公正度,草民作为东京饮食行业会首,特邀来行会诸家掌柜的,前来观战。下面请允许草民引领各位掌柜的觐见陛下。” 仁宗微微颔首,以示认可。但见孙无择来到中央站定,高声喊道: “请七十二家正店各掌柜的参拜天子。” 话音刚落,但见七十二位男男女女在怀月的引导下,鱼贯而入。一个个捯饬的光鲜亮丽,神采奕奕地排成八行九列,齐齐向仁宗躬身见礼道: “草民等拜见天子,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吾皇:德泽四海,光耀九州。万民同乐,功盖干秋。” 要说这些做生意之人,怕是一辈子与功名无缘,更别说见天子一面了。自各家于前几日接到这一消息后, 皆兴奋得一夜无眠。 那二十几家受清风楼蛊惑脱离行会的掌柜连肠子都悔青了,不惜厚着脸皮上门来向洛怀川道歉。 而洛怀川则本着宽大为怀的原则,对其一番训诫后,也给了他们此生唯一一次觐见天子的机会。 之后,又对他们进行了应有的礼仪培训,这才有了适才整齐划一的举动。 仁宗自亲政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百姓,看着他们因兴奋而涨得绯红的面颊,不禁为之动容,语重心长道: “各位掌柜的,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欲让百姓食得安心,首重食材干净,次谈烹饪精细。这期间少不得要放一颗诚心在里面。. 第二百三十三回 道孔菜仁宗嗑葵籽 比厨艺… 尔等皆为东京饮食业之翘楚,百姓离不开你们,朕也同样素喜食啖尔等烹制之美味佳肴。 今日之所以请各位前来参与白矾楼与清风楼之间的评判,其本意非是要比试谁的厨艺精湛。 乃是要导文化入菜品,与口舌间熏陶并感悟圣学。 同时也借此告诫各位,唯有以诚信为料,用正心烧出的菜品才算色香味俱全。” 一番话讲得振聋发聩,简直令在场的各家店主有股醍醐灌顶般的感觉。原来一盘菜、一道汤、一碗饭里竟然还有如此高深的做人之道。 遂再次躬身施礼,齐声应答“我等多谢官家教悔。”后,退至两侧坐好。 洛怀川又与仁宗道: “官家,此次,还是依照大正旦朝会时,宋、辽两国的比试方式,由白矾楼、清风楼各出十道菜品。 以投花的形式,决定胜负。为公平起见,便由大庆楼赵掌柜的来做评判。” 洛怀川之所以如此做,也是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他作为饮食行会的会首,总得有人力挺,方才能一呼百应。 这个全名唤作赵福泉的,作为仅次于白矾楼的第二大酒楼大庆楼当家人,其实力不容小觑。 此人年约四十开外,为人傲慢。平日里十分轻看洛怀川这个代理掌柜的身份,背后没少在同行讲他闲话。 此番白矾楼搞出诸多花样,又请来当今天子祭祀孔子,品尝孔家菜,他的内心早便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正在那咬牙切齿地思量着如何也能如此风光一番时,忽闻洛怀川令他做批判,登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起他的坦荡襟怀来,他可不想失去这个干载难逢的,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遂也未推辞,在诸人艳羡的目光中站起身,抖了抖锦缎的袍衫,迈着大步来到中间。先是与仁宗皇帝见礼,次则环揖一周,朗声言道: “诸位朝臣,列位同行,赵某不才,受洛掌柜的托付,来担任这个评判,必当秉持公正原则,绝不徇私。 下面我宣布,比赛开始。由白矾楼洛怀月姑娘出第一道菜,清风楼夏青接招。请二位准备吧。” 言罢,优雅地转身,退至一旁坐定。 仁宗望着自己及众人身前空空的地界,竟连个宴几也无有,不免指着示意,问向洛怀川道: “小师父,这要朕与诸位如何品鉴呢?” 洛怀川被他一问,方才以手加额,不断自责道:“官家恕罪,这便来了。” 言罢,朝公输衍递了一下眼色。 公输衍会意,手里的机关一按,但见他面前陡然升起一个长方形的木块来。随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传来, 木块开始自动朝左右、前后平行移动,期间明显看到有齿轮在咬合滚动。功夫不大,一张紫檀木的宴几,便摆在了仁宗及诸位面前。 仁宗简直被这精巧的机关惊呆了,不由赞道: “天下竟有如此能工巧匠,此张宴几打磨光滑,选材上乘,机关精巧,当真令朕开了眼界。” 在场的众人再一次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耳闻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正当仁宗欲伸手抚摸一下时,更为奇快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最上一层忽然啪的打开,上面现出了一蝶碟精致的点心。 这点心巧妙的摆成了梅花的样式,中间的一盘中放着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头尖,一头说圆不圆的,还有黑白相间的条纹,颗颗圆润饱满。 不由再一次问道:“此为何物?缘何朕从未见过?” 洛怀川微微一笑道: “官家,此乃向日葵的种子,一种顶着硕大的圆盘,随太阳生长的植物。 我与一次出游时,在野山中发现的,便弄了些种子回来,种在园中。偶然的机会,发现其种子可以食用,便炒来献与官家品尝。” 仁宗闻言,好奇之心大增,拿起一颗,左看右看,却不知该如何下口。最后还是在洛怀川指导下,磕出了白白的果仁。入口一尝,果然又脆又香。 不由得磕上了瘾,没几分钟,眼前的一小碟已然见了底。瞧着他意犹未你的样子,闻着咔咔磕开果皮的声音,直馋得在座的众人直咽唾沫。 仁宗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问向洛怀川道: “怎么,其他人宴几上未有此物么?” “官家,莫说诸位了,就连草民自己也仅是尝了几颗。由于此乃初次尝试,成活的秧苗不多,结的籽本就少得可怜,还要留出来年的种子,故而。” 言罢,双手一摊,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这时,就闻赵掌柜的言道:“官家,第一道菜好了。” 又转身对着众人道: “白矾楼洛怀月所做第一道菜品为‘诗礼银杏’,请诸位品鉴赐花。 规则为,得意左边的,将花投入左边篮中。中意右边的,将花投入右边篮中。现在开始上菜。”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貌美的女子端着木盘款款来到仁宗面前,跟着上来的,还有洛怀月及夏青。. 第二百三十四回 言诗礼怀月展身手 较燕菜… 仁宗闪目一看,两道道菜皆造型别致。一颗颗金黄色的银杏盛在一个银制的方盒子里,上面左右分开,摆放着南瓜雕刻而成的盒盖。 左侧刻一诗字,右侧刻一礼字,周围以紫花绿叶点缀。论雕工及色彩搭配,实在难分伯仲。 再看菜品,两道菜品均色如琥珀,只不过左侧上面似乎泛着一层明亮的油色,看起来越发能激起人的食欲。 不由率先夹起一颗,顿觉一口清香甜美之味入口,果肉酥烂甘馥,柔韧筋道。 漱了漱口,又夹起右侧那道送入口中。感觉虽也有一股清新淡鲜的滋味,口感也甚酥嫩,但总是略逊一筹。 遂将花朵投入到左侧那位女子所提的花篮中,问道: “还请两位各自讲讲对此道菜品的感悟。” 怀月朝夏青一拱手,示意他先讲。夏青也不客气,清了清喉咙,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道: “官家,说起这道菜,怕是无人会比草民更加清楚。想当年孔老夫子健在之时,先祖便在孔家帮厨。 孔家门前有两株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每至成熟,先祖便会採摘果实用来烧菜。因孔家素以诗礼闻名于世的,便有了这道‘诗礼仁杏’。” 言罢,颇为得意地望了怀月一眼。心里暗道: “哼,小丫头片子,你以为去孔家学上个把月,便能将孔家菜的精华学去,简直痴人说梦!” 怀月望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微微一笑道: “官家,据小女子知晓,后世为此道菜品取名‘诗礼仁杏’乃是别有深意。 据《论语??季氏》载:孔子曾独立于庭,其子孔鲤趋而过之。孔子问曰:‘学诗乎?‘对曰:‘未也‘。子曰: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 他日,孔子又独立,鲤再趋而过庭。子再问:‘学礼乎?‘对曰:‘未也‘。子再训诫曰:‘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 仁宗闻罢,面露喜悦之色,环视一下众人道: “夏青厨师讲出了此道菜的来源,怀月姑娘讲出了此道菜品的真正含义。 这也便是朕此次要来白矾楼祭拜孔子,品尝孔家菜之真意。还请诸位卿家细细品鉴吧。” 功夫不大,赵掌柜的开始宣布结果: “诸位,经官家及在场的朝臣品鉴,一致认为洛怀月姑娘这道‘诗礼仁杏’略胜一筹。” 夏青得知结果,当下脸都绿了,不由暗自纳闷,自己作为一个烧了一辈子菜的老厨子,如何会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上?这究竟差在哪里了呢? 正当他百般纠结之时,又闻赵掌柜的言道: “第二道菜,由清风楼夏青厨师出菜,白矾楼洛怀月接招。” 夏青闻言,卡巴卡巴眼睛,顿时心生一计,有意为难为难她: “洛姑娘年纪轻轻便厨艺非凡,着实令夏某佩服之至。 既然由天子坐镇亲当裁判,我便上一道‘燕窝四大件’,不知你可敢比量?” 怀月轻蔑地望了他一眼,一语双关道: “夏师傅,是否烧得出好菜,那要看你的心正不正,没什么敢不敢的。” 言罢,也不理睬他,兀自向自己的小厨房走去。 洛怀川晓得这四道菜品需费些时辰,遂吩咐魏胜为在座的诸位奉上香茶,及各色鲜果、点心、蜜饯之类的。又安排遴选出的十大美人弹琴、歌舞助兴。 鼻嗅茶香阵阵,耳聆清音雅乐,再看佳人翩翩起舞,着实令众人暂时忘却了等待的煎熬。 正当众人沉浸在歌舞升平中时,乐音戛然而止。但见赵掌柜高声言道: “官家,第二道菜好了。” 仁宗微微颔首,但见二位女子将菜品放到自己面前道: “官家,这是燕窝四大件,燕窝万字金银鸭块、燕窝寿字红白鸭丝、燕窝无字三鲜鸭丝、燕窝疆字口蘑肥鸡,请品鉴。” 仁宗闪目一瞧,见这四道菜上面各有一字,合起来竟是“万寿无疆”,当即龙颜大悦。 不过看着看着,猛然想到怀婉也曾为他与皇后烹饪过同样一道菜品,只不过单选了一个“无”字。 不由得心里犯了合计道: “莫非婉姑娘做的是孔家菜,不然形制缘何会一般无二?” 遂拿起银箸,率先专门品尝了那道燕窝无字三鲜鸭丝,发现右边那道正和自己的口味。便将花朵投到了右边的花篮中。 待诸位朝臣品鉴以后,赵掌柜的朗声宣布道: “第二道菜品“‘燕窝四大件’,白矾楼洛怀月胜出。” 夏青正在心里暗自嘀咕呢: “哼,一道菜让你抢了先机,这会怕是该轮到我扬眉吐气了。” 谁知赵福泉的一声高喊,顿时令他浑身抖一激灵。也不顾礼仪,几步来到菜品前,亲自逐一品鉴。 这才发现,洛怀月熬制的“三套汤”汁确实与自己略有差异,却又不晓得究竟差在何处。. 第二百三十五回 烹全宴一门三御厨 献菜… 怀月见状,戏谑地问道:“夏师傅,还接着比试么?” 夏青铁青着脸,咬着后槽牙道:“比,不是还有八道菜么?” 一旁的洛怀川闻言,朝着他道: “夏青,我看你也别白费力气了。稍后我便上一桌真正的《孔家菜》,让你开开眼界。” 转身又对仁宗道:“请官家稍待,小民亲自为您及诸位大臣烹饪菜肴。” 仁宗闻他笃定的话语,心下晓得这里面定是大有文章,遂点点头,以示认可。 洛怀川拉着怀月去了,只留下夏青去也不是,走也不是,简直尴尬至极。最后还是赵福泉将他拉到一旁坐定。 孙无择适时献上歌舞,又将原来的干果撤换掉一批,点燃上好的凝神香。 随后一按机关,中央升起三个巨大的圆形旋转宴几。共分为五层,从上至下,由小到大呈塔式排列。 周围是带有背靠的升降木椅,其中有一把精心为仁宗打制的御座,上披黄缎,掐金走线绣着五爪飞龙。 这时,一群端着菜品的女子鱼贯而入,将整个宴几摆的满档整齐。洛怀川、怀月、怀婉三人也来到仁宗面前。 而闻洛怀川道: “官家,此乃我兄妹三人合力为您精心烧制的孔家菜全宴,共计一百零八道菜品。请您移步品鉴。” 其实那个时候,孔家菜尚无那么多道菜,皆是洛怀川三人去孔家学艺时,按照那部《大宋宝典》里的记载烧制的。 仁宗闻着香气入鼻,早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招呼朝臣道:“ 各位卿家,今日非是在朝堂上,无需讲究君臣之礼。 便随朕一道品鉴孔家菜,权当你我宫外小聚了。邵先生,你坐到朕身边来。” 邵雍本欲拒绝,却被他硬拉着坐定。诸位大臣也是满心欢喜,齐齐应诺,迫不及待地来到近前观瞧。 但见爆、炒、烧、炸、熘、蒸、扒等各式菜品齐全。无一不是造型别致,搭配精美,盛器考究。 随着洛怀月一一介绍的什么烤花揽桂鱼、乌云托月、烧秦皇鱼骨、金鱼戏莲、油爆绣球珍肝、诸子贡师、御笔猴头等菜系及进食礼仪。 朝臣们一个个敛容正冠,显出无限谦恭之色,手执银箸,细嚼慢咽起来。 孙无择适时吩咐人送上‘颜如玉’酒,众人一面啧啧称赞,一面饮酒赋诗。 仁宗见部分菜品怀婉皆为其烹制过,产生莫大质疑的同时,越发吃的尽兴。可馋坏了一旁前来观礼的各家掌柜的。 一个个舔着嘴唇,抻着脖子往后厨的方向望。好在功夫不大,另外二桌同样的菜式也端了上来。 洛怀川对着夏青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夏青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兀自走到宴几旁,与众人一道食用。 吃着、吃着,脸色逐渐变得越来越凝重。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洛怀川,摇了摇头。 赵福泉一直以为白矾楼之所以成为京城第一,凭的便是白老伯发迹早、地界大。又拿下了眉寿、和旨两种酒水的扑买权。 现在方才明白,白老伯缘何会放心地将偌大的产业交与洛怀川这个外人打理了,心下不由暗暗佩服起他来。 遂端起一杯酒,来到他面前道: “我赵某平生未服过什么人,你算仅有的一个。不但点子多,有计谋,竟还烧得一手好菜,酿得一手好酒。 若非你是个男子,哥哥早将你娶进门了。哈哈,来,兄弟,哥哥敬你。” 洛怀川也为终于消除了一个潜在的隐患而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仁宗已用享用完饭食,重又坐回到御倚上,满含笑意地望着洛怀川道: “孔家菜精于火候,善和五味,格调高雅,尤重食礼。真能在孔圣诞辰日得尝孔家菜,还有赖洛家兄妹一番辛劳。 臣子有功当赏,汝等也不例外。如今婉姑娘已被太后封为‘厨中女状元’,朕便封小师父为‘厨中男探花’。洛怀月为‘厨中女榜眼。’ 今后你三人要将孔家菜发扬光大,莫要辜负这一门三御厨之称谓。” 怀月如何也未想到自己也有光耀门楣的一日,顿时激动的泪如雨下,还在孙无择的提醒下,方才与洛怀川一道叩头谢恩。 仁宗面含笑意,示意二人站起身。又问向洛怀川道: “同样为孔家菜,但不知小师父缘何能烹制得出如此地道的菜品来?” 洛怀川闻言,转身从孙无择手中接过一本菜谱,双手呈上道: “官家,此便是正宗的《孔家菜谱》,您一看便知。 仁宗接过来,翻开一看,上面不但有各道菜品之制法,且还绘有图样。 不独如此,更详尽地诉明了每道菜品的来源、蕴藏意义以及功效。 顿时邹起眉头问道: “小师父,之前清风楼也向朕献过一本《孔家菜谱》,与你这本简直大相径庭,莫非这里面有何隐情不成?” “官家,这里面的情节曲折跌宕,惊心动魄,怕是您听了,也会以为草民在编故事。 不过事实即是事实,草民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半句虚言。” 言罢,便在众人诧异、期盼的目光中,将孔府学艺、怀婉被劫、重金赎人、海生失踪及破坏机关等一一讲述一遍。 直听得仁宗惊骇不已,终于明白洛怀川为何一再坚持要在这里与清风楼就孔家菜一较高下了。 也终于明白吕夷简与宋绶一唱一和,蛊惑他在皇长子诞辰那日令清风楼进宫献菜,必是私下与杨掌柜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想到此处,不由震怒,啪的一拍宴几,对着夏青厉声质问道: “清风楼杨掌柜的何在?”. 第二百三十六回 亮契约怀川留后手 定御宴… 坐在人群中的杨掌柜闻言,知道这回可是捅了大篓子,遂战战兢兢来到仁宗面前跪倒磕头。 仁宗以手点指:“说,夏青这本菜谱从何而来?你是否参与绑架洛大人及及怀月姑娘一事? 背后又受何人指使?尔等与朕从实讲来,否则莫怪律法无情。” 杨掌柜的如何见过这等场面,生怕哪一句说漏了嘴,坏了大事。遂拿眼睛斜楞一眼夏青,示意他往前冲。 夏青自知在劫难逃,不过依然希冀背后的主子能救他二人脱险,遂狡辩道: “官家,如何仅凭洛掌柜的片面之词,便冤枉草民?” 仁宗闻言,拿起菜谱甩在他身上道: “你且睁大眼睛自己看看。” 夏青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手脚冰凉,暗道: “原来这小子与我的菜谱真是假的,不对呀,自己明明检查的很仔细,那里就不对了呢?” 不过口里依旧狡辩道: “草民岂敢欺瞒官家,草民对天发誓,献上的菜谱的确是孔家菜呀。 草民家世代在孔家帮厨,我做的才是地道的孔家菜。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洛掌柜手里的那本菜谱才是仿制的。 再者,草民只是一介厨子,在清风楼帮工,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联合掌柜的劫持典膳大人与怀月姑娘。” 杨掌柜的也连连磕头道: “官家,小的也不敢做此杀头之罪呀。您不能无凭无据冤枉小民呐。” 仁宗谁知他二人刻意诡辩,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也未见过真的孔家菜啥样。 一旁的洛怀川见状,近前一步道: “官家,莫听夏青一派胡言,草民还有一样东西与您过目。” 言罢,打从怀中取出用绸布包着的契约,递到仁宗手里。 仁宗闪目一望,见是一份孔家与洛怀川签订的契约。上面约定: 除仙源县孔家,唯有洛怀川所代表的白矾楼方有资格拥有这册《孔家菜谱》,烧制孔家菜,并有义务将其通过正常渠道发扬光大。 最后既有孔老夫人的手印,又盖有孔府第四十五代孙孔道辅之私信。 并注明:白矾楼如欲向旁人传授孔家菜,须经洛怀川、洛怀月、洛怀婉三人共同授权,其余人等方可有权烧制孔家菜。 以防别有用心之人打着孔家旗号牟取暴利,败坏孔家名声,玷污孔圣英名。并全权责成洛怀川代为监督。一经发现,必扭送官府治罪。 其实这份契约即相当于现在的授权委托书及独家代理经营权。 仁宗阅罢,不禁赞许地看向洛怀川道: “想不到小师傅行事竟如此谨慎,早便留了这么一手。 倘若今日夏青代表的清风楼侥幸取胜,即便朕下旨命其烧制孔家菜,凭着这份契约,我也得收回成命了。 此举倒让我再一次刮目相看了。 茂则,你讲此份契约大声念与在座的诸位听听,也好让他们晓得并非靠使些卑略的手段,便能将他人成果据为己有的。” 张茂则应诺,清了清喉咙,大声读了出来。夏青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却原来自己的主子六公子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遂不由得开始在在心里暗暗权衡利弊,究竟是将背后主谋和盘托出,还是再撑一阵子。 参知政事程琳闻言,站起身,来到仁宗面前: “官家,想不到之前吕相与宋绶联合清风楼力荐的孔家菜谱,却原来乃是用卑略手段欺诈而得的赝品。 而官家不分真假,却令他们进宫献菜,为皇长子庆生。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官家颜面? 若非洛掌柜的机智,留有后手,臣想,真真会气得九泉下的孔老夫子死而复生吧。” 程琳的一番话语,可谓是一点情面也未与仁宗留。言外之意便是要他彻查吕夷简与宋绶。 宰相王随乃是吕夷简罢黜之前秘密向仁宗所荐之人,见程琳开始发难,便也站起身道: “官家,老臣有话说。吕相与宋参知为官家献菜,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他二人或许也是受杨掌柜的与夏楚子蒙蔽,一时无有觉察罢了。 况二位大人已遭贬谪,若再因此事深究下去,恐令人心自危,还望官家三思。” 程琳见仁宗沉默不语,便知菜谱之事又会不了了之,遂沉吟片刻道: “官家,既然真的孔家菜里蕴含圣学儒道,官家何不推波助澜,将其普及天下。如此,也算用一种别开生面的方式令众人聆听圣人教诲了。” 仁宗见程琳不再坚持,忍不住投去感激的一瞥,频频点头赞许道: “卿所言甚和朕意,待明年正日大朝会,便用孔家菜接待各国使节,也让他们见识一下天朝的饮食文化。 届时么不得烦劳三位御厨进宫献菜了。” 洛怀川闻言,再次躬身施礼道: “官家言重了,我兄妹三人既为御厨,理当随时听候皇命差遣。 况弘扬孔家菜乃我三人毕生心愿,届时定将厨艺悉心传授宫里的师父,如此方能体现孔先圣虚怀若谷之胸襟。” 这一番言论,令仁宗赞赏不已,么不得对其一通褒奖。 程琳见目的达到,心里也觉得对得起老友孔道辅了。便不再多言你,退回了座位。. 第二百三十七回 刺仁宗狄青接三镖 擒真凶… 仁宗望着杨掌柜与夏青,再一次责问道: “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再敢胡搅蛮缠,便将你二人送去开封府受刑。 倘若供出背后主使,在这里,朕倒可以对尔等网开一面。何去何从,自己掂量。” 谁知正说到此处,眼见暗处飞来数道寒光,直奔仁宗而去。由于事发突然,在场的所有人皆吓得呆若木鸡。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狄青忽地闪身挡在仁宗面前,以口及双手接住三枚飞镖。 与此同时,仁宗头顶忽然掉下一个穹隆形的罩子,将他完全护在当中。眼见着飞镖打在丝网上,却分毫前进不得。 一直暗中匍匐守在房梁上的太史丹与洛怀亭窥得歹人踪迹,嗖的一声,跃出窗外,追逐歹徒去了。 耳闻屋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直听得屋内的众人一个个浑身发抖。 这时,胡四海领着诸位弟兄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拱手一抱拳,先与仁宗见礼,又环揖一周道: “列位,无须担心。在下胡四海,乃狄青大哥拜把子兄弟。 今日圣驾莅临白矾楼,为确保官家及诸位毫发无伤,我等早便做了周密防范。” 此言一出,大家总算长吁了一口气。仁宗透过丝网,看向洛怀川,打趣道: “小师父,你这哪里是请朕与诸位卿家来品美味佳肴,分明是赴鸿门宴嘛。” 洛怀川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手抚胸脯暗道: “到底对方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若非张风行机关巧妙,自己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哪。” 表面上却故坐镇定地回道: “官家取笑了,您乃真龙天子转世,世间之人哪能害得了您呢?” “朕看此机关设计精巧,但不知是何材料打制?如何就防得了锐利的暗器呢?” “官家有所不知,此乃用楠竹劈丝后,混以苎麻丝、天蚕丝,再以特殊中药液浸泡多年而得。不但坚韧无比,且百毒不侵。 放,则成您看到的这般大小。收,则仅有拳头大的一团。乃是张风行大师穷毕生精力所制的宝物。” “哦,如此宝贵之物,大师如何便肯暂借与你?莫非你与大师之间有何渊源不成?” 洛怀川连连摆手道: “非也,据大师言讲,他与官家有缘。此番降世,仅为保您身后双三七之年,陵寝不被他人所盗。” 但事实果真如此么?自然不是了。只不过洛怀川知道宋仁宗死后,葬于河南嵩山北麓的永昭陵。 北宋灭亡,金兵占据中原,开始大肆盗掘宋境内的陵墓,却唯独没有染指永昭陵。 不过,令人痛惜的是,此墓葬却于绍兴七年(1137年),被金朝扶植的傀儡皇帝刘豫,派遣效仿曹操设置负责盗墓的淘沙官损毁了。 他之所以如此言说,仅是为了替张风行青史留名。果然,后来仁宗建墓葬时,由他设下不少机关。 若非刘豫拿到设计图纸,怕也盗不了仁宗之墓,此乃后话。 仁宗闻言,顿时来了兴致,正欲说出要召见张风行时,太史丹、洛怀亭押着几个贼人来到仁宗面前。 沈麒麟一见,认识,正是自家的护院,号称“无敌三鞭”的司马康。 顿时冲到近前,扯住他的衣襟质问道: “司马康,怎么会是你们?你为何要刺杀官家,陷我沈家与不忠不仁之地?是我爹爹亏待与你了么?” 司马康闻言,也未理睬他。而是扑通,跪在仁宗面前道: “官家。此事不关我家老爷与五公子。 是我为报复当初被狄青与洛怀亭断腿之仇,这才欲致您于死地,进而嫁祸洛怀川。让他满门被斩,以解心头之恨。 未想到,他竟在这里布下机关,这才功亏一篑。任杀任剐,悉听尊便。莫要牵连我家公子。” 仁宗看着他一副凛然赴死的神情道: “看你也是一条汉子,过往之事朕也曾知晓些内情。若非如此,狄青与洛怀亭也不能刺配充军。 不过朕与你无冤无仇,你竟为了一己之私欲对我下此毒手,还欲借刀杀人,灭人九族。足见其心可诛。 然适才闻你受人蛊惑,这倒奇了,朕自问继位以来勤政爱民,普惠苍生,如何就有这许多人欲取我性命? 你若说出实情,朕保证只问罪汝等同伙,不牵连无辜。否则必尔等诛你九族。沈家也难逃脱惩罚。” 司马康倒也爽快,朗声言道: “官家,想我司马康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今日犯在你手,也算天意使然。 我们江湖之人本就血债累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还有什么九族? 不过沈老爷救我于危难之中,沈公子待我不薄,我不能忘恩负义。 指使我的那位公子我不晓得他在那里,只知道他的手下此刻便在清风楼玄字三号房等候消息,您派人去拿,一准擒到。” 未及仁宗发话,胡四海即刻带人赶奔清风楼拿人。功夫不大,范先生被押到仁宗面前,胡四海一脚将其踹倒跪地。 仁宗见他一身襦衣打扮,便知他乃谋士一类的人物,遂问道: “下跪者何人?报上名来。” 范先生仰头望着仁宗年轻的面孔,不卑不亢道:“鄙姓张,乃张琼之子。” “不对,官家,他姓范,一切都是他在背后为他主子出谋划策,也是他直接指挥我等行事的。” 杨掌柜的见范先生被捉到了,可寻到了摘清自己的机会,急忙纠正道。. 第二百三十八回 审主谋牵出大冤案 尝祖债… 仁宗皱了一下眉头,问向范先生: “事到如今,人证俱全,你姓什么,业已不重要了吧。” “不,官家,范姓并非真的,鄙人的确姓张。想我张昭忍辱负重这许多年,为的就是杀了你,替父报仇。 一来苦于寻不到机会,二来未曾想到您竟是难得的一位仁德之君,这便使我放弃了取您性命的想法。 想不到,六公子竟暗地里吩咐他们下了死手。” 张昭的一番话,可把仁宗听糊涂了,不免诧异地问道: “这六公子又是何人?” 洛怀川见状,近前言道: “官家,他口中的六公子便是劫持婉妹与怀月的主谋之一,也是这几个人的主子。真实身份尚不知晓,仅猜测为一对双生兄妹。” 仁宗点点头,问道: “张昭,如此说来,欲杀朕的乃是那对兄妹喽?但不知他二人与朕有何深仇大恨?” “官家,他二人仅是与洛掌柜的有不共戴天之仇。杀您,也仅是为了灭他九族,趁机夺了白矾楼,霸占洛怀婉。” “什么?霸占婉姑娘?真是胆大妄为。说,他兄妹现在何处?” 仁宗闻听有人欲对怀婉动手,当下气得一拍宴几,怒道。 邵雍将这一举动全看在眼里,偷偷瞥了一眼远处的怀婉,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就闻张昭道: “回官家,六姑娘嫁与了杨掌柜,做了他的如夫人,我很少见到她,故不知其现如今在何处。六公子便躲在清风楼下的密室里。” “密室?我曾夜探那里,将清风楼搜寻的底朝天,并未见任何密道啊。” 狄青忍不住插言道。 张昭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密室的入口在楼梯下的水缸底部,机关按钮在舀水的葫芦里,你又如何寻得到?” 狄青这个气呀,强压怒火,复又问道: “那海生被你们关在哪里?” “这个属实不知,六公子为人狡诈得很,对我也有三分提防。” 洛怀川见怕狄青问来问去耽误时间,遂催促道: “表哥,速速带人去密室捉六公子回来。对了,带上杨掌柜的去寻六姑娘。” 狄青答应一声,带着胡四海等人去了。 仁宗怕是问得累了,端起茶盏,撮了一口茶: “张昭,适才你言说杀了朕,替父报仇。朕登大宝以来,不曾枉杀一人,也不记得冤枉了一位唤做张琼的朝臣呐。” 这时,次相陈尧佐躬身施礼道: “官家,老臣记得太祖登基前,帐下倒是有位唤做张琼的,不独骁勇善战,还曾救过太祖性命。 太祖即位后,此人一路高升,官至嘉州防御使。后因宠臣史珪、石汉卿诬告其畜养部曲百余人,意图不轨,而被太祖冤杀。” 仁宗闻言,大为震惊,问向张昭道:“如此说来,你是张琼的孙子?” 张昭点点头道: “不错,正是。因祖母乃妾室所生,故当年祖父被冤杀后,祖母与爹爹母子便被大房奶奶赶了出去。 走投无路之下,祖母只好背着年仅一岁的爹爹靠乞讨为生。 后幸得被一位好心人收养,因不敢讲出真实身份,便用了祖母的范姓。 虽然后来太祖知道错怪了祖父,遂将二祖父张进擢为龙捷副指挥使。 祖母知道后,便带爹爹前去认亲。不想却被二祖母无情地给打发了。遂只好又回到了恩公家,再也没有离开过。” “哦,原来如此。想不到太祖精明一生,却被两个宠臣左右,可见为君者当擦亮双眼,不可被谎言蒙蔽。 张昭,你几次欲杀我泄愤,虽未杀成,也是犯了死罪。不过既然先祖有负于你张家,朕便算代先祖受过,了结这段恩怨,你去吧。 不过去之前,你要告诉朕,你家那位恩公姓甚名谁,朕要谢他收留你祖孙一家的这份恩情。” 未想张昭竟死活不肯吐露恩公姓名,洛怀川见此,再一次怀疑这背后之人必是前宰相吕夷简。 这时,狄青仅押两个小厮回来了。行至仁宗面前道: “官家,我们去晚了一步。六姑娘、六公子皆踪影皆无,只有两个小喽啰被带了回来。” 这两个喽啰乃是亲哥俩,小个子的唤做李矮子,别看长得矮小,身手可是利落得很,脑子转的也快。 一见皇帝亲自问案,丝毫不敢隐瞒,率先磕头道: “草民李矮子见过官家,官家,非是你们去的晚了,即便早去,也捉不到六公子。此人假滑的很,几日前便已逃之夭夭了。” “哦,你可知他逃去了哪里?” 李矮子挠挠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六公子行事向来狡兔三窟,也从不与我等多言,故而不知。 还有一桩,我二人仅是帮着跑跑腿,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再多的,他也不信任我们哥俩。只信任被他带走的那两小子。”. 第二百三十九回 赦张昭一波起三折 责仁宗… 洛怀川闻言,不免失望至极,又担心海生的下落,遂插言问道: “李矮子,我来问你,海生的下落你可晓得?” 李矮子摇摇头,表示不知。 仁宗见跑了主谋,已经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了,遂对着狄青道: “狄青,除了张昭,将其余一干人等押往开封府,交由府尹李若谷审问。” 狄青应偌,刚要转身离去,不想却被邵雍唤住道: “狄将军,且慢。” 随即站起身,将一摞纸递与仁宗道: “官家,适才您问案之时,我已将过程记录下来。请您过目后,令诸人签字画押。 如此,李大人再过堂时,便会事半功倍,以期早将六公子兄妹缉拿归案。” 仁宗接过来,顿觉如一缕春风拂面。但见邵雍的一笔正楷字写得端庄浑厚,淳雅婉美,字里行间充满着妍丽温朴之气息。 不由大呼道: “好字呀,好字,颇有蔡君谟之神韵。朕素喜其字,然由于他颇为自惜,从不妄为人书。 几次索要,方得了一副小字。今日见了先生之作,几可以假乱真,改日可要多写一些与朕观摩。” 又大致翻看一遍,见其所记言简意赅,脉络清晰,层次分明,遂交与张茂则,令司马康、杨掌柜及夏青、李氏兄弟等签字画押。 由狄青带着胡四海兄弟,将一干人犯押往开封府受审。 张昭见仁宗果然对自己网开一面,又再次跪倒磕头道: “谢官家洪恩,我张某人对天发誓,下辈子结草衔环,必报重恩。” 言罢,站起身欲离开。 不想却被洛怀川一把扯住道: “张先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曾在密室带回一个盲聋哑之人,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 张昭闻言,先是一愣神,随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抬头看了一眼仁宗同样探寻的目光,支吾半天道: “我只闻说是一位乡野郎中,其余的,恕我无可奉告。” 言罢,迈着大步,欲转身离开。 洛怀川有意阻拦,但碍于仁宗答应对其不予追究,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现出万般无奈的神情。 握紧拳头,使劲跺了一下脚,发泄着心中难以言状的愤懑。 不想这一幕皆被怀婉看在眼里,一个闪身来到张昭面前,怒道: “今日这里不止你张昭背负血海深仇,我兄妹不也是与你一样饱尝丧父之痛么? 要说你刺王杀驾已是死罪,官家洪恩不予追究,你也该知恩图报,供出幕后主使才对。” 张昭万未想到半路杀出了这位典膳大人,据他所知,官家可是对这位婉姑娘十分在意。他今日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仁宗已然赦了她,断无反悔之理,想到此处,反而泰然道: “若张某执意不讲,姑娘又能奈我何?” 不想怀婉竟扑通跪倒了仁宗面前道: “敢问官家,张昭祖父之命是命,难道我父之命便如草芥么?自古道杀人偿命,怎可凭您一句话便轻易赦了的?” 此言一出,全场虽哗然,不过也不得不纷纷在心里为她竖起大拇指。 仁宗见怀婉动了真气,又闻他质问的在理,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程琳反应快,紧忙近前一步道: “陛下,官家饶张昭一命,足见陛下宅心仁厚,襟怀坦荡,敢于替太祖承担过错。 不过据臣观察,此张昭恐非彼张昭,怕是要辜负圣恩,陷您于众矢之地了。” 仁宗闻言,心里暗道: “好你个程琳,真不愧是做过开封府尹之人,这脑筋就是灵光。”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厉声道: “来呀,此人冒充张琼之后,速速将其拿下,押往开封府。” 张昭万未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反转,狠狠瞪了一眼程琳,便被押了下去。 仁宗见怀婉依旧跪着,顿时心疼的不行: “洛大人,地上寒凉,快快请起。” 怀婉见拿了张昭,也算遂了心愿,不免深施一礼,对仁宗道: “请恕臣一时无状之罪。” 仁宗摆摆手道: “是朕一时不察,险些令贼人钻了空子。如今一干人犯均已落网,自会还你兄妹一个公道。” 言罢,见诸事料理完毕,也觉得身子有些乏了,遂对洛怀川道: “小师父,朕为你当了这大半日的开封府尹,直累得腰酸背疼,不过也算了却一桩旧案。 我这便下旨查封清风楼,并将另一半扑买权归还白矾楼。时候不早了,朕便起驾回宫了。” 言罢,背剪双手,带着朝臣离开了。 待来到外面一看,呵,简直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原来仁宗亲自审案的消息,早被好事者传了出来。 有的言说他有三只眼睛,还能变化神通,就连暗器都近不得身。更有传的离谱的,说御座上根本无有人,而是盘着一条大青龙。 仁宗闻听这些谣言,嘴角含着笑意,朝三呼万岁的百姓挥挥手,坐上龙撵,直奔宫门而去。. 第二百四十回 问玄学怀川话西游 出妙招邵… 待送走了圣驾,洛怀川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揉着快饿憋的肚子吩咐魏胜道: “去,再备一桌酒席来。” 魏胜答应着去了,大家重新围坐在一处。孙无择望向洛怀川道: “川子,我问你,你与孔家签订那份契约之事,先前如何未闻你说起过? 还有替换菜谱之事,也瞒着我们,我如何发现竟越来越看不清你了呢?” 洛怀川被他问得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无择哥哥,非是我有意隐瞒,乃因孔子曾曰: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况且也不知白矾楼中是否混有清风楼的眼线,一旦被人听去,岂不前功尽弃?” “川子,说到此,我到想起一句话来,说的是‘道不传六耳,法不传非人’,此刻正好无事,不妨请邵先生与我讲讲如何? 一旁的怀月插言道。 邵雍闻言,点点头,问:“不妨说说看,怀月姑娘是如何理解此话的? “哦,自然是传授道与法时要保密,以防被第三人听了去。” “非也,非也,此乃极大的误解。欲彻底明了此中真意,先需明白何为道?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道乃宇宙之本源,不可得、不可知、不可思,不可议。 无形无相,无声无臭,无方无所。放之则弥六合,退之则卷藏于密。 道既如此,唯证相应,又岂能是靠耳闻来传授的?故孔子方才感叹‘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完了道,且说说六耳是为何意。窃以为,一则,指第三者、也即外来介入者。 二则,佛家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之说。六根对色、声、香、味、触、法六尘而得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之六识。 此六识乃为不能常住之生灭缘起的假象,亦为一切苦厄烦恼之本源。 故欲明心见性,了然万法本空之理,应以般若智,返观内照,非为他人传授可得。 以上,即为从佛、道两家所解之‘道不传六耳。’诚然,世人对此各有精言妙论,只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洛怀川一面细细品味邵雍之言,一面微微颔首。猛然却想到一段故事来,遂下意识言道: “《西游记》里有只六耳猕猴,据说此猴犹善聆音,即便与干里之外亦能闻得一清二楚。 后来看了经典方才晓得,所谓六耳猕猴者,实则乃指喜、怒、哀、乐、恶、欲之六识也。与先生说的倒颇似同一道理。” “《西游记》?六耳猕猴?我自诩博览群书,并未曾听闻有这样一部。你不会又说是从哪部野史中看到的吧?” 邵雍闻言,盯着他上下打量好一番,那样子竟如不认识的一般。 如今他越来越怀疑洛怀川的身份来,年纪轻轻的,为人处世,却显出不一般的老成持重。 不独儒、释、道三教贯通,且讲出的诸多观点竟与自己心中所想一般无二。莫非他真的在梦中得异人传授过绝学么? 洛怀川被邵雍瞧得浑身不自在,不由暗自叫苦: “唉,这说着说着,竟又跑偏了。究竟该如何回答他,才算稳妥呢?” 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方才胡编道: “哦,年初赴辽之时,偶然在一家书斋读过此书,是一位唤做吴承恩之人所写。本欲将其置办下来时,正赶上狄表哥出事,之后便忘记了。” 邵雍正欲再问些什么,魏胜带人送来了新烧的菜肴,洛怀川趁机将话头岔了过去。 “清风楼之隐患算是除了,孔家菜也得到官家认可,估计孔大人重返朝堂指日可待了。 只可惜背后的主谋却被他逃脱了,海生也下落不明,倒让我不知如何与连大哥交代了。” “对了,川子,那个张昭提到那个盲聋哑之人时,似乎刻意向咱们隐瞒了什么。 我就奇了怪了,你说这六公子缘何将一个郎中囚禁在密室里呢?” 洛怀川被他一提醒,猛然以手加额道: “我想起来了,那个郎中并非天生如此,乃是后天被人所伤。不过欲打从此人口中问出些什么,怕是没指望了。” 邵雍正夹起一口菜送到嘴里,闻他如此言说,遂放下银箸道: “此人可是手脚完整?” “不缺胳膊少腿的,但不知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这便是了,不识字者,做不得郎中。口不能言,不代表手不能写。” 此话一出,一旁的怀月急忙道: “先生,你没听无择说么,那人还是个聋子。这听不见声音,要我们如何问呢?” 邵雍见几人未理解他的意思,遂对洛怀川道: “怀川,你且将双目闭起来,将一只手伸与我。” 洛怀川乖乖地照做,就见邵雍握住他的手指,在手心里写下一个字后,问道: “你可知我写的是何字?” “哎呀,先生,我明白了。怎地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之前便未想到呢?” 洛怀川忍不住道,随即抬手招呼魏胜: “前些日子让你打听人口失踪之事,不是一直未有线索么?稍后,你随我去寻莫嫂,兴许能从那人身上问出些什么来。 就这样,几人用罢饭食,邵雍去拜望邵必,孙无择陪着怀月去探望魏琼英。洛怀川则带着魏胜,直奔司水司。. 第二百四十一回 探哑人无意得线索 阅古籍… 待见了莫嫂,却未见连三碗,遂问道: “莫嫂,天色已晚,连大哥去了哪里?” 莫嫂叹口气: “兄弟有所不知,自打海生失踪后,你连大哥是寝食难安,直言对不起死去的爹黎大哥。 故而白天黑夜地守在清风楼,再不就走街串巷的暗中寻访。好在这司水司也没啥大事,左不过管着皇城的供水,便也没拦着他。 对了,兄弟,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事么?” 洛怀川闻他之言,心里甚觉愧疚,自责道: “都怪我,当初便不应该让海生去做眼线。故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能从那人身上得些线索。” 谁知莫嫂摆摆手道: “那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了,那日你走以后,我才发现,此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一次发起疯来,竟如野兽一般勇猛,你连大哥险些都摁不住。你看,还差点将我这胳臂给咬断了。 没办法,我们只能将他锁在屋中,打从窗户与他送饭食。” 莫嫂言罢,撸起袖子,露出一道深深的疤痕给他看。 洛怀川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不由往下一沉,面露愧色道: “莫嫂,当真为难你与连大哥了。这样,领我去看看他,或许我有办法救他。” 莫嫂点点头,领着二人来到后院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先往里面看了看,见那人正倚着床榻发呆。 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远远地站着,不敢近前一步。 洛怀川也是慢慢试着挪到他身边,抬手在他背后慢慢抚摸着,那意思是在告诉他不要害怕。 果然,那个男人似乎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便是那日救他出牢笼之人,顿时激动起来,扯住他的衣襟不松手。 洛怀川趁势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依次写着: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明白,点点头。” 仿佛耐心地写了还好几遍,才见那人空洞的眼里居然流出了泪水。把头埋在他的双腿间,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洛怀川见状,大喜,知道他此刻内心是清醒的,遂又写道: “你是谁?” 那人激动地在他手里反复写道“俞天合”三个字。洛怀川按捺不住兴奋之情,脱口道: “你叫俞天合,太好了。” 随即又写道:“是谁害了你?”时,也许是这一问,让俞天合想起了悲惨的过往,不由瞬间发起狂来。 握住洛怀川的手臂,猛地一口咬了下去。直疼得他妈呀一声,险些摔倒。 魏胜见状,朝着俞天合的后脖梗子连着来了几下。终于使他松开了口,歪歪斜斜倒了下去。 莫嫂拉着洛怀川出去包扎伤口,魏胜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俞天合弄到床上,这才从后面撵了上来。 “二公子,有个名字,便好打听了。” “嗯,也不枉我白受了他这一口。对了,胜子,张昭说此人还是个郎中,你这几日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与滕平各带几个弟兄,逐街逐巷的寻找,我便不信会无有线索。” 魏胜一面口里应着,一面为他清理伤口。包扎完毕,二人辞别莫嫂,返回白矾楼。 洛怀川忙了一天,实在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卧房,也顾不得宽衣解带,仰面往榻上一趟,不一会,便鼾声大起。 这一觉,一直睡到翌日晌午。用罢饭食,命人沏了一杯香茶,想起有些日子未读书了,遂站起身,顺手翻起野史来,便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读者,读着,一口茶喷了出来,急忙在不远处的孙无择道: “无择哥哥,快来,我有新发现。” 孙无择正与滕平安排事情,闻他召唤,过来问道: “川子,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快说,发现什么了?” “你看,这书上说公元前204年,项羽将刘邦围困在荣阳城内。陈平奉命写下降书,派人送与项羽,约定刘邦今夜出东门投降。 然令项羽万未想到的是,守了大半夜,原以为的“刘邦”却是纪信假扮的。而正主早便乔装成女子逃之夭夭了。而守城的士兵居然未盘查出来。” “川子,依你的意思是,六公子假扮成六姑娘跑了?” 洛怀川闻言,拿书在他头上打了一下道: “你个榆木脑袋,关键时刻咋还不开窍了呢? 我是说那六姑娘与六公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易容的?不然身高、外形何以如此相似?” 经他这么一提醒,孙无择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否定道: “这不可能,杨掌柜怎会娶个男子做如夫人呢?川子,你还是等开封府问了案子再说吧。自己看罢,我那边还有事忙着呢。” 言罢,转身出去了。 洛怀川觉得无趣,撂下书卷,打着哈欠正往外走,却见邵雍皱着眉头回来了。 遂急忙问道:“先生,您不是去见会友了么,如何这般不快的神情?” 邵雍叹口气,坐下来道: “怀川,适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闻街头巷尾的娃娃皆在传唱一首歌,我觉得十分好奇,便驻足聆听了一会。 谁知越听,越心神不宁。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可怕的想法,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第二百四十二回 褒亚圣叙谈君臣道 破童谣… 洛怀川为邵雍端来一盏茶道: “先生,寝不安,则心神不宁,许是你昨也未休息好的缘故吧。” “非也,我是听了那首歌后才陡然升起的感觉。” “哦,那先生可还记得那首歌谣的内容?” “自然记得,唱的是: 金屋银屋摇一摇,白建了; 世上的人儿摇摇摆,心没了。 咯噔咯噔摇,哗呀哗啦摇。 功名利禄摇一摇,代代见不着; 你我拉手摇摇摆,并去了。 咯噔咯噔摇,哗呀哗啦摇。 十二蛟龙在翻腾,摆摆摇; 震得十七哥你快点逃,摇摇摆。 咯呀咯噔摇,哗呀哗啦摇……” 洛怀川细品歌词,脸色逐渐阴郁起来,猛然站起身,拉起邵雍道: “先生,走,即刻随我进宫面圣,我有要事上奏。” 邵雍被他弄得一脸懵,不过也未多问。他知道洛怀川必窥得了神秘天机,故紧紧的跟在后面。 仁宗正再琢磨今年开封府试的考题,忽闻张茂则奏报说邵雍、洛怀川前来求见。不由放下狼毫道: “哦,快快有请。” 待二人施礼坐定后,仁宗道: “先生与小师父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事举棋不定,也好听听你二人的建议。” 邵雍闻言,再一次躬身施礼道: “官家君临天下,勤政爱民,百官拥戴,万民敬仰,能有何事需要我等小民献策?” “为君者有为君者的烦恼,论才学,我实不及你,故无需过谦。 自打罢黜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后,如今朕的中书都快成敬老堂了。” 故我欲就此次开封府试的机会,选拔一些年轻有为之士,但却对他们拟定的考题不甚满意。” 洛怀川闻言,心里暗道: “这倒是一个为范老哥争取的好机会,不过说的直白了,反倒令仁宗起疑。” 想到此处,遂言道: “官家,您将孔家菜定为来年正旦大朝会宴请各国使节之指定菜品,固然是好。 倘若届时由孔先圣第四十五代孙孔道辅大人亲自主持开宴仪礼,岂不更有意义?” 言罢,朝邵雍眨了眨眼睛。 邵雍自然会意,故作沉吟道: “官家,提起孔大人,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据我所知,孔大人任兖州任知府后,与邹城访到了孟子后裔孟宁。 后来又在四基山之阳寻到了孟子坟墓,修筑了孟子庙。孟子对孔子备极尊崇,曾曰‘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 孟子主张性善论,倡导仁义,强调舍身取义。 其曾告齐宣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窃以为,君上苟能如孟子所言,臣下便能以同心待之么?我看未必。倘若皆将此做成流于表面的功夫,岂不是有负圣君之仁心?” 仁宗闻他一番言论,思量许久,方才道: “嗯,为君者有为君之道。为臣者有为臣之规。君尽了责任,臣尽了本分,也不见得会有和谐之君臣关系。 如胥偃、宋祁、范仲淹等皆为直臣,不过却少了一些为人处事之变通。 而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虽有治世之能,却显然缺乏容人之雅量。 为协调与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常弄得朕心力交瘁。这次正可借此机会考问一下,要怎样方可构建融洽之君臣关系。” “官家这皇帝做的如此辛苦,就连出宫祭拜一下孔庙,还惹来许多的风波。 不过幸好有惊无险,否则,我今日怕是要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度过了。” 洛怀川见仁宗终于露出了笑容,不免在一旁继续为孔道辅念殃。 这点小心思又岂能逃过仁宗的一双慧眼,虽然心里已打定主意,准备调任孔道辅回京城任职。 但表面上却故作不知地问道: “对了,小师父,你今日急匆匆来见我,不会是为了孔大人做说客吧?” 洛怀川被他一问,登时浑身不自在起来,连连摆手道: “草民哪能如此不知深浅,左右官家行事呢?适才先生与我说,京城街头巷尾的孩童皆在传唱一首童谣。 我粗略一推算,发现此年十二月十七日,河东忻、代、并三州会发生大地动,还请官家及早做好防范措施才是。” 此言一出,直惊得仁宗瞬间站了起来,急急问道: “小师父,果真如此么?那会是一首什么样的歌谣,竟能从中推测出天机来?” 洛怀川顺手拿起桌上的御笔,将歌谣写了出来,圈出一个个红圈,递与仁宗道: “官家请看,‘心没了’之心谐音忻(xin)州;‘代代见不着’之代,借指代州; ‘并去了’之并,借指并州。三者合起来,正为河东地区。 您再看,十二蛟龙暗示十二月,十七哥暗示十七日。再加上咯噔、哗啦摇等词,不是大地动,又是什么呢?”. 第二百四十三回 洛怀川进宫献良策 开封府… 洛怀川的一番分析,着实令仁宗内心划过一丝惶恐。再一次追问道: “小师父,你确定推算得无有差池么?” “草民岂敢拿人命关天之大事危言耸听,欺瞒官家?倘若我所料不准,届时任凭您处置便是。” 邵雍见仁宗犹自疑狐不信,又拿起那张纸来细细品读一遍道: “官家,我想起来了,那些娃娃们说,这首童谣乃是一位游方的老道教的。 还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到皇城脚下去唱,唱到皇帝知晓为止。” 仁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一时举棋不定。他犹记得景祐元年(1034年)那场大瘟疫,为表达自己有失天子之责,曾脱下龙袍,暂离正殿,不受朝贺。 不但减少膳食,诚惧内省,还在各县衙门开设公诊,甚至不惜将稀宝物通天犀打碎入药。这才使得瘟疫褪去,京师化险为夷。 加之近年来各地的蝗灾、洪灾、旱灾频繁,早已弄得人心惶惶。这要是河东再发生大地动,朝廷又将何以应付? 洛怀川见他忧心如焚,遂建议道: “官家,看时间还来得及。您可诏令三州府衙加固房屋,转移民众,储备粮食衣物等。” “小师父所言在理,我会酌情安排的。时近晌午,二位不如陪我浅酌几杯如何?” 邵雍见他情绪不高,担心言多语失,遂推辞道: “官家,此方事情已了,明日我便返回共城。那里尚有书院,迟迟不归,岂不误人子弟。” 仁宗闻言,也未多做挽留。待送走二人,便吩咐张张茂则道: “茂则,适才小师父所言之事暂不宜外露消息。你且出宫秘密寻访那位传唱歌谣的道人,之后带来见我。” 张茂则应偌,快步出去了。再说洛怀川知道邵雍要还乡后,特意吩咐孙无择为他准备了诸多物什。 什么笔墨纸砚,什么古书典藏,什么布匹吃食,应有心有。临行前,又与邵雍干两交子,捐助共城书院。 邵雍自是感激涕零,翌日,与洛怀川等依依惜别后,踏上了回乡之路。 邵雍走后,洛怀川开始继续查找海生的下落,谁知却苦寻无果。 开封府府尹李若谷审问完一干案犯后,向各州县下达了海捕文书,全力缉拿六公子兄妹。 张昭入狱后,竟然改了口供,咬定自己即是幕后主使,与司马康一样,按刺王杀驾罪判了斩刑。 杨掌柜、夏青及李矮子哥俩皆依律给予了制裁。白矾楼总算稳定了几天,可朝廷这边,却出了一件惊天丑闻。 原来开封府解试成绩出来了,次相陈尧佐之子陈博古高中解元。 参知政事韩亿一门四子皆榜上有名,这下可惹恼了众多考生。纷纷聚在开封府前要求朝廷给个说法,严查此次科考的营私舞弊案。 其中有一位考生,与右司谏韩琦同为相州安阳人。便将陈尧佐、韩亿等人如何贪赃枉法之事给抖了出来。 韩琦素来耿直,敢于诤言谠议,抨击权贵,犹与杜衍、范仲淹、孔道辅等交好。 他见迎三人还朝的机会来了,又岂能放过?遂准备联合其他谏官准备将二人连同宰相王随、石中立一窝端。唯独放过了参知政事程琳。 消息传到仁宗耳里,着实犯了难。倘若坐实了陈尧佐、韩亿等人的罪名,朝廷的颜面岂不尽失于天下? 且韩亿的岳父王旦为太祖、太宗两朝名臣,又为真宗朝宰相,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不过若不处置,眼见着局势控制不住,左思右想,便想到了洛怀川。 有道是旁观者清,遂命张茂则前往白矾楼去请他。然不巧得很,洛怀川却不在酒店。 张茂则只好给孙无择留话,让洛怀川回来后,即刻进宫面圣。 要说这洛怀川去哪了呢?原来是被韩亿的三公子韩绛给请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韩亿知道事情泄露后,吓得躲在家中不敢上朝。 四个儿子也一个个苦瓜脸地守在他身边,一个劲地埋怨。耳闻韩绛道: “爹,您说您这事办得多不讨巧。我几个兄弟凭着自己的本事,原也是可以高中的。 这一来倒好,被韩琦大人这一掺和,不但您要被罢了官,连着兄弟们也跟着受牵连。” 韩亿被儿子训了一顿,此时也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道: “事到如今,你再埋怨爹又有何用?还有人能扭转乾坤不成?” 一句话,到提醒了韩绛,只见他一拍大腿,兴奋地言道: “爹,你还别说,我想到一个人准成。” 韩亿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问道: “我儿速速言来,何人有此神通?” “便是白矾楼少掌柜的洛怀川,官家还唤他做小师父呢。 上次去白矾楼宴饮时,我、希廉,咱仨便拜了把子的。他是我大哥,据说与官家相识于微末之时。 她妹妹便是那个‘厨中女状元’,如今的典膳洛大人。她也称官家为师父呢,有这关系,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嗯,此人没准还真能救我韩门于水火之间。‘秋卖’那日,官家亲临白矾楼为其镇场子,足见二人感情不一般。 绛儿呀,你这兄弟拜的倒是有先见之明。如此,还不快带上重礼,前往求救?”. 第二百四十四回 脱父罪韩绛说人情 面圣君… 韩绛摆摆手: “爹,白矾楼日进斗金,还在乎你送的那三瓜两枣的。得,您老赶快吃点东西,我去去便回。” 就这样,韩绛心急火燎地来找路洛怀川,怕一个人力量不够,又拉上了提刑官齐恢的儿子齐希廉。 洛怀川正在中楼三层摆弄他那些珍玩古物,忽见孙无择领着二人前来,遂问道: “你两个小子今日如何得了空闲,来看大哥我?” 未及韩绛答言,齐希廉率先凑到他近前,嬉皮笑脸道: “大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弟不是想哥哥了么?便来看看。” 洛怀川闻言,乐了,将那只商鼎放回原处道: “三弟,少在这里与我胡拽,你当哥哥不晓得么,还是白痴?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乃《王风??采葛》里的诗句。 原句为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说的是一位姑娘与一位男子间的思念之情,你能不能张点心,好好背书,将来也考取个功名光耀门楣。” “大哥,说到科举,你可知京城发生何大事了?” 一旁的韩绛趁机言道。 洛怀川摇摇头道: “哥哥我这几日竟往大相国寺淘弄古玩去了,并未留心朝廷动静。说说看,出了什么新鲜事?” 韩绛挠挠头,做出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道: “我那几个兄弟一同参加开封府试,结果同时高中。谁料却被人诬告说爹爹联合次相陈尧佐营私舞弊。 据说谏官韩琦已暗中收罗了他二人贪赃枉法之罪证,正等着官家处置呢。 大哥,你我一个头磕下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我那几个兄弟便也是你的兄弟,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呐。” “是呀,大哥,我爹还夸你重情重义,让我与你多多交往呢。这事除了哥哥,恁是谁也不好使。” 齐希廉也在一旁帮着溜缝。 洛怀川闻言,终于明白自己这两个活宝兄弟突然前来寻他的真实意图了。不由在心里暗自嘀咕道: “此事涉及两位宰辅大臣,怕是官家也不好下决断吧。且韩琦又素与范老哥交好,又怎能得罪呢?” 想到此处,有心拒绝,又不好开口。沉吟许久,方才说了一句囫囵话: “此事我晓得了,你二人且回去,待我想个万全之策应对。” 韩绛见他答应下来了,非要拉着他去喝两杯。洛怀川抹不开情面,只好随他二人去了。 待饮完了酒,已迫近申时了。洛怀川回到白矾楼,可急坏了孙无择。见着他,便将张茂则前来传信之事说与他听。 本来微醺的他顿时精神起来,心里暗道: “遭了,难不成自己与韩绛在一道饮酒被什么人瞧见了不成?看来官家这是要拿我兴师问罪呀。” 心里这样想着,还是快速去了宫里见仁宗。仁宗刚用罢饭食,见洛怀川来了,遂招呼他一道品茶。 “小师父,你猜,此次开封府试头名解元是哪一个?” 洛怀川摇摇头道: “这个委实不知,官家如此问,莫非觉得草民与此人相识么?” 仁宗摇摇头: “非也,我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宰相陈尧佐的儿子陈博古。更有奇的,韩亿一门四子居然齐齐榜上有名。” “以官家的意思是,此二人皆徇私情了么?还是不相信这五人有此等才华?” 仁宗未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回道: “不瞒小师父,实言之,皆有些许质疑。若非事先有所安排,如何便有这等巧合之事?” “哦,那官家既有此意,何不派人暗中调查取证?” 洛怀川试探性地建议道。 “据说右司谏韩琦手里有丞相与韩参知受贿之证据,不过目前并未呈到我的手中。 我怕再出现吕夷简与王曾之事,便也佯作不知。如今中书刚刚经历一次震动,朕再也折腾不起了。” “官家,你还记得天圣二年(1024年),章献刘太后还在世时,有个‘同科双状元’宋祁与宋庠(xiáng)兄弟么?” “自然记得,弟弟宋祁得中礼部试第一,中了‘省元’,哥哥宋庠第三。然大娘娘主张长幼有序,遂与他二人调了名次。 并在殿试时,亲点宋庠做状元,将宋祁排在了第十名。但在朝臣心中,宋祁才是真正的状元。 因此,兄弟二人方被称为‘同科双状元’。但不知小师父忽然提起往事,与此次开封府试又有何关系?” 洛怀川撮了一口茶道: “官家勿急,且耐心往下听。既说了远的,咱不妨再说个近的。 景祐元年(1034年),柳永与柳三接兄弟殿试时,俱同高中。 真宗朝有个户部郎中唤做曾致尧的,官家未必晓得。然对其第五子,天圣二年(1024)的进士曾易占理应不陌生吧?” 仁宗闻言,不晓得洛怀川究竟欲说什么,遂皱着眉头思量半天,方才道: “尚有些许印象。” 洛怀川也不理睬他,兀自言道: “据我推算,三十年后的会试,曾家一门四兄弟、两女婿同时高中。连带着同去陪学的邻家小哥黄豆子也榜上有名。 故而草民认为,府试韩家一门中四人登第,实不足为奇。”. 第二百四十五回 斗心机各怀心腹事 受圣托… 话到此地,仁宗方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位小师父绕来绕去,意在为了韩亿开脱。 遂也不接他的话头,而是反问道: “小师父,你预测到年底河东三州将有大地动发生,起因乃由一首童谣所起。这如何没来由的预测起曾家事来? 莫不是有人请你来做说客,故而才编出这‘一门六进士’的谎话来哄骗与朕吧?” 仁宗这一问,洛怀川方觉自己孟浪了,实在不该拿曾家来说事。但又不能告诉他说,曾易占之子曾巩乃是后世的唐宋八大家一。 但面对仁宗的质疑,又不得不说出一个令其信服解释来。为了掩饰尴尬,遂拿起一快点心放入口中,脑海中则在飞速地转动,少顷,言道: “官家,世人道‘孔、孟、颜、曾’乃一家,故而草民闲来无事,便为其后代子孙占卜,故而知晓。” “哦,原来如此。那你对此次解元陈博古之才又如何看?” 洛怀川看着仁宗探寻的面孔,知道他这是在找最合适的借口为陈尧佐开脱。而这个借口需要通过他表述出来。 遂言道:“不瞒官家,对于这个陈博古,草民不甚了解。不过对其父陈尧佐倒是略知一二。 我陪小姑父柳永去睦州赴任时,曾奉您之命前往苏州探望范老哥。他曾言道,陈尧佐可得上大宋响当当的治水专家了。 其治理钱塘江潮水患时,提出了以薪土易竹石之夯实筑堤方案;治理滑州水患时,创造了木龙护堤法。又在汾水两岸植柳数万以防洪。 且坊间传言,其生活节俭朴素。家中但有甚器物损坏,便请人修补再用。似这等样人,如何能做贪赃枉法之事?” 仁宗本就欲为陈尧佐与韩亿开脱,只是内心尚法说服自己。闻听洛怀川一番见解,便也有了主意。 遂面露喜悦之色地端起茶盏吮了一口茶,开始为洛怀川递话道: “小师父倒是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说实话,朕有意为二人开脱,也是为了顾及朝廷的脸面。 然韩琦手中可是握有他二人受贿之铁证,若不能秉公处理,怕难堵悠悠众口。唉,倘若他不将那份证据呈与朕,此事便好办多了。” 要说仁宗之所以如此言说,乃是换个方式让洛怀川出面去找韩琦。 因他晓得韩琦素与范仲淹交好,而范仲淹又是洛怀川的结拜大哥。 洛怀川自然明白他的用意,遂言道: “去找韩琦倒是容易,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要知道此人之耿直可是出了名的。” 仁宗摆摆手道: “小师父,如今西夏李元昊虎视眈眈,将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万余里之地皆为其所有。 照此情形发展下去,随时皆可能建国称帝。再加上你说的河东大地动,已令我心烦至极。能压一时,便压一时吧。” “官家,草民自是洞悉您之苦心,不然也不会时刻关注朝廷动向了。 你身为天下之君,万民之主,却依然称草民一声小师父,此番恩宠实无以为报。 我虽不愿入仕为官,然从旁辅佐,倒乐为之。但不知官家欲如何平息考生之怨呢?” 仁宗一手拄着额头,一手不停地在御案上不停地敲,许久方才言道: “既然不能确定陈尧佐与韩亿受贿,二人之子的功名便不能废去。 可若如此,朕心又觉对不住那些寒窗苦读之子,要如何方能两全其美呢?” 言罢,意味深长地望向洛怀川。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既号称朕的小师父,不会连这点主意也未有吧。 洛怀川被他看得极不自然,心里暗道: “亏得我穿越时功课做得足,为以防万一,随身还带着那本《大宋宝典》,不然可糗大了。” 想到此处,微微一笑道: “官家,会试仅为那些个学子进身之初阶,后面尚有省试、殿试。欲要两全其美,唯有…” 讲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仅是端起茶盏来,悠然地品着。 仁宗细细琢磨此话的含义,微微颔首道: “小师父且去寻找韩琦,只要他肯松口,我自有主张。” 洛怀川应偌,辞别仁宗,回到白矾楼。一路寻思着若是两手空空就这样去韩府拜访,颇为不礼貌。 若大肆送礼,又怕被婉拒。思来想去,猛然想起韩琦除了酷爱书法,犹喜执玉盏饮酒时赋诗。 遂投其所好,在自己珍藏的物件中,取了一对唐代莲花白玉杯。一直等到迫近黄昏,方才拎着一坛美酒,前往韩府。 且说韩琦处理完政务,还至家中,用罢饭食,便在书房品茶。 忽闻小厮来报说白矾楼洛掌柜的登门拜望。韩琦闻言一愣,心里寻思道: “我素与他并无任何往来,这没来由的过府寻我,却是为何?” 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还是让小厮将他请了进来。. 第二百四十六回 借玉杯钻营投所好 观面色… 但见洛怀川双手一抱拳道: “在下冒昧登门打搅,还望司谏大人见谅。一坛‘颜如玉’酒,不成敬意。” 韩琦先是将他让到屋中坐定,摆摆手道: “多谢洛掌柜的美意,然此酒乃官家亲口御赐之贡酒,本官如何敢擅饮?” “‘颜如玉’为御赐之酒不假,官家并未与我限制,也并未勒令不许赠与他人饮用。 前几日,我尚与范老哥、孔老哥、欧阳兄,及我那小姑父柳七、三哥柳三变捎去几坛。他们饮得,大人如何饮不得?” 待洛怀川报出这一串名字,韩琦不由得对他上下打量几眼,一副不可思议地言道: “哦,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何要在白矾楼祭祀孔子,推广孔府菜了。原来竟是为了早日让官家将道辅兄赦回京城。好,其心可嘉。 对了,听闻柳七的婚事还是官家做的良媒。凭其官声,早该调任京城,可惜由于吕相设梗而作罢。 好在如今的他身为余杭县令,政绩卓越,夫唱妇随,堪称一对神仙眷侣,实令我等艳羡啊。” “大人,品了这坛中美酒,便如坠云里雾里。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又何须枉羡他人?” 言罢,洛怀川将酒坛的布盖去掉,又刻意拿手在上面扇了扇。 韩琦顿觉一阵酒香扑鼻,不由勾得酒瘾大犯。命小厮取来自己心爱的玉盏,准备品鉴一番。 洛怀川见他那只玉盏为青玉打制,虽也精致玲珑,却是当代之物。 遂微微一笑道: “自古道,才子配佳人,名马配宝鞍。这好酒么,自然也要有相应的器物方可。 洛某不才,酷爱收藏些老玩意。我手里的这只白玉莲花盏乃唐代之物,虽不算久远,却也是稀有难得。” 言罢,打开紫檀木的盒子,取出一对玉杯来。 韩琦拿眼睛一扫,见玉色洁白,质地油润细腻,便知并非凡俗之物,遂不由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但见器型自然优美,杯体为圆形敞口,其状若盛开之莲花。内底有花蕊凸起,外壁刻有纵向水波纹。 一朵朵莲花摇曳于氤氲的雾气中,美不胜收,雕琢更是巧夺天工。不由啧啧赞赏道: “这对玉杯实属玉酒器中之精品,但不知洛掌柜的打从何处觅得?” 洛怀川见他心有所动,一面往里面倒酒,一面言道: “哦,我时常去大相国寺闲逛,似这等物什,我收藏多件,历朝历代皆有。 远至五六干年前的稀罕之物也有个一两只。韩大人若是哪日得了空闲,可来白矾楼鉴赏一二。” 这人一旦投其所好,便会放下戒备之心,韩琦也不例外。闻他言,自是满心欢喜。 观杯中之酒微黄澄明,轻轻呷一小口,果然醇香回甘,馥雅细腻。 随即一股更觉一股温热舒爽之感游便周身,五脏六腑那叫一个通泰。 “哎呀,早闻令堂洛大师之名,想不到洛掌柜所酿美酒更是不俗。较之‘柳霖醉’与‘三接狂’犹胜三分。 这玉杯也与众不同,尤其是这莲花纹使我想起了李白的那首《古风》来,头四句,怕是正对此景。 碧荷生幽泉, 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 密叶罗青烟。” “玉乃石中君子,吸日精月华而成,故孔子曰‘君子比德于玉焉’。大人耿直率性,恰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欧阳兄不是有‘酒盏旋将荷叶当,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花气酒香清厮酿。’之诗句么?故若常用此杯小酌,最适宜不过了。” 洛怀川瞅准时机,连带着欧阳修狠狠拍了一把。其实他之所以这样做,乃是处心积虑的安排。 因至和二年(1055年),韩琦以疾病为由,自请回相州老家任职。并在那里修建了一座官私结合的园林“昼锦堂”。 后来韩琦当上宰相,便是请的欧阳修为昼锦堂写了一篇文章。欧阳修又请大书法家蔡襄用楷书抄写了一遍。 至此,宰相园,文豪笔,蔡襄书,毫无疑义地将这座昼锦堂推进天下名园之列。归根结底,还有赖于洛怀川今日之铺垫。此乃后话。 韩琦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心花怒放,不免连饮了数杯,也记住了这个唤作欧阳修的青年。 咂咂嘴道: “真是奇怪,细品此酒,如何却有股淡淡的药香呢?” “不瞒大人,‘颜如玉’酒乃取自一十六味中药作曲酿制而成。我观大人神疲力乏,面无光泽,且唇白起皮。不独睡眠浅,怕肠胃也不甚协调。 此酒惯能强筋壮骨,祛风驱邪,尚可和脾养胃,滋阴壮阳。女子饮了,还有驻颜益寿之效。” 洛怀川趁机卖弄起学问来。 “哦,洛掌柜的医术我略有耳闻,据说你为官家针灸心包而救其一命,原以为是众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但不知你为何有此妙手不去行医救人,竟做起了白矾楼掌柜的?” 洛怀川被他问起往事,不免神色黯淡,长叹一声道: “实不相瞒,我乃代掌柜的,白老伯乃我义父。这说来可便话长了。” 言罢,便将自己如何被洛怀泽弄得家破人亡;表哥狄青、大哥洛怀亭如何刺配充军;自己如何被迫卖卦行医以及之后的种种经历,细细说与韩琦听。 尤其在提到表哥狄青时,将他的为人、武功,浓墨重彩地表述了一番,同样为了铺路。 据他对宋史的了解,狄青于康定元年(1040年),经尹洙推荐,得到了陕西经略使韩琦、范仲淹之共同赏识。 之后,狄青又与庆历八年(1048年)至皇祐五年(1053年),韩琦为河北定州武康军节度使时,做了他的副手。. 第二百四十七回 赠神卦数语惊司谏 求功名… 韩琦闻听其颇具传奇色彩的经历,不免一阵唏嘘感慨,这才想起来问洛怀川今日过府拜访的目的。 洛怀川倒也直爽,喊不掩饰地道: “哦,不瞒大人,此行乃是受义弟韩绛所托,不得不来。 另据我对韩家几位兄弟的了解,韩大人断不至于糊涂到为此冒险,故而前来向您讨个人情。” 一句话给韩琦说糊涂了,懵懵地道: “洛掌柜的倒是坦诚,不过我只是一介言官,如何有决断此事之能力?即便有,官家目前并无圣意裁决,又哪来的人情可讨?” “大人,此言差矣。官家之所以尚无定论,乃因未收到您手里的那份证据罢了。不过您若是将证据呈上去了,或许会陷官家与两难之地。” 韩琦闻言,一愣,追问道: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官家秉公决断即可,又难在何处?洛掌柜的不妨说说看。” 洛怀川又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酒,浅酌一口道: “官家刚刚罢黜了吕夷简、王曾、蔡齐、宋绶,本就惹得朝野震动。你的证据一旦到了官家手中,便是逼着他二次罢相。 目前西夏虎视眈眈,随时有自立之倾向,官家早已为此寝食难安。倘若此时传出此等丑闻,朝廷颜面何存? 加之他尚未从丧子之痛的打击中完全走出来,你说,不是骑虎难下,又是什么?” “闻你之言,倒是这么个理。不过若此事不与天下学子一个交代,又于心何忍?况韩某身为言官,理当秉持正义,又岂能顾虑这许多?” 洛怀川见说不动他,眼珠一转问道: “想必韩大人还记得王曾告吕相受贿之事吧?未想到三头对案时,王曾却拿不出证据来。 你就敢保证你那同乡与你的证据是干真万确的么?既是同乡,又怎能无有串通之嫌疑呢?” 一番话,一时间令韩琦也没了脾气,望着比自己少不了几岁的他调侃道: “看来洛掌柜还是官家派来的说客,你这个小师父可是没白当。” 洛怀川也不接茬,反而故作姿态地掐指一算道: “这样,看在你我同为范老哥兄弟的份上,我送你一卦。其后如何行事,你自行定夺。” “愿闻其详。” “宋夏战争便在明年爆发,届时你与范老哥会率军防御西夏。又与其及富弼等主持新政变法。 并与二十一年后,进阶为宰相。于此后三载,以原职进拜刑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爵仪国公。 当然,期间颇多坎坷,少不得辗转各地,饱受风霜之苦。” 言罢,洛怀川便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谁料韩琦一把扯住他道: “且慢,洛掌柜。我若依你所言,定寝食难安。你既有胆量为人做说客,想必有两全其美之策,不妨说说看?” “大人如若信我,何不暂且放二人一马。洛某从不虚言,年底便有一次机会,让你心想事成。不过届时还请记我一言,物极必反。” 韩琦自是不晓得其为何意,仅是微微颔首,算作答应。随即指着桌上的白玉莲花杯道: “洛掌柜的,你忘了东西。” 洛怀川闻言,摆摆手道: “这双玉杯既然放到了你家的宴几上,便是你的了。你我既同为范老哥之兄弟,便无需推让。” 韩琦见他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且足智多谋,当下也由衷地打心里产生一股惺惺相惜之感,遂言道: “如此,便多谢兄弟厚赠了。” 洛怀川见他收了礼,认了自己为兄弟,也拱手作别道: “请兄长留步,小弟告辞了。” 一路上,回想起自己穿越来到宋朝的过往种种,洛怀川心里便觉五味杂陈。 他始终相信爹爹洛孟津尚在人世,却苦于分身乏术,不能亲自前往麟州寻找。 如今海生又失踪了,而清风楼背后的主谋始终也未捉到,怎能不令他有抱憾之感呢? 就这样,边走边想,待到白矾楼时,夜已深沉,遂便草草睡下了。 殊不知,此刻在陕州夏县涑水乡,有位唤做司马光的青年后生,正兴奋得难以入眠。因他即将离开家乡,赴京城参加会试。 正当他迷迷糊糊刚刚昏睡过去,娘亲聂娘子将他提醒道: “二哥,你的行囊娘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快起来,用罢饭食,早点赶路。” 司马光打着哈欠,抻着懒腰道: “娘,您又大半宿未休息吧?您如此不晓得爱惜自己,让儿子这一去如何放心得下?” 聂氏一面为他拿过亲手缝制的衣服,一边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娘身体硬朗着呢,不似你祖母那般孱弱。 记得你爹第一次进京城考进士时,正赶上她老人家病故。你爹得信后,哪里还故得上功名,便连夜赶回家中奔丧。 好在真宗景德二年(1005),你爹再次应试,果然一举考中,被授与永宁县主簿。量二哥这一去,准比你爹出息。”. 第二百四十八回 入登封住店惹风波 拜书院… 司马光望着娘亲慈爱的目光及殷切的眼神,迅速穿好衣裳。用罢饭食,带上小厮吕乾,辞别聂娘子出发了。 由于司马光年少时经常随着爹爹司马池出游访友,对各处名山胜水、人文地理了然于胸。 故二人一路上游福地,逛洞天,间或拜访爹爹旧友,当真好不惬意。 这一日迫近未时,主仆二人终于来到登封县境内。吕乾指着一家客栈道: “公子,这可是最后一家了,若此地再无闲余的房间,你我二人便要露宿街头了。” 司马光仰头一望,这家客栈为上下两层歇山顶筒子瓦建筑。四角檐牙高啄,檐角下挂着一溜红灯笼。与人一种古朴典雅之感觉。 待进得店内,闪目一看,掌柜的是位年逾四十的中年妇女,微胖的身材,四方脸上长着几颗雀斑。见来了客人,忙堆起笑脸招呼道: “二位可是要住住店?哎呀,你们来的可正是时候,小店仅剩一间上房了。” 司马光点点头,微笑道: “掌柜的,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上房便上房。左不过是歇息,心安,在哪里皆是一样的。” “这位公子说得好,那不如将这间上房让与我家公子如何?” 司马光闻言,扭身一看,打身后不是何时进来两位青年后生。说话的那位小厮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与吕乾一般大小。 身边的那位一副儒生打扮,面皮白净,长得斯斯文文,倒比男子还要俊俏三分。未及司马光做答,吕乾率先言道: “想得美,让与你们了,我们住哪?” 那位小厮挨了抢白,回怼道: “你家公子不是说了住哪皆一样么?再说,我又没问你,要你多嘴?真是没规没距。” 言罢,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对着司马光深施一礼道: “这位公子,你看天色已晚,附近的几家客栈皆挂出了客满的牌子。我家公子赶了一天的路,甚觉疲惫,您能否行个方便呢?” 司马光有心拒绝,但一看那位公子却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得同情心泛滥,问向女掌柜的: “店家,除了这间上房,您这店里尚有可以栖身之所么?” 掌柜的摆摆手道: “这个季节,太室山风光秀美,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所在。我这一间啊,也是客人刚退的。 你若发了善心,只好去那破庙安身了。不过我可提醒你,闻说那里盘踞着一条黄花大蟒,业已吞下数人了。” 闻听破庙与大蟒,可把吕乾吓得够呛,取出银两,放到桌子上: “店家,我们公子不让,便这间了。” 谁知那位小厮一把将他的银子推向一边道: “店家,多少银子,我们加倍。这房间我们要定了。” 吕乾见对方蛮横不讲理,顿时也来了脾气,一把将他推到一旁: “去去去,一边去,有没有先来后到?看你家公子倒是儒雅得很的,你却跟个小霸王似的,真没教养。” 小厮吃了亏,哪里肯依,正欲近前与吕乾前理论一番,却被司马光与自家公子同时拦住。 司马光点着吕乾的脑门斥责道: “怎地越来越无有规矩了?破庙就破庙好了,也值得你这样,岂不丢了读书人的颜面?” 那位公子也数落起小厮来: “桂珠,我与你讲过多少回了,出了门不比家里,行事怎能如此放肆呢?” 直说得他拿眼睛瞪着吕乾,一副挑衅的样子。闻公子训斥完了,气哼哼地拉着他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 “好好好,公子批评的是。咱去住破庙总行了吧,今夜便让那黄花大蟒吞了我你便省心了。” 不想司马光伸手拦住二人道: “公子,且留步。” 随即朝吕乾一使眼色,吕乾不情愿地收起银子,悻悻地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一面走,一面不满地咕哝道: “你倒是充好人了,不会今晚真的去宿在破庙里吧?” 司马光回身瞥了瞥他哭丧的脸道: “即便你愿意去,本公子也不会同意的。想我今科必中进士,可不想做那蟒蛇的口中餐。 这里离太室山仅个把时辰的路程,稍后,你我二人食得饱饱的,咱去嵩山书院寻个落脚处。” 吕乾闻听,这才展露出笑模样,凑到近前问道: “公子,咱这还未到京城呢,你怎就进士及第了呢?” “你小子真不会讲话,这到不到京城,你家公子我也是进士及第。读书人连这点自信也未有,料也榜上无名。” 就这样,二人寻了一处小店,用罢饭食,直奔太室山而去。 此山位于登封县北,为嵩山之东峰,最高峰峻极峰,高近四干五百尺。 据传,大禹第一任妻子涂山氏生启于此,山下建有启母庙,故称太室山。取“室者,妻也。”之意。 太室山共有峰三十六座,峰峰耸峙,呈环向攒耸式,宛若含苞之莲花。主峰曰峻极,源于《诗经??嵩高》中那句“峻极于天”。 待司马光主仆行至山底,仰目一望,但见岩嶂高险,披红裹绿,色彩纷杂。山峰间紫雾氤氲,美不胜收。 此时申时将过,太阳已成下落之势,金色的余晖撒在层林间,宛若给这座神秘之山披上一层五彩的霞衣。 司马光信步拾级而上,耳闻瀑水轰鸣,随口吟道: “暮还嵩岑之紫烟,三十六峰长周旋。” 吕乾见他出口成诗,不免赞道:“公子才思敏捷,正对此景。” 不想却不司马光又弹了一个脑壳道: “此乃唐代诗人李白《咏嵩山》里的两句,哪里便成我做的了? 让你小子平日里多用些心思在学问上,你偏当做耳旁风。 这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岂不嘲笑你家公子我,竟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教不明白么?”. 第二百四十九回 惊魂魄吕乾脱蟒口 求借宿… 吕乾原本想着打个溜须,不想却拍到了马蹄子上,顿时撅起嘴来,捂着肚子叫道: “哎哟,公子,我这突然间肚子疼,你且往前走,我出个恭,随后追你。” 言罢,兀自飞速钻进石级旁的树林里。寻了一棵大树,解开腰带,刚蹲下身子解的酣畅淋漓,忽觉脑顶一股凉气逼人。 下意识仰头一看,只见一条碗口粗的巨蟒正顺着树干往下爬。直吓得吕乾妈呀一声,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呼:“公子,救我。” 话音未落,提起裤子便跑。 司马光见他肚子疼,便未走远,而是背剪双手,俯瞰着逶迤绵连的山脉。 耳闻吕乾发出凄厉的求救声,当下心中一紧,快步跑进树林,却不由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条大蟒缠住他的身子,正欲张开大嘴,对着吕乾的头颅猛咬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光抽出腰间短剑,瞅准蟒的七寸,狠命劈了下去。眼见着蟒头落地,蟒身扭了两下,最后软软地摊到地上。 再看吕乾,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脚已迈不动步子了。 司马迁一面抬手轻抚他的背部,一面扶住他往石阶上走,口里安慰道: “别怕,那大家伙已被我宰了,你已平安脱险。” 吕乾足足愣了半天,猛然扯住司马迁的胳膊往山上疾走。待确认彻底安全了,方才一屁股坐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断断续续道: “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然,小的今日可便交代在这了。不过公子胆子可够大的,若是一般人,怕魂都吓没了。” 司马光微微一笑,摆弄着手里那柄短剑道: “还记得那是在圣九年(1031年),也即是六年前,爹爹带着我前往四川广元,出任利州转运使。 不想在栈道上遇着一条巨蟒拦路,个头要比今日这家伙还要大上一圈。爹爹倒还镇定,跟随的小厮当即吓得晕了过去。 见此情景,我毫不犹豫地抽出爹爹腰间利剑,一下扎进巨蟒尾巴。 只见那蟒疼得浑身震颤,一个翻身,滚下了深不可测的栈道。打那以后,爹爹便将那柄剑送与了我。 临行前,你还不让我带,嘲笑本公子不伦不类,咋样,服了吧?” 吕乾这会已彻底缓了过来,挠挠头道: “公子批评的是,还是你有远见,有胆识,小的心服口服。” 司马光闻言,站起身道: “你小子少来溜须拍马那套,走了,再不走,天就晚了。” 就这样,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嵩山书院前。 远观其势,但见嵩阳书院属于灰筒瓦覆盖、硬山卷棚式建筑。形制古朴雅致,代表着儒家质朴、中庸、谦和之理念。确是一处绝佳之讲学、读书、著书之好所在。 此时已迫近黄昏时分,三三两两的学子进进出出,边走边研讨着学问。 司马光拉住一位年轻人道: “打扰了,敢问这位兄台,院长可在?” 青年人闻言,停下脚步,回身指着一位中年男子道: “瞧见没,那位面上有须者,便是院长谢大人了。” 司马光谢过他,径直来到谢大人面前,躬身施礼道: “晚生夏县司马光拜见院长大人,因山下客栈满员,我主仆二人无处栖身。固特来此叨扰,求借一晚。” 谢大人捋着黑而直的胡须,上下打量他一眼道: “原来你便是那个七岁能诵《左氏春秋》,尚能晓得其中要意,且以‘砸缸救友’轰动洛阳的小君实(司马光字君实)。 好啊,竟长成英俊的后生了。我曾闻老友孙文举提到过你,言说你曾与明道(1032)年间,以郊社斋郎之身份拜访过他。 夸汝学识广博,犹精通历史。要知道我那老友可是心高气傲得很,既然对你赞誉有加,想必有些真本事。 我且问你几个问题,若答得合我心意,今后的嵩山书院任你来去自由。倘若徒有其表,怕只好夜宿孤山了。” “但请院长大人发问,晚生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言三皇五帝,三王五霸。且说自始皇以下,汉武帝、光武帝、唐太宗、则天女皇,隋文帝、宋太祖、何人堪为汝心之最?” 司马光闻言,略一沉吟道: “我心中所赏,非大人口中所言,乃五代后周第二任皇帝周世宗是也。 此人曾因家道败落而到江陵贩茶,因办事谨慎,为人厚道,被郭威收为义子。 继其帝位后,便立下‘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之宏伟夙愿。 更以诚信御群臣,以坦义责诸国。大邦畏其威,小邦怀其德。真正做到了无偏无倚,王道荡荡。故为吾心之最。” 谢院长闻言,不禁微微颔首道: “可惜这位干古帝王年仅三十九岁便离开人世,不得不说乃乱世之悲哀。 窃认为论功,莫大于秦皇汉武。且不言始皇帝将中国推向大一统时代,成为干古一帝。 单言刘彻开创察举制,颁行推恩令,尊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创立太学之举,足令我辈读书人敬仰。 况其善识人、能容人、会用人。于晚年敢下罪己诏,深责己过,世间帝王除此,更有何人?”. 第二百五十回 司马光惊语评天子 游书院孔… “大人之言诚不虚也,汉以之兴者,乃因汉武帝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统守,纳士招贤,赏罚信明。 然人无完人,其穷奢极侈,繁刑重敛,内筑宫室,外取四夷,逼得百姓疲敝,起为盗贼。 又因巫蛊之祸,逼得太子谋反,间接害死一代贤后卫子夫。更最不该者,即是阉割了秉笔直言之司马迁。 若非其晚而改过,痛下轮台诏,又怎能以类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呢?” “嗯,闻汝之观点,确实与众不同,总能一语中的,讲出更中肯之道理。我再来问你,对于当今天子。你又如何看?” 若是换做旁人,必不会实言作答。大抵讲一些冠冕之言,或避而不答。司马光则不然,略一迟疑道: “大人动问,晚生不敢不答。然既开口,必从中道。官家承继大统以来,虽无甚惊人之举,然宵旰夜寐,劳心于国事。 性情宽厚,礼贤下士,慈爱万民,有躬俭温谨之德,料想其下必出盛治。然唯惜其宽仁少断,过于重情,未尝不是一大缺憾。” 二人之间的问答,早便吸引了一大群学子津津乐道。对于司马光直言评价当今天子,不无现骇然之色。 不过细一思量却发现,言语恰当,竟无丝毫偏颇溢美之词。不由对其产生艳羡之情,谢院长正是赞誉有加道: “老夫见司马公子行事之风格,倒令我想起令尊司马大人。据说官家曾因赏其才华,提拔他任知谏院。 殊料却遭司马大人多次上书恳辞,据说官家曾不解地对宰相道: ‘别人都喜欢升官,只有司马池谦让,真是难能可贵。’,此事一时传为佳话。 司马光闻他提起父亲,遂躬身施礼,谦虚言道: “家父打小便教育晚生做人要讲诚信,故大人所问,不敢不据实回答。” 谢大人闻言,再一次赞道: “哎呀,原来司马大人家风之纯正,性情之耿直,确是名不虚传。 今日天色已晚,用罢饭食,早些安寝。待明朝游览一下少室山之旖旎风光,我可要再度与你研讨学问呢。” 言罢,吩咐人领着司马光去往寝舍休息。 翌日,天光微明,司马光便早早起来,洗漱完毕,便背剪双手,在嵩山书院内四处溜达。 此时书院内无比清幽静谧,似乎将尘世之喧嚣全然隔绝在外,一种脱尘之感觉油然而生。 只见他率先来到了祭祀孔子的先圣殿,殿两侧有三株古柏,皆树干斑驳,虬枝苍劲。 相传,西汉元封元年(前110年),汉武帝刘彻来游嵩山书院。 初见一株枝繁叶茂之仓柏映入眼帘,便随口封为“大将军”。谁知待穿过二进院,却见另外一株越发的高大挺拔,不胜威武。 便以“先入者为主”做借口,枉顾朝臣谏言,封其为“二将军”。继续向后走,又见一棵实为为三者中最粗最状者,便一错再错,索性封之为“三将军”。 因此,登封县内流传着一首脍炙人口的民谣来讽刺汉武帝: “大封小来小封大,先入为主成笑话。……是非颠倒两干载,金口玉言谁评价?” 司马光看着树身斜卧的大将军,又看看中间树洞可容五、六人通过的二将军,不免感慨万干道: “一个人若承认自己有失皆难,况帝王乎?刘彻晚年痛下罪己诏,实乃幡然悔悟,还是情非得已,便不得而知了。” 这样想着,便已迈进殿中,仰目望去,供奉着的那尊高逾六尺的孔子行教立像,乃根据画圣吴道子所绘画像而塑造。 两旁尚有四块石碑,分别刻着颜回、曾子、子思、孟子四大弟子。这时,天光大亮,吕乾寻了来,见着他,便神秘兮兮道: “公子,我听闻讲堂旁有个泮(pàn)池,乃为纪念孔子修建的。但凡书院中了秀才的,皆要在这里举行绕池三周仪式。 咱何不效法一二,也转他三圈,搞不好孔圣人会显灵,保佑您金榜高中呢?” 司马光闻言,边走边道: “吕乾呐,你如何听话只闻半截?绕泮池三周,乃表牢记先师教晦、效法其高德操守,治国平天下。哪里就成了祈祷功名之俗心了? 我辈但有此心,怕早挨圣人戒尺了,还谈什么功名?不过,绕绕倒是好的。”. 第二百五十一回 训小厮君实道三宝 结金兰… 吕乾又挨了训斥,跟在后面咕哝道: “公子,你也知道小的素来不爱做学问,不然也不会跟在你身边伺候了。 对了,公子,我还闻说这嵩阳书院藏有三宝,咱可要开开眼界,看看究竟是啥宝贝,成不?” 吕乾的话,令司马光心内很不是滋味,不由心里暗想着要如何方能将他慢慢引到正途上来。想到这里便道: “这第一宝呢,便在你的面前,即是这三株柏树了。因其受汉武帝亲口御封,加之年代久远,故堪为一宝。 另外二宝,一为大唐颂碑、一为武则天除罪金简,皆非你口中所言珍宝之物。” 吕乾闻言,大失所望,顿时没了兴致,扯着司马光道: “公子,我当是啥稀罕物,左不过两块大石头,不看也罢。 倒不如去玄龟峰看看,据说那峰山形如龟,且多墨石,没准得玄武神护佑,捡个宝贝也未可知。” 司马光摇头笑了笑道: “去看龟峰也并非不可以,只不过你要在路上背好一首诗,否则,本公子恕不奉陪。” “那好,你且吟来。” “便背唐代颜真卿之《劝学》吧: 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 白首方悔读书迟。” 吕乾一面往前走,一面在口里叨叨咕咕,不知不觉间,已出了嵩阳书院。正往山下走,迎面却碰上昨日住店遇到的那位公子。 小厮桂珠一见他背诗,顿时面露鄙夷之色,嘲讽道: “哟,我当是谁呢。这一夜过去,竟装起斯文来了。怎么,没让被那条大螨蛇把你吞了呀。嘻嘻。” 吕乾被他一说,猛然想起昨日的遭遇,登时怒火冲天,挥舞起拳头道: “莫非昨日那条蟒蛇是你招来害我的?想不到你二人竟然暗地里滥施法术,欲置我于死地?走,咱去衙门评理去。” 言罢,上来便扯桂珠的衣裳。 那位公子见状,急忙拦住他道: “适才闻你所言,莫非昨夜当真夜宿破庙,险些葬身蛇口么?如此,张某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司马光见他误会了,遂拱手施礼道: “原来是张公子,在下夏县司马光,这位是我的小厮吕乾。 昨夜我二人前往嵩阳书院投宿,不想途中他却被一巨蟒缠住,险些丧命,故而才有此说。 公子不信,大可前往查看,蟒身便在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里。” 张公子嘴角含笑地望着司马光道: “公子之品性我岂不知,是桂珠不服管教,冒犯了二位。还请公子见谅。对了,你二人这是要下山么?” 司马光闻他如是言说,内心不免升起一丝疑虑,遂重新打量一番道: “不瞒公子,我二人正欲去往玄龟峰游览一番。在下看张公子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你我曾在哪里见过。” “哦,我也觉得与司马公子一见如故。既然如此,你我何不一同前行?闻说公子博学多闻,路上正可讨教一二。” 张公子这句话令司马光再次犯起了嘀咕,却如何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眼前的这位公子。遂言道: “如此甚好,公子请。但不知公子有何疑惑垂询在下?”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事。不想二十七年后,三家竟以下克上,瓜分了晋国。 但不知公子以为其罪魁祸首究竟是在周威烈王,还是三位诸侯呢?” “窃以为在于周威烈王不守礼之故。殊不知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张公子闻罢,不由抚掌赞叹道: “然也,鄙人也认为周威烈王此举打破了传统礼制之秩序。致使乾坤颠倒,尊卑无序,方为后续之乱埋下祸根。 孔圣不是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可见守礼之重要性。” 二人就这样一路畅叙,越谈越投机,最后干脆义结金兰,司马光虚涨了二岁,为大哥,张文秀公子为小弟。 张公子以腰间荷包为凭,司马光身无他物,只好将短剑相赠。 吕乾、桂珠见状,也不再互相瞧着别扭,索性效法自家公子,也结拜为兄弟。 司马光手握荷包反复验看,又抬头打量一眼张公子,疑狐的眼神问道: “贤弟的荷包做的真还精致,就连贤弟的样貌也与一位儿时的玩伴相似。他也姓张,名字中也有一个秀字,只不过、只不过……” 张文秀见状,爽朗地一笑道: “哥哥该不会说小弟的样貌生得像女子吧?哈哈,其实不独你一人如此言说,小弟早便不放在心上了。走了,咱接着游玩。” 四个人又说有笑的游完了龟峰,下得山来,便觉腹中饥饿。文岚公子便吩咐桂珠寻了一处平坦之地,取出事先备好的菜肴酒水,席地而卧。 未及食用,却见一位男子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一位身材瘦弱的小厮身上道: “好你个废物,走起道来磨磨蹭蹭。似你这般速度,待爬到山顶,太阳都落山了。快走,再不听话,看老子不打死你。” 司马光一看,见那位童子身上背负着登山的一应吃喝之物,足足有一大箩筐。他身后跟着男子及一帮狐朋狗友。 一个个吆五喝六的,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从旁扇风点火道: “孙掌柜的,你看,这小兔崽子还不服呢。我看呐,你还是打得轻。这下人就得归拢,不然保不齐哪天便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第二百五十二回 司马光仗义强出头 张文秀… 那小厮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反抗,只是拿眼睛死命地瞪向孙掌柜的。使劲往上掂了掂背后的东西,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谁知不巧得很,刚一迈步前行,却被脚下咯着的一块冒尖的石头扎得妈呀一声,摔倒在地。 再看框子里的吃食酒水,瞬间撒了满地,连带着将铺地的毡布也弄得满是污渍。 孙掌柜的见状大怒,抬起脚,狠命地往他身上踹去,一面踹,一面道: “你小子存心是不?老子好心救你一命,你既即是这样报答我的? 看我今日不打残你,也好让你长点教训,看以后还敢不敢暗中使坏。” 司马光一见那孩子紧咬嘴唇一声不吭,怕再打下去,会出人命,遂站起身,阻止道: “这位掌柜的,下人也是人,何故往死里打?他弄坏多少东西,我替他赔你便是。” 孙掌柜的见来了一位爱管闲事的读书人,当下气更大了。不但没停手,反而变本加厉,打得更狠了。 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算个屌,要你多管闲事?惹急了老子,连你一起揍。” 此时张公子闻言,不乐意了,也拍拍手走过来道: “你敢?大宋还没王法了?” “王法?就凭你们两个文弱书生,也敢与我讲王法?这小子的命是老子救的,他就得与我当牛做马。 你看着不顺眼,老子还看你不顺眼呢。敢惹我不痛快,哥几个,与我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没脸色的家伙。” 司马光原本是要替挨打的那位小兄弟说句公道话,万没想到竟遇到一群蛮横不讲理之人。 心里寻思着这要真打起来,四人肯定吃亏。自己倒不打紧,连累了张公子便不好了。 遂连连假意示弱道:“哥几个息怒,且听我一言。 看情形,几位是来游览少室山美景的,何必为此点小事煞了风景,有话好说。” 孙掌柜的见他服了软,料想几个儒生还能翻起什么波浪来不成,遂不依不饶起来,呸了一口道: “你言好说便好说,想得美。今日这事你既然管了,便要管到底。 不但要赔我这饭食钱,还要与我些额外的银子做补偿。谁让你小子不长眼,非要逞英雄呢。哈哈。” “但不知阁下欲要多少银两,看小生是否有此能力承担?” 孙掌柜的一抬手,伸出蒲扇大的巴掌道:“这个数。” 司马光一见,吩咐吕乾道:“与他五两银子。” “五两?你当打发叫花子呐,五十两,少一文,你四人休想好生的离开此地。” 张公子见司马光气得青筋暴跳,遂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低语道: “哥哥稍安勿躁,此间事交由小弟处理。” 又转身打着圆场道: “这位掌柜的,试想谁人游山还带会着大把的银子?你看这样可好,我即刻命小厮回客栈去取,我们三人候在这里等着。” 孙掌柜见不费吹灰之力便讹了大价钱,心情那叫一个爽。当下痛快地应道: “瞧这位公子是个明白人,行,便依你。 不过,大爷我只与你四炷香的时辰,若是使诈,嘿嘿,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言罢,将手指掰得咔吧直想,得意洋洋地吓唬着几人。 就见张公子附在桂珠耳边低语几声,桂珠一个劲地点头,一溜气,跑远了。 司马光不知其何意,凑到近前问道: “贤弟,你莫不是真让桂珠回客栈取银子去了吧?这如何使得?哎呀,皆是我一时不平,害苦了你呀。” 张公子大方地摆摆手道: “哥哥这是说哪里话来,似这等狂徒理应好好教训一顿。只可惜贤弟我不会功夫,也只好赔银子了事。 等着吧,我来时雇了一辆马车,桂珠很快便回来了。” 那个被打的小厮见有人欲救自己,脸上也泛出一丝希冀之光来。弯着身子,将洒落的吃食归置好,捡能吃的送到孙掌柜面前。 殊料那家伙得了便宜还不知足,见司马光他们准备的吃食分毫未动,遂吩咐小厮悉数取了过来享用。 一面饮酒,一面高兴而又放肆地大声笑着。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辰左右,打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眼见七八名差役来到诸人近前,问道: “敢问哪位是张公子?大人特遣在下前来听您调遣。” 张公子拿手一指孙掌柜的几人道: “将他们几个捉回衙门去,让你们大人详加审问。虐待仆从不说,还敢明目张胆地讹人钱财,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若非遇到本公子,司马公子今日可就吃了大亏。稍后本公子还要去嵩阳书院,便不与你们回去了,有桂珠作证即可。” 几名差役闻言,过来就要将孙掌柜等人带走。这下可将他吓得够呛,连连磕头作揖道: “几位差爷,小的知错了,知错了。银子不要了,不要还不成么?求差爷放我们一马,我等可是本分的生意人啊。” 这时,那位一直不肯开口的小厮忽然开口道: “差爷,不能放过他们。” 言罢,转身跪倒在司马光与张文岚面前道: “这位孙掌柜的惯会狡辩,若仅凭那位小哥,怕是无法令其认罪。故恳请二位公子一道去府衙作证,小的尚有下情回禀。”. 第二百五十三回 楚青娥泄密下杀手 黎海生… 司马光与张文岚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跟着随后而来的桂珠上了马车,赶到了登封县大堂。 由于有四人作证,孙掌柜的竟一丁点抵赖的余地也未有。司马光见案子审得差不多了,遂问向那位小厮道: “小兄弟,你不是说有下情欲回禀大老爷么?现在可以说了。” 那位小厮转身给县老爷叩个头道: “启禀大老爷,小的唤做黎海生,乃东京人士。因家贫,故而在清风楼帮工。 一日,因无意间发现了杨掌柜那位如夫人楚青娥的秘密,遂被他一顿责打。之后她以为我死了,便又让这位孙掌柜的帮着抛尸荒野。 谁知车子一颠簸,我竟活了过来。孙掌柜的素知我能干,便将我带至登封县家中。 从此,便以主人自居,对我非打即骂,视如猪狗。因此,此人合当算作杀人者的帮凶,理应受到制裁。” 县令大人闻言,不由眉头一皱道: “黎海生,本县问你,你究竟发现了楚青娥何等秘密,竟被其如此狠心对待?” “大人,恕我不能对您明言。” “你拒不实情秉告,又让本县如何替你申冤?又如何能认定此事之真假?” 一旁孙掌柜的见状,心里暗道有门,遂近前一步道: “大人,莫听这小子胡言乱语。他是小的在路上救下的孤儿,如何便扯到清风楼去了。” 司马光见状,也皱皱眉道: “黎海生,有什么话只管直言便是,有我与张公子替你做主,还怕个什么?” “是呀,海生,无需多虑。县令大人清正廉明,只要你所言非虚。必会还你一个公道。” 一旁的张公子见他吞吞吐吐,似有顾虑,遂也在一旁言道。 海生犹豫半晌,方才言道: “大人,事到如今,小的也只好据实相告了。小的怀疑楚青娥便是劫持白矾楼洛怀月与洛怀婉姑娘的歹人之一。孙掌柜的即是他们的帮凶。” 县令大人闻言,不由当下大惊道: “你说的那个洛怀婉可是被太后御封为‘厨中女状元’的典膳洛大人么?” “正是,大人。他们不但劫持了二位姑娘,还逼迫白矾楼洛掌柜的以二十万两黄金以及《孔家菜谱》做赎金,方才放了她们。” “哦,如此隐秘之事,你一介小小帮工,又是如何知晓的?” “不瞒大人,小的原是奉洛掌柜之命潜在清风楼的眼线。不想一时行事不慎,被楚青娥发现了。” “白矾楼洛掌柜?哦,本官知道了。前些日子圣驾亲临那里祭祀孔子,品鉴孔家菜,险些殒命在彼。 多亏洛掌柜的运筹帷幄,事先设下机关,这才将一干人犯捉拿归案。 坊间早已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不想却在登封县内尚有帮凶未除,本县又岂能放过?” 言罢,一拍惊堂木道: “孙田林,速将你勾结楚青娥,设计劫持二位洛姑娘一事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孙掌柜的适才闻听海生一番言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紧忙跪倒磕头道: “大老爷容秉,小的仅与清风楼杨掌柜的有生意上的往来,并不曾参与什么劫持人质之事呀。 您不能仅凭黎海生一面之词,便断定小的有罪。况且适才我已讲的十分清楚,这小子乃草民打从路上救下的孤儿,您如何便不信了呢?” 一句话,直问的县令登时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司马光脑子灵光,近前一步道: “大人,既然清风楼与洛家兄妹皆在京城,此事又牵扯洛典膳,您何不将这个孙掌柜解往那里,由开封府审定呢?” 县令大人略一思忖,觉得他所言在理,毕竟此案涉及到朝廷命官,由不得他不谨慎。遂吩咐道: “来呀,先将孙田林暂押大牢,待明日一早解往京城。他的几位帮凶助纣为虐,各杖责十大板,轰出大堂。” 就这样,司马光带着海生又返回嵩阳书院。与张文岚一道盘桓了二三日,始才依依惜别,继续赶往京城。 待到了东京后,海生将司马光主仆二人安排到“迎来”客栈,将附近的坊市、街道、吃食店一一介绍清楚,方才一路奔向司水司。 自打海生失踪后,可愁坏了连三碗。除了自己走街串巷的寻找,私下里也求人四处访查,然一直了无踪迹。 这日正准备出去,却见大门外进来一人,瘦瘦的身子,颇似海生。不由心中一阵喜悦,大步近前一看,当下眼泪可就下来了。 海生见他胡子拉碴,面孔黑瘦,知道必是为自己担心之故。也径直扑倒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第二百五十四回 诉家史俞颜道传承 查端倪… 莫嫂闻到声音,几步下得楼来,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抹眼泪,一面拉住海生嘘寒问暖,一面催促连三碗道: “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兄弟,让他也放心。” 连三碗闻言,嘿嘿一笑,拉住海生便走,边走边道: “清风楼已被官府查封了,走,路上叔叔详细讲与你听。” 要说洛怀川这段日子过的可谓是顺风寻水,不但有选美遴选出来的百位佳人助阵,十名顶级美姬更为这里带来了如流水一般的财富。 最可喜的是,沈麒麟与颜如玉姑娘成亲那日,为答谢洛怀川,竟不惜豪掷干金,将白矾楼包了下来。 遍邀天下富商巨贾、绅士名流、以及各地的花魁齐聚于此。但见香车、暖轿络绎不绝,靡靡乐音声传百里。 狄夫人带着珍珠、蒋氏、魏琼英一行人搬回了洛家老宅。本欲将正院与安国公主萧莺哥居住,无奈其执意不从。 狄夫人百般谦让无果,也只好勉为其难住在正院,东跨院依旧留与了洛家兄妹,太史炯一家则住了西跨院。 空下来的静闲居本与了孙无择一家,无奈孙家祖父母热闹惯了,非跟着狄夫人回了洛宅。二叔洛孟堂怕触景生情,便与怀月留在了白府。 这日,洛怀川正与孙无择寻思着下一步的行事方案。却见魏胜领着一位女子进来禀告: “二公子,经过这些日明察暗访,辗转终于找到了郎中俞天合的女儿俞颜。” 洛怀川闻言大喜,急忙站起身,将姑娘让至一旁坐定道: “俞姑娘,冒昧地问一句,关于你令尊失踪之事,你可晓得什么内情?” 俞颜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 “家父已失踪三载,遍寻无果。家母哀伤过度,已与一年前撒手西去。家中唯有小女一人,至于内情么,便不甚清楚了。” “哦,令尊失踪,你便无有去开封府报官么?” “自然是报了的,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也束手无策。洛掌柜的这样问,莫非知道些什么?” 洛怀川闻言,当下心里疑惑道: “莫非那日郭开拿与我的那份失踪名册被人动了手脚不成?” 想到此处,答道: “姑娘,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舍妹被歹人劫持,一个小兄弟也没了踪影。 我前往相救时,无意间在地下密室见到一盲聋哑之人。我见其可怜,遂带了回来,妥善安置。 不过他大概受了强烈刺激,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我也是趁他清醒之时,问出了他唤做俞天合的。” 俞颜闻听父亲尚在人世,遂迫不及待地请求洛怀川带着自己去见他。洛怀川摆摆手道: “俞姑娘,在此之前,我尚有疑问请教。只要你实言相告,洛某必会满你所愿。” “好,但请相问。” “令尊是以医何病症为生的?” “俞家世代以外科手术立足于江湖,先祖乃上古医家俞跗之嫡传弟子。尤其到了爹爹这辈,手法越发精熟,诸如刮骨、截肠、开颅等,皆不在话下。” 洛怀川闻言,大为诧异道: “史书记载,俞跗晚年之时,黄帝曾派仓颉、雷公、岐伯三人将其医术整理成卷。谁料还没有来得及公之于众,仓颉便去世了。 俞跗之子俞执便将医书带回,交与俞跗修订。不幸一场大火,将俞家化为灰烬,又哪里来的传承呢?” 俞颜微微一笑道: “洛掌柜的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祖乃俞跗大人的弟子,唤做钟天合的。 失火那日,正巧去山中采药,故而捡了一条命。因感念大人栽培之恩,便改了俞姓。 不过由于医书已然焚毁,只好凭着记忆将部分内容誊录流传下来。谁知到了爹爹这里,唉,不说也罢。” 洛怀川见她不肯过多吐露真情,便也没再强求,不过心里已知大概端底。遂沉吟半晌后问道: “你爹失踪之前,可有曾接触过一位年轻人,此人身材略比我高些,犹爱拿着一柄折扇,出手十分阔绰。” “这个么,便不知晓了。我出阁早,离爹娘住的地方也远。加之我一向反对爹爹与江湖人士打交道,故而很少回家探望。” 俞颜话音未落,就见连三碗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远远便扯着嗓门喊道: “兄弟,快看谁回来了?” 洛怀川闪目一瞧,这不是海生么?遂连忙站起身,迎到近前: “海生,真的是你么?你还活着?快说说,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海生见到他,总算有了倾诉的地方,便将自身的遭遇细细说了一遍。 “海生,那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那楚青娥竟要杀你灭口?” 一旁的孙无择问道。 海生望了望俞颜,探寻的目光又望了望洛怀川,待得到首肯后答道: “自打连叔叔与了我那两张画像,我便刻意留心观察。 那日我去客房与客人送饭食,猛然瞧见画像上的六公子进了杨掌柜如夫人楚青娥的房间。 不过好半天只见楚青娥出来,却未见那男子。我遂心生好奇,索性蹑手蹑脚的溜了过去。 不想屋内空无一人,我正四处寻找时,楚青娥不知何故突然折返了回来。 她发现我后,便将我活活打死,真个是力大手狠。之后又让那个孙掌柜的替她抛尸荒野。 不想我半途醒了过来,遂被那个姓孙的像看贼的一般,当作奴仆呼来喝去。若非遇到两位好心的公子,早被他折磨死了。”. 第二百五十五回 连环案打草又惊蛇 谢恩公… 洛怀川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地对孙无择道: “无择哥哥,我明白了,原来六公子与六姑娘本就是一个人,且最有可能便是易了容的洛怀泽。” 孙无择被他这个推断说得一愣,反问道: “这如何可能?洛怀泽还能逃出开封府大牢么?” “如何不能?若是以易容之人将其换出,之后他再易容。如此,岂不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哦,因此才有他暗中勾结清风楼杨掌柜的刺王杀驾,再嫁祸于你。不但灭了洛家,也可将白矾楼据为己有。这招可真够歹毒的。” “不过现在也还仅是猜测,只有问了俞天合,方能最后确认事实的真相,届时便可去开封府报官了。” 言罢,洛怀川便带着连三碗、海生、俞颜前往司水司。 待俞颜到了那里,透过窗外往里观瞧,正见到自己的爹爹俞天合正拿头拼命的撞墙。 她不顾诸人阻拦,径直冲了进去,抱住他爹失声痛哭起来。 也许是天性使然,俞天合先是挣扎了几下,便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吸引,瞬间安静下来。 抬起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俞颜的面庞。随即将其揽在怀中,不住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空洞的双眼流出了一行行浑浊的泪水。 过了片刻,突然抓住俞颜的手,急切地在他的手心中写着什么。只见俞颜不住地皱着眉头,极力猜测他爹欲对他说些什么。 俞天合见女儿不明白,索性用手比着狼毫的样子。莫嫂见状,急忙取来纸笔,递到他手里。 只见他握笔在手,将自己的经历写了出来。经过辨认,只见上面大致写着这样的经过: 他的徒弟孙亮曾带回一个称作六公子的人,出资万两白银,让他为其变身易容。 不想那人得手后,竟欲将其杀害。还是在孙亮的苦苦哀求下,方保下他一条性命。 不过为防止他泄露身份,遂将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并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洛怀川看罢,越发断定六公子便是洛怀泽无疑了。遂对俞颜道: “俞姑娘,看来令尊的疯癫皆是装的,归根结底,还是不信任我。你再问问令尊,那个孙亮现在何处,家住哪里?” 俞颜点了点头,在他爹爹手心里反复写了几遍。之后回道: “洛掌柜的,爹爹说孙亮家乃登封县人士,具体住在哪里,便不晓得了。” “什么?你是说孙亮?” 一旁的海生忍不住插言道。 洛怀川闻言,猛然想起海生说起的那个孙掌柜,不由脱口而出道: “海生,这孙亮不会是孙掌柜的儿子吧?” “正是此人!我虽未见过他的面,却闻孙掌柜的与人闲聊时提起过。言说他儿子几年前靠上一家赀万贯的主,就连他家卖的酒,皆是白来的呢。” “这就对了,走,俞颜姑娘,带上你爹,与我速去开封府报官。”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军巡司找郭开报案。郭开闻言,对洛怀川道: “洛掌柜的,你来得正好。我刚接到登封县公文,说是两名差役押解孙田林来京审问时,被歹人所杀,人犯也被救走了。 我已派人去白矾楼寻你查问案情,不想你倒自己来了。说说看,是否掌握了什么线索?” 洛怀川闻言,顿觉心内一凉。想不到自己费尽苦心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还是让洛怀泽给跑了。便将手中所有的证据说与郭开听。 郭判官手握黎海生、俞天合的供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洛掌柜的,你所言洛怀泽被人换出开封府大牢之事已是骇人听闻。更遑论其易容变身,刺王杀驾了? 因事涉当时开封府尹范仲淹大人,我需将详情上报府尹李大人,再由他报与官家定夺。” 事到如今,洛怀川除了拜托郭开抓紧时间处理,实在也无有他法可想。待出了开封府,俞颜自是带着自己的爹爹回去了。 洛怀川见父女二人可怜,遂将身上一锭二十两黄金及几十两散碎银子悉数与了她。之后,便跟着海生去拜见那位司马公子。 带来到了迎来客栈,司马光正伏案读书。见海生领着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急忙起身想让。 海生指着司马光道: “洛掌柜的,这位便是我的救命恩公司马公子了。” 洛怀川闻言,抱拳施礼道: “在下姓洛名怀川,多谢司马公子救了海生,也间接地帮到了我。因今日有事耽搁,故而才来感谢。” 司马光见他虽为商人,身上却无一丝庸俗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反而显得沉稳大方。不禁也回礼道: “夏县司马光见过洛掌柜的,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快请坐。” 言罢,便吩咐吕乾上茶。 “哎呀,原来海生口中所言的司马公子竟是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当真太意外了。” 洛怀川忍不住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晃着。. 第二百五十六回 洛怀川三言交司马 借雅居… 司马光被他说得直发懵,遂问道: “洛掌柜的,在下初来京城应试,之前也并无任何建树。但不知你口中所谓的撰写《资治通鉴》一说,打从何处言起呢?” 洛怀川心里暗道:“是呀,这一不小心又讲错了话,总不能对他说是自己占测的吧?” 海生见他一时语塞,遂打着圆场道: “司马公子有所不知,我家掌柜的不但会与人医病,还断得一手好卦,人送绰号‘神棍小邵雍’呢。” “我素来对占卜断卦之事不甚认同。自古道天意难测,又岂是一介凡夫俗子能够推算得了的?” 洛怀川闻言,微微一笑道: “公子下此论断,为时尚早。我不但断得出你一生命运,还断得出你此刻心中所想。” “哦,那我倒要听听了。且说说,我此番会试可否高中?” 司马光索性坐下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洛怀川故意掐指一算,随即面露喜悦之色道: “公子不但高中甲科进士,出任华州判官,同年还将迎娶张家女子为妻。” 未想司马光闻听此消息,面上却无一丝喜色,反而抖抖袍衫道: “即便你不占卜,此番我也志在必得。至于是否娶妻,当非我预想之内事。 大丈夫立于世上,寸功未建,何谈婚嫁?足见洛掌柜之言,不可令人信服。” 不想一旁的吕乾却兴奋得不行,摇着洛怀川的胳膊央告道: “洛掌柜的,我信。你再与我家公子看看,他日后的仕途如何?” “这个么,算也白算,你家公子既然不信,我又何须为此耗费心力呢?” 言罢,洛怀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随口吟道: “书不可不成诵,或于马上,或于中夜不寝时,咏其文,思其义,所得必多矣。” 司马光闻言,诧异的眼神望着他道: “此乃我心中所想,你又如何晓得?” “‘小事不糊涂之谓能,大事不糊涂之谓才。凡百事之成也在敬之,其败也必在慢之。’不知我所言,公子是否赞同?” “赞同啊,洛掌柜的,我家公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吕乾忍不住再次插言道。 洛怀川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适才我所言者,便是你家公子曾言之句。怎样,这回公子可否信天意能测,人心可知了呢?” 司马光微微颔首道: “之前属实不信,如今已信了三分。待我金榜高中,或许会信五分。 余下五分,我不问官途、寿禄,只问问这《资治通鉴》是为何书?” “你七岁便能背诵《左氏春秋》,尚讲得出其中要意,想必对过历代之王朝兴衰更替独有兴趣吧。” “确是如此,在下穷究圣学之余,犹喜读史。无奈历代史籍浩繁,实难遍览。慨叹之余,也曾私下希冀有识之士能撮取精要,将其编撰成册。” 话到此处,司马光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洛怀川嘴角泛起的微微笑意,恍然大悟道: “莫非此有识之士便是在下自己么?若果真如此,岂不要穷尽毕生之精力?不过苟能令后世有所借鉴,我倒乐意为之。” 洛怀川见他双目炯然有神,一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样子,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 “司马公子,既然我算得出你未来之使命,必是天意使然。又怎能令你一力承担呢?走,这里环境简陋,不适宜静心备考。 之前官家曾赠与我一处雅居,此时正闲置着。不如便做你主仆栖身之所如何?也算作对你救海生之报答了。” 提起海生,司马光不禁道: “施恩岂图回报?你看轻我了。况与我而言,住在哪里皆是一样。不过洛掌柜若执意要谢,不如将海生留在我身边如何? 我瞧这小子头脑机敏,且十分风趣,倒与吕乾相得益彰。 况一路上相处下来,我三人甚是投缘。他这一走,不独我,连吕乾也嚷着无趣呢。” 洛怀川闻言,看向海生。海生见状,忙躬身施礼道: “洛掌柜的,我现在已是你的人了,但凭安排便是。” 殊料洛怀川却摆摆手道: “司马公子若是不答应去园子里小住,我便不让你去其身边服侍。” 司马光晓得此乃他一番好意,若能有一处安静之所读书,未尝不是一件大好事。遂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宅子不能白住,且算我打从你处租借。不然,在下断不能受。” 吕乾闻听要搬去大园子,紧忙招呼海生一道收拾起行囊,生怕下一秒洛怀川便会变卦似的。 就这样,司马光主仆三人搬去了闲雅居。待一切安顿好后,洛怀川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白矾楼。 顾不上休息,又命魏胜备了一车肉蔬干果、香茶酒水的,送到了园子里。 这下可将吕乾乐得一蹦三尺高。不住地哼着小曲,与海生进进出出的搬东西。 司马光背剪双手,伫立在屋檐下,不由在心里对洛怀川升起一丝好感来。. 第二百五十七回 疑程琳直拒翻旧案 遭阻碍… 孙无择见洛怀川自己回来,却没见海生,不由得诧异地询问起来: “川子,你见了俞郎中,他怎么说?” 洛怀川双手交叉,抵住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无择哥哥,怎么说呢,讲出来你或许不信。我敢断定,六公子便是洛怀泽无疑了。 想不到他果然易了容貌,逃出了开封府大牢。之后又做了变身,暗中操控清风楼杨掌柜的对付我。” “变身?这也太耸人听闻了。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如今有了人证,你为何不去开封府报官?” “去了,本来打从俞天合那得了重要线索,他徒弟孙亮即是孙掌柜的儿子。 只可惜又迟了一步,孙掌柜在途中被人救走了,还杀了两名官差。 郭开言说府尹李大人也不敢做主,还要上报官家决断。唉,不说了,我且去休息了。” 言罢,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卧房了。 小憩了一会,便再无睡意,头脑里思量着下一步当如何行事、 朝廷这边倒是波澜不惊,自上次开封府会试出了丑闻后,多亏洛怀川从中斡旋,这才使得仁宗处理起来不再那么为难。 不但保留了宰相陈尧佐之子陈博古的解元之位,也未将韩亿一门四子榜上除名。 仅是诏喻几人不许参加接下来的省试、殿试,总算平息了一场风波。 这日,仁宗正与几位中书研究东郊祭祀大典及改元之事,却见张茂则前来回话: “官家,上次您让臣打听之事,已有了眉目。据说那位道士不知打哪来,也不知最后去了哪里。只知道他的道号唤做‘醒钟’。 如今街头巷尾之人无不议论纷纷,言说河东之地将有大地动发生。” 仁宗闻言,若有所思道: “这法号倒是别有深意,仿佛是专门来与我传信似的。不知几位卿家对此有何看法?” 次相陈尧佐早便闻听洛怀川为仁宗占卜歌谣一事,遂近前一步道: “官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宜早作防范为上策。” 宰相王随闻言,心里颇不以为然,斜睨了他一眼,不悦地言道: “陈相,如何仅凭一个占卜,一首童谣便这样建议官家呢? 倘若中书行事皆盲听瞎从,捕风捉影的话,你我便日日坐在家中,摆弄筹策好了。” 仁宗见二人意见相左,便问程琳道:“卿如何看待此事?” 程琳正想着开封府之事,闻听仁宗问话,遂回过神来,心里暗道: “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都会与其中一方意见一致,这样势必引起另一方的不满。究竟当该如何回答,才算妥当呢?” 当下眼珠一转道:“官家,天垂象,必有警示。如今司天监可有何奏报送来?” 仁宗摇摇头,问: “我见程卿神思恍惚,似乎注意力并不在此,有何隐情,不妨直言。” “官家,昨日开封府李大人与臣言说,有证据表明,在白矾楼暗中谋划刺杀官家的那位六公子,便是范仲淹大人任职期间斩杀的洛怀泽。” 仁宗闻言,不免大吃一惊道: “这如何可能?但凡死囚,临行前皆会验明正身。洛怀泽又怎能与众目睽睽之下,蒙混过关?” “官家,据李大人猜测,极有可能是有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来了一个偷梁换柱。能使出此等手段的,绝非一人之力使然。 故我二人均认为,朝中必有大人物在背后暗箱操作,致使宵小之辈肆意妄为。故臣恳请官家下旨,彻查洛怀泽一案。” “此等说法甚是荒谬,亏你还是参知政事,也做过开封府尹,应知断案岂能仅凭你二人猜测?” 王随忍不住怒斥程琳道。 其实仁宗听出来了程琳口中所谓的大人物,便是指宰相吕夷简。 毕竟洛怀泽之母是他的亲表妹,一旦被人扯上关系咬住,势必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似这等偷换犯人之事,吕相是断断做不出的。保不齐又是程琳见自己欲将吕夷简赦回京城,而故意将矛头指向他吧。 程琳见仁宗面露不悦之色,知道他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遂言道: “官家,说来您可能不信,有证据表明那洛怀泽逃出大牢后,经过变身、易容,依旧逍遥度日。” 仁宗闻听,越发觉得难以置信,遂一口否决道: “程卿讲话越发离谱,简直令朕难以置信。如今洛家祖宅已重回洛家,清风楼分去的酒曲业已化归白矾楼,左不过是桩陈年旧案,莫再与此耗费心神了。” 程琳遭了驳斥,遂默默推至一旁,不再言语。 仁宗见韩亿正与石中立窃窃私语,似乎在交换意见,遂问道: “但不知二位如何看待河东之事?” 韩亿瞥了一眼石中立,见他摆摆手,拒不回答,遂只好言道: “官家,臣以为洛掌柜的虽有通天彻地之能,然此事毕竟关乎河东三州百姓。 若道听途说便做防备,恐令民心惶恐,甚至引起不必要之骚乱。” 仁宗见二位宰相及三位参知皆不赞同自己,只好作罢了。. 第二百五十八回 祭京郊西夏现反迹 责中书… 时间飞逝,转眼冬至到了。京师最重此节,虽贫人家,亦会更换新衣,备办饮食,以供享祀先祖之用。” 为了讨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仁宗作为真龙天子的化身,与十二月十六日,亲往京郊奉天祭祖,以示心中对老天之敬畏与虔诚。 太仆寺主车辂;殿中省主舆辇、伞扇、御马;金吾卫主纛、稍、十六骑、引驾细仗、牙门;六军主枪仗。 其余如尚书兵部、门下省、司天台、太常、朝服法物库、军器库各司其职。 共出动辂、辇、舆、车若干乘;象、马、牛各不等;乐器逾千余件;兵杖、甲装、仪仗具依典制而行。 但见两万多人的大驾仪仗行走在凛冽寒风中,旂、旗、旃、纛随风发出猎猎声响,配合着鼓乐齐鸣,可谓是喧声赫赫。 不过,这一年,出人意料的是,西夏李元昊第一次朝贡不至。 仁宗大怒,还未等朝廷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几日后的一份河东来的加急奏报,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匆忙穿好衣服,打开一看,顿时呆愣在当处。原来就在冬至日的第二天,河东忻、代、并三州果然发生了大地动。 其中犹以仅忻州一地最为严重,据河东府上报显示,地动发生在丑时,地下陡然裂开数道缝隙,火样般的黑沙与刺骨的冰水喷涌而出。 此时恰逢冬季,百姓房屋多被摧毁。三州共计死亡人数三万余,牲畜受损五万余。包括州府在内,忻州不么官员皆在地震中遇难了。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仁宗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近旁服侍的张茂则见状,急忙拿过貂裘为他御寒。 不想却被仁宗一下子扔到地上,大吼道: “朕的子民正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我又怎能一人独享温暖?” 言罢,眼里明显流出了两行清泪。 随即稳了稳心神,吩咐张茂则道: “速去宣几位种中书大人进宫议事。” 张茂则不敢怠慢,连连应诺,转身出去了。 功夫不大,宰相王随、次相陈尧佐、参知韩亿、石中立、程琳,及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盛度先后到来。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右知谏韩琦。 自打洛怀川登门拜访与他暗示后,韩琦并未将手里陈尧佐、韩亿于会试中贪赃枉法的证据呈给仁宗。 他一直在等洛怀川所说的机会,可等来等去,眼瞧着景佑四年(1037年)即将过去,也未见任何兆头。 此时的韩琦不免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正悻悻地觉得自己被其戏耍时,却闻河东三州发生了大地动。 不由得在心里赞盛道: “哎呀,想不到我的这位老弟真乃神人也。” 遂提起笔来,唰唰点点,写了一道奏折,前往宫内见驾。 仁宗铁青着面孔,手拿河东三州的奏报往桌上一摔: “列位卿家,都看看吧。这就是朕的中书,你们,朕的肱股之臣做下的好事。” 其他几人皆耷拉着那袋,不敢发出一言。唯宰相陈尧佐因之前赞同提前做预防,故而此刻讲起话来底气颇足,遂言道: “官家,河东之事,臣等皆已知晓。事到如今,再埋怨我等也无有裨益,当务之急,还是想帮法弥补吧。” 言罢,走到御案前,拿起奏折细细阅读。读着读着,突然大声言道: “哎呀,臣等实在惭愧,还是官家有远见。若非您预先派人代表朝廷前往安抚,怕是会损失更大呀。” 旁边几位大臣被他说得直发懵,齐刷刷的目光扫向仁宗。 仁宗心里也纳着闷呢,寻思着这哪跟哪呀,我啥时候派人去震区了。 陈尧佐见他不言语,又将那份奏报递还到仁宗手里。仁宗拿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愤怒,仅看了一半。 另一半上则言事发之后,幸有朝廷及时派人送去了粮食、菜蔬、冬衣、草药,及可供暂时栖身的布屋。 不过由于受灾人数过多,物资有限,还请朝廷加派人手,以助灾区重建。 仁宗阅罢,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出是何方人士冒用朝廷之名做下的此等好事。 不过又不能当着众人面问,只好商议了一番如何安抚灾民的措施后,无奈地挥挥手,吩咐他们忙去了。 不想众人前脚刚出福宁殿,韩琦后脚也赶来了: “官家,此乃臣草拟之《《丞弼之任未得其人奏》,请您预览。” 仁宗打开一看,奏折上对新任的几位中书大臣逐个加以痛击。 言说造成今日之局面,皆因他们老迈昏庸,不堪大任。除却勾心斗角,便是以权谋私。 最后一段,更令仁宗陷入了沉思。原来韩琦写的是“陛下倘以为退免大臣,其事至重,非下臣所宜轻议。 孰若以祖宗八十年太平之业,坐付庸臣,恣其隳(hui)坏乎?故臣建议将现有之人悉数罢去,以更贤者任之。” 除此之外,又附上了陈尧佐、韩亿在此次开封府会试中,互相勾结,贪赃枉法之证据。 就见仁宗的脸色越发难看,手握这道折子一言不发。许久方才文道: “以卿之见,当用何人?” 韩琦见仁宗动了更换宰辅的心思,心中不由一阵窃喜,全然忘记了洛怀川那日对他的警告: “官家动问,臣不敢不答。窃以为如范仲淹、孔道辅、杜衍、胥偃、宋祁之忠正直臣皆可晋擢。 若官家不甚如意,如昔日之能臣,吕夷简、王曾、宋绶、蔡齐等亦诸人之所属望,望官家三思。” 仁宗见他脱口而出,便知他早有准备。正欲开口,太常丞胥偃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九回 论阴阳胥偃谏仁宗 接密旨… 咱前文书讲过,这个胥偃非是旁人,乃欧阳修之恩师兼第一任岳父。也是欧阳修、范仲淹、洛怀川三人相识,以至结成忘年至交的纽带。 胥偃为人耿直,讲话从不顾情面。见了仁宗,躬身施礼道: “官家,君之道,以天阳动显。臣之道,以地阴静示。天动地静,乃主君尊臣卑。 今朝廷政令不专上出,后宫外戚,恩泽日重,皆昭示此道已乱。故方有李元昊大朝贡不至,又忻州地震。” 如此振聋发聩的一问,着实令仁宗始料未及。然其素来大度宽容,对不同之见皆能虚怀采纳,遂问道: “以卿之见,当如何行事,方可使阴阳协调,天归宁,地归静?” 胥偃向上拔了拔身板,清了清喉咙道: “一则,选派得力之臣。运送钱粮冬衣赶赴灾区安抚。二则,应遣使赶往西夏,责问其不臣之状。 三则,对内选将练师,以防边塞之乱。最后,肯请官家善用君威,亲裁庶政。” 一旁的韩琦闻言,对胥偃道: “若按胥大人之意,是让官家亲裁庶政,以应天变。倘若天灾未了,便更换了君王不成?倘若官家事必躬亲,还要我等朝臣作甚?” 胥偃未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当下不知如何作答,反问道: “但不知韩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韩琦望了望仁宗还算平和的面庞,大胆言道: “此次天灾,乃一些个宰辅重臣事前顾虑不周,庸碌无为所致。 故我已向官家建议,更换中书,启用贤能。如此方能上下一心,何愁不实现胥大人口中所言之境?” 仁宗见二人虽言语犀利,然一片诚信可嘉,遂言道: “二位无须争执,此番天灾,当问责的,朕首当其冲。你二人且先退去,待朕处理完河东之事,自会与尔等一个答复。” 胥偃与韩琦见状,只好施礼,各自回府。仁宗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对张茂则道: “茂则,你速带人秘密亲前往忻州一趟。一来查查究竟是何人做下的好事,全了朝廷的脸面。 二来,暗中监督州府官员,看他们是否赈灾得力,有无贪赃枉法之事发生。为以防万一,朕与你一道密诏。 关键时刻,可凭此处置不法之徒。不过此行切记隐秘行踪,审慎行事。当断则断,无需顾虑。” 张茂则领了圣旨后,换上便装,带领侍卫随从,骑上快马,直奔忻州而去。待其赶到那里时,正值天降大雪。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米椮子一样的雪粒打在人脸上,竟如刀割的一般疼痛。张茂则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皮氅,翻身下马。 所到之处,但见一个个幸存者冻得哆哆嗦嗦,犹扑在亡者身上哭天抢地。耳闻哀嚎声不断,其状惨不忍睹。 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溜溜百姓手拿碗碟,正有序地领着食物。遂心生好奇,将缰绳交与身旁的小太监二喜子,自己则走到前面观看。 前面支着十几口大锅,正架着柴禾熬粥。一笼笼热气腾腾的馍,看得他直流口水。 一名女子围着围裙,正指挥着几个人与百姓施粥,口里还不忘言道: “诸位乡亲们,勿要拥挤。官家知道百姓们受了灾,早就备下了充足的粮食与衣物,人人皆有份。” 张茂则一看此人,认识,正是白矾楼的三掌柜洛怀月。 再往旁边一看,四周搭建了许多用青布围成的棚子。其中一个屋子里,洛怀川正为人诊治。 一看他胡子拉碴的样子及消瘦疲惫的面庞,便知定有几日未好生休息了。 这一幕直感动着张茂则眼泪可就下来了,在他的意识里,只晓得官家这位小师父会占卜、善针灸、学问也好。 竟未想到,还能这样维护他在百姓心中的声望。看着堆得老高的粮食,想必是倾尽了白矾楼所有的力量吧。 要说洛怀川为何会出现在忻州呢?这怕是要感谢韩绛从中传递消息了。 原来那日韩亿回到宅邸后,用罢饭食,一面饮茶,一面考问起韩绛的功课来。 他见儿子对答如流,心里难免十分欣慰地言道: “此次你兄弟几个未被榜上除名,各自有了去处,倒多亏了你那位结拜大哥洛怀川。 现如今只剩你了,也不知何时能有点出息,让爹开开心?” “爹,等着瞧吧,大哥与我占了,言说再过四五年,儿子也能进士及第。而且呀,历经四朝,一路高升,以司空、检校太尉致仕呢。” 韩亿闻言,顿时眼露精光,放下茶盏,追问道: “此人果能预测未来,占卜天意么?” 韩绛将他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往前凑了凑身子道: “爹,那个奉旨填词的柳七,你晓得吧。他原是陪三哥柳三接进京应试的,不想遇到了我大哥。 他掐指一算,言说柳七此次若是赴考,必然兄弟二人双双高中。 柳七不信,便与他击掌为誓。倘若高中,必与其结拜,并答应为他所酿佳酿冠名。 结果榜一出来,果然丝毫不爽。这才有了‘柳霖醉’与‘三接狂’两味美酒,您说神不神奇?”. 第二百六十回 暗谋划欲救三州难 求同道游… 被儿子这样一说,韩亿猛地想起今日仁宗所说的童谣占卜一事,遂自言自语道: “他曾预言十二月十七日河东三州将有大地动发生。官家也说宜早做准备,不过为父认为,实不足以采信。” “爹,什么大地动,儿子如何听不明白? 韩亿便将今日与仁宗商讨之事,说与了儿子听。捎带着将程琳要求重查洛怀泽一案,也讲了出来。 韩绛闻言,无心再与他爹闲聊,起身赶往白矾楼去寻洛怀川。不巧,洛怀川正与司马光谈史论经。 韩绛将他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洛怀川闻言,不由长叹一声道: “我个人之事倒不算什么,即便官家不让审,也跑不了洛怀泽那小子。只不过如此一来,可是害苦三州百姓了。” “大哥,那此事便这么着了么?为何小弟这心里忽觉隐隐作痛呢。” 一旁的司马光见洛怀川不言语,遂试探性地问道: “洛掌柜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洛怀川直起身子,重又坐好道:“但请问来。” “我观你半天不语,是否有心救忻州百姓,又有所顾虑呢?” “唉,若是不知倒也罢了。既然晓得,又怎能任百姓受苦,而毫无恻隐之心呢? 不过一来,白矾楼虽家赀万贯,然并不属我一人所有。况对偌大个忻州而然,无异于杯水车薪。 倘若真这样做了,我落得个沽名钓誉,不知深浅的骂名倒也罢了。试问,天下的百姓会如何看待官家?岂不陷他于众矢之的?” 司马光闻言,微微一笑道: “洛掌柜的既然有此仁心,且笃定你所卜无误的话,何不以朝廷之名行事? 如此一来,不但百姓第一时间得到救济,你也算替官家省去了骂名。只不过有一点需考虑清楚。 这次有可能倾家荡产,怕也买不到一声好。故还望三思后行,毕竟人心难测,做了好事,背了骂名的还少么?” 洛怀川闻听司马光一番肺腑之言,甚为感动。沉吟片刻道: “司马公子,相信我,河东将有大地动,此事分毫不爽。于我而言,钱财乃身外之物,名声更非我所在意。 只要能为官家排忧解难,为百姓送去福祉,其它的,我不在意。” “好,说得好。仅凭这一点,便足以令我称你一声大哥。既然你如此笃定,我便与你一同前往。” 司马光闻听洛怀川如此有情有义,不免对其极为称赞。 一旁的韩绛见状,也嚷着道: “大哥去,我也去,再叫上希廉一道。” 这时,孙无择走了进来,听到他们准备去忻州,不禁建议道: “川子,我到有一个想法。你不是饮食行会的会首么,何不联合各位掌柜的一同行事呢?如此人多势众,不更能代表朝廷?” 洛怀川被他一说,兴奋得直拍桌子: “对呀,我竟一时懵住了。稍后,我便去找大庆楼赵掌柜的商议一番,他可是与其他正店皆有往来呢。” 司马光见状,遂起身告辞道: “兄长且去忙,小弟便暂回闲雅居。待出发之日,务必叫上我。” 言罢,转身离开了。 韩绛见状,也朝洛怀川一拱手道: “大哥,我去寻三弟了。记得,可要务必带上我二人。” 洛怀川一把拦住他,嘱咐道: “二弟,你二人去可以。不过告诉希廉,此事且不可与你们的爹爹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绛咧嘴笑了笑道:“大哥,放心吧,小弟心里有数呢。” 待送走了司马光二人,洛怀川便去大庆楼找赵福全。一路上想着究竟打从何处入手,方能一举说动他。 自打上次赵福全在仁宗驾前露脸后,大庆楼的地位陡然上升一大截,收入也较之前猛增了一倍。 数着白花花的银子,赵福全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这日正在雅室品茶,忽闻洛怀川到访,惊的他急忙迎了出来。 “哎呀,是洛老弟呀,今日贵足踏贱地,可是有何指教啊?” 言罢,一面将他让到主位坐定,一面吩咐人上茶。 洛怀川微微一笑道: “闻说赵兄这阵子日进斗金,宾客盈门,当真可喜可贺。” “兄弟,你执掌白矾楼也有几年了,从未见你登过谁家的门槛。今日前来拜访,不会仅是说几句漂亮话吧?” 赵福全一脸堆笑地看着他道。 “漂亮话要说,漂亮事也要做。我听说赵兄最近正为儿子赵念远的前程担忧,可是真的?” 说起这个赵念远,可是赵福全的心头大病。虽说赵家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可这个小儿子偏偏不喜做生意。 想考取个功名吧,又没长那个伶俐的脑袋。还曾发下誓言说,不取得功名,绝不娶妻生子。 眼瞧着虚度二十春秋,可急坏了赵掌柜的。可又不敢过多言语,谁让他赵家几代单传,就他儿子一个独苗呢。 闻听洛怀川提到他,遂叹口气道: “不瞒兄弟,为犬子之事,可是愁的哥哥我茶饭不思。你既然问起,莫不是有何进阶的门路?”. 第二百六十一回 齐众智援助赴忻州 睹惨状…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二回 陆通判奏书欺圣主 柳师爷…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三回 洛怀川被冤受问讯 司马光… 洛怀川一诊之下方才发现,原来此人内脏器官受损,且瞳孔已然发散,基本无有生机。不过本着救死扶伤的精神,还是尽力做了施救。 结果却事与愿违,遂只好叹口气,随即又去抢救另外一个人。 谁知这时,却打从外面涌进来一位妇人,扯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非说他医死了自家的相公。 任凭洛怀川如何解释,对方硬是死活不依,非要拉着他去官府告状。没一会,便引来诸多百姓围观。 同时,自然也引来了路过的官兵。闻听原委后,不由分说,过来将他押了便走。 由于事发突然,加之其余诸人皆忙着分内之事,待怀月反应过来时,他已被官兵带着走远了。 好在司马光及时返了回来,遂三步并作两步,紧跟到临时设立的忻州府衙。 新升官的陆知州闻听那位女子的叙述,便派人将他夫君的尸身抬到大堂,命仵作验尸。仵作仔细查验一番后,近前一步道: “大人,据小的判断,这位男子本不当死,定是这位姓洛的郎中救治失当,方造成的死亡。” 那位妇人闻言,登时扑在男人身上哭天抢地起来。围观的百姓不明真相,还真有几个跟着起哄的。 洛怀川见状,躬身施礼道: “大人,仵作大人的验证纯属荒谬之谈。此人送来时已然瞳孔涣散,失去了生命体征。 是我秉持医者之德,方才尽力施救。如何便成了处置失当,致其死亡了呢?” 陆大人被他这一问,转了转眼珠道: “我来问你,你可是通过了医生考试,且在太医院挂名的?” 洛怀川闻言,当下好不懊恼,自己如何将这茬忘记了。为不牵扯其余几位郎中,遂言道: “我虽不曾挂名,不过其余几位皆有正当身份。” “既然如此,竟敢私下为人诊治?定是为了联合他人骗取朝廷发放之奖励。” 洛怀川被他说得发懵,不免问道: “大人,此言又从何说起呀?” 陆大人见他属实不知,内心越发有了底气,遂清咳了一声道: “本朝规定,凡在太医院挂职之医者,但凡治疗干人以上,且十愈八者,奖度碟一道。年治五百人以上,十愈八者,赏钱二十贯。 每年治疗干人左右,十愈九者,则有特别之奖。不过凡有以无病者冒充或杜撰病人以骗取钱米者,则杖一百。 如今,你竟然医死了人,便不是杖责那么简单了。你的那些个同伙,怕也难逃惩治。” “大人,我等干辛万苦救死扶伤,皆是出于对苍生之悲悯。如何到了你的口中,反倒成了居心叵测之人了呢? 且所有药材皆自筹措,仅这一项,便已花费白银逾数十万两。请问,您这骗取朝廷奖励一说,又打从何处说起呢?” 一旁的柳师爷见陆大人被问得语塞,趁机煽风点火道: “大人,这些人打着赈灾救命的幌子,既然不为利,便是求名了。如此,岂不令朝廷颜面尽失,仿佛说官家无能救灾似的。 现在您知道的这起治出了人命,那之前不知道的,保不齐有多少呢。若再任其胡作非为,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故属下建议,将那些个庸医全部捉起来,严加审问。” “嗯,师爷言之有理。来呀,去将那几个乡野郎中拿来此地问话。” 人群中的司马光见知州陆大人与师爷一唱一和,又见那名死了丈夫的妇女虽然哀声悲切,眼里却见不到一丝眼泪。 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并未贸然上前争辩,而是悄悄退了出来。 且说那些个差役得了命令,当下气势汹汹地前去捉人。怀月正眼巴巴地等着司马光的消息,却见一对官兵将四周围了起来。 也不管百姓死活,上来便欲将几位郎中抓走。赵掌柜的一瞧,这还了得,遂抬手招呼正忙合着的众人过来阻拦。 伤者的家属见状,自然不依,齐齐与官兵撕扯在一起。 此时又赶上胡四海抬着幸存者前来救治,见此情景,二话不说,对着那些个当兵的一通拳打脚踢。 由于同来的哥几个皆是练家子,身上有股江湖豪气,加之激愤使然,场面瞬间失去了控制。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远处的张茂则。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近前,拉住一位老者,问明了前因后果后,正欲与那位为首的军官说上两句话,不想远处又来了更多的官兵。 百姓们见施粥的锅被端了,瞧病的郎中也被带走了,在一位老者的义愤填膺的呐喊声中,操起木棒、砖头、锹镐之类的家伙什,与他们撕打起来。 陆大人得到报告,说灾民集体暴动,当下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直奔现场而来。. 第二百六十四回 司马光三问难知州 二兄… 未料想这里早已经混乱一团,呼喊声、咒骂声、呵斥声此起彼伏。 柳师爷拿着一面铜锣使劲一敲,高声断喝道: “都给我住手,知州陆大人在此,我看尔等谁敢造次?” 司马光毕竟是血气方刚之人,又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见这位寻不到的知州大人终于露面了,遂近前一步道: “晚生夏县司马光见过知州大人,敢问大人,洛掌柜的犯了什么法,被你们带去府衙审问? 这些个郎中又犯在哪条,您竟下令官军来捉他们?几位壮士夜以继日地掘开废墟救人,他们又错在哪里? 今日大人如若不与百姓们一个交代,信不信我具折上奏官家,参你一个滥用职权之罪?” 司马光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竟换来围观的百姓一片喝彩之声。 陆大人上下打量他一眼道: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书呆子,看来你与他们是一伙的了。洛怀川无有行医资格,却医死了人。按大宋律法,理当死罪。 这几个郎中与他一道假借行医,骗取虚名,同样当罚。至于你说的胡什么的,本大人要带回府衙详加审问。 还有你,以及你们这一群人,居然蛊惑百姓对抗官府,打伤官兵,聚众造反。如若不加以惩戒,岂不有负官家圣恩?” 言罢,大手一挥道: “来呀,将这小子及一干刁民,全部与我带走。” 就这样,众多官兵围了上来,将所有人带走了。张茂则有心此刻亮出身份,又觉为时尚早,遂未言语,仅是充作普通百姓,悄悄跟在后面。 待众人被押到府衙大堂,陆大人坐定之后,与柳师爷又耳语了一番,方才将惊堂木一拍,厉声言道: “洛怀川,本官可是小看你了。你与这一伙子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却跑到这里来撒野。 你治人死命在先,容不得你抵赖。蛊惑灾民暴动在后,容不得你辩解。为不使事态进一步恶化,稳定民心,本大人判你斩立决。” 洛怀川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冷冷言道: “大人身为一州之首,不会不晓得即便判了斩刑之人,也要上报提刑司、刑部复核之规定吧? 再者,倘若被判斩刑之人,倘若行刑前喊冤,也必须停止,换其他官员重审此案。基于以上两点,洛某便纳闷了。 是谁与你的胆量与权利,滥杀无辜?大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凭空捏造事实? 如今朝廷救济迟迟不到,若非我等人仗义援手,忻州百姓不知会饿死、冻死多少。 而你却不问青红皂白,不详加审问,上来便草菅人命,当真不怕律法森严么?” “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似尔等蛊惑民众之暴乱者,片刻不得活。 官家曾许我非常之时,可行便宜行事之权。本官斩你,即是代表官家之意。来呀,还不与我拖出去砍了。” 一旁的差役闻听吩咐,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按住洛怀川的胳膊便往外走。这下可急坏了怀月等一干众人。 韩绛万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步田地,早便想出头伸张正义,却被洛怀川一再制止。 此刻的他见大哥真被推了出去,顿时义愤填膺。伸手挡在差役面前道: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参知政事韩亿韩大人之子韩绛。 这位洛怀川乃我结拜大哥,我看你们哪个敢动他一根毫毛?” 齐希廉原本不欲惹事,见二哥冲上前了,也一咬牙道: “我乃提刑官齐恢齐大人之子齐希廉,洛怀川三弟是也。我们哥仨一个头磕在地上,便是生死兄弟。你若杀他,连我一道算上。” 陆大人万未想到会出现这一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韩亿他是晓得的,那可是宰辅重臣,哪里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主。 师爷柳南翔一看陆大人的神情,便知道今日要坏事。遂附在他耳边道: “大人,事情已然做到这个份上,断无回头之意。 据我所知,自你那份奏报上达天听后,右司谏韩琦,直史馆叶清臣,刑部员外郎宋祁等人皆上书,请求问责中书。 我看韩大人被罢黜,那是早晚之事。既然如此,咱何不拱上一把火。” “那总要安个合适的罪名才好,不然可不好收场啊。” 陆大人皱皱眉头道。 “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且按我教你的如此言说,我保证官家必信无疑。” 陆大人不禁微微颔首,一拍惊堂木: “哼,本官这才看明白,尔等前来忻州赈灾之真实目的。 想必参知韩大人知道要被官家罢黜,便暗中唆使其子韩绛与其结拜兄弟洛怀川等,假借施粥、问诊收买人心,之后伺机鼓动灾民造反。 至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再由其出面摆平,以此向官家邀功,保住官位。 只可惜,尔等的小伎俩被本官慧眼识明。只好依律刑事了。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洛怀川推出去斩了。 另外,韩绛、齐希廉阻挠官府办案,咆哮公堂,蔑视本官。虽罪不至死,却也要杀杀二人之嚣张气焰。 与我杖责一百大板,以儆效尤。其他人等有再阻拦着,一律照此制裁。”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可不干了。一个个使尽了力气往里硬闯,纷纷为三人鸣不平。. 第二百六十五回 张茂则被逼泄身份 柳南翔… 洛怀川见状,朝百姓挥挥手道: “众位忻州的父老乡亲,且闻我一言。如今诸位家园被毁,亲人故去,洛某感同身受。远在干里之外的官家也同样心系诸位。 有句话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同样作为大宋子民,看到你们遭难,我等怎可坐视不理? 购买这些赈灾物资所用银两,皆是京城多家商户正当经营所得。 他们之所以能倾力相助,皆因我等同为炎黄子孙,秉承圣人仁民爱物之遗训。 如今这一片赤诚之心却被知州大人说成了换取官位之阴谋,实令我等心寒。洛某讲这些,并非怕死,而是不愿枉死。” 百姓闻言,无不被他的一番慷慨陈词所打动,登时群情激奋,挥舞着胳膊,势要与陆大人讨个公道。 陆大人一见不好,索性把眼一瞪,厉声吩咐差役道: “不必往出推了,立时杖毙。” 眼见着差役挥舞着大棍便要往下打,耳闻人群中的张茂则一声断喝道: “住手,我看尔等哪个敢造次。” 陆大人一见此人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虽为平民打扮,却显得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沉静与内敛。 再看看他身后跟着的四名小厮,一种不祥的预感划过心头。 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道:“你是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张茂则冷冷一笑:“这个不重要,适才闻你说官家曾与你一道便宜行事的奏折,这无疑与了你莫大的信任。 却不想你竟枉顾官家恩典,不思如何抗灾救民,安抚百姓,反倒在这里诬杀好人,是何道理?” 陆大人被问得瞠目结舌,支吾半天,方才言道: “休在这里摆出一副高姿态,诬陷本官。倘若不亮出你的身份,便等同于姓洛的同伙,一样治罪。” 张茂则微微一笑,掏出宫中腰牌道: “临行前,官家也曾与我便宜行事之权,但考虑到如今大灾当前,故暂不与你计较。 既然你判洛怀川斩刑,乃因仵作断他医治不当,致人死命。且将他带上堂来,我要亲自审问。” 陆大人闻言,与柳南翔对视一眼,示意他去验看一下腰牌的真假。柳师爷会意,接过一看,果然是真的。 遂回到陆大人身边,耳语了一番。就见陆大人不住地点头,随即对张茂则道: “原来是官家身边的张大人,失敬失敬。既然您如此言说,本官便将此位置让与大人,请张大人上座,下官即刻照办。” 言罢,一面恭敬地站起身将张茂则往座位上让,一面吩咐那位刚提拔上来的衙差道: “去,将仵作带来。切记,务必毫发无损。” 那名差役闻听陆大人话里有话,又见柳师爷朝自己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登时会意。迈着大步,带人出去了。 不多时,气喘吁吁地回来道: “禀大人,小的适才去了仵作家中,不想他早与前几日的余震中,被压死了。大人不信,可传其亲眷查证。” 张茂则闻言,心里暗道: “好你个老狐狸,竟然与我来这一套。暂且为了顾全大局,放你一马。” 表面上却佯做震惊道: “哎呀,想不到竟有此等巧事。既然死无对证,此事也只好作罢了。 不过陆大人,洛怀川曾与官家诊疾,医术精湛,断无有失。速将他们放了吧。” 陆大人见他并无深究之意,便也就破下路,为自己寻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道: “张大人,如今西夏李元昊对大宋虎视眈眈,本官如此审慎行事,也是为了防止居心叵测之人趁机扰乱民心。如今有大人作保,本官便一百个放心。” 言罢,便对着周围的百姓高声道: “诸位乡民,这一切纯属误会。是本官调查不周,冤枉了洛掌柜等人。本官这便与他们赔不是。” 此时的韩绛早已被前来假模假样赔礼的陆大人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发作,却被洛怀川一把拦住。 “陆大人,无须如此。你乃忻州父母官,当务之急乃是百姓安居有所,饮食有靠,我等各尽其心。如此,方不负圣恩。” 一番话说得陆大人连连应诺,恭敬地礼送一干人等出了府衙。 张茂则见事情已了,遂婉言谢绝了他的宴请,也随着洛怀川他们离开了。 陆大人望着他的背影,掏出绢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颓然地坐到椅子上,重重叹口气道: “好不容易费尽心力制造了一场动乱,本以为凭着平乱之功,获得个进阶的机会。 不想却被一个太监给搅和了。还得罪了韩参知,这下本官的仕途可是要走到头了。” 柳南翔闻言,捻着整齐的胡须道: “大人切莫悲观,事发突然,恁是谁也想不到官家会暗中派人来忻州视察。 事到如今,我倒有一计,可助大人化险为夷不说,还能令那位参知大人感念您的恩德。” 陆大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凑到近前问道:“速与我说说看。” “大人,对朝廷而言,目前最大的困惑,莫过于河东三州之灾情了。您即刻修书一封,将今日之事具折上奏,来个先入为主。. 第二百六十六回 诳仁宗茂则遭算计 巧运筹… 柳南翔望着一脸发懵的陆大人道: “首要令官家晓得,您也是怕被西夏奸人利用,故而在不明洛掌柜身份的情况下,依律行事的。 其次,刻意赞美韩大人、齐大人家的两位公子此番无私之举,堵上韩亿的嘴巴。最后,要表达出多亏张大人及时出现,方才挽救的危局。 如此一来,官家便会觉得自己是如何的高瞻远瞩,又是如何的运筹帷幄了。不但不会处罚大人,怕是会有恩赏送达呢。” 柳师爷一番话说得陆大人瞬间转忧为喜,即刻运笔在手,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书写成文,差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之后,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问柳南翔道: “此场危机算是化解了,不过要是将到手的财富再吐出去,本官还是有点不甘心。你素来精明,可否再想个万全之策? 柳南翔端起热茶饮了一口道: “大人,为今之计,只有先将姓洛的与那个太监打发走了,你我行起事来方能如鱼得水。” “哦,但不知具体要如何做呢?” “自然是要做足表面功夫了,具体的,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您呐,也别操心了,且去休息,一切由属下来安排便是。” 陆大人闻他如此言说,倒是乐得个清闲,打着哈欠道: “这一通折腾下来,本官确实觉得乏累,是该歇歇了。” 言罢,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转身刚走了几步,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复又转回身道: “我想起来了,那个太监言说他身上有一道官家便宜行事的圣旨。我如何总感觉有些战战兢兢的,宛若这头顶上悬了一柄剑一样。” “大人且放心,我自有办法。” 柳南翔颇为自信地下着保证,见陆大人走远了,这才急匆匆出去了。 且说洛怀川等人回到住处,怀月不顾疲劳,吩咐魏胜等重新支起了锅灶,继续为百姓施粥。 赵福全望着不多的粮食与草药,对洛怀川道: “兄弟,咱这善事行的可够窝囊的,害得自己险些丢了脑袋。如今这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一旁的韩绛也是满腹牢骚地抱怨道: “待回了京城,大哥,你定要带上小弟一起进宫面见官家,说啥也不能饶了这个鸟大人。” 这时,却见张茂则走了过来。洛怀川紧忙站起身来迎接,还不忘打趣道: “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这个颗脑袋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张茂则摆摆手,微笑着坐了下来: “洛掌柜的无事便好,不过这样一来,若欲捉住陆大人的把柄,可便难了。” “闻大人之意,你是怀疑这个陆知州有问题了?” 洛怀川疑惑地问道。 “仅凭那仵作之事,我便敢断定,何止是问题,怕是大问题呢。且经过我这几日暗中访查,发现官府发放的施救物资极其有限。 若非有你们施粥、赠衣、送药,这百姓的日子指不定有多难熬呢。” 洛怀川闻言,沉吟半晌道: “我倒有一良策,可使这只狐狸露出尾巴来。” 张茂则素知他有谋略,遂问道:“哦,且说来听听。” “大人,且附耳上来。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待捉住他的把柄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嗯,此不失为上上之策。如此,我便先告辞了。待安排明白,自会派人与你联络。” 言罢,便带着四位随从离开了。 待送走了他,洛怀川稍事休息,又开始继续为人诊治。一直忙到深夜,方才得以休息。 翌日清晨,张茂则早早起来,用罢饭食,便带着四位內监骑着高头大马在忻州境内四处巡视,目的便是为了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过他却惊奇地发现,才不过一夜的时间,各县村忽然搭起了一排排简易的木屋,支起了无数的锅灶。 还开设了几处施药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香。随处可见官府的差役、兵士为百姓修建屋舍。店铺、坊市也开始恢复了生机。 张茂则心里暗道: “莫不是昨日亮了身份,这陆大人有所忌惮。亦或是洛怀川之事仅是个误会,自己判断失误了。” 心里这样想着,坐下的马匹已经出了忻州地界,直奔并州方向而去。 “大人,好消息,我派出的眼线回报说,那个张大人今日巡视一番,径直去往并州方向了。这下您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柳南翔面露喜色地言道。 “哦,还是你的主意好。对了,那个东西拿到了吗?” “大人请看,没了这两样,行到哪里,他也是个废物。” 陆大人小心翼翼地将他递过来的绸缎包收入怀中,露出一丝奸邪的微笑道: “今夜总算可以安枕了,不过他若是路上发现丢了东西,起了疑心,岂不弄巧成拙?” “大人,我跟了您这许多年,哪一件事情不是处置得妥妥当当,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断无一丝纰漏。您呐,便等着回家数银子吧。” “大人我这些日子过的实在辛苦的紧,再说这银子嘛,一个人数未免有些孤单吧。” 陆大人望着柳师爷,以手指敲着桌子,暗示着。. 第二百六十七回 赐金匾柳南翔升迁 赠紫貂… 柳南翔是何等样人,即刻会意: “大人,前日我碰到醉喜楼的朱妈妈,他言说这次地动,震塌了她半层屋宇,姑娘也死了好几个,损失可大着呢。 不过那个新来的莺莺姑娘倒是平安无虞,大人,您是没见到哇,那姑娘可是朵含苞待放的花。 端的是玲珑标致,美艳无方,着实鲜嫩的紧。朱妈妈早便想将她孝敬您了,只是一时苦于寻不到机会。” “哦,她既有此意,本官也不好拒绝嘛。你这便去将莺莺姑娘送到小园子里,同时派人去将那醉喜楼修复喽。告诉她再多报些损失也便是了。” 柳南翔应偌,喜滋滋地出去安排了。 三日后,忻州府衙 陆大人许是因这两日莺莺姑娘伺候的好,心里那叫一个美。品着茶水,哼着小曲,正唱到性情处,忽闻外面一阵锣鼓喧天,顿时从沉浸中清醒过来。 遂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外面一看,只见几个太监抬着一块匾额,手捧一紫檀木的锦盒,正往这边走来。 待行至近前一看,为首的那位高喊了一声: “忻州知州陆宁远接旨。随即展开圣旨,高声念道: “诏曰:自忻州大地动以来,知州陆宁远勤勉政务,处事恭谨。解民之所困,急民之所想。不贪功自傲,不嫉贤妒能。克己奉公之精神,堪为朝臣楷模,令朕心甚慰。 今赐‘齐贤’“匾一块,以示嘉勉。赏老山参一只,权做滋补之用。另其所荐柳南翔为通判一事,朕准奏。相干文书稍后下达。钦此!” 陆大人闻言,连连跪谢圣恩,重赏了一干人等,捧着圣旨感动得无以复加。 柳南翔更是神采飞扬,万想不到,这一场大地动,竟给自己震来一个天大的富贵。 不由得连连向陆大人拱手致谢: “哎呀,想不到大人如此挂念在下,也不枉我这二十几年的辅佐之心了。” 陆大人拍拍他的胸辅道: “本官早有此意提拔与你,这天赐的良机又怎会抓不到呢。如今这忻州便是你我的温柔乡了,哈哈!” “大人所言极是,有了这块‘齐贤’匾做挡箭牌,您尽可搂着美人,逍遥快活了。” 且说洛怀川等人闻听朝廷给这为陆大人送来了匾额与人参,正议论纷纷呢,忽见那些个内监又抬着大木箱子,朝这边走来。 正诧异间,那位领头的已行至面前,问道: “哪位是洛怀川?请接旨。” 洛怀川闻言,双膝跪倒,耳闻那人念道: “诏曰:白矾楼掌柜的洛怀川慈心悲悯,上察君心,下体民情。不计得失,耗资赈灾。一心为善,诊病施药。 此等良善之心,值得褒奖。今忻州大雪,天寒地冻,特赐紫貂裘御寒,随行之人待回京后,再论功行赏。钦此!” 洛怀川领旨谢恩后,那位差人继续言道: “洛掌柜,这件貂裘乃是官家打从身上解下来送与您的。 还特意嘱咐小的代他为您披上,便如同官家亲自为您加衣了。此等殊荣,怕是举朝不曾有啊。” 言罢,取过貂裘,披在洛怀川身上。洛怀川再次谢恩,手抚松软的皮毛,不禁潸然泪下。 待送走了传旨的太监,众人纷纷围上来祝贺。赵福全羡慕的眼神望着他道: “看来咱这位官家也是一位懂得体恤之人,我等也仅有羡慕之份了。” 怀月瞥了他一眼道: “官家可是唤川子小师父的,旁人自然无法可比。行了,你也甭在这酸了。如今官府赈灾物资皆已到位,估计没几日,我等便可返回京城了。届时好处少不得你的。” 几句话,直说的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笑了笑道: “怀月姑娘又打趣我,赵某岂是为了好处来的?” 二人正说着话,司马光领着吕乾、海生满脸愤怒地回来了。来到洛怀川面前坐下来,叹口气道: “也不知这官家是如何想的,竟与这样一介吸血蚂蟥赐了一块‘齐贤’“匾,真真气煞某也。” “贤弟,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不见你踪影,如何一露面便发出此等感慨,莫非发现了什么不成?” 洛怀川吩咐魏胜端来一杯茶放到他面前,诧异地问道。 司马光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 “不瞒哥哥,这些时日我带着吕乾、海生暗中计数了地动中的伤亡者、以及房屋、牲畜受损之数目。 又参照朝廷以往赈灾的惯例,发现在支出物资与官府实际用来赈灾的数目上存在在很大的岔头。 且那些个新任命的官员十有八九皆与知州陆大人有亲眷关系。尤其是那个柳通判,据说此人与醉西楼的老鸨朱妈妈有染多年。 但凡那里新来了姑娘,皆会由其送与陆大人尝鲜。不独如此,此人还一肚子坏水,惯会揣测人心,曲意逢迎。 我想官家必是受了陆大人蒙蔽,不然何以黑白不分,下旨赐这位落第的师爷担任忻州通判呢?”. 第二百六十八回 明私访暗中查证据 过坊市… 洛怀川闻言,微微颔首道: “想不到贤弟竟如此心细如发,我等只顾着诊病施药了,却不想无意间为这位陆大人中饱私囊提供了机会。 来了这许多天也未曾挪动过地方,闻你一说,还真得是处处走走。” 言罢,便招呼魏胜,跟着司马光四处查看。 几人首先来到了粥棚,但见锅灶倒是支了不少,粮食也堆得老高,只是盛到碗里的米粒屈指可数。 所谓的蒸饼,竟如鸡卵一般大小,而且每人仅限领取一个。看着百姓们面黄肌瘦,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洛怀川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酸楚。 这时,一位妇人抱着孩子,正与施粥的官兵起了争执。耳闻那位妇人道: “这位军爷,您便行行好,多与我两个馍。我刚生了孩子,实在吃不饱。这没了奶水,你看,孩子饿得直哭。” “去去去,抱孩子一边哭去。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此乃知州大人吩咐下的,每人限量,多与了你,旁人就得饿着了。” 魏胜见状,指着一袋袋粮食问道:“那不是有余粮么,多熬些便是。” 那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那些是用来做样子,糊弄什么太监的。知州大人每日只让熬百升米,蒸干张饼。” 洛怀川见状,问向魏胜道:“咱还有多少粮食可用?” “二公子,如今的余粮了也仅够我等吃个三五日的。且带来的银子也所剩无几,再不回京城,我等怕也要挨饿了。” “怎么着也不能看着大嫂与孩子挨饿,去,问清她的住址,稍后,送些米过去。” 说话间,几人又来到了药局。眼见那位郎中为为伤者诊治后,不予任何药物,却打发他去一家“仁济药铺”买药。 洛怀川见状,忍不住问道: “这位郎中,您这不是有现成的汤药,为何不与他一些呢?”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认出他便是为百姓免费诊治的大善人。遂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您有所不知,我等只负责瞧病,不管施药。那朝廷送来的药材早被运到‘仁济药铺’去了。 您看到的那口熬药的锅,十天前就在那里了。熬的都是药渣子,唬人罢了。若不是您大发善心,指不定死多少人了。” 一旁的司马光见洛怀川的脸色逐渐阴郁起来,遂叹了一口气道: “看到了吧,这你也仅是看到了冰山一角,背地里怕是还有更离谱的呢。” 司马光的一番言论,属实令洛怀川震惊不已。拉着他边走,边道: “走,你我这便去见张大人。昨日他已悄悄返回忻州,官家与了他便宜行事的圣旨,还怕惩治不了这个贪官污吏?” 孰料二人刚转过一条街道,洛怀川却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颇像为珍珠去寻找吴长清时那位在盐官县偷了自己银子的飞贼谢三。 便知道这小子口里答应不再干偷盗之事,暗地里必是趁着忻州地动趁火打劫来了。 好在谢三未注意到他,一下子被洛怀川与魏胜夹在了中间。 谢三刚欲张口便骂,一瞧竟是放过自己的恩公,顿时喜形于色,纳头便拜。口里直呼大师,道着感激之言。 洛怀川扶起他问: “谢三,你与我实话实说,怎地背信弃义,又来这里偷盗?当初我与你的百两银子打了水漂不成?” 谢三咧嘴笑了笑道: “哪能呢,我岂是言而无信之辈?小的家原本便在忻州。自打您开恩放我一马,便回到了这里。 用您的银子开了一间锁匙铺,也算没浪费了这手活计。对了,大师,您如何来了这里?快随我回家坐坐去。” 洛怀川万未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碍于谢三盛情难却,只好跟着他来到一处屋宇前。 谁料眼前的情景,却令他大失所望。只见他的家乃是一处独立的小院落,坐北朝南,有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 院子里也有假山、古树,一看日子还算过得不错。只可惜,如今屋宇倒塌,仅剩两间厢房可供栖身。 几人被让到屋内坐下,却见木桌上供着两位老人的灵位。谢三见洛怀川盯着牌位看,不免伤感道: “这是俺爹俺娘,不幸被房梁砸中死了。唉,我打小不学无术,让二位老人家操碎了心。这还未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却双双弃我而去了。” 言罢,不禁眼圈发红。随即拿手抹了一把眼泪道: “瞧我这出息,让大师见笑了。我去与几位烧些茶来。” 洛怀川伸手拦住他: “别忙了,兄弟,且坐下,我有话问你。你这房屋倒了,官府便一直未来修理么?” “你是说那位陆大人么,他哪有这等好心思。只顾拿着朝廷的赈济银子为自己及新提拔的心腹大肆翻盖府邸。 还将那醉喜楼也修葺一新,哪里会轮到咱普通百姓?自认倒霉吧。反正爹娘不在了,我有个睡觉的地,便也知足了。” “哦,针对此等情形,那些个官员便皆坐视不理么?” 一旁的司马光不解地问道。 “咳,陆大人身边那个姓柳的师爷狠着呢。对那些不肯同流合污的官员,便打着余震的旗号,命人与夜里悄悄将其房屋推倒。 如今他做了通判,忻州百姓可有的苦吃了。”. 第二百六十九回 小飞贼认主攀高枝 张茂则… 洛怀川环视着屋内陈旧的摆设道: “谢三,如今你孤身一人,不如随我去京城发展如何?” 谢三见他身披紫貂裘,耶然一副富商巨贾的样子,不免艳羡道: “看大师的穿戴,如今可是发了大财。跟你去也好,左不过混口饭吃。” 魏胜闻言,拍拍他的肩膀: “天上只掉了一张大馅饼,却被你小子接住了。我们家二公子可是白矾楼的么掌柜。 他身上这件貂裘便是官家钦赐,还混口饭吃,届时怕是山珍海味你皆会吃腻了呢。” “白矾楼?那可是东京第一号大酒楼,我谢三这是修了哪辈子福了,这便去店里归置归置,咱就走。” “谢三,到了京城,与我一道随侍公子左右,还要那些个破钥匙、烂锁作甚。对吧,公子?” 洛怀川瞥了一眼魏胜,微微颔首道: “确是不需这些劳什子,不过谢三还需在此多住几日,待我们返京时,你来接他。” 谢三自是欢喜不尽,恭恭敬敬地将洛怀川等人送了出来。 几人又围着街道坊市转了转,发现临街的屋宇皆被修葺一新,越往僻静偏远的民宅依旧坍塌着,无人修理。 而官府搭建的可供栖身的临时木屋,仅够十分之一二的灾民遮风挡雨。 看着百姓一家家蜷缩在屋角,勉强御寒的样子,洛怀川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这时,身后伸来一只手,拍打着他的肩膀道:“洛掌柜的,请随我来。” 原来是张茂则身边的小太监见他四处寻不到准确的位置,方才现身,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小客栈里。 屋里生着地炉子,上面正烧着热水。张茂则一眼瞧见洛怀川身上那件紫貂裘,不由打趣道: “我跟了官家也有年头儿,从未见他对哪一个如此大方过。这件貂裘还是去岁冬至大朝会时,辽国使臣进献的。 针毛光润如焰,华美轻柔。且著水不濡,沾雪即消,乃貂中珍品,足见洛掌柜的在官家心中的位置了。” 洛怀川脱下貂裘,拉着司马光围坐在地炉旁,撮着双手道: “我虽不是朝臣,但可尽朝臣之责,为官家扫清贪官污吏。对了,这位司马兄弟发现了知州陆宁远与通判柳南翔的贪污证据,不知张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张茂则一面往炉膛里添劈柴,一面道: “自然是回京后将此事上奏官家,待他处置。” 不想司马光却摆摆手,反驳道: “此举断断不可,据我这些时日暗中走访,百姓皆言这个柳通判惯会耍两面三刀的把戏。 年轻时是一个什么县掌管钱谷的小官,阴阳两手账算的那叫一个明白。最后,从上至下一串贪官皆伏法了,独独他全身而退。 当时的主审陆大人便是看中他这点,才将其网罗到身边效力的。二人更是借着此次大地动,将忻州官场更换一新。 即便官家下旨派人彻查,他们上下沆瀣一气,届时反污你一个举报不实之罪也未可知呀。” “想不到司马公子未入仕途,却对官场之事了如指掌。这倒令我想起一位与你同姓大臣,同州知州司马池大人来。” 张茂则闻言,微笑的眼神着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也报以腼腆的一笑,轻声道: “司马池正是家父,因么时常聆听其与同僚密友谈论朝政,故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心系朝堂。 稍长后,又随家父辗转各处任职,眼见民生艰难,官场腐败之风日盛。遂立誓,若有朝一日为官,必革新吏治,使贪官无处遁形。” “公子之心令我倾佩不已,所料不差,公子此番进京是参加会试喽?” 司马光点点头,算是认可。 殊料张茂则闻言,却皱着眉头问道: “令尊乃六品知州,按本朝恩荫制度,公子完全可‘补官’“,又何必非要参加科举呢?” “哦,是这样的。朝廷曾授予我将作监主簿,掌管官衙中土木营建等事宜。 不过与我而言,靠爹爹之位恩补入仕,并非光彩之事,遂请辞了。张大人,且不说我吧。您究竟打算如何处置陆、柳二位呢?” 张茂则看向洛怀川道: “虽说司马公子之言不无道理,然我乃一介宦官,实在无有权利擅自处置朝廷六品官员。 故还是押回京城,将其交与中书处置比较妥当,不知洛掌柜对此有何看法?” 洛怀川闻言,单手拄头,沉吟半晌道: “那日,我向前来赐貂裘的內监打听朝廷近况。据他言说,官家曾于前几日下了一道罪己求言诏。 右司谏韩琦、大礼评事兼在京店宅务苏舜卿、直史馆苏绅纷纷上书响应,将地动之异的矛头指向宰执。实则乃指责官家用人不当。 不巧的是,官家又刚刚赐下一块齐贤匾,随后你便将此人押往京城受审。如此行事,岂不将官家推上风口浪尖么,陷其于两难之地么?” 一番话说得张茂则直后怕,连连道: “哎呀,还是洛掌柜虑事周到。若非有你在侧,我可是闯下大祸了。既然如此,又当如何呢?” “你手中不是有官家那道便宜行事的圣旨么?若欲我来拿主意,便是就地将二人绳之以法。”. 第二百七十回 司马光细心留贪证 洛怀川公…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一回 丢圣旨张茂则落难 假殷勤…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回 访谢三神偷炫绝技 柳通判… 且说洛怀川带着众人回到住地,颓然的坐下来道: “忙了这许多日子,想不到还是被姓柳的算计了。如今仅有一夜时间,这可如何是好?” 胡四海一拳砸在宴几上: “该死的贪官,实在不行,咱便劫了张大人去。” 正在品茶的司马光闻言,放下茶盏,摇摇头道: “你以为那个陆大人是那么容易好糊弄的吗?他之所以默放我等离开,实则心中早便打好了主意。” “原来司马公子再与那陆大人演戏,兄弟我还当真以为其乃令尊之年兄呢。” 齐希廉始才恍言大悟道。 “其乃家父年兄不假,不过欲置我等于死地,也是真的。怕是他早便暗中部署,巴不得我等明日动手呢。” 胡四海闻他如此言说,顿时耷拉下脑袋,随即灵光一闪道: “既然他能将张大人的腰牌与圣旨偷去,我何不夜探陆府,再设法偷取回来?” 一句话,提醒了洛怀川,猛一拍大腿道: “若论偷盗之术,四哥可是差得远了。我认识一人,便在忻州城内,正好可用,走,这便去寻他。” 言罢,转身便往外走。 韩绛、齐希廉素来爱凑热闹,见他出去了,也起身追了出来。 洛怀川实在拗不过,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很快,三人便寻到了谢三的住处。 谢三正归置准备上路的物什,见洛怀川突然来了,顿觉意外。 “掌柜的,这是要回京了么?你打发魏兄弟接我便是,怎地亲自来了呢?” 洛怀川兀自寻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望着谢三欲言又止。谢三一见,还以为他是变卦,不愿带自己回去了。 遂咧嘴笑了笑道:“掌柜的,有话您直说,别藏着掖着的。” “谢三,我有一为难之事,非你出手襄助不可。不过嘛,又实在不好开口。” “掌柜的,恁地与我客气起来?我谢三既答应追随与你,杀剐存亡,悉听尊便。”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还记得那日来的张大人么,他乃官家身边的内侍。 此次奉旨前来忻州查办贪腐,不想却在我等欲将陆、柳二位贪官拿下时方才发现,他的腰牌及圣旨早被人掉了包。 如今,他被以西夏细作的身份押入大牢。估计明日便要当着忻州百姓的面处置了。要晓得非不得已,我是不会让你重操旧业的。个中苦衷,还望体谅。” 谢三闻言,内心顿觉释然,拍着胸脯道: “此乃小事一桩,只要东西尚在,定可手到擒来。” 齐希廉见他身材单薄,不似有本领的样子,撇撇嘴道: “既是神偷,何不露上两下子,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一旁的韩绛也跟着凑趣,指着自己腰间的荷包道: “瞧见没,你若能当着我们仨哥的面将这个钱袋偷去,里面的银子便归你了。” “对,还有我的。你如能将我胸前的交子盗取,也归你了。” 谢三微微一笑道: “二位哥哥且不急,先吃杯茶不迟。” 齐希廉、韩绛不疑有他,接过茶盏各自品了一口道: “现在可以动手了吧?” “让我再动二次手倒无不可,然二位也得有那么多银子不是?” 言罢,一手握着齐希廉的交子,一手举着韩绛的钱袋子,在二人面前晃来晃去。 这一手绝活直惊得二位公子哥目瞪口呆,非拉着谢三要学。洛怀川拦住二人道: “二位贤弟,休在这里胡闹,办正事要紧。” 谢三闻言,将东西各归原主: “掌柜的,你且回去等候消息,我保证子时前将东西弄到手。” 洛怀川点点头,问道:“是否需要多个帮手,这样怕是会稳妥一些。” “不必了,干我们这行皆独来独往,多一人,便多一分累赘。掌柜的,有些东西我还要准备一下,便不留三位了。” 洛怀川带着韩绛、齐希廉离开谢三,咱先按下不提。且说接近酉时,天已全然黑了下来。 呼啸的北风肆虐着,陆大人正与柳通判坐在一处暖榻上对坐饮酒,但闻柳南翔问道: “大人,今日侥幸躲过一劫,当真可喜可贺。但不知明日您要如何处置那张茂则?” 陆大人端起酒杯,搓了一口酒,又夹了一口菜,吧唧吧唧嘴,这才缓缓言道: “不杀他,你我二人注定得死。杀了他,即便理由再正当,官家同样不会饶恕。难呐。” “大人,我倒有一主意,可将姓洛的、以及那个司马公子一网打尽。” “哦,快说来听听。” 柳南翔往前凑了凑身子,压低声音道: “为今之计,只好借刀杀人了。依我之见,只管当着忻州百姓之面,将张茂则为西夏细作的身份做实了,将其解往京城。 同时以护送为名,强令洛怀川等随行。待行至偏僻之地,全部结果了事。 之后,便可堂而皇之地将责任推诿到西夏人身上。只要死无对证,谁人又能奈你我何?” “这个么,怕是不妥吧。想那洛怀川一行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当中不乏韩参知、齐大人家的公子。 还有几个会功夫的,这要是连窝端了,岂不成了惊天大案了?”. 第二百七十三回 陆知州大意遭算计 神秘人… 陆大人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凉了下来。连连摇头,表示拒绝。柳南翔见状,叹口气道: “大人,此时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呐。越杀的人多,官家才越不会怀疑到你我头上来。 届时只要下手干净利落,我保证万无一失。且即便出了事,只要不出忻州境内,还不是你我咋说咋算。” “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那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也只好铤而走险了。 不过我看那个司马光与那个姓洛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以防有变,还需派人严防密守才是。实在不行,也只好” 言罢,陆大人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这时,打窗外吹进一股冷风,将屋内的烛光熄灭了。柳南翔不由心里一惊,朝陆大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稳了稳心神,站起身出门观看。 却见屋外除了呼啸的寒风外,空无一物。正欲回身进屋,又隐约觉得远处似有人影晃动,遂抬脚追了过去。 谁知待追到近前一看,原来却是一件挂在树枝上的破衣随风摆动。这才骂了一声晦气,冻得哆哆嗦嗦地回来了。 陆大人见他去了有一会,一面为他斟了一盅热酒递过去,一面问道: “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 柳南翔摆了摆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觉得身上暖些了,方才开口言道: “虚惊一场罢了,大人无需多虑,咱继续饮酒,别搅了雅兴。” 二人又推杯换盏,密谋一番,直至喝酒尽兴,柳南翔方起身告辞。陆大人打个哈欠,正欲宽衣就寝,忽见他又折返了回来。 不免醉眼惺忪地问道:“柳大人去而复返,可是有未尽事宜?” “大人,我适才琢磨了一下,为保万无一失,咱何不将张茂则等人身上的东西及彻底毁掉了事。”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你等着,我去取来。” 言罢,挪着肥胖的身躯下了床榻,从一幅字画后的机关内取出一个小包裹,递到他手上。 柳南翔打开一看,确认乃张茂则等人的腰牌及那道圣旨后,遂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离开了。 此刻,洛怀川与司马光、韩绛、齐希廉及胡四海每人手里抱着个汤婆子,毫无倦意。耳闻齐希廉道: “大哥,这眼看着奔子时去了,谢三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小子不会失手让人给逮着了吧?” 韩绛抬手锤了他一拳,呵斥道: “闭上你的鸟嘴,咋不寻思点谢兄弟好呢?我虽不晓得他本事有多大,单凭今日露的这一小手,便称得上神偷二字。” 胡四海望着洛怀川裹着貂裘一言不发,也急道: “二公子,实在不行,我过去接应他一下。这干等着,快把人憋死了。” 言罢,站起身,便往外走。 谁知刚推门出去,正与一人撞个满怀。胡四海不看则已,作看之下,登时心内一凉。 原来进来的非是旁人,乃是通判柳南翔。胡四海下意识朝他身后一望,并无有人跟随。未及他开口,却见柳南翔嬉皮笑脸道: “怎么,这位大侠,不请我进屋坐坐么?” 洛怀川闻听此人的声音明显是谢三发出的,看身量也相差无几,不由惊愕地近前一步,双手握住他的双肩,问道: “谢三,你是谢三?” 谢三知道再也瞒不住了,遂将人皮面具一撕道: “掌柜的,幸不辱使命。我查验过了,确是真的无疑。” 言罢,将腰牌与圣旨递到了洛怀川手里。 一旁齐希廉弯腰捡起谢三扔在地上的面具,就着烛光一看,薄如蝉翼,弹性十足,竟如真的人皮一般无二。 不由拉过他,急切地问道: “想不到你还会易容术,真是绝了。若非声音出卖了你,我等岂不被蒙骗了。” “是呀,谢三,快说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洛怀川一把拉过谢三,坐到自己身边。 “要说我这手艺,还是从我师傅宋四公那学来的。因其偷盗手段高超,又专偷不义之财,故江湖人尊称其为义盗。他的故事我得空再讲与诸位听。 掌柜的,那个暗中助我之人,可是你派去的?” 洛怀川被他问得发懵,连连摆手道: “谢三,胡四哥一直候在这里,不曾离开半步,何言助你?” 谢三挠挠脑袋道: “这倒奇怪了,我先是易了容貌潜到柳通判家。谁知翻遍各处,也未寻到你想要东西。 为稳妥起见,遂盗取了他的一件袍子穿上。之后来到陆大人处,却见他二人正在饮酒。只好候在屋脊上等待时机。 不想这时却有人熄灭了蜡烛,将他引了出去。我原想借机进去,又怕其中有诈,便未敢现身。 直至他二人尽了兴,这才借故返回去,将这个骗了出来。” “那会是谁呢?莫非是官家暗中派人前来监事陆、柳二位的?” 司马光皱着眉头,猜测道。. 第二百七十四回 审细作诬陷张茂则 激民愤… 洛怀川闻言,微微颔首道: “不无此等可能,也不排除姓柳的暗中布局。为防明日生变,连累大家,便由胡四哥带着几位兄弟与我及谢三留下来,其余之人,全部连夜离开忻州。” 此言一出,立即遭到韩绛的反对: “大哥,好兄弟同生共死,我不走。三弟也不会走,对吧,希廉。” “对,大哥,生同衾,死同穴,小弟也不走。” 洛怀川抬手弹了他一个脑壳道: “又乱用词!你我乃是兄弟,又非夫妻,哪里来的同衾同穴的?” “我不管,反正二哥不走,我也不走。” 洛怀川拿他二人无法,只好依了他们。不过却力劝司马光带着怀月等离开,谁知司马光顿时不悦道: “哥哥此言何意?你我虽未一个头磕到地上,然在小弟心中早已尊你为兄长。若再如此言语,当令小弟心寒了。 且我还需连夜将撕毁的证据重新书写一份,时候不早了,你等再不安歇,怕这天可就亮了。” “既然如此,可便有劳贤弟了。只可惜你白得了朱氏的口供。倘若再审,此人必不好开口了。” 司马光闻言,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 “哥哥也太小瞧兄弟了,我早趁陆大人与张大人纠缠之际,将那两份证据藏了起来。撕毁的左不过是我整理过的罢了。” 洛怀川望着他清澈的双眸,再一次为他的机智所折服,为了不影响他,只好带着其余人等休息去了。 翌日,忻州府衙门搭起了高台,陆大人、柳通判端坐正中,周围还坐着几个忻州的各级官吏。 台下早被闻信赶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纷纷对着台上的张茂则五人指指点点。 只见陆大人站起身,来到台子边缘,拱手对着百姓,清了清喉咙,高声言道: “诸位乡亲,自忻州发生大地动以来,朝廷及时调拨了大量的物资及银两赈灾,我等本着官家体恤百姓之心,宵旰夜寐,搭起了无数房屋,以避风寒。 又开设粥棚、药铺以救民之急。然西夏的细作却见不得我忻州百姓安好。 竟然假冒宫中内侍,勾当内黄门司的张茂则大人诬陷本官与柳通判贪占枉法。又处心积虑地恶意煽动灾民造反。 诸位有目共睹,前几日官家曾钦赐本官‘齐贤’“匾一块。试问,本官又如何能枉顾圣恩,侵吞灾银呢? 故为与民众一个交代,特于今日公开审理西夏细作一案。一正本官清白,二则欲揭露西夏贼子的险恶用心。” 言罢,霸气地一甩袍袖,回到座位上去了。 话音一落,百姓间猛然想起一片哗然声。 又的道:“我早见这几人每日骑着高头大马,四处溜达,不想却是西夏的细作。” 另一位闻言,即刻反驳: “不能啊,我亲眼所见这位张大人将身上的锦袍脱给了李老汉,天底下有这样的奸细么?” 与一位眯着眼睛,望着台上的陆大人道: “怕是这个陆大人贪了银子,又怕被杀头,寻的替罪羊吧?你没见那粥碗稀得皆能数出米粒来么?” 陆大人见人群中窃窃私语,遂一拍惊堂木道: “肃静、肃静。姓张的,你等今日落到本官手中,谅你也插翅难飞。 速速道出你的真名真姓,看在两国尚有邦交,本官可免尔等皮肉之苦。如若不然,哼哼,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张茂则背剪双手,斜睨他一眼,冷冷言道: “陆大人,你也算进士出身,如今做到知州的位置,皆赖官家赏识提携,只可惜你用错了心。 侵吞赈灾钱粮不说,又将罪名横加于我的头上,竟污我是西夏的细作,当真煞费苦心。” 言罢,对着忻州的百姓深施一礼道: “诸位,大地动发生后,官家食不甘味,寝食难安。即刻下旨命各部官员联合赈灾。 为防有心之人见利忘义,暗谋私心,特命我来此地监督。我等本已收集到陆、柳二人大人贪腐之证据。 不想却遭其暗算,使人盗取了我的腰牌及圣旨。之后便公然污我为西夏细作,以此转移视线,逃脱律法的制裁。”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顿时炸了锅一般,加上韩绛、齐希廉、魏胜、谢三带着众人一通煽动,声讨陆大人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时,柳南翔附在陆大人身边耳语了几句。陆大人频频点头,再一次一拍惊堂木道: “大胆贼人,休在这里巧言令色,蒙蔽忻州百姓。你既说我等盗取了你的身份,请问,谁人能够证明?东西又在哪里?” “我能证明,东西便在我这里。” 只见谢三手举圣旨,来到了台上。将东西交到张茂则手中,随即对着众人道: “众位父老乡亲,想必认识我小锁匠谢三吧。我向各位保证,眼前的张大人并非什么西夏的细作。 却乃宫中内侍,官家最信赖的张茂则大人。而他所丢失的腰牌与圣旨,乃是我从陆大人手中拿到的。 就是这两个贪腐巨恶,污了官家与我忻州百姓的银子。还妄图偷梁换柱,嫁祸于人。乡亲们,我们能答应他们吗?” 话音一落,顿时群情激奋。‘不能,贪官,去死吧!’诸如此类的声音充斥着寒冷的天空。 陆大人登时被眼前的惊得目瞪口呆,问向身旁的柳大人道: “昨夜你不是说欲将这两样东西毁了么,如何却到了这个小瘪三手里?” “大人,我未曾说过此话呀。” “不是你走了之后,又折返回来,将东西取走了么?此刻怎地推说不知呢?”. 第二百七十五回 斩內监知州激民愤 绝后患… 柳南翔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方才晓得眼前的谢三定是神偷无疑了,遂厉声吩咐道: “来呀,速将这飞贼拿下。” 孰料此时的张茂则一声断喝道:“我看谁敢?” 言罢,展开圣旨,望着下跪的官员宣读道: “诏曰:今令勾当黄门司总管张茂则代朕前往忻州,暗中监督各级州府官员是否赈灾得力,有无贪赃枉法之事发生。 为防不轨之人设梗,特赐其便宜行事之权。必要时刻,可凭此处置不法之徒,先斩后奏,钦此!” 待念罢圣旨,又指着陆、柳二位大人道: “陆宁远、柳南翔,你二人沆瀣一气,贪赃枉法在先,妄图嫁祸本大人在后。 如今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来呀,将二人拿下,押回京城受审。” 谁知周围的官兵却似未听见的一般,一个个杵在那里,纹丝不动。 早便候在一旁胡四海见状,带着几个兄弟跃上台子。未及动手,反被层层官兵围在当中。 陆大人此刻站起身,抖抖袍袖,嘲讽道: “我说张茂则,即便你的身份是真的又如何?别忘了,在忻州,本官即是天。 就你们那点小心思,早被本大人窥探得一清二楚。我劝你还是乖乖伏法吧。 这样本官还会上奏朝廷,言说你张大人为了救治灾民,不幸因公殉职了。好歹混些朝廷的抚恤不是。 如若不然,便让他们一干人等做为陪葬。” 张茂则万未想到这陆大人竟敢公然颠倒黑白,威胁与他,遂淬了他一脸唾沫道: “无耻至极,我谅你也不敢当着百姓之面滥杀无辜。” 陆大人用手抹了抹脸颊,冷哼一声道: “张大人,你想多了。众将听令,西夏细作盗取圣旨,联合刁民意图动摇大宋根基,与我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胡四海等人与一群官兵便动起手来。 台下的洛怀川见状,顿觉大事不妙,心里不由暗自庆幸昨夜令其余人预先离开之英明举措。 当即脱下紫貂裘,交与韩绛。自己则单手拄着台面,飞身跃了上去,加入到打斗中。 齐希廉一见这还了得,也笨拙地爬上去,对着百姓振臂高呼道: “忻州的百姓们,洛掌柜的为你们施粥赠衣,诊病舍药,我等岂能坐视不理?但凡有良知的,皆与我上。 哪个不上,哪个便是怂包蛋,贪生鬼,下次地动先震死他。” 谢三见状,也学着他,讲得唾沫星子横飞。就见百姓们个个义愤填膺,转身取来钩耙锹镐,与官兵厮打在一处。 这时,就闻空中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断喝,随着一团白光闪过,一排排官兵倒在了地上。同时,一把长剑抵在了陆大人的哽嗓咽喉处。 洛怀川闪目一看,来者乃是一老一少两位道长。再一细看,年轻的那位正是正旦时在东京城里与邵雍断卦的李道长。 而年老的那位赫然是自己的义父白老伯,当下脱口而出道: “义父、李道长,你二人如何来了?” “怀川哪,何止我们,你且看看身后是啥?” 白老伯手捻胡须道。 这时,耳闻远处马蹄声阵阵,踏起的灰尘飞起老高。瞬间,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便飞奔至近前。 为首的那位一挥手,吩咐道: “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全部拿下。” 随即,来到张茂则面前道: “并州知州龚茂才见过张大人。” “哦,原来是龚大人,你倒来得及时,不然我怕今生今世便与官家永别了。” 陆大人与柳通判虽见大势已去,然内心扔抱有一线希望,对着龚茂才道: “龚大人,别听他胡说,张大人早已回京了。此人乃西夏细作,盗取了张大人的圣旨,怂恿灾民造反,且不可被他人蒙蔽呀。” 张茂则闻听这个气呀,真想薅住他的脖领子猛扇他几个嘴巴。但碍于身份,只好强压怒火道: “二位大人,省些力气到官家面前狡辩去吧。龚大人,将他二人捆绑起来,押到京城受审。” 谁知那位李道长闻言,却摆摆手道: “张大人,如今西夏已然立国,官家又岂有心思处理这等小事?还是贫道替他打发了吧。” 言罢,手起刀落,将陆、柳二位大人的头颅斩了下来。又借着陆大人尸身擦擦宝剑道: “若是官家问起,你只说是终南山李植杀了此人,让他来寻贫道便是。” 张茂则一闻此人报上名号,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原来你、你是……” 李道长微微一笑道: “不错,正是鄙人。望你回去转告官家,西夏李元昊已于是年十月十一日自号为皇帝。愿其早做防备。” 言罢,对着白老伯招呼道: “师弟,此间事情已了,你我也当离开了。” 这一声招呼,令洛怀川震撼不已。白老伯只言出家修道,万未想到,他的师弟居然是曹皇后的前任夫君,那位在大婚之夜舍下曹丹珠翻墙逃跑,修仙去了的李植。. 第二百七十六回 观天象玄阳窥天机 诉原委… 据他所了解的历史,彼时的李植为宫中侍奉官。因其祖父观察使李士衡曾救过曹丹姝祖父曹彬之性命,故李植与曹丹姝一早便定了亲。 洛怀川如何能就此放任白老伯离去,遂急忙扯住他的衣袖道: “义父,你我数年未见,好歹停留一晚。况且李道长杀了两个恶人,总得留下只言片语。便这样一走了之,张大人又如何与官家说得清楚?” 白老伯探寻的目光望向李植,李植轻轻摇摇头道: “也罢,且留一晚便是。” 洛怀川闻言,自是欢喜不尽。待张茂则处理完这里的事件后,几人一同回到住处。洛怀川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味佳肴,为李道长、义父接风洗尘。 席间洛怀川问道: “义父,你与李道长如何到了忻州境内?还及时带来了官兵,莫非一直暗中留意这里的动静不成?” 白老伯放下杯盏道: “师父玄阳真人夜观天象,发现紫薇帝星西侧有一妖星闪耀不定,污邪之气侵袭了河东三州。 当下推算出西夏李元昊已与十月十一日自立为帝,且并、齐、忻三州将有大地动发生。故而亲自下山,传唱了那首《地动谣》。” “哦,据说玄阳真人乃钟吕金丹派之嫡传弟子,世称‘活神仙’。义父能追随与他,真乃奇缘也。” 洛怀川不禁感慨万干道。 “唉,只可惜官家并未采取任何防范措施。后来闻说你与张大人也来到此地,师父掐指一算,便知你等有难,故遣我与师兄前来搭救。 巧得很,我等在来的官道上,发现大批被运往外地的粮食与冬衣等物资。我与师兄拦下一问,方知这些物质乃自忻州官仓运出。” “哦,我说如何便寻不到陆大人窝藏粮食之地呢,原来是贩往外地去了。敢问老伯,这些物质可否追回?” 司马光这才恍然大悟道。 白老伯笑了笑道: “若是不能将粮食追回,便不与你说了。师兄在宫中做侍奉官时,曾与并州知州龚茂才有过一面之缘。 故而迫使那些人将物资运往那里,随后潜入忻州打探虚实。待看到张茂则因失了圣旨被人押入大牢时,便寻思助其一臂之力。 殊料待欲动手时,却发现另有一人易容成柳通判的样子也来偷盗。遂好心助其一臂之力,却不想此人谨慎至极,并未出手。” 谢三闻言,连连拱手施礼道: “原来昨晚乃是二位道长暗中相助,多谢一番美意。如今我已追随掌柜的左右,我们也算一家人了。” 李植微微颔首道: “小兄弟客气了,你那易容术出神入化,险些令贫道真假模辨。据我师父言讲,这世上唯有一人可达此化境。 便是被称为‘义贼’的宋四公,此人怀揣把‘百事和合’的钥匙。不论何锁,皆应声而开,可惜此人早已隐退多年,没了消息。 “鄙人不才,便是他的弟子了,在这忻州城内开了一间制锁的铺子。说起‘百事和合’,倒并非什么钥匙,仅为一根铁丝。 不过本人自打受掌柜的点化,改邪归正后,再也不做干鸡鸣狗盗之事了。” 几人越谈越投机,洛怀川问向李植道: “李道长,我有一事不明。你既无意这门亲事,又为何答应成亲呢?既然入了洞房,又为何在新婚之夜翻墙逃走呢?如此行径,岂不令人费解?” “是呀,道长,快说说,我等也很想知道呢。” 爱凑趣的齐希廉闻言,一下子挪得离李植近了些,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游走。 李植微微笑了笑道: “我自少时便背着爹娘入了道门,拜在恩师玄阳真人门下。又哪里会屈从世俗,娶人为妻。 然恩师告诫说,曹氏之女有母仪天下之相,然需度过一劫方可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 此劫可为沉珂缠身,可为伤筋动骨,可为婚姻有变。我不忍其经历身体之痛,故才背负骂名,成全与她。”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与曹氏之女讲出实情呢?” 张茂则问道。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就比如师父虽晓得河东三州欲发生大地动,也只能以童谣加以警示。 对了,据师弟讲,洛掌柜的也善占卜之术,竟也预测出了此次天灾,莫非你也如师尊一样,开了天眼不成?” 洛怀川谦逊地摆摆手道: “玄阳道长乃为真人,有提挈天地之能。我虽可偶窥万物隐微之处,凭的也仅是术数罢了。 对了,李道长,自唐末五代,内丹之道盛行,犹以钟吕金丹道为正统。敢问其意为何?我等普通人是否亦可修炼呢?” 李植将手中拂尘一甩,悠然道: “钟吕金丹道乃祖师钟离权、吕洞宾所倡导之内丹修炼术。 即以自身为鼎炉,以人体内精、炁、神为药石,通过胎息、导引、行炁、存想等内养之方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合二,二合一,最后一归于无极,则内丹可成。” “哦,《道德经》中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内丹修炼之法如何逆而行之呢?” 洛怀川追问道。 “老子所言乃自然之规律,逆修,即逆于此。返万物于道,返有于无;此便称‘顺则生物、生人,逆则成仙、成佛。’,其间奥义全在阴阳颠倒。”. 第二百七十七回 结善缘李道长赠丹 阅书信… 一旁的司马光闻到此处,顿觉有所感悟道: “《易??说卦》曰:“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是否可以理解逆修之道源于《易》理呢?” 李植微微颔首道: “然也,不过其理虽源于此,其意却非此。心生于性,意出于心,情由意转,妄由情执,此为顺。 若能息妄还情,归情为意,摄意安心,则心始住于性也。此为逆。这一顺一逆,无非要我等反观内求罢了。” 司马光闻言,脑海中灵光一闪道: “窃以为《老子》之“‘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想必是对道长之言最好的注解了。” “魂魄相对而言,魂属阳,魄属阴,故魂主动,魄主静。若魂与魄不能相合为一,则意念纷扰,不能保持一心不乱,安住于当下。 此时唯有反观内省之功,方可达到如婴儿般天真活泼,柔顺自然之境。” 齐希廉被三人的谈话弄得头大,遂果断插言道: “李道长,闻说你们道家人人会练金丹,你身上可有此物?可否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李植望着他天真期盼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道: “金丹以铅汞为原料烧炼而成,服用得宜,可使人身心不朽,谓之外养之功,不过道家主张内外兼修。 我这里刚好随身带有几粒,既然汝等与贫道有缘,索性一人分上一粒。若于性命紧要时服下,可有起死回生之妙用。” 言罢,摘下腰间葫芦,与张茂则、洛怀川、司马光、胡四海、谢三、韩绛、齐希廉每人一粒。 白老伯见每人得了金丹,如同捧着宝贝一般,不免哈哈大笑,打趣道: “师兄平日里以吝啬闻名,今日竟如何这般大方了?” 李植白了他一眼: “他们救了忻州无数百姓,这几粒金丹权作代天答谢了。” 洛怀川闻言道: “道长,此番赈灾所用银两皆乃出自白矾楼,故这粒金丹我断不能受。” 殊料白老伯拿起金丹,放入他的手中: “怀川,何故还分得如此清楚?珍珠母子能得你这样一位好兄弟守护,为父已别无所求。如今世上再无白老伯此人,也无你的义父,唯有白云道人。” 李植微微颔首,以示赞同。正欲起身离开,似乎想起了什么,与洛怀川寻了纸笔,唰唰点点,写了一封书信。 又将头上插着的道簪取下,一折两段,放入信囊中,递与张茂则道: “烦劳张大人将此书信面呈官家,他必不会降罪于你。如今饭食已用,我与师弟便告辞了。” 言罢,兀自站起身,也不顾众人挽留,与白云道人飘然而去。众人又对今日之事感慨了一番,方才各自安寝。 翌日,张茂则将忻州之事料理完毕,随着洛怀川等人快马加鞭,返回了京城。” 这边仁宗正望着御案上堆满的奏折发愁,拿起一本,弹劾中书的。又拿起一本,还是以灾变入手,矛头依旧指向宰相王随等人。 遂不耐烦地站起身,背剪双手,来回踱着步子。殊料猛一抬头,却瞧见张茂则站在眼前,不免心中大喜。 面上却故作不悦道: “茂则,你几时学会悄无声息的吓人了?” 张茂则见到仁宗也是万分亲切,连连躬身施礼道: “官家又取笑臣,我只不过见您似有心事挂怀,未敢打搅罢了。” “快与我说说,那边情况如何?” “官家,臣此次前往忻州暗查,当真历经九死一生方得平安回转。若非上天庇佑,怕您此刻看到的便是臣的尸身了。” 言罢,便将此番赈灾过程详细说与了仁宗听。末了,取出李植的那封书信道: “官家,您再看看这个。” 仁宗迟疑地接过来,取出信纸,展开一看,脸色逐渐阴郁起来。 除了上面说的西夏李元昊自称皇帝之事外,李植的另一番话也令他心情十分不悦。 原来他写的是:“倘有朝一日官家负了丹珠,便如这枚木簪一般。” 想必李植早已预测到此后的某年,仁宗的确有心废了曹丹珠,立张美人为后,故而才有今日之警告吧。此乃后话,咱先按下不提。 张茂则自是不解其意,还以为是他因李植直接处斩了陆、柳二位大人之缘故呢。遂也没再多问,双手捧着那粒金丹,送到仁宗面前: “官家,这粒金丹乃李道长所赠。言说关键时刻有起死回生之妙,臣不敢私留,愿献与官家。” 仁宗摆摆手道: “难得你有此番心意,然朕实不能收。谁人无个三灾八难的,你自己留着好了。一路鞍马劳顿,且去歇了吧。” 张茂则谢恩,转身出去了。仁宗坐回到御椅上,脑海里思虑着李元昊自立之事的真假。 李植书信上虽说李元昊目前仅是自号为皇帝,并未筑坛受册,正式即皇帝位。然从其冬至大朝会未至朝见,便可以认定其反迹已成定局。 不过之前与朝臣讨论如何处理此事时,仁宗本欲派兵征伐,然权知开封府的胥偃却率先提出反对。 按其建议,乃先遣使赴西夏问责,再行发兵,方算师出有名。加之一些大臣的附和,此事便暂且搁置下来。. 第二百七十八回 抚仁宗怀婉显柔情 乱大宋… 其实仁宗知道,李元昊谋反早有迹象。早在天圣四年(1026年),同知枢密院事王鬷(zong)便曾与自己言起其出使河北,路过真定时, 定州都总管曹玮便让他转告,言说李元昊之父德明尝遣使臣榷(què)易汉物时,见不如意,便欲杀之泄愤。 元昊却谏其父道‘我戎人,本从事鞍马间,而与汉榷易不急之物,已非策,又从而斩之,失众心,不可。’ 足见李元昊少有大志,且生得样貌神威,有凛然不可犯之气。他日必为边患,望官家早做防备。” 但仁宗当时并未将王鬷之言放在心上,而如今的王鬷已知枢密院事,对李元昊叛反一事,也依旧持怀疑态度。 仁宗这样想着,竟不知不觉困倦起来,索性趴在御案上睡着了。不知何时,忽觉身子一暖,抬眼一看,竟是怀婉在为他披衣。 烛光下的她脸上泛起一层慈爱的光芒,吐字殷殷道: “官家如何这样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冻坏,再犯了旧疾,可有得罪受了。我与你熬了温补的羹汤,快趁热喝了吧?” 仁宗望着眼前心仪已久的女子,再也不想束缚自己的情感,一把握住她的纤纤素手道: “婉姑娘,你虽日日陪在我身边,却如咫尺之远。每当国事烦忧,幸有你从旁劝慰。之前我顾虑颇多,如今可不想再苦自己了。” 仁宗这一番表白再明显不过了,便是欲将其纳为宫妃。怀婉望着仁宗因操劳国事而略显疲惫的面庞,此刻竟有着孩童一样明澈的眼神。 有心拒绝说不,却又实在难以启齿。遂将他的头揽在怀中,轻抚着他的背部道: “官家,先将这碗汤喝下,暖暖身子,再吃几块点心。外面风饕雪虐的,也不知我为你缝制的这件裘衣是否足够御寒?” 仁宗这才发觉身上披着的,原是怀婉为他缝制的衣袍时,顿觉发自内心地升起无限温暖来。 嘴角不禁泛起笑意,端起羹汤,乖乖地品味着。 而怀婉则静静地守候在他的身旁,直到仁宗揉着肚子,再也吃不下时,方才细细叮嘱一番,离去了。 仁宗双手拄着下巴,一直目送她袅娜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重又精神抖擞地看起了奏折。 西夏王宫 李元昊端坐在椅子上,一面品茶,一面与张元议论政事。前文书咱交代过,这个张元非其本名,乃宋永兴军路华州华阴县人。 自负才高八斗,常目中无人。殊料殿试竟屡试不第,激愤之下,便带着同窗叛逃到了西夏兴庆境内。 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张元,同窗改为吴昊,连起来为元昊。并与酒店的墙上醉酒提诗。如此大不恭的行为很快惹恼了李元昊,便被捉去治罪。 谁料这个张元果然伶牙俐齿,一句‘你自己皆还是位三姓家奴,倒如何质疑起我来了?’令李元昊大为赞赏。 彼时李元昊早有自立之心,苦于无有精通大宋内幕之人辅助,见天赐良机,又岂能错过。遂对其委以重任,不久即被封为中书令。 但见李元昊道: “若所料不差,我欲自立为帝的消息已然传到宋境。不过离正式铸坛登基还差一段时日,有诸多事宜尚需料理。 这期间若能麻痹宋军,使其顾不上布置边防,岂不是好?” 张元闻言,略一思忖道: “吾祖,你可曾闻听过宋真宗天禧二年(1018年)宋境发生的一件诡异之事么?” “我向来不信鬼神怪诞之说,故虽有听闻,后续并未关注。但不知张大人如何无故提起此事?此与你我所商之事有关联么?” 李元昊面带不悦地言道。 张元素知李元昊多疑善变,便也不与他计较,而是慢悠悠道: “臣如何在吾祖面前讲过废话,你且闻我将事情之始末缘由讲完,再计较不迟。” 张远的话令李元昊顿时冷静下来,破天荒的为他斟了一盏茶道: “张大人且慢说来,我洗耳恭听便是。” 张元得了肯定,遂将那件诡异之事,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只听得李元昊双目闪着精光,猛一拍桌子道: “我明白了,你这是要故技重施,再一次搅得宋境天翻地覆喽?真乃绝妙之计也。” 张元连连击掌道:“知我者,吾祖也。” “好,此事便教由你全权负责。对了,记得将柯大师也带上,他常年在汴京做生意,料可助你一臂之力。” 这边如何做进一步安排,咱先按下不提。且说洛怀川自打回到白矾楼,怀月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孙无择更是拉着他嘘寒问暖,紧忙吩咐小厮去置办了一桌酒席,为他压惊洗尘。席间,洛怀川问道: “无择哥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生意可还好?有无特别的事情发生?” “有了那些美娇娘助阵,银子倒是如流水一般,赚得十分轻松。只不过家里那边出了些小状况。” 洛怀川闻言,颇觉诧异道: “适才我回家中与娘亲、珍珠嫂嫂请安,未闻二人言起什么呀。你快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二百七十九回 献百寿琼英惹祸事 嘉善行…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回 赐如意仁宗试飞贼 求罢黜宰…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一回 巧运筹御旨查旧案 席帽精… 洛怀川见状,不免问道: “张大人,莫非有难言之隐与说与官家么?如此,我告辞便是。” 言罢,站起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拦住,扯下人皮面具道: “掌柜的,且留步。” 眼前这一幕简直惊得仁宗目瞪口呆,指着谢三道: “想不到江湖术士的手段竟如此了得,连朕也被你蒙了过去。 不过你易容成茂则的样子不奇怪,如何连声音竟也一般无二?还有这身量,又是如何做到一般无二的?” 这一连串的发问,涉及到诸多隐秘之术,谢三怕答得多了,仁宗会没完没了的测试他。 遂沉吟片刻道: “不瞒官家,草民可随意模仿各种音声,区区变身更是雕虫小计。然事涉本行机密,实不宜讲诉过多,还望官家体谅。” 仁宗闻言,大度地摆摆手,遂不再追问。洛怀川见气氛尴尬,便打着圆场道: “官家有所不知,这洛怀泽极有可能也是易了容貌,逃出大牢。之后又做了变身之术,暗藏于幕后操纵一切。” “嗯,之前我也不信此等奇谈怪论,今日亲眼所见,倒是由不得不信。我即刻下旨,令权封知府胥偃重审洛怀泽一案。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大妄为,竟将人贩从开封府大牢偷梁换柱的?” 洛怀川见目的已然达到,多留无意,遂辞别仁宗,带着谢三返回了洛宅。用罢饭食,美美地睡了一个舒服觉。 翌日,神清气爽的他带着谢三去司水司见了连三碗、莫嫂,又去了趟谢玄那,小坐了片刻。之后又去拜望司马光。 酉时已过,方才回到白矾楼。却见以赵福泉为首的几位掌柜的正眼巴巴地翘首以待。见他回来了,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 耳闻赵福全道: “兄弟,哥哥这辈子算是没交错人,适才宫里的张茂则大人亲自带人赐下了‘善德为先’的金匾,与兄弟脸上添了无上荣光。 犬子也奉恩荫入国子监就读,我赵家祖坟上可是冒了青烟了。这一切皆赖兄弟所赐,请受我一拜。” 那几位也是面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拉扯着洛怀川不断地说着致谢的话。洛怀川拦住赵福泉道: “哥哥何须如此,岂不折煞小弟?诸位掌柜的信任我洛怀川,拿出家资随我赴忻州赈灾。此等善举,理当褒奖。 故官家方会为尔等亲书‘善德为先’四字,足见官家是位知恩图报之贤明君主。 我等身为大宋子民,若不能为君分忧,为国尽责,岂不荒废此生? 今日诸位来到白矾楼,便请移步绛云阁,由我亲自下厨,为诸位兄弟烹饪一桌孔家菜,以示恭贺。” 洛怀川一番慷慨陈词的话语,直说得诸位掌柜的心花怒放,又闻说有孔家菜品尝,越发兴奋得满面红光。 赵福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伸出大拇指赞道: “我这兄弟真乃顶天立地的好汉,做男人如他,也算极致了。” 正当几人推杯换盏之际,魏胜满脸惊恐地闯进来道: “诸位掌柜的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酒,汴京城里出大事了。” 洛怀川见他闻言,放下银箸道: “魏胜,怎地如此无有规矩?没见我正与几位掌柜的相谈甚欢么,捣什么乱?” “二公子,非是我胡言乱语,真的出大事了。说是昨夜有一席帽精闯入两户人家,将他们的小儿子掠走了。 他们去开封府报了案,现在街头巷尾接皆传开了,言说是十年前的那个妖精又出来祸害人了。” 张福全闻言,脸色顿时大变道: “哎呀,若果真如此,岂不是人人性命难保。不行,我得速回家中。兄弟,告辞了。” 言罢,站起身欲走。被洛怀川一把拦住道: “哥哥且慢留步,事情再急,也不差一炷香的时间。 好歹与我说说,这席帽精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怎地令你如此惊慌?” 张福全闻言,也觉失态,遂重又坐下来道: “事情要打真宗朝天禧二年(1018年)说起,那时我年方二十有五。 彼时伯父恰在朝中做官,据他言讲,起先是说西京洛阳有一席帽精飞入百姓家中,幻化成恶狼伤人。 此事传到汴京后,河阳节度使张耆便上奏真宗皇帝,言说天降异象,妖孽横出,便是君主无德。 真宗闻罢,怕动摇国本,急命侍御史吕言全权侦破“帽妖案”。同时下旨在洛阳“设祭醮禳祷”,以祈求上天宽恕。 当时正是王嗣宗知河南府,此人从不信谣言,故置之未理。” “说到这个王嗣宗,是否即是宋太祖开宝八年(975),靠武功赢得乙亥科状元那位?” 洛怀川问道。 “正是,家父曾与我讲过一则趣事,说是太祖录取状元,是看谁先呈上答题。 结果王嗣宗与一位唤做陈识的考生竟同时交了卷。太祖顿时犯了难,由于他乃武将出身,遂想出一条自认为很绝妙的招数来。 便是令二人相互切磋,以胜者为状元。谁曾想这个王嗣宗不但文采了得,功夫更是一流。 几番拳脚下来,赢了个状元及第。故传说其身边连鬼神皆敬而远之。 因此,吕言到时,果然未捉到妖精踪影,遂放心地回到汴京复命。谁知六月乙巳夜,京师竟讹言帽妖至西京窜入,与夜间出入,啖人性命。 百姓们顿时惶恐不已,入夜后,家家户户手执铜锣上街喧哗,敲打之声经夜不息,以期吓退妖精。 当时犹记得犬子只有两三岁的光景,我也曾与宗亲一道做过此等事,直弄得是身心疲惫不堪。”. 第二百八十二回 闹汴梁帽妖逞淫威 聘护院… 洛怀川闻到此处,越发疑惑不已,皱着眉头问道: “汴京城内住有大量禁军,如何做事视百姓惶恐而不予理睬呢?” 张福全撇撇嘴道: “别提那帮禁军了,若非他们每于夜幕降临之时,手握武器聚坐一处吼叫,以壮声威,百姓断不至如此胆颤心惊呢。” “那朝廷又是如何应对的?” “据说真宗皇帝被吵得寝食难安,当即下旨,令百姓检举揭发那些传播帽妖之谣言者。 一经核实,告密者重奖,造谣者重罚。后来以“决杀头首六人,其余免死”之判决,总算消停了。 本以为到此便告一段落,谁知这帽妖又窜到了南京应天府。多亏知应天府的王曾足智多谋,方使得帽妖绝迹,一切如常。” 待赵福全讲完,在座的所有人方才恍然大悟,其中潘楼的申掌柜问道: “这帽妖仅一日便掠去两名婴孩,这十几年前,流窜四京,得吃掉多少无辜孩童的性命?” 赵福全摆摆手道:“据我所知,虽说那妖怪食人,却未见有人去开封府告官,足见谣传不真。 不似今日,既然闹到了官府,必是假不得了。我看我还是回家守着要紧,诸位,恕不奉陪了!” 言罢,站起身离去了。其余几位见状,也纷纷跟着走了。 洛怀川无趣地斟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 “还帽妖?真是荒诞至极。定是哪个别有用心之人故布疑阵,然此举究竟有何居心呢?” 谢三凑到近前道: “掌柜的,我猜会不会是什么江湖人士做的?据我所知,有一些邪门法术,需通过吸食童子之血来练功的。” “即便如此,也应择一些荒僻乡村下手,如何铤而走险,非要来这汴京城呢?” 一句话问得谢三哑口无言,只好与魏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这时,怀月走进来道: “川子,你听说帽妖之事了么?据说只抓男娃,目前已经失踪三个了。” “等等,堂姐,魏胜适才言说两个,如何才一会功夫不到,竟多了一个?” 洛怀川追问道。 “昨夜是两个,今夜又多了一个出来。我刚打从外面回来,断不会听差的。这若是被娘亲与珍珠嫂嫂听到,指不定有多担心呢。 我回来便是想告诉你,咱家璧珍、还有太史渊皆是男娃,你可要设法护他二人周全才是。” 一句话提醒了洛怀川,心里一时拿不动主意。谢三见状,毛遂自荐道: “掌柜的,你若是信得着小的,便有我来护佑二位小公子的安全。 我料想这所谓的妖精断不会蠢到青天白日的捉人,必在夜深人静之时动手。 而我偏偏生就一双夜猫眼,您只要酒肉供足喽,再与屋顶上寻个背风的角落。我保证,呆上他个把月不成问题。” 洛怀川闻言,大喜过望,当即吩咐魏胜负责他的一应吃喝。又吩咐滕平带上十坛美酒,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怀揣一干两交子,起身去找胡四海。 自打从忻州回来,胡四海依旧与小哥几个整日里舞枪弄棒的,见洛怀川拉着一车美酒来了,自是满心欢喜。 吆喝着哥几个坐到一处,开怀畅饮。席间,问道: “川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寻哥哥我,有何吩咐?” “哥哥取笑了,小弟乃一介生意人,哪里来的这许多吩咐。今日前来,一来答谢哥哥倾力相助之恩。二来为几位兄弟送些银子花花。” 言罢,取出一干两交子放到宴几上。 胡四海如何肯要,板起面孔道: “川子,这你可不地道了。我与你表哥狄青、大哥怀亭乃是八拜之交。 你既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间何须来这套虚头巴脑之事呢?” “四哥,话所如此,然哥几个也是有家的。世上哪有巧使唤人的道理?你若执意不收,兄弟我即便有事,也是不敢开口了。” 胡四海闻听他话里有话,遂也不再推辞,收下交子,分与身边的哥几个,问道: “川子,有事你直说吧。” “四哥,堂姐说昨夜失踪婴孩之事,你可曾听说了?” “现在满汴京城皆传得沸沸扬扬,想不晓得都难。川子,你不会是要插手查这件事吧?” 洛怀川摆摆手道: “那倒不是,洛宅里不是住着两个男娃么。我怕万一有个闪失,这……” 胡四海闻言,始才明白过来,立时及拍着胸脯保证道: “仅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你只管放心好了。包在兄弟几个身上,每日里派人过府去守着。” “四哥,其实我今日前来,尚有一个想法。你们哥几个没少帮我忙前忙后的,也一直没个正经的营生干。 如今洛宅中院不仅住着娘亲与珍珠嫂嫂及魏姑娘,西跨院尚有太史哥哥一家。我又不常回去,东跨院基本算是闲置着。 你看这样可好,你便带着几位兄弟搬去表哥那院,算是我聘用几位做洛家的护院。 吃住在府里,年节的赏赐不计在内,每人月银十两,哥哥二十两。娶妻生子的,再行安排住处,您看如何?”. 第二百八十三回 罢中书朝堂大换血 问胥偃… 哥几个闻听,顿时乐开了花,无不感念洛怀川的恩德。胡四海自然也未推脱,终于不用朝不保夕的过日子了。 其实洛怀川之所以这样安排,乃是另有深意。但就目前看,他有责任化护佑大哥的儿子洛壁珍及太史丹之子太史渊的安全。 从长远的打算看,他所知道的宋夏战争会在十个月后彻底爆发,他想利用这段时间与邵雍游历名山大川,以增长见闻。 这期间,整个洛宅只剩下老的老,少的少,这让他如何放得下心呢?若是有了胡四海哥几个看家护院,他便可以与邵雍远行了。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远非他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不但之前丢失的孩童未寻到,接下来的几日,陆续又有七八名婴孩失踪了。 望着堆满了案几的卷宗,胥偃派出大量人手昼夜巡视,却连个妖精的影子也未见到,直急得他是六神无主。 更别提重审洛怀泽的案子了。 而胥偃是知道十年前那起席帽精案皆在于有些人以讹传讹,方使不明真相的百姓受了蒙蔽。 遂百般安抚,并拍着胸脯保证,十日内必与民众一个交代。谁曾想,天不遂人愿,事情却越演越遭。 朝廷几位大员的儿孙也相继失踪了,这对于开封府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百姓们再也不愿相信官府的保证了,有钱、有去处的主,则纷纷抱着孩子离开了汴京诚,躲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那些跑不了的,除了在街道上敲锣打鼓地高声吆喝,还五户、十户的联合起来,挑选精壮男丁,昼夜轮守。 这一通闹腾下来,搞得整个汴京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原本繁华的坊市不再摩肩接踵,原本宾客盈门的酒楼门前,不再车水马龙。 那几个丢了孙子与外孙的大臣,索性日日坐到开封府里,逼着胥偃尽快破案。实在见他无有方寸,干脆来寻仁宗讨个说法。 仁宗这节日也被宫外的声音搅得寝食难安,问了张茂则,他却不敢如实相告。因他深知仁宗最忌讳鬼神之说。 问了曹皇后,她本人更是无神论者。直到那几个老臣联合来逼宫,仁宗方觉事情非同小可。 因由于以右司谏韩琦为首的言官不断上折弹劾中书,三月初一,仁宗不得已刚罢去王随、陈尧佐、韩亿、石中立四人之执政职务。 遂急招新拜的任的昭文馆大学士张士逊,次相章得象,参知政事程琳及胥偃同来议事。 因张士逊曾为仁宗老师,顾深得其敬重,三人又同时经历过真宗朝的帽妖案,故仁宗问道: “如今汴京诚内流言四起,各位卿家想必已然知晓。但不知对此有何看法?不妨直言便是。” 张士逊乃以儒学起家,对精怪之事向来僻而不谈,无奈仁宗问起,也只好道: “官家,子不语怪力论神。在回答官家问题前,请允许老臣向胥大人请教几个问题。” 仁宗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胥偃也谦恭地揖礼道:“请张大人发问。” “胥大人,你可曾询问目击者,有哪一个见过妖精的真面目?” “大人,如今已有一十五起孩童失踪案。其中六起,家人皆言说一阵妖风之后,孩子便没了踪影。 余下九位爹娘则言之凿凿道,说亲见一团白雾中,有一体格壮硕的狼形之物将孩童掳走。且那怪物身上还会发出绿、蓝、红三色光芒,十分骇人。” 次相章得象曾做过大理寺丞,审理过诸多奇案怪案,闻听胥偃说得有声有色,遂皱皱眉头问道: “哦,胥大人可否问过目击者,有谁言说过那怪物是否发出过狼的叫声呢?” 胥偃闻言,坚定地言道: “还真有一老者说过,他初见那怪物由帽子形状变身狼形时,确是发出过嚎叫声。 只不过他当时吓晕了,是不是狼叫,便不得而知了。” 见三人言来语去的,讨论激烈,一旁的程琳除了静静地听着,始终未发一言。仁宗见状,问道: “程卿,你也做过开封府尹,对三位大人所言,有何不同意见?” 程琳正陷入沉思中,被仁宗一问,瞬间反应过来道: “官家,发生在真宗朝那起帽妖案,并无有人见过妖精真容。之所以弄得人心自危,无非是有心人欲借妖精之口,达到某些不可告人之目的罢了。” 仁宗闻言,顿时激起好奇心,追问道: “哦,你且说说看,是谁人在背后布局操控的?这不可告人之目的又是什么?” “官家,即便臣说了,也是妄自揣测。且事情已过去许多年,不提也罢。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适才从三位大人的谈话中,臣敢判断,此乃人为无疑。” “嗯,若在以前,朕必不会相信卿之所言。然前几日亲见小师父身边有一江湖奇人,始知一切皆有可能。” 张士逊闻听程琳之言,颇为赞同道: “官家,臣也认同程大人之见。不过如何捉住真凶,倒成了难题。” 章得象也道: “官家,臣之拙见倒与二位大人稍有不同。臣为大理寺丞时,听说过隋文帝杨坚时,曾发生一起猫鬼案。” “猫鬼案?是猫死了之后,变成鬼,出来害人么?” 仁宗不解地问道。. 第二百八十四回 书宝元司马光起疑 闻噩耗… “具体情形与官家所言相差无几,说是一些术士利用特殊方法及咒语来豢养黑猫,俗称为猫蛊。 之后,待时机成熟,再将其杀害,并对猫进行特殊祭祀一段时日后,便可操控其去盗人钱财,害人性命。 独孤皇后便曾被其同父异母之弟独孤陀下了猫蛊,浑身刺痛难忍。据说那猫鬼害人时,会变得身形巨大,如雾似影。 面目依稀可分辨出乃一只黑猫所化,与百姓所见狼形似乃同一道理。” “以卿之见,又是那帮昔日被逐之苗疆后裔卷土重来么?不过他们捉这些男童意欲何为呢?” 一句话,却把章得象问住了。张士逊见状,连忙解围道: “官家,臣等虽非江湖人士,不过也猜测得到应该是为修练一种邪门法术之用吧。” 仁宗闻言,面上不由现出一丝忧郁之色,对着胥偃道: “若果真如此,开封府可要全力以赴,尽快侦破此案。” 胥偃近前一步道: “官家,如今开封府已无可用之人,况那妖精飞檐走壁,来去无踪,普通的捕头根本无能为力。 您既说洛掌柜的身边有江湖奇人,何不请他前来襄助,助臣一臂之力呢?” “也好,朕便依你。” 言罢,遂吩咐张茂则派人去宣洛怀川进宫面圣。 且说自打出了帽妖掳人之案后,洛怀川百思不得其解。便带着魏胜,拎了一坛颜如玉酒及一些下酒菜,去寻司马光聊天。 碰巧司马光也欲出门去寻他,遂将其让到屋内。海生有日子没见他了,殷勤地围前围后伺候着。 司马光率先开口道: “我正要去寻哥哥,可巧你便来了,是否也为帽妖一事烦闷?” 洛怀川为他斟了一杯酒道: “昨夜我在大街小巷溜了一圈,见家家户户烛火通明,呼喊声此起彼伏。禁军也是分队昼夜巡视,可依然不断传出有孩童失踪之事。 如今开封府的差役几乎倾巢出动了,也没见一丝成效,怎不令人忧心如焚呢?” “哥哥,但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洛怀川望了望他,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 “贤弟足智多谋,想来心中已有主张,又何必来问我。不妨先说说你的观点如何?” “我认为这个帽妖不早不晚的出现在汴京,必有所图,而所图绝非掳去几个孩童如此简单。极有可能后面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嗯,你我不愧为兄弟,所思所想竟不谋而合。如今朝廷刚经历一次人事上的变化,新执宰就是否向西夏用兵,各执己见。 官家刚从河东三州大地动中缓过神来,又夹在中间举棋不定。你说,这时若来一次民众哗变,谁会最终受益?” 洛怀川抿了一口酒道。 司马光闻言,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下“宝元”二字道: “官家这个年号更换的属实有欠妥当,想那李元昊知道了,指不定有多惬意呢。” “我有心进宫与官家言明此事,无奈目前仅是猜测,无有真凭实据。搞不好,反而与人一种急功近利之感。 若因此遭人诟病,道我危言耸听,便得不偿失了。不过如若不言,又如鲠在喉,着实难受得紧。” 正当二人相谈甚欢之际,滕平领着宫里的小太监过来传旨,令洛怀川明日进宫议事。 洛怀川闻言,正合心意,又与司马光细细分析了一番目前的局势,这才回到洛宅休息。 见胡四海领着哥几个分作两班,轮流在各院巡视。为不使他们掉以轻心,只将谢三在屋顶蹲守之事告诉了他一人。 翌日,洛怀川穿戴一新,赶往皇宫见驾。却见仁宗破天荒的等在福宁殿前,面上写满了焦灼之色。 遂不由大惊失色,急急近前问道: “官家,瞧你今日精神萎靡,神色暗淡,是否昨夜未睡安稳之故?” 仁宗闻言,拉住他的手,一面往殿里走,一面哽咽着道: “小师父,昨夜宫里出大事了。宗实与虎子皆被那妖物掳去了。”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空响了一个大霹雳。直震得洛怀川脚下发软,一个趔趄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幸好张茂则从旁一把扶住他,这才坐到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 稳了稳心神,这才猛然想到赵宗实乃未来天子,自己一着急,倒将这茬给忘记了。 遂故作掐指一算道: “官家不必担忧,据我推算,他二人目前并无性命之忧” 仁宗闻听他言说二人无事,面色这才略缓和了些。不过依旧沮丧地言道: “想不到这偌大的皇宫虽有禁军值守,却任人如履平地般来去自如。若非妖物作祟,又当作何解?” 洛怀川见仁宗开始动摇起来,遂摆摆手道: “官家此言差矣,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席帽精,纯系人为罢了。” “宗实被人掳去,尚可理喻。虎子生得壮硕,非一般力气拿他不动。不是妖物,宫内皇城司及禁军怎地未曾发觉一丝异样呢?” 仁宗并未赞同他的说法,而是反问道。. 第二百八十五回 析帽妖怀川忆旧事 拜胥偃… “官家,无有什么好难理解的。我表哥狄青便是力大,且轻功决绝,他使的那条大棍便重逾数百斤。您且与我说说看,当时情形如何?” “据服侍宗实的两个太监言说,夜半子时与丑时之间,他正在殿内值守。忽觉一阵天旋地转,隐约中只见一个狼形怪物破窗而入。 殊料,待他醒来时却发现虎子与宗实皆没了踪迹。我今日请你来,本也是为了让你助胥偃一臂之力,未曾想……” “官家,宗实失踪之事切勿传到宫外,否则必会引起百姓恐慌。” 洛怀川刻意叮嘱道。 仁宗自是不住地点头道: “小师父言之有理,这点轻重朕还是拎得清的。我欲效先皇设祭醮禳祷,祈求上天宽恕。” 未曾想洛怀川闻言,果断拒绝道: “官家,此举万万不可。按大儒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天降异象乃是对当今天子无道之治的谴责。 您之前因河东三州大地动下了罪己求言诏。若再祭天告罪,岂不自认无德?若被有心人利用,以帽妖案大做文章的话,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仁宗被他的一番话说得不明所以,遂疑惑地问道: “昨日我与几位执宰分析,说这帽妖乃与隋文帝时猫鬼之案类似。 程琳却言说十年前那起乃是背后有人主使,然待我问他时,却又遮遮掩掩,不肯明言。 今日小师父也提到有心人,莫非这两起案件的主谋乃是同一人么?” 洛怀川本不欲回答,思忖良久,方才言道: “非也,程大人不肯明言乃是有苦衷的。因过去之事若说出来,有可能对先皇及章献太后大不敬,故草民也无法开口。” “我且恕你无罪,只管直言便是。” 仁宗斩钉截铁般言道。 “既然官家不怪罪,我便实言相告。据我猜测,天禧二年(1018年),先皇已逾天命之年,身染沉珂,非不得已,由章献太后独揽朝政。 宰相寇准担心再次出现牝鸡司晨之状,遂建议先皇早立太子。然此举却遭到以章献太后为首的执政党丁谓等人强烈反对。 殊料五月间,于西京洛阳传出的那只帽妖竟与六月乙巳日窜入京师。此时,又恰逢彗出北斗,历时三十七日方才隐没。 于是,寇准瞅准时机,再次上书言立太子之事。加之梧州知州陈执中也上《复古要道》三篇。 阐明了帽妖、星变以及早定天下根本之间的联系与重要性。这才使先皇痛下决心,与是年中秋,将官家您立为太子。” 仁宗闻罢洛怀川的分析,细一咂摸其中的意味,恍然大悟道: “莫非这帽妖背后的始作俑者乃是寇相情非得已之下的安排么?然令朕不解的是,缘何要率先发起于西京洛阳呢?” “因洛阳巩县芒砀山葬着官家先祖,因先皇迟迟不肯立嗣,故太祖、太宗震怒,潜帽妖现世以讨说法。但不知官家觉得这个理由是否充分呢?” 洛怀川以指瞧着桌子道。 “这个理由倒是天衣无缝,合情合理。若果这如此,倒也难为了寇相一番良苦用心。 不过如今朕正值壮年,虽然大皇子早夭,也涉及不到立储之事,这背后的主使又是何意呢?” “官家,若说过去之事,尚有迹可循。如今之事,便是草民主观臆测了,实在不好讲出口。” 仁宗瞥了他一眼道: “大逆不道之言朕已恕你无罪了,还有何说不得的?” 洛怀川得了肯定,遂一语双关道:“便是您在宝的那个元了。” 仁宗乍闻此言,一时并未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方才醒悟道: “你是说李元昊在背后捣的鬼?嗯,细细想来,却有此等可能。 无非是怕我天朝派兵征剿与他,故而才使出此等卑劣之计扰乱民心。其实他那日冬至朝会未至,我便想发兵讨伐了。 然朝臣意见相左,倒令我一时没了主张。倘若此次捉得住那妖物,有了定论,朕必不会善罢甘休。” “官家,草民目前已有破解之法,为配合胥大人尽早破案,还需暂借表哥他们用用。” “嗯,朕皆依你便是。如今事情紧急,我也不留你了。你欲调配何人听用,朕皆准奏。” 洛怀川感激地谢过仁宗,张茂则去找狄青、大哥怀亭与太史丹父子。自己则去了开封府,向府尹胥偃进一步了解情况。 洛怀川翻看着丢失孩童的证人证词,不免皱着眉头与胥偃道: “大人,不知你可否发现,这些丢失孩童的家里绝大部分皆乃做生意之人么?” 胥偃不解其意,懵懵地答道:“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总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官家与我言说几位大人已有定论,此事乃人为所致。 试问,这妖人又是如何精准地晓得谁人家有年幼的孩童呢?” “按洛掌柜之意,是说有人预先为他选好了目标么?”. 第二百八十六回 撒天网守株待狼妖 夜惊魂… 洛怀川点点头道: “确有此意,且此人八成为西边派来的。故我想可否请大人逐户排查人口,犹其注意客栈、妓馆等能留宿的场所。 遇到外邦之人定要细细盘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我则去找这些证人,看能否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如比,便有劳洛掌柜了。闻官家言说你身边有位江湖异士,能耐了得。能得此人相助,我这心里也略踏实了些。” 胥偃发自肺腑地言道。 就这样,洛怀川打从开封府回到白矾楼,稍事休息,正欲去寻证人查问情况,却见狄青带着大哥怀亭及太史父子来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处,开始商讨如何捉妖之事。洛怀川率先言道: “诸位,据我从开封府看到的证言判断,此妖却为狼形之物。且身形敏捷异常,蹿房越脊来去如风,怕是不那么容易好对付。” 狄青闻言,不屑一顾道: “莫说是只狼了,即便是只虎,表哥我也能三拳两脚结果了它。况且我们还有两个神射手,实在不行,便一箭要了他的命。” 不想洛怀川却连连摆手道: “表哥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伤他可以,不过要捉活的,方可问清其背后之阴谋。” 太史炯对他之言颇为不解,遂问道: “川子,据我所知,那帽妖会发出狼嚎一般的声音,可见并非人类,又如何能开口讲话呢?” “是呀,叔父,百姓言说那妖物来时,会自带一团黑雾,且周身还有三色光闪耀,人又何能如此?” 洛怀川微微笑了笑道: “这个问题么,道理很简单。从中医角度来讲,人之尸身腐烂后,会产生一些能发光的东西,即民间俗称的鬼火。 一般江湖术士取同样材质耍些把戏唬人,实不足为奇。我便用的此等手段,在盐官县收了一名神偷唤做谢三的,他惯会模仿各种鸟鸣兽音。” 太史炯大概受了他的启发,插言道: “你这一说,倒令我想起之前流浪卖艺时,曾遇到过的一位口技人来,实在惊为天人。” “听汝等之言,我感觉这帽妖案倒像是谁人精心布下的一场骗局一般。” 洛怀亭也在一旁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洛怀川一拍桌子道: “哥哥可算说到点子上了,不独如此,这个妖物还力大无穷。虎子及那个赵宗实也被他掳走了,不然官家何以能让我等平头百姓干预官府办案呢?” “什么?这是几时发生的事?川子,你未告诉你嫂嫂吧?” 洛怀亭闻听虎子失踪了,不由大吃一惊,急急问道。 “大哥,小弟又非三岁孩童,怎能如此口无遮拦呢?且我已将四哥等招为护院,谢三也在屋顶某一角落蹲守。放心,璧珍与渊儿暂无有失。” 狄青始才明白事情之严重性,遂迫不及待道: “川子,我等皆为粗人,若说上阵杀敌,皆可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可若言谋略,谁人也不及你。且说说看,我等当如何行事,方能将那妖一举擒获?” 洛怀川闻言,将一张图纸展开,指着上面道: “这是我打从开封府借来的地图,你们看,地面上,由府尹胥大人派人逐户搜查。 你们几位则与入夜十分,围绕皇城与百姓密集所在各择一高处,伺机而动。我便不信,如此上下齐手,还怕逮不到他?” 几人闻听,纷纷表示赞同,用罢饭食,皆回去准备了。洛怀川顾不得休息,带着魏胜去寻那些证人查问消息。 除了让每一户详细列出近几年与他们互有往来的生意人名单外,又去了大庆楼找张福全帮忙。 让他组织人手将饮食行会里家中有男童的登记在册,交到胥偃手中,做为重点保护对象。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为在行会里立威,二来隐隐觉得行会里的某人与这妖物之间似乎有撇不清的干丝万缕的联系。 待安排好这一切,已然疲惫的不行。回到洛宅自己的卧房后,一头栽倒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谁知丑时刚过,忽闻院内传来一片嘈杂之声,不由得浑身一机灵,暗道一声“不好”,一个骨碌爬起来,直奔中院而去。 刚巧看到谢三与胡四海的身影打从屋顶飘然落下,洛怀川紧忙近前问道: “谢三、四哥,什么情况?” 胡四海朝谢三努努嘴,示意他先说。谢三见状,犹自惊魂未定道: “掌柜的,这下我可瞧的真真的,那家伙果然不是人,确是一只头戴巨大帽子的狼。周身漆黑如墨,身长近六尺。” “什么?你确定没看错?” 洛怀川闻言,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一旁的胡四海见他不信,从旁补充道: “我发现二人在屋顶动起手后,便也跃上去襄助。未料想那妖物四爪皆可发起攻击,且力大臂沉,尖利刚猛。我二人联手也只接了他二三招。 随后,几个兄弟也相继围上来,正待与它拼死一搏,忽闻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一阵笛音,那妖物这才嗖嗖地跑远了。” 洛怀川完全被二人之言所震惊,呆愣半天,方才道: “难道这妖物果真是受人操控的?” 谢三见他犹自狐疑,遂打断他问道: “掌柜的,你看我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谢三,多亏你眼尖,发现了怪物踪迹。且不管它是狼是人,还是继续蹲守为宜,以防这家伙杀个回马枪。” 谢三应了一声,飞身隐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