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红楼》 第1章 一掌拍飞绿帽 京师东城,宁国府,位于东南方向的小院内。 一个小丫头子,侍立在软榻旁,双手紧握裙摆攥出褶皱,一双眸子瞪圆,紧盯着榻上躺着的主子。 本是个面目清秀的翩翩佳公子,可惜是个软蛋性子。 瑞珠咬着牙,心里思绪连篇。 “今个大爷又被老爷打了,奶奶也被叫去送羹汤,这可如何是好。” 就算是八、九岁的丫头片子,在这高门阔府中听了不知多少嬷嬷、管家媳妇的闲言碎语,连她都清楚老爷对着奶奶有着什么龌龊心思。 往时就算过去那边,奶奶都是由她在陪同,没在一旁侍立,也是在外面门口守候。 瑞珠心里明镜着,奶奶并未坏了贞洁。 这遭大爷被打了个狠的,她自然就被差来服侍,一想到奶奶此时可能的处境,瑞珠就委屈的落下泪来,犹豫着是不是该去探视一番。 阵痛感传遍全身,贾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不是飞来的卡车,却是悬下的涟珠帐,偏移目光,向壁上看时,有一副唐伯虎落款的《海棠春睡图》。 贾蓉不自觉的嗅了嗅又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了人来,身上的疼痛都好似缓解了几分。 “等等,《海棠春睡图》?”贾蓉心头一惊。 作为文学博士不研究红学,通读红楼梦也是学业的必修课。 贾蓉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穿越了,还是他娘的同名同姓的贾蓉。 我要是上辈子叫贾宝玉,是不是现在就左手林妹妹,右手宝姐姐? 此时他已经无力吐槽,一眼瞄到身旁低垂着眼,默默擦泪的瑞珠,猛地想起一事,问道: “瑞珠,奶奶呢?” “奶奶去天香楼给老爷送桂花红枣羹去了。”瑞珠哽咽着回答。 此时贾蓉欣赏奢华陈设的想法烟消云散,只觉得那镜室中设的宝镜反着绿光,是那么耀眼。 贾蓉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穿越过来遇到第一件事,竟是老婆被那个扒灰的玩意扒了去,谁能承受得住,他又不是贾蓉。 不行!得去抢人出来! 身上的阵阵痛感又传了来,贾蓉试着动了动身体,大体无恙。 随后,贾蓉就在瑞珠震惊的目光中,走下了床榻。 “大,大爷,你这是作甚去?” “作甚?”贾蓉嘴角挑出一丝冷笑。 “媳妇被老子翘走,难道让我在这里躺着受用不成?” 瑞珠惊的瞪大了眼珠子,要不是她一直服侍于前,未曾离开半步,真以为大爷撞客了。 “大爷快住嘴呀,休叫人听了去。” “他做得,我说不得?”贾蓉忍着疼痛,披上大裳,踢上靴子,对瑞珠道: “带我去天香楼!” …… 宁国府,天香楼。 天香楼之陈设,更加富丽堂皇些。 自代化公开始,宁府奢侈之风已起,几代人的积攒修缮,让天香楼之华丽在王公贵胄中也是出类拔萃。 然而这一切都将只会让贾蓉觉得刺眼。 二楼,正南一副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贾珍坐在紫檀雕花椅子正挥洒笔墨,正面对他的就是秦氏。 秦氏身着绣金纹样领缘袖口白纱披风,系着翡翠色飘带璎珞圈,绣金纹样镶领桃红对襟袄子,下身是翡翠色镶珠片长裙,端坐在彩凤牡丹团刻檀木长椅上,脸上爬满娇羞的红霞。 秦可卿此时心里只感阵阵无力,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礼教不可背,她始终紧守着底线。 丈夫是个胆小怕事的软蛋,公公稍有不顺心就是连打带骂,只一横眼贾蓉便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丈夫尚且如此,她又能如何。 母族不强,让秦可卿在宁国府也是谨小慎微,这样的处境让她更加向往强大的男人。 作为已出阁的小姐,她总共就见过那么几个男人。 贾蓉自不必说,贾蔷也是个浪荡子弟没什么男人气,只有贾珍在宁国府威风八面,一言九鼎,没人敢对他说个不。 在府外贾珍也是贾族的代族长,话事人,谁人不得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可卿觉得这才应是男人。 一次次对她的试探,可卿拘礼守节的回应着,不知还能应付到什么时候,如今她实是身不由己。 她仅仅是一个女人,缺乏安全感,渴望被保护着,但她仍不愿那般堕落。 然而此时贾珍盘算什么呢,这个儿媳生得俊俏非常,他不愿用下三滥的手段。 曾经他也是京都有名的大衙内,寻花问柳,纵情声色,自有他自己的骄傲。 如今想靠着一手美人图,展现自己的才华,撬动她的心,这才贾珍所想的“正道”。 “可卿,为父的画作如何,来品鉴一二。” 秦可卿心头一颤,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缓步上前,内心惴惴不安。 待可卿凑近观画,贾珍眼睛瞟向案边的羹汤,眼神示意着她上来伺候。 对食一碗羹汤,又是贾珍对这位美貌儿媳的再一次试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伴着下人的呼喝声: “小蓉大爷,你怎么来了?慢着,没通报老爷前,你不能进去。” 如今的贾蓉哪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贾蓉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 身后的瑞珠惊的捂住了嘴巴,伴着一声惨嚎,贾蓉推门而入。 贾珍看到来人也是怔了一怔,随即就是暴怒,一声怒吼: “你这小孽障做得什么畜生行径,来人!拖出去打死。” 这个世道的礼法之重,初来乍到的贾蓉是不敢违背的,他不能冲上去也给贾珍几个巴掌,传出去世上将没他的立足之地。 传到如今的孝道,皇家以孝治国,此孝就是愚孝,老子跟儿子讲就和圣旨的效用是一样的,没有哪个臣子会冲上龙椅给皇帝几个耳光的。 随便一眼就瞥到了桌案上的桂圆红枣羹,此时秦氏的手顿在碗旁。 贾蓉凌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扫到秦氏的脸上, 秦可卿只觉得自己被一把剑穿过,身子不由得打颤。 随即贾蓉一步跨上前去,迅速挥出手,将羹汤扫到地上。 呀,可卿惊叫了一声。贾珍脸上涨红,站起身来就要出手亲自教训这个目中无父的孽障。 “下贱种子生来的孽障,吃的补药是虎胆不成,今日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贾珍瞪起眼来,等着他这个软弱无能的儿子如往常般跪下磕头、伏低做小。 贾家京中八房族人,他以而立之年监管家族,威名从何而来,不就是他连教训儿子都这般心狠手辣,让外人都惧怕几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贾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随即啐了一口道:“我?下流种子?是下流的种子,倒也没什么错。” 贾蓉不给贾珍再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 “堂堂贾家代族长竟如此龌龊之极,礼教常伦你又把它放在哪了?让我尊孝守道,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看你怎么坐稳你这位子,管理偌大贾族,别忘了贾家还有老祖宗呢,还不是你能作威作福的。” 不提到老祖宗还好,听到贾蓉这句话,贾珍一口气竟没提上来,眼睛翻了白。 今日不知是哪两个小儿和宝玉在学堂起了冲突,和自己也没甚关系,却是被稀里糊涂的叫去荣庆堂,被贾母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以贾珍的脾气已经是怄气难消,被贾蓉这么一点火,怒气冲心,昏倒过去。 秦可卿此时站在一旁,吓得已是泪流不止。 贾蓉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沉声道: “可卿,跟我走,回去。” 秦可卿满脸茫然的看着贾蓉,心绪繁杂,呆呆地被拉出了天香楼,都忘记了此时倒地口吐白沫的贾珍。 天香楼一楼,站着众多的仆从嬷嬷,贾蓉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都纷纷低下头去。 不管之前怎样对待贾蓉,不少下人甚至听从贾珍的吩咐,往贾蓉脸上吐过口水,但下人终究是下人,主子吵架,大主子,小主子他们都开罪不起。 宁国公府大管家赖二听到下人传信,火急火燎的赶到天香楼。 和贾蓉打了个照面,欲言又止的吞了吞口水,想着大老爷醒来自会处置,就不再多想。 冲上二楼,一把扶起贾珍的身子,紧掐人中,而后高声朝外面嘶喊道:“快去请太医!” 第2章 互诉衷肠 回到贾蓉院内, 他将秦可卿拉到床榻的一边,示意她坐下。 贾蓉体贴的伸手环住受了惊吓的可卿。 秦可卿便顺势倒进贾蓉怀里,止不住的抽噎。 今天所发生的事让秦可卿又惊又怕,又好似在做梦一般。 贾蓉爆发出的男子气度,让她第一次不排斥与他肌肤接触。 秦可卿满眼噙着泪花,抬起臻首,说道: “爷,我触了七出之条,不值当你再这般呵护,你还是休了我罢。” 贾蓉听闻心里咯噔一下,心想, 完犊子,难道慢了一步?那老东西,下手没这么快吧。 上下打量着可卿的衣着,并不见凌乱,这倒是让贾蓉凌乱了,隔空取贞操?不要乱开玩笑好不好。 秦可卿看着贾蓉目光上下扫过,她却是破涕为笑了,娇嗔道: “爷,你想哪去了,他,他抓了我的手腕。” 听了这话,让贾蓉是满脸尴尬,又有些束手无策。 红楼梦背景的礼教,正是封建礼教最鼎盛的时期,未出阁女子别说被除了丈夫以外的人碰了,就是被外男看见了,严格讲都算是失了贞洁。 如今贾蓉劝她不要在意,也不是,毕竟礼教深入人心,得敦敦劝慰。 板着脸又不好,此时秦可卿正出于极度的不安状态下,需要给她一个承诺以宽慰。 “你放心,从你嫁入宁国府的那一天,我就应该保护你一生一世,许你一生一世的幸福,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在贾蓉读红楼梦的时候,他是真的为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感到可怜,出身卑贱,丈夫无能,最终堕落不堪,含着羞恨而终。 哪个女人生下来就是水性杨花?在府上只能委屈求全罢了。 秦可卿看着眼前人,面庞是那么熟悉,可是说出的话也太陌生了些,又很肉麻,让她不知不觉有些脸红,还有些动容。 她庆幸着今天没有堕落不堪,坠入深渊,庆幸今天贾蓉能够挺身而出,将她救出那座囚笼。 挨了顿重打,让他性情大变?这个变故秦可卿不知道该难过还是欢喜。 “爷,你身上还有伤呢,快些躺下,奴家为你再擦些伤药,瑞珠小丫头不懂得照顾人。” 说罢,就来抽贾蓉的衣带,这猝不及防的亲昵动作属实让贾蓉吓了一跳。 虽然他心理年龄已近而立,但是读了这么多年书,这和女性接触的知识,只停留在手机和电脑里,秦可卿的举动让他有些脸红。 贾蓉此时与秦可卿成亲已一年有余,他忍耐着不能让秦可卿看出什么破绽,那就不好解释了。 除去衣物,贾蓉躺在软塌上,脸上通红,秦可卿虽是第一次这般伺候贾蓉,可也察觉到异象,问道: “爷,你这是怎得了,脸上烧的如此厉害。” “劳烦夫人帮我上药了,方才没觉出如何,如今歇下来,身上火辣辣的。”贾蓉连忙辩解道。 秦可卿闻言又滴下几滴泪来,轻轻地擦拭着一道道肿起老高的鞭痕。 现在贾蓉才有机会仔细端详一下,这个上天送的老婆,肌骨莹润,举止娴雅。 曾听人言秦可卿集薛宝钗和林黛玉的美貌于一身,实是如此,贾蓉眼里尽是欣赏之色。 忽然门口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秦可卿的脸色变了变,贾蓉温柔的望着她,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坚毅的眼神给予她鼓励。 冲进来的竟是瑞珠小丫头,方才贾蓉拉着秦可卿离去,瑞珠却被挤在一堆仆人中间。 看着她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贾蓉觉得有些可爱滑稽。 “怎么了?”贾蓉率先发问。 瑞珠满脸哀色的答道:“回大爷的话,宫里的太医来了。给老爷医治后,诊断说是急怒攻心,要留意调养身子,开了滋补的药方,就离去了。” 盯着她惆怅的小眼神,贾蓉再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今日之事惊动了西府的老太太,那些黑了心的下人,说是大爷把老爷气死了,还有传大爷动手打了老爷,老太太震怒,发了好大的火,都说咱们要完了。” 秦可卿听闻脸上顿时再无血色,回头看向贾蓉。 贾蓉握住她停顿的手,宽慰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今日我被打在前,西府肯定都有所知,不然如今已经遣人来拿我过去问话了。” “再者,今日之事贾珍醒来也必会为我们遮掩一二。事出有因,是他行不轨之事在先,这等事在府内传传并没什么,传出去沸沸扬扬,传到天家的眼前变成弹劾奏折,别说是族长之位,爵位都可能不保。” 贾蓉也是真的不在乎这劳什子爵位,传给他也顶多像书里那样领个五品虚职,以贾蓉现在的学识,想赚钱有很多门路,想考功名也并无不可,四书五经,承题破题,他也是见过许多后世大家的作品。 除此之外,他现在愈发感到自己的记忆十分清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记忆就像在脑中被梳理成册,等待他随时翻阅一般,这是不是穿越给的金手指呢,贾蓉嘴边挑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听闻他直呼贾珍的名讳,秦可卿望着床上这个男人,愈发读不懂他的心思了。 不过今日的他是那么迷人,踹门而入的那一刻,似乎也踹开了她的心。 见到可卿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眼中闪着光,贾蓉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戏谑道: “娘子,为夫如今尚有伤在身,恐怕无力承受云雨啊。” 瑞珠羞涩的垂下了眼帘,秦可卿骚了个大红脸。 嗔怪,“爷呀,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趣奴家。” “不用担心,最差就是被赶出家门,另立门户罢了。到时候娘子可别不跟为夫一同离去。” 看着贾蓉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样子,秦可卿也似乎被感染了一般,喃喃道: “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一阵沉默,对视之下秦可卿脸越来越红,忍无可忍道: “爷,先养好身子,再做打算,好生歇息。” “好嘞,为夫痊愈那日,必好生伺候夫人。” 短暂的相处贾蓉越来越喜欢打趣这个娘子了,温婉可人的性子,不会恼,只会撒娇。 秦可卿也算得上是知书达理,哪受得了贾蓉这般插科打诨,领着瑞珠便出门去了。 贾蓉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思索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飞来横祸让贾蓉离开了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竟然来到了红楼的世界。 不幸中的万幸,不知道哪位神的施为,既然给了第二次的生命,这一辈子一定要过得波澜壮阔一些,再像上辈子一样碌碌无为,就太浪费了。 一切还好,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随后贾蓉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 “诶呦呵呵呵呵,蓉哥儿在哪间呢,老祖宗让我来探一探。” 来这世上的头一觉,被莺啼似的笑声吵醒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贾蓉心知是红楼里的泼皮破落户来了,也心知,贾母的试探来了。 “在里间呢,二婶婶随我来吧”秦可卿应着。 贾蓉在榻上悄悄退去了睡前穿着的贴身衣物,毕竟伤得让人看见了,才更直观,才能让人有所同情。 吱呀,门被推开了, 只见一女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下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鱼比目玫瑰,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罩翡翠撒花洋绉裙,端得是一个神妃仙子。 收回目光,又打量了王熙凤身后的一名女子遍身绫罗、花容月貌,完全不似一个丫鬟模样,那就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平儿了。 王熙凤和平儿走上前来,贾蓉挣扎着想起身行礼,被王熙凤按下。 看着被褥下遍体鳞伤的贾蓉,一向泼辣的王熙凤眼神都有些飘忽,一旁的平儿更是垂下泪来,平儿心最善,往日里最看不得这些。 贾蓉先开口道:“二婶婶,我这残废身子不能给你行个礼了。” 王熙凤闻言道“蓉哥儿你讲的什么话,都是自家人。” “正院那边如何了?”贾蓉心知王熙凤必得先去看了贾珍再来他这院。 竟是先问起贾珍,王熙凤心里有些诧异,脸上仍不动声色道: “珍大哥瞧着倒比你还好几分,下面的人还传你把珍大哥给打了一顿,净是一群胡诌的王八犊子。” “呵。”贾蓉苦笑了一声,“倒是劳烦了二婶婶走一趟,惊扰到老太太,我合该万死,不能给老太太请安,还请二婶婶代我赔个不是。” “好说好说,蓉哥啊,今个究竟发生何事,怎的落得如此地步?”王熙凤问道。 贾蓉与秦可卿对视一眼,心中不断思忖该如何回答。 第3章 贾母震怒 该做的尊礼重孝的样子也都做完了。 贾蓉敲定主意,娓娓道来。 今日在府上和贾蔷在院里纳凉,见贾珍怒气冲冲的回来,避之不开。 贾珍见贾蓉在一旁偷闲,心里着恼,便喊来下人狠狠抽打一番后,往天香楼而去。 临去前吩咐嬷嬷煮桂圆红枣羹,却差下人告知儿媳,让儿媳送来。 先前这类事也不是头一遭了,往时都是贾蓉忍气吞声。 而这回先被狠狠打了一番,让贾珍出气,又让自己媳妇去服侍,哪有这样羞辱人的道理。 闻言此事便激怒了贾蓉,不顾伤痛冲上天香楼,将秦可卿带了出来。 王熙凤听闻因为秦可卿父子二人才闹将起来,望了眼秦可卿。 见秦可卿哭的梨花带雨,让她也不由得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素来与她交好的这个侄媳妇,她是很喜欢的,两人经常在一起闲话家常,言语之间也甚得她心。 王熙凤同情她的遭遇,如今这个世道,只要和妇人扯上干系的,无论谁对谁错,最后都是妇人的错。 就算是她自己,贾琏在外面偷吃,精明的她会不知道? 没捉奸在床,不是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贾母最疼爱她这个孙媳妇,她也不敢轻易的在贾母面前闹,情分也是会被消耗的。 她知道贾母最喜爱的是家庭和睦,是相安无事,真的闹将起来,为了贾府的体面,没准是自己被冠了一个妒妇的名头。 其中最关键的是她无子,母凭子贵,不是胡诌的。 贾母再不喜她的姑姑,姑姑生了个含玉而诞的哥,如今有多偏向二房,明眼人多着呢。 好东西都给二房留着,拿出过多少体己钱赏赐宝玉就不必说了,这荣府也让二房管着。 她的委屈只能自己受着,夜里又何尝不流泪,若是将这档子堕落门楣的事闹大传开,她多半是会被休的。 想着想着,愈发同情这个同样可怜的侄媳妇,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好了好了,蓉哥先好生歇息着,侄媳妇也注意养好身子,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给老祖宗回话。”王熙凤言道。 贾蓉自是没有再留人的理由,便差可卿送二人出去,自己在床上合了眼。 如今他的处境并没有多乐观,贾珍仍是他名义上的老爹。 只要贾珍在一天,他在这府上就不会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红楼梦贾府的衰败,也是自宁国府开始的,贾敬、贾珍、贾蓉,没一个正常人。 穿越过来,他没得选,只想早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拯救贾家?别搞笑了,他现在可没这个使命感。 活的随心所欲,活的自由自在才重要。 怎样才能想办法出府呢,跳出个这火坑呢? 思虑万千,睡意上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荣国府,荣庆堂。 小角儿站在门外脆生生的喊了一声:“二奶奶回来啦。”说罢就掀起了帘子。 王熙凤迈步进堂,平儿在后面怜爱的摸了摸小角儿的头。 见着王熙凤回来了,高坐大堂的贾母问道: “凤丫头,问清楚了没,东府到底出了哪般劳什子事。蓉哥儿从前瞧着是个安分的,今个才看清竟是个不尊孝道的孽障。” 大堂上左侧坐着贾赦、贾政,右侧坐着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此时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诶呦我的老祖宗呦,莫要动怒,莫要气伤了身子。”王熙凤先宽慰道。 “东府的事我打听清楚了,今日珍大哥又管教了蓉哥儿,打那是一个惨,身上道道红印子,肿的一指来高,我瞧的真切。” “我问蓉哥儿今日怎回事,原来是珍大哥要,要……” 看到一向泼辣直率的凤丫头倒是吞吞吐吐起来,贾母自是不耐烦,问道:“要什么?” 王熙凤自是偏向侄媳妇这边,但是大堂上这么多人盯着她,她自是不敢当众上些眼药,只能说些好话。 王熙凤收了心思,犹豫再三开口道:“珍大哥让蓉哥儿媳妇去送汤服侍。” “混账东西,囚攮的畜生。”贾母大怒道:“什么下流的孽障,街上什么样的姐儿没有,只知道盯着自家的?败坏门楣,有辱家风啊!” 贾赦,贾政脸色都不好看了,这事哪能端到台面上来说,不过今日之事终将绕不过去,只能心里叹息。 王熙凤又道:“蓉哥儿或是年纪长了些,倒是有了些脾气,刚一醒来听闻丫鬟说了此事,便冲进楼去将媳妇抢了出来。” 贾母在贾家管理内院几十年,自是什么都懂得。 听得出王熙凤话语间带着自己的心思便道: “那狐媚子也是个下流胚子,这种搅得家里不安生的,就该打将出去。” 王熙凤嘴角抽了抽微微苦笑,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警告。 贾母又道:“往日里他老子管教儿子,我们自没甚话讲,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 “在这受了气,回去从儿子,儿媳身上找补回来,什么畜生心思,真是个不知羞的孽障。” 王夫人忙劝道:“老祖宗别因为那些腌臜事气坏了身子,若不然这家里可就塌了。“ 王夫人开了口,贾赦,贾政,邢夫人也都纷纷劝着。 贾母叹了口气,而后开口道:“过两日便是东府大老爷的寿辰了,珍哥儿蓉哥儿都在榻上躺着,这事凤丫头你就去帮衬着,再差琏哥儿去城外道馆请东府大老爷回府过寿。” 言罢,便起身由鸳鸯搀扶着,回了内屋,众人也尽皆散了去。 王熙凤院内, 平儿端着一碗清茶,一碟糕点放在桌案上,开口同王熙凤劝道:“奶奶莫要操心了,歇一歇,尝些吃食。” “从前看蓉哥儿都是玩世不恭、风流浪荡货,在珍大爷面前乖的和猫儿一样。今日这事着实是让人吃惊的紧,身上都那般模样了,还忍着去抢媳妇,而且眼神中没有一点责怪媳妇的样子,真是有了些男儿担当。”平儿感慨道。 王熙凤白了平儿一眼:“小蹄子我看你是春心萌动了,你琏二爷不还长蓉哥四岁,还不是天天干那些偷鸡摸狗,狗屁倒灶的事。” 平儿嗔怪道:“奶奶,你胡说些什么呢,琏二爷倒是好顽乐些,不也是敬着奶奶的吗,玩闹是玩闹,不还是还得回来这个院子里来。” 正在这时门帘被掀起,贾琏迈步进来,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生的是好相貌,只可惜一股子酒气冲鼻,屋内两人微微皱眉。 “还是平儿好,最懂得心疼人。”贾琏看着平儿色眯眯的笑着。 夹在这两人中间,平儿无奈的紧,只能两边都劝着。 王熙凤没好气道:“成天就知道糟践自己的身子,老祖宗发话了,让你明个去玄真观请敬大爷回府,给他过生。” 贾琏坐在王熙凤身边,抬手便搂在王熙凤的细腰上, “省得省得,明日一早便去,今日娘子何不与我作乐一番,糟践为夫的身子。” 平儿羞红了脸,没想到今日琏二爷这么大胆。 王熙凤倒也不恼,妩媚一笑,简直勾住了贾琏的魂,温声道:“今个不方便,日子来了。” 贾琏一脸不悦,悻悻然看向平儿,往日这个自己的通房丫鬟,王熙凤是一点都不让碰,今日总归没什么借口了吧。 王熙凤看着他的眼神,便通晓他心中所想,再道:“平儿是我的陪嫁丫鬟,自该是爷的房里人,今日就让她服侍你罢。” 贾琏大喜问道:“当真?” 平儿羞怯怯的开口道:“二爷,我早奶奶一天的月事。” 贾琏闻言脸色涨红,知道自己被这俩人耍了,气冲冲的夺门而去。 身后留在屋子里的王熙凤,哈哈的笑出声来。 第4章 设局 日上三竿, 不知是穿越让贾蓉感到劳累还是摊上这档子事让他身心俱疲,多少年的早起习惯都丢去了。 在他还在回忆昨天发生的破事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着桃红绣花棉衣,下身翠绿绿烟纱散花裤的小丫头子进了屋。 瑞珠正端着水盆走近,准备服侍贾蓉更衣梳洗。 看着这个可能还不满十岁的小丫头,正帮他穿衣服, 贾蓉站起身小丫头还不到他的腋下,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哎,万恶的享乐主义,稍不留神如我这般正直向上的人都要沉沦其中了。” 贾蓉打破宁静问:“瑞珠,奶奶呢?” “回大爷的话,今天秦小少爷来了,是奶奶家的弟弟,像是受了什么气,正在和奶奶吐苦水。” 贾蓉活动了下身子,自觉恢复的很快,已经无碍了,便道: “哦?去见见,我这个做姊婿的可该给妻弟做主。” 走到前厅,望了过去看到一名憔瘦少年,清眉秀目,粉面朱唇,似女儿之态。 秦可卿两人分座两旁,相对流泪,完全没注意到贾蓉的身影。 贾蓉只是稍稍瞧了秦钟一眼,心里满是吐槽, “在这装什么老实可怜,你在水月庵和智能儿在一块的时候,可如虎似狼的。” “咳咳。”贾蓉轻咳引起他们的注意。 秦钟轻拭眼泪,抬头看向那位一向懦弱的姐夫。 只这一看,秦钟就发现了不同,往时见到姐夫时,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 今日看着的好像是一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贵公子。 秦钟开口道:“见过蓉大哥,请蓉大哥安。” 贾蓉摆了摆手,“别这么见外,弟弟今日何故来访,受了哪般委屈,竟让可卿为你落泪如此,我前个挨打可没见她这般模样。” 秦可卿无语。 秦钟看着这个从前嘴上有毛办事也不牢的姐夫,寻思了一番还是告知道: “前两日在学堂,金荣那厮瞧薛家薛大爷和我,香怜,玉爱走的亲近些,冷落了他,便心生妒忌和我们闹将起来。” “还有那贾瑞也不是什么好人,不顾金荣的作为,反倒奚落起我们的不是。” “宝二爷为我们出头,身边的书童和他们打了起来,连累了宝二爷也挨了一下,连着两日不见宝二爷去学堂,剩我们三人在学堂,自是被他们欺负的不轻” “哎,这义学是没法读下去了。” 贾蓉听他刚开口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他娘嘞,你们几个老爷们,跟另一个爷们面前争锋吃醋算什么玩意。 如此这般也就罢了,宝玉挨了打,贾母把贾珍叫去骂了一通,结果贾珍回来把我打了一顿。 贾蓉无语,感觉整件事下来就他最委屈,顿时就没了好脸色。 转念一想没有这样一顿鞭子,或许还没机会穿越附附身呢? 缓了缓脸色,心里想着,如今还是不够成熟,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弟弟且可放宽心,此事姊婿能给你打理好,他金荣算哪门子偏房亲戚,还能欺负到我贾蓉头上?” 虽然贾蓉讲得言辞凿凿,秦钟还是一阵叹息的告辞去了前院。 “爷,你有什么好主意?”秦可卿对贾蓉的改变感受得愈发真切,满脸期待的看着贾蓉问道。 “好办法?哪有什么好办法,眼下倒是有事情吩咐你做,如此这般……” 秦可卿不解,还是点点头去照做了。 …… 今日是宁国府大老爷贾敬的寿辰, 四王八公均派了管家送来贺礼,门子唱帖声不断。 内院,王熙凤正操办着宁府上下一干事务,指挥着众多丫鬟嬷嬷,井然有序。 放在穿越前的社会,就这份本事,高低也得是个企业高管。 尤氏便得了闲,此刻她正搀扶贾珍,往内院先拜见贾母。 贾母此时正和贾赦,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话着家常。 听闻贾珍来问安,便通传了进来。 贾珍入院躬身道:“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见着便是心烦,开口道:“快起来吧,你这身子骨就不用如此了,旧事我便也不再多言语,只一件事,家里别闹得鸡犬不宁,别给祖宗脸上蒙羞。” 尤氏扶贾珍起身,贾珍拱手:“明白,听从老太太的意思,再有此等事情发生,听老太太发落。” 贾母忍不住撇撇嘴道:“听我发落?哼,别把老婆子当成个没能为的老废物就成,出去和政儿迎迎客人去罢。” 贾珍颔首离去。 出了院门,往前院走去,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内院门边。 贾珍想了想,还是与儿媳讲几句的好,他心里儿媳胜过儿子十倍百倍,有机会当然想挽回一二。 虽然不知道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那日发的什么失心疯,当下贾珍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正当贾珍走近几步想要开口说话时,贾蓉从门后绕将出来,唬了贾珍一跳。 只见贾蓉怒目圆瞪,紧盯着贾珍,开口: “嫌那日天香楼动静还不够大?今日若是你再胆敢有一丝逾越之举,我便也不顾什么名声,必护我妻清白之身。” 按照说好的秦可卿此时该掩面痛哭,如今哭的却是有几分假戏真做。 早有守门的小丫鬟匆匆忙忙跑入内院,去给贾母传话。 “老祖宗不好了,就在刚才,珍大爷见到小蓉奶奶,便想凑上前去,却被小蓉大爷抓了个现行,如今正在门子那边吵闹呢。” 贾母听完,气的差点没背过气,才抬脚出了门,就把方才在堂上说的话忘了? 真把我当成个老废物不成。 “这帮囚攮的畜生,还嫌不够丢人是吗,今个是什么日子,合起伙来给外客们搭台唱戏不成。” 贾母怒道:“去,隔开外客,把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叫进来。” 跟着通传的嬷嬷,贾珍贾蓉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里。 同样一前一后的跪在榻下,榻上贾母眯起眼睛,气都不知从何处发起了。 看向贾蓉,眼神顿了顿,曾经也没觉这小哥长像如此俊朗,竟有老国公几分神韵,心中自然有了偏向。 这一切跪在地上无法抬头的二人当然是心中不知。 “珍哥,你先说说吧,你究竟想如何。迈出了这个院,便没我这个老废物说话的地了是不?” 贾珍一脸愤恨,强忍下怒气道:“小辈不敢。” “不敢?等我走离了这个院,我看你要抄起拐杖把我打死,自己好落得个清净。” 贾珍此时更憋屈了。 “不用多言,今日我做得主,让蓉哥儿搬去西府住段日子,再放任你们如此这般行事,贾家就成了这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贾蓉有些诧异,不知为何今日这老太太这么偏袒他,本以为闹一回,会驱逐他出府居住。 如此一来岂不是从一个人少的火坑,跳进一个人多的火坑? “都出去吧,蓉哥儿今晚就收拾些,搬过来吧,让凤丫头操持此事。” 没给贾珍再说话的机会,就抬手端茶送人。 贾珍以为贾蓉肯定是内心窃喜,瞟向后方一眼,却看见贾蓉比进来的时候脸色还难看…… 两人出堂后,贾母又传了秦可卿进来。 对于这个曾孙辈媳妇,她起初是喜欢的,此人没什么心计,知书达理,长得又着实让人疼惜。 这几番事情下来,贾母愈发不悦,狐狸媚子在家里,搅得全家不宁。 此前已经当众说让蓉哥儿住西府,便也不好再多责怪,也应该厚待些。 秦可卿这几日的大喜大悲,身子也有些不适。 看着下方打着颤的秦氏,贾母开口: “刚讲过了,今日你们就搬去西府,梨香院旁还有几间抱厦,寻一间去住吧。” 扫了一眼秦氏身后两个丫鬟,大都不及十岁的样子,又开口: “赖嬷嬷,你说寻得一个上好的丫鬟,要送我身边差用?” 赖嬷嬷是贾母从史家带出来的陪嫁丫鬟,在贾府地位非常,自也有座位。 听闻此言,赖嬷嬷起身,犹豫了一下道: “自是极好的,老奴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六十多年,看丫鬟的眼力还是有的,可是……。” 贾母打断:“没什么好可是的,我身边丫鬟这么多,鸳鸯又如此的称我心意,你寻的那个丫鬟便送来照顾着秦氏吧。” 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微微错愕,蓉哥儿已经成亲了,没有再往院里送丫鬟的道理。 近日之事,倒是蓉哥儿吃了不小的委屈,众人以为这是老太太在补偿蓉哥儿。 此时皆是开口赞道老祖宗菩萨心肠,不论东府西府待每房后辈都如此这般宽厚,贾家阖家欢乐便是老祖宗的伟绩。 秦可卿有些受宠若惊,欠身一礼便并尤氏往后厨一同帮凤姐置办宴席去了。 第5章 捉奸,两次 贾珍贾蓉父子二人一同出了内院。 如今贾珍对贾蓉是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变转了方向离去。 贾蓉自是不愿意与这便宜老爹搭上一句话,却见贾琏风尘仆仆的向他走来。 贾琏见到贾蓉大喜:“蓉哥儿,珍大哥现在何处?” “不知,琏二叔你有事儿?”贾蓉回。 “哎呀,还能是哪门子事儿,敬大老爷说是一心修道,不理俗事,便也不过俗世寿辰。我走了一遭,人没请回来可如何是好?” 贾琏很是急切,若是他老子知道这点事都办不妥当,又得好一顿数落,更怕贾母不悦,可是他实在是拿不了主意。 对于这个敬大老爷,贾琏简直是嗤之以鼻,口口声声说自己追仙道觅长生。 可是呢?还不是给东府多填了个人口,惜春现在还养在王夫人身边。 和他这个打着请东府大老爷的幌子,在外面偷别人家姨娘的又有什么分别, “早些起来好了,当下可是麻烦了。”贾琏心里想着。 贾蓉粲然一笑,道:“琏二叔你难道忘了,今个宴席都是二婶婶操办的,大家都对二婶婶称赞有加,夸着岁数虽小,办事却是滴水不漏。何不让二婶婶给你拿个主意?” 贾琏闻言,眼神骤然一亮,对啊,怎把这茬忘了去。 “诶呀蓉哥儿,多亏你点醒了我,不知她现在何处?” 贾蓉伸手指了指后厨的方向,道:“宴席时辰就要到了,估摸着在后厨看管着罢。” 贾琏拜别离去,贾蓉却是加快了步伐往偏堂走去。 进了偏堂,看见正在指挥下人摆放宴席的王熙凤, 贾蓉故作惊讶状,言道:“二婶婶你怎还在这儿,琏二叔正在寻你呢。” 王熙凤没好气道:“他寻我能作些个什么,难不成在外头养的小娘肚子里有种了。” 贾蓉一脸黑线,王熙凤的泼辣比他想的更甚几分。 还是回道:“不知是什么事,但见着琏二叔的脸色倒是很急,往后厨去了。” 王熙凤最后叮嘱了下人几句,让平儿看顾着,便风风火火去寻。 平儿偏头看着贾蓉道:“急事?看你笑得样子,倒像是你使得什么坏。” 贾蓉唬了一跳,不是说贾府丫鬟平儿是最温柔可人的么,还以为是憨憨的性格,看人的心思竟这般准? 贾蓉辩驳道:“怎会呢,这是做好事,帮你家奶奶早日脱离苦海。” 不等平儿再说话,贾蓉便逃去了,他并没想帮王熙凤,而后图些什么,他不像贾琏有枭雄之姿。 不过日后住在西府,肯定有需要王熙凤照看着的时候,先留些个人情,这是第一份。 与此同时,后厨一间房内。 贾琏与尤氏道:“嫂子,凤辣子在哪呢?” 尤氏望着贾琏那吃人的眼神有些怕,怯怯地回道: “应是在偏堂置办着宴席,你有何事,快去寻她罢。” 贾琏当下却是不着急了,逼近一步道:“没甚事,倒是有事和嫂子打个商量。” 尤氏更是退了几步,问道:“何事?” 贾琏脸上笑开了花,调戏道:“嫂子又何必明知故问。” 上前一步便抓住尤氏的手,温腻滑润的触感传来。 没多体会,贾琏继续道:“嫂子知我心意,我亦知嫂子,何不……”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扑通一声被踹开,周围都是忙乱的声音,大多没人注意。 但屋里的两人还是唬了一跳。 贾琏回头刚要开口骂,却见是王熙凤掐腰立在门栏处。 贾琏打了个哆嗦,王熙凤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狗男人,一个赛一个的腌臜,怎地你想说你是来给蓉哥儿报仇来了。” “下流龌龊的东西,今个我闹到老太太跟前,我看你还有何脸面再在我面前拿大。” 贾琏忙走到王熙凤近前,哀求道: “姑奶奶,我的亲姑奶奶,小些声。你说什么都依你,别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此事。近日老太太本就发了不少火,可别再让老太太动怒了。” 王熙凤怒极反倒是笑了,对贾琏道:“合着你替老祖宗身体着想,倒是我的不是了?” 贾琏忙回:“不敢不敢。” 王熙凤话风一转道:“要想此事不闹开,你能办一件事便算了结。” 贾琏见王熙凤松了口,再说着讨巧话,“姑奶奶,别说一件,一百件也依得。” “哼,打发你那些留着的通房丫头都滚出去,还想当姨娘了,母鸡尾巴插羽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 贾琏无可奈何,只得应下,哭丧着脸,走出门去。 屋里只剩红得脸要滴血的尤氏,低着头不敢看王熙凤。 王熙凤也没什么心思难为她,白了一眼也离开了。 …… 宴席开场,寿宴自是需让子孙后辈给长辈叩拜请福。 贾敬人不在,众人皆没什么好办法,最后不得以贾珍领着贾蓉贾蔷,向首位椅子行了叩拜之礼。 没吃几口,贾蓉便起身离了席。 众人都没什么好说的,这爷俩在一张席上,还挨着,确实气氛太怪了些,大家都不自在。 贾珍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并不多言语。 心想,他都要住到西府去了,还有什么好教训的,往后他若是不伏地作小,定不会让他回来东府,如今还有老太太撑腰,若是没了老太太看他如何自处。 众人都以为贾蓉是回房收拾家当,却不知他悄悄走进一处穿山游廊下,望见假山石后有一人,嘴角抽了抽,偷偷隐藏起来。 不多时,一道倩影出现在眼前。 正是王熙凤,王熙凤此时心里是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嫁的是个甚么玩意,但也没想到他连东府大奶奶也下手。 这一遭真是看透了贾琏,他是改不了吃屎的,往后的日子靠什么过活? 这个世道都说女人都要靠男人,不靠丈夫,就靠儿子。 这并不是没来由的,女人地位低的可怜,只有两种方法可以提高女人的地位,第一就是进宫。 王熙凤是不用想了,第二就是靠封诰命,贾母为什么能对身为贾家族长的贾珍呼来喝去,贾母的决定高于族长。 正是因为贾母是敕封一品诰命妇人,有进宫面见太后的特权。 而封诰命,一来靠丈夫随着丈夫的官职封,二来便是儿子求皇上特赐,这便是母凭子贵。 第一条如今西府还没立下承爵人,老太太的心思不言而喻,这爵位还未必落在贾琏头上。 而这第二条王熙凤也堵死了,他和贾琏半年能同房一次?都未必,她也断了给贾琏养个孩子的念想。 那她能依靠什么,没错只能靠钱了。 子曰:“君子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这里提到的意思就是人年纪大了,不能变得贪得无厌,若非如此将会惹来事端。 圣人言王熙凤自是不知的,此时她只知道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只有银子。 王熙凤欣赏着沿途美景,黄花满地,白柳横坡。 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 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心里却寻思着如何再多放些印字钱。 猛地从临近处假山石后转出一人来,向前道:“给嫂子请安。” 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王熙凤胆大自比花木兰,穆桂英也是惊的退了好几步。 站住身打量着前方来人,王熙凤问道:“瑞大爷?” “正是,方才席上气氛实是古怪,我便悄悄离了席,寻一处清净地方,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嫂子,合是我们两个有缘。” 言罢,拿眼上下打量起凤姐。 王熙凤八面玲珑的人还能不知道他的小算盘,心里咒骂不止,囚攮的这些犊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这会子我还要去太太们那里请安,等闲了咱们再聊。” 贾瑞没觉得是在赶他走,却觉得王熙凤满脸笑意,是自己有戏,便道: “倒是想去多多拜访嫂嫂,嫂嫂如此年轻,只怕嫂嫂觉得我是个外客,不方便见。” 王熙凤嫣然一笑,“哪能呢,都是自家亲骨肉。” 贾瑞更是大喜,也懂得见好就收,便道:“改日必登门拜访嫂嫂,请嫂嫂安。” 看着贾瑞离去的身影还时不时回头望她,王熙凤心里已经不知道将贾瑞咒骂了多少遍了。 “撞了客了,主意打到老娘头上来,不给你梳理个狠的,当老娘好拿捏了。”王熙凤含怒转身离去。 就在贾瑞喜不自胜的返回酒席时,突然跳出一个人却把他吓了一跳。 还能是谁,自是潜伏已久的贾蓉。 贾蓉满脸都是笑意,跟开了花一样。 “瑞大叔,我们两个合是有缘,我寻个清净地方,竟然还能撞到你。改日,改日我必会登门拜访,也跟老先生问个安,虽然我现在是监生,不在族学读书了,也得常走动走动不是,都是亲戚,不走动都生分了。怎地?瑞大叔这脸色是不愿?你也怕见外客不成?” 最后灵魂三问,问的贾瑞是心头发颤,恨不得此时冲上去把贾蓉这张笑脸狠狠撕烂。 贾瑞叹了口气问:“蓉哥二,你想怎样?” 贾蓉闻言笑得更是灿烂了,但贾瑞只觉得渗人,心想,这回栽了。 第6章 入住西府 装作小衙内的样子是愈发娴熟了,贾蓉发现自己倒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贾瑞实在受不住这笑容,开口求饶,“蓉哥儿,好侄儿,今日能否权当没看见,来日我重重赏你。” 贾蓉从袖子里抽出早早准备好的纸笔,笑道:“你这可不是小事,若想重重赏我,空口无凭,写个欠条,作五十两契。” 见贾蓉尽在掌握的样子,是一心吃定他了,贾瑞自是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只得写了欠契,回去准备银子。 贾蓉拿了欠契在手,轻轻抖了抖,见贾瑞已转身正要离去,便叫道: “等等瑞大叔,还有一事。” 贾瑞实是不想和这个小祖宗再多言语,“何事?” “今日我家妻弟秦钟,上门哭诉在学堂受了欺负,是什么劳什子金荣,还请瑞大哥多照应些。”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好侄儿,不多聊了,我也该回席吃酒了。” 望着贾瑞离去的背影,贾蓉摇了摇头,心想, 诳你点钱怎么了,若是落到王熙凤手上,看你怎么死。 今日便搬离东府往西府去住,家里的一干物事定是没法带走多少。 若是强行想要带走什么,也是要被贾珍难为羞辱,贾蓉并不想自讨没趣。 东府财权是贾珍一手牢牢掌握,自是也没去那领银子的份。 西府老太太收留了自己,这一家子吃喝还得靠西府像给府小姐一般给月钱,实是没那个脸面。 由此往后住西府钱财还得靠自己一手解决,贾蓉便想到今日红楼梦的戏份,贾瑞见凤姐儿。 没想到穿越红楼世界第一桶启动资金竟然靠仙人跳,贾蓉心想自己是不是最掉价的穿越者,而后摇头苦笑。 酒席散场,贾瑞自是遣下人给贾蓉送银子,不在话下。 前院马棚绕出一人,望着贾蓉坐车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似是若有所思。 正是每日醉酒,疯疯癫癫的焦大,他原是宁国公贾演的亲卫,在战场的尸山血海中背出老国公,救了贾演一命。 那次战场极为凶险,只焦大带老国公两人逃走,一路上没有饭吃,他饿着肚子去偷东西给老国公吃,没有水喝,他自己喝马尿,把得来的半碗水给老国公喝。 故此宁国府的主子都是另眼看待焦大,没了焦大,估摸着也没了他们,将焦大当长辈相待。 “老爷这帮子后生,原本以为没一个能成事,祖宗九死一生拼出来的家底,该被他们折腾尽、丢了去。倒是见小蓉哥儿,有几分不同了。”焦大流露出期许的目光。 …… 荣国府, 王熙凤回到院里和平儿诉说了今日园子里遇见的光景。 平儿最是护主,咒骂道:“癞蛤蟆想天鹅肉吃,没人伦的混帐东西,起这个念头,定叫他不得好死!” “自是要给他一番教训。”王熙凤应道。 正在此时有叩门声传来, 王熙凤和平儿疑惑,为何没小丫头通告,二人对视一眼,平儿开口问道:“哪个?” 贾蓉在外面笑道:“平儿姐姐,二婶婶可在屋里头,怎得不让我进门。” “这帮小丫头子,皮子又痒了,这个时辰就不知去哪疯玩。”王熙凤走上前,亲自去开了门。 “婶婶莫要责怪好人,这恶人便是侄儿了,侄儿给她们诳离了去。”贾蓉笑答。 “怎得什么风给蓉哥儿吹了来,院子可都收拾妥帖了?” 贾蓉苦笑:“离了东府,我能带出什么物事?” 扫了一眼床案上两支茶碗和在旁侍立的平儿,贾蓉开口: “婶婶似是等什么客,怕是不想让我来罢,我猜猜莫不是在等贾府义学的瑞大叔。” 王熙凤啐了一口,嗔怪道:“你可真会打趣你婶子。” “哈哈,二婶婶不必着恼,那没面皮的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怪不知羞的,已经让侄儿给打发了,自是不劳婶子再多费心神。”贾蓉道。 “往后住在西府,还得让儿婶婶多照应些。” “自家血亲骨肉,蓉哥儿讲的倒是生分。”王熙凤又传成笑脸。 给二婶婶请了安,也给贾瑞这屁事擦了屁股,再在王熙凤面前再做个好,今日之事便是圆满了结了。 贾蓉便往西府自己的新住处而去。 待贾蓉离去,屋内平儿先开口, “这蓉哥儿和往时大有不同,今日琏二爷之事,道像是他在撺掇。” “呸,你家琏二爷是个什么腌臜东西,你心里不清楚?他那点事还用别人撺掇。见到别人家媳妇就往上靠,牲口一样。” 平儿红着脸不再开口。 “有一事你倒是说对了,这个蓉哥儿如今不简单,狼崽子长出牙来了。”王熙凤眯着眼道。 “你可离这小子远些,哪天被诓骗了去,吃了你都不用吐出骨头来。” 平儿知道这是奶奶在和她打趣,嗔怪的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王熙凤喃喃又道,“贾琏,贾瑞,两件丑事,两桩人情。咱还不得不认下,平儿把新送进府的玫瑰花露准备些,明个去探望小蓉奶奶。” 话说另头,有小厮引着贾蓉往梨香院而去, 路上贾蓉还在回想今日之事,交好王熙凤是有必要的,毕竟往后是贾府的明面管家。 贾蓉其实并没想在西府住多久,待个机会还是要抽身离了去,王熙凤结局也是个可怜人,为了敛财放印子钱。 待贾府大厦倾道时,便被清算,死在狱中。 既然自己重活这一遭,能帮衬就帮衬一二,毕竟王熙凤还是对自己和可卿还是不错的,早早带她把钱用在正地方上才好。 贾蓉此时有些想清楚了,自己对贾家并没什么感情,但贾家的众多女孩子还是未经世事,善良纯净的。 上一世读红楼梦,读到一个个下场凄惨的女孩子,贾蓉免不了扼腕叹息。 如今他有能力,有机会该给自己上一辈子圆梦。 如此这般,自然而然想到了妻子秦可卿, 秦可卿没和贾珍成事,便也没有东窗事发,这一生大概能健健康康的生活了,金陵十二钗如今算是救下一人。 想着想着,走进院子却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迎上前来。 水蛇腰,削肩膀,高挑身材。 身着胭脂色镶领茜色花卉暗纹绸面比甲,内衬藕色底子小朵印花交领袄子,下身藕色底子小朵印花裤子。 衣着规格自是各院的大丫鬟才能受用,没等贾蓉开口,那女子便道: “爷回来了。”随后眉眼低垂,并不抬头看贾蓉。 贾蓉此刻更是蒙圈,这语气意思是我院里的丫鬟? 我这什么时候有这等姿色的丫鬟了,瑞珠那个小丫头片子哪去了?还是我走错了? 贾蓉止住胡思乱想,问道:“你是哪个院里的?” “回爷的话,奴婢名唤晴雯,今日头一天进贾府,之前一直在赖家做活,赖嬷嬷说老太太差我来这个院子做事。” 贾蓉心想,晴雯?红楼梦有名自视甚高的丫鬟,如今自己这个寄人篱下的破落模样,她多半打心眼里瞧不起。 他又不是宝玉,自是不会惯着丫鬟胡闹,这要是日后闹将起来,不是一个头两个大。 规矩自然是需要立的。 贾蓉双眸盯住她,开口道:“如今确实有些落魄,会遇些苦难,不过苦难会有尽头,而且必不会久。我知你心气高,这也没什么不好,你待一旁看着,爷如何施为扭转局面。” 一席话说完,贾蓉也没想直接收服了她,不过是给她提个醒,让她自己用慧眼好好观察着,晴雯道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贾蓉是喜欢的。 晴雯闻言微微抬头,望向贾蓉那张丰神俊朗的脸。 贾蓉再不去看她,迈步入门而去。 刚进屋里看着宝珠在里间整理着床榻,而瑞珠却在床榻一旁撅着嘴,贾蓉觉着真是好笑。 不过换位思考想想,空降新上司,大概谁都不会开心吧。 贾蓉摸着瑞珠的头,问: “奶奶呢?” 瑞珠回:“被三姑娘请了去。” “这屋子是你们拾倒的?” 瑞珠听了嘴撅的更高了,声音提起了几分道:“晴雯姐姐收拾的,我想按照旧院摆设,她说这样好看,不让我们挪动。” 贾蓉笑道:“就这样吧,反正也住不长久。” 小丫头的心思并不玲珑,也不懂贾蓉什么意思,门口的却是晴雯听了进去。 “奶奶回来了。”宝珠一面唤着也一面走上前来。 一道熟悉甜腻的声音传来,“晴雯,进屋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自在些。” 秦可卿入了门,看见贾蓉坐在圆椅上饮茶,便关怀的问道: “爷回来了,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贾蓉把她拉到身边,如今他也有些习惯和娇妻相处了。 “都还好,你是去作什么了。” “今日三姑姑叫我去她那边闲聊,伴着众多长辈说明日为我们接风洗尘,爷你……”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喝高乐尽兴就好,我还有事要做。”贾蓉心想,他又不是贾宝玉,扎在女孩堆里便是如鱼得水。 “明日出门时让晴雯伴你去吧,你是大奶奶,不能身边没人照看,出门时披一件大裳,注意身子还没好利落。” 秦可卿甜甜一笑,离了东府她是最开心的一个,不用和那些恶仆打交道,也不用成日里躲着那个公公,这里的姑姑,婶婶们都好相处的紧。 晴雯从外间端来饭菜,贾蓉让晴雯,瑞珠,宝珠都入座一起用食。 起初晴雯还有些不自在,奴仆怎能和主子一张桌子吃饭,在贾蓉的再三要求下只得听命。 “虽然现在破落些,倒是很有些温情。”晴雯心里想着。 入了夜,晴雯,瑞珠,宝珠退去回各自房间休息。 贾蓉一把揽过秦可卿,望着秦可卿眼含秋水的双眸,道:“为夫倒是身子骨硬朗,不过夫人还得好生修养些时日,别坏了身子,还等着夫人给为夫生七、八个开枝散叶呢。” 秦可卿轻锤了一下贾蓉的胸膛,两人便相拥入眠。 第7章 霸王找姬 翌日一早, 秦可卿睡眠很深,似小猫一般蜷在床上。 贾蓉舍不得惊醒她,唤晴雯为他梳洗打理, 今日晴雯并不像昨日一般高傲冷漠,认真的为贾蓉系腰带,整理衣襟。 以她的聪慧应该也从赖家看出是非,作为贾府的管家,拿着贾府的招牌作威作福,发印子钱害了多少人命。 这仅仅是贾家的一个奴仆家,如今贾家已经是烂在根上,大厦倒塌时谁能够做什么? 收回思绪贾蓉道:“晴雯,今日奶奶要出去会客,你照看着些,奶奶性子过于软了,若是被人刁难了去,回来与我讲。” 晴雯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那就交给你了,日子很快会好起来的,你也不会比贾府里的丫鬟低了去。” 贾蓉朝她笑了笑,走出了院子。 通读红楼贾蓉知悉晴雯的性子,心气高。 她想要的生活必不是守着小院当姨娘,在宝玉身边只能把她纵容的更刁蛮。 晴雯身上并不都是缺点,书中她对宝玉忠心耿耿,事事都先为主子考虑,若是她能如此这般对待贾蓉,那留她在身边是最放心不过的,不用担心背叛。 由此贾蓉才和她废了这么多口舌,其余的事就让她自己观察吧。 先来到贾母院,贾蓉进去请安,伏地跪拜磕头,天地君亲师,礼教不能违。 至少现在贾蓉还没有对抗的能力。 “请老太太安。” 贾母回道:“安,蓉哥儿在这边可还睡得习惯。” 贾蓉道:“住处僻静很适合养身子,让人舒缓心情,近日睡得踏实,脸色都好看了许多,多谢老太太爱护。” 贾母点点头,道:“好,就先在府上住下罢,在这自是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我有些乏了,蓉哥儿自去忙罢。” 离了贾母院,贾蓉又请安贾政,王夫人。 一遭走完拐回到梨香院。 财源问题是贾蓉目前面临的第一个大问题,他想到的解决方法是经商。 经商当然不能只靠五十两白银,虽说五十两白银已经不算小数目,各院的小姐一个月银钱才二两。 但经商所需要的掌柜的,伙计,店面等等,还是需要找专业的人。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薛家自然是不二之选。 薛蟠这个人说他坏,也就是纨绔子弟的纨绔性子,至少不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人。 现如今这个世道,有钱的人很多,实诚的人也很多,有钱却实诚的人实在是不多,好巧不巧这院子里就有一个。 贾蓉经小丫鬟引路,入院先往薛姨妈处问安。 入堂,贾蓉径直迈了几步后,俯身一礼, “请姨奶奶安。” 薛姨妈望着这个后生小辈,身披墨绿色刻丝鹤氅,内着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 完全没有放荡子弟的纨绔之气,却是有一股子潇洒自如的气质,薛姨妈自是喜欢的。 “好,好,安。今个蓉哥儿怎想到来我这?”薛姨妈目露疑惑之色。 贾蓉开口答:“一来昨日,我同可卿已经搬进西府,在梨香院后面的抱厦住着,临近该和薛姨妈问好。二来,听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妻弟说在族学受人欺辱,似是和薛大叔相关,给薛大叔造就了不便,我来代他赔个不是。” “哦,找蟠儿啊。你说的那件事我也有耳闻,实不该怪罪那孩子,是我家这个不安生的,到哪,哪里都搅的一团糟。”薛姨妈叹道。 “同喜去叫少爷来,就说有人找。” 贾蓉搭着刚才的话:“自然不是薛大叔惹事生非,薛大叔也是个仗义的人,自不会去主动欺负别个,族里年轻一辈都是知晓的。” 虽然薛姨妈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听到别人夸奖儿子,脸上还是绽放出笑容来。 薛蟠被叫来先是满脸的不悦,望向堂里的少年郎,他也并不认识。 他喜欢阴柔气质,不喜贾蓉这款,自是更少几分好脸色。 薛姨妈看出两人并不相识,便做起了介绍。 “蟠儿,这位是宁国公府嫡出一脉贾蓉,按辈分还得唤你一声大叔。” 薛姨妈先是提醒儿子是自家亲戚,别弄得难堪。 贾蓉主动接口道:“薛大叔安,秦家秦钟是我的妻弟,前几日多有得罪,今日我做东道,请薛大叔出去高乐高乐,不知薛大叔方便否?” 外面高乐?自从在贾府族学出了事,薛蟠就被禁足在家中,如今有人能带他出去,巴不得马上就出门一同离去。 再看这少年真是顺眼了许多,这哪是那个玉面小生的姐夫,这是我的挚爱亲朋啊。 “咳咳,还得过问娘亲大人的意见。”薛蟠是呆霸王,却是不傻,拿眼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看贾蓉少年沉稳持重,觉得并不是个惹事的性子,便答应道:“同蓉哥儿一并去罢,早些时辰回来,少吃些酒水。” 薛蟠大喜,拉着贾蓉就要快步出门,贾蓉回身躬身一礼,便并着薛蟠乘车离去了。 内屋帘下转出一人来,与薛姨妈道: “此人并不似传闻的那般目无尊长,骄奢跋扈,倒像是少年老成,处变不惊的性子。” “宝丫头,你说让你大哥又出去了,不会惹出什么是非吧?”薛姨妈还是有些担忧。 薛宝钗摇了摇头,自家兄长的脾性她最是知悉,不出是非可能性太小。 …… 京都西城,丰乐楼, 丰乐楼乃京城最奢华之酒楼。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薛蟠带贾蓉在一间雅室坐下,开口便是豪气冲天: “蓉哥儿,今日多亏了你,我才能离开那个小院子,憋屈的紧。东府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你实是不易,今日我作东道,开怀畅饮,你我二人尽情高乐。” 酒过三巡,吐尽苦水,薛蟠似是又想起什么事来,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见薛蟠如此,贾蓉便开口询问道:“薛大叔可遇到什么难事?” 吃多了酒,薛蟠自是把心中所想都道了出来。 原来他曾在此处吃酒,与此不远便是一处教坊司, 教坊司的后院有一处小院,正是京都第一花魁的住处。 那日他有有幸望见到第一花魁下了马车,虽是轻纱遮面,但那绰约多姿的身段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第一花魁,就算是他家财万贯,也是一面难求。 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佛门讲七苦,只这一眼,薛蟠就尝了好几苦。 聊着聊着,薛蟠还时不时往那个方向看,不断叹息。 贾蓉听闻,便想给薛蟠拿个主意。 若是能满足他这个心愿,不说把薛家在京都的这几间铺子给自己,与自己合作做些生意显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便问:“既然是花魁,定是有门路相见,怎不可能一直住在院子里,教坊司供她生活吧。” “有门路是有门路,可对我却是死路。”薛蟠脸上的苦涩又多了几分继续道。 “每月十五,她那间小院都会开一次茶围,尽是些世家公子,风流才子,一同吟诗附庸风雅。 我何曾学得这些,上次去了喝了好一肚子茶水。” 贾蓉笑着打趣道:“怎地,是那茶很好喝?” “好喝是好喝,可是喝几壶茶能喝回一百两银子?见面见不得,自是只能喝茶,酒水都无。” 一百两?贾蓉笑不出来了,好家伙这是镶的什么钻,入门费一百两?放到上一世定要告她个诈骗不可。 贾蓉连连叹息,怪不得人家开门吃一月,一月一开门,普通人家一百两银子不得吃几辈子。 见贾蓉一脸惊讶,薛蟠又道:“一百两还得抢嘞,大上个月便没排上我。” 贾蓉缓了缓,嫉妒一个青楼女子做什么,虽然我现在快要穷困潦倒了,但是我精神灵魂富足。 嗯,这绝对不是自我安慰。 “作诗作的好就能与花魁相见?”贾蓉问。 “不是,得入了柳姑娘的眼才行,没有入眼的便打发大家都走了。”薛蟠回。 “那可有题材要求?” “往日并无。”见贾蓉越问越细致,薛蟠疑惑起来,没听说东府贾蓉还会吟诗作对,他不和自己一样是饮酒作乐的纨绔吗。 贾蓉最后问:“柳姑娘名讳?我倒是忘了去。” 其实是贾蓉记忆里根本没这个的信息。 “芳名香凝,柳香凝,知道的人不多。还是我上一次在茶围,听世家公子们闲聊所说。” 贾蓉望着不远处那一片竹园便有了主意,这花魁也是有自己的性格,那么大的教坊司不住,住在小院里。 像是喜欢与众不同,又喜欢幽静孤僻。 “取笔墨来,下次定叫你见花魁一面。”薛蟠虽是不解,还是赶快吩咐下人取来。 这时候贾蓉才回忆起自己的本行,才有了些用处,用毛笔写字不在话下。 只见纸上一列列写下: 杉竹匝吟径,轩窗更绝尘。 清风生后夜,幽景遍诸邻。 磬断栖禽梦,香凝出定身。 城中有高趣,宁羡赖留人。 第8章 宝玉摔玉 薛蟠自是不懂诗词的,但他也不觉得贾蓉会懂,不过看起来这字倒写得有几分模样,确实让薛蟠吃了一惊,他心里还以为自己和贾蓉是一类人。 薛蟠将信将疑道:“这就可以?你会写诗?” “我如何会作诗,这是我前几日看到一本古籍书上的诗,那书古旧的都没了封页,必不会有人知道。如今拿出来正应了你的景。” “可你这诗没有题目,你在诓我啊。”薛蟠依然无法信任贾蓉。 “这你就不懂了吧。”贾蓉解释道:“此番诗词入了柳姑娘的眼,既然也是个好诗词的,便懂得此诗妙处,无题诗自会请你再题上。此时你说是游竹园有感赠香凝姑娘,这可不更亲近几分。” 薛蟠还是摇摇头,“不可,我写不出这般的字来,如何能题得。” 贾蓉此时见薛蟠还不开窍,便再耐心教导:“这还不简单,你该说,此诗为我所送,题便由香凝姑娘完成,共成一首诗,怎能不被传为才子佳人一段佳话?” 薛蟠恍然大悟,终于心服口服,如今他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有些不同寻常。 拍了拍贾蓉肩膀,“蓉哥儿,你若不嫌弃,以后便唤我声大哥,我们本就年岁相差不大,以平辈论交舒服些。” “今日便是十五,就算是花上三千五千两我也得买个座位来,蓉哥儿我先去了,事情若成,改日我必登门道谢。” 薛蟠将纸张卷起,一溜烟的便没了人影。 “一百两,做什么买卖能比这还敛财。”贾蓉摇了摇头。 为了做生意赚些嚼用,贾蓉收拾了心情,往街上去逛。 西城平民居多,商贩也就较东城更多,贾蓉此行想看看街上都买什么,百姓们需要什么,有什么是现代常用古代还未发明,此类便是发财的好机会。 改变人们日常习性的商品,慢慢就会变得不可或缺,那便是财源滚滚。 同样也得买些书籍,现在还不知曾经的历史、如今的朝堂都是怎样的。 贾蓉的脑袋里根本没这方面的知识,得早些填补空白。 定好了目标,揣着剩下的五十两,便开始到处闲逛,采买。 与此同时,荣国府。 众多莺莺燕燕齐聚在探春屋里,秦可卿坐在主客位,周边伴着探春和史湘云,晴雯侍立在后,薛宝钗,贾迎春,贾惜春和其余大丫鬟绕桌一一落座,其乐融融话着家常。 听闻院门传来一阵响动,众人都闭了口,就见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在一群娇小可爱小丫头们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秦可卿是晚辈,便起身相迎,道:“见过宝二叔,见过林姑姑。” 宝玉被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勾了魂去,道:“我好似哪里见过你,就像是旧相识。” 秦可卿大方的微笑回道:“昨日寿宴,我曾见过宝二叔。” 宝玉摇头,“是也不尽是。” 一旁的林黛玉眼角抽了抽,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入座开席,宝玉依然没能收回目光,久久停在秦可卿身上,欣赏着那一份美好。 见到宝玉的样子,秦可卿并没多想什么,她有听闻宝玉的秉性。 身后的晴雯确是不悦了,今早大爷刚把奶奶托付给她照顾,刚坐没多久便被一个哥儿如此不礼貌的盯着。 想着自己一开始还想听从赖嬷嬷的话去宝玉房里做丫鬟,说是贾母最宠爱宝玉,在宝玉房里必不会吃亏,地位高人一等。 眼前这个哥儿这般不知礼数,而自家的老爷温润如玉,对待她这些下人都是礼敬三分,又不失亲近之感。 一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晴雯想了想便开口提醒道: “奶奶,今早大爷走之前特意叮嘱我说,奶奶身子还未痊愈,不可吃寒食,饮冷酒。” 秦可卿温柔的笑了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懂得晴雯不只是在提醒她,愈发喜欢这个机灵又漂亮的丫鬟。 宝玉确实被突入的丫鬟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只见秦可卿身后侍立的丫鬟,两眉弯弯似蹙非蹙,和林妹妹有几分相像。 便站起身走了过去,道:“侄儿媳妇,你这丫头好生漂亮,给我如何?本是赖嬷嬷要给我的,却被蓉哥儿抢了先。” 转过头对晴雯道:“好姐姐你答应一声,我便去寻老太太把你要来。” 秦可卿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做声。 宝玉心想蓉哥儿都娶得这么美的妻子了,这眉间酷似林妹妹的丫鬟,他定要抢了来,好东西怎么能都去贾蓉那?” 这般想着便伸手来拉晴雯的手,晴雯急忙避开道: “我已被老太太许给爷做丫鬟,哪有再去宝二爷房里伺候的道理。” 此时晴雯对贾宝玉的厌恶又增添了几分。 她自视甚高,是想自个被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并不想被当做一个物事被人要来送去。 贾宝玉没想过晴雯会拒绝,这个丫头的眼里自己岂不是连贾蓉都不如? 又见往日要好的姐妹们都不帮他说话,就连林妹妹也冷眼看着他。 他也意识情况不对劲,但此时已经下不了台了。 宝玉羞极大怒,拽下脖子上挂着的通灵宝玉,便重重摔在地上。 “通灵玉通的哪门子的灵,什么劳什子,我砸了你完事。” 姊妹们大惊失色,屋外的嬷嬷们听到屋内的动静,飞奔似的去给贾母报信。” 不多时,贾母,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纷纷赶来。 贾母看见宝玉正砸着那通灵玉起劲,上前赶快抱住拦下,大哭道: “小祖宗究竟怎得了,何苦砸那命根子,你是不想让我好好活了呀,快来人把玉收起来。” 王夫人在一旁心疼的落泪。 混乱平息之后,众人皆是双眼含泪,秦可卿见到屋外来人,被唬了一跳。 王熙凤看向秦可卿也是一阵担忧,便赶快差平儿亲自去寻贾蓉来。 牵扯到宝玉,贾母自要亲自问清楚缘由,领着众人,往大殿而去。 荣庆堂, 探春,秦可卿,晴雯跪在堂下。 贾母在堂上软塌搂着怀里的宝玉安抚着,下首王夫人用眼神狠狠剜着秦可卿,晴雯二人,似是想要剜下一块肉来。 贾母此时开口问道:“三丫头,你说今日到底怎回事,不得有所隐瞒。” 探春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便将今日事原原本本的将了便。 为何聚在一起饮宴,宝玉又如何与众人对话,怎样被秦可卿迷了眼,被晴雯打断后,便想将她要入房中,晴雯不依便摔玉,一干事说了个通透。 王夫人闻言怒从心中起着,这丫鬟真是不知好歹,这府里还有她乖儿子要不来的丫鬟,多少丫鬟想去都去不成,仗着几分姿色在主子面前神气什么。 贾母此时开始后悔让这个狐狸媚子进府了,刚进府便将她如此孝顺听话的宝玉迷的犯痴狂症,还有这个丫鬟,合该两人一起拖出去打死。 贾母还没老糊涂,还要脸面,前几日刚在那么多贾家族人面前说了,庇护贾蓉。 没两日便将蓉哥媳妇打将出去,送的丫鬟打死,传出去族人会怎么看? 贾母一手抚摸着宝玉的后颈,开口先安慰宝玉道:“宝玉,我的乖孙儿,你想要好看的小丫鬟,跟我说便是,差下人给你买来十个八个的,如何?” 宝玉小声说道:“不好,我就要这个丫鬟,十个八个比不上她一个。”难得开口违逆了贾母的意思。 既然乖孙开了口,就要这一个,那只要丫鬟同意了,贾蓉还能说什么。 丫鬟本就是她赏的,收回来能怎得。 “晴雯你可愿意去宝玉院里伺候?” 晴雯垂头,声音虽低但透露着坚毅,“奴婢已是小蓉大爷院里的人了。” 贾母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丫鬟竟然不点头,不愿意服侍宝玉,怎得她的宝玉难道不如那不学无术的纨绔贾蓉? 贾母愈发不喜,吩咐道:“赖嬷嬷,带她下去,再好好问问她。” “是。”赖嬷嬷便拉着晴雯出了堂门。 贾母再开口,“三丫头起来吧,去一旁歇着。” 堂下只剩秦可卿一人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贾母心想,这下流胚子,在东府搅得珍哥儿蓉哥儿反目成仇。 我好心收留她,在西府也不安生,第一个就给我的乖孙子勾去了魂。 真是个祸害,这个家里留不得了。 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由头,今日之事不能便宜饶过她,贾母便开口道, “蓉儿媳妇,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你可知错?” 秦可卿哭腔道:“知错。” 她不想再给贾蓉找麻烦了,她也没想过今日竟会闹成这幅模样。 此时秦可卿只想不管怎么受罚都先忍下了,别让贾蓉难做才好,最好别让他知道此事。 她心里十分矛盾,不想让贾蓉来,此刻她却又特别害怕,期盼贾蓉能像那天一样赶来救她。 贾母见她知错便不再犹豫,喊道:“赵嬷嬷,打三十个板子以示惩戒。” 众姐妹都望向贾宝玉,希望他能开口劝说一二,不管如何,妇人挨打都是丢尽了脸面,日后如何在贾府里立足差遣下人。 宝玉感受到众人目光,他是不敢在这种事上劝说贾母的,只得背过身去不看堂下的一切。 姐妹们此时心里皆是一阵叹气。 而此时只听殿外一声大喝,“且慢!”,是秦可卿最期待的那个人来了。 第9章 挺身解围 话分另头, 贾蓉今日在西城转了转。 这个国家的百姓比他想像的还要贫苦,街上百姓往来购得的多是些杂粮,粗布。 贾蓉转了几条街巷,都能在巷口处看到几户人家把女儿推出来,头上插草准备卖掉。 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点的仅是五岁多,标价三到五两不等。 对于这些孩子或许进了高门阔府当丫鬟才会生活的更好吧,贾蓉叹息。 如此这般,民生疾苦,而教坊司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公子,豪掷千金只为谋美人一面之缘。 贾蓉悟了,钱就该从这帮人身上赚。 时辰差不多,贾蓉提着从集市买的几斤干蘑菇和干虾皮,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上马打道回荣国府。 入府才近午时,贾蓉便提了东西去灶房实验一番。 蘑菇虾皮清洗沥干水分,蘑菇蒸干,虾皮干炒,最后一起研磨成粉,农家常用的自制味精就成了。 这个世界什么都好,吃食却比前世实在差太多。 尤其煲汤,若是撒一些自制粉末提味那将会是一绝。 衣食住行,先在食上赚一笔银子,贾蓉盘算着。 忽然,平儿推门而入。 贾蓉心知大概是可卿那边出问题了,问:“平儿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你竟还有心情在这庖膳,小蓉奶奶和宝玉起了事端,被老太太喊了去,肯定要被责罚不轻了。”平儿急道。 贾蓉解下围兜,夺门而出,“快走!” 路上贾蓉把平儿知道的情况,了解了个详细。 刚拐到院门口,就听里面贾母道:“赵嬷嬷,打三十个板子以示惩戒。” “且慢!”贾蓉没有丝毫犹豫,便冲到堂上。 俯身一礼,“给老太太陪个不是,事情我才个听说,便急忙赶了来,止住老太太犯下大过错啊。” 堂内众人都惊呆了,三春嘴巴都张圆了。 王熙凤也是懊恼不已,这哥儿,昨日里来猴精猴精,今个是撞了客了不成。 秦可卿似是没听到贾蓉说什么,看着贾蓉额头冒着细汗,这个又一次为他挺身而出的男人,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多求的。 贾母闻言都是怔了一下,气得打了个晃,一旁鸳鸯赶忙扶住,只听贾母怒道: “怎得,我还没有教训后辈的能为了不成?” “小辈不敢。”贾蓉急忙解释:“老太太切莫动怒,您该为宝二叔的名声考虑考虑啊。” 贾母听到竟然和宝玉有关,便止住怒气,“怎么讲?” 贾蓉不疾不徐道:“今日我夫人和众多姑姑们一起吃喝顽乐,却只有宝二叔一个哥儿在里面。 若是将我夫人作外客,自没有与宝二叔会面的道理。小子素来知晓老太太最是善心,将我等作亲生骨肉般疼惜,自是认做血亲。 可昨日老太太刚将晴雯那丫头给了小子,那晴雯自是我的房里人,而宝二叔长小子一辈,却要我的妾室,这传将出去,外人该如何评论我贾府的家风,如何评论宝二爷的为人?” 听着贾蓉的几句好话,贾母的火气消下不少,听他说完,自是明白过来。 说的没错啊,若真是惩罚了秦氏,不就成了屈打抢妾之事,那以后宝玉还怎么出门,不知道被多少人嚼口舌,贾府的名声都要坏了去。 宝玉在贾母身边,听了这番话也骚的脸红,起初他并没想那么多,只是在众多姐妹面前下不来台,才发作起来。 而堂上其他人则是被贾蓉的机智折服了,林黛玉则对堂中这个曾经以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侄儿刮目相看。 心想着,自己要有这随机应变的本事,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见贾母还未开口,贾蓉再给一个台阶,言道:“近几日我和夫人还是暂搬出去,避一避风头,省得人说嘴了去。” 望向宝玉,道:“宝二叔近来也不要出门去,见到漂亮丫鬟就摸上去了,这可如何使得。” 众人皆笑,宝玉啐了口,道:“我又不是薛大哥。” 薛宝钗:“……” 众人:“……” 贾母开口打圆场,“好了,今日是我老婆子的不是,差点酿出件大祸事,先依蓉哥儿的。赵嬷嬷,告诉赖嬷嬷,宝玉喜欢她挑的丫鬟,再挑几个便是。” 宝玉自是没机会开口解释,不是他非要那个丫鬟,而是那个丫鬟和林妹妹有几分相像,他不想让给别人。 贾蓉转身主动扶起秦可卿,小声道:“好了,往后搬出府去,再不会让你受这份委屈了,不许再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秦可卿抹着眼泪,让周围人看上去也是百般怜惜。 她心里清楚,委屈什么的自不在乎,贾蓉挺身保护她,让她感动的流泪。 她本就是抱养的孩子,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委屈,今日见到贾蓉就算面对老太太都觉心安,这种感觉真是无法言说。 两人的悄悄话堂上的人自是听不见的,可旁边的史湘云听了个真切,脸都红了几分,啐道: “大庭广众的说这般羞人的话,真是不要面皮,哼。” 可卿羞红了脸,贾蓉朝史湘云笑了笑,拉着秦可卿向贾母行了一礼,便一起出门去了,再不顾堂上众人。 回到自家的小院, 瑞珠,宝珠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一齐焦急的问道: “老爷,奶奶没事吧,吓死我了,那些嬷嬷传的骇人,说奶奶要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秦可卿笑了笑:“没事的,这不是回来了嘛。” 众人一同屋子,此时贾蓉却有些不适应了。 秦可卿看他的眼睛,就好像他看金子,让他好不自在。 贾蓉拉着可卿的手,一起坐在榻边,安慰道:“今日让你受了委屈,过两日我们便出府自己寻个住处,到时候你在院里种些花花草草解闷。不能再多和姑姑们聊天打趣了。” 秦可卿摇摇头,回道:“没甚要紧的,爷,今日多亏了你,若是被打了,往后我也不知怎么出门。” 贾蓉抚慰着她的脸,再安慰着,“往后你就是府里的大奶奶,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打谁就打谁,没别人欺负你的道理。” 秦可卿破涕为笑,嗔怪道:“奴家在爷眼里就是这般刁蛮的吗?” 贾蓉笑了笑。 此时瑞珠突然小声说道,“哼,今日都怪那个妖女给奶奶惹事,要是带我去保准不会有事。”说完嘴撅的老高。 “妖女?”贾蓉,秦可卿齐齐纳闷。 “呀!”秦可卿惊醒,“晴雯还在老太太那边,被赖老嬷嬷刁难着呢,非要她从了宝二叔。” 贾蓉也想起来了,屋子总共五个人,少一个都忘了,一拍脑门,道: “我去接她回来。”遂又折返回贾母院。 贾母院,偏院。 赖嬷嬷正管教着一个大丫鬟。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来府上前跟你讲了多少次,受宠的是宝二爷。今个看到没有,老太太多疼这个哥儿,别人都没去老太太身边坐的位置,偏偏就这个哥儿有。 你若是在他房里做丫鬟,往后若是做了姨娘都不比哪院的太太地位低。非要跟着那个丧家之犬般的蓉哥儿,这头赶,那头也要赶,连个落脚地都站不稳,你图个什么?” “不知道那蓉哥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刚出去几天连我这个嬷嬷都不认了。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去还是不去,想自己舒舒服服去,还是我绑了你去。” 见晴雯低头不吱声,赖嬷嬷怒从心头起,抬手就要打一耳光。 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握住了,来人正是贾蓉。 贾蓉厉声道:“刚刚已经和老太太解释清楚了,老太太不再追问此事,晴雯是我院里的大丫鬟,有你管教的份?是不是在自己家作威作福惯了,这是贾府,不是赖府。” 赖嬷嬷哪被这么指头骂过,各院的哥儿啊姐儿啊,见了她不说恭恭敬敬,至少都得亲切唤一声大娘,钻出这个什么生的哥儿,竟然这般说她。 还没等赖嬷嬷要发作,远处来人,是赵嬷嬷寻来了。 “赖婆子啊,怎么跑到这边来,老太太发话了,让你再给宝二爷寻几个好的,这个丫鬟还给小蓉大爷罢。” 起初晴雯听贾蓉说老太太不追究了,她还将信将疑,如今贾母院里侍奉的嬷嬷来通话,必是真的。 满眼含泪的望着贾蓉,贾蓉心想:“得,又一个吃人的眼睛,往后得多锻炼身体了,若是年龄大了去怎还吃得消。” 不再多言语,晴雯便被贾蓉拉着出去,返回住处去了。 第10章 捡个香菱 贾蓉并晴雯走在回院的游廊上, 贾蓉实在忍不住,便温声问道:“你一直看我作什么。” 晴雯神态认真的回:“刚才赖嬷嬷问我,究竟觉得大爷比宝二爷哪里好。” “哦,那你觉得哪里好?”贾蓉饶有兴致的问她。 晴雯摇摇头道:“说不清楚,不过明显不同之处便是宝二爷虽没坏心思却举止轻浮,大爷对我和瑞珠平和相待,举止也彬彬有礼。” “那你喜欢轻浮一些,还是相敬如宾呢?” 晴雯缄口不答,贾蓉眼睛转了转, “我懂了,你是喜欢初见彬彬有礼,熟悉后举止轻浮。” 见晴雯有些羞涩,似是被猜中心思一般,更进一步打趣道: “还是你喜欢的是,有人时彬彬有礼,没人时举止轻浮呢?” 晴雯羞极,便追到贾蓉身边想用小拳拳锤贾蓉。 贾蓉大笑着跑开,晴雯就这样将今天的不愉快完全忘了去,和贾蓉打闹着走完这段路。 回到小院内,只见秦可卿和瑞珠都在门口守候着。 贾蓉晴雯止住了玩闹,晴雯低下头有些惭愧,她以为今日是她招惹了是非,连累了大爷和奶奶。 今日堂上,老太太那般威压下,晴雯都没松口去服侍宝二爷,让秦可卿很是受用。 她本是个温柔性子,共患难后便不将晴雯当做丫鬟般对待了。 上前秦可卿挽住了晴雯的手,道:“妹妹,今日之事都过去了,咱们本是一家人,就别放在心上。” “妹妹?”贾蓉,瑞珠,宝珠,齐齐重复了一声,并晴雯四人都看向秦可卿。 “不叫妹妹叫什么,你今日在堂上,一口一个房里人喊了多少遍?你可别说你记不得。” 晴雯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贾蓉也不好意思提这一茬,便岔开话题道: “今个为夫做了个好玩意儿,我们一同去灶房,让你们瞧瞧为夫的手艺。” 秦可卿劝说:“哪有男人到那种污秽之地的道理,君子远庖厨,奴家没读多少书都省得,还是让瑞珠和宝珠去罢。” “诶,这就夫人的不对了,君子远庖厨讲的是,战国时期孟子劝解齐宣王远离杀生,实行仁政的,跟烹不烹菜有何相干,快走,一家人一同准备吃食也是一件趣事。” 秦可卿执拗不过只得一同前去。 进了灶房,见贾蓉围上围兜,众女都掩嘴笑着, 秦可卿权当是贾蓉玩性心起,成亲这么久他从未见过贾蓉去灶房,更别说庖膳。 却见贾蓉,有板有眼的清洗食材,掏出内脏,调配佐料,放入锅中煲起了鸡汤。 秦可卿诧异道:“夫君,你真的会烹食?” “没办法,你的夫君就是如此的天赋异禀。” 众人看着火候,等着时辰,其乐融融的聊了起来。 却说薛蟠那头, 自丰乐楼贾蓉给他出谋划策后,他寻了几十人,终于在一个潇洒书生手里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到个座位。 入席后一切都像和贾蓉商量的那般顺利,待薛蟠说出共成一首诗,传为才子佳人之佳话时,席上众人都纷纷侧目。 囚攮的,满身是铜臭的薛大少也好意思自比才子。 传信的丫鬟笑了笑,回里间去通报她家小姐。 “小姐,这诗明显不是薛蟠所作,他提笔能写几个字?花言巧语说的好听,定是重金请哪个高人做的。” “虽话是如此,但这诗颇得我心,京城中的诗词大家,怎会因为点黄白之物,就卖出自己的大作。” “再者,有真才实学能做出如此意境,且平仄对仗工整,除了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学究真想不出还有哪个。” “而我观此人笔迹,含着朝气凌厉之势,书写此诗之人必不足弱冠之年,年轻一辈竟有如此俊杰,连我们的密探都未曾打探出一二,有些意思。” “钰琪,引薛公子来此处吧。” 小丫头子,返回前堂,走到薛蟠身边,开口道: “薛公子,随我来吧。” 在堂内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薛蟠自豪且兴奋的进了内室。 掀起门帘,先是一阵沁香扑鼻,让薛蟠未饮先醉几分。 入眼是一张金丝檀木小圆桌,紫檀雕花椅配在桌旁,桌上摆着紫金阆云烛台,多添几分光亮,照着桌上的精致菜肴。 坐在椅上,只见前方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景象,纱幔后方,有道曼妙身影,薛蟠打起几份精神想瞧个仔细,却只觉若隐若现如临仙境。 忽而,一道婉转悠扬的声音从纱幔后传来,“请薛公子安。” “安,安,香凝姑娘安。”薛蟠忙回道。 柳香凝轻咳了一声,“今日身子偶感风寒,多有不便,小女子先为薛公子抚琴,薛公子先享用些菜肴。” 薛蟠虽然不悦但翩翩公子的样子还是得装出来,“无妨,香凝姑娘的身子更要紧些。” 几曲弹罢,薛蟠不通音律,自是无聊的紧,若是在别的青楼,早就已经上手了。 琴声停歇,声音又传了来,“今日不能伴薛公子吃酒尽兴,是小女子失礼了。薛公子的诗词,小女子实在喜欢的紧,往后薛公子若不嫌弃,再来时不必花费银钱,每月十五这一日,小女子偷闲与薛公子再会。” 薛蟠大喜过望,这不就是意味着,往后可以不用花银子,每月都可来此处。 薛蟠懂得来日方长的道理,起身拱拱手:“香凝姑娘先养好身子,就不在多留此处叨扰了,下月再会。” 言罢,便走出门去。 今日收获如此之多,薛蟠心中嘀咕着,如今每月便都省下不止一百两银子。 蓉哥儿真乃奇人也,有他在,我简直是刘玄德得孔明啊。。 不成,得立即去拜访一番,不能丢了这个军师。 薛蟠的身影离去,里面的女声吩咐道:“查一下最近薛蟠和什么人走的近,如此学识又如此年轻,必不是泛泛之辈,先弄清楚是友是敌。” “诺。”几位丫鬟从里间退出。 …… 话说贾蓉此时正在和四女煲着汤,只见薛蟠满脸桃花的走了进来。 “蓉哥儿,你怎么在这个地方,我找了你好半天,闻到香味往这边瞧瞧,谁想真是凑巧了。” 贾蓉心想薛蟠应是今天事成了,起身相迎,搭话道:“瞧薛大哥满面春风的样子,自是事事顺当?” “顺当,十分顺当,有你为我出谋划策我还能败事不成。” 三女面面相觑,不知这俩人打什么哑谜。 “不止如此,香凝姑娘还允我以后去都不用付银子了,每月十五这一日都能去见她。多亏了蓉哥儿你啊,往日我花了银子人都见不得,现在好了银子不用花,人次次能见到。”薛蟠眉飞色舞的说道。 秦可卿,晴雯脸色都不好看了,闹半天这两人聊得是逛青楼。 察觉到身后的气氛有些阴冷,这个口无遮拦的呆霸王,贾蓉实是无可奈何。 他忙开口打断道:“那就好,薛大哥此来何事?” 这时薛蟠才注意到,贾蓉身后还有女眷,尴尬的笑了笑。 秦可卿便向薛蟠请安,不知该怎么称呼看向贾蓉。 “我和薛大哥平辈论交,你随我唤一声薛大哥就好。” 秦可卿欠身一礼,“请薛大哥安。” 薛蟠虚扶忙回道:“弟妹安。对了,弟妹的弟弟秦钟,往后族学里必不会有人欺负了他去。” “有劳薛大哥照拂了。”女眷不便多留,秦可卿并双珠便先回了内屋。 贾蓉引薛蟠到书房议事,晴雯为二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后,便侍立在旁不再言语。 薛蟠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开口道:“蓉哥儿,你这院里使唤的人也太少了,总共这几个丫鬟,做脏活重活的嬷嬷呢,如今灶房还要自己去看,我还是头一遭去那个地方。” 贾蓉苦笑道:“原在宁国府是有下人驱使的,从宁府搬离,除了两个小丫头子,再没人愿意随我们离府。在这本也想找些嬷嬷来作活,只不过近几日小弟又要搬出去。” 薛蟠闻言大惊,心想贾蓉搬走了他还怎么泡花魁,急切问道:“何出此言?” 贾蓉便把今日之事大体与薛蟠讲述了一番。 薛蟠闻言是宝玉惹出的祸端,让贾蓉一家搬出去,又想起自己因宝玉的缘故,被禁足在小院里,那档子事合跟他没甚关系。 想着想着便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囚攮的畜生,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勾当,他宝玉有点事儿,倒是要把国公府都翻过来。” “蓉哥儿,你放心住处这事包在我身上,哥哥定给你一个比这间好百倍的院子,自不能亏待了你。再个,哥哥分你几个嬷嬷差用。” 忽得,薛蟠想起一人,道:“伺候人的丫鬟,实在少了些,哥哥也没几个漂亮丫鬟,旧时哥哥有一桩丑事你也是知晓的,香菱倒是出落得有模有样,不比你身边这丫头差。” “如今她在我娘亲那边伺候着,娘亲并不让我碰她,正好我便把她要来赠给你。” 身旁侍立的晴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贾蓉笑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知薛大哥最是中意那个丫鬟,还等着成亲后娶过门当妾吗不是。” 薛蟠摇摇头:“和弟弟讲,便不再说假话。当初看上她,也就那第一眼的事儿,今个我见了香凝姑娘才清楚,啥子才是喜欢。” “前段日子,我娘给我寻了一门亲事,似是江南哪个大族的长女。人家一打听,我为了一个丫鬟和人打起来闹出了人命,便婉言谢绝了。” “如今我也是省得了,正妻没入门,家里就有一个闹出人命的通房要转妾,实是让人家不舒服。自那以后,我娘便也不喜她了,不如要来给你做事。” 贾蓉想着红楼梦书中可以称得上最惨的一个女孩子香菱,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五岁就被拐,被拐走的日子里不知挨了多少打,给薛蟠做小妾也是被薛蟠打骂,最后被夏金桂害死。 这样一个一直在受苦的女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倒也是件好事,能改变她凄苦的结局。 贾蓉便也没再多作推脱。 第11章 无心插柳 薛蟠见贾蓉不再推辞,心中大喜,开口道: “还得劳烦贤弟给为兄多预备几首诗词,香凝姑娘喜欢诗词喜欢的紧,为兄得讨她个欢心。” 贾蓉颔首回道:“都是小事,薛大哥且待几日,安顿好家里,我便给薛大哥准备。” 薛蟠愈发欢喜,瞧着贾蓉更加顺眼起来。 此时贾蓉话风一转,言道:“本来薛大哥不来寻我,我也将寻薛大哥去。” 薛蟠闻言,不解其意问:“蓉哥儿寻我何事?” “今日我翻阅古籍,偶然寻得一古方,是作烹食调味之用,绝妙无比。晴雯去灶房端两碗汤来,一碗放过粉末,一碗未放。” 晴雯应下,出门而去。 薛蟠毕竟是商贾之家的大少爷,自然懂得贾蓉之意。 “薛家丰字号倒是还未有调料生意,蓉哥儿你可要清楚,市面上的调料种类繁多,又不似盐一般无可替代,价格又低廉,怕是不好作此营生。” 贾蓉笑道:“薛大哥一尝便知。” 不多时,晴雯端来两碗鸡汤,并未添加更多佐料。 贾蓉将碗推到薛蟠面前,“薛大哥品鉴一二。” 薛蟠是什么出身,从南到北什么珍馐美馔没尝过,将信将疑的尝了尝。 第一碗非常寡淡,比平常家里嬷嬷做的还不如,便知这应该是所谓未放调料的一碗。 再品尝第二碗时,先是香气扑鼻,精神都振奋起来,舀起一勺送入嘴里,顿感汤味鲜美,食欲大增。 尽管在竹园中已用过吃食,仍是三下五除二便食尽鸡汤。 贾蓉看他这副模样笑问道:“如何?” 薛蟠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此调料一出,便是换来金山银山。” 贾蓉笑应着,“薛大哥此话严重了,我想借丰字号在京城的一件铺子,几个利落伙计,来做这个营生,自然少不了给薛大哥店铺的租金。” 薛蟠摆摆手,“生分了,贤弟初次做生意,作兄长的自要相助。” 贾蓉提议道:“薛大哥可以入一份股,就比如薛大哥出人,出银钱购买原材料,我看管制作售卖,等到时买卖做成再各自分成。” 薛蟠闻言自觉是件好事,他虽然不缺银子花,但银子多终归是好的。 “好,这番哥哥便陪你大干一场。”生意之事薛蟠自想问的更仔细些, “只是不知此调料如何定价,又有几成利。” “我暂且想定为五两一瓶,不卖贫苦百姓,只供达官显贵,利钱吗至少不低于五成。” 薛蟠呆滞,他家开的当铺都没有一桩生意赚一半的时候。 贾蓉继续说道:“再过五日东城有一场集会,那日我们便开业迎客。” 往后贾蓉再说什么,薛蟠已听的是模模糊糊,他脑中只想着如何交好这个弟弟,这是薛家的大贵人。 薛蟠出了小院便匆匆忙忙的赶了回去。 晴雯见薛蟠离去,实在憋不住道: “哼,给大爷送丫鬟,大爷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都不知怎样拒绝好。再过段日子,我都得站到门外面去了。” 贾蓉苦笑,“香菱是个可怜人,从小就被拐子拐了去,天天挨打都不敢承认自己是被拐的,跟着薛蟠以薛蟠喜新厌旧的性子,自也过得凄惨,不如来和你做个伴,让她供你差遣。” 贾蓉牵起晴雯的手拉到身边,继续哄道:“不管来多少丫鬟,你都是院里的大丫鬟。” “好啊爷,你果然还想要更多丫鬟,我告诉奶奶去。”晴雯撅起嘴就要走。 “不一样的,你不一样。”贾蓉一把将闹小脾气的晴雯揽在腿上。 “我如何不一样?谁知爷是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主。”晴雯抬头盯着贾蓉的眼睛。 “丫鬟是丫鬟,伺候人的,你不是要当姨娘吗,哪能跟丫鬟一样。”说罢贾蓉便笑了起来。 晴雯本是闹一闹瞧瞧贾蓉的反应,谁知自己却臊了个大红脸。 挣脱了贾蓉的手,晴雯站起身来,“就会拿人家取笑,谁给你做姨奶奶,做梦去罢。” 讲了这一句,晴雯便羞涩的跑开了。 …… 乾清宫,御书房, 隆泰帝正在批阅着奏折,作为一个皇帝而言,他是极其勤勉的。 大太监戴伦,轻轻走入门中, “陛下,该用晚膳了。” 隆泰帝掐了掐眉心,道:“待朕批阅完奏折。” 见隆泰帝心情不好,作为大伴的戴伦便想说些有意思的,让主子开心。 “主子,今日奴才倒是听得件趣事。” 隆泰帝瞥了一眼,问:“何事?” “宁国府嫡长孙贾蓉,被威烈将军贾珍从家门,赶了出去。据国公府的探子所言,是贾珍欲与贾蓉的妻子秦氏行苟合之事,结果被贾蓉撞破,后来贾蓉就被贾老夫人接去东府居住。” “到这还没了结,今个贾家那个衔玉而诞的哥,想讨要贾蓉院里的丫鬟,闹将起来贾蓉又要被赶出西府,这一家子真是有意思。” 隆泰帝听了,没觉怎么有趣,却是大怒,一把将奏折摔在案上。 戴伦慌张的拜倒在地, 只听隆泰帝含怒道:“这些个公侯国府,净是些腌臜下贱之流,朝廷竟还不得不每年拨出银两养活他们。” “今日甘肃巡抚奏报秦州地崩,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流民千里,竟易子而食,向朕请求赈灾。” “山东巡抚奏报,今年大旱粮食收成不足,请求朝廷拨银遣人赈灾。” “这个那个的,都来向朕要银子,朕是聚宝盆不成,拿不出赈灾的银子,每年还要拿出大笔银子养这些公侯府的蛀虫,真该死,该一个个抄了他们的家。” 发泄了通,隆泰帝坐回原位,还是在奏折上画了个圈,“哎,先从内帑拿出银子罢,各先给五十万两。” 戴伦劝道:“不可啊主子,已经从内帑拿了三次银子了,再拿怕是不够修建陵寝了。” 隆泰帝抄起玉镇纸就砸在戴伦脑袋上,砸的戴伦头破血流。 “放你的屁,朕身子如此康健你就要给朕修陵,朕先给你修一座。” 戴伦忙跪下磕头请罪。 “滚出去,别在这扰朕的清净。” 戴伦不敢耽搁,赶快出去带好了门。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太监,隆泰帝是又喜又恨,倒是忠心耿耿事事为他考虑,生活起居样样周到,却是太过愚笨,不懂得察言观色。 不过身边之人,愚笨些,总比偷奸耍滑要强。 停下纷杂思绪,隆泰帝挑近烛灯,继续批阅起奏折来。 …… 荣国府,梨香院, 薛蟠一脸兴奋的回到薛姨妈屋内问安,屋内薛宝钗正陪薛姨妈闲话。 两人见薛蟠回来,都是一脸意外, 薛姨妈道:“我的儿啊,怎得今日回来如此早,莫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 薛蟠无语,“我何时惹事了,是有大喜事。” “大喜事?你遇见哪家小姐相中你了?”薛姨妈忙问。 薛蟠抽了抽嘴角,“我说的不是我的喜事,是丰字号的喜事。” 再不等薛姨妈打岔,薛蟠继续说道:“今个翻阅古籍得了一种调料,那调料如神药一般,只指甲一般的量变能使鸡汤鲜美无比,我是亲自尝过的。蓉哥儿打算在丰字号售卖,和我们分利,小小一瓶就能赚二两银子。” 听得是生意上的事,薛姨妈兴致大减,对她而言好事就是三件,儿子娶亲,儿子传递香火,女儿嫁个好人家。 “反正都是你们姓薛的家业,你自己拿主意,但是只得在京城胡闹,不许掺和南边的事。” 南边金陵是薛家祖业,那边有几十年的老掌柜看管,不能由薛蟠胡闹。 “这哪是胡闹,娘亲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赚银子。如今我们家没落至此只能靠当铺撑场面,有了蓉哥儿这东西,怕不是能恢复我薛家祖辈的兴盛。” “好好好,给你一万两银子,去和蓉哥儿做吧。”薛姨妈被薛蟠说烦了。 “反正我是要在贾蓉身上下了重注的,娘,我要把香菱送去他那,供他使唤。” 薛姨妈惊怒,何时见儿子对一外人这般好,怕不是被诓骗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忘了香菱是你怎么得来的,还有送人的道理?你舍得?” 薛蟠不在意,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哎,只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就是蓉哥儿英年早婚,不然我真想把妹妹许给他。” 古时父权社会,父亲亡故则长兄为父,妹妹出嫁全看兄长做主。 听了这话,薛姨妈火气直冒,怒骂道:“放你娘的屁,再说这种胡话,仔细了你的皮。” 薛蟠不再做声转身便回了自己屋内。 本来从未对贾蓉多想的薛宝钗听了哥哥的话,也不禁对这个人好奇起来,是使了什么手段让一向无赖管了的哥哥如此青睐于他。 自己心里从此也多了一番考量。 见儿子离去,薛姨妈叹道:“整天就知道胡闹,这家业什么时候他能担得起来。” 薛宝钗宽慰道:“哥哥想着如何重兴祖上伟业,已是有了立业之心,便是好的,娘亲该高兴才是。” “而且我见过那蓉哥儿几次,观他并不是个无地放矢之人,沉稳老练,机智多谋,哥哥和他在一起磨炼也应是件好事。” 薛姨妈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宝丫头,你可莫要听你哥哥胡说,再怎么我也不可能给你送去给他当妾,他以为他是皇帝老子不成。” 宝钗听了脸刷的红起来,娇嗔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哪有那个意思。” 羞答答的转身,便快步回了闺阁。 第12章 凤姐来访 天蒙蒙亮,贾蓉便已经在院子里晨练了。 这个世界并不太平,虽然没办法学点什么武功,至少要把身体锻炼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正在院子里慢跑的贾蓉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院门。 他有些疑惑,谁会一早来找他,能有什么事? 贾蓉推开院门,只见一个眉间印着胭脂痣,身着竹青镶领淡灰绿底子秋菊纹样缎面交领长背心,搭淡青色矮立领偏襟内衬,腰间系着砖红色汗巾,下身着藕荷色绸裤的一个丫鬟低头立在门外。 贾蓉虽没见过香菱,但她真是太好分辨了,眉间的痣点缀着她的可爱,粉雕玉琢的脸庞,手里提了个包袱,很是讨喜。 贾蓉向里间让了一步, “香菱对吧,薛大哥昨日跟我说了,没想到今日就送你过来,先进来吧,一起用早饭。” 香菱的内心很是悲伤,再一次被送走,好似被送来送去就是她的命。 但脸上却表现的平静异常,无喜无悲,被拐子拐走的些年她已经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别人生厌。 抬头看了贾蓉的背影一眼,便缓缓地跟进了院内。 今日的早饭气氛有些古怪。 瑞珠是个贪嘴的,吃的自是津津有味,宝珠是懂察言观色的,完全不作声。 秦可卿一会看看香菱,一会又对贾蓉眨眨眼,她对贾蓉有几个丫鬟并不在意,性格如此。 她从前只是缺乏安全感,如今的贾蓉对她而言已经足够好了,她的身子并不好,怕是不能为贾蓉多开枝散叶,故此她巴不得贾蓉多找些漂亮丫鬟来,往后院里也不会冷清了。 而且这个女孩子柔柔弱弱,很像可卿自己,她自是很欢喜的。 可晴雯那边就像只炸毛的猫儿一般,若不是香菱性子软弱,处处小心谨慎,不敢抬眼冒犯,再加上昨日贾蓉对她的叮嘱。 晴雯现在已经要站起来跟她讲讲家规了,哪有如她这般不答话,只顾自己吃食的。 贾蓉自是了解晴雯的想法,他虽不想太端着主子的架子,此时也不得不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香菱,进了这个院就是一家人了,今日呢,你就同晴雯,瑞珠,宝珠拾到下家里,我下午去看院子,找一个大些的,每个人都分一间自己的屋子。” “爷,不必这般,银子还是省着些花吧。”秦可卿劝道,以她的聪慧,是知道目前贾蓉处境的。 贾蓉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银子这种事还是由男人来操心,你们就在家里享乐,养的白白胖胖的,那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 晴雯坐在贾蓉的右手边,听贾蓉讲完,哼了一声。 “大爷这是要将我们当成下蛋的母鸡来养。” 贾蓉玩闹的心思又起,用手捏了捏晴雯的小琼鼻,打趣道: “那你想不想下蛋呢。” 晴雯也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自是受不住贾蓉的这般招数,只得红着脸逃了。 贾蓉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早饭过后,贾蓉便回到书房,穿越已有一周的时间了,终于有机会沉下心来仔细的确认一番,如今究竟是不是自己上一世记忆中的历史。 一上午的功夫,让贾蓉堪堪了解了自己所处的是个什么样的朝代,如今是怎样的形势。 书中记载,太祖皇帝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推翻鞑子统治,恢复汉家江山,建立了刘宋。而如今的四王八公便是和太祖皇帝马上定天下的三路北伐军存活下来的将军。 刘宋第二位皇帝是太宗皇帝,太宗厉精为治,施以仁政,减轻赋税,提拔文人治国,一生致力于恢复民生。 而传到武宗,也就是如今天子的父皇,这一代受开国太祖的影响深远,不仅皇帝尚武好战,宗室亲王更是家家习武从军。 几年间大肆兴兵横扫草原,完全打通河套,算得上是开疆拓宇,与太祖皇帝不遑多让。 荣国公贾代善便是那一代的名将,荣国府才能再次沿袭一等爵而未降爵。 如今国家传到隆泰帝手上,已具颓败之相, 多年的穷兵黩武,大兴土木,致使流民四起,人口减半。 进而导致了大片土地无人耕种,或百姓不得不低价卖出祖传的田地活命。 又加速了土地兼并,形成一个恶循环。 除此之外为了供给军队,筹集军费,武宗不仅行重税,而且最后一次出征漠北,甚至学起汉武帝捐官。 致使官场腐朽不堪,整顿吏治,荡平沉疴已是刻不容缓。 隆泰帝在武宗的几个儿子中排行第三,夺嫡之争时,大皇子为中庸守成之君,过于仁德,监国两年出现很多贪官污吏,也不忍心重罚抄族,而这何尝不是对底层百姓的残忍,对为官者的纵容。 二皇子则和老皇帝非常相像众大臣都以为,二皇子是继承皇位的人选,都未曾想到在武帝最后之时选择了最不显的三皇子即位。 三皇子即隆泰帝,年号隆泰,意喻兴盛安定,也说明了他的志向和决心。 隆泰帝即位两年时间里,减轻赋税,裁军,改善吏治,新增巡抚之职多为心腹,总领一省军政民事以维持安定。 又大开恩科,选拔人才,一手推动新党成立,组建内阁,欲推行新法以正国之疲敝。 但武宗遗留的隐患太多,一如军权,夺嫡时军中推举二皇子登基,隆泰帝虽以大局为重,并未清算,现如今隆泰帝都也难以完全掌握军权。 二如世家豪绅,靠战争发财兼并无数良田,地方官和他们沆瀣一气,难以收取赋税。 等等诸多问题,贾蓉一个穿越者,读了多少史书,都感觉到非常棘手,不易挽救。 午时在家里又给几个女孩子露了一手溜肉段后,用完饭便出门和薛蟠引荐的人去看宅子。 最后选择了与荣国府隔两条街的一间三进大宅,原主是江南豪族的一家支脉,因家族中出现变故,急着回老家,便便宜了贾蓉,以三千两的价格买下了这座宅子。 之后便返回荣国府, 贾蓉刚一走进院内,屋内的欢声笑语便传将出来。 推开门,见到是王熙凤和平儿一同来做客。 贾蓉便上前说道:“二婶婶,今日怎得闲来我这间小院。” “呵呵呵,蓉哥儿啊,这不是听闻你就要搬出去,婶子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出府前最后再帮上一帮,毕竟我和侄媳妇亲近,要是离了府不知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本还是在笑着的秦可卿听了这话,便抹出几滴眼泪来。 “二婶婶,可别这样说,把我的俏媳妇都说哭了。新买的宅子离这儿不远,就隔了两条街,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王熙凤闻言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问:“你在东城买了间宅子?” 贾蓉语气平静的回道:“嗯,一间三进大宅。” “诶呦娘嘞,那不得几千两银子。”王熙凤惊叹道。 “还是二婶婶管家懂得多,三千两。” 三千两?王熙凤不敢相信,贾府一年才入账一万两银子。 “你哪里来的那么一大笔银子。” “是薛家薛大哥借我的,我们要一起做个买卖,以后便拿利钱抵了。” 王熙凤听了这话稍稍平静了下来,只不过是做点买卖,几千两不得还个十年八年,哪有她放印子钱来钱快。 不再多想,王熙凤又恢复了神气,关切问道:“还缺些什么不,二婶婶给你备上带去。” 贾蓉叹了口气,“倒是真有缺的物事。” “哦?”不只王熙凤疑惑,见贾蓉变了语气,秦可卿,平儿,晴雯,香菱,瑞珠,宝珠都注视着贾蓉等他开口,好奇究竟是什么物事。 贾蓉一脸认真,开口道:“三进大宅,哪里都好,就是大了些。可卿没有管家的经验,在宁国府都是太太操持着。晴雯,香菱她们都还太小。” “所以。”贾蓉目光望向平儿,声音一顿。 “就把平儿姐姐给我管家吧,平儿姐姐跟着二婶婶这么多年,自是极擅长的。“ 王熙凤没好气啐了一口道:“呸,你个下流的小贱货,主意还打到平儿身上了。你当初怎么说宝玉的,今个倒要起你琏二叔的房里人来了。” 贾蓉倒也不恼,贾琏和凤姐儿什么情况其他人不知,他贾蓉还不知,和王熙凤对视一眼,王熙凤也是极聪慧的,自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和他炙热的眼神一接触,王熙凤身上都酥了酥,贾琏在外面随意玩闹寻开心,她王熙凤难道就不能…… 这狼崽子哪是把主意打在平儿身上,这是连她也一并打了。 王熙凤赶快止住自己的胡乱猜想,责怪自己刚才真是撞了客了,蓉哥儿就开个玩笑,往日也没甚分别。 “看你这模样,自是都准备妥当了,婶子便也不再留了,就先回去了。若是以后有用得着婶子,自来寻便是。”王熙凤说完便抬脚转身离去。 贾蓉自起身是相送,待出了院门,贾蓉又喊了句:“平儿姐姐,真不再打个商量?” 平儿回头,红霞爬了一脸,啐道:“没面皮的,赶快回去,在这大喊大叫,也不怕人听了去。” 贾蓉笑盈盈的看着她们离去,近日有些过于兴奋了,好事一桩桩一件件。 刚刚甚至有些体会到了宝玉的快乐。 返回屋内,秦可卿和晴雯,都似是心事重重。 秦可卿道:“爷,三千两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我那几台嫁妆当掉也填不上这个缺,我们怎么还的上啊。” 贾蓉真是被秦可卿的温柔融化了,来到这个世界最宝贵的财富便是眼前人。 开口安慰:“不必担心,为夫不做没把握的事。” 晴雯在一旁附和了句,“就是,干嘛买这么大的宅子,我看,爷就是想以后多些小姐,丫鬟能住得下。” 秦可卿:“……” 贾蓉:“……” 第13章 夫妻夜话 次日, 零零总总的装了三马车,贾蓉一家子便前去新宅。 临行前贾蓉照例去向贾母问安,却未能见到。 鸳鸯以老太太还在休息为由打发他走了,这是在贾蓉意料之内的。 昨日虽老太太那样讲,毕竟在众多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让她不得不低头,这是让老太太难以接受的,自然不喜。 贾蓉便去贾政院里向贾政和王夫人请了安,告辞离去。 伴着秦可卿,晴雯,香菱和瑞珠,并薛蟠差来的几个负责做些粗活,抬些重物的健妇,一干人等一同乘车来到新宅。 入眼间是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复行数十步,穿过前院,则又是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五间抱厦分别悬着“宫商角徽羽”匾额,端得是娴静雅致。 新宅子里马上便充满了欢声笑语,曾经在贾府多日笼罩在头顶的乌云已不在,小丫头子也恢复了天性,游玩打闹。 香菱也被感染了一般,羡慕晴雯的随性,羡慕贾蓉对她的宠爱,她从未想过能有如今日所见的,能够无拘无束的释放情绪,试探着加入其中。 看着欢心的众人,贾蓉懂得维持这一切,自己不该停步不前,吩咐几位嬷嬷看管好小丫头,玩闹中小心别磕碰便离去了。 见贾蓉出府,秦可卿便叫她们收收心,先去挑选住处,收拾干净。 晴雯便就近挑选了一间主院左侧的耳房,秦可卿想大家住在一起,热闹方便,香菱便在右侧耳房里住下,瑞珠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自是住在主房外室。 东城大街,珍味馆 贾蓉来到这间铺子,正看照着小厮们,第一次制作味精。 这里的小厮都是薛家的家生奴仆,尽是可信任之人,毕竟土法制作味精并不繁琐,若是泄露了出去,便不用开业了。 在选购原材料时,贾蓉除了让人采购了蘑菇,虾皮,还让人大肆购买了花椒、八角、小香、干姜、桂皮、白芷、香砂、草果、良姜、白蔻、砂仁、陈皮、草寇、山柰、香叶,混在其中,让人不得而知是在做些什么。 即便如此小心谨慎,也是留不住这份生意的,只要生意红火,自然会有人觊觎,也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作为宁国府嫡长孙他的生意还不至于被人强取豪夺了去。 若是有人想来分一杯羹,或是有眼光有实力,贾蓉并不介意多一个靠山。 如今一家两国公的贾家,也不过是皇帝一道圣旨便大厦倾倒,真想查抄贾家,只要把这么多年的积案拿出来便可。 但如今朝堂并不安宁,隆泰帝自会以大局为重,暂时不会动公侯贵族。 所以贾蓉需要一个靠山,让他在贾家倾倒时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又或是能给他时间,机会,最后甚至保住贾家,都无不可能。 这个靠山不能是什么四王八公,也不能是什么高品大员,最好是皇亲贵胄,甚至是天家。 望着满院支起的大锅,烟熏火燎,贾蓉思绪万千,这桩生意是他的一个鱼饵,是他没有打上国公府的烙印,凭借自我崛起的势力。 经过一下午的忙碌,贾蓉教会了小厮们制作的方式,步骤,又提点注意事项,并自己做了次示范。 见时候不早,贾蓉为下人们买了些饭菜,自己便回家和可卿,晴雯,香菱一起用餐。 走到新宅门口,却见一人立在院门外,身形消瘦,看似年纪不大。 贾蓉并不识得此人,又或者说在脑内搜寻了一遍记忆,并没和此人有什么联系,便走上前问道。 “这位兄台,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那名少年转过身来,衣着朴素,面容清秀,看了贾蓉一眼便鞠躬行礼, “蓉哥儿,我是荣国府旁系子弟贾芸,曾在宁国府大老爷寿宴上与蓉哥有过一面之缘。” 虽不认得贾芸,但贾蓉知道,此人在红楼梦中算是少有的能做事,会做事之人,可堪一用。 这个时间前来拜访,贾蓉便已知起来意,对其并无恶感,便主动开口: “芸哥来我府上,是有何事相商,不如进院吃口茶。” 贾芸忙到:“不了不了,今日前来确是有事相求,家母患病在床,我也没甚差事营生,本想去荣国府走关系寻一门差事,可礼钱都凑不齐,连门都未曾进得。” “听贾家胡同里的族人说,蓉哥自己弃了国公府准备做些营生,小子是十分钦佩的,想着蓉哥此刻可能缺些人手,便想请蓉哥给门差事,便是扫院看门小子也是做得的。” 贾蓉知道贾芸父亲早丧,只有老母抱病在家,贾芸也是孝子,秉性不差,又是个聪明伶俐、能说惯道的。 想了想道:“芸哥是有能为的,看院浪费了些,再过两日铺子开张,倒还少个信得过的掌柜,你若不鄙弃可前来做事。” 贾蓉自己是不可能只当一个店面的掌柜的,贾芸来的刚好,需要有人代他管事。 贾芸大喜,作揖行礼,“不会不会,小子定办好差事,不负蓉哥所托。” 随即贾蓉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道:“先给你支些月钱,快些去给婶婶抓药,晚了就误了时辰。待婶婶病好转些,你再来东城大街珍味馆寻我,那便是我和薛大爷合开的店铺,那时我再交代你应做何事。” 贾芸感动非常,又一再拜谢告辞而去。 不再多想,贾蓉便推门进了院内,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怪不得贾芸在院门外等着,府里连个门子还没有。 贾蓉摇头叹道:“确实少了些成事心腹。” …… 今日的晚餐,便不像昨日了,晴雯似和香菱混熟,香菱也不像从前那般拘谨。 贾蓉以为十分怪异, 用过晚饭,贾蓉便和秦可卿回到卧房,可卿亲自帮贾蓉宽衣梳洗,两人便入榻共枕。 贾蓉问道:“晴雯和香菱,怎相处的这般好了。” 秦可卿回道,“前几日爷和晴雯说过香菱的身世,晴雯并不尽信,世道多艰每人都有可怜之事,起初晴雯不以为意。 今日我们收拾妥当后一同闲聊,香菱也不似以前那般拘束,便承认自己的身世,五岁的孩子便已经开始记事,不知经历了多少事,才变得如此这般。晴雯也哭了一通,两人便成了要好的姐妹。” 贾蓉了然。 秦可卿主动问,“爷,外面做事还顺当吗。” 贾蓉点点头,“都还好,不用担心,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三千两不算什么的。” 秦可卿摇摇头,“三千两还不算什么,爷还是小心些,奴家并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便是一家人安安稳稳就好。” 贾蓉宠溺的摸了摸秦可卿的脸颊,安慰道 “我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孙,虽然我们现如今在府外住下,你嫁入的也是国公府,我们这样的人家,怎还能过平凡的生活,浪潮汹涌,我不得不多做些准备。” 秦可卿并没读过红楼梦,她不懂贾蓉的忧虑,她认为如今是一切安好,只当是自己挑起了贾蓉的愁绪。 秦可卿轻轻靠在贾蓉胸膛上,贾蓉思绪回转,望着身旁绝美的容颜, 恰好此时秦可卿亦有所感,稍稍抬头,两人对视之间,贾蓉只觉秦可卿眉目含春,娇羞怡人。 呜咽一声,秦可卿顿感晕眩,虽不是初次,但饱含情意时自是不同。 青丝帐下度春宵,屋内只剩嘤咛声,和贾蓉的耳边细语。 窗外的月亮羞涩的躲入云层里。 竖日清晨, 贾蓉穿越初次承欢,掐着后腰,在院内慢跑。 今日差点就坠入深渊,纵情声色。 昨日夜里,若不是贾蓉充分发挥了上一世的知识贮备,就差点败下阵来。 秦可卿的皮肤细腻如玉,情到深处温润如水,娇啼浅咛再加楚楚可怜的眼神,更是氛围的催化剂…… 恣意尽欢,不知是几更天,贾蓉秦可卿两人才累到睡去。 经历了这种事贾蓉今日还能起床晨练,他在心底不由得佩服起自己。 我真是个做大事的人。 想着想着,默默地再多跑几圈,家里不止一人,往后如何应对的来,还是先多多锻炼。 如今的院子不比从前大小,贾蓉在前院挥汗如雨,却又听到叩门声。 贾蓉纳闷这三番五次的怎么回事,自己也没这么多交情可谈啊。 推开门,贾蓉见到了思虑多少遍都不会猜到的一人——焦大。 第14章 长公主刘珺 贾蓉面对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知如何开口。 在他的记忆中,这位奴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想骂谁就骂谁,因为其身份特殊,救过老祖宗贾演的命,宁国府里亦没人敢管他。 往常焦大都在宁国府里守着祖宗祠堂,今日他究竟为何来寻自己? 只听焦大道:“蓉哥儿,你和从前比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纨绔懦弱,如今竟离开荣宁两府,自立门户,小老儿有些不解,不知你打算做些什么。” 面对焦大的质问,贾蓉眸光深沉,正色道:“两府内有什么好,很明净吗?焦老在宁国府五十余年,什么事不清楚。离开只为了能做些事,别堕了祖宗门楣。” 焦大满意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商贾卑贱,将门子弟不该做这种事。” 贾蓉道:“我并不是只为了赚银子。” 焦大盯着贾蓉,停顿了一会,道:“好,记住你的话,不堕祖宗门楣。” 言罢便大笑离去。 贾蓉眼睛眯了眯,这个焦大很不简单。 离了新府,贾蓉便奔珍味馆而来, 却见贾芸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贾芸也注意到了贾蓉,便迎上前来。 “蓉哥儿。” 贾蓉问道:“婶婶身子如何了,怎么今日就来铺里。” 贾芸满脸感激的望着贾蓉,回道:“昨日给娘亲拿了药,服下后今日就好多了,我娘问我银子哪里来,我便说是要来蓉哥儿这里做活,提前支了月钱,所以一早便被老娘赶出家门来给蓉哥儿做事了。” “开业的日子愈发近了,我也寻思着先来熟悉熟悉。”说罢讪讪一笑。 贾芸这种性格定是有个好母亲的缘故,贾蓉心想,荣国府贾环有个那样小心眼的母亲,孩子长大也是……算了不想也罢。 引贾芸进门后,贾蓉便把做活的小厮们召集起来,在众人面前介绍道: “伙计们,这位是我的族弟贾芸,从今往后他便是这里的掌柜的,这里的大小事宜由他来做主。如何做,如何买,我会告诉他,由他来带大家做活,省得了吗?” “省得了。” 转进后堂,贾芸忙道: “蓉哥儿使不得,使不得啊,我什么都不清楚,如何做得来啊,一旦坏事了我哪担当得起。” 贾蓉宽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芸哥儿,这里的事情简单的很。” 说罢便带贾芸看了院里的制作工序,并道: “就是如此,只需你后院作坊看好质量,前堂迎好客人,每月做好账别少了银钱,事便算了了。” 贾芸并不是愚钝之人,看得出并不复杂,迎客见人说话的本领他还是有的,账本他自是要做好的,若不然成什么人了。 思索间,贾芸缓缓点了点头。 “好了,有件事需要你去准备,开业前需如此这般……”贾蓉吩咐。 “去吧,我还有些事要提前做好准备。” 分别了贾芸,贾蓉径直走向一间小屋,小屋内摆放着各类中药,都是之前为了给味精原料做遮掩买来的。 这些并不是胡乱买的,而是贾蓉刻意为之的下一步计划。 贾蓉不断尝试着十几种中药的搭配,翻阅自己前世脑海的记忆。 由于年代不同,原材料的质量不同,贾蓉寻着最好的配比做出十三香来。 贾蓉并没想再靠十三香大赚一笔,这是一个证明,证明贾蓉有许多可以赚钱的点子,并不只是味精,十三香。 贾蓉对味精的卖点并不怀疑,为了面对即将到来觊觎味精配方的人,贾蓉已经预设了假想敌。 与人谈判时需占据主动,当对方拿味精配方作为目的,自己却能再抛出一个诱饵,则证明自己有着这不止一二个赚钱的门路。 有识之士自会清楚其中要害,在此事上贾蓉凭借的不是荣,宁两国府的势力,而应是他脑内的现代知识。 就这样反复尝试,直至开业那天。 …… 京师东城,长公主府, “公主殿下,快些呀,集市都开始了,晚了便挑不到好东西了。”小丫鬟焦急道。 一女子从门内走出,身着一袭淡蓝儒裙,衣襟巧缝细碎边花翠绿宫绸小袄,红裳红鞋,纤细的腰上挂着一块玉佩,端得是落落大方,眉间少见有几分英气。 这女子便是长公主刘珺。 刘珺实在对这小丫头无语,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刘珺最是宠溺她。 “璎珞,你倒是说说看集市上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去了才知道啊。”璎珞忙将长公主扶上了马车。 小丫头不似刘珺一般沉稳持重,活泼好动,最喜欢凑热闹。 一路上掀着纱帘,时而对外面指指点点,时而又对刘珺叽叽喳喳。 本来说是陪刘珺散心解闷的,可如今看来是她自己想出来玩闹罢了。 马车行至一处店面,匾额上书着“珍味馆”,笔迹气势凌厉,又收放自如。 店铺门前摆了两个大缸,被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长公主刘珺,从小便与其他女子不同,不读女戒而通读四书五经,和皇子们一同读书,学习的都是史书,政务,为君之道。 为避免和上一朝一般过早的有夺嫡之争,隆泰帝不许皇子们参政,结交大臣,却愿和这位长公主谈论国事,每每竟有所得,故隆泰帝时常感叹,恨珺儿非男儿身。 如此这般的长公主,对书法也有自己的偏好,顿时被匾额的提字所吸引。 而小丫鬟璎珞却道:“公主,公主好香的味道,你闻到没有,像是高汤的味道。” 刘珺无奈,“闻到了,怎么了?” “公主你不一直愁着太后的身体吗,太后食欲不振,身子愈发清减,不知什么吃食这么香,没准太后会喜欢,那病情不就缓解啦,公主愁思的事也减了一桩。”璎珞脱口道。 刘珺作不悦状,“太后万金之躯,怎能和百姓一般吃街边的铺子,别胡闹了。” 看着璎珞瞪着大眼睛,作满脸委屈的恳求状,刘珺知道只是她想去凑热闹,不得不依她。 “去吧,小心些,不要胡乱买些没用的东西,集市上稀奇物事骗人的居多。” “公主最好了。”璎珞开心的跳下了车,刘珺便差了几个便衣侍卫跟随她挤进人群。 第15章 限量出售 东城大街,珍味馆,贾芸站在铺门前, “各位看官留意了,珍味馆招牌调味品,今日头次开卖。瞧一瞧,门前这两缸,一缸便是那平常做出来的鸡汤,另一缸则是我们珍味馆招牌调料味精做出来的鸡汤。闻见没有,只这一小瓶味道便比那公侯府里的老汤不遑多让,先尝再买,五两银子一瓶。” 人群中有人喊道:“掌柜的,五两银子太贵了些吧。” 贾芸看向人群中那个方向,“五两银子绝对是物超所值,无论煲汤,炒菜只加一点便让你尝到那堪比丰乐楼的味道啊。省着些用,自能用个把月,如何贵了。” 旁边有大汉尝了口汤,赞道:“有滋味,果然是物超所值。” 大汉回头对人群中那人道:“吃不上肉就先去买粮食,来买调味料回家拌米吃不成。” 众人哄笑。大汉又道:“掌柜的先给我拿两瓶。” 贾芸满脸堆笑,“调料来之不易,工序繁杂,小店目前只有百瓶,为了众多官人都能尝个鲜,一人仅限购一瓶。” 一唱一和,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刚一开门便都挤进屋子里抢了起来。 此时刚挤进人群的璎珞急了,喊身边两个侍卫, “快啊,赶快进去啊,要买不到了。” 两名侍卫为公主亲卫都是虎背熊腰,听闻此言,便为瘦小的璎珞开路。 璎珞抢上前去,喊着小厮,“快,先给我来三瓶,我们这有三个人。” 拿了装有味精的小瓶,璎珞先是拧开盖子闻了闻,味道奇异。 又去一旁尝了尝鸡汤,璎珞眼前一亮,果真味道鲜美,比公主府做出来的还好喝。 今个总算是买到了好东西,一会看公主怎么说,璎珞得意的一笑。 忽而璎珞又觉得,只有三瓶明显太少了,这等调味品自是该让公主送进宫里些,如此想着,璎珞便去找了掌柜。 “掌柜的,我是大皇子秦王府的奴婢,路过此处觉此物不错,便想多收了些,如何?” 贾芸闻言是皇子府的人,自己也拿不了主意,声称去问下东家,便去后堂找了贾蓉。 其实他对贾蓉限量出售也并不理解,生意这么好不应该多卖吗,为什么自己断自己财路。 赶到后堂,见到贾蓉正在堂上和薛蟠对坐饮茶闲聊,贾芸便上前一步道: “蓉哥儿,薛大爷,前面来了个姑娘,说是秦王府上的,要多买味精,问咱能不能破一次规矩。” 贾蓉笑道:“怎能喊薛大爷,在铺子里自该喊东家。” 薛蟠很是受用,便也跟贾蓉笑了起来,他没想今日生意如此火爆,除了店里的味精,连一些常见的调料都人群被抢了去,自是开心得紧。 只听贾蓉又道:“如今形势难定,皇子各个谨小慎微,不敢出一丁点差错。此时更不可能差下人出来招摇过市,还爆出名号的。” “此人定是假冒,无需多理睬便说不可坏了规矩即可。” 贾芸点头应允,躬身一礼返回铺面。 薛蟠开口询问:“为何我们不多卖些,明明已经产出了五百瓶之多。” 贾芸道:“物以稀为贵,京城里能花五两银子买个调味品的大有人在,我们卖的多了,慢慢便不再值这个价钱。” “今日在黑市必会有我们的味精高价流通,这对我们而言也是件好事,待我们隔一日再开业,再次营造稀缺的假象,那时生意则会愈加火爆。” 薛蟠又问道:“味精的制作看似没有我们讲的那般繁琐,会不会被人学了去,若是如此我们可就坏事了。” 贾蓉便笑答,“自是不能,虽主料简单,但我又在其中加了许多中药作为辅料,是很难分辨成分,根据成品推断出味精配方的。” 看了薛蟠一眼,贾蓉又对他讲,“味精的名头打响,便可扩大生产,降价薄利多销。也称不上什么薄利,我们的成本很低,即便卖一两银子都有得赚。” 薛蟠撇了撇嘴不满道,“蓉哥儿你不厚道,当初还和我讲五成利。” 贾蓉大笑:“若是我当时果真说有八成的利,薛大哥只会当我是个骗子,哪里还肯与我合作。我讲五成利自是经过一番思忖的,结局不正证明刚刚好。” 薛蟠赞同的点了点头,脑中想着贾蓉规划的美好前景,到那时整个江南薛家丰字号的各家分号也可以做这门生意,江南富人更胜京都,那岂不是将要搬来银山。 话回前堂, 璎珞听闻贾芸的传话,却是被贾蓉气得半死。 这铺子的东家真是不识好歹,若是宫里赏识了,赐你一块匾额,你不得当传家宝供起来,竟然还敢不卖给我,连大皇子的面子也不给,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真是气煞我也,璎珞心想。 重重哼了一声,便气鼓鼓的回到马车上。 掀开轿帘,璎珞上了马车, 正品鉴匾额字体的刘珺见她这幅光景,便问:“怎么了,没买到?” 璎珞摊开手中抱着的三个小瓶子,“买到了,可每个人只能买一瓶,我只买到了三瓶。我尝出他们用这个煲汤,味道很鲜美比公主府做的还好喝。果真是个好东西,便想向店家多买些,给公主备上送进宫里去。” “我不能暴露自己是公主府的人,便谎称自己是大皇子府上的,可谁知他们的东家竟然不卖,气死我了。” 刘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即捡起璎珞带回来的小瓶子,打开塞子闻了闻。 “这调料叫什么名字,多少银两买来的。” 璎珞回道:“掌柜的说叫味精,五两一瓶。” “味道精深吗,倒是起得个好名字。”刘珺道:“先回府吧,尝尝味道如何,若是真如你所言的那般好,那便先把这两瓶送进宫里去。” 璎珞哦了一声,便仍去一旁生闷气,此时她只想将那东家捉出来狠狠的打板子,让他给自己难堪。 刘珺将小瓶子掐在手上,不停转动着,似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刘珺会心一笑,另一桩发愁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 第16章 打狗给主人看 开门营业仅不到一个时辰,店面里摆放的货物就已经被抢空了。 贾蓉和薛蟠在堂上正听贾芸说着当下铺子的情况, 转眼间便赚了几百两银子,两人自都是满心欢喜。 “蓉哥儿要不要考虑多卖一些。”贾芸试探着问。 贾蓉道:“不急于一时,赚的多了别人会眼红,麻烦就随着来了。只靠我们是没办法守住这门生意的,关乎民生之事,就别想着关起门来一家独大了,再等等买卖,要慢慢做。” 店铺既已没什么事做,贾蓉便和薛蟠先告辞离去。 顺便从后院拿了十瓶味精往西府而去。 荣国府,王熙凤院, 贾蓉等小丫鬟通告后,随着进了院子。 撩起门帘,见王熙凤正坐在榻上和平儿一同绣衣。 “呦,蓉哥儿,又是来给老太太问安的?”王熙凤看着贾蓉问道。 贾蓉笑眼回视王熙凤,答道:“倒不是来给老太太问安的,是特意来给二婶婶问安的,琏二叔没在?。” 王熙凤的笑脸抖了抖,强颜欢笑回道:“恰巧不在。” 闻言贾蓉便将身后的味精提了出来,对王熙凤介绍道: “今个我在东城大街的铺面开业,卖的就是这个调料,给二婶婶送来些,二婶婶让下人做菜时少放些,那味道便鲜美无比。” 王熙凤看着小瓶,不以为然,不觉是什么值钱的物事,便差善姐收到一边,送去灶房。 “你琏二叔哪是一个顾家的人。”看见贾蓉还拿了东西来,王熙凤轻笑道: “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有什么事让你二婶婶做。” 贾蓉摇头道:“哪有的事,平时给二婶婶问个安,拿些小物事又有何不可,二婶婶是把我当外客了。” 说完,看向王熙凤,又随意瞟了平儿一眼。 王熙凤很是敏感,急道:“你可休要再打平儿的注意,就算是你琏二叔允了你,我也不会点头。你不知平儿帮我做了多些活,没了她我要累垮。” 说罢又觉不妥,便又语气缓和,打趣道: “就算是你要来带平儿走,也不能拎着几个瓶瓶罐罐就把平儿换了去,怎么也得八抬大轿抬回去,要不我可不会开门。” 平儿在一旁很是无辜的看着两人,不知怎么得火就烧到她身上来了,骚红了脸,娇嗔道:“奶奶啊。” 贾蓉见王熙凤打趣便更放开了些,回应道:“哪有能从二婶婶屋里要人的道理,都是二婶婶去别个屋里要人。” 王熙凤听了,顿时脸色难看了几分。 心想,这小崽子暗示谁呢这是。 贾蓉见气氛不妙,忙道了个恼,便告辞离去了。 平儿见王熙凤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宽慰道:“奶奶,蓉哥儿不过是孩子心性开个玩笑罢了,怎能认真呢。” 王熙凤啐了一口,怒道:“我是在恼他吗,是你那下流的琏二爷。” 为了维护这个家安稳,平儿操碎了心,忙安慰着奶奶。 不多时,由小丫鬟端来饭菜,王熙凤尝了口,“嗯,今日的饭菜很有滋味啊,是哪个嬷嬷做的,赏她几个钱。” 下面小丫鬟回道:“是听了奶奶吩咐,用小蓉大爷刚拿的味精做的。” 王熙凤点头:“没个正型的臭小子,拿的礼倒是不错,多少银子去买些来备上,给老祖宗,大太太,太太,府上姊妹们都尝一尝。” 平儿回道:“方才问过下人了,下人讲今日赶集时看见此调料了,这一瓶是五两银子,只卖一百瓶。” “有很多没买到的达官显贵,加价十两二十两买一瓶的都有。” “不知是谁传开,讲这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佐料,象征着身份。尤其是内院好嘴的各家夫人,没买到的都差人去那店铺打听何事再售。” 王熙凤怔了怔,一天卖百瓶,那就是五百两,蓉哥儿随便拿来十瓶,那就是少说五十两银子。 她抿抿嘴,对平儿道:“是我折了你一桩好姻缘啊。” 平儿红着脸不依,“奶奶,你又胡乱说什么呢。” …… 新府, 贾蓉到了家便与秦可卿,晴雯,香菱,瑞珠,宝珠一同吃饭。 自从用上了味精做菜,瑞珠吃的愈发的多,脸都吃成个球状。 忽得,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只听一人叫喊道:“大东家,大东家,坏事了,坏事了啊。” 屋内众人听的心里发慌,秦可卿神情惊惧,眼中泛泪望着贾蓉,贾蓉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的,有我在。” 便立即起身出去,看看是哪个没教养的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 屋内众女都面露担忧的看着贾蓉离去,如今贾蓉是她们的支柱,若是贾蓉出什么事,她们根本不敢想。 贾蓉进入前院,只见一个小厮满头大汗的立在院内,贾蓉对他有印象是前堂的王二。 王二一脸苦涩道:“大东家,你快去看看吧,有世子来店里闹,说要二百两买咱们的秘方,芸掌柜定是不肯,他们便要动手打人了。” 贾蓉摆摆手,“没事,他们只是激将,逼我去而已,没事。” 回头对身后的嬷嬷道:“备马现在去珍味馆。” 又转回来对王二道:“还有以后行事稳重些,再来府里大呼小叫,搅得内院不宁,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王二忙伏地请罪。 贾蓉再不多言,返回内院安慰了一通众女后,便从容离去。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铺子里。 后堂正中主位上,坐着一名少年,一身玄色箭袖长袍,腰间朱红白玉腰带,富气逼人正饮着茶水,显然是哪家公侯子弟的世子。 贾芸见贾蓉前来,遮着面对贾蓉行了一礼。 贾蓉看得清楚,是贾芸挨了一巴掌。 强压怒气,贾蓉语气冰冷,缓缓的问道:“这位兄台是?” 世子还未表态,却是那名世子身后立的仆从不悦了,开口道: “你也配和我家公子称兄道弟,不会好好说话,你旁边那个人就是你的下场。” 贾蓉眼睛微合,轻轻扫过那名仆从,心中觉得有趣,竟有人试探到他头上来了。 宁国府的名声是响亮的,但是因为贾珍的原因,从前的贾蓉不敢随意出府,不久前捐了监生,也没去读书。 如今才离了府,除了四王八公的世子,自是没多少人见过他。 那名世子见贾蓉气度不凡,便开口自报家门道:“家父京都十二团营,敢勇营永成侯陈远,今日……” 贾蓉并没耐心听他讲完,打断道:“陈世子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砸场子收贡钱的。” 那名仆从闻言了大怒,护主心切,走上前来便要给贾蓉一巴掌。 贾蓉喝了一声,“来人。” 早就等好的一众身材魁梧的护院进了后堂。 贾蓉指着那个嚣张跋扈的仆从道:“给我狠狠的扇,扇到说不出话,叫不出声为止。” 第17章 不留情面 京都东城,长公主府,正堂,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四方立着朱红盘凤通天柱,柱间缠枝牡丹翠叶熏炉吐出着香气,正中摆一乌木边花梨心条案, 堂上女子着一身红色劲装端坐中央,翻看着案上的一捆宗卷,下首一侍卫单膝跪地, “都查清楚了?” 侍卫答道:“回长公主的话,珍味馆是宁国府嫡长孙贾蓉与皇商紫薇舍人之后薛家薛蟠和开的一家店面,内部都是薛家家生奴才,我们并未安插探子。” “据我们探听得到的消息,味精配方是贾蓉所制,一应事务也是由他主导,族弟贾芸负责看顾店面,薛蟠只提供本钱,获取分成。” 刘珺点了点头,“你先不透露身份与他商议,我给的底线是以最多一万两的价格购入配方,京都地区仍由他售卖,我们在其他省售卖互不相扰,这是能给到最优渥的条件,想必他也明白事理。” “当然如果他看出你的来路,那便引他来公主府和我商谈罢,以他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想必不是个庸才,倒是个可用之人。” 亲卫再道:“在臣返回的路上,听闻永成侯正往珍味馆的方向而去,公主殿下我们该怎样做。” 刘珺喃喃道:“倒是有人比我们还先坐不住了,不必理会,相信贾蓉并不是个蠢人。” 侍卫应诺退下。 …… 珍味馆,后堂 众多护院听从贾蓉吩咐围了上来,那仆从终于大惊失色,堂上坐着的世子也脸色铁青。 仆从高喊,“你知道我家主子,是受谁之托……” 话还没说全,脸上就着了一巴掌,往日里都是自己作威作福,今日挨了打哪里扛得住,没挨上几巴掌,那仆从便开始哭闹求饶。 陈世子陈显见自己的心腹被打,不得不站出来冷言道:“这位兄台,不知你什么来路,竟敢打我永成侯的人,我劝你不要太过放肆了。” 贾蓉冷笑,这傻世子只不过是幕后之人试探他的马前卒而已,幕后之人必定了解他的情况,想看看他敢不敢把事情闹大而已。 这个世子,连贾蓉的背景都不了解一下,就敢上门滋事,虽贾蓉不愿意以荣宁两府的势力压人,但也不是一个侯府能欺负到头上的。 贾蓉笑道:“永成侯世子出来溜狗,怎么能不牵绳呢,既然自己管不好,就别怪别人好好帮你管教一番。” 听贾蓉的话,众护院打的巴掌力道又重了几分,几十个巴掌抡下去那仆从脸上已经看不出人形。 “我知道你身后有人指使,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铺子,我贾家安能受你一个小侯爵的欺辱?” 陈显闻言是贾府的生意,知道自己托大了,只能回去找人给他做主,今日之事必不算完,就算是贾府他也要将脸面赚回来。 贾蓉走上前去,将那只陈显用过的茶盏扫到地上,喝道:“带着你的狗,滚!” 好汉不吃眼前亏,狠狠的瞪了贾蓉一眼后,陈显便离去了。 薛蟠听闻铺面出事,火急火燎的赶到,在外听得堂上纷争,待那世子走后,此刻走到近前对贾蓉劝慰道, “蓉哥儿,今日是不是太冲动了些,那永成侯对贾家确实不算什么,可永成侯与忠顺亲王府走的很近,忠顺亲王如今掌管宗人府,宗人府便对公侯国府有着监察之责,管理袭爵之事,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贾蓉也明白这些,若是没有忠顺亲王世子在后面给陈显撑腰,他胆敢这样来强取豪夺。 “无妨,没脑子的恶客都登门了,有脑子的还会有多晚?” 薛蟠不解其意,只是由他的性子是不想将事情闹得无法收场,顶多多给些银钱罢了,他不知为何贾蓉如此这般,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而此时贾蓉想的是重活一世,府里长辈也就算了,竟还要给外人伏低做小,对他来讲是万般不能的。 后堂刚清理干净,恰又有人来访,来人生的昂藏七尺,俊武非凡。 贾蓉伸手请入客座,那男子不多说闲话,开门见山道:“我想购入你这味精的配方,东家开个价钱罢。” 见来人行走如风,坐姿如钟,想必应当是行伍出身, 可是这随身一股熏香气他自己都未查觉到吗,当今天子仅有一位公主,郡主倒是很多,贾蓉并不认为会有郡主来找他做生意,便只有那位如皇子一般被养大的公主。 贾蓉思忖一阵后,试探道:“这位将军,恕我冒昧直言。你恐怕并不能做主罢,若长公主看上了这门生意,不如引我去见长公主可好?” 来人也是直爽性子,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不出长公主所料。我叫许英,年纪痴长些,你就且称我一声许兄罢。” 说罢搂着贾蓉的肩头,“走罢,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我是长公主亲卫长,长公主似乎很赏识你,我确信马上我们就会成为同僚了。” 许英刚进门时,便看见永成侯带着鼻青脸肿的下人灰溜溜的走了,此事便使他对贾蓉多了几分好感,以为此人是个有血性的。 又见他没两句便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如此急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便是更喜几分,此刻已经认定今后他必会为公主府做事,长得又这般好看,没准成了公主面前的大红人,不如先打好交情,日后好相与。 贾蓉对这种自来熟的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和其他人挥挥手后,同许英骑马前去公主府。 公主府门口,有门子看二人骑马而来,定睛一看,见是许英归来,迎上前道: “许将军,公主差人吩咐过了,若是许将军带外人归来,便引那人到前院书房做客。” 许英意味深长的看了贾蓉一眼,心里想着,自己果然没押错注。 贾蓉自是满脸蒙圈,不知许英这满脸堆笑的是什么含义,莫不是他也是个同? 跟薛蟠打交道时,贾蓉都注意好分寸,看来跟这个人也有必要了。 许英见贾蓉不解,一面引贾蓉往书房方向而去,一面对贾蓉解释道: “蓉哥儿,你是不了解长公主府的规矩,公主殿下若在正堂待客,那便是公事公办需要行大礼的。” “若是在书房待客那便是以结交好友的身份与你相商,长公主府开府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进书房的公子,羡煞我也。” 第18章 吃瘪的长公主 随许英步入院中,贾蓉自是没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欢喜,在贾蓉了解到的消息中,长公主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许英在门口立定,门外则有侍女在等候,见贾蓉到来,便掀开门帘,躬身请贾蓉独自入内。 贾蓉缓步走进,入眼是几柜书籍,长公主府其他建筑都显得雍容华贵,而书房在对比下显得十分朴素。 简单的一张紫檀桌,上摆铜胎掐丝画珐琅玻璃亭式宫灯,桌案上的书本,笔墨有序摆放。 长公主持着一捧书卷,听到响动向门处望了一眼, 只见一年轻公子慢步进来,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鼻梁高挺,唇形分明,恰是风流少年时。 刘珺此时有些疑惑,再看了眼书卷上写的, 宁国公长房嫡长孙贾蓉,不学无术,纨绔子弟,常与家中族弟贾蔷沉迷酒色,寻欢作乐,与荣国府二奶奶王熙凤不清不楚,其父贾珍为其捐监生,并未一天从学…… 刘珺一时错愕,这气度叫不学无术,叫纨绔?那她那些皇兄,皇弟叫什么,市井流氓? 这探子中得好好审查一番,是不是玩忽职守了,净弄这些假消息来搪塞她。 果然贾蓉还是和她想像的相差无几。 贾蓉见案前端坐一人,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肌肤如雪,貌比西子胜三分。 却是脸色阴晴不定,贾蓉一时间也摸不准情况,只觉屋内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不多时,门又被推开,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跑了进来。 指着贾蓉的鼻子喊道:“好啊,就是你不卖给我味精,今日来了公主府你就休想出去了。” 被璎珞这么一喊,刘珺也回过神来,适才联想到很多问题,如今觉察到有些失态。 “璎珞休要胡闹,我有正事要谈,给贾公子看座。” 璎珞撅着小嘴,给贾蓉搬来一张椅子,对坐在刘珺面前。 近距离观察这位长公主,贾蓉明白她的气度不凡,而且以如今的封建礼教,女子自是不能和外男对坐的,而长公主以为平常,并仪态端庄。 贾蓉先开口提及正事,“长公主殿下遣人将我带至此处,是有何事与我相商。” “你制作出的味精,本宫尝了的确味道精美,已差人送入宫中御膳房。御用之物、专美于前,你是聪明人,应该省得我这是多大的一份人情。” 贾蓉颔首,谈判还没开始,贾蓉就欠了个人情,长公主实在是强势的很。 只听长公主又道:“此调料是有利于民生之物,不比盐铁,但也珍奇,由此自是不能让你一府尽得其利。” 贾蓉再颔首,又是一记下马威。 最后长公主言:“我可许你五千两购买秘方,京城许你独家经营,而其余各省皆由我,及我的人操办,我们互不干涉,如何?” 听闻此言,贾蓉微微意外,连续的大棒之下,贾蓉还以为长公主会让他乖乖交出秘方,看来长公主是一个懂进退的真诚之人。 “长公主殿下所言,已是对学生很优渥的待遇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刘珺没想到,披着这个俊美外表的公子,竟是个贪财无厌的性子,略微忍了忍,耐心听贾蓉说完。 而此时贾蓉从怀中另取出一小瓶道,“殿下,此物是我最新所创,与味精搭配,或单独用于烹饪,使菜肴更具风味。” 刘珺略微惊讶,不得不再次认真打量起贾蓉。 “我知殿下之意,殿下却未知我意。一府独揽天下利,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学生自不敢做那等美梦,而殿下此时所需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味精,或者加上我手中这一小瓶的生意吧。” 刘珺此时被贾蓉的聪慧所震惊,甘肃地崩,山东旱灾,都需要朝廷赈济,可朝廷如今除了沉疴旧税再无进项,而如今隆泰帝正在准备修改税法,大改税制。 隆泰帝像是牟足了一股劲,而没有动力,没有银子。 刘珺也为此替父皇感到发愁,自己苦思多天,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上书房也并没教过如何经商啊。 可不知贾蓉是如何推断到这一切的,而且隐晦的提醒刘珺,他贾蓉无可代替。 第一次刘珺觉得在谈判中败下阵来,被人拿住了,我要买他方子,他要给我当摇钱树。 听起来怎样都是自己赚了,可为什么心里感觉并不舒服。 刘珺撇了撇嘴,贾蓉也发现了这一小动作,一刹那间感受到长公主的可爱之处。 “你说的很对,形容的也很美好,但我需要看见成果才能给你,你想要的。” 刘珺不服输的,想再度夺回主动权。 “自然如此,先由味精开始我们合作,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售卖可以由薛家丰字号来作,知遇之恩定当报答,我不可负了薛蟠。” 官家也没自己的店面,就算拿了配方也是找一个皇商合作,这一点刘珺并不在意。 “那如何分成呢?”这是刘珺最关心的问题。 贾蓉神情自然的说道:“我只出方子那便只取一成,薛家负责售卖那取三成,殿下提供材料,制作,运输,那么取六成如何?” 刘珺满意的点点头。 望着桌上的小瓶和味精不同,此物是褐色的粉末,刘珺便问: “此物又为何名?” 贾蓉答道:“我将其命名为十三香,是由中药制成的调料。” “还有么,只这一瓶并不好……” 没等刘珺说完,贾蓉又从怀里摸出四瓶放在桌子上。 刘珺抬头看着贾蓉,贾蓉平静的与她对视。 这贾蓉哪里都好,说出的方案也合刘珺的心意,又聪明睿智,可就是这种游刃有余的神态,她很不爽,让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在男人面前吃了瘪。 随即刘珺冷冷道:“既然如此,就这样说定了,明日你在珍味馆等本宫。决定好一同做生意,本宫也需要看看这味精,十三香是如何制成的,璎珞送客。”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贾蓉直接蒙圈,刚才不还谈的好好的吗,就算不给口饭吃,也该给口茶喝吧。 璎珞听了自是心喜,这个傻瓜如此精明,竟然不懂公主的心思,还是她对公主更有用,扮个鬼脸拉着愣住的贾蓉就出门去了。 第19章 晴雯炸毛了 与璎珞走在公主府的游廊中,贾蓉看了眼旁边眉飞色舞的小丫头,不解的求教: “璎珞姑娘,今日与长公主殿下商谈之事颇为顺利,不知在下最后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使得长公主不悦?” “公主一直自比男子,在众皇子和大臣面前都是高傲的很。你刚刚跟公主商议,公主本没说几句话,却都被你安排妥帖了,公主自然不悦了,哈哈。” 璎珞一边解释一边嘲笑贾蓉不懂察言观色。 这时贾蓉才幡然醒悟,是了,长公主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刚刚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贾蓉颔首,璎珞又道: “如今你对公主有用,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待你没用的时候,我自会狠狠的罚你,哼。” 贾蓉自是不把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离门而去。 在骑马返回珍味馆的路上,贾蓉一直在回味今日之事。 从前自己对于朝廷形势的分析,显然今日得到了验证,多亏自己上辈子读了不少史书。 如今隆泰帝要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需要巨量的银两,那多半会从税制开始。 修改税制那便是动摇国本的大问题,国库并不充裕,需积累钱财徐徐图之,而贾蓉提供了另一条路。 “需要银两,皇帝来钱最快的不就是抄家吗,改革税制,不知隆泰帝会从哪里开始动刀。”贾蓉低声自言自语。 不多时,贾蓉便回到了珍味馆,却见薛蟠并未离去,并且一脸担忧之色。 呆霸王薛蟠对生意之事并不呆,他能看出此状生意背后巨大的利润,今日发生之事实在让他心里难安,若是错过了这么大一桩生意,薛家恐怕就再难恢复祖上兴盛,一个不对家业都有可能毁在他手上。 贾蓉走到近前,对神情恍惚的薛蟠道:“薛大哥,有件好事你想不想听。” 薛蟠苦笑回道:“还能有什么好事,你把方子几万两买给长公主?” “哈哈,真的是好事,长公主同意与我们合作,由丰字号代卖,抽三成利,长公主府抽六成。” “果真?”薛蟠回过神来,激动的从椅子上跳下来。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事诓你不成。” 薛蟠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只见贾蓉话风一转, “虽是好事,薛大哥可不要乐极生悲了,和皇家做生意,规矩你比我更懂得。” “近些年来,江南的丰字号收益如何。”贾蓉问道。 薛蟠摇头,叹了口气,“多数分号报了亏折,不见银子送来。理由都大同小异,江南由八大家掌控盘根错节,他们讲江南的生意不好做。” “此间事情定有蹊跷,即便不好做也不会亏折分号占多,江南局势稳定,而丰字号多是银庄,如何能亏折如此。” 贾蓉继续帮薛蟠分析着, “京城生意同样不好做,在没有味精的时候不也是稍有盈利。” 而后贾蓉再次叮嘱道:“薛大哥,若是此事成了,你该修书一封告诫众多老掌柜,若是和皇家面前偷奸耍滑,怕是要拉上整个薛家和他们陪葬。” 薛蟠在堂中踱步,抬头看着贾蓉道: “多谢蓉哥儿提醒,我这就回家和我娘说一声,让她修书给江南总掌柜。” 言罢,薛蟠便急匆匆的离去。 贾蓉唤来在铺中做事的贾芸吩咐道: “明日长公主殿下要亲临此处,让兄弟们都打扫打扫,尤其是加工的地方,你盯紧了,还有明日不许赤裸着做工,都穿戴整齐了。” 贾芸应允而去。 无事一身轻,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贾蓉自是要回家享乐了。 …… 新府, “爷回来啦。”吃的圆滚滚的瑞珠喊着贾蓉,从院里跑了出来。 “爷你怎得才回来,奶奶都等得急了。” 贾蓉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变故回来晚了。” 里间的晴雯听到院内的动静,便掀开门帘,等贾蓉入内。 贾蓉朝她笑了笑,走到近前拍了下她翘挺挺的小屁股,快步进了屋。 起初晴雯被贾蓉这一调戏的动作弄得有些羞涩,而后贾蓉走过一阵陌生的香气刮过她的鼻尖,忽得晴雯像是只炸毛的猫一般,冲着贾蓉大叫到: “好啊,奶奶我们在家里担惊受怕的,爷你却在外面喝花酒。” 此时从里间走出的秦可卿也听到了,本来欢喜的脸上填了一分委屈,香菱依旧乖巧的立在一旁,宝珠也停下了手里收拾的动作望了过来。 贾蓉满脸无奈,回过身,便要去拉晴雯的手, 晴雯在气头上,自是不允,抽手将贾蓉的手打开。 “先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贾蓉只得先耐心的劝道。 秦可卿自是相信自家夫君的,从天香楼那次开始,贾蓉就变得大不同,她不相信贾蓉还会像从前那般。 “夫君你讲,今日发生了什么事。”秦可卿温声说道。 贾蓉便走到秦可卿面前,一把抱起,将秦可卿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一旁。 “还是夫人待我好。今日并没出事,一开始只是来了个跳梁小丑,后来长公主府差人让我去议事,是长公主看上了我的生意。” 晴雯在一旁打断道:“别是看上了爷的人。” 贾蓉一脸黑线,心想,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丫头片子了,不能让她和红楼梦里面一样变得恃宠而骄。 咳了一声,贾蓉继续道:“怎么可能,长公主同意和我一起做这门生意,今后这门生意的靠山就是长公主,再也没人能像今日一般不识好歹,前来闹事。” 秦可卿闻言自是欢心,再没什么比贾蓉做事顺利更开心的事了。 “公主府上,到处都是熏香,回来自然沾了些味道,如今这么忙哪有时间去吃花酒,就算有时间我也不会去,家里这么多美人,我都享受不来。” 众女都羞的低头, 秦可卿道:“夫君你操劳了,用些吃食,今个由晴雯服侍你吧,我身子不方便。” 看贾蓉一天天忙忙碌碌的为这个家本奔走,秦可卿自是理解他的不易,便奖励他天天看着没吃过的晴雯共度一夜吧。 说罢便掩嘴笑着扫了二人一眼,回去自己的屋内。 晴雯虽是百般羞赧,还是硬着头皮,扬起小脸道:“快先沐浴吧,闻着这味道就招人厌。” 第20章 太后赏识 皇城,慈宁宫, 一位满脸慈爱的老妇人,身着团龙凤帔,端坐在大殿中央,与皇后众多妃嫔闲话。 门口处太监尖声,“长公主到。” 楚太后望着下面英姿飒爽的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 “珺儿,向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凤体康健。” 楚太后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安,安着呢,珺儿怎么今个想起进宫来看哀家了。” “就是想皇祖母了吗,自要进宫来看。”刘珺笑道。 “油嘴滑舌,来到哀家身边来。” 刘珺走到殿上,与太后同榻而坐,道: “先前给皇祖母送来的味精,午膳时尝过味道了吗?” 楚太后颔首,感慨道:“此真乃奇物也,哀家平日最喜鲜味重的膳食,尤其是高汤蒸煮后满满的滋味。” “可自从上次大病,身子每况愈下,太医便叮嘱哀家道,不可多食高汤,会起热病,自那以后哀家便是饭食难进,日渐无力。” “昨个,珺儿送来那物烹饪出的膳食,便与那高汤味道无二,甚至用罢膳食,精神都好了几分,哀家高兴该赏你,珺儿最是有孝心的一个。” 言罢,太后又担忧起来,“不知那物事还有没有,只一瓶怕是也用不了多长久。” 刘珺闻言安慰道:“皇祖母放心,这调料并不是从西洋贸易得来,是我们大宋人自己做出来的。” “今日儿臣已经和人商议好了,以后这调料的生意就是我们皇家的,故此皇祖母自不必担心没有调料食用。” “非但如此,还有一种新的调料,儿臣刚刚已经送去御膳房了,晚膳皇祖母便能尝到。” “我事先尝过,味道也是极好的,皇祖母就好生期待着罢。” 说罢,便甜甜的向太后一笑。 楚太后大悦,轻抚刘珺后背,道: “珺儿最是懂我心意,此前每到用膳时哀家没有半分胃口,如今倒是每日要期待着喽。” 殿内众妃嫔们也都应和着同太后一起笑了起来。 楚太后转念一想,道: “既是大宋人作出的调料,哀家该赏他,听珺儿言你与他相熟,那便替哀家好好答谢人家,与人做些生意,也可多让几分利钱,皇家自不可小气了去。” 刘珺笑道:“此人太后定有听闻,不是哪个市井百姓。” 听刘珺这样一说,楚太后来了兴致,久居深宫自是最喜欢新奇的消息, “哦?不是百姓,那就是哪家的公侯子弟?” “皇祖母说的没错,是宁国府的嫡长孙贾蓉。” 楚太后闻言有些诧异, “宁国府乃是将门之后,怎得会这种不入流的调料制成之术。” 刘珺摇头,“儿臣也不清楚,或许是偶然得一古籍,从书中学来。” 楚太后颔首,“此人我却是偶有所闻,倒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听人言是因家族丑事被赶出宁国府而自力更生,如今看来却是一个好的。” “但哀家赏赐不该越过荣宁二府赏赐他,这不合礼数,那明日哀家便下一道懿旨,赏赐荣国公府的贾老太太吧。” 刘珺内心欢喜,替贾蓉谢过楚太后。 与人一同做事,最重要的便是交好人心,刘珺作为上位者,那便要做好收买人心。 如今贾蓉在贾府势微,都不待见他,那刘珺这样帮他请了次赏,便是多少金银换不来的人情。 贾蓉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样就能好好替她做事了,自此刘珺甚至比贾蓉还开心。 可一旁却有人不开心了,佟皇后看着一旁侍立的女使贾元春,元春自是满脸错愕。 她虽然和贾家有着书信往来,可近日并没有提过这般事,只能无奈地摇头。 佟皇后有些恼怒,贾家本是是她这个战车上的人,怎么贾家出的好东西她没有,却是被刘珺借花献佛,博得太后欢心。 刘珺为已逝惠宁皇后所出,惠宁皇后贤良淑德最是受隆泰帝喜爱,佟皇后为再立皇后,自是与刘珺不对付。 楚太后深居后宫六十余载,这点小动作自是逃不出她的眼。 “佟皇后。” 佟皇后回过神,答道:“儿媳在。” “我记起你身边的女使是贾家荣国府二房的长女?” 贾元春忙跪下听话,佟太后道:“正是。” 楚太后便道:“贾家一门双国公,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大族,两府连一个哥儿都容不下,给人赶出去了岂不是笑话,再说这个哥儿还是个有能为的,是个好孩子,你们不可为难他。” 贾元春忙磕头请罪,楚太后挥挥手,让众人退下,闲话会便不欢而散。 出了慈宁宫,刘珺用从贾蓉那里学来的神态,下颌微抬,眼神平淡,扫过佟皇后一眼,便转身离去。 这种胜券在握的神态,真是让刘珺内心开心不已。 却让佟皇后怄了口气,佟皇后回首斜了贾元春一眼,便自顾自的离去了。 …… 翌日一早, 房内贾蓉正束着衣带,而晴雯将头蒙进被子里道: “爷,让香菱进来服侍你穿衣吧,奴婢有些起不来了。” 昨日晴雯就像做梦一般,她自也是听嬷嬷们提过一些房中事。 可都不似昨日爷那般的招式,起初还很正常。 贾蓉问,还会不会打断他说话,晴雯自是求饶,不会。 然后贾蓉便再问,还会不会抽开手避开贾蓉,晴雯再哭道,不会。 再往后,便越来越不正经了,只记得自己说了很多羞人的话,甚至还学了小猫叫…… 贾蓉回头望着床上乖巧模样的晴雯,自是十分满意。 小丫头片子,不好好教训你一次,这个家不得被你掀翻了屋顶。 不多时,香菱就进来为贾蓉梳洗,低着头,不敢与贾蓉对视。 与晴雯不同,贾蓉对香菱是非常怜惜的,原着中虽然每个女孩子都吃了不同程度的苦头,可香菱自五岁起便一直在吃苦,唯一快乐的日子可能就是学诗的时候,这一世他也想这个女孩能够过得好些。 贾蓉关怀的问道:“在府中生活的还习惯吗。”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香菱有些手足无措,自打离开父母之后,再也没人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过话了。 “都还习惯,奶奶对我很好,晴雯姐姐对我也很好。”香菱怯声答道。 贾蓉颔首,没再多言语,便去院中继续每日的晨练。 第21章 贵客登门,恶客将至 荣国府,梨香院内, 薛家母女正在屋内用着早饭,出奇的是,今日薛蟠也在。 薛姨妈见薛蟠一脸眉飞色物的样子,忍不住责骂, “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撞客了不成?昨个到底要找娘亲说什么。” 薛蟠满脸洋溢着喜悦,神秘兮兮的对薛姨妈和薛宝钗小声道: “我们薛家要发达了。” 薛姨妈被这个傻儿子活生生气笑了, “大早上的没睡醒怎得,说哪门子梦话呢。” 宝钗忙出来打圆场,这个家她真是操碎了心。 “娘,先听哥哥怎么说。” 薛蟠不慌不忙, “蓉哥儿果真是咱们薛家的大贵人,他为咱们丰字号和皇家牵上了线。以后这调料生意,都由咱薛家丰字号来售卖抽三成利,以前咱薛家还是皇商的时候也最多也才抽两成啊!” 说罢薛蟠又摇摇头,“这大恩情岂是送一个丫鬟能换来的?蓉哥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在他落魄之时我只是力所能及的帮他一把,他便如此报答于我。” “如今他仍势微,娘你真应该将妹妹许配给她,别想什么劳什子金玉良缘了,不做妾当个平妻也是好的。” 薛姨妈怒极,破口大骂,“大白天发什么癔症,快滚!休把你的鬼心思打到你妹妹身上来。” 薛宝钗无奈苦笑。 …… 长公主府, 又是能外出的一天,璎珞自是欣喜的紧,虽然是去见一个讨厌的家伙,但能出门自然就是好的。 “公主殿下,快些啊,让人久等多不好,以为是我们不待见人家。” “我看是你等不及了,走吧。” 璎珞便扶刘珺上了马车,按照约定好的,前去珍味馆探查。 贾蓉自是在店铺等候,一干下人也不敢马虎,知今日有贵人来,各个都精气十足。 远处驶来一驾马车,并不是上次集市的那架金黄盖,红帏宫辇,而是普通的青帏,意喻着长公主低调出行。 见车停定,贾蓉便迎了出来,自有小厮上前引亲卫往后院马厩停车。 璎珞先从车上蹦了下来,掀起帘盖, 只见一翩翩公子下车而来,分明是青衫折扇,可却步履轻盈,宽松的长袍似乎也难掩体态的婀娜,就连女子见之都会自愧不如。 贾蓉抖擞了下精神,上前躬身道:“恭迎公……” 主字还没说出来,见长公主一横眼,贾蓉便也学乖了, 重复道:“恭迎刘公子大驾光临,请随我来。” 刘珺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孺子可教也。 今日珍味馆并未开店营业,铺内自是没多少人, 刚一进门便能闻到各种调料的气味,四顾看了下,摆设朴素有致,井井有条,刘珺满意的点点头。 此处并不是她探查的重点,径直和贾蓉前往后院。 进入后院,调料的气味便是更浓了,并不是腥辣而是刺鼻烟气。 只见院内摆着许多磨盘,墙边摆放着晾晒的中药,蘑菇,屋内则是火气腾腾,有很多伙计正在炒着什么。 刘珺好奇,便问道:“贾蓉,这味精和十三香是怎么制成的?” 贾蓉实话实说,“主料是干蘑菇,虾皮,再加一些中药做辅料,一同碾磨成粉。十三香则是十四种中药碾磨成粉混合而成。” “为何十四种调料制成,要称之为十三香?”刘珺不解。 “四大天王有五个难道不是常识。”刘珺自是不懂贾蓉的前世梗,便不再追问。 折返后堂,贾芸端上茶水来,刘珺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道: “只是如此简单的工序,便宜的原料,你就一瓶买五两银子,五两中至少得有你三两利钱。” “不不,至少四两利钱。”既然要合作,贾蓉便开诚布公不再藏着了。 刘珺无语,“你真是黑心,利欲熏心竟这般敛财。” 贾蓉诧异的望着刘珺,四下无人便喊起了撞天屈:“殿下你这就冤枉好人了,十成利我只分一成啊。” 刘珺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合着刚才是自己骂自己了。 她悟了,和这个鬼精鬼精的人打交道,嘴上讨不得便宜。 顿了顿道:“我们如此这般敛财,是不是有些不妥?” “殿下太善心了些,你想一想,能花五两银子买调味品都是些什么人家,不是达官显贵,便是那乡绅巨贾。” “这些人一棒子打下去,能误伤几个好人,五两银子都少了,十两银子才对。” “嗯,十三香我便定价十两银子。” “而且长公主分得六成红利,此番正是削权贵以充国本之好事,又不是削民,有何不妥。” 贾蓉没想到长公主英气逼人的外表下,竟是颗仁善之心,身处皇家怎能如此这般,人不狠,立不稳啊。 刘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贾蓉说的对,这些人坏蛋占大多数,这便是为何她自己暗中肩起了锦衣卫搜查信息之责,一直支持父皇推行新法,整顿吏治。 “你无需跟着我,只璎珞陪我一同随处看看即可,我还需自己多了解一番。” 说罢,刘珺起身出堂,贾蓉自是落得清闲,便在椅上休息片刻,补一补昨晚耗费的精力。 …… 与此同时, 正府街,忠顺亲王府, 永成侯陈显正在向忠顺亲王世子刘恒诉说着昨日发生的事。 待陈显讲完,刘恒本就不大的眼睛又眯了眯,肥硕的面庞上,赘肉抽了抽道: “贾蓉一个被宁国府赶出去的无能纨绔,如今好不容易做桩生意,他安敢将事情闹大?他就不怕事情闹大,贾珍将他仅有的这点财产收了回去。” 顿了一会还是不解,便喊下人,“顺富,近期贾蓉还和什么人有来往?” 那下人躬身回到:“回小王爷的话,近几日都有人跟着贾蓉的行踪,昨日却是被不知哪方人拦了去路。底下的人斗不过,昨日贾蓉去了哪里我们未能得知,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小王爷责罚。” 刘恒虽是不喜,但也是挥退了下人。 能发现他的暗探并阻拦的,京城内并没多少势力,是荣宁二府有人在暗中保护?还是有其他势力掺和进来? 刘恒自是无法想通,回身对陈显道:“走,随我去会会贾蓉,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第22章 踢到钢板(祝大家除夕快乐!) 刘恒同陈显骑马并行在路上,刘恒再次确认道: “贾蓉果真将你的仆从打了,赶你们出去?” 陈显愤愤然道:“那还能有假,打的都不成人形了,丝毫不留颜面。” 二人来到珍味馆门前,叩开门后,不等小厮问话,抢入门去。 小厮急忙前去阻拦,却是被后面的忠顺亲王府家丁一脚踢开。 就这般,刘恒等人径直去往后堂。 突然发生的变故,院内众人都没意料到。 今日大东家说的大人物在此,竟然还会有人前来闹事。 直到刘恒已走至后堂门前,才被院内众人围住停下, 刘恒在此,陈显的底气便是足了几分,大声喊道: “囚攮的贾蓉,今日小爷来找你讨个说话,赶紧滚出来,怕了就给爷爷赔个不是,把味精方子交出来,否则定叫你好看。” 贾蓉听到前堂声响,早就醒来准备出去看看情况,是不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冲撞了长公主。 听见这喊叫声,贾蓉才知原来是这没长脑子的来了。 “都住手,请诸位来堂上讲话,芸哥儿看茶。” 既然贾蓉发话了,众多护院也都让出一条路,气势汹汹的对峙氛围便消退, 王府家丁护着刘恒,陈显进入大堂。 见一矮胖一高瘦迎面走来,贾蓉以礼相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刘恒坐主客位,陈显哼了一声在其下首坐定。 贾蓉开口道:“两位贵客登门,是有何指教。” 陈显正要开口骂人,刘恒伸出手掌,陈显便止住了口。 刘恒和气的说道:“蓉兄弟,前日陈显来拜访,是我的授意。可他却误解了,那日多有得罪还请蓉兄弟不要见怪。” 贾蓉摆摆手,“不见怪不见怪,我又没吃什么亏。” 刘恒肥硕的脸庞上笑容收敛了几分, “此行呢,是想与蓉兄弟商议味精生意之事,此物乃烹饪中的奇珍异宝,像蓉兄弟如今这般经营怕是浪费了。 况且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桩生意带来的红利,必会受很多人的觊觎,单单蓉兄弟是护不住的。” 贾蓉故作震惊状:“当真,还有人能强取豪夺了不成。” 刘恒看贾蓉果真是个草包,便继续打压道, “自是这般,蚁多况且能食象,待到利润被其他商贾眼红后,安知这群利欲熏心的人会不会铤而走险,贤弟还是与我合作更为稳妥。” 见贾蓉似在思忖,刘恒继续侃侃而谈,“如今京城内,当属我忠顺亲王府有这个能力能护住贤弟。荣宁两府与我府素来没什么交情,便以此事牵头,为兄让你两分利,我两家也算搭个交情。” 贾蓉颔首,“恒兄的诚意,我已经见到了,相较之下确实待遇优厚,我也十分动心,只不过……” 刘恒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眼睛眯起似是一条缝,“只不过什么?若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便要好好论一论那日你纵容恶奴行凶之事了。” “满意的答复?刘恒,怎样的答复你能满意?”堂下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贾蓉向刘恒微微笑了笑,刘恒有些惊讶,这里竟还有其他人,而且竟能直呼他的名讳。 来时并未见马厩中停有什么华贵车辇,可是能这么称呼他的必也是皇亲国戚,此刻刘恒紧紧的盯向门外,只想看清来人。 手持折扇青衣儒衫的翩翩公子步入堂中,陈显是喜兔儿哥的,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长公主刘珺双眸狠狠盯着刘恒,沉声问:“刘恒,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个什么答复,本宫,公子给你做个主。” 刘恒自是认出长公主的身份,有些吃惊,贾蓉竟是为长公主做事的,今日怕是不得不吃这个闷亏。 陈显是色令智昏,也不查看堂上情形,起身走到刘珺近前,道: “小相公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位可是忠顺亲王世子,随哥哥一同道个恼,哥哥保你安然无恙。” 贾蓉此时是一头黑线,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刘珺瞥了陈显一眼,十分淡然道“你就是永成侯世子。” “小相公知道咱个?” “来人!”刘珺喝了一声。 堂口转出两名彪形大汉,“属下在。” “将此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是!” 堂外出来陈显的惨嚎,刘恒的脸色也更是难看,他最不想打交道的人,长公主当排前三。 刘恒躬身行礼,“今日是我冒犯了,不知此事是公主殿下的生意,多有得罪,不敢要什么答复,是在下不知规矩,告辞。” 说罢刘恒便快步走出堂门,未及,身后传来刘珺的声音, “刘恒你记住,这天下不是你忠顺亲王府的天下,不是你能随便作威作福的,若是你一直这般行事,在父皇面前我可要多帮你美言几句了。” 听闻此言,刘恒回身再行一礼:“受教了。” 说罢离门而去,让家丁带着昏迷不醒的陈显,往永成侯府而去。 刘珺收回目光,望向一旁的贾蓉, “贾家一门双国公,他刘恒竟然不放在眼里。” “并不是,他只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罢了。”贾蓉答。 刘珺闻言有些担忧, “刘恒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不可不防,你要多加小心,这段时间我派许英护卫你,如何?” 天子脚下刘恒还能当街行凶不成,贾蓉摇摇头道, “公主殿下过于关心学生了,不必如此。” 话刚出口,贾蓉也意识到此话有些不妥,平时和家里小姑娘调笑惯了,一不留神竟脱口而出。 刘珺登时脸上生起怒气来,“关心你?本宫是怕你死了,坏了本宫的大计。” 真是不识好歹,竟敢如此调笑与我,刘珺心里想着。 说罢甩袖离去。 永成侯府, 陈显已经醒来,趴在床上,对刘恒道: “恒兄,我好恨,恨不得马上杀了贾蓉,如此这般三番两次折辱我。” 刘恒耐心劝慰,“今日确实折了一阵,这贾蓉并不简单。如今报仇抢夺方子时机并不好,待过一阵,他得意忘形之时自是我们出击之日。” 第23章 一道懿旨,震惊贾府(除夕快乐!!) 自宁国府敬大爷过生那日便是十月,如今已是冬月,天气更是冷了些。 荣国府,荣庆堂。 今日乃是荣国府小家宴,大房二房并家里众多姊妹,客人都在堂上一同就餐。 虽是一同就餐,也并不是同在一张桌上,堂内陈设分椅分几。 贾母正坐堂中一榻二几,右侧下首便是薛姨妈,薛姨妈为客与贾母等同规制。 再下方便是王夫人,邢夫人与众多未出阁的姊妹。 左侧则是贾家一众男丁,贾赦,贾政,贾琏,贾环,贾琮,贾兰,后又李纨,王熙凤补缺,众人皆是独椅独几。 宝玉自是坐在姊妹中间,未出阁姊妹们便没有太多规矩,大都随心所欲胡乱坐着。 不过众姐妹自是有眼力的,林黛玉坐宝玉左侧,薛宝钗居右侧。 每人桌旁都摆放着暖炉,望着下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共同用餐,贾母顺心的很。 自从贾蓉离府这段时间来,府里安宁,凤丫头管家得力,家里一应事务打理的井然有序,银钱支出还有余。 贾母忍不住夸赞道: “这阵子凤丫头管家甚好,从东府那一次帮活,回来打理府上一应事务都顺条顺理。一月还有盈余,老废物我啊,闻着这菜都觉得香了。” 这菜自然是香的,众多姊妹都得知,贾蓉在外和薛家大少薛蟠和开了调料铺,府上用的都是蓉哥儿送来的。 王夫人搭话道:“是啊,凤丫头办事得力,老太太就享清福了。” 王熙凤回应,“诶呀,府里的事接过手来才知道多不易,才体会到老祖宗这些年辛劳。” 瞧了一旁贾琏一眼,“反正老祖宗把差事交给我,那我凤辣子自要给一个交代,老祖宗满意便是没瞎忙活了,哈哈。” 王熙凤暗指贾琏,老太太交代的事办不妥,不过贾琏也习惯了并不争辩什么,扰了堂上和睦。 在这般安宁的气氛下,贾母不再多言语,便开始用餐。 见贾母动筷,众人也都纷纷吃了起来。 宝玉夹起一片烤鸭,尝了尝,赞道:“今日菜肴更具风味,比往日更好吃了些。” 说罢,便向林黛玉银碗中夹了一块,“林妹妹,你来尝尝,此肉味道独特,且并不油腻。” 宝玉就是这般的性子,他认为好的,便要分享给姊妹们,但林黛玉是不喜肉食的,既然是宝玉夹的,她自也要尝尝。” 林黛玉正要动筷品尝时,宝玉又转过身去往薛宝钗盘中夹了一块, “宝姐姐,你也尝尝。” 如此这般,黛玉自会不喜,放下筷子,开口道:“既然是要与人分食的,你怎不代了那小丫鬟,端起菜来,去与众多姊妹尝个遍。” 贾宝玉:“……” 堂下的打闹,贾母自是不管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正在贾母享受着这一家团圆安逸的时光时,气氛还是被打破了。 只听堂外传来一道尖声,“懿旨到。” 贾母有些懵,懿旨自然是宫里的事,难道是元春那边有喜事,却为何没向家中修书一封。 贾母自是不知,元春被警告后在后宫是如履薄冰,哪敢在懿旨前提醒贾家。 已不顾更换着装,贾母即携有官职在身的贾赦,贾政,有诰命在身的邢夫人,王夫人出堂领旨。 众多姊妹自是在堂内的纸窗后偷偷瞧着。 待贾母等人拜倒,宦官展开懿旨,继续宣道: “奉天承运皇太后,勅曰:贾家忠孝,育子有方,今贾家子贾蓉,聪慧先明,才思出众,制不世之味精,利万民之口腹,本宫得之,亦甚喜之。特赐贾家金一百两,绢五百匹,钦此。” 那宦官收起圣旨,道:“荣国夫人,接旨吧。” 当宦官宣读到贾蓉时,贾母的脑袋顿时就空了,已听不得后面宣读的是什么。 非单是贾母如此这般,跪倒的贾赦,贾政,并两位夫人,都是处于蒙圈的状态。 堂上的众多姊妹自是长大了嘴巴。 “贾老太太?接旨呀。”那宦官又唤了一声。 他也搞不明白,这明明是赏赐,怎么众人脸上似是被抄家了一般,贾家出此麒麟儿,难道不应该高兴才是? 这时贾母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身边的贾政,贾政便扶老太太起身,双手接过圣旨,身后贾赦自是给那名宦官包了个大红封。 领了圣旨的贾母,回到堂上就坐,再也感受不到刚才其乐融融的气氛了。 懿旨直接宣到荣国府,明明是赏赐贾蓉的,再怎么着也是宣到宁国府,与她何干。 贾母毕竟是经历了三朝之人,近七十载,自是见多识广。 这贾蓉入了皇太后的眼,太后听闻贾蓉的过往不喜,借此来敲打贾家。 往后她再也不能小觑这个后辈了,为了元春在宫里能好过,贾蓉有这么一个大靠山,再来请安也不能避着不见了。 想着想着贾母就觉头疼,造的什么孽,这也不是她的种,怎么坏事落到她头上。 这才出府半月之久,贾蓉就能入太后的眼,日后若是再有能为,一旦提了爵位,成了西府被东府压着,到时候宝玉还能不被欺负了去。 愈想愈觉害怕,若是他有不轨之心,怕是他的孙儿以后便没了去处,更何况之前还得罪了他。 堂上贾母止不住的叹气,堂下众人脸色各异。 王熙凤想的是,这调料竟然连太后都在吃,那拿出去得卖多少银子。 一众姐妹则想的是,这个侄儿实在是太有能为,懿旨封赏从前没有听闻过啊。 薛宝钗则是想起她哥哥的话,如何夸这个蓉哥儿,又说要将她许给贾蓉,脸色有些发烧。 “人不在贾府都能让老太太这般拿他没办法,实在是太厉害了,有机会得问这位侄儿如何能如他这般迅速地从人恶人厌到人人敬畏,若是我有此能为,必不会再受了气去。” 林黛玉如此这般想着。 而贾宝玉见一众姊妹都想着别的男孩子,自是难过至极,适才还觉可口的菜肴,再也提不起几分兴趣,这菜也是用那家伙的调料做的。 喜庆的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虽然人人都在震惊中,最震惊之人还属如今在梨香院仍未回过神的薛姨妈。 她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的那个傻儿子说的,竟然都是真的,让她此刻都有些动摇了。 贾蓉自是不知这一切,仍正在珍味馆忙碌着调料事业。 第24章 演武出奇事(过年好!)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 隆泰帝正在御案上批着奏折,大太监戴伦侍立在旁。 一小宦官进门后,轻声禀道:“陛下,内阁大学士汤奎汤大人求见。” 隆泰帝将手中的奏折扣在案上道:“宣。” “宣内阁大学士汤奎汤大人觐见。” 只见一花甲之龄,鹤发白须的老人,慢步进入御书房。 刚要伏地行礼,隆泰帝便道,“汤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便有小宦官端来宫制薄锦金丝圆椅,与汤大人就坐。 汤奎坐稳后,缓缓开口道:“陛下,今日太后竟向宫外传了一道懿旨,此事有些不合礼制啊。” 隆泰帝摆摆手道:“太后只不过是奖赏了一个年轻后辈罢了,凭她老人家自己的喜好,又不是恩宠没甚不妥。” 那老臣点点头,又提起一事, “如今已入冬月,十二团营今年最后一次排兵校阅便在七日后,陛下是否亲临校场?” 隆泰帝自是对这些他目前都难以完全掌握的军队没有任何好感,军队校阅更是没有丝毫兴趣,他还怕有什么闪失呢。 “朕就不去了,如今天下安定,百姓生计才是头等大事。山东,甘肃赈灾进展还未上报,朕心难安啊。” 汤奎便不再说什么了,点头表示赞同。 隆泰帝和他寒暄几句,叮嘱多留意修养身子,便打发离开,又拿起奏折。 忽得,隆泰帝回首对戴伦道:“你可知为何太后要奖赏那个贾蓉?” 戴伦想了想说:“似是太后病体初愈便患上厌食之症,吃食甚少,自前几日长公主殿下送来御膳房一种调料,太后症状便有缓解,食欲大增。” “”“那调料似是贾蓉所作。说来也是好笑,将门子弟不去边关戍边打磨资历,竟然在小作坊中琢磨下九流的调料制成之术。” 说罢便嗤笑起来。 本还在洋洋自得的戴伦看隆泰帝的脸色愈发阴冷,即刻止住了嘲笑声。 “何种调料朕为何没尝过?”隆泰帝质问。 戴伦小心翼翼道:“奴才先让太医院检验过,虽无毒但无法确定长期食用是否有害。” “况且此物又是东城大街公开售卖之物,配不上殿下御用,故还未加入到殿下的膳食中。” “荒唐!”隆泰帝训斥道,“母后食得,朕食不得?速速命御膳房送膳来,朕要亲自尝尝。” 不多时,隆泰帝尝着滋味更胜以往的一案珍肴,满意的颔首道: “将这味精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于朕。” 戴伦便将他所知的消息,统统与隆泰帝讲述,贾蓉如何与薛蟠售卖味精,又有永定侯,忠顺亲王抢夺被贾蓉赶走,贾蓉却被长公主刘珺招揽,最后贾蓉同意与长公主齐做这门生意。 听到此处,隆泰帝再次确认道:“你是说,珺儿并不是买了这个味精的方子,而是并贾蓉一同做这门营生?” 戴伦低声回着,“正是,这段时间以来长公主殿下的亲卫一直在与贾蓉商讨此事如何开展。” 隆泰帝欣慰的点点头,“不愧是珺儿的手笔,若是此桩事能成,朕也不必再等一年了。” …… 七日,度之如箭, 距京城三十里外的校场上,敢勇营和立威营正在排兵布阵。 刘宋朝之演武校阅是由十二团营,各挑选出五百精锐,在演武场上捉对冲阵比拼。 一方攻一方守,为减免伤亡,箭则去箭矢,长枪去枪尖,步卒所持也皆是木盾木刀。 如此这般的演武,士兵对待其态度便可想而知了。 且刘宋朝安定十数载,已十年之久未曾对外兴兵,此时的京营已不在是那个北荡草原,东破金鞑的京营了。 只见下方攻的一方为立威营,由五百轻甲骑兵组成,排列不能说是井然有序吧,也可称之为庙会赶集。 守的一方敢勇营更是相得益彰,士卒们列阵时仍闲聊着,结束之后去哪里喝花酒,哪里寻欢乐。 阵阵击鼓声从校场边高台传来,以示意对战可随时开始。 已是如此阵仗,进攻一方的校尉不得不讲几句提一提众人士气。 “兄弟们,今个是我们立威营第一场,便拿敢勇营这帮酒囊饭袋立威,一会放的弓箭都是没箭矢的,都咬牙抗几阵,要是哪个怂蛋子不小心被甩到马下去,被后面的兄弟踩成泥,老子可不发给你抚恤。” 众人皆是哄笑。 言罢校尉勒马回身,右手高举木刀,左手持缰绳,一踢马镫,大喊道“好,兄弟们与我冲,立威立威,只在此时。” 众人附和:“立威立威,只在此时!” 步兵方阵此时也肃静下来,前排步卒双手持木盾立定,后排之人抵住前排后腰以抵挡骑兵冲击,三、四排手持长枪为杀伤主力,后排则为弓兵。 待骑兵行至八十步时,步兵校尉立于高台大喊,“放箭。” 一排“箭雨”射向立威营,这般箭矢自是没有能造成减员。 五十步再放一阵,又无多大成效,三十步距离较近,木棍也有几分力道,终于有几个倒霉蛋跌下马去。 二十步皆换持长枪,等待近身搏斗…… 经过几轮的冲杀,步兵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步兵对骑兵本身就是劣势,且演武并未放置拒马以抵抗骑兵冲击,又无强弩、火炮压阵,自是难以取胜。 在立威营的欢呼中,敢勇营的士卒垂头丧气的将军备重整入仓。 一切完毕后,甲仗仓的仓吏反复核对着数目,有些惊愕: “怎会如此,五百人中两百人配弓,两百弓竟然只收上一百五十余,往时操练时坏损从未有如此之多的数目啊。” …… 忠顺秦王府中,已经养好伤的陈显正在此处做客。 刘恒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对陈显沉声道:“生意红火,太后降懿旨嘉奖,此时他便是最懈怠之时,机会已来,出手之时便在今日。” 陈显大喜,问道:“当真?” 近日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生啖贾蓉肉,直饮贾蓉血。 “计划周密完全,静待消息即可。”刘恒话毕,细缝眼中流露出一道狠厉之色。 第25章 荣国府里驳贾母 荣国府,贾母院, 近几日来贾母是食难进,寝难安,虽是让下人将太后的赏赐都送去了贾蓉府上,可直至如今贾母还未再见贾蓉一面。 一些事儿,若是不与贾蓉说清楚,贾母便是一天安宁日子都过不上。 最终贾母还是吩咐道,“林之孝家的,差人去请蓉哥儿来,就讲老婆子我同他有话要讲。” 与此同时, 东城大街,珍味馆后堂, 堂上贾蓉位于主座,下首乃是贾芸,对坐客座首座,乃是公主亲卫许英,下首薛蟠。 自穿越以来,贾蓉之记忆愈发清晰,上一世只要浏览过的东西便能在脑中回忆起来。 思路也愈发广阔,就好似脑袋升级了一般,扩大了容量。 这恰好帮助了他处理调料生意初步搭建之事。 许英是长公主刘珺派来全权负责此事,如今他们便在堂上做最后的商议。 许英问道:“若是如昨日所说全国推广此调料,则运输是个庞大的支出,可以不可以在其他省份也建起作坊制作味精,十三香?” “万万不可,如今我们最怕的不是成本高低,而是怕泄露配方。垄断是最赚钱的商业模式,只我们一家卖,便是成本高了也可加价。” “非但如此,在京城的作坊也必须要挑选信得过的人参与制作,且一人只能负责一道工序。” “待到推向江南,可在应天府设立作坊,同样必须全是信得过的人,并不在本地招工,若非如此江南八大家会将我们渗透成筛子。” 近几日的相处,贾蓉总是能说出些新颖的词,二人并未听得透彻,并不妨碍许英,薛蟠对贾蓉的才华所折服,全以他为主心骨。 薛蟠此时来了疑问:“丰字号北方只有京城有分号,其余都在南方,北方各省一时间我们没办法成立如此规模的分号。” “这件事蓉哥儿你得给我拿个好主意,实是困扰我多天,这几日吃酒都没了滋味。” 贾蓉不假思索回道:“此事甚易,待味精的名号打出去,你可召集一省的富商,以竞价成本的方式获得一省的味精代售权,哪家给的价格最高便给哪家。 之后在该省设立一个简易的驿站,我们只供货,让他们去售卖。” “将此盈利再按说好的分成,另一边可以慢慢设立分号,毕竟以后我们卖的不只是味精,十三香,将来若是造出传说中的‘一滴香’,滴一滴便使菜肴香嫩可口,不同样需要丰字号去售卖。”贾蓉笑着答道。 听闻此计,薛蟠激动道:“甚妙甚妙,由蓉哥儿牵头做主,想亏银子都难。” 许英闻言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扩大生产,芸哥儿你便同许兄一起筛选匠户,必不能掺入一粒沙子来。” 贾芸领命,点头答是。 忽得堂外传来通告声,是荣国府下人前来传信。 贾蓉便差人快快请进来,他有些意外,不知是谁找他,贾府又发生了何事。 林之孝快步走上堂来,先行一礼,而后道: “小蓉大爷,老太太那边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问。” 贾蓉颔首,“好,许兄,薛大哥,老太太有命不得不先行离去,还有些琐事没有商讨完,如若无事便在此处暂歇吃茶,我去去就来。” 二人应下,起身相送。 贾蓉登上马车,并林之孝一同返回荣国府。 进入荣国府,随林之孝家的径直往贾母院而去,步入屋内,贾蓉对榻上斜躺的贾母躬身行礼。 又见贾母精神萎靡,便开口关怀道: “老太太身体还未好利落吗,不如叫太医来探查一番。” 贾母无语。 何至如此,原因不就出在你这个孽障身上吗? 可她却不能凭自己的心意处置他,若是再传至太后那里,贾家虽不会被如何惩罚,可宫里唯一的依仗元春必是不好过的。 贾母也是史家的嫡长女,大家闺秀,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次这么委屈自己。 忍了忍道:“并无大碍,此次叫蓉哥儿前来,便是有事想问?” “哦?”贾蓉微微意外,“老太太请讲。” 家族里后辈,对贾母都是奉承讨好,贾蓉是唯一一个面对她不卑不亢,她自是十分不喜的。 忍耐不住,脸色登时难看了几分。 “贾家乃将门之家,可蓉哥儿你却去做商贾,做商贾也就算了,还做了劳什子调料,如此数典忘祖,你如何与宁国府中供奉的列祖列宗交代。” 贾蓉完全没料到,贾母会突然发难,有些意外,回过神来缓缓道: “贾家先祖,与太祖皇帝驱逐鞑子,重塑山河,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万民再不用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为百姓谋福祉。” “如今已是太平之年,百姓如何过上富足殷实的生活,那是内阁阁臣与皇帝陛下所考虑的事情,小儿如今自没那个能为。” “调料之业虽是不入流之道,但终会利民,民以食为天,若百姓都能用上此等调料,满足口腹之欲,便也是利于民的好事。” “虽如今还做不到珍味馆产出的调料百姓人人尽用,但终归会有那一天的,此等好事、善事,如何说我无颜见列祖列宗。” 吵架贾蓉自是完全不虚的,贾母自然怄了好几口气,此时气得有些糊涂了。 “好好好,你便忙你的利万民之业,但你休想对荣国府有何觊觎之心。” “都当我是个老废物,可我岂会不知,哪一家的巨贾背后不是达官显贵,宁国府如今已没你的立足之地,休将主意打到这里来。” 贾蓉又是一脸蒙圈,今日贾母是怎么了,他连宁国府都不要,更何提对荣国府有觊觎之心,这俩本就是一对烫手山芋。 “宝玉此前有得罪过你,你如此有能为,不可怀恨在心,宝玉只是玩闹的心思,哪有什么恶意。” 原来贾母还在纠结可卿,晴雯的事,以为自己会报复,一牵扯到宝玉的事,贾母便不想平常那般精明了。 “宝二叔的心思我自是清楚的,并不会如老太太说的那般。”贾蓉平静答道。 “好,记住你日说的话,去忙吧,我知你忙得很。”说罢鸳鸯便扶老贾母躺下了。 贾蓉朝榻上再鞠一躬,便起身离了去。 鸳鸯道:“老祖宗无需多担忧,东府珍大爷往年那般对待他,都绝了父子之情,如今蓉哥儿有了能为,不同样没为难东府。” 听闻此言,贾母微微颔首,自己是关心则乱了,便放下心来缓缓睡去。 第26章 路遇刺客,险象环生 返回珍味馆,贾蓉与许英,薛蟠反复磋商了各类事宜之后,已是戌时。 冬月里昼短夜长,如今天空已可见一轮残月。 夜里冷冷清清,早没了过往的路人,巷道中并没有如今社会的路灯,只有周边人家的烛光透出来,点亮一抹街面。 贾蓉骑慢马独行。 太后传懿旨的事敲打了贾家,如此这般定是长公主的功劳,欠下这个人情,贾蓉也尽心尽力的安排着一应事宜。 在荣国府时贾母说的话,起初贾蓉并没多在意,只当是贾母过分敏感宝玉的事。 宝玉索要晴雯之事,他也并不放在心上,贾宝玉的性子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宝玉只不过是想和漂亮的女孩子一起玩罢了,想留住姐姐妹妹围绕他的这般美好,这有错吗? 并没有。 可待年纪逐渐增长,没有那份担当,如何留住? 贾蓉嘴角微微笑了笑,他会有的。 巷道幽静中透着阵阵寒气,每日贾蓉都路过此处,今日似觉察出有什么不对,格外安静了些。 忽得,巷道两旁各分列出三名弓箭手,已搭好了箭起身拉出满弓对准马上的贾蓉。 见到这一刻,贾蓉并没有慌乱,上一世死亡的画面似乎重现在他眼前。 面对飞来的失控卡车,他在轿车中没有任何能操作的余地。 可今时不同往日,为了这个世界他在乎的人,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正要跳下马去,寻一处躲避。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斜下阴影之处闪出一人影,看不清相貌,只见其手持一把斩刀,反着阴冷的光。 “真的要折在这了?好不甘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两旁六名弓手也没意料到,箭已离弦。 那人抢到近前,砍倒马腿,一把拉下正在跳马的贾蓉,压在身下,马倒在其身上。 贾蓉感到身体一沉被重物所压,有些恍惚,随后立即镇定下来, 此人是来救他的,他还有机会。 “蓉哥儿别慌,兵马司巡逻离这不远,不会有事的。” 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在耳边传来,贾蓉迅速蜷缩身体,以防被弓箭射中。 焦大从腰间摸出一柄飞刀,向巷道边掷出, 只听啊的一声,一人腿部中刀,半跪在地。 刺客行刺,讲的是一击必中,如若一击不中,便要迅速退走。 四下寂寥,金属交击之声,马的嘶鸣,都格外刺耳。 正在巡逻的五城兵马司军士闻声而来。 刺客深知已经失手,虽是无法交代,但此刻再不退去,便是要暴露主家。 领头之人道了声,“走。” 便有两人架起那受伤之人,正要退去。 焦大大喝一声:“虎子,留住那厮。” 巷道拐角处,出现一九尺男儿,虎背熊腰,手持一铁棒,冲向刺客。 刺客被这骇人之势,惊了一跳,但毕竟训练有素,退后几步,几人结阵,共同抵御住了虎子。 且战且退,有几人负伤还是成功退走。 焦大见事情已定,便将马掀起,道:“蓉哥儿已没事了。” 贾蓉起身见焦大左臂中了一箭,伤口中淌出黑血,此时焦大已经感到自己的肩头有些麻,心知箭上有毒。 咧了咧嘴,笑道:“想当年和老公爷战场上出生入死,在死人堆里我都将老公爷刨了出来,背在身上逃了出去。 没想到今日在这小阴沟里放了片。遭遇此事蓉哥儿你不惊不慌,实在难得,不愧是老公爷的种,看剩下那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遭我一会下去跟老公爷也算是有了交代。” 在焦大感慨的同时,贾蓉立即抽出腰间系带,紧紧绑住伤口上方,防止毒扩散。 取来小刀,将箭头剜了出来,用力挤着毒血,他在书上只见到过这些简易去蛇毒的办法,要是电视剧中吸毒血真有用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吸。 “别忙活了蓉哥儿,我这辈子活的够久了,只有一事望你不要推脱。” 贾蓉忙安慰道:“焦老,你不会有事的,好了再说。” 焦大不管继续道:“当年我们六个结义兄弟守着老公爷,最后一战他们全死前面了,六个人中就老三成了家,有这么一后生,这些年我一直接济着。 老三临终说,让娃娃以后也从军跟着老公爷,或老公爷的子孙。 可如今宁国府一脉军中嫡系都无,日渐颓败,临了有蓉哥让我看见些希望,这孩子的娘也没了,以后就托蓉哥儿照顾着了。” “虎子来见过蓉大爷,以后全听大爷的吩咐。” “见过蓉大爷。”那壮汉拱手。 “焦老你定会没事的,虎子快先去请郎中到我府上。” 此时兵马司的人马已经赶到,见竟是宁国府嫡长孙贾蓉遭遇了刺客,都是吃了一惊,往日京城不是没有刺杀出现,可刺杀个没官职,没权利的国公世子还是头一遭。 为首的吏目赶快走上前来问候,招呼人手帮贾蓉搀扶好焦大,送往府上。 新府, 在屋内还在等贾蓉归家用餐的众女,一听下人道贾蓉遇刺了,被兵马司军士送回来的。 秦可卿当即就昏了过去,瑞珠,宝珠扶着奶奶痛哭。 连香菱都似痴傻了般,呆呆地立在一旁。 晴雯泪流满面,已完全不顾什么礼教拘束,从内院冲到前院,去确认贾蓉到底怎么样了。 见到贾蓉正完好无损的站在那,碎裂的心迅速拼了起来,跑到贾蓉面前,一头栽到贾蓉怀里,痛哭道: “爷,你吓死奴婢了,你若是出事了,奴婢还怎能活下去呀。” 贾蓉有些尴尬,望了眼周围兵马司的人,众人都识趣的撇过头去不看这边。 “晴雯好了,我没事,这还有人呢,你这多不好。” 晴雯从悲痛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一看周围尽是兵马司的兵丁,脸瞬间涨红,像过节的灯笼一般。 贾蓉便差几个嬷嬷给她送回到后院里,又将焦大送到大堂上,而后拱手向周围人说道: “此遭多谢弟兄们相助,一会儿在门子那每人拿一贯赏钱吃酒,这阵子门院外靠弟兄们照应着了。” 众人笑着回到:“小公爷哪里话,是我等应该的,应该的。” 长公主府, 许英叩开殿门,殿上长公主刘珺十分不悦,如今正是她梳洗沐浴的时辰最忌讳有人打扰。 此事许英心知,便并不废,“禀公主殿下,适才贾蓉在归家途中被刺。” 许英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结果如何?” 见长公主并未束发,才洗过的长发,柔顺的垂在后腰。 如此不顾形象,担心着贾蓉,许英有些吃味,还是道:“索性并无大碍,被宁国府老仆焦大救下。” 刘珺舒了口气,而后立即正色道:“备车,本宫要入宫见父皇。” 第27章 安定内宅(三百收藏加更!) 新府大堂上,贾蓉守在已经昏迷的焦大身旁,待老郎中诊断后,急切的问道: “大夫,如何了?” 那老郎中额头冒汗,用袖袍轻轻擦拭着,答道: “此伤口之处置十分精妙,剜掉碎肉,勒住止血,让毒没侵入体内,只是有些残留,若非如此恐怕神药难医。我开一味药方,修养月余便可下地行走,恢复如初。” 听闻此言贾蓉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好,老先生去前面领几两赏钱。” “多谢小公爷。” 一旁的虎子,此刻也缓出一口气来。 贾蓉回头看向他吩咐道: “既然之前有焦老托付,焦老幸能保命,我也该担当起来,今后你便在我左右护卫我的周全,先侍奉焦老吧。” 虎子点头应下。 随即贾蓉便快步赶往内院安抚夫人和丫鬟们。 还没进入院中,就听见晴雯在训斥小丫头。 “多大的人了,传个话都不会,大爷遇刺你不先说大爷有没有事,你倒好说大爷被人送回来了,你瞧瞧奶奶被你吓晕过去,还没醒过来了。你这张嘴真该撕烂了才好。” 一旁的小丫头,低头呜咽着。 现在内院的小丫头都是贾蓉在西城巷道口买来的。 贾蓉步入院中,晴雯看到贾蓉后便止住了嘴。 “好了,进去吧,同我去看看可卿怎么样了。” 晴雯点点头,瞪了小丫头一眼,跟在贾蓉身后进了屋。 贾蓉步入秦可卿的卧房,这里一应陈设都是同宁国府一般,为的是秦可卿能适应,不觉陌生。 坐在榻上,贾蓉给秦可卿掖了掖被角,轻轻唤了声, “可儿,我回来了。” 秦可卿缓缓睁眼,看着贾蓉有些疑惑,方才好似听到有人在叫她的乳名。 “爷,奴家这是来地府找你了吗?” “胡说什么呢,你活的好好地,我也活的好好地,怎就去了地府,便是死了夫人也是去了天宫做仙女。” 听闻贾蓉之言,秦可卿有了些精神, “爷,刚才奴家好似听见爷唤了奴家的乳名?爷怎会知道?” “应是我们爱到深处,感动了上苍,有神仙指点我,我便不经意唤出来,怎样你喜欢便一直这般唤你。” 秦可卿脸上红润了几分: “还是不要这般唤奴家了,怪羞人的。”言语调笑中秦可卿忆起要紧之事, “爷,你没事?下人说你遇到刺客了。” “是遇到了刺客,不过被焦老救下了,我只磕破了点皮,焦老保护我中了一箭,还在前院卧榻修养。” 秦可卿听完,忽得坐起身来就解贾蓉的袍子, “啊,磕到了?磕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贾蓉攥住秦可卿的手,轻轻放下,又点点她的额头,让其躺下。 “早就没事了,就碰了下腿,还是我自己走回来的。你身子弱不要总是这般大喜大悲的,快好好躺下吧,夫君为你煲汤去。” “怎能呢,遭遇此番磨难,应是我照顾爷才是。” 秦可卿试探着起身,又觉身子无力,方才她真是吓坏了,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离了去。 望着下面的晴雯,秦可卿开口吩咐道: “晴雯,带爷下去抹些跌打的伤药,香菱去让灶房的嬷嬷给爷煲汤送来,分我一碗就好,爷别去那种地方,不干净不是爷该去的。” 执拗不过,贾蓉只得点点头退去,让秦可卿先睡下,吩咐瑞珠,宝珠在秦可卿身边好生照看着。 晴雯自是欢喜的,引贾蓉转去自己的小院,如今晴雯在府里如姨娘般待遇,今日贾蓉就要头次歇息在她房里。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 隆泰帝望着下面匆匆忙忙赶来的长公主,有些诧异。 他已听闻贾蓉遭遇了刺杀,自是十分震怒,京城竟也能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而且刺客以弓弩射杀,有人私藏军械那是治谋反的大罪,隆泰帝自是马虎不得,已遣刑部,大理寺调查此案。 收回思绪,望着珺儿。 往日里她是最注重仪态端庄的,今日发髻未梳,散在身后便匆匆赶来。 多半还是为了贾蓉之事,可贾蓉并没事啊,这个贾蓉她这般看重吗,不妥,贾蓉可是有妇之夫。 此刻长公主刘珺舒出一口气, “父皇,近日来长公主府与贾蓉合作密切,已初见成效。如今产量已扩大到最初的十倍有余,味精仍然是供不应求,十三香更是被奉为珍品。” “而此刻贾蓉刺杀遇害,下一步京冀地域的生意推行必将受阻。可能有商贾会眼红这门生意,但刺杀贾蓉并不会得到配方,此事对他们而言非但无益,而且有害。 贾商行事,唯利是图,此事必不是他们所为。儿臣怀疑这是起仇杀,或政治谋杀。” 隆泰帝素是喜爱这个女儿,仔细听罢此事之分析,颔首道: “有人不想国库充盈,不想看到一个强大的皇家,一个强大的帝王。” “儿臣正是此意,此番行事最有可能便是忠顺亲王府,刘恒与贾蓉有仇怨,而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们……” 不待刘珺说完,隆泰帝道:“为父已知珺儿之意,先回去罢,朕再做打算。” 见隆泰帝如此这般,刘珺只得颔首退下,没有实质的证据佐证,皇家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只要让父皇更加留意便是了。 翌日, 贾蓉在榻上睁开眼,昨日被晴雯照看的很好,不但抹了跌打药,还抹了别的东西。 遭逢此次刺杀之事,贾蓉愈发认识到有一副好身体有多重要。 轻声起床,不吵到一旁蜷缩身子如猫儿般的晴雯。 贾蓉穿戴梳洗罢,便去前院找虎子,与他一齐晨练。 第28章 商议 前院中贾蓉正虚心请教着虎子如何锤炼身体。 虎子道:“大爷,你这身体在平常人中已算得上是强健之人。” “哦?那我下一步怎么继续锻炼体魄?要不教我一些武艺?”贾蓉问道。 虎子思忖片刻道:“大爷的年纪长了些,练武已没甚么出路,我教大爷一套拳法,日日练习增强体魄即可。” 贾蓉认真看着虎子打完了一套拳法,而后自己在一旁比划着,由于记忆力强的缘故比划的有模有样。 虎子看后认真点点头,“大爷若是早些开始习武,定会有一番不俗成就。” 贾蓉停下动作,转过身盯着虎子道: “这就完了?没有心法秘籍?” 虎子纳闷,“什么心法秘籍?” “就是那种我一边打拳,一边心里默念口诀,功力就可一日千里的心法口诀。”贾蓉满脸期许。 虎子无奈摇摇头,“闻所未闻。” 贾蓉有些小失望,“走吧时辰不早,我们去看望一下焦老。” 二人来到焦大居住的抱厦, 听见屋门推动的声音,焦大缓缓睁开眼睛。 贾蓉坐在榻旁的软凳上,轻声道: “焦老感觉如何了?” “这条老命算是蓉哥儿给我从地府里拉了出来,今个除了有些乏,倒也没有其他不妥。”焦大语速缓慢的回道。 “焦老就在这好生修养着吧,别回去宁国府了,从今往后就在这府里做一份活。” 贾蓉是想让焦老给自己当个管家的,救命之人是完全可信任的,不过念在焦老年纪不小了,还是想让他轻松些。 “好,甚好,早就想离开那腌臜之地。没这档子事,还真不知如何张口赖在小蓉大爷这儿。” 焦大那苍白且布满褶皱的脸上,挤出笑容来。 “焦老在此好生修养着,想哪些吃食,便让灶房给你准备,但不能饮酒,身子好了再说。” 一通嘱咐,并安排几个嬷嬷照看着,贾蓉同虎子便离了去。 才到珍味馆,薛蟠,许英,贾芸三人便迎了出来。 薛蟠上前搂住贾蓉的肩头: “你可吓死哥哥了,要不是昨个你派人传信讲明了自己没事,哥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亲眼瞧瞧。” 薛蟠的关怀是发自本心的,贾蓉也受用, “哪能出事,咱们的大业还没立起来,我咋能出事?还得给薛大哥搬来金山银山。” “蓉哥儿,你可别打趣你哥哥了,金山银山也比不得你安稳无事。” 两个大男人在门口这般聊着,许英实在是受不住,嘴角抽了抽。 看出许英似有些不悦,贾蓉一边往里间走着,一边问, “怎得了许兄,看似是有些心事啊。” 许英是个豪气之人,怎想便怎说, “昨个刚得知你被刺杀,我不顾公主府规矩也去告知公主。谁曾想,公主听了立即就进了皇城面圣,从未见公主对哪个下属这般上心。我这公主亲卫都不得不妒忌你了。” 贾蓉笑道:“长公主哪是在意我,长公主是何许人,眼中尽是家国大事更胜男儿,哪有你想这般的儿女情长,这门生意不但是我们发财,对天家的作用那也是不可估量的。” 话分另头,长公主府内, 璎珞抱怨着:“公主对那个坏蛋太好了些,他又没什么事,还去看他干嘛。” 刘珺转身瞪眼道:“谁说是去看他了,本宫是去看看生意,本就是本宫的生意,半个月总要去一遭。” 璎珞撇撇嘴,出门去备好马车,心里嘀咕着, “这坏蛋真是个坏蛋,自打有了他,公主都不如从前那般宠着我了。” 乘车赶往珍味馆途中,刘珺思绪万千, 昨日初听贾蓉遇刺的消息着实让她唬了一跳,不过当时自己到底是担心贾蓉,还是担心自己的生意呢。 肯定是自己的生意,这关乎着刘家的江山,担心一个有妇之夫干什么,轮得到她担心? 此次出门长公主未着男装,便从后门入院,挥退众人,径直步入后堂。 刚至堂门口便听得堂上,许英和贾蓉的对话,让她脸颊微微泛红,幸好此刻她以轻纱遮面,外人自看不分明。 长公主不过是桃李之年,虽总自比男儿,可还有着女儿家的羞涩。 在听闻贾蓉说长公主心中为家国大事,而非儿女情长, 刘珺心头没来由的有些失落,这个男人总是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样子。 明明比她年纪还小,却总是有着难以忽视的傲气与自信,让刘珺很是欣赏。 长公主也到了适嫁之龄,这个男子比那些她见过的世家子弟,纨绔公子强上百倍,想到此处心里微微叹息。 正了正脸色,刘珺踏入堂中,道: “贾蓉,你知道本宫是以大事为重便好,倒是有些自知之明。许英,在本宫背后嚼什么口舌,出去领罚。” 见许英灰头土脸的离开,薛蟠,贾芸自是识趣的,都告辞先行一步。 堂上只剩贾蓉,长公主刘珺,和小丫鬟璎珞。 璎珞在刘珺身后,狠狠的翻着白眼,撅着小嘴。 贾蓉不知自己到底又哪里得罪了她。 起身躬身拱手,迎刘珺入座主位后,贾蓉道: “长公主殿下,怎今日忽得出府来此处?” 刘珺不悦,难道要她说是担心贾蓉的情况?见贾蓉确实没甚不妥,便没好气的道: “这本就是本宫的生意,来看看有何不可?” 贾蓉的话瞬间被堵住,无奈只得点头称是。 见贾蓉吃瘪的样子,刘珺觉得有些好笑, 此时刘珺见好就收,不再胡乱说嘴,讲起正事来: “关于刺杀这一事,你如何看?” 贾蓉想了想道:“我在外只有一家仇人,那便是永成侯和忠顺亲王府,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谁还能杀了我从中获利?” 刘珺颔首,“那你想怎么做。” “既然刘恒敢这般大胆的出手,便是不怕失手事情烧到自己头上,但永成侯世子陈显就不同了,可以先除掉他。” 贾蓉竖起手掌做了一个切除的动作,刘珺会意,道:“如何行事?” “现在还不成,到时行动前还需向殿下借亲卫一用。” 第29章 痛定思痛,开始部署 长公主离开后,薛蟠,贾芸再次回到后堂。 薛蟠坐回靠椅上,向贾蓉问道:“蓉哥儿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贾蓉思忖了一阵,看向二人问: “今日来铺里的路上,街上似是多了很多乞丐,往日东城这边并见不到如此数目的乞丐啊?” 贾芸答道:“山东今年大旱,粮食收成极差,听下人提过,赈灾似是出了什么差错,流民都出山东省向周围大城四散,蓉哥儿看见今个街边的乞丐,应大多都是流民。” “往日里这些流民都在外城,并不让入内城来,可人数过多,不进来不知有多少人饿死冻死在街头,故此今日内城便允了流民入内。” 贾蓉颔首,“都是些可怜人,昨夜戍时我骑马在路上都冻得不轻,三更天怕是更难熬。” “薛大哥,京城还有大些的空闲庄子吗?” 薛蟠回道:“南城倒是还有一处,蓉哥儿你要做甚?” 贾蓉道:“我想救济一下这些灾民,让他们住在庄子上,冬天好挨过去。” “那怎么行,你让一群乞丐住进去,以后我还用不用了?”薛蟠满脸不情愿。 贾蓉劝道:“咱们这生意做的这么顺畅,该积些阴德才是,就一座庄子而已,用不了几个月我便给你赚回来。” 这个时代,贾蓉要原原本本的讲道理,估计薛蟠是百般推脱,可涉及到迷信,尤其商贾之家最信运势,薛蟠也有些动摇。 “薛大哥,咱们这个生意做的太大,全国只我们一家独卖,这么好的事让我们占上,哪能舍不得这点银钱做些善事。”贾蓉再次劝说。 薛蟠勉强的点点头,“算了,全听蓉哥儿安排吧,我知道你必是有你的打算,哥哥我支持便是了。” 贾蓉笑着拍了拍薛蟠的肩头,“好,就以珍味馆的名头,明日便在门前贴上,珍味馆收纳流民、乞丐提供避寒之处。每日每人给一碗稀粥一个馍,粥中九成米一成沙,馍便是杂粮馍,人数有限收满便不收了。” 又转过头对贾芸道:“安排几个机灵的伙计,收进来的人别是些其他帮派的眼线,京城本地的乞丐好好盘问下。还有些事交代你去办,需这般行事……” 虽不解其意,不过这样不是头一遭了,贾芸便欣然领命。 如今珍味馆的营收已经有每日上千两,周边地域的生意还在不断铺开,每日养几千流民还是不在话下的。 收拢些流民乞丐,贾蓉是想构建一个自己的情报班底。 来了这个世界已有快一月的时间,这个年代贾蓉只是以为有些落后,却忘记了它的凶险。 即便是天子脚下,也会有刺杀之事,不能以上一世的世俗观念去衡量这一事,昨日之事深深地给他提了个醒。 信息闭塞的当下,贾蓉迫切需要一群自己的耳目。 流民,乞丐便是很好的目标,二者都是深处困境给一碗饭便是活命之恩。 以恩情来收拢朴素的百姓,比以高价聘请一些能人要保险的多。 只是如何培养他们,从流民乞丐变成收集信息的谍子,贾蓉还需要一个总教头。 回府的路上,虎子见贾蓉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摇头叹息,便问道: “大爷,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贾蓉望了身旁的虎子一眼,忽觉思路通透,问道: “虎子你有没有认识的江湖朋友,会做探子这一行当的,我急需此类人才。” 虎子闻言摇摇头,“我自幼便在我娘身边长大,除了焦老会教我些武艺,基本没见过外人。” 听闻此言,贾蓉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过……” 贾蓉听虎子的语气似是还有转机,便急切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爷要这类的高手,府里就有啊。” “啊?”贾蓉一脸蒙圈。 “焦老便是此道的高手,曾经他就是负责给宁国府老国公爷收集情报,执行暗杀任务的探子。” 这贾蓉确实不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贾蓉心想,这老天待我不薄。 便满心欢喜的回家去了。 荣国府,荣禧堂, 王夫人,王熙凤并薛姨妈在此处闲话着。 王夫人道:“听管家媳妇说,昨日宁国府蓉哥儿,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刺杀了?” 王熙凤回道:“可不是吗,听人说有六名弓箭手,要将蓉哥儿射死在巷道里,竟是往日在宁国府里疯疯癫癫的焦大救了蓉哥儿,倒是个有能为的。” 听王熙凤讲完,王夫人有些惊讶,“竟有这般艰险?蓉哥儿还能安然无恙也是个命大的。” “可不是吗,这事连宫里皇帝都惊动了,这两天街上净是军士戒严,在道旁立着,那架势唬人的很。”王熙凤声情并茂的讲述着。 自打懿旨的事以来,薛姨妈对贾蓉印象还是不错的,此时便说了句好话, “蓉哥儿也是个有能为的,生意刚做这几天,便已经那般大了,听蟠儿回来和我讲,每日就能赚千两银子。” 王夫人作苦口婆心状,“妹子,有能为赚钱,也得有机会用不是。定是有人眼红了,才设下刺杀来。” “你家蟠儿跟他走那么近,怕也是危险着呢,你当娘的得好生叮嘱才是,离了蓉哥儿那般的祸根才安生。” 打从在荣国府贾蓉落了宝玉的颜面,王夫人便不喜贾蓉,见薛姨妈如此看好,自要上些眼药。 听闻此言,薛姨妈也是有些慌了, 王夫人之言不无道理,若是他的宝贝儿子出了事,她该怎么活。 不多时薛姨妈便身体抱恙,返回了梨香院。 见娘亲一脸阴郁的回来,薛宝钗关切的问道: “娘,怎了,不是去姨娘那边闲话了吗,出了什么事?” 薛姨妈闻言便把荣禧堂上所闻之事,与女儿说了遍。 薛宝钗虽是听闻贾蓉遇刺了但并无大碍以为是小事,听娘亲讲得详细竟如此凶险,她愈发对贾蓉这个人好奇起来,怎样才能在那般情况下活下来,聪慧如她也想不出。 见女儿沉思不语,薛姨妈慌了神, “宝丫头,你怎么看啊,你姨妈说的到底会不会是真的?” 此刻薛宝钗才回过神,摇摇头道: “外面的事,我们在府里不出门的人哪能看得通透,都是猜测罢了,待兄长回来,娘你问问他便是。” 第30章 欢喜家无欢喜(周二求追读!!) 是夜,薛蟠在外喝的酩酊大醉回到了梨香院。 梨香院中母女两个倒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薛姨妈见薛蟠又醉醺醺的归来,火气抑制不住,骂道: “小畜生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高乐,你大祸临头了晓不晓得,别和蓉哥儿做生意了,你若是遭了刺客有蓉哥儿那能为活着回来?” 薛蟠一脸困惑,“娘,是我吃多了酒,还是你吃多了。不跟蓉哥儿做,就丰字号这些年的进项都要折出去,再说我算是座哪个位子上的,刺杀能刺到我头上来。” 薛姨妈自顾自大哭,“没良心的畜生,只知自个在外寻欢作乐,哪知道家里人多操心着。” 薛蟠完全不明发生何事,看向妹妹薛宝钗,挤眉弄眼求助着。 见家里又不得安宁,薛宝钗还是开口,把今日之事又向薛蟠讲了遍。 薛蟠闻言,毫不在意道:“蓉哥儿是哪般人物,出了这档子事,他能不找回场子去?放心吧,行刺的人蹦跶不了多久。” 薛宝钗微微诧异,兄长的意思是蓉哥儿已知晓是谁刺杀他了,可如今并未听说此案官府抓了什么人呀。 忽得薛蟠想起贾蓉交代的事,和娘亲说一声也好。 “娘,蓉哥儿要用南城的庄子,我已经答应了。” 薛姨妈止住了哭声,问道: “要南城的庄子作甚,你不是帮他置办了个宅子?” “蓉哥见城里流民太多,外头夜间十分寒冷,便想用庄子接济些流民乞丐。” 薛姨妈闻言立刻打断:“不行,只知道吃喝的蠢货,送宅子送丫鬟,如今又要庄子拿出去给乞丐住,乞丐住下,还能有人家会住?你这么愿意送,咋不把你妹子,把你老娘送出去。” 薛蟠倒想把妹子送过去,此刻想了想用蓉哥儿的话劝说: “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积德行善之事不可少了,娘亲整日在家念佛不也是这份心思。” 听说贾蓉要救济些贫苦百姓,薛宝钗深知大义,也是赞同道: “兄长说的不错,如今这般的生意一个庄子并不值当什么,行些善事也是好的。” “好好好,年纪都长了,我成了老厌物了,反正这薛家是你们姓薛的,我一个姓王的说了不算,你们自个拿主意罢。” 薛蟠,宝钗对视一眼,便都默不作声。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 刑部尚书崔湜,大理寺寺卿葛让明,并内阁首辅任承峻在御案下首同隆泰帝议事。 “崔爱卿,刺杀一案进展如何了?” “禀陛下,刺杀发生时夜已深,并没有目击之人,刺客退去,兵马司也并未寻得踪迹,似是有人接应。 关于刺杀中刺客所持弓箭,从箭矢上判断是军制,箭矢上所涂毒水只是砒霜之毒较为常见,故无法锁定是何人指使,何人所为。” “让你们严查,你们就回禀朕无法追寻凶手?”隆泰帝大怒。 “既是军中弓弩,便查是哪营少了弓弩不就可知。” 葛让明小心回到:“陛下,前几日军中演武校阅损耗不少弓弩,都已登记在册,每营都有不同数目的损耗,如此便无法辩别了。” 隆泰帝深吸了口气,这便是无法完全掌握军队的弊病,里面的蝇营狗苟他无法下手处置。 虽隆泰帝很想大力改革军制,但如今他不得不集中所有力量放在恢复国计民生上。 “好,你们二人先下去吧,再查。” “诺。”二人回复。 隆泰帝目光转向首辅任承峻,道: “至能,执行新法已是刻不容缓,还需爱卿早日给朕上一道完整,条理清晰的奏折。” 内阁首辅任承峻,字至能,是隆泰帝一手提拔的能臣, 执政一年多以来,隆泰帝纵容且暗中扶持其结党攻击旧党,大谈新法改革之事,此人便是隆泰帝整顿山河的第一支柱。 “可陛下,如今国库并不充盈,丈量土地,重订成册,遣流民返乡都需大量的银两支撑。 治大国若烹小鲜,如此大动根本已是险中又险之事,何不再修养一年待国库……” 未等至能讲完,隆泰帝打断道: “银钱之事,朕已有办法解决,不出三月,待到明年春季,便是初步推行新法之时。 耕者有其田,民有恒产,便在我朝成真。” 在隆泰帝的豪情下,任承峻还是显得十分镇静,讲道: “赋税之改革实为巨变,是否先在京都附近地域试行一段日子。” 隆泰帝摇头,他不会先抛出新法试行,让旧党那些老顽固抨击他,共同攻击新法。 “赋税既然一时无法动摇,那便先整顿商税,渔税,酒税,盐税等。”隆泰帝说道。 今日御书房君臣二人商议之事,此后便是天下震动之事。 …… 南城, 小欢今年十岁了,他有一个四岁的妹妹,此刻他正拉着妹妹的手,追着人群向同一个方向赶去。 小欢家是山东省登州府人氏,随双亲北上逃荒,在路上他的爹爹被山贼所杀。 昨日夜里他的娘亲护着他和妹妹在身下,自己却在夜里被冻僵了,今日醒来小欢唤娘亲,娘亲不答他才发现。 十岁年龄的孩子已知什么是死亡,但他顾不得悲伤,此时他连给娘亲下葬的能为都没。 一连多月不能饱食,使他身瘦如柴,怕娘亲被野狗分食,他费尽全身力气将娘亲搬至高出,用杂草掩盖。 听同乡逃荒之人说,今日有家豪商在南城收留流民,还给吃食, 消息传播之快,难以想象,他怕排不上自己和妹妹,顾不得休息,紧忙拉着妹妹随人群而去。 他有些恨,这个富商为什么不早一日救济灾民,那样他的母亲可能就不会死了。 “哥哥,娘呢?”小喜眨着大眼睛问道。 “娘去给我们找吃的了。”小欢第一次撒了谎。 “那为什么我们不在昨天的地方等娘?”小喜又问。 小欢把小喜抱在怀里,“哥哥听人说有富商在放粥,若是娘给我们找吃的,肯定也在那边,不如我们先赶过来。” 小喜不再说话,小欢眼眶红了红。 第31章 收获情报,小喜立功 万幸的是,小欢就在南城,故此赶上了庄子收人。 站在前后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中,小欢精神有些恍惚,双亲都没了他该如何拉扯幼妹长大。 浑浑噩噩的走在队伍中,四周传来赞美庄子主人的话。 在众多议论声中,小欢也得知了,是东城的一间开张不久的珍味馆,来行此义举。 “姓名。”忽得,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梁小欢。” “她呢?”那人指了指他怀里抱着的妹妹。 “梁小喜。” “籍贯?” “山东省登州府人氏。”那人点点头,又问: “冬月八日这天,在哪里睡的?” 只有最后这一个问题,让他有些意外,他还是回答道: “在南城柳叶巷子里睡草铺。” 随后他和妹妹便被带入了一间大堂上。 他有些害怕,他看到之前的人都是被分到各处院子里,而他和妹妹却被带去大堂。 他不是没听双亲说讲过,一些坏人将小孩的手脚打断后,让他们沿街乞讨,再收走他们乞讨的钱。 小欢讲话都有些磕绊,“不,不是说收留我们在这住,还给我们吃的吗,怎么要去大堂。” 看着小孩惊恐的眼神,那人道: “不用害怕,我们东家是个大善人,由于你是在南城的,有些话要问。” 小欢还是缓缓地进入了大堂。 堂上已经有很多人了,有些嘈杂,这时小欢放下心来。 不多时,转出一人,便是贾芸。 有一人敲了三声响锣,场面才安静下来,贾芸清了清嗓子道: “大家先坐下,我是珍味馆掌柜的贾芸,珍味馆此次行此义举绝不是说说而已,住处,吃食都为大家准备好了。” 堂下一众喝彩声,贾芸伸出手掌向下压了压, “叫大家聚在此处,是为了问大家一些事,符合的便留下来,不符合便先离去下,若是全符合,便可每日领到肉食,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冬月八日这天在南城里,烟水小巷,平安道,景苑小巷,柳叶巷的留下。” 堂内几百人,听闻此言大部分都叹气离去,只剩几十人。 “那日谁看到有六名黑衣人路过,看到便留下。” 又有几十个人离去,堂内只剩四个人。 贾芸走到第一个人面前,问: “那六人有什么奇特之处?” 被询问的那老汉回到: “恩人,黑灯瞎火又是穿着黑衣,我哪看得见有什么奇特之处。” 贾芸摇摇头,便让那滥竽充数的老汉离去。 连续问了两人都没什么结果,最后看向小喜,贾芸心里想着这次蓉哥儿是不是要是失算了。 “你那日看到六人有什么奇特之处?” 小喜想了想,那日他在巷口等娘亲寻吃食回来,确实看见了六个黑衣人。 “那六人里好似有个受了伤,是被其他人搀扶的。” 贾芸闻言大喜,“后来他们去了哪里,你可知?” “后来他们进了一个院子,似是后门,门前没有匾额。”小喜回道。 “那带你过去,你可还能指认出。”贾芸追问。 小喜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每日过得都十分平静,只有那日的六人行为奇怪,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听闻掌柜要带他回去,小喜道: “掌柜的我不要什么肉食,能不能求您帮我件事。” 贾芸此刻很是欢喜,别说一件十件都未免不可。 “你讲。” 小喜轻轻拍了拍肩上的妹妹,似还是在睡着,便轻声道: “掌柜的,昨日夜里,我娘把我们兄妹搂在怀里,自己没挨住冻,死了。能不能帮我把我娘葬了。” 此刻贾芸对这孩子有些改观,继而是深深的怜惜,他虽然父亲早丧,毕竟家里还有个老母,这孩子这般大,便要独自养活幼妹长大了。 “好,没问题。” …… 新府, 贾蓉正在房间里雕刻着一块木牌,秦可卿坐在一旁看着。 盯着贾蓉认真专注的侧脸,她有些痴,拜堂那天并未觉得郎君相貌有多出众。 可这段日子以来,贾蓉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让她总觉得好似两个人。 如今真觉得夫君是个翩翩少年郎,一身傲骨,在她眼里无所不能似的。 “爷,你做的这是什么呀。” 贾蓉放下手里的牌,对秦可卿道: “我把它叫做麻将,就像是四个人玩的斗牌,正好教给你,你,晴雯,香菱,瑞珠和宝珠在家玩牌解闷。” 秦可卿此时才知道,是贾蓉为她做的牌具,供她顽乐的。 心头一暖,关怀问道:“爷今怎么不出去了,外面的事都妥当了?” “生意上的事,自是不会有什么变故。除此之外的事,待你夫君再出去,那便是要人还账了。” “有人欠了爷银子?” “比银子还重要的东西,好了不谈我的事,来我教你怎么玩牌。” 见屋内众女玩的欢乐,让贾蓉心情舒缓许多。 如今这般形势,忠顺亲王必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他自也不会坐以待毙。 虽自己如今权势完全不及对方,但他这次依然有把握让对方放放血。 昨日返回府上,与焦大聊了许多,这才了解到了曾经完全不知,红楼梦原着也没写过的一些事。 焦大是宁国公贾演的六亲卫之一,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负责的是情报,暗杀任务。 可以说那时候,贾演把自己全家的性命安全交付在焦老手里,对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焦大也未负这般恩情,放弃功名封侯,无论宁国府怎样,他都在府内守着祠堂牌位。 生时护性命,死亦守祠堂。 在贾蓉说罢想建立一支自己的暗探队伍时,焦大苍老的眼神中,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也许他也正期待着这一天,贾家能再有人站出来,撑起这摊子,需要他贡献出自己最后一份力量。 焦大毫不含糊,当机立断便要出府开始选拔人才。 贾蓉和虎子忙劝说,先修养好身体才能出更多的力。 此时堂外传来通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爷,小芸大爷来访。” “引到正堂来。” 贾芸一进堂内,快步向贾蓉走来,激动道: “蓉哥儿,幸不辱命,终于打听到了,在飞云山庄。” 第32章 整装待发 京都南城,飞云山庄, 一间奢华厢房内,入眼是碧纱垂幔,室内熏香渺渺,荡漾着一股淫靡之气。 永成侯世子陈显,这几日都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 此刻他正坐在花梨木交椅上,品着美酒。 陈显脸上布满嘲弄,对榻上那人道:“如何?你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能逃出爷的掌心?” “报,小侯爷。”管家敲门而入,禀报: “昨夜里家丁们回来了,按小侯爷的规矩,作乐时不得扰便没告知。” 陈显并不在意这些,急促问道,“怎样贾蓉那厮死了没?” 管家摇头,“听回来的人讲,贾蓉有人暗中保护,事未成。” 陈显大怒,拿起桌上酒壶便掼在地上,“滚!一群废物,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都滚。” 一腔怒气无处倾泻,陈显缓缓走近榻旁,撩起帷帐。 刚要开口讲话,那管家又叩门进来。 陈显怒不可遏,吼道:“又有什么事?” “昨日忠顺亲王府派人传口信到府上,方才到山庄。亲王世子刘恒要告知小侯爷,这几日要小心行事,最好一直待在府里。” 正在气头上的陈显,必不会听谁的话,不经思索便吼, “狗屁的小心行事,那厮能从东城查到南城来?就算他手眼通天查到了,还能进来杀了我不成?快滚下去,不许再来扰我的好事。” 管家退了出去,掩好门,陈显则转身望进帷帐中。 从前他没有进宫的资格,自是没见过长公主刘珺。 自那日在珍味馆见了刘珺一眼后,近些日子以来是魂不守舍。 他没那个能为与长公主一亲芳泽,自是苦恼不已。 偏偏昨日在街上遇到个肤白貌美更胜女子的哥,虽有阴柔之美,行为举止颇为干练,是个练家子。 陈显见之大喜,便要与其行断袖之好, 那人自是不愿,陈显便差身边家丁去捉,那少年腰间挎刀一出手便伤两人逃遁而去。 差下人打探一日才得知,那少年名唤祝世霖,是浙江省福门镖局的少东家。 近几日,福门镖局有一趟镖,从浙江往京城而来,祝世霖便在其中。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祝世霖遁逃陈显找不到,便去驿站捉与祝世霖随行的叔叔,婶婶,兄长等人。 自古民不与官斗,祝世霖的二叔祝振见是有官来拿,便也不做抵抗,就这样一干人等被绑到飞云山庄来。 陈显在驿站留下字条,等祝世霖自投罗网。 今日便等来了。 此刻躺着榻上的祝世霖心如死灰。 从小他便长相柔美,但最讨厌别人谈论他的相貌,故此他努力练武改变他人对他的看法。 上一趟镖父亲为镖头还未归,如今他已有十五岁,且是走京城较为安全,他娘便同意他头一遭出来走镖。 可谁知,到了京城竟遇到这般腌臜事,使他胃中反复,想要作呕。 为了救家人他别无选择,大不了之后一死了之。 陈显吹了烛灯,一点点摸上床来…… 话分另头, 昨夜得知刺客最后落脚之处是飞云山庄,贾蓉与焦大,虎子谈论了一番。 在焦大的提醒下得知,刺客那日抵抗住虎子结的是军阵,行刺之人必是军武之人,这和贾蓉的猜测一致。 以刘恒做事先试探的谨慎性格,必不会行刺先用自己的手下,故贾蓉猜测刺杀之人应是永成侯府家丁。 信息还有缺失,贾蓉便去长公主府,现成的大腿他得抱。 进入长公主府上大殿,堂上仅长公主,璎珞,贾蓉,许英四人。 由于行动需要许英执行,刘珺便也唤他来议事。 贾蓉问道:“南城飞云山庄是谁的地盘?” 许英回,“京城里一般的达官显贵之家都有专门给他们做脏事之人,就如荣国府琏二奶奶放印子钱也有非贾府之人专门去收,这类人被扶持成各个帮派。 飞云山庄是风云帮的地盘,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风云帮是十二团营中敢勇营的一些老兵组成,身后之人是谁便不用多讲了。” 贾蓉忽视所提及的王熙凤,又问:“飞云山庄是个什么地方?” 长公主此时插话道:“还能是什么地方,便是那些公侯子弟寻欢作乐,行腌臜下流之事的地方,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这时候贾蓉不解了,“既然已经知道那里都是些非法之地,为何不查抄?” 刘珺看智障般看贾蓉:“若是能查抄,不知这京城要查抄多少家,便会引起多大的动荡?” 贾蓉了悟,又将上一世的观念代入进来了,这个世道有许多事是默许的,只要皇帝不去追究,便是事事可为。 最终贾蓉总结道:“若不出我所料,那弓弩等军备便在飞云山庄,这些定不能藏在侯府上。 长公主殿下,贾蓉斗胆求一队亲卫,与我去端了此处是非之地。” 刘珺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虽然此事于礼不合,可对她却是有利之事, 便吩咐道:“许英,此事你全凭贾蓉做主,公主府亲卫全凭他调遣,去吧。” 言罢她又想起一事,“等等。” 二人刚抬脚转过身,又转了回来。 贾蓉疑惑,难不成要反悔? “殿下还有何事要叮嘱?” 刘珺犹豫了一刻还是道: “你方才的意思是说你也要进飞云山庄?” 贾蓉不解,“是,这有何不妥之处?” “不可,你怎能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言罢刘珺耳根有些泛红,又补充道: “你一旦要有事,生意怎么办?陈显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 贾蓉微微意外,长公主竟然是担心他的安全。 “殿下放心,此次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不会有事。非但我不会有事,公主府的亲卫也会原原本本的带回来。” 刘珺不好意思再劝说下去,便叮嘱许英两句,顾好贾蓉之周全,便进内屋去了。 刚出殿门,贾蓉就觉许英看他的眼神不善。 苦笑问:“许大哥怎了,怎觉你似是想吃了我。” “哼,你的周全重要,我等就不重要了,你个小白脸儿,怎么哄的殿下这般看重你。” 许英是个军武出身的粗人,讲不清朝堂之事,贾蓉只有苦笑。 “先去召集弟兄们,武艺高些,三十人足已。内着甲外披大裳,府门口集合后,我们便出发。” “为何要内着甲?”许英疑道。 贾蓉再不想多言,“和你解释太耽误时辰,听殿下的,都由我做主,快去。” 第33章 血溅当场 长公主府门前, 贾蓉等待着亲卫们的到来,袖中摆弄着从焦大那里得来的袖箭用以防身。 这个时代火器似是还没有多少创新,只有攻城所用的重炮。 天下不太平,不能修炼武艺,贾蓉便想能不能弄到火器,燧发枪之流提升自己的武力值。 很可惜目前并没有,贾蓉心中暗暗定下这个计划来。 许英带领众多亲卫们向贾蓉而来,立定后,许英道: “蓉哥儿,都到齐了。” 说罢又递上一套锁子甲给贾蓉。 “诺,给你护身用的,穿上吧。” 贾蓉接下后,对众人道, “各位兄弟,长公主殿下说了,此事由我全权负责,望大家配合于我,共同成事。” 众人回军礼以示肯定。 “那么先将铁盔摘下与刀一起别在腰间,对方很可能有弓弩,一人一副盾背在身后,切勿先亮出来。” 贾蓉继续吩咐道: “一会儿我与许兄先进入堂中,你们现在外等候,待里间动手之时,即刻冲将进来杀敌,后续便听我当场指令。” 众人回:“诺!” 贾蓉翻身上马,持起马鞭,大喝一声:“出发!” 半个时辰后,贾蓉一行人便已到达飞云山庄正门。 贾蓉翻身下马,左手边是焦大派来保护他的虎子,右手边是长公主派来保护他的许英,三人共同走入前院。 见有人登门,前门便有小厮笑脸迎上来。 “各位大爷,咱到庄上是寻哪门的乐子?” 贾蓉笑道:“初来乍到还是先入堂上看看,都有那般乐子。” 又见同般披着棕色大裳,缓慢垂在后面的十几号人,随这三人入内。 小厮心里有数,可能是哪家的公侯子弟,带了不少家丁出门,便识趣的退到一边去了。 贾蓉迈步进入殿中,对堂上的小二道, “掌柜的在哪,叫出来大爷有事相问。” 小二一看,这般气度的富贵公子自己当然是开罪不起的,紧快入内找掌柜的出来。 “掌柜的,掌柜的,外面来了位大爷,并非常客,瞧那模样就知道定不好惹,你快去吧,别得罪了人家。” “放你的屁,京城有几家我风云帮惹不起的人,开店开店,忘了自己以前做的什么勾当了吗。” 小二苦笑,“副帮主,还是快出去吧,那爷相貌俊朗,风流倜傥定是哪家的世子,不好惹啊。” 那掌柜的一拍茶碗,“我倒是要见识见识是个什么人物。” 才一出门,就见一身披白色大裳,束发英冠,仪表堂堂之人正坐在堂中长椅上等候,身边侍立两位大汉。 掌柜的赔笑,拱手迎了上来,“不知是哪家的大爷,多有怠慢,还请宽恕则个,来鄙山庄高乐,实在是我等之荣幸。” 贾蓉摆摆手,“不用客套了,我实话实说,来此处我便是来寻陈显的,叫陈显来见我吧。” 飞云山庄是永成侯的地下产业,永成侯和飞云山庄,风云帮的关系,自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讲。 故此,那掌柜的装傻道: “不知大爷说的陈显陈公子是哪位?” “嗯?”贾蓉略微蹙眉, “怎得?风云帮副帮主要跟我装傻不成?” 在来飞云山庄的路上,贾蓉自是从许英那将此处了解了个详细,包括人员,院落格局等。 听闻此言,掌柜的算是懂了,来者不善啊,此人很可能就是来找茬的。 在此间世道中摸爬滚打数十载还不至于被一个毛头小子吓住。 那掌柜的便换了语气,“不知爷是哪来的龙,但在飞云山庄这个地界上,是龙你也得给我盘着。若是来高乐,我自是开门迎客,若是来找茬,风云帮可不是软柿子捏的。” “哦,有意思。”贾蓉鬼魅一笑,“是不是软柿子捏的,那也得我捏一捏才知道!” 言罢贾蓉站起身,滑出手边袖箭,对着那掌柜的便是一勾手指。 那掌柜的满脸错愕,根本躲避不及,箭矢正中眉心,倒了下去。 他至死也没料到,面前这在他眼里乳臭未干的少年郎竟是如此杀伐果决之人。 见贾蓉动手,许英和虎子迅速围绕在他身旁。 副帮主横死当场,堂内众多风云帮的帮众都愣住了。 风云山庄从未发生过如今日这般之事,竟有人在大堂中杀人,杀的还是他们的副帮主。 还是几名堂主反应过来,带领一帮帮众手持各类兵刃围了上来。 听到里间动静,外间摩拳擦掌多时的众亲卫便是急不可耐,冲将进来。 见敌方要围攻贾蓉三人,众人迅速列队拔刀,一路砍杀。 各个武艺高强,训练有素的长公主府亲卫,冲进来就好似狼入羊群。 堂内顿时混乱不堪,一些客人争相逃出大堂,还有些则抱头躲在桌底。 堂上充斥着喊杀声,哭声和金铁交击之声。 风云帮的帮主、副帮主、各堂主,都是行伍出身的老兵, 可帮众都是市井流氓居多,虽手上可能沾过人命,那都是欺负的平头百姓,哪曾经历过如此阵仗。 还未等圈住贾蓉,都是一哄而逃。 帮中各堂主众多精英见控制不住局势,便急忙退去后堂。 副帮主被杀,帮中众多兄弟被屠,风云帮众人怒不可遏,已是红了眼。 此时有堂主打开一间仓房,取出内间弓箭与军制刀兵分给众人,准备指挥大家,在庭院中与对方殊死一搏。 众亲卫簇拥着贾蓉三人冲到前堂庭院入口,此处离后堂约五十步左右。 望见后堂环廊处已有数十名弓箭手就位,拉弓搭箭。 贾蓉心头一喜,证据都不用再去搜了。 大喝一声,“解裳,着盔,立盾。” 众亲卫脱下使他们行动不便的棕色大裳抛在地上,戴好腰间铁盔,解下背在身后的盾牌,组成步兵军阵缓步前行。 即便不是行伍出身的风云帮众人,见到敌人脱掉大裳后穿的是盔甲,也知今日完了。 此刻已有小厮急急忙忙的通报风云帮帮主,便是刚从里间退出来的管家。 听闻动了仓中弓弩刀枪一应武备,他悲痛道: “完了,全完了,他们这是拉上侯爷一起死啊,我对不住侯爷。” 第34章 平定谋逆,活捉陈显 公主亲卫算得上是皇家一等一的军士,堪比皇城禁卫军。 见到弓弩,众亲卫心里比敌方还高兴。 本以为是来剿灭哪个作奸犯科帮派之流,此等事并算不得什么。 而亮出武备则大不同,这是平定谋反叛乱的大功劳。 往日此等事都是兵马司,禁卫军处置,哪轮得到公主府亲卫队。 缓步前进的步兵方阵,气势凌厉又增添几分。 风云帮的众人不得不开弓射箭,为了活命别无他法。 市井无赖自是没有得到很好的训炼,开弓射进盾中的箭矢都少之又少,恐惧绝望的气氛荡漾在众人周围。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抛下弓箭、砍刀,伏地大哭起来。 谋反是抄家灭族之事,无人不晓。 有一便有二,众人不顾风云帮堂主如何呼喝,辱骂,纷纷缴械跪地不起。 轻松穿过中庭游廊,靠近后堂,贾蓉下令道: “收盾,风云帮私藏军备乃谋逆之举,反抗者就地诛杀,投降者悉数拿下待陛下定夺!” 亲卫们便如猛虎下山,勇不可当, 弃掉手中重盾,再次刀出鞘,冲向还在反抗之人。 贾蓉立在堂中,左右由虎子,许英守护着,等待众亲卫收拾残局。 不多时便有亲卫来报道,由于贾蓉并无官职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贾蓉看出来人困窘,道:“称呼我为公子即可。” 那亲卫讪讪一笑,拱手道: “贾公子,一应反叛之人尽皆拿下,反抗者都已诛杀,请再次下达指令。” “有找寻到陈显的踪迹?”贾蓉问。 亲卫摇头,“并没有,还在搜查。” 贾蓉颔首,走向当初入堂与他搭话的小二。 “小兄弟是个懂得通权达变之人,此刻供出反贼便是大功一件,即便不能保全自身,家人定能无恙,如何?可愿立此大功?” 小二心头一紧,想起自己几个月大的儿子,面容苦涩讲道: “后院假山林中还有一栋别院,世子就在里间作乐。” 贾蓉拍拍他的肩头,对亲卫道: “遣五人与我同去,其余人在此处待命。” “诺!”那亲卫便拱手退下。 贾蓉携众人入林中搜寻,入内便见一雅致小阁。 回首向亲卫们笑了笑,向前挥手,亲卫便上前开路。 刚踏入小院内,却有人影闪出,拉弓便射。 一亲卫见状立即举刀,隔档不及射中肩头处,厉声道: “小心院内有人,不可小觑。” 又传出一阵金铁交击声,许英微微皱眉,对贾蓉道: “里院似是有些硬茬儿,能开三石弓,我得前去相助。” 贾蓉颔首。 小阁内, 陈显正欲享用他的美人,就听外面传出阵阵嘈杂声,心中不喜。 权当是又有帮派纷争罢了,并未放在心上。 解开衣袍,俯身而上,双手便去解床上那人。 祝世霖几欲作呕,双手双脚都被绑了个结实,只能不断扭动。 这般作为让陈显更加兴起,淫笑着。 就在此时屋门又被叩开,管家再次入内,呼道: “小侯爷不好了,快逃,快逃吧,让侯爷携家眷逃去边关。” 陈显以为这老东西脑子不好了,一再扰了他的兴致,气极怒骂道: “狗奴才,你忘了小爷的规矩了?滚出去!” 那掌柜的痛哭道: “小侯爷,贾蓉打来了,我命家丁死命周旋争取一时半刻,小侯爷快随老奴从暗道逃吧。” 此言一如晴天霹雳敲打在陈显的脑壳上。 陈显想不通,他贾蓉安敢如此,天子脚下无王法? 来不及重新着衣,系了腰间系带,匆匆与管家出门。 刚一开门,入眼便是陈显最不想看到的一张脸。 贾蓉微笑着道: “巧了陈世子,怎这般着急,欲往何处去?来此本欲与陈兄喝酒叙旧,可谁知陈兄家养的狗还是如此这般不识抬举,再次管教一二陈兄不会怪罪于我吧。” 陈显在心底已经问候了贾蓉祖宗十八代一个来回,大骂道: “囚攮的小畜生,你敢杀我?今日你无故行凶,必让家父在御前参你一本,治你恣意行凶之大罪。” 贾蓉看这没脑子的还未察觉事情有多严重,便没了和智障打趣的兴致。 “杀你?不该我动手,自有人来杀。” 挥挥手,余下的亲卫便入内将陈显并管家绑了起来。 许英在房内四处搜查了番,掀开床上帷帐,便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屁股,赞道: “呦,好标致的小娘子,这般白净细嫩,快谢谢蓉哥儿吧,晚来一步你这贞洁可就没了。” 听闻床上还有一女子,贾蓉怕许英手脚不干净,便让他先下去。 “怎得蓉哥儿,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连教坊司都没去过。” 许英虽不满还是退了出来。 贾蓉一行人也没女眷,便让虎子给床上那人解开绳索,取出口衔之物。 穿戴整齐后却是一哥儿随虎子从里间走出,许英惊的长大了嘴,贾蓉只觉好笑。 祝世霖双膝跪地,行大礼, “多谢大人活命之恩。” 贾蓉忙伸手将其搀扶起来,救这个小哥也不是他的本意,凑巧罢了。 此刻祝世霖有些理解为何话本有那么多英雄救美之后,美人要以身相许了。 曾经他只以为天下哪会有这般蠢事,今日他却有此冲动。 不过他是男儿身,不能以身相许,以后追随这个大人便是了。 又有亲卫来报,“贾公子,我等在仓房内发现一干人等,据他们所言,并不是风云帮之人,而是被抓来的,如何处置?” 还未等贾蓉开口,祝世霖又倒头拜下, “大人,这干人应是我的亲眷,由小人连累,被抓来此处,恳请大人能放了他们,小人愿为大人做牛作马以报今日大恩。” 贾蓉见他态度诚恳,颔首道: “既是无关之人便就放了,做牛作马严重了些,此番救你并未我本意,碰巧而已,不必如此……” 飞云山庄如此大的变故早已惊动了兵马司,从里间逃出来的人形容极为夸大。 言道,里间两伙人持刀血拼,血流漂橹,无辜之人受牵连者不知几何。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急忙派人前去围了山庄。 第35章 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一间耳房内, 祝家几位族叔正面色愁苦,至今他们也不曾得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离开杭州府时,他们都被大嫂多番交代好好照顾霖儿,可如今根本不知人在何处。 而女眷,祝世霖的堂妹和嫂嫂相拥哭泣。 此次来京城本是想来见见世面,可谁能料到京城会如此不太平,刚到两天便被抓入不知是谁家私牢,差点就葬身于此,实在是将两人吓得不轻。 虽是离开了那个阴暗的仓房,可谁知是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想到这里二人哭的愈发惨了。 周边几位婶婶好言相劝,安抚着二人。 祝世霖快步进入房中,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人。 众人见推门而入的竟然是祝世霖,大喜过望,连忙走到近前,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 二叔祝振问道: “霖儿,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在此处?” 二叔发问,众人皆默不作声,堂妹和嫂嫂都停了哭泣,望向这边。 祝世霖倒头便跪,“怪我不听二叔劝阻,在街上独自游玩惹来是非,你们被捉来此处也是因我的缘故。” 众人愕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祝振连忙搀住侄儿,“霖儿何必如此,究竟何故,叔叔们如今还不明所以,能否讲明白些。” 众人向祝世霖点点头,他们想明白事情经过才能放下心来。 祝世霖实在是没那个面皮将有男人看上他这等话说出口,正在犹豫不定, 二叔祝振见从小到大都雷厉风行的侄儿竟这般扭捏,安慰道: “霖儿,你说明白些,不论你惹出什么是非,二叔都会保下你来,既然答应过大嫂顾你周全,不论何人差你做何事叔叔替你便是。” 听闻此言,祝世霖不得不从实交代,将怎么遇见永成侯世子陈显,陈显要对他作什么,他如何伤人,如何被捉,在榻上听陈显说了什么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众人在听得陈显好男色,欲与祝世霖行断袖之好时,二叔祝振脸有点绿,堂妹和嫂嫂红了脸垂下头。 一阵寂静,祝振不得不讲些话, “霖儿,你说是有人带兵杀将进来,将那侯爵世子捉了去?” 祝世霖点点头,不懂二叔为何这般发问。 祝振思忖一番后,语重心长的对祝世霖道: “霖儿,我等身为镖师,却也是江湖之人,江湖之人最重一个义字,此番那位大人非但是救你一人性命,若非有今日之事,恐怕我等都不得善终。” 众人都是点点头赞同,堂妹祝枝双还插话道: “这些天我们都在那仓房里,又脏又臭,每日才给几个干粮,不出来也要饿死了。” 祝世霖苦笑只得道歉安慰。 祝振又道:“此大恩我祝家怎能不报,若是今日一走了之,往后如何行走江湖,谁还会卖祝家面子。” 一旁婶娘提醒道:“爷,咱们呆的这几日错过了回镖,怕是回去的盘缠都不够了。” 祝振想了想,道:“霖儿你能不能和那位大人讲讲,让我们报答此番恩情?” 祝世霖摇头,“我已经讲过了,可那位大人完全不在意,甚至叫我别放在心上,我们又能报答什么。” “如何没有能报答的?我祝家各个精通武艺,看宅护院只寻一口饭吃,如何?” 其实祝振有自己的小心思,押镖走镖看似体面的营生,可都是刀尖舔血的买卖。 若是遇到绿林中人好讲话些,给些银子倒也罢了,若是遇到劫镖,哪次不得拼死拼伤几个人。 此番因祸得福,若是有这般交情,攀上高枝往后祝家都可不再做此等流血死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买卖。 祝世霖闻言倒觉可行,答应道: “好,那我便再去试一试。” 飞云山庄前堂, 此番行动实在是收获的盆满钵满,除了风云帮拿出来的弓弩刀枪,库房内竟然搜出一架八牛弩。 若是那日用这个刺杀贾蓉,他不得连人带马被射到墙里去。 幸好今日之事没被泄露,一时之间那弩也施展不开,若是真让他们拉了出来,可不就是盾和盔甲能抵挡的了,今日还会多增变故。 公主府众亲卫此时对贾蓉是言听计从,心服口服,这位带他们立大功的人,就是他们此生的贵人。 将各类武备搬运至前堂后,众人列队在贾蓉下方等待指令。 还未等贾蓉说什么,堂前传来一阵兵马列阵之声。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亲自至此,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他不得不放下公务亲自前来。 威风凛凛的步入大堂,却见堂上一身披白衣大裳的公子,侧卧长椅。 下首永成侯世子陈显披头散发,衣襟不整跪在堂中,此时他已得知堂内发生何事,私藏军备之事泄露,神情如丧考妣。 陈显一旁又立了三十号兵丁皆披银鱼鳞甲。 指挥使自然是识货的,一眼认出这是长公主亲卫,心里暗暗叫苦。 宁国府嫡长孙带长公主府亲卫打永成侯世子,这事儿已超出他的管辖范围了,该由刑部,宗人府来人啊。 来都来了,还摆了阵仗,只得上前说话。 两边谁他都开罪不起,一番心理斗争,李指挥使对堂上贾蓉道: “小公爷怎如此大动干戈,永成侯虽是侯爵也是先皇下旨册封,不得这般无视啊。” 贾蓉不搭话茬,瞥了一眼后,道: “指挥使大人来的正好,大功一件被你捡着了,看那处。”贾蓉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众亲卫分队列开,露出从仓房拖来的八牛弩。 “指挥使大人可识得此为何物?可别告知小爷我为纺织车。” 李指挥使咽了咽口水道:“识得,识得。” 贾蓉轻笑,“既然识得,适才说过的话还要不要再讲一遍,莫不成李大人也是永成侯一党?” 李指挥使的头上冷汗直冒,连忙道: “小公爷切勿开这般玩笑,永成侯竟做出如此违逆之事,该诛九族,小公爷乃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贾蓉朗声大笑,“哈哈哈,好,此大功便是见者有份了,麻烦李指挥使将反贼悉数关入牢狱等候陛下下旨定夺,若是少了一人,李大人自知是何等罪过。” 话音一转,又道:“来了不少人马,就请李大人把这架弩车拉走吧。” 第36章 祝家报恩,入住新府 李指挥使气势汹汹的来,又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到场便接了个苦差事,这堂上被捉的一干人等他必须得小心谨慎看押着,永成侯世子他也是半点不敢怠慢。 如今圣上对军权态度不明,一旦并未追究,陈显出了差错,永成侯不得找他的麻烦。 李指挥使携带风云帮众人,永成侯世子和一应武备走了之后,贾蓉便也没有留在此处的道理。 清点人马,处理完受伤之人,刚要离开,里间走出一人急忙上前。 “大人。”祝世霖拱手,“小子与族中叔叔讲述后,具言不得不报此大恩,我等是浙江省福门镖局的镖师,没其他本领,有一身子好武艺,愿意给大人看宅护院,只求一口吃食。” 贾蓉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清秀,神情冷漠的少年,如此伏低做小可能已经是他的极限。 诚恳之态不似作假,又是江南人,并未涉及京中势力倒是可收留下来。 眼下他正是用人之时,有些武艺的镖师,看宅护院道在其次,能教授流民些根基倒是好的。 毕竟他不能自己偷练家丁从长公主府借许英来。 思虑再三,贾蓉作为难状,道: “府上人丁不多倒是不缺些护院。” 见贾蓉有松口,祝世霖再次叩首, “我等江湖之人,行走往来讲的是义字,恩人如此大恩若不报答,天下豪杰如何待我祝家。” 贾蓉颔首道: “先起来吧,你乃忠义之士,报恩之事我应受下。带你族中之人,与我一同回府吧。” 祝世霖闻言大喜,不过他清冷的面庞很难展露什么笑容来,眼中包含感激看了贾蓉一眼,急忙返回告知族人。 待一干人等戎备齐整,贾蓉便道: “虎子带祝家之人先行回府,我去与许兄回禀此处之事。” 虎子拱手领命,带祝世霖等人与贾蓉分道离开。 长公主府, 一直在堂中踱着步子的长公主,此时神情有些焦急。 璎珞不悦,撅着小嘴,道: “公主,你就这么担心那个坏蛋啊。” 刘珺停步,转头看向璎珞,蹙眉道: “本宫会担心哪个男人?本宫是担心事情不成,搭上本宫的亲卫。” 璎珞哼了一声,“担心亲卫,许大哥临走时公主怎么说的让他顾好贾蓉的周全,怎不叫他顾好自己的周全?” 小丫头口无遮拦,将刘珺说的脸发烧。 刘珺便不依,冲上来掐着璎珞的脸蛋, “今日我撕了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 “宁国府贾公子,亲卫长许英到。”外面响起小婢女传禀声。 刘珺迅速把璎珞撇在一旁,回到殿上端坐正中。 贾蓉与许英先后步入殿中,见一侧璎珞又在撅着小嘴,向贾蓉翻着白眼,脸蛋红扑扑甚是滑稽。 二人躬身拱手,许英先道:“长公主殿下,属下幸不辱命,将永成侯世子当场捉于飞云山庄中,在庄上还搜查出了刀枪箭弩一应武备,还有一架八牛弩,人物俱全定无翻案可能。” 刘珺微微颔首,瞧向贾蓉。 贾蓉垂首道:“多亏殿下鼎力相助,亲卫皆是勇武之士,只有一人中暗箭受伤并无大碍。” 刘珺见贾蓉似是没受伤,很满意道: “此事你立大功一件,我会与父皇说明缘由,究竟如何处置,便由父皇定夺吧。” 贾蓉并不想作什么论功行赏,若是皇帝真赏了他,他便是从幕后被推到台前,往后将会麻烦不断。 军中忠顺亲王一系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其余人也不会对使人抄家灭族的罪魁祸首高看一眼。 此时贾蓉归心似箭,只想回去好好沐浴,洗去身上的血腥气。 来到此世第一次动手杀人,贾蓉只觉异常兴奋,往后此类事件必不会少,只有心狠手辣才会被人忌惮。 沉默一番,贾蓉回道,“殿下此间事了,学生也该回去,就不多留,生意之事并不少,家中之人也为我担心着。” 刘珺有些不高兴,好你个贾蓉,在这用完我的人,就要回家抱媳妇。 即便这样想着,刘珺脸上还是没露出什么不悦之色,轻点臻首, “恩,这一趟走完倒是该好好歇息,退下吧。” 贾蓉再躬身,转身离殿而去。 他心里想的是从调料生意这等进项来报答长公主,并没在意儿女之情。 谁又能想到见过寥寥几面,皇帝的掌上明珠,能对他这个有妇之夫暗生情愫呢。 新府, 祝家一行人,立在前院中,虎子在一旁守候,都在等待贾蓉归来。 约莫一个时辰,贾蓉在府前下马,踏步入内,见院中如此多人,自己该给他们安排好去处。 走到人群前,贾蓉对相识的祝世霖道: “哪位是你族中讲话的长辈?” 二叔祝振便走了出来,行江湖礼抱拳: “见过恩公。” 祝振听霖儿讲过,这位恩公年岁不大,却没想到如此年轻,似是和霖儿一般。 这时他心里也犯嘀咕了,以为能带兵攻入侯府地盘定是哪位将军之流,可如今是个世子,这还算是什么高枝吗,是不是走错路了。 贾蓉回礼,“不敢当,不敢当,敢问尊姓大名。” 祝振回神,道:“回恩公的话,小老儿是杭州府祝家主脉二房,霖儿的二叔,亦是此趟镖的镖头。” 贾蓉颔首,“不用称我恩公,既然要留在府上,便以家丁身份称呼便可。虽是做护院家丁,但我观各位都是气势不凡之人,以客卿之礼相待,每人每月二两银子。” 见到祝世霖时,说要报答追随贾蓉,贾蓉观其相貌、体魄似是伶人一般,哪知他会武艺。 贾蓉不好男风,自是没有留他在身边的道理。 而如今院中这些人,各个虎背熊腰,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听闻贾蓉此言,祝振急忙推脱,“已受活命之恩,哪还能要月钱,更何况护院哪值二两银子。” 贾蓉微笑道,“不必多说,留在此处便听我安排。” 忽得贾蓉看见人群中有两位女子,十分年轻,微微意外后走了过去。 这两人便是祝枝双和祝世霖的嫂嫂,二人本就受了不少惊吓,见贾蓉走近,都是有些惧怕。 祝世霖此时有些为难,若是恩公看上堂妹还好说,若是嫂嫂这可如何是好。 第37章 宽慰众女 见贾蓉走向女眷,此刻祝振有些后悔。 谁知京城如此复杂,霖儿撞见一个世子好男色,整个镖队都被捉了去。 被恩公解救,恩公却又是个好女色的纨绔,祝振心头默默哀叹,这可如何收场。 贾蓉并没多想,江湖中人,即便是女眷也是抛头露面的,便没讲什么礼数。 对着二女,贾蓉问祝世霖道: “这二位是?” 祝世霖见贾蓉并没有过分举动,还有回旋余地,紧忙解释道: “这位是在下堂妹祝枝双,这位是家嫂。” 贾蓉再发问,“她们也会武艺?” 祝振以为这世子好身怀武艺,身子强健的女子,忙道: “只会些皮毛,登不得大雅之堂。” 贾蓉思忖一番,见二女眼中尽是惊惧之色,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内人身子薄弱,可否请二位教些强身健体之法与她。”又回首对祝振道: “祝家武艺是否有不传外的族规,这般如此是我唐突了些。” 祝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道: “不碍事,不碍事,只是一些招式架子,恩公,哦不是,大爷开口我等哪有回绝的道理。” 贾蓉颔首,若是能传授给可卿,晴雯她们,那让祝家人辅助焦大锻炼些流民应该也不是难事。 “内人之事便交由二位女侠了。”贾蓉抱拳行礼。 见这公子仪表堂堂,举止雅致,对江湖中人也并不抱有鄙夷之态,二人便也放下心来,抱拳回礼。 “定当尽力而为。” 祝枝双心底有些诧异,竟有高门大府让女眷习武,不都是讲礼数,女子不可那般动作不雅? 贾蓉满意的点点头,回首道: “虎子带祝家一行人去寻院入住,住前院即可,与下人分别开。” 又对二女道:“二位可先随我入内院。” 祝振虽是仍有不安,但见贾蓉这般气度修养,对他们的确算得上是礼贤下士,便不再纠结, 对二女点头叮嘱:“照顾好府上奶奶。” 听闻贾蓉归来,院内众女都是十分欢喜。 她们消息并不灵通,只知贾蓉一早出门,近天黑还未归,都是有些担心,立在院外等候。 贾蓉迈入院中,见头前秦可卿身披白狐大氅立在院中,脸冻的有些泛红。 急忙走到近前,贾蓉用双手捂住秦可卿的脸颊,温声道: “怎不在屋里候着,屋外风吹凉,你的身子骨弱,冻坏了可怎般是好。” 秦可卿闻见贾蓉行走中带着一股血腥气,皱了皱眉道: “今日不知怎得总是心神不宁,便在外候着爷,爷身上怎是这般味道,到了哪去?” 贾蓉将今日之事浅浅说了遍,话刚完,就听晴雯道: “爷怎带回两个女子来?”语气里透露着不悦。 贾蓉解释道:“这就是方才所说,无意中救下的祝家女眷,两人都是身怀武艺,你们身子太差,成日里坐在屋里,不如多活动些,强身健体。” 说道身子差,晴雯似是想起什么来,脸有些发红急忙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贾蓉环住秦可卿芊芊细腰,“先进屋再细说,差灶房送姜汤来与夫人暖暖身子。” 有小丫鬟去传话,众人便随贾蓉,秦可卿二人,步入屋中。 祝枝双二人,跟在最后,刚刚二人还为贾蓉看上她们而担心着。 而如今看到贾蓉的夫人,明眸皓齿,玉洁冰清似神仙姐姐一般,就连身侧丫鬟都是各个娉婷袅娜。 与之一比,自己就像小土鸡一般,顿时二人都有些臊的脸红。 贾蓉、秦可卿在屋内坐定,秦可卿便开口道: “爷,哪有我们这般女子习武的道理,若是被人听了去,该如何笑咱家。” 贾蓉摇头,“习武并不是让你们上场厮杀,我还舍不得让你们抛头露面呢,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 尤其是可儿你,身子太弱了些,夫君夜里都那般小心着,若是到生孩子到时候,岂不是会要了半条命。” 听贾蓉唤着乳名,又讲着荤话,秦可卿嗔怪道: “还有外人在呢,爷你休要胡说。” 她们身体康健些,胜过贾蓉在外面赚多少银子,这方面自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好了,此事就由我做主,可卿,晴雯,香菱还有双珠,明日便随着她们一起在屋里锻炼。” 众女执拗不过,便都答应下来。 秦可卿揭过这一页,吩咐道: “瑞珠让下人烧些水送来,晴雯,香菱你二人去伺候爷沐浴吧,这股味道熏香都遮不住了。” 贾蓉讪讪一笑,便去里间换衣,等候沐浴。 未到此世时,贾蓉总以为古人沐浴许多丫鬟在旁伺候着,得有多别扭。 如今轮到自身,他也理解了。 只他一人,脱下这繁琐的衣袍都要费一番功夫。 坐在木桶中,贾蓉倍感舒适,晴雯捏左肩,香菱捏右肩,好不享受。 水有些凉了,香菱便转出屏风取水。 贾蓉一把将晴雯揽入桶中,晴雯惊叫一声坠入水里,而后冒出头眼里尽是哀求,对贾蓉道: “爷休要胡闹了,奶奶还在屋里等着呢。” 贾蓉坏笑,“那服侍好了我们便出去。” “香菱一会该回来了。” “打发出去便是。”晴雯只得俯下身去。 屏风前香菱正提水进来,贾蓉道: “香菱不用再加水,这便出去,你先回房中去罢。” 香菱称是,屏风并不是完全不透亮,朦朦胧胧看到一些让她面红耳赤的画面,便急忙退下了。 一刻钟后,晴雯擦拭嘴角,问道: “满意了爷?就会欺负奴婢。” “哈哈,有进步。”贾蓉揉了揉晴雯的脸颊。 晴雯换了一身衣物,与贾蓉一同返回到房里。 秦可卿见贾蓉和晴雯入内,贾蓉一脸心虚的笑容,晴雯羞涩垂首,心里便已知晓。 “爷,往后可不能行这般凶险之事了,若是有个好歹,屋里这些人可怎办。” 见可卿如此大度,贾蓉心底很是感动,道: “祖上基业便是马上得来,如今看似太平实则不然,若想让屋里人过得好,有些事便不得不为之。如今日这般,不是我先下手为强,怕不是往后他们要冲入府里,拿你们了。” “夫君定会守护你一世,我们说好的,故此我便不能如贾府那般过着享福的日子。” 听闻贾蓉此言,众人尽皆沉默,有些事虽不言,心里已了然。 第38章 隆泰帝乱点鸳鸯谱 东城, 永成侯陈远已得知今日飞云山庄之事,急忙赶来忠顺亲王府问计。 才到府门前,下马而立。 往日对他恭敬有加的门子,如今似是换了张脸般,冷言道: “永成侯,今日王爷身体有恙,不见外客,请回吧。” 陈远闻言便知他已经成了王爷弃子,再望了这府邸一眼,金碧辉煌只使他感到刺眼。 府内,刘恒问忠顺亲王刘昌道: “父王,以我们如今布下的人脉,若是想救一个永成侯并不难,为何……” 刘昌望了一眼这个他最器重的儿子,讲道: “如今陛下励精图治,重天下社稷,你当他是昏聩无能之君吗?一切事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不到那个地步,侯爷而已不值当什么。” 刘恒虽然理解父王所言,但还是问道: “可我们这般行事,其余人定会寒心啊。” 刘昌并无厌倦之色,耐心道: “此番事是王府见死不救?是他自己蠢罢了。其余人非但不会寒心,也给他们提个醒,莫如永成侯这般御下无方。” 与父王交谈中,刘恒还是不信,那个在军权问题上不断退让的帝王,这次真会拿敢勇营开刀。 …… 乾清宫,御书房, 隆泰帝手中持着锦衣卫送上来的密报,其中详细记载了贾蓉在飞云山庄的一举一动。 隆泰帝微微点头道,“这贾蓉倒是个人才,开国八公家的子弟,也不尽是酒囊饭袋。珺儿识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一旁戴伦忙道:“可是这贾蓉已成亲一年有余了。” 隆泰帝放下密报,偏过头看向戴伦, “滚出去!” 御书房内清净了,隆泰帝自言自语着: “倒是没想处理京营,此番倒是个好时机,如今十二营已掌握四营,即便发难并不会引来多大反抗。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一营,贾蓉倒是朕的福将,该引到宫来让朕见一见才好。” 一个小宦官叩门道:“陛下子时已到,永成侯还在皇城外跪着。” “便让他跪着吧。” 翌日一早,皇城,太和殿。 隆泰帝在龙椅上大发雷霆,发难京营武官, “十二团营,一个营便能流出几百武备,弓弩刀枪齐全,竟还有一架八牛弩,架在内城城墙上便能打入皇宫来。 朕问你们,京都十二团营究竟是守护朕的安危,还是你们中饱私囊之所?” 隆泰帝罕见的在大殿上这般训斥武官,完全出乎武官一系的预料,都跪地附身请罪。 文官都是懂得察言观色之人,新党便带头弹劾武官,纵奴行凶,欺民霸田往日不敢在御前提及的小事,此刻都如江河一般滔滔不绝。 大太监戴伦持长鞭抽三下地面,殿内恢复安静。 隆泰帝开口道:“永成侯私藏武备,有谋逆之心,诛九族,从犯诛首恶。” 讲完隆泰帝便起身出殿,今日他实在是倍感舒适,往日居功自傲的武官们此刻都唯唯诺诺,并无一人敢站出来为永成侯求情,与他作对,隆泰帝狠狠出了口恶气。 戴伦见隆泰帝起身,尖声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官各个神清气爽走出殿中,武官各个灰头土脸。 忠顺亲王府一系武官还想共同为永成侯求情,可往日里重国事,重民生,军事百般退让的隆泰帝,今日一开朝便联合文官与武官撕破脸来,让一众人等都有些措手不及。 那时谁还敢为永成侯讲话,触了这个霉头,说不定就当了从死鬼,谁底子是干净的?皆是经不起查。 走出皇城,众多武官走过跪在路边的永成侯身侧,都拍了拍他的肩。 不久后便出现身着金鱼鳞甲的几名禁卫,架住陈远往刑部大牢而去。 最终之时,陈显用尽全身余力高呼,“我陈家,冤啊!” 御书房中,隆泰帝听闻小宦官通报皇城门下发生之事,讥笑一声。 “冤?当年推举二哥,阻碍朕登基之时,他们就该想到这般下场,全杀了也一个都不冤。” 此时又传来通禀声,“陛下,长公主殿下求见。” “让她进来吧。” 刘珺入内行礼,“珺儿恭请父皇万安。” 这时隆泰帝正在兴头上,便唤道: “珺儿,这个贾家子贾蓉多番行事尽皆利于天家,朕该赏赐他一番,你以为如何?” 未曾想父皇如此主动,刘珺还没开口,便直接抛出。 刘珺回道:“贾蓉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弱冠之年,文能挥毫落纸,笔走龙蛇,武能以身犯险,指挥有方,又通经济之道,充盈国库。 父皇恕珺儿拙见,从未有如他这般人才。” 隆泰帝颔首,轻声道:“只可惜英年早婚了。” 这句话是隆泰帝无意脱口而出,算是昨晚被戴伦打了岔。 可听到刘珺耳朵里可就不得了了,隆泰帝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她了,一直视她为珍宝的父皇竟说出这般话来。 一瞬间刘珺的脸红到耳根,娇嗔道:“父皇休要打趣珺儿,此番讲的是正事,哪有什么儿女情长。” “哈哈哈。”隆泰帝大笑,“是父皇口不择言,莫要责怪父皇,宣他来见朕吧,朕想看看被珺儿夸得如此这般的少年郎,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我便替父皇去宣他进宫。” 刘珺起身便逃了出去,她感到脸上烫得厉害,只想迅速离开此处。 话分另头, 今日乃是秦可卿她们第一日锻炼,贾蓉便没去珍味馆,在家中陪同。 见各个身着劲装,学着武术起手式,倒别有一番趣味。 秦可卿身型婀娜,穿上劲装更显玲珑有致,晴雯身着劲装后倒是很适应,活动轻便,香菱依旧是那般默默做着动作,小心翼翼。 只有瑞珠这段日子来,吃的太多,摆出姿势这般废力。 一个时辰,众女尽是香汗淋漓,贾蓉颔首。 “日日如此,便能强身健体,不再轻易生疾了。” 瑞珠哭道:“啊?爷还要日日这般,便要了我的命去罢。” 贾蓉敲了一下她的脑壳,“非但如此,往后你只得一餐食一碗米。” 适时,有小丫鬟来通报,长公主殿下派人传信,陛下宣贾蓉入宫觐见。 第39章 应求贤臣 院内还在笑谈的众女,此刻都缄口无声。 皇帝离她们太过遥远,对于生杀大权的执掌者,她们由心底而生出畏惧。 秦可卿眼中噙泪望着贾蓉,满怀关切的温声问道: “爷,你昨日究竟做了何事需要陛下亲自过问,若是铸成大错还是……” 秦可卿还没讲完,贾蓉拉起她的手打断道, “莫要担心,并非你所想之事,陛下叫我入宫并不是什么坏事,夫君我其实早有预料。” 见贾蓉依然这般从容不迫安慰着她,秦可卿意识到夫君已和曾经大不相同,近日来一直都是这般让她安心。 秦可卿点点头,“爷早些回来。” 贾蓉向屋子里众人告别后,便随门外等候的长公主府下人一同往皇城而去。 皇城正门, 贾蓉下马,正要进门,被门口守卫拦下。 “你是何人,可有身份令牌?” 贾蓉面色淡然道:“在下宁国府贾蓉。” 两守卫对视一眼后,让到两旁,请贾蓉通行。 在皇城城门后,早有一个小宦官候着了,见贾蓉走进便问: “可是宁国府贾家子贾蓉?” 贾蓉拱手,“正是,公公这是?” 那小宦官闻言露出笑脸,“陛下在御书房处理国事,差咱家在此等候,咱家已恭候多时了,这便引小公爷去面见陛下。” “有劳了。” 初入皇城,贾蓉并没心思欣赏四周景色,虽在众女面前气定神闲,可如今实是有些麻烦。 步入御书房,并没有想像中繁复奢华之感,与长公主府书房陈设朴实如出一辙,可以看出隆泰帝并不是穷奢极欲之君。 贾蓉是有涵养知礼节的,跪于下方,俯身:“学生问陛下万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从这位少年刚进入房内时,隆泰帝便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贵为九五之尊,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大臣,也见过不知多少天之骄子。 当他们面对帝王时,都会有怀着畏惧之心,行事谨小慎微。 而案下贾蓉,仅弱冠之年,面见他时,竟这般从容镇定,礼节无缺,定是麒麟儿无疑了。 第一印象隆泰帝非常满意,微微颔首道, “贾蓉走近些,抬起头来,与朕讲话。” 此般并不合礼制,既然隆泰帝有言,贾蓉便前行几步,抬起头望向榻上之人。 隆泰帝年仅而立之年已是鬓间早生白发,面容威严,眼神窘然,身披龙袍浑身流露着帝王霸气。 在贾蓉打量隆泰帝时,隆泰帝也在打量着他。 靠近可以看清贾蓉的面貌,隆泰帝此时只想起一句诗来: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怕是那崔宗之也就是如此这般吧。 “创味精,为国库充盈,收流民,使京都安宁,除反贼,让朕舒心。三功并齐,贾蓉你可想要什么赏赐。” “多谢陛下赏识,学生并不敢居功,味精学生从中获利。流民之事也实乃发自善心,永成侯之事更是因私怨而起,且是公主府亲卫出手,学生哪敢要什么赏赐,还请陛下赏赐公主殿下及公主府亲卫。” 夸奖他人时,夸奖他的孩子比夸奖他本人更能让人感到高兴,这是后世的厚黑学。 贾蓉深知此番道理,为隆泰帝最宠爱的长公主殿下请功,将自己的姿态摆的极低。 这一番话深得隆泰帝之心,他最厌烦的便是居功自傲之人,如军中那些老油子,有丁点功便要请赏。 “珺儿与公主府亲卫,自少不了朕的赏赐,三件事中贾蓉你是不可或缺之人,朕哪会不辨是非。” 此时,贾蓉真心不想要什么赏赐,他还没准备好站在台前,为皇家服务,或者说做当今天子的一把刀。 “学生此时的确是并不缺少什么,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想要之物,这……”贾蓉为难道。 隆泰帝摇头,“你有所缺之物,官职,权利你全无。还自称什么学生,监学你可入过一日门?” 贾蓉尴尬的笑了笑。 今日一见,隆泰帝对贾蓉十分满意,自是想笼络住为其所用。 “这样罢,朕赐你锦衣卫暗卫指挥使,可自行臻选下属,只需报与朕知晓。暗中行事,为旨意达成作辅,仅供朕差遣,如何?” “暗卫?”贾蓉心头一惊,隆泰帝要做什么了,需要一队见不得人的兵马。 “贾蓉,你收拢流民表面是为了行善事,可这几日各王公贵族府门前皆有乞丐在旁,这些难道不是你的耳目?”隆泰帝眼睛眯了眯。 这事并逃不过皇帝的眼,贾蓉心知肚明,可如今隆泰帝在堂上讲出…… 见贾蓉依旧沉默不语,隆泰帝需要一个全心全意为其奔波的心腹,此时并不着恼。 “无需再藏拙了,朕愿为万世开太平,行千古未有之新法,利国利民。你虽年纪尚小,可朕已知你能为,何不与朕修正山河尽一份力。当年你祖上马上拼杀时,哪有这般扭捏之态。” 此时贾蓉不得不回话,“学生……” 还未讲全,听见这一自称,隆泰帝便横了他一眼。 今日若是不给榻上这人一个满意的交代,怕是难以走出这御书房了。 贾蓉垂首道:“臣受陛下如此隆恩,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隆泰帝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少年亦有英雄气,该当如此。放手去做,若需武备报与珺儿便是,年后入春,朕便要看到一个可用有序的暗卫。” 有皇帝这番话,他聚拢流民,练兵便是合理合法之事了。 动荡变局,并不是他不想沾惹,就能不沾惹的。 既然已躲不开,何不做滚滚浪潮的弄潮儿。 此时隆泰帝又开口:“贾蓉,十二营之敢勇营该由谁来统领,如今朕已掌握四营,若是再安插朕的人,定会让军中之人不安,进而结成一片对抗朕。” 当堂入职,便当堂问计。 贾蓉心头一阵叹息,考教来的如此之快,未多思虑便道: “陛下可扶持,开国八公一脉,如今开国八公在军中势微,可先推到台前,与众亲王对擂。” 隆泰帝闻言大喜:“朕正有此意,贾蓉你并没让朕失望。可开国八公子弟腐朽不堪,这人选便由你来推举吧。” 贾蓉一脸蒙圈,他推举,他如何推举? 第40章 朝堂变故 新府, 秦可卿,晴雯,香菱和双珠具在屋内做着女红待贾蓉归来,四人皆默不作声,落针可闻。 作为府上大奶奶,秦可卿还是摆出大奶奶应有的气度, “都不用担心了,爷,自打离了宁国府,便再未让我等失望过,继续做活吧。” 忽得,门外掀帘的小丫鬟道:“爷回来啦。” 听得这一声,屋内人的动作都顿了下来。 贾蓉朝小丫鬟微微一笑,便弯腰入内,刚迈过门槛,听屋内“诶呦”一声。 贾蓉忙探头去看,原来是香菱听得他回来的声音,呆了呆不小心刺到了手指。 连忙走到近前,贾蓉捏着香菱的手指道, “疼么?” 香菱弱弱地回道:“不疼。” 仔细一想,这个世界没有碘酒,没有高度酒精,止血只能靠一把金疮药抹上便是听天由命。 会不会感染破伤风,会不会发炎全凭造化,这对他往后要执行任务见刀兵有些不利。 贾蓉俯身看了眼针眼,有些深不断渗着血,便觉不安,吩咐道:“瑞珠去取些烧过的水、金疮药和轻纱来。” 头一次被男人握住手,香菱有些不知所措, “爷,只是一个针眼不碍事的。” 见贾蓉安然无恙归来,秦可卿终于可以放心了,站在一旁并不多言。 待瑞珠拿来一应物事,贾蓉为香菱清洗后,敷药,薄纱包扎上。 起身后对香菱道:“别不当一回事儿,往往总是小疏漏,招致大祸端。” 香菱羞怯怯地应着。 见贾蓉这般晴雯也并不吃醋了,她已将香菱当作好姐妹,贾蓉这般温柔地对待香菱,也会这般对待她。 主要是自己一吃飞醋,便会被贾蓉狠狠作践,就如那日沐浴时一般。 秦可卿待贾蓉起身,便迎上来,问道: “爷怎样,皇上没责罚你吧?” “责罚?怎会,皇上要赏赐我。”贾蓉笑道。 秦可卿略有薄怒, “什么时候爷还在打趣,奴家就不信你杀了人,皇上还会赏你。” 贾蓉叫屈,“真的,夫人我怎会骗你,如若不然我们打赌。” 秦可卿无奈道,“好,你说赌什么?” “就赌,下一夜用我说那般姿势。” “呸,没面皮。”秦可卿啐了一口。 众女皆是捂嘴笑着。 屋内清冷的气氛,又在贾蓉的打趣中,恢复了欢声笑语。 翌日,太和殿,早朝上, 大太监戴伦尖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兵部尚书谭松,向前迈出一步道: “因永成侯谋逆之事,敢勇营涉事军士皆已拿下入狱,如今正缺一位将军总领敢勇营一应事宜,人选还请陛下定夺。” 隆泰帝颔首道:“十二团营乃是京师之屏障,实为要紧之事。” 言罢看向武官一列,“诸位将军可有人选举荐?” 亲王一系武官心里自是知晓,如今不是他们该说话的时候,这时候推出一个人,怕不是没几天又被隆泰帝抄了去。 武官躬身拱手,“还请陛下定夺。” 往日里骄奢跋扈的武官,今日这般懂事,隆泰帝愈发高兴了。 “永成侯之事既然由宁国府贾家子贾蓉发觉,敢勇营便在开国八公子弟当中挑选一人出任罢。” 听闻隆泰帝此言,王子腾,贾政和坠在武官队列末的牛继宗、陈瑞文等开国八公子弟,无不是身体颤栗。 执掌十二团营一营,且是被兵部修剪过,可直接安插心腹入内的敢勇营,此等美差竟能落在他们身上,这岂不是开国功臣一脉崛起的契机。 而接下来隆泰帝的话让他们更加震惊。 “朕对开国八公子弟不甚熟悉,此事昨日朕召贾蓉入宫时,便想由他给朕选出一人来,可他却也没拿定主意,那便由他来日与朕举荐吧。” 武官愕然,文官也觉不妥,此事刚才不还说是要紧之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上前一步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家国大事哪能由黄口小儿推举人选。” 隆泰帝摆摆手,安慰道:“时爱卿,不必如此,昨日朕想赏赐贾蓉,他却不求赏赐,而求八公子弟再扬祖宗往日辉煌,朕听闻也大受触动。 当年随太祖四处征战,为刘宋立根的开国八公,门楣怎可一直凋零,这事暂且如此,休要再议了。” 众文官便无话可说,八公子弟都骚的满脸通红。 下了朝,贾政刚迈出皇城,就见, 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之孙石光珠, 几人走近将他围住,牛继宗拱手道: “存周,近些时日我们走动确实少了些,不走动情分都淡了去,该多给贾老太太请安的。”八公子弟尽皆附和。 贾政连忙摆手,“不必如此,老太太身子康健,大家又都不是闲人,若想前去拜访随时可去。” 众人等的便是这句话,皆道:“今日必携贱内登门拜访。” 拱手一礼,尽皆散去。 王子腾走上前来,对贾政道: “存周,宁国府出了麒麟儿啊,入了陛下的眼,了不得了。” 贾政笑得有些难看,荣宁两府对那贾蓉哪有什么恩情在了,关系多淡漠贾家人都知。 回不上什么话,贾政只得苦笑。 牛府, 牛继宗刚进内宅便拉住门口小丫鬟问道: “奶奶在哪院。” 小丫头唬了一跳,怯生生地回道,“就在里间做女红。” “去叫人准备好车马。”牛继宗吩咐道。 三步并两步,跨进门槛,呼声道: “夫人,夫人。” 牛继宗正妻李氏被他这几声叫的心发慌,手上的针线掉在地上,刚要去捡。 被牛继宗一把拉住手臂, “夫人啊,都什么时候了,快去里间换身衣服。” “啊?”李氏有些懵,“大爷,今日怎得了,朝堂上可遭了什么大变故。” “可不就是大变故,休要多言,快些去换,晚了就落了后,赶紧随我去向荣国府贾老太太问安。” 第41章 齐聚贾府 荣国府,正门, 管家赖大望着停在路边不见边际的马车队列,心里嘀咕着, “今日也不是老太太过生啊,怎得各家诰命,夫人都来了。” 林之孝家的为一众女眷引路至荣庆堂。 正门中贾赦、贾政立在当前,额头冒着细汗,正迎接着不断前来拜访的开国功臣一脉子弟。 荣庆堂上, 昨日贾母闻言那蓉哥儿在南城杀了人,屠了一座山庄,历经多年战事的她,心里都有些惊魂不定。 不久又听闻贾蓉被皇帝召见入宫,贾母便急往佛堂念经,求佛祖保佑,别连累她贾家才好。 本就是一夜未睡安稳,此时堂上又来了这么多诰命,夫人在耳边叽叽喳喳搅得贾母心神不宁。 贾母端坐堂中高榻,睡眼惺忪,鸳鸯在一旁伺候,眼底尽是心疼。 此时王子腾的正妻赵氏,因王家和贾家沾亲先开口道: “老太太,今日朝廷之事您老可也听闻了,昨日宁国府蓉哥儿做得那般大事,都入了皇帝的眼,怪不得今日老太太似是没睡醒般,定是昨日夜里高乐了。” 有人先声恭维,便有人随后附和,皆在恭喜贾母贾家出麒麟儿。 贾家作为江南大族,京中有八房,金陵仍有十二房,余下十八房皆以荣宁两府为尊,荣国府贾代善也就是贾母的丈夫又立军功袭一等国公,并未降爵,贾母也为一等诰命夫人,可以说是除去宫中,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之一了。 而宁国府贾敬沉迷修道,早早将爵位抛给贾珍,至贾珍只袭三品爵威烈将军。 国法大于家法,故此虽是贾珍为贾家代族长,可全族上下也不得不以贾母为尊。 如今贾蓉得了圣眷,可一言推举统领勇武营人选,不知贾府内事的外人,自来先探访贾母。 可贾母听闻赵氏所言,心里大不悦,昨个她提心吊胆在佛前念经算得上是什么高乐,而且今个究竟怎么了,都来这作甚,扰了她的清净。 贾蓉那孽障算什么麒麟儿,比得上宝玉让她舒心? 在外闹出人命来,休想让荣宁二府给他担着。 赵氏不知贾蓉和贾母有何过节,王夫人可知,见堂上贾母面色不悦,便打圆场道: “嫂嫂,究竟发生何事,怎出此言啊。” 赵氏闻言有些惊讶,“你竟还不知今日朝堂之事?” 王夫人苦笑,“未有将朝堂之事告于内院妇人的道理,我也从不过问。” 北静郡王府王妃便笑着解释道,“宁国府那哥儿,了不得啊,带人端了永成侯藏匿兵器的窝点。皇上要赏赐他,他不求封赏要为我等开国功臣一脉求个职缺,皇上便有令命他推举一人来。出了这等麒麟儿非但是荣宁二府的幸事,也是我开国功臣诸府的幸事。” 众诰命,夫人又是附和着。 听闻此言,王夫人吃了一惊,竟是得了这般的圣眷,往后何止贾母要忌惮他,这不得贡着这位大爷。 想到此处,王夫人向堂上望去一眼,见贾母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贾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小孽障这般得宠获益,自己却是提心吊胆着,下榻都不得安稳。 今日又这些个人来烦她,心底更是多几分厌弃,这些人找她有什么用,那小畜生又不会听她的。 适时,宝玉从外间进来通传,“老太太,大老爷、老爷请您到荣禧堂去。” 通传之事自是轮不到贾宝玉来做,此事是王夫人安排的,想自家的哥在这些各公侯国府的诰命前露个脸。 见是宝玉前来传信,贾母脸上的阴郁之气自是解开几分,也懂得王夫人的用意。 便将宝玉唤到堂上来,与她同榻而坐。 众多诰命都是精明之人,见贾母这般欢喜这个哥儿,便都知这是贾母最宠的衔玉而诞贾宝玉。 牛继宗夫人李氏抢先开口道:“这便是荣国府上天降祥瑞,衔玉而诞的宝玉吧。真是生的好模样,怪不得老夫人当自己心头肉一般。” 这番话是今日让贾母最舒心的话了,对李氏颔首道: “正是,便是我老婆子的心头肉宝玉了,最称我的心意,敬老孝亲不比在外搞风搞雨的强。” 堂内众人尽皆明了,贾母原来并不待见那个贾蓉啊。 由宝玉和鸳鸯搀扶着贾母,往荣禧堂而去。 府上如此这般的大阵仗,内院的姊姊妹妹自是也已知晓,都聚在探春屋里。 史湘云激动道:“没想到那侄儿这般威风,有些过节,便带人直接去屠了庄子,好是痛快。” 众女皆是鄙夷,打打杀杀她们自是没兴趣,皆是粗鄙之事。 事情了解不多,她们只是好奇前前后后发生了什么,此时各自出着主意如何见贾蓉,听他自己讲述。 史湘云又道:“我们去荣禧堂内间等他。” 闻言薛宝钗道:“不可,此时荣禧堂都是开国各公侯府长辈在那议事,哪是我等前去玩闹之所。” 探春道:“我们去荣庆堂后等着罢,贾蓉既然来了,肯定也要拜见老太太的。” 众女闻言皆是点头。 林黛玉本是不喜凑这般热闹的,可上次贾蓉堂辩贾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次在外又让似是得罪他的侯府抄了家,这般能为,让她也有些兴趣。 怎得从宁国府那般狼狈,变得如今强势,究竟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林黛玉的大丫鬟紫鹃,见小姐也要随着众女而去,有些诧异。 问道:“小姐,我们不回房么。” 林黛玉白了眼,“姊姊妹妹都要去,我怎能做个不合群的,一同便是了。” 此刻,荣禧堂上, 四王八公并开国一脉所封侯爵等来了个齐全。 见贾母至此,堂上众人都起身行礼,“问老太太安。” 贾母堂上坐定,展出笑容,“安着呢,各位王爷,侯爷,还记得我这个老厌物。” 众人忙道好话,夸赞宝玉的同时,恭喜贾家再出麒麟儿。 贾母自已知他们来意,便道: “政儿,让下人传信让蓉哥儿回府一趟,来见见各位吧,” 又对堂下众人道:“我这个老厌物在府里讲话已是做不得数喽,此事你们便与蓉哥儿谈罢。” 第42章 山庄视察 话分另头, 此时的贾蓉正在去南城山庄的路上。 今早陪秦可卿她们晨练后,先去了珍味馆。 味精和十三香的生意正在稳步进行着,整个直隶省全面铺开,面临的问题只是人手不太足。 调料生意的盈利是十分庞大,每日只京城,贾蓉便可分得百两银子,目前用来府上开支及供养流民完全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山西、陕西已有晋商察觉到调料生意巨额的利益,前来磋商代卖事宜,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动着。 那边的事情就交由贾芸去处理,一应事务,井井有条,未出差错,贾蓉倍感轻松。 此时便有时间头一次来南城山庄这边。 目前这边才是贾蓉的重心,毕竟皇帝给了他一个暗卫的官职,自己必须得做的有模有样。 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招兵,调集人才,只得自己暗中筹划。 贾蓉和虎子步入山庄中后,迎上来的便是此间管家倪二。 倪二曾经可以说是一个流氓地痞,但他怀侠义之心,从不做恶事。 在贾芸最困难的时候,接济过他,如今贾芸跟着贾蓉飞黄腾达,生意做的是愈发兴隆,倪二便被贾芸推荐给正缺人手的贾蓉。 倪二得知今日贾蓉要头次来山庄里察验,自是不敢怠慢,各门各院都让人拾到干净。 自打清早便在门子候等着,对于年龄比他小上一轮的贾蓉,他是打心底里钦佩着。 “大爷,您来了,我先引您进正堂。” 贾蓉和虎子二人的马匹,便有流民出身的马夫,牵去马棚喂食。 边走,倪二边向贾蓉介绍道: “此间的一应事宜都是按照爷要求的置办妥当,这个时辰,岁数大些的乞丐,流民已去各大胡同盯梢听信,戍时才归来。 爷本要求的是,天黑前,可这帮人都是自发多为爷做些事。” “尤其是分到北城的一些人,天蒙蒙亮便从庄子上去了,最晚一批才回来,每日早间都是将干粮让他们带在身上。” 贾蓉颔首,表示理解。 倪二又道:“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流民,有家小在庄子上吃白食,山东之地多豪义之士,没那个面皮不做事,自个已没体力进卫兵队,便将这苦差事抢着做,都想多报答些大爷的恩情。” 贾蓉道:“这些人每日给的干粮加倍,家小给肉食如卫兵待遇,且设轮休制,一人外出一天便休一天,就不用这般苦了他们,本身身子就不好。” 倪二在旁让身旁下人在纸上记好贾蓉的话。 贾蓉笑道:“做了大官家,平日里该多读些书,写写字,目不识丁,往后还怎么行事。” 倪二讪讪一笑,点头应下。 “不足幼学之龄,应大爷要求,尽在一间院内每日读书。男束发,可学数术,学武艺;女及笄,可学礼,学女红尽有安排。” 富起来便抓教育,往后这些人都有用武之地,都是贾蓉的心腹嫡系。 “只是年纪偏大些的妇人,如今并没活可做。”倪二道:“不然,爷给拿个主意。” 这个时代,女红是女子的必备技能,贾蓉想了想道: “便织布,做些衣裳与院中的孩童罢,一月有余便是新年了,若是还有余力便分给庄上男丁。” 似是又想起一事,“挑选些年纪不大,清秀些的女子,我留有用处。” 此时倪二的眼神微妙起来,贾蓉看出异常,道: “想哪去了,我是想做门营生,需要些女子。” 闻言倪二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笑,贾蓉无语。 入大堂,贾蓉正坐当中,虎子侍立一边,已有四人在此等候。 此四人正是东南西北四城,流民、乞丐盯梢的负责人,贾蓉称之为四大长老。 前几日想起前世看过的金庸老爷子武侠小说,便将这组织定名为丐帮。 四人躬身,“见过大团头。” “不必多礼,说一说如今的情况吧。” 其中一人起身道,“回大团头,西城,北城多百姓,少帮派未遇到什么阻碍,东城离庄子近倒是能随时照应,西城不大乐观,各家势力都有为其做事的人,我们在西城安插人手,也有伪装成乞丐,菜贩的探子,占地盘时已经和一波人起过几次冲突,倒是还没闹出人命。” 贾蓉道:“西城兵马司巡逻最为频繁,起冲突不会引来军士?” 那人回道:“都是在较深的巷子里,划条道来,各凭本事,我们这边人多,倒是没吃几次亏。” “还是小心些行事,西城再多布置些人。” 听完四大长老的汇报,又在庄上四处转了转,倪二做的很出色,是个可委以重任之人。 最后来到一片演武场。 流民受庄子救济时,都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待听庄子要为大爷选家丁,一时之间响应遍地,卫队很快组建起来。 此时焦大正坐在靠椅上,紧盯着祝振训练众人。 贾蓉等人步入场中,祝振便停止了操练,焦大想要起身相迎。 快步向前,贾蓉搀扶住焦大道:“焦老身子要紧,不必多礼。” 焦大颔首称赞道:“祝小兄弟武艺不凡,又懂得教习,是个做教头的好苗子,替老头子我省去不少功夫。” 祝振走过来躬身俯首道:“见过老爷。” 贾蓉用手抬起,望了一眼场上众人,已完全看不出是逃荒的流民,各个眼神肃穆,神气凛然。 贾蓉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气势很足,除了武艺外,也定要练好军队的纪律,做到全队一致,众人齐心。这方面焦老是专攻之人,我便不多言了。” 忽得,他看到队伍后方有一个小小身影,与周遭众人形成鲜明对比,奇道: “那少年见似不足十岁,为何在此和卫兵一同操练?” 祝振介绍道:“那名少年叫梁小欢,听倪兄弟说便是他提供的飞云山庄的消息。 他有一妹妹名叫小喜,今年四岁,双亲都已故去,他便不想两人都吃白食,自己放弃了院中教习,前来做卫兵是他自己要求的。” 倒是个有志气的孩子,贾蓉心想。 “一会让他和妹妹随我回府吧,既然立过大功便在府上做事吧。” “大爷!珍味馆有信来报。”一小厮快步跑进来禀报道。 “讲。” “荣国府贾老太太召大爷回贾府一见。” 第43章 结怨(周二,求追读!) 荣国府, 贾政的书房内,此时东安郡王穆莳坐在贾政对案饮着茶。 穆莳放下茶碗,语重心长的与贾政道: “存周,此番到此你知我意欲何为,十二团营一营的统领,此职务在京都军中堪为中流砥柱,是我开国功臣一脉重返军务实权的大好良机,我两家世交故旧,此番怎能不搀扶一二。” 当年册封的四大郡王都为异姓王,被太祖削去军权,留下世袭王爵,如今有重新安插势力的机会,自没有让别人拔得头筹的道理。 贾政有些为难,道:“王爷,你实是不知情,贾蓉离府已有近一月光景,和我等并不亲近,说不上好话啊。” 穆莳不悦,道:“无论亲疏,他身为晚辈不该听从长辈之言?还能违背了伦理纲常不成。” 贾政摇头叹息,“我等尽力而为便是。” 荣国府正门,敕造荣国府的金色匾额,在阳光照射下显得那么光彩夺目。 贾蓉纵身下马,将手上缰绳交给门子,门子双手迎过来,丝毫不敢怠慢。 赖大早在门口迎接,走上前来道:“小蓉大爷,随我来荣禧堂罢。” 被引进荣禧堂,贾蓉在众人的注视中,先对堂上空位拜了一拜。 贾母自是不愿在此等场合见他,已先回荣庆堂去,不必多说。 一礼后,向贾赦,贾政持晚辈礼,礼罢,立于堂中。 堂上众人尽皆点头,礼数不缺,英姿勃发,不愧是贾家麒麟儿。 见贾蓉如此知礼,东安郡王穆莳心里多了几分把握,只要贾赦、贾政按照讲好的那般…… 然而未等贾赦,贾政开口,只听贾蓉朗声道: “今日各位齐聚于此,所谓何求不必多言,蓉在陛下面前请命,不能有负皇恩,定要慎重推举,如此必只有选拔才可服众人之心。” 他哪里跟隆泰帝说过什么不求赏赐,只求给开国功臣一个机会,这都是隆泰帝搪塞文臣,而且让贾蓉有在明面上帮他做事的理由罢了。 一听选拔,要比斗一场,在场众人都是将门子弟,顿时来了兴致。 堂上穆莳自是不悦,他之前所作的准备全数作废。 贾蓉继续道:“既然是选统领,自是要比武,第一项比骑射,一人十只箭,五十步外中靶者多,优胜。” 贾府也是将门传承,自是有演武之处和演武武备,众人转去演武场。 打开贾府尘封多年的武库,取出弓箭交由比斗个人手中,每次出两人同时比拼。 四王八公虽已没落,却也不是铁板一块。 分别与北静郡王、东安郡王关系密切之人,自觉分列两旁,这一切贾蓉自是看在眼里。 第一对比拼便是忠靖侯史鼎,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二人整装待贾蓉示意。 贾蓉朝赖大点头,赖大高呼一声:“射!” 两人在马上拉弓搭箭,十分颠簸。骑射难度很高,对身体平衡和力量要求都非常严格。 最终结果冯紫英中七箭,史鼎仅中两箭。 几轮比拼下来,北静郡王水溶一方实力强些,皆是较为年轻的公子,相对而言东安郡王穆莳一方年纪较大都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贾蓉又道:“我身边之人乃是我的护卫,名为祝世霖,各位与他过上几招,接住招数多的便优胜,两场比斗取表现均衡者。” 在从南城来时,贾蓉便想好如何应对这些人了,特意先行回府,换了祝世霖代替虎子而来,要是虎子出手怕是都接不住一招。 而众人尤其是年纪偏大的东安郡王一方,见一少年,身型消瘦,面若女子皆是不屑。 锦乡伯公子韩奇先跳出来道:“让本公子先试一试小相公的身手。” 场上传起嗤笑声,祝世霖并不着恼,提起木刀向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周遭之人戏谑的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是讥讽贾蓉竟选个琪官来当护卫。 忽得韩琦爆喝一声,单手持刀,快步向前,欲要以重力劈倒祝世霖。 祝世霖身型并不动,待韩琦靠近,微微侧身,抢出一步直划面门,韩琦改为双手握刀向右横扫想打偏这一击。 却见那刀片侧立向下滑去,祝世霖出左拳击在韩琦右肩上,只相接瞬间韩琦便仰头倒地,一合不敌。 场上众人皆是变了面色,再无轻视之心。 待一切比斗尽数了结,贾蓉回到荣禧堂上,对众人讲道: “方才两轮比斗,大家皆在场上,无人偷奸取巧,蓉也并没徇私,此次我便向陛下推举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统领敢勇营。” 穆莳起身道:“且慢,冯紫英虽在边关打磨过,可从未带兵领将之经历,如此做决定是否草率了些,该挑选有经验资历足之人才是。” 此言一出,东安郡王一系尽皆附和。 贾蓉心知,隆泰帝要的就不是军伍老油子,他才想到考教武艺。 “适才比斗前尽皆无异议,今番出了结果才觉不妥?蓉未及弱冠,陛下仍委托如此大任,冯兄就怎不能做一营统领,莫非你以为陛下也是看重痴长年岁的肤浅之辈?” 此言一出穆莳虽仍不喜但当众人面也不能多言,其余人自是再无异议。 冯紫英则起身垂首拜谢,北静郡王一系皆为其鼓掌庆贺。 事毕,贾蓉该去给老太太请安,正要向贾赦、贾政拜别,堂上东安郡王却迟迟未走。 穆莳走到几人之间,压住怒气对贾赦、贾政道: “恩侯、存周,东安郡王府与贾家乃是同乡世交,这等仅是一言可行之事,也不愿讲个交情?” 贾政是收了礼的,自然要开口劝说: “蓉哥儿,这位是东安郡王,王爷与咱荣宁两府世代交好,此事不难,何不行个方便。” 贾蓉先是以礼相待,再道: “此事方才不是已在众人面前定下,怎能背着众多开国一脉子弟再改换,若是如此外人如何看我贾蓉之信誉倒不要紧,可外人如何道我贾家?” 言罢贾赦、贾政面色变了变,孰重孰轻他们还是拎得清的,而贾蓉再不管堂上三人,大步离去。 见贾蓉离去的背影,穆莳十分愤恨,原以为这个位置安插上他的人十拿九稳,可谁知冒出的贾蓉竟是个六亲不认的货。 一步慢步步慢,往后开国功臣一脉都将以北静郡王为尊。 “哼,这个贾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做着什么勾当,该给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一点教训,明白什么叫长幼尊卑。” 东安郡王穆莳眯了眯眼,心中暗暗发狠。 第44章 荣庆堂贾蓉显风头 (求追读!) 荣庆堂, 堂上一应诰命、夫人还未离去,都是想见一见今天议论的这位贾家麒麟儿。 于礼来讲,贾蓉已成婚,属外男,然其年龄尚小,辈分且低,众人便不忌讳了。 忽得,一人龙行虎步,器宇轩昂步入大堂。 众人望去,见其头戴鎏金束发冠,内着梅花暗纹箭袖,身披墨绿色刻丝鹤氅,脚上登着一对银边青锦靴。 目光清朗,剑眉斜飞,端得是风流好少年。 立于堂下,贾蓉躬身问安:“请老太太安。”环拜一周,“见过各位夫人。” 堂上贾母点头算是应下,堂上众多女眷见了贾蓉这般修养举止,再配上这一副容貌,皆甚喜之。 西宁郡王老王妃开口道:“这哥便是贾蓉了,相貌堂堂,气质不俗,往后定有番大作为。” 语气一转,继续道:“听闻你婚配一年有余,可有子嗣?” 头遭一个问题,便是要说姻亲,贾蓉心里明镜,道: “往时后辈府上夫人身子薄弱些,近日里好转许多,且如今外事忙碌,便不再考虑儿女之事了。” 堂上众人尽皆叹息,虽说这位公子已有婚配,家中无子送个庶女做妾室能延续香火也是好的,这般年纪受如此圣眷往后也可攀个亲粘些光。 贾蓉此番言语一出众人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贾母开口询问:“蓉哥儿,前院的事可解决了?” 贾蓉回道:“回老太太话,已经了结,各府上老爷尽已散去。” 听闻前院的男人们都要回府了,那内院的妇人便不能再多待了,尽皆辞行而去。 堂上没了外人,只剩贾母,鸳鸯,王夫人,贾宝玉,此时贾母便开口道: “这些时日我知你是个有能为的,往日里倒是老婆子我没看真,但只有一事你不得不依,在外搞风搞雨的我不管,不许连累到贾家来,不许让荣宁二府难做。” 贾蓉垂首道:“蓉虽是离了荣宁二府,但也属贾家人,顾着贾家是小子的本分。” 贾母望向堂下贾蓉,多日不见,觉他容貌气质更胜从前,再看看怀里的宝玉,隐隐有比下去的趋势。 又想到若是哪天里自己没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心头肉了,贾赦、贾政在外事上都是不中用的,此时便多嘱咐贾蓉两句。 “蓉哥儿,如今你得此圣眷,你宝二叔虽长你一辈,年纪却比你还小上几岁,往后你可看顾着他些,不能欺负了他去,定也不能让他在外受了欺负。” 贾蓉再躬身,“蓉谨记于心。” “好了,退下吧,记住你今日所言。往后可再来请安,常走动些无需通报。” 闻言,贾蓉便告退而去,此刻躲在里间帘帐后的姊妹们却是急了,这就走了,还没拉住他问话呢。 刚见贾蓉步入堂上一应表现,众姊妹都是频频点头称赞,人走了猛得醒悟过来,正事还没做。 适时,便听到贾母对王夫人言: “往日里,蓉哥儿和你并无多少过节,现如今他已起势,并不是我这老婆子能压得住的,若是他对东府依然如初,他便也不是个记仇的孩子,多卖他些好吧。” 王夫人闻言颔首,又提议道:“明个便是冬月十五,蓉哥儿新府我们从未探望过,可以让家里的姑娘们去他那边顽乐,多走动些。” 贾母听闻,顿感是个好主意,点头道:“那好就如此吧,让姑娘们也出去逛逛,寻些开心。” 帘后史湘云最是欢喜,对众多姊妹道:“真好耶,自打来了府上,还从未出去过,听闻蓉哥儿是自个配制的那调料,他家的吃食定是十分好吃的了。” 众姊妹皆是取笑她只知道吃。 薛宝钗道:“我们也不能空手去了,该给小蓉奶奶带些物事才好。” 众人都觉合礼,便都离了去,准备明日登门的礼品。 紫鹃扯了扯林黛玉的衣角道:“小姐,我们也回去罢。” 林黛玉眼睛转了转,似是在想着什么,并未回应紫鹃。 紫鹃又拉了拉,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都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黛玉晃过神来,对紫鹃道,“好,回去罢。” 走出荣庆堂,返回王夫人院内,林黛玉望着院子大门,眼睛一亮,来了主意,对紫鹃吩咐道:“叫人取些……” 府上的大家闺秀平日里难得出府一次,而如今得贾母批准,众姊妹自都是欢喜的。 此时只有仍在堂上的宝玉心里不喜,往日里围着他的姐姐妹妹明个都要去围着贾蓉转,让他心里好不是滋味。 离了荣国府,贾蓉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长公主府而去。 刚到长公主府门前,两名守门亲卫见是贾蓉来了,都是一脸笑容迎了上来,比贾蓉自家门子还热情。 其中一人攀谈道:“贾公子今个怎得闲来了公主府。” 贾蓉随意回着:“昨日陛下命我臻选人才,如今已有了结果,便来告知长公主一声。” 另一人紧忙引路,“贾公子先进来吧,在下已经命人去通报了,稍等片刻,用些茶水?” 贾蓉不明白这些亲卫怎对他这般态度,推辞着不必。 不多时便有小宫女前来唤道:“贾公子,长公主殿下请您到书房议事。” 贾蓉刚迈出两步,只听身后两名护卫道, “贾公子,下次再有外出执行公务的机会,定要带上我们两个啊。” 贾蓉无语。 进了书房,就见刘珺头戴金束发冠碧玉簪,身着缕金绣百蝶度花裙,端坐榻上,在案上执笔。 听见声响,刘珺也并未抬头,道:“有何事?” 头一遭见这般冷淡的长公主,贾蓉微微诧异,正色道: “昨日陛下有言,命我举荐一名将领,统领敢勇营,我已定好举荐之人便是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 闻言刘珺并没多大反应,手中笔仍不停,只是浅浅恩了一声,“还有何事?” 贾蓉不懂这是怎般情况,又道:“我急需三百套士兵武备,若可以的话,神机营中火药能不能也分一些。” 刘珺皱眉抬头,“你要这些作什么?再者说即便给你,你能给谁用?” 第45章 公主怀春 长公主府书房内,刘珺和贾蓉二人对视着。 贾蓉道:“长公主知我在南城收拢了些流民,我便在其中选出些精壮之人,组成一支卫队共三百人。” 刘珺轻笑,“流民?你要用流民打造锦衣卫?” 贾蓉所说之事让刘珺感到不可思议,她手下的锦衣卫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猛士,身体力壮,武艺高强,再经过多年的打磨才正式成为锦衣卫。 父皇刚给了贾蓉组建暗卫的职权,他竟然自作主张,就要选一些个流民入内,这哪合规制,哪有战力,岂不是胡闹。 在皇城长大的刘珺,所见的军士都是禁军及亲卫,自是不可能瞧得上流民组成的军队。 贾蓉解释道:“陛下交给我的任命,并不似是如今的锦衣卫,锦衣卫虽是探听情报,秘密行事在当今世上首屈一指,可也被多方势力盯紧着。” “陛下需要一支不显眼的军队,行事机密,如今流民皆是无根浮萍,全心投靠于我忠心自不用讲,而军队看得不该只是每个人武艺如何,众人拾柴火焰高,齐心协力,纪律严明也是军队的重中之重。” 武力值对贾蓉组建军队来讲,可以通过装备方面提升,这不在贾蓉担忧的范围内。 刘珺略微思索贾蓉所说的话,以为有理,“神机营的火铳,火炮各有优缺,虽曾在战场大显神威,但使用起来都多有不便。” “火铳,需先用火折子将火绳点燃,装填十分麻烦,且射程仅有几十步威力不足,神机营一直在寻求改良之法,却至如今也无门路。 火炮威力强悍,但过于笨重,且处置不当有炸膛的风险,此类都不适合锦衣卫使用,不如轻便的弓弩。” 贾蓉对当今火器确实不太了解,听刘珺的描述,火器还没有较好的发展起来用于武装军队,这倒是给贾蓉的计划添了些阻碍。 作为文科生,贾蓉脑海中自是没有记录关于火器研发相关的知识,只得道: “那便先分一些火铳,火药与我罢,军队还是要熟悉火铳这类兵器,否则他们只会以为是施展了什么妖法。” 刘珺颔首表示同意,“三百人份的武备,并火铳,火药,这些累计至少需装七八大车,你怎么大张旗鼓的从我府上带走。” 贾蓉道:“我先差珍味馆的货车来,以往公主府运银钱为遮掩将武备拉走,再以运送货物到南城储备为遮掩,送至南城。” 话至此,刘珺再没多少疑虑,低下头继续动笔,“那好便如你所言罢。” 事情商定,贾蓉随意望了案上一眼。 紫檀桌上除了那盏宫灯,又摆放了一个青花缠枝香炉,笔墨纸砚摆放有致。 长公主刘珺头发梳成凌云髻,鬓角垂下一缕发丝,端坐案边, 手指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握着笔杆不停书写着一篇奏本。 见长公主又开始忙起政务,贾蓉便没有再留下打搅的道理,正要告辞退去,却见案上一角露出了一首刘珺摘抄的诗。 贾蓉自是对字体,诗词感兴趣的。 望上去刘珺的字体清秀淡雅,完全不似平日里,如男儿般洒脱自然,无拘无束。 定神一看,抄写的两行诗竟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贾蓉见是此诗,心里只觉诧异。 似是感到贾蓉凑近了几分,刘珺疑惑的抬起头看了过去,只见贾蓉望着案上一角的诗词正出神。 顿时刘珺只觉自己的脸上火烧一般,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贾蓉的思绪。 嗔怒道:“还在这里作甚,不快些回去安排好一应事宜?明日便差人来取罢。” 贾蓉弱弱回道:“来之前我便已经安排妥当了,多有叨扰还请长公主勿怪,我这便离去。” 起身行礼,贾蓉便离门而去。 望着贾蓉离去的背影,刘珺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叹出一口气, “哎,既不得其时,又何必相逢。” 在回府的路上贾蓉还在纳闷, “公主竟然有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直接让皇帝赐婚不就好了吗,难道那人已经死了?怪不得今天这么冷淡。” 贾蓉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抽几下马鞭,打道回府。 新府, 贾蓉刚到府上,府门口竟然停了一架四人抬暖轿,装饰有串珠璎珞,华美非常。 虎子,祝世霖和小欢,见贾蓉从外边回来了,皆是躬身行礼打声招呼,“大爷。” “今日是谁来访?”若是开国八公的家眷贾蓉自是不愿见的。 虎子如今担当贾蓉的护卫,便是三人中最亲近之人,由他开口回道: “是荣国府琏二奶奶来访。” 并想不到有什么事需要王熙凤亲自来走一趟,贾蓉便不再过多纠结。 走到三人近前,拍了拍小欢的肩头,“和他们二人好好学习武艺,往后定能做一番大事,保护着你妹妹。” 小欢摇头,“没有爷,我兄妹多是如我娘一般死在前几日的夜里,学武艺先报答大爷。” 贾蓉颔首,嘱咐虎子,祝世霖照顾好小欢,而后往里间走去。 步入内院,只听得嗲嗲地一声,“大爷,回来啦!” 此人自是小欢的妹妹小喜,将她带回府上后,秦可卿甚是喜欢,便让她代替了之前小丫鬟掀门帘。 贾蓉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里好不好,往后留在这边玩。” 小喜甜甜的一笑,“好。” 屋里笑闹的众女,听得这一声,都不讲话望向门口处。 见贾蓉进来,晴雯、香菱便迎上去,帮贾蓉脱去厚重的鹤氅。 “今个什么日子,怎将二婶婶此等贵客吹来了。” 王熙凤笑道:“诶呦,呵呵呵,如今谁敢在蓉哥儿面前称贵客?哪家不知蓉哥儿如今是贾府最有能为的,往后婶子也得仰仗着你呢。” “不敢当,不敢当,琏二叔自是能顶事的。” 一提到贾琏,王熙凤脸上就抽了抽。 “不与你顽闹了,今个我在这等你回来,是给太太传话的。” “哦?”贾蓉奇怪,王夫人能有什么事和他说,“二婶婶讲吧,甚事得劳烦婶子走一趟?” 王熙凤道:“自打蓉哥儿从府上搬离了去,还没在新府做过东道,明个冬月十五,便让家里的姑娘们来你这一起高乐,热闹热闹。” 第46章 王熙凤二入新府 贾蓉听闻,明日里那些姑娘们都要来他这做客,便想到了贾府对他态度的转变,定是老太太开了口。 对王熙凤笑着回道:“早些便想请各位姑姑来坐一坐,可却一直未得了闲,明日外头便是地崩天裂,也得在这候着姑姑们。” “休要胡闹了,地崩天裂的,姑娘们也离不了府。”王熙凤道。 贾蓉语气一转,瞥了眼王熙凤身后的平儿,温声道: “明个二婶婶还来不来,不来也该让平儿姐姐代替才是。” 王熙凤瞧了秦可卿一眼,道:“休要打着甚鬼主意,明个我定要来替侄媳妇好好看着你。” 与秦可卿攀扯几句,天色不早王熙凤便要回荣国府了。 起身道了别,贾蓉上前掀开门帘,要送送王熙凤和平儿。 廊道里四下无人,贾蓉先是坠在二人身后,而后加快几步走上前。 见贾蓉追来,王熙凤笑骂道:“你个下流坯子追上来干甚。” 贾蓉陪着笑,忽得面色一变,肃然道:“婶子,放印子钱究竟赚了多少银两?害了几条人命?” 搭起了京城信息获取渠道,贾蓉已让人暗中调查过贾家。 贾蓉熟读《红楼梦》,便已知大方向,问题都出在谁身上,便先调查谁。 听闻贾蓉此言,王熙凤顿住了脚,一旁平儿满脸担忧。 偏过头,王熙凤盯着贾蓉,冷声道:“蓉哥儿,你可休要往你婶子身上泼脏水,何时见我发过印子钱了,何时见我害了别个性命。” 放印子钱的事,除了做事的那几个下人,府里便只有平儿知道,王熙凤不知贾蓉是从何得知,只当他是胡乱诈她,赚走平儿。 如今贾府的收益大不如前,若不是她学着其他府上夫人在外放印子钱赚些利钱,如何能供得起府上一大家子嚼用还有余,如何能让贾母那般心喜夸赞她。 除此以外,放印子钱若是官府查上门也是受牢狱之灾的罪过,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入了那般地界,往后还怎么做人。 王熙凤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贾蓉吁出一口气,神情平淡道:“婶子,你不必瞒着我,自然不是你自己出去放印子钱。 借你身边几个管家媳妇名义,又在府外由她们丈夫牵头,聚拢些人收银子,逼了几户卖田卖儿卖女,逼死了几人你不知? 此事若是想落实,去你那院里问那几个管家媳妇,嬷嬷便知了。” 王熙凤闻言又是被骇了一大跳,故作镇定道:“胡说,尽是胡说,蓉哥儿你究竟想干甚。” 贾蓉看着王熙凤望来夹杂愤恨的目光,摇头道: “婶子,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这京城里。哪家哪户的事锦衣卫不知?皇帝不知? 如今皇帝勤政爱民,最憎恶的便是欺压百姓之事,并未理会只是还没腾出空来,待到事发清算时,一切晚已贾府危已。” 王熙凤知贾蓉面见过皇帝,和长公主关系密切,定是听得了什么风声,便不再疑心此话真假,身子晃了晃,有些失了神。 平儿在身后紧忙扶住,也是有些慌了,哭道:“奶奶,奶奶,你没事罢。” 满眼含泪,平儿看向贾蓉,哀求道: “小蓉大爷,看在往日里奶奶与你的情分,奶奶处处帮衬着你和小蓉奶奶,这次能不能帮下奶奶,出个主意。” 在王熙凤还在恍惚之中,却突然感到自己被人搂住肩头,扶了起来。 贾蓉看着怀里的王熙凤,往日里雷厉风行,此时却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开口安慰道: “并不是没有两全其美之法。” 王熙凤恍惚之中,脑海似是辟出一道光亮来,完全未顾此时自己是身处何处,急忙询问: “怎样做?” “我打算在西城开一间酒楼,婶婶不如把积蓄投进来参股,我与婶婶分成,便再不用做这般见不得人,害人性命的营生了。” “放出去的印子钱便只收本金回来罢,旧时有纷争的,赔些银子先了了事。” 王熙凤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子,心中思忖着, 蓉哥儿离了府便能赚这么多银子,住这么大宅子,上次来府上还没几人,这一次前院护院,内院丫鬟,嬷嬷一应齐全,定是赚了不少银子。 同他一起做生意,定不会赔了去,如此这般府上也不缺嚼用,多赚了还能攒下,还体面。 王熙凤点点头道:“这桩倒是好事,全由了蓉哥儿打理罢,我将这几年攒下的都给你先用着,婶婶全仰仗你,别全弄赔了去。” 见王熙凤似有恢复,贾蓉笑道:“别的难给二婶婶做保票,生意上定能让婶婶赚的比以前多上几番。” 平儿在后面看着两人动作这般亲昵,又说着这般骚人的话,自己都羞红了脸,更不敢再抬头看二人。 王熙凤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方才真是将她吓得不轻,收起帕子后回过味儿来,赶忙挣脱开贾蓉怀抱,怒骂道: “好你个下流胚子,趁老娘不注意还占上老娘便宜来,没面皮的东西,快滚去别在这碍老娘的眼。” 天有些黑了,贾蓉自是看不清王熙凤的耳根有些红。 都称王熙凤是府上有担当的,一应事务由她打理便是井井有条,可她何尝不想有个男人的胸膛靠一靠,只不过他家那男人不知在谁家房里钻被窝呢。 许久没和男子有这般接触,王熙凤腿都有些软了,由平儿搀扶着登上轿子。 平儿随后上轿,放下轿帘前,贾蓉朝她喊道: “平儿姐姐,明个可定要记得再来哦。” 这贾蓉,搂完奶奶又来打趣他,脾气好如她,脸颊都鼓起气来。 外面这么多人,她说也不是,不说什么也不是,哼了一声,甩下帘子便进了轿。 轿子晃动着前行,王熙凤和平儿二人在轿里还能听见贾蓉的笑声。 今日她俩是一齐在贾蓉这吃了闷亏,王熙凤伸出手指,指着平儿道: “今日的事,不许和他人提一个字。” 平儿委屈道:“奶奶怎还能信不过我。” 忽得似是闻到什么味道,平儿奇道:“奶奶你闻到没,似是有股味道,咱来时轿子里还没呢。” 王熙凤红了脸,缄口不答。 第47章 东安郡王夜访宁国府 回到荣国府, 王熙凤梳洗一番,换了身衣物,去到王夫人院里请安。 此时天色有些黑了,平儿叩着院门,唤丫鬟来开门。 不多时,王夫人院里的大丫鬟金钏从屋里走了出来,喊道:“谁呀?” 平儿回,“二奶奶来给夫人请安,回了今个的事儿。” 金钏便差小丫鬟拉开门,引着二人进屋。 王夫人听闻是王熙凤回来了,打起几分精神,从榻上坐起身。 王熙凤走到近前道:“太太,蓉哥儿那边应承下来了,明日便会备好待姑娘们过去。” 王夫人点点头,问道:“琏儿媳妇,我对外头的事不甚了解,蓉哥儿究竟做了怎番事,老太太都说压他不住了。” 问起贾蓉的事,王熙凤自是熟悉,解释道: “蓉哥儿不知怎得出府便给长公主做事,又和一家侯府的世子结怨,闹起来竟是发觉了那家侯府正做着谋反的勾当,恰好被蓉哥儿撞破,这般便入了陛下的眼。” “这些个开国一脉的功勋之家,各家世子不在外惹事生非都是好的,能如贾蓉这般被陛下赏识,差他办事,这些公侯子弟自是要前来讨个好。” 听王熙凤这么说,王夫人倒是想起一事,母族兄长王子腾任京营节度使多年。 京营节度使官为从一品,名声响亮,官位不低,可是在京城吃不开。 若是在外,那是封疆大吏一人管一省军务,可在京,十二团营都被各个侯府把持又和各方势力牵扯甚广,他只有个名头,手下无兵,自然不被人看重。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自然不会甘于此,多次与王夫人讲述难处,想靠荣国府在军中留存的威望可不可以培养些心腹,又或者调动出京镀金。 若是贾蓉有如此圣眷,往后飞黄腾达时,也可拉王家一把。 念及此,王夫人道:“代我备些礼明日送去,当作长辈为后辈开府庆贺。” 王熙凤有些犹豫,道:“若是如此珍大爷那头,如何交代。” 王夫人不屑,“蓉哥儿有如此能为,都被他逼离了府,若是尚在东府,此时贾府不是光耀门楣了,还用得着这般。” 王熙凤便不再多说,离了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王熙凤总算是舒了口气,和平儿在榻上小案边对坐,贾琏不在时都是由平儿这般陪着她。 回想这今日一桩桩的事,不自觉的叹道: “哎,原本离了东府时以为蓉哥儿是个狼崽子,谁知如今似虎般凶猛,夫人都得敬着他,往后这两府哪还有人能镇得住了。” 瞟了眼身旁的平儿,王熙凤继续抒发感想道: “如今看来当初将你送了去,和蓉哥儿作个好,怕是也能沾不少光,总得比赖嬷嬷送的那个丫鬟在贾蓉府里得宠吧,可惜了我是个识人不明的。” 以往平儿只当奶奶这般话只是打趣她,可今个看了奶奶在贾蓉怀里的模样,怕不是她自己想去。 为了这家子能过得平稳些,她不得不开口劝道:“奶奶可休要胡说了,让琏二爷听去了该怎么想。” 王熙凤又叹了口气,屋内便再无言语。 宁国府, 贾珍正在屋里作乐,却被赖二的叩门声扰了兴致。 “怎得了?”贾珍掀起被褥,压着怒气道。 赖二垂首低声回道:“东安郡王来访。” “东安郡王?他来做什么?” 赖二无言表示不知。 宁国府和东安郡王府几乎没有往来,无故登门必不算得什么好事,贾珍思忖片刻后道: “引去正堂,我这便出去。” 待丫鬟为贾珍穿戴好衣裳,贾珍来到正堂,见到东安郡王在堂上正坐着。 上前几步,贾珍拱手道:“近几日身子稍有不适,歇息早了些,多有怠慢还请王爷赎罪。” 穆莳起身虚扶,道:“不必如此,此番是本王爷上门做了恶客。” 贾珍转到主位,伸手示意穆莳请坐,并道: “这般时辰,王爷何故至此?” “今日便只是来拜访一二,贾府出了麒麟儿,是我开国功臣一脉的幸事啊。”穆莳赞美道。 一听这话,贾珍面色不悦道:“麒麟儿?哼,我是他老子能不知他有几分能为,撞了什么狗屎运,能进宫面见圣上。又没求个一官半职,也不考功名,没甚出息。” 穆莳辩驳道:“难道珍哥儿不知,贾蓉如今在为长公主作事,都买了三进大宅了。” 自打贾蓉离了府,贾珍只觉清净,从未去打听过贾蓉过得如何,他也实不在意,没想到离了府上竟过得这般滋润。 穆莳见贾珍满脸诧异,又道:“如今各高门大府用的调料,皆是从他那里买来的,简直是日进斗金的生意,难道没孝敬珍哥儿你?” 此时的礼教,只要并未分家,一应收入都交由家中长辈操持,按需分配。 提到这,贾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和那孽障如今就如同断了父子之情般,哪里还有他的份。 虽宁国府人丁不比荣国府,可贾珍是奢靡成性,天香楼妆点的尽是金银珠宝,古画名玩,一月嚼用比荣国府还多些。 “虽是离了府,可并没分家,他身为子,怎有不孝敬的道理。珍哥儿,你该去与他理论才是,子不敬父,臭名昭着,他安能不作为?” 贾珍也以为此言有理,他也实缺银子,试探问道:“可他为长公主作事,这事若是长公主得知……” “珍哥儿,往日里在族中可是威风堂堂,今个怎这般瞻前顾后的,陛下尚不问家事,更何况是公主。” 贾珍颔首,东安郡王再与之闲扯几句,便告辞离去。 出了府门乘上马车,穆莳询问身边下人道: “今日我手书的信笺都发出去了吗?” 那下人忙回:“都发出去了,人已经回来了,没出岔子。” 穆莳满意的点点头道:“好。” 放下车帘,往里头软塌躺去。 “黄口小儿竟不把我东安郡王府放在眼里,这次便让你明白侯爷和郡王的差别,才能知道有些人,即便你荣宁二府也是开罪不起的。” 如此这般想着,穆莳脸上尽显狰狞之色。 第48章 迎来群芳 送东安郡王出了府,贾珍道:“唤蔷哥儿来见我。” 贾蔷乃是宁国府正派玄孙,双亲早亡,由贾珍照看长大,年龄比贾蓉还小一岁,如今长得亦是俊俏非凡。 府上传了很多关于他与贾蔷的污言秽语,本想给几间屋舍让贾蔷出府自谋生路,可谁知出了贾蓉这么一档事。 贾蔷得信而来,在堂下俯身道:“大爷,唤我有何事?” 贾珍望着下方面容清秀的少年,抿了抿嘴唇道: “蔷哥儿,明个西府的姑娘们都要出府去蓉儿那坐坐,你是他的兄弟自然也该跟去看看。” 贾蔷脸上布满疑惑,贾珍竟然让他出府去看看贾蓉? 没等他展开联想,又听贾珍道: “另外看看蓉儿住的是不是一间三进大宅,家里多少仆人,看仔细了回来再与我说,若是说了谎,你明白会是什么下场。” 在贾珍的淫威之下,贾蔷自也是没什么好说的,应诺退下。 冬月十五, 新府前乌压压占了一排轿子,丫鬟,嬷嬷在府前围了一层,待着小姐们下轿。 贾蓉遣散了前院的护卫,门子,未出阁的小姐临门,外男自是需要避嫌。 贾蓉携秦可卿,晴雯,香菱,双珠一同在外院迎接着。 头前便是史湘云从轿上蹦下来,转过身道: “宝姐姐快些个,都到了。” 车帘掀起,莺儿搀扶一个体态丰满,肌肤白暂的姑娘下了轿。 薛宝钗道:“云妹妹,小心些,都到了还急着作甚。” 三春一同走来,笑语嫣然,探春道:“莫要着急,待林姐姐来,再一同进去。” 末尾那顶青帏小轿中,林黛玉先头走出,身后她的两个大丫鬟,紫鹃和雪雁似是抬着什么。 众女迈过了门,贾蓉等人迎上前去,见丫鬟们手上皆捧着礼品,紫鹃和雪雁尤其醒目,笑道: “姑姑们真是有心了,竟还给侄儿准备这些个礼物。” 言罢,差着嬷嬷,丫鬟去接手过来。 史湘云最是不吃这一套,辩驳道:“这些个都是给小蓉奶奶,哪是给你的,先别收了去,我们一同去内院,姊妹们都送了什么物件我好奇的紧。” 有此言,贾蓉便吩咐嬷嬷照做都拿去内院,注意到就这几个姑娘来了,贾蓉询问: “宝二叔为何没来?” 薛宝钗回道:“本是要一同来的,临走前却是被太太叫住,应是要与凤丫头一同来了。” “那好,姑姑们便同我先进院罢。”贾蓉往里请着众女。 穿过外院,走过中庭廊道几间抱厦,便来到了内院院子里。 史湘云开口道:“蓉哥儿,快将礼盒拆开让我瞧瞧。” 几个嬷嬷、丫鬟将礼盒至于小厅石桌上,便退开,贾蓉上前随手捡起一件来,拆开竟是一套男子常服,做工极为精巧。 贾蓉拾起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下,似是小了很多。 史湘云在身后道:“怎得头一个就拆开我的,都说了不是给你,是送给小蓉奶奶的。” 贾蓉看了看手中的男式衣物,又抬头看了看秦可卿,穿越久了都忘了还有角色扮演这般玩法。 虽不是送给贾蓉的,但贾蓉很满意。 又拆开手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躺了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蝴蝶似是随风舞动,活灵活现,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贾蓉向秦可卿及众女展示了下,道: “竟是如此大礼,送礼之人一会便多吃些。” 众人掩嘴笑着,薛宝钗知贾蓉调侃她身型,嗔怪:“谢就谢罢,还多嘴一句,占了礼嘴上也得占去便宜。” 史湘云赞叹道:“这簪子不知要多少银子,不愧是宝姐姐的手笔。” 贾蓉笑笑,回身一连打开三个同般模样的礼盒,便是三春带的礼物。 迎春一副棋,探春一幅字,惜春一幅画,贾蓉看了赞道: “三位姑姑有心了,侄儿得装饰在内屋里,不比古玩字画金贵?” 探春道:“在府里总以为宝哥哥是个会哄姑娘开心的,尽说些讨巧话,你这侄儿也不差多少。” 贾蓉一脸自得,“那是自然,否则哪能让可卿变得愈发美艳动人,都是我哄来的。” 秦可卿红了脸颊,众女啐道,“不知羞。” 最终只剩一个扁平的盒子,有些另类,贾蓉也很好奇里边装了什么,林黛玉会送些什么给他。 打开一看,竟是一副匾额,大书“芙蓉院”,笔墨有柔情,字字有法度,很是贴切这个名字,贾蓉十分喜欢。 史湘云见到竟是匾额怪道:“林姐姐,我们都是送小蓉奶奶,你竟是送了蓉哥儿,你就不怕有人吃这飞醋。” “呸,你这小浪蹄子,说些胡话,送侄儿些礼哪有那么多说道,有哪个会吃了醋去。”林黛玉回道。 贾蓉出来打圆场,“这些礼似是姑姑们商量好一般,有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摆在屋里的,挂在屋外的,真是巧了。” 讨巧话说下来,众女皆是舒心不已,欢笑玩闹间由秦可卿引着进了屋里。 众女坐定,贾蓉进屋道:姑姑们等些时候,反正人还没来齐全,我再去灶房亲手做些菜品,与姑姑们尝尝。” 屋中众女无论小姐还是丫鬟,闻言皆惊,薛宝钗道: “下人做的事,何必劳烦蓉哥儿去做,一同在此说些话便是了。” 贾蓉朝众女笑了笑道:“下人自是没有我作的好吃,可别忘了如今风靡全京城的调料,是我制出来的。” 一听贾蓉有这般能为,贪嘴的史湘云与探春帮腔道: “自家人便不讲那么多规矩,既是蓉哥儿的心意,那便去忙吧,有小蓉奶奶在这就好了。” 见贾蓉离去,林黛玉满脸不可思议,从小到大她学的礼教中,可没有能让男子烧饭的道理。 林黛玉忍不住问秦可卿道:“平日里蓉哥儿,也会这般去做吃食么?” 秦可卿无奈道:“平日里,虽我百般劝阻,爷也经常会自己做些吃食拿给我们尝尝,不过实是比灶房嬷嬷做的好吃些。” 屋内众女皆是一脸羡慕的看着秦可卿,而丫鬟们则是艳羡的望着晴雯,香菱,瑞珠,宝珠四人。 第49章 齐至 荣国府, 王夫人院内,宝玉坐在一旁待王夫人开口嘱托。 榻上王夫人见宝玉似是面带不悦,自是清楚其中缘由,定是姊妹出去一哥儿的府上,让宝玉不喜,思至如此便宽慰道: “宝玉,蓉哥儿是你的侄儿后辈,你该有长辈的气度,此番你是前去做客,怎能如此。” “当下不比以往,如今蓉哥儿是个有能为的,那日堂上老太太也说了,让你们多多相处,往后也有个照应不是。听老太太的话,去罢,同琏儿媳妇代我将礼送去。” 宝玉喜的是楚楚可人,暗香盈袖的女孩子,往时便不愿与贾蓉、贾蔷这等纨绔子弟多相处。 曾在堂上多次见到贾蓉变得如今这般英武强势,在宝玉心中更填几分厌恶。 完全比不得他那妻弟秦钟般,似女子温柔动人,亦不如卫若兰,冯紫英那般潇洒,又不通诗词歌赋,完全是粗俗之人,宝玉心里甚是鄙夷。 但太太有言至此,他自得乖巧应下,躬身退去。 见宝玉面带忧色,难看非常的从屋中走出,宝玉的大丫鬟袭人迎上前来关怀问道: “宝玉,怎得了?老爷在里边?” 宝玉叹道:“不曾,只是我一想到,姊妹们要围着贾蓉那粗鄙不知雅的糙汉子,便心头难受,若是都被他带偏了去,染上不好的风气回来,可怎般是好。” 袭人听闻此言,即懂宝玉心中所想,道: “爷想得过多了些,不提爷是同姑娘们从小顽闹到大,就是同般爱好也未见蓉哥儿与姑娘们能聊得来,诗会上还能替了爷来作诗不成,蓉哥儿向来是不学无术之人,不喜经文,亦不喜诗词,怎能与爷作比,更何况他们还差上一辈,还能行出不轨之事来。” 听了王夫人所言,宝玉更觉不喜,而听袭人所言,虽是有些言重,但宝玉却舒下心来。 “实如姐姐所言,是我关心则乱了。” 平复心情后,宝玉便与袭人寻王熙凤一同出府。 新府, 姊妹们在屋里闲聊着,探春道: “蓉哥儿似和以前大有不同,当前见着甚是讨喜,往时从未有过这般。” 薛宝钗应合:“从前我倒是不太知晓,自在荣国府起,整日听得家兄夸赞着蓉哥儿,倒从未有一人让他这般信服,比听娘亲的话还多。” “往时只听得蓉哥儿,成日和东府蔷哥儿饮酒作乐,如今竟变得这般威风,侄媳妇把近日里来蓉哥儿做的事与我们讲讲罢。”史湘云兴致满满的接话道。 作为贾蓉最亲近之人,贾蓉的变化她是感受最真切的,既然姑姑们开了口她也应当搭话才是。 “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我也并不知悉,爷归家从未与我讲过,只是叫我不必担心。至于变化,倒是平时的喜好变化大得很。” 听闻此言,不但史湘云,众女都来了兴致。 “从前确如云姑姑讲的那般,可近日来从未见爷再行些荒唐事。除去烹食,平日里会看些书,写些字,有时兴起竟还会哼些小调,我对音律之事不甚了解,不知哼唱的是什么曲子,也不知爷是从何处学来。” 探春是最喜字的,闻言怪道:“蓉哥儿竟会练字?此处可有手迹?” 秦可卿摇摇头,“爷,平日里都在书房中,并不会带出来,字迹倒是工整许多,不似旧时那般胸无点墨。” 众女有些惊讶,不知这贾蓉会不会作诗,若是可以,往后再开诗会也可带上贾蓉与可卿一同高乐,诗会红火众女自然高兴。 在屋内闲聊的话并不会传到贾蓉耳朵里来,如今他正在灶房中忙碌着。 他自夸厨艺精湛并不是胡乱吹嘘,凭借自己的高效记忆,他可随意翻出上一世看过的食谱,美食博主的视频,亦可准确无误的知道红楼梦中的众女都喜爱哪些菜肴。 比如油盐炒枸杞芽儿,红楼梦中薛宝钗喜爱的一道菜,薛宝钗身患热疾,如此寒平之物对其有食疗的功效。 虫草鸭块汤,汤是贾蓉最拿的了,此汤是给贾探春准备,探春性格刚强,阴阳互补,喝些滋阴补血的汤羹。 而这道龙井虾仁则是给林黛玉准备的江南名吃,不喜油腻,清淡之口正好配她。 还有给史湘云准备的炸鹿肉等等。 适时,外院又有人到了。 通传过后,贾蓉对周遭的丫鬟道:“先将菜肴珍馐用保温的食盒装好,过会便送进屋里去。” 再不理会此间之事,贾蓉出门迎接王熙凤等人,却还未至外院,只见几人已走将进来。 贾宝玉,王熙凤并李纨携着贾兰并诸多贾府大丫鬟,平儿,袭人,素云等走在中庭廊道上。 贾蓉拱手道:“大婶婶,二婶婶,宝二叔,兰兄弟多有怠慢了,适才在灶房准备着吃食,故而未在院门相迎。” 本就十分不喜的宝玉,见贾蓉一身烟火气,增添了几分鄙夷,身为男子竟去灶房作着下人该料理之事,摆摆手又掩住口鼻道: “太太遣我送些礼品来,补上蓉哥儿开府未至的缺儿,姊妹们如今在何处,先引我等去罢。” 贾蓉颔首道谢,也看出宝玉面色不喜,不自讨没趣,再不搭话引着几人往内院走去。 见二人这般冷淡,王熙凤只有叹息,心中想着,太太真不该让宝玉前来,这两人根本是不登对,坐不到一块儿去。 两人自是无法坐到一块,贾蓉心中所想可是与宝玉有着最根本的利益冲突。 众人走入屋中,此时屋里已摆成两大桌,小姐一桌,丫鬟一桌。 亲戚之间的小宴则不忌讳什么男女之别,秦可卿坐副陪位,两侧便是史湘云,贾惜春,三春在一侧并坐,另一侧便是与宝玉,黛玉,宝钗三人留的座位,贾蓉与秦可卿对坐,为主陪位,陪着两位婶婶。 众人坐定,贾蓉疑道:“三姑姑,为何环三叔没来。” 对于这个待在她娘亲身边,受娘亲管教的胞弟贾环,她是不喜的。 不是不喜这个人,而是不喜他的性子,如赵姨娘那般过于小家子气,登不得大雅之堂。 探春无法一直管教,平日里多有叹息,此刻道: “不必管他,我们顽乐尽兴就是了。” 第50章 黛玉流泪 顺着院内众女的莺声笑语,贾宝玉步入屋内。 由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卷了门帘,贾宝玉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众多姊妹,正在屋中闲聊顽乐,他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门帘被掀开,史湘云以为是贾蓉返回,招呼道: “蓉哥儿,别再费心了,快来与姑姑们讲讲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姑姑们好奇得紧。” 话音刚落,却不曾想竟是宝玉打头走进了门,笑容僵在脸上。 最让宝玉忧心之事还是发生了,没想到往日并无交集的贾蓉与众姊妹,才入府几个时辰,竟对他这般上心。 似是十分要好一般如多年旧友,让宝玉心中不安。 此时宝玉在门口顿住了脚,有些恍惚。 适时,李纨,王熙凤,贾兰,贾蓉也进了屋。 史湘云那一句自是被众人听个真切,屋内有些尴尬。 见宝玉头前定住,王熙凤暖场道:“还说些个什么了,从白天到这夜里头,为了你们几个小祖宗前前后后我跑了几遭,蓉哥儿快弄吃食上来吧,实是要饿死了。” 贾蓉接话,“二婶婶稍待,今日定要好好品尝我的手艺。” 转向上桌众人,“今个我可为每个姑姑都准备了一道菜。” 贾探春道:“蓉哥儿有心了,大奶奶,二奶奶,宝哥哥快来坐罢。” 贾蓉转身吩咐丫鬟端菜来,就听得林黛玉讲了句, “蓉哥儿的端水功夫倒是不赖,弄些东西,定是人人都有的。” 似是听出黛玉言语中带着不喜,宝玉心里十分受用,果然林妹妹和其他人不懂,与他是一路人,不喜那粗鄙之人。 宝玉再次放出笑容,坐于黛玉并宝钗中间。 贾蓉并不在意,坐回在位上,请两位婶婶入座,回道: “众多姑姑,婶婶,宝二叔,兰兄弟都是自家人,是该一般对待才好。” 屋内众人尽是受用,丫鬟们也是开心得紧。 在贾蓉府上的宴会还是与贾府多有不同,在贾府丫鬟是不得落座的,需在一旁侍立主子用餐。 而这次贾蓉特意为各院里的大丫鬟准备了一席,由晴雯,香菱,瑞珠作陪。 李纨大丫鬟素云,王熙凤大丫鬟平儿,三春丫鬟,司棋、侍书、入画,薛宝钗丫鬟莺儿,史湘云丫鬟翠缕并袭人,麝月,紫鹃,雪雁。 人数并不比上桌少,而她们如今被一众小丫鬟伺候着,这般看重她们,心里都对蓉哥儿多生出几分好感来。 只是袭人心中多有不安。 不多时事先准备好的珍馐美馔,被府内小丫鬟们盘盘端出。 油盐炒枸杞芽儿、虫草鸭块汤、火腿炖肘子、龙井虾仁…… 琳琅满目让一众院里大丫鬟惊叹不已,这宴堪比贾府年宴,一应菜肴色香味俱全,已经有人吞着口水,但也得待着上桌之人落筷。 上桌众多姊妹也惊讶于菜肴的品相。 贾蓉作为府上东道,此时自该讲些话来。 起身拱手道:“众多姑姑婶婶,宝二叔,桌上这些菜肴尽是我准备一整天,亲手所作,若是不合了胃口还请原谅则个。” 他抄起桌上摆放的一坛酒,再道:“这酒也是我亲手酿制的果酒,不似贾府上绍兴黄酒那般清甜,有些甜腻,还是饮至适量为好,大家尝个鲜。” 经贾蓉介绍,桌上众人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王熙凤道:“呵呵呵,昨个才告知了蓉哥儿,今日就能准备这般妥帖,是蓉哥儿用心了。” 贾蓉笑道:“是姑姑婶婶,宝二爷,兰兄弟赏脸罢了,来我们先共饮一杯。” 由身侧小丫鬟斟酒,宝玉虽不喜这般男儿粗俗不知礼的宴请方式,此时也由着气氛,一同举起杯来。 饮尽,众人便开始动筷,贾蓉先夹了块猪肘给身侧王熙凤,道: “二婶婶,侄儿知你最喜吃这道菜,今日慢火炖了四个时辰,尝尝如何?” 王熙凤心里吃惊,这小子竟知自己喜好,隐隐有些欢喜,一想到这正是何等场合,啐道: “你大婶婶还在那边,倒是先给我夹什么菜。” 众女虽是用着吃食,还是疑惑的望过这边。 见人望来,纵使是王熙凤此刻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但只听贾蓉道: “大婶婶,自还该顾着兰兄弟吃食,今个二婶婶多费了力促成好事,定该夹菜陪好才是,方才还言说饿坏了。 众人尽皆点头称是,王熙凤是灵巧的人,有台阶便下,动筷尝了起来,下桌平儿缓了口气。 与贾府风味大不同的一桌菜肴实是让众人欢喜,史湘云更是大饱口福,吃螃蟹,夹鹿肉,喝果酒不亦乐乎。 薛宝钗端着虽是一直端着仪态用餐,还是被油盐炒枸杞芽儿这道菜引去了馋虫,吃下不少有些不好意思。 望着桌上的三道江南菜,林黛玉眼神有些闪烁,蓉哥儿竟这般细心。 记得初入贾府时,自己是那般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生怕丢了颜面去,让人笑话,使下人瞧不起,还以为是打南边来的穷亲戚。 虽然有着老太太疼爱呵护,吃食上有不适也不敢多提,初入贾府自当依主家之好,过了些时日,用食渐少才同贾母说明。 而如今,初入贾蓉府上,贾蓉便留意着她是江南来的姑娘,做了几道她的家乡菜。 鱼虾虽是不比家乡的味道,但也让她多有感动,独自在外的姑娘,总自比浮萍了无依靠,此时勾起了思乡之情。 宝玉见黛玉,放下碗筷静静出神,渐渐又滴出几滴泪来,唬了一跳。 急忙道,“林妹妹,林妹妹怎得了,是不是这菜不对你胃口,你莫要委屈,我们回去便是,谁也不得欺负了你。” 言罢愤愤地看着贾蓉。 听闻此言,另一边顽闹比拳的史湘云,贾探春几人都停了动静,转过这边。 对于宝玉的话,贾蓉并没发作,他很是无奈,不知究竟怎得了,让这个泪作的人儿又泛出泪花来。 屋内没了声音,林黛玉也意识过来,忙解释道: “并非如此,是我有些失态了,忆起一些痛事来,扰了大家的兴致。” 薛宝钗此时出言解围道:“菜肴用得差不多去,不如今日以此番景象,我等在此赋诗如何?” 史湘云笑着接话道:“那倒不如让蓉哥唱遍哼的小曲来。” 第51章 全场中心——贾蓉 史湘云此言一出,屋内众女都感不妙。 在此世中,戏子与妓子地位没有太大差别,这般讲话与骂人无异。 顿时屋内没了声响,众人都在看着主陪位的贾蓉。 这时性格直率的史湘云也回过神来,会意刚才自己所言多么无礼,想辩驳些什么,嘴张了张还是没讲出一句话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都不好开口,待着贾蓉作何反应。 其实贾蓉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他是从现代穿越而来。 上一世他还小的时候,就经常被爸妈抱到祖父祖母一众亲朋好友面前,要他表演才艺。 穿越后,桌上这些人亦是他的亲朋好友,虽年岁并不比他大,不过是唱个曲罢了,没甚要紧的。 贾蓉起身,轻咳一声道:“这番是侄儿招待不周了,有些疏忽,竟忘记请些伶人来助兴,既然云姑姑开口了,侄儿虽无甚才学,吟唱一曲讨众多姑姑婶婶欢心倒是并无不可。” 一番话,缓解了堂上的气氛,林黛玉,薛宝钗等姊妹都为贾蓉的大度而叹服。 各院的大丫鬟更是羡慕晴雯她们能伺候着这般通情达理的大爷,她们以后大都是陪嫁丫鬟,若是往后能摊上如此一个姑爷,还用怕日子难过吗。 史湘云感激的望向贾蓉,这遭差点就落了个不知礼数的名头,名声对女子太过重要,名声不好便会让女子无法再在世上生存。 屋内此时只有秦可卿心底不甚好受,为爷受了这般委屈而感到心疼,总想开口劝阻,但她在席上是后辈,全无说话的机会。 宝玉不是一个心眼多,心眼坏的人,听闻贾蓉竟要唱上一曲,只感十分好奇。 若是贾蓉通些音律,那也并不是无趣之人,此时他也有些期待起来。 “蓉哥儿便唱些个,是非好坏并不要紧,哄得林妹妹开心才要紧。”宝玉言罢偏头怜爱的望着林黛玉。 因她的缘由,桌上愈发不愉快了,这让本就碍于面子的黛玉更觉难堪,不知怎么收场。 贾蓉看了宝玉一眼,又望向黛玉,道: “方才不知是什么勾起林姑姑痛心之事,不过既然在我府上,定该让林姑姑欢心而去才是。” 言罢贾蓉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清清嗓子,离席至屋内两桌中央,开口吟唱道: “待上浓妆好戏开场, 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 翩若浮云着霓裳, 落幕鬓边皆染霜。 ……” 一曲唱罢,凄凉的气氛笼罩全场,而屋内众人,无论小姐丫鬟皆是一脸震惊,就连秦可卿,晴雯她们都吃惊不已。 这并不是屋内女子熟知的戏曲,虽不太习惯,但旋律婉转,词意明显,听得都有些心中生悲。 宝玉听得有些醉,贾蓉的音色不如琪官,但曲调甚是新奇正合宝玉的胃口,刚想问他从何处学来,却听到身边淅淅沥沥的哭声。 一句台上风光台下诉断肠,让林黛玉以为不正是唱自己吗? 在贾府中,她有贾母的宠爱,府中任何人都要礼让她三分,只有她嘴别个,没有敢嘴她的人。 可她又何曾想过这般的生活,若是母未亡,在那江南水乡,与双亲一同生活,怎会落得如今似是被孤立这般。 六岁那年她初入贾府,如今已过了七年光景,七年来她再从未见得父亲林如海一面。 表面的风光又如何能让她欢心,思绪万千,使她掩面而哭。 见林黛玉哭的如此伤心,紫鹃、雪雁不顾得什么尊卑礼节,急忙上前扶住小姐安慰着。 桌上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们也都听得出曲中悲意,可并不懂得林黛玉为何如此。 宝玉不忍林妹妹这样下去哭坏了身子,急忙劝道,“林妹妹不可再哭了,以后便不听蓉哥儿唱曲就是了。” 未等宝玉再说些什么,林黛玉取过紫鹃手中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珠,尽力稳住了情绪,问贾蓉道: “蓉哥儿,此曲何名,是谁人所作?” 贾蓉自是没那个面皮讲是自己所作,回道: “一日我在巷中听闻,是一不知名讳的伶人所唱,曲名《难却》。” 林黛玉喃喃地重复着:“难却,难却。” 见林妹妹并不理睬他,只和贾蓉对话,宝玉心中便觉如刀割般,这里并不是贾府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 愣了一会神,林黛玉夸赞道: “蓉哥儿唱的很好,似是这些年来最入我心的曲子了。” 局面缓解,其他人便也开始接话,史湘云震惊道: “蓉哥儿,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嘞,会烹食会哼曲,不知你还会些什么。” 探春接话道:“听侄儿媳妇说的,蓉哥儿似是在练字?能不能拿出来看一下。” 贾蓉笑着回道:“三姑姑,那并不是练字,只是我抄录记载一些方子罢了,若是三姑姑对侄儿笔迹有兴趣的话,便可来珍味馆看看,匾额是我亲手提的,倒是不如林姑姑送我的那块好看。” 既然能提字作匾额,想必并不会差了去,未曾想到蓉哥儿竟是这般全才之人,探春心里如此想着。 林黛玉闻言,却是破涕为笑,嗔道:“方才是我讲错了,蓉哥儿这张嘴说起话来,比唱的还好听。” 屋内众女皆是掩嘴笑着。 欢声笑语再次充满屋子,可宝玉只觉得吵闹,见贾蓉与本该围绕他的姐妹们如此要好,连林妹妹对她都欣赏有加,此时更是怄气难消。 适时,久久未言的薛宝钗开了口:“蓉哥儿,小女有件事托付于你。” 贾蓉微微诧异,自己未曾和薛宝钗有过交集才是。 “薛妹妹有何事?” 薛妹妹?众女皆是吃了一惊,薛宝钗闻言也呆了呆,一时间忘了讲话。 贾蓉歉意道,“我与令兄长薛蟠,以平辈论交,便就以此相称了。” 众人了悟,薛宝钗回过神来,道:“无妨,正是与家兄有关,近些时日家兄又沉迷酒色之中,今日更是一早便出门,神神秘秘的,问他去往何处,他也不言语,我与娘亲具是担心非常,还请蓉哥儿能多规劝他几句。” 贾蓉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今日是冬月十五呢。 第52章 风波渐起 教坊司,竹园, “小姐,那薛蟠可算是走了。” 钰琪一面打理着门帘,桌案,一面道: “怎么下次还让他来,我还以为小姐你当初只是一时之意呢。” 柳香凝在窗边的书案上拿起一幅字,吟诵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好诗,好字,钰琪一会这幅也装裱起来。” 钰琪一脸无奈,“小姐,你都在那看了快一个时辰了。” 愤恨地又道:“那薛蟠哪懂得什么诗词,书法,你看他那副猥琐的样子,摸不到小姐,想来占我的便宜,就不该让他再进这个门!” 柳香凝此时转过身来道:“如今他对我还有些用处,毕竟他真的带我找到了那个少年俊杰。” 钰琪将手中的掸子放在一边,坐在一张檀木小圆凳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道: “说来也奇怪,以往都当他是个不成事的纨绔,竟是隐忍这么多年,小姐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 “聪慧之人都会嗅到危险。”柳香凝摇摇头,又道: “开铺面,给天家做事,破永成侯,打掉忠顺亲王府的锐气,不与东安郡王同流合污,他甚至比我想的还要更强硬些。” “那小姐这对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钰琪发出疑问。 柳香凝回道,“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 钰琪撇撇嘴,“我倒不觉得他有多厉害,这回东安郡王已经偏向忠顺亲王,会狠狠打击他,我猜他这次一定会很狼狈,我们要不要给他提前报个信?” 柳香凝声音渐冷道:“别忘了,我们如今在为谁做事,再者说,若是如你说的这般无用,我们还关注他作甚。” 新府,宴会散场,贾蓉并秦可卿在府门前与众女一一道别。 史湘云叹道:“蓉哥儿真是好厨艺,要是能来贾府整日给我烹食就好了,侄媳妇真是羡煞了我。” “若是整日如今个这般吃食,云妹妹过不了几日便圆的出不了门了。”薛宝钗笑道。 王熙凤打趣道:“羡慕侄媳妇,你也可以住在蓉哥儿府上啊,就是住到房里头,只要蓉哥儿愿意,你便是能成了心愿。” 史湘云气的躲脚,“真如林姐姐说的,你就是贫嘴贱舌惹人厌,还什么住到房里头,不知羞。” “你们吵闹就吵闹罢,怎又拉上我来。”林黛玉在一旁插话。 又闹将了一阵子,一个个送上了轿。 见一整列轿子远去,贾蓉正要反身入院,就听头前门子拦住一人,呼喝道: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这边发酒疯,快滚。” 那人一身酒气,醉醺醺地,抬头一眼看到了贾蓉,忙道: “蓉哥儿,蓉哥儿,是我,我是贾蔷啊。” 闻言,贾蓉寻声望去。 原身贾蓉在此世间只有这一个的朋友,贾蓉穿越后还未与他有过什么接触。 贾蓉脸上装出原主般惊讶的样子,急步向前道: “蔷哥儿?怎得变成了这幅模样,在哪受了委屈不成。” 贾蓉挥退门子,一手搀扶贾蔷,往院中去。 贾蔷有些难以启齿,先打出感情牌, “蓉哥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其中情谊无需我再多言,虽我贾蔷是个不成气候的,但见了蓉哥儿如今能为,心里自也是为你高兴着。” 贾蓉也动容的讲道:“哎,蔷哥,怎如此感伤,究竟出了什么事?” 贾蔷小声道:“实言相告,是大爷让我来的。” 贾珍?贾蓉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继续问道: “让你来此叫我回去的?” 贾蔷摇头道:“今个大爷差我随着东府的人一同来拜访你,实意是让我打探下蓉哥儿如今府里的境况,让我回去禀明。蓉哥儿我实不该出卖了你,可也不敢违背大爷的意思。” “两难之中只得自己先寻一处吃酒,不给你讨太多麻烦来,如今来寻你,是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我回去该如何说才好。” 贾蓉搀着贾蔷来到外院大堂上,扶贾蔷坐定,斟上茶水道: “为何会突然让你来此处看我过得如何?府上今日有人去过?” 贾蔷饮了一口,答道:“在我去见大爷之前,似是有人来过,但我问了门子不知是何人。” 听贾蔷说贾珍要他只是来看看自己府上情况,并不是自己想的,贾珍要自己回去伏低做小。 由此贾蓉猜测可能在府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贾珍是个好财好色的,若是知他过得不错,主意定会打到他身上来。 而且如今他名义上还是贾蓉的老子,若是向贾蓉索要什么,贾蓉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不知是谁,便也找不出有何人想为难贾蓉,也不能推断出究竟是什么缘故。 任尔东西南北风,不论如今何人想对付他,贾蓉都有信心除之,他的身后可是皇帝。 想及此,贾蓉态度认真的道:“蔷哥儿的好意我懂得,你返回便与他说实情,我并无何可惧。” 听闻此言,贾蔷酒似乎都醒了一半,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兄弟,道: “果真?我从实交代?” 贾蓉平静答道:“自然没假,就将你在府上看到的,都与他说了也无妨。” 坠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贾蔷起身握住贾蓉的手道, “兄弟,这次是我对不住了,你多加小心,我便不再多留了。” 贾蓉颔首,再将其送出府门。 回到大堂,贾蓉吩咐道:“虎子,叫大长老来问话。” 大长老负责丐帮东城的一应事宜,不多时人就赶来,呼着粗气,颤巍巍的单膝跪于堂上,道: “大团头,有何事想问。” 贾蓉道:“近日,宁国府可有什么人拜访过?” 大长老一脸歉意道:“近日来,帮里人行事多有不顺,与其他势力的争斗愈演愈烈,这几日我们在荣、宁两府留下的探子被人赶走,还没争回来,所以……” 贾蓉摆摆手道,“无妨,告诉大家行事小心些,近日来可能会不太安宁,有事便及时来告知于我。” 第53章 闹上门来 宁国府, 贾珍在堂上闭目养神,赖二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 “大爷,蔷哥回来了。” 贾珍的脸上缓缓抽动了下,说道:“叫他来吧。” 今日再次步入大堂,贾蔷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不过想起贾蓉那般笃定的语气,不再纠结自己出卖兄弟之事。 “大爷,我回来了。”贾蔷在堂下拱手道。 贾珍坐正身子,问道:“蔷哥儿,蓉儿府上如何了?” “回大爷的话,的确是一座三进大宅,院内护院,嬷嬷,丫鬟一应俱全,估摸有百十号人。” 听着贾蔷的回禀,贾珍有些不信,眯了眯眼道: “你所说可没有夸大,尽是实话?” 贾蔷叫屈道:“自是实话,蓉哥儿还邀我单独吃了酒,府里的事我都看得真切。” 闻着这股酒气,贾珍皱眉道:“好,你先回去罢,赖二叫灶房烧碗醒酒汤给蔷哥儿。” “是。”两人一同走出堂去。 堂上贾珍思虑着,如今贾蓉过得竟这般好,自己必须去索要好处,没有老子给他生下来哪有他今日,他安能不给? 倒是不能去府上闹,刚压住些丑闻,若是再传出和儿媳的流言蜚语,他贾珍实在难做人了。 盯着灯盏中的烛火发了会愣,贾珍敲定了主意。 翌日, 贾蓉一如往常的在家与秦可卿,晴雯,香菱和瑞珠用了早食,又进行了晨练。 一周多的日子,几女也适应下来,都觉察出好处,平日里不再像从前那般乏了。 经过昨日的宴会,院内众女更加深刻了如今日子是多么舒适。 尤其是丫鬟们,昨日席上其他丫鬟看晴雯她们似是眼中发光一般,恨不得嫁给贾蓉的是自家小姐一样。 晴雯,香菱为贾蓉穿戴好后,贾蓉与几女道: “今日我就不在家里了,该出去处理些事,你们在家里打麻将,可以教给祝枝双与她们一同顽乐。” 秦可卿回道:“爷在外面小心着些,家里不用爷多惦念着了,自是无事的,这惬意的日子全赖爷在外奔波着,也别操劳坏了身子。” 可卿最是温柔体贴,贾蓉上前几步抱了抱秦可卿,在他怀里秦可卿的身子微微打颤。 贾蓉已是习惯这般感觉,虽是同床多日了,秦可卿还是如少女一般的敏感。 松开后,见晴雯正望向他,又走到晴雯身边抱了抱,再抱抱香菱,最后揉揉小瑞珠的头。 此时此刻让贾蓉想起了韦爵爷,四个都这般幸福了,七八个还怎受得住。 随即贾蓉离门而去,众女望着贾蓉离去的背影在院中站了会儿。 秦可卿道:“往后若是都如今日那便好了。” 东城大街,珍味馆, 贾蓉已有几日没来,如今铺面红火的紧,正门都难入,贾蓉从侧门进入院中。 至今日以来开张有整二十日,每十日,贾蓉便在此见许英,共同再议当今经营之事。 “蓉哥儿,怎得才来,就在这等你了。”许英抱怨道。 “是有些误了时辰,天气冷了些,骑马没有往日里那般快了,不提了先说正事。” 贾芸向前道:“大东家,直隶省下辖九府二州都已有我珍味馆铺面开业,津门卫临海便于收取原料和海运,按照大东家的要求,多开了一间商铺不出五日即可营业。” “又依据大东家给的秘方,将调料继续细分成不同种类……” 在贾芸还在汇报着经营事宜时,后堂外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 “让贾蓉那小杂种来见他老子!” “你是谁,谁放他进来后堂闹事的。”有护院大声责骂道。 铺面前小二委屈道:“这人似真是大东家的爹,在前面闹事辱骂谁敢打将出去,只能听他的,带他来院子里。” 此时后堂上寂静无声,众人听得真切。 贾蓉早有心理准备,对贾芸道:“请他来这儿吧。” 下人不知,可贾芸是早就知道贾蓉为何早早离府,又为何与贾珍不合,此时有些气恼。 但他也是家族后辈,不能多言,应下去请。 走至贾珍面前,贾芸恭敬道:“珍大爷,蓉哥儿请你到堂上去说话。” 贾珍又骂道:“老子来见儿子,儿子还差个下人来传信,这就是他贾蓉学的规矩?” 在外这种张狂的态度,是贾珍一直如此,虽嘴上辱骂,贾珍也知道今日是为何而来,还是随着贾芸进了后堂。 赖二和宁国府下人欲与贾珍同往,被护院拦在外面。 “大东家没让你们进去。” 贾珍眉头紧皱,量贾蓉还不敢丧心病狂的行不轨之事, 贾珍一甩大裳,抬步向前道:“都在这候着罢。” 步入后堂,并没有贾珍想的有人立在堂中迎他,而是见了两人高坐堂上冷眼看他。 这让他十分恼怒,大骂:“狗杂种,老子就是这样教你礼数的?” 贾蓉淡然一笑道:“别扯什么礼教大旗了,直说今个干什么来了?” 一句爷也不叫了,让贾珍更是窝火,“你这生意这般大,铺面挤进来都费了大把的劲,宁国府还没分家,你赚来的自该交给我保管,赶紧先把前段日子的银子交来。” 贾珍也不装了,儿子不讲孝道,那便说银子的事,看他如何回绝。 贾蓉望向一旁许英一眼道:“我并没赚什么银子,我不过是给长公主府做些谋划罢了。” 贾珍气极反笑,这不成器的儿子把他当三岁幼童骗吗,来的时候还听见下人称他大东家。 “放你娘的屁,没赚到钱,三进宅子你捡来的?” 贾蓉轻笑道:“宅子是薛家大哥赠给我的,不信你去西府问。我确实是给长公主府作些小差事,每个月有十两银子,若是你要便去前面账房支出四两来。” 许英有些憋不住乐,贾蓉在打发叫花子吗。 贾珍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么说你是不愿交银子了?” “并不是我不愿意交,是我真没有,这位便是长公主亲卫长,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 堂上另一个武夫竟是亲卫队长,让贾珍始料未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贾珍老老实实做了一礼,许英还礼道: “贾将军,贾蓉他并没说谎,这生意确实是长公主的,他便只拿少许银钱,若是你想讨要银子,一会儿可随我回公主府与长公主殿下商议。” 贾珍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去大半。 第54章 堂斥贾珍 此时贾珍仍站在堂上,贾蓉完全没有给他让座的意思。 轻蔑的瞥了贾珍一眼,贾蓉又道:“宁国府家大业大,底蕴深厚,还会差我这点银子?你是在外面赌输了钱,还是顽乐哪家娈童要赔银子。” 贾珍的底细被贾蓉了解得一清二楚,让他此时此刻有些头皮发麻。 而且堂上还有长公主府的人在,这等丑闻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在外行走。 连忙矢口否认道:“不孝子,不孝子!胡诌些什么呢,今日我定要捉你去祖宗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忽得,贾蓉双目圆瞪,起身朗声道: “圣人有言,孝子从义不从父,从顺命不从逆命。你成日里净做些猪狗不如的行当,也配让我贾蓉称你为父?” “我不过是为了祖宗门楣脸面,而行子为父隐之事,你扪心自问自己都作了什么好事?” 听到贾蓉竟能引经据典的骂他,一时间贾珍愣住了。 这是他儿子?也能口出圣人言?他无法反驳脸上气的青一块紫一块。 贾蓉再开口道:“我若是你,早就在宁国府里夹起尾巴,闭门不出了,竟还招摇过市,闹上堂来,满口污秽之言,是嫌活得太久了么。” “你当你那些腌臜之事,长公主府不知,陛下不知?只不过念在我一门两国公的恩情罢了,哪日你耗尽恩情,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日!” 这一句呵斥把贾珍唬住了,往日里都是他这般吼别人,除了贾母能对他说教一二,哪有人敢吼过他,就算是贾敬也未曾有过。 这时他神情恍惚,身体有些摇晃,似是站不稳了。 见他这般模样,贾蓉只觉好笑,反正这是原主的爹,也不是他爹,更何况又不是什么好人,造衅开端实在宁,他不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还在这杵着作什么,还不回府去。” 听闻此言,贾珍不自觉的抬着双腿,走出堂去。 堂外有些嘈杂听不清堂内都说了什么,赖二见贾珍这么快就走了出来,急忙上前,疑惑问道: “大爷,要来银子了?” 此时贾珍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有气无力道了一句,“回府。” 赖二更是不解,“回府?” 贾珍心头正怒火难消,见连府里管家也不听他的话,一个巴掌抡圆了打在赖二脸上,怒道: “狗奴才,你也敢不听大爷我的话了?” 一个巴掌把赖二打蒙了,赶紧跪下,“不敢不敢。” 这般作态让贾珍稍稍舒了一口气,缓缓再开口:“行了,回府罢。” 后院里再没了吵闹声,堂上许英对贾蓉道: “怪不得陛下和长公主都对你另眼相待,青睐有加,连自己老子都能这般大义灭亲,我许英佩服了。” 往时许英对贾蓉很是不服气,今日这一出戏,把许英也镇住了,自觉不能如贾蓉这般当堂教诲他老子。 “放心蓉哥儿,今日之事定只有你知我知,必不会传将出去。” 贾蓉笑了笑,这次他真是舒爽了,憋了好久都骂了出来。 上一世看红楼梦时就真想跳进去骂贾珍贾蓉父子一顿,如今他穿成贾蓉没想到还完成了上一世的夙愿。 “哎,许兄不必这般,长公主对你也是信赖有加,不然怎会安排你来做此事,至于此间之事我定是信任许兄的,不然也不会留你在堂上,定会避讳些。” 适时贾芸又返回堂中道:“大东家,贾珍走了。” 贾蓉颔首,“那便继续商议方才未完善之事。” 荣国府, 自贾宝玉昨日夜里从贾蓉府上归来,便是气结郁心,在榻上久久不能眠,今个仍是不甚清醒卧在床上。 方才竟听得丫鬟们道,府上姊妹往后要邀贾蓉来荣国府同享诗会,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正在心烦虑乱之时,听得叩门声,宝玉道:“进来说话。” 宝玉院里的小厮焙茗,小心翼翼进了屋道:“冯大爷家请。” 宝玉一听有些怪异,往日并没有约,怎得突然来请。 虽是不解还是道了句,“去取衣裳来。” 焙茗往东边二门去,取出一包袱来,再送了回去给宝玉换上。 备好马匹,宝玉领了四个小厮,往冯紫英府上赴宴。 方至门子已见得冯紫英在此处迎接,宝玉翻身下马道: “今个怎不去外面高乐,留作家中了。” 冯紫英回道:“确是有难言之事。” 既然是有不好说的话,那便待进了院再说,宝玉再启话题道: “伯父可还康健。” 冯紫英应承着:“家父还康健着,家母倒是感了风寒,不好了两天。” 随着冯紫英步入园子,宝玉入眼便是备好一张酒席,面朝着戏台子。 “今个准备的倒还齐全,竟还请了戏来。” 席上座了一人,听到声响,起身迎了出来。 “宝兄弟终是到了,都在候着你了,”宝玉望去是卫若兰当面。 冯紫英笑着请宝玉,若兰入座,席上只有他三人。 一面吃酒,台上戏已开唱。 只见一伶人体态优美,开口也如莺声婉转,让宝玉有些沉迷其中,近日愁绪都散去大半。 几曲唱罢,那伶人去了妆下台来,坐在宝玉一边。 宝玉见其妩媚温柔心中更是喜了几分,问道: “冯兄还未介绍这位是?” 冯紫英介绍道:“这位是忠顺亲王府上戏园子的蒋玉菡。” 宝玉诧异,“忠顺亲王府的,怎会来你这?” 冯紫英苦笑道:“这便是那件难事,他们戏班还未入亲王府时,我们便在丰乐楼相识,今个玉菡不巧撞见了忠顺亲王府有一不同寻常的外客来访,听得些密话,怕被人发觉便逃到我这,其实他也不知那贵客身份。” 既是密话,宝玉虽是好奇但也不敢多问,道:“可怜的人儿,便先躲些风头罢。” 席上宝玉更是喜这伶人,眉来眼去间,让宝玉有些失了魂。 已至夜里,该是散场,冯紫英与卫若兰吃醉不醒。 宝玉便独自出了园中,未行几步,蒋玉菡随了上来。 二人站在廊道下,宝玉心中亦是十分留恋。 第55章 夜里受袭(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二人对视之间,宝玉紧紧的搭上了蒋玉菡的手,温声道: “有了机会可以往我那里去,荣国府上也有着戏院。”顿了下又问道: “听闻忠顺亲王府上还有一名叫琪官的,他甚是有名,可我却始终无缘一见。” 蒋玉菡捂嘴笑道:“那便是我的小名儿。” 宝玉听闻,欣然道:“有幸相逢,果然是名不虚传。” 初会便如此让宝玉尽兴,想着该留些物事作纪念,思索一番,向袖中取出扇子,将扇上的玉玦扇坠解下来,交在蒋玉菡手上。 而后开口道:“微薄之物,不足挂齿,略表今日之谊。” 蒋玉菡不肯接,望着宝玉道:“无功不受禄,这何以当得。” 推脱间蒋玉菡执拗不过,只得道:“也罢,我这也有一件物事,今日早起方系上,还是崭新的,聊可表我一点亲热之意。” 说罢撩起衣襟,将小衣上系的一条大红汗巾子,解了下来,递于宝玉。 并说道:“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肌肤生香,不生汗渍。昨日王爷刚赏给我的,若是别人,我断不肯当作礼物相送。” 宝玉闻言,心甚喜之,接过后连忙解下自己的松花汗巾,为蒋玉菡系好。 一番讨巧话讲下来,宝玉已至冯府门前,恋恋不舍的辞别蒋玉菡,随四个小厮返回府上。 宝玉回到院中,一面宽衣一面对袭人道: “今日夜里甚是冻人,早该乘车去的,姐姐准备些暖茶了,我吃了暖暖身子。” 袭人闻言,便从榻上起身去准备,却是一眼瞥见桌上放着的扇子上玉坠没了,便问道: “爷,这扇上的玉坠呢,可是金贵之物,老太太赏的。” 宝玉随意回道:“似是在马上弄丢了去。” 两人躺在榻上,袭人见宝玉腰间系了条崭新红汗巾子,心里已是猜了七八分,有些酸涩言道: “爷既然有了好巾子用,该把我那条还我才是。” 宝玉闻言,方才想起来送给蒋玉菡的那条汗巾子原是袭人给的,理应不该送人,心里多有些懊悔,嘴上却说不出来什么。 思索一阵,只能讪讪笑了笑而后道:“这条巾子也是极好的,我将这条赔于你罢。” 说着便解下巾子往袭人腰间系着。 袭人起身避开来,道:“我不稀罕这行子,还是爷自个留着罢。” 再躺在榻上,袭人心头只是叹息,两人再不多言语,一夜无话。 是夜,漫天雪花随寒风飞舞,大地似裹上一层白纱。 东城一处深巷中, 一群贩夫走卒手中拿着棍棒正在殴打着几名乞丐。 其中一人叫道:“往日里不跟你们这些臭叫花子多计较,真当我们是好拿捏的?” 言罢,狠狠的用木棒又往那几名乞丐身上招呼了几下,周遭人见状也一同出手。 一阵打将下来乞丐们吃痛再也不敢挣扎反抗,便都住了手。 “最后说一遍,马上滚出这条街,这不是你们能呆的地界。” 围着的众人纷纷啐了几口,而后让出一条道示意他们快滚。 年轻些的乞丐背起身边同伴,走了出去。 往巷外走了段路,回头已不见身后那群恶徒,年轻的乞丐问道: “吴叔,夜禁已经到了,我们没办法回到山庄上去了,该怎么办?” 那老乞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先找个棚窝草圈抗过了这一宿,明个天亮我等再去找大长老去。” “吴叔你伤的重不重,能不能挺得过去?” “伤点不怕啥,往前几十年没有大团头的时候儿,挨打都是家常便饭,只是今个这鬼天气太难挨了些。” 几人步行几百步,拐角来到一个高门大府的后门,乞丐们想拽些马棚干草垫在身下,盖在身上御寒。 却是又遇到另一帮乞丐,对方见到来人,惊道: “吴巷头,你们也没回去山庄里头?” 那年轻的乞丐见对方几人身上也都带着伤,问道:“你们也被人拦住打了一顿?” “是啊,不知道今个出了哪档子事儿,往时没甚脾性的小商贩,今个见了就是打在一团,完全不讲规矩,我们毫无防备,巷头为了护着我们被那些个狗杂碎活生生打死了。”那人哀声道。 话说完,他周遭几个小乞丐都抹起眼泪来。 被唤做吴叔的年长者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应是有人在针对他们行事。 愈发觉得事情不妙,得速速报给大长老,不能耽误了。 老吴开口吩咐道:“小五,明个鸡鸣你就去聚集点寻大长老,把今个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明白了,再说明了是有人在针对咱丐帮,让大团头多留心了,这多半不是奔着我们平时结小仇小怨来的,定是有人想对大团头不利。” 周遭乞丐闻言止了抽噎,皆是一惊,有人哆嗦着问道:“吴巷头你这话可当真,可别吓唬俺们啊,没了大团头我们哪有这般好日子过。” 老吴回道:“作不了假,小心为好,大团头经常就说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转过头又嘱咐小五道:“若是集合的地方没找到大长老,就速去珍味管告知芸掌柜今个的事。” 名叫小五的青壮应了声:“知道了吴叔,放心出不了岔子。” “今个夜里太凉,咱们就围在一起互相提醒着别睡着了,谁合了眼不睁开,就打上几个耳刮子,这天要是睡了就真过去了。” 老吴年岁最长,还是帮里的巷头,众乞丐自是听他的话,挪动着众人围成一个圆。 寒风在外呼啸着,已是戌时末,倪二矗在山庄门前,问道: “东城的还没回来吗?” 门子答着:“还没见有人回来。” 信息闭塞,也没人递来消息,此时已经夜禁,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倪二心如乱麻,大爷这般看重他,若是出了事故,他可如何交代。 身旁祝振言道:“倪管家先回房里吧,今日怕是回不来了,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老祝我心里有感,卫兵不久就该有用武之地了,往后每天再多练两个时辰。” 第56章 安抚众人 这一日,贾蓉按时来到珍味馆。 径直步入后堂,却见堂上站了好些个人,贾芸,倪二,四大长老后边还跟了些帮里的弟子,正在激烈的相互交谈,手上比划着,堂上尽是嘈杂之声。 贾蓉舒缓的神经立即绷紧起来,这么多人在此处等他,应是出事了。 都知贾蓉不喜将外面的事情,带到府上,众人都没去府上找,聚集在此处候着。 见贾蓉坐在堂上后,下面的人都闭了口,候着贾蓉发话。 虽贾蓉在堂上算是年纪最小的,可地位是最高的,是众人的主心骨无有不服。 贾蓉打破宁静道:“出了什么事,别自乱阵脚,一个个说来。” 堂上众人见贾蓉镇定的样子,情绪都逐渐平稳下来,贾芸给倪二使了个眼色,倪二了悟开口道: “大爷,昨夜东城里出了变故,东城的帮里兄弟都没回到庄子上去。” 只一句,贾蓉便知有人对他的势力出手了,望去四大长老,询问道: “大长老,昨日生了什么变故?” 轮到大长老说话,他当即跪下请罪道:“昨日是我的疏忽,大团头方才讲了过要小心行事,却还是没想到有人会这般大动干戈。” “在平安街一整条街的插巷里,丐帮子弟尽皆遭到分隔殴打,而后将我们驱赶出去,不得再踏入街道。多亏在之前大团头增添过前往东城的人手,如若不然此次定会有更大的损伤。” 暴力冲突?竟是如此恶劣,不留情面的事件,贾蓉再次求证道: “那日在山庄之时,我便询问过,出现争斗当时与我讲的是划条道,各凭本事,这次有人下了狠手,我们还折了人?” 大长老苦涩答道:“这次对方有章法的以多数人围住我们,不多言语抽出预备好的家伙便是殴打,殴打中损伤并不多,夜里没能返回庄上,冻死在外面有不少人。” 此言一出,长老们身后的许多帮众都哭了起来。 场上悲凉的气氛四散开来,贾蓉望过去,那些帮众脸上大都带着些伤。 贾蓉并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年,他在做这一切之前就知总会有人流血牺牲。 不论贾蓉平日如何说,给他们做好安排,分门别类设置头子,有人管理,统一行动,这些乞丐终归还是乞丐,是贾蓉给他们的期望太高了。 在出事之后,他们仍然感到自己处于弱势,不敢反抗,只会哭鼻子。 贾蓉摆出不悦的神色,吼道:“哭什么哭,都是幼童不成,这次他们让丐帮吃了大亏,明日让他们血债血偿,拿他们的脑袋祭奠死去的兄弟们,这才是我丐帮正道,就知道哭有什么用,跟小媳妇一样都回庄子上织布去。” 堂上止住了哭声,心中虽悲痛,但被一少年当堂这般教训,都臊的有些脸红。 贾蓉的威望让他们信服,他们自己是不敢这样想的,但有了贾蓉的命令便不一样。 正如他们所说,应该报仇才是,退缩解决不了问题。 贾蓉又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对手是谁,什么人与我们动了手,平日里都是作什么的。” 贾蓉有问,堂下便有人答道:“是一些菜贩,平日里在离我们不远处摆摊子,昨日如往常挑着扁担靠到近前我们才没有防备,扁担里尽是预备好的棍棒。” 菜贩?如此规模的行动,定当有人统一安排才是。 再问道:“这些菜贩平日里会聚集在一起?” 堂下小五回,“并不会,他们都是从各自的片区开了菜,再到平安街上来卖的,平日里也不见有聚在一起贩卖的情况。” 贾蓉有些断了思绪,怎可能会是这样,实是该有人从中调度安排,应还缺少了什么。 聚在一起?贾芸听闻似是想起什么,道: “大东家,要说聚在一起的话,每日里庭轩阁都会出不低的价格收了这些商贩每日里剩下的菜,那时商贩们才会聚到一起。” 贾蓉很少外出游玩,并不知庭轩阁为何处,见贾蓉有些疑惑,贾芸介绍道: “庭轩阁是另一条主街,平安街上最大的酒楼,已开业有二十年,占地广大,除前堂酒楼外,酒楼中一应肉食都是由他们自己饲养,可当场屠杀取乐,吃食新鲜,很受达官贵族的喜爱。” 倪二接口道:“说来也奇怪,东城并不比西城,百姓人家少了许多,每日贩菜必有剩余,而后庭轩阁会收了剩菜用于饲养牲畜,起初我以为是有庭轩阁兜底东城才会有这么多商贩,如今看来……” 贾蓉也想到此处,这庭轩阁应是不太简单。 菜贩,庭轩阁,达官贵族,是忠顺亲王府又按捺不住了? 贾蓉正在思虑着,外面祝世霖急忙冲到堂上,一礼道: “大爷,府上出了事,夫人差我来传信,大爷的妻弟秦钟说,岳丈大人今早朝堂上被弹劾下了大理寺牢狱。” 贾蓉立即起身,对堂下众人吩咐道: “丐帮今日撤出各大街道,已珍味馆为轴,在东城大街继续行事。” 大长老忙道:“大团头,庭轩阁不需要差人去盯着吗?” 贾蓉回道:“如今对方亮出爪牙来,这方面怎会不顾及,派出去便是再添损伤罢了,此事丐帮已处理不得,让帮里兄弟小心行事。” “另外告诉众人,此次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往后如何行事,自不用我再多言。我作为丐帮大团头,这血债当由我讨得来。” 向堂外迈出几步,又回身对众人道: “都记好了丐帮不欺负别人,必也不会受人欺辱,血债便由血来偿。” 说罢,大步离去,虎子和祝世霖在跟在身侧守护。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长老们看向贾芸,倪二,“芸掌柜,倪管家,我们?” 贾芸道:“便听大东家所言,都去准备,昨夜里不幸逝世的兄弟,都好生安葬了罢。” 倪二笑道:“和大爷在一块真是让俺也热血沸腾起来,像是回到少年时行侠仗义一般,真是痛快!” 又对众人说道:“都散了罢,大爷定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第57章 了解状况 一个时辰前, 皇城,太和殿上, 又是一日早朝时,殿上文武百官各自列好,待隆泰帝入殿。 不多时隆泰帝从后殿走来,在龙椅上端坐后,戴伦侍立一侧,尖声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按例谈论了些家国大事,往后便无人再多言。 此时武官队列末尾,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向文官队列使了个眼神。 文官中当即走出一人,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只听他道:“臣弹劾工部营缮郎秦业。” 都察院御史乃是朝堂疯狗,不需要证据,可随意弹劾,错了也没有惩罚,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如此便让一些有心之人行了方便之门。 听这名字隆泰帝一时间愣了愣,他自以为已经十分勤于政事了,为何这右副都御史弹劾之人,他并想不起来是谁,再次问道: “爱卿弹劾之人是谁?” 右副都御史声音洪亮了几分道:“臣弹劾工部营缮郎秦业,粗制滥造,中饱私囊,为工部之硕鼠,以至于如今皇陵修缮不利。” 原来是工部营缮郎,主管皇家宫廷、陵寝建造一应事务,隆泰帝微微颔首后又皱了眉。 转向工部侍郎问道:“皇陵修缮可有延误之事?” 回道:“确有此事。” 隆泰帝最厌恶的便是贪污钱财之事,这次还是贪污皇家,如此在意主要是因为他真的缺银子。 心想怪不得戴伦总说修缮皇陵银两不足,原来工部竟是这些个蛀虫,连朕的陵寝他都要挖上一笔。 隆泰帝大怒道:“由大理寺负责此事,速捉秦业前来问话,时爱卿定要让此事水落石出,吐出所侵吞银两。” 大理寺卿走出一步,“臣接旨。” 武官队列中,几人嘴角微微上扬。 可怜秦业只是五品官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是无法在朝堂上自辩,如此这般就在家中被大理寺衙役捉了去。 …… 贾蓉迅速从珍味馆返回府上,步入内院还未进门,便听得屋里传来阵阵哭声。 小喜耷拉着小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门槛上,小手支着脑瓜儿。 她不懂得平日里屋内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姐姐们,为何今日哭的这般痛心,她们的娘亲也没了么。 忽得听见院外脚步声,小喜猛一抬头,见是贾蓉回来了,甜甜喊了声:“大爷回来啦!” 贾蓉一如往常般揉了揉她的脑袋,跨进屋内。 入眼便是秦可卿和秦钟对坐而哭,两人虽长得不像,但确实都是美的很。 晴雯,香菱拭去眼角泪珠,迎上前帮贾蓉脱去大裳。 晴雯道:“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快给奶奶拿个主意罢。” 贾蓉颔首,走到秦可卿面前,将其搂在怀里,安慰道: “没事的,有我在呢,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秦可卿伏在贾蓉身上,呜咽道:“爷,定要救奴家养父出来,虽不是亲生父亲,但养恩大于生恩,父亲待我是极好的。” “而且他定是冤枉的,怎会贪赃银两,做这般糊涂事。” 贾蓉轻拍秦可卿的后背道:“莫要着急,岳丈我定会想办法搭救的,你多注意身子,才养好一段时日。” 贾蓉转头,对秦钟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钟似是没听见般,还在继续自顾自哭着,贾蓉气恼道: “你就这么哭能把岳丈哭出来不成,没出息的东西,赶紧说发生什么事了。” 贾蓉吼了一嗓子,堂上众女都吓了一跳,竟不知爷还有这般面目。 可往日里对他们都是那般温柔,再想想外面传言说爷杀人不眨眼莫不是真的罢。 这一嗓子也让秦钟缓过劲来,回道:“今个不知怎的府上闯入一群大理寺的衙役,说是有人弹劾父亲中饱私囊,至使皇陵修缮不利。” “定是有人诬告了父亲,父亲平时教导我最多的便是与人相待诚信为本,怎可能行下此般不忠于君之事。” 贾蓉明白了,有人朝堂上告了秦业一状。 说秦业中饱私囊贾蓉都是不信的,当初为了秦钟能进贾家族学,全府上下拼凑才凑出二十两当礼钱。 但是隆泰帝最敏感这银子的事,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行事风格,定会不问清楚缘由,先抓下狱便是。 朝堂之事,贾蓉是有些难办的,虽然他有一官职,但是也无法凭借官职明面行事。 似是看出贾蓉有些为难,秦可卿起身又道: “爷,你并无官职,朝堂之事非你力能及也,是奴家不懂是非,使了性子。” 贾蓉再拥她入怀道:“不必这样想,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定会有办法的,这段日子以来,我可让你失望过。” 是啊,每当贾蓉这样的说,她都会觉得安心,可这一次,她实在安心不下,官场之事她一个妇人也懂得险恶。 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贾蓉去贾府求援,可是以贾蓉如今的傲气,他定是不愿的,秦可卿也不想再看到贾蓉委屈了自己。 愈想愈觉心痛,秦可卿伏在贾蓉身上又抽噎起来。 贾蓉又想了阵,自己听了秦钟这一面之词还是无法想到如何营救这素未谋面的岳丈,还是应该先去探监。 思虑至此,开口对秦可卿安慰道: “夫人,我先去狱中看望岳丈如今如何了,上下打点番,先别让岳丈他老人家在狱里吃了苦,让人严刑逼供了去,这才是要紧之事。” 秦可卿是极聪慧的,此时也拎得清孰轻孰重,忙起身道: “爷,多让你费心,这便快些去罢,早些回来。在外多加小心,若是没了爷,我这天算是塌下来了。” 此时秦钟也对这个往日看不起的姐夫另眼相待,他自是不愿去牢狱那腌臜之地沾染晦气的,接口道: “有劳姊婿了,我秦钟先替父亲谢你。” 说罢双腿打弯,便要跪下去。 贾蓉虽是不喜他的,但秦可卿当面自是不能受了,搀扶起他道: “就先在这候着,陪你姐姐说些话,我去去便回。晴雯,香菱准备些吃食,在这照看好奶奶。” 贾蓉吩咐完,再披上大裳,离门而去。 大理寺牢狱,自不是能随便探监的地方,他需要先去自己的大腿处——长公主府请个方便。 第58章 探监 又是一阵快马赶路,贾蓉来到长公主府。 经过通传,贾蓉被小宫女引进正殿与长公主会面。 入殿便见长公主一身宫装打扮坐于殿上。 冠身覆以牡丹花饰黑绉纱,身披金绣云凤纹霞帔,头戴九翟冠,珠围翠绕也难掩她的容貌,更加衬托出长公主的贵气。 刘珺衣着正式,贾蓉于礼也该正式请安。 如此,便躬身道:“臣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第一次听贾蓉自称臣,刘珺感觉有些好笑,忍住性子问道: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又来做什么?为了你岳丈之事?” 贾蓉点头道:“长公主殿下远见卓识、聪慧贤明,正是此事。” 刘珺叹口气道:“那你未免把本宫想的太厉害了些,本宫虽是受父皇宠爱,但是也不能干涉朝堂之事,这是祖上定得规矩。” “若是我想去大理寺探监,殿下可不可以帮我行个方便。”贾蓉问道。 刘珺道:“若只是这样,自然可以。” 随即刘珺掀开霞帔一角,在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于贾蓉道: “你凭这个便能去探监了,让许英随你一同去罢。” 贾蓉有些愣住了,这可是长公主的随身之物,他不知道该不该接下来。 见贾蓉在原地出神,刘珺晃动了下手中的玉牌,问道:“你还要不要了?” 回过神来,只当是长公主看重他的才能,贾蓉上前几步接了过来,拱手道:“多谢殿下。” “好了,你便去忙你的事吧。”刘珺似是不耐烦的挥挥手。 贾蓉再拜谢,从府上退了出来。 见贾蓉离去,殿上绕出一小丫鬟,璎珞啧啧出声, “还给一块随身玉牌,你给个令牌不也是一样的,再狡辩说没有偏爱他?” 刘珺满是绯红的脸,此刻是更红了一些,瞪了璎珞一眼道: “碎什么嘴,快来帮本宫换衣服,这套穿着累死本宫了。” 贾蓉一出殿,就见许英已经在一旁等候了。 许英望见贾蓉手中拿着的牌子,长公主对贾蓉的宠爱,他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若不是贾蓉已有正妻他都不得不多想些。 “走罢,我随你去大理寺,那的人还是认识我的。” 贾蓉挤出些笑容,“走罢,有劳许兄了。” 二人来到大理寺衙门前,衙役是有见识的,见有位长相不凡的公子携护卫前来,应是哪家的世子。 先行一礼,而后道:“这位是哪家公子,来此处是寻人?” 贾蓉还礼道:“在下宁国府贾蓉,是来探监的。” 一听探监,那衙役脸色变了变,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都是关押一些犯官和需要重审的死刑重犯,他可不敢胡乱让人进去。 再一礼道:“二位还请稍待,我立即前去通禀。” 许英似有不耐烦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贾蓉伸手拦住他,对那衙役道:“那就劳烦了。” 不多时,便有坐堂的官员出来见面。 入眼见是长公主府亲卫长许英,连忙作揖,道:“怠慢了,怠慢了,许将军这位是?” 不等许英说话,贾蓉先拿出玉牌,道:“我想见一见工部营缮郎秦业。” 那人见玉牌上刻了一个大大的珺字,又有许英陪同应是没假的,便请了进来。 径直引到牢房,那人道:“公子,这边有些脏乱是不是……” 贾蓉摆手道:“不必,带路即可。” 由牢头开门,一股腥臭扑鼻而来,幸亏贾蓉还没用午食,若不然都得吐出来。 忍着异味,贾蓉独自走入狱中。 他被狱卒带到最深的一间牢房内,四周阴暗潮湿,异味更重,在里间贾蓉见到了此时已是邋遢不堪的秦业。 秦业蓬头垢面,看不出面色,昏昏沉沉的靠在墙角,脚上手上都锁了铁链。 贾蓉拍打着牢门,呼道:“岳丈,岳丈?小婿来看你了。” 听到动静,秦业缓缓睁眼,见竟是贾蓉来看他,涕泗横流道: “今日受这牢狱之苦,竟是旧时并无往来的女婿来看我。” 挪动着身体,往贾蓉这边靠了靠。 贾蓉不想在这叙旧情,当前首要之事是把事情弄清楚,开口问道: “岳丈究竟出了怎么一番事,你如今可知?” 秦业摇头继续痛哭道:“我哪知晓,他们说是我贪墨公款,使皇陵修缮不利,让我从实交代。” “可我从未在工部扣出一文钱来补贴家里,这等事怎能落到我头上,我冤枉啊。” 贾蓉不解,再问道:“工部中只有岳丈在此?” 秦业也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对啊,工部为何只有我一人在此,若是真追究皇陵修缮不利之事,怎能我一人入狱,往日我小心谨慎,可并未与人结怨啊。” 此刻贾蓉了悟,岳丈这牢狱之灾,多半也是因他的缘故。 得到有用的信息,贾蓉也该出去想对策了,安慰秦钟道: “岳丈,我有了些头绪,定会还你个清白,先在这吃几天苦,马上接你出来。” 秦业哪信这些话,他早知贾蓉与贾家不对付,能帮上他什么,只是自顾自流着泪。 贾蓉也没甚好办法,安慰不得便从里间退了出去。 临走前贾蓉从袖中拿出二十两银子,塞给那官员,而后道: “麻烦给我岳父换个干净些的牢房,还望大人这段日子照顾他周全。” 那人不好意思的接过银子,忙道:“一定一定,有我在公子请放心,定不会让您岳丈委屈了去。” 与许英分道,贾蓉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思索着。 贾珍闹珍味馆,丐帮被清理,秦业下狱,近期发生的三件事看似没甚关联,可都与贾蓉有关,明里暗里打击着贾蓉。 一个能和宁国府说上话的人,市井间有庭轩阁那样的势力,在朝堂上还有影响力,究竟会是谁呢? 忠顺亲王?贾蓉很快便否决了,忠顺亲王府和贾家并无往来。 除了他还能是谁呢,他又与谁结怨了? 难道是东安郡王?毕竟在荣国府闹了一点不愉快,可如今的四王在朝堂上还能有这般影响力吗? 思索一阵,贾蓉摇摇头,还是让他难以想通。 第59章 失魂落魄贾宝玉(周二求追读!) 话分另头, 自宝玉昨晚回府后,心头担忧之事又多了一件,不知琪官在冯府是否会安然无恙。 一早起来在屋里同袭人胡乱用了些吃食。 宝玉见袭人似是对昨日之事仍耿耿于怀,开口安慰道: “好姐姐,今日我便寻个一模一样的来还你,莫要再气恼了。” 袭人并未打眼去瞧他,继续低头拾掇着,回道:“那巾子给了爷,便听得爷使唤,我又哪敢着恼。” 安慰不成,宝玉便也不自讨没趣,坐在榻上品茶,不再开口提此事。 适时,有一人没经通传,就大摇大摆走将进来,宝玉抬头一看是薛蟠到来。 薛蟠进屋便道:“宝玉你们昨个太不厚道,竟三人吃酒寻乐不与我说,今个我作东道,看你们还赏不赏脸了。” 宝玉有些羞愧,昨日冯紫英请他并未让他叫上薛蟠,自己思绪繁杂有些恍惚,也忘了他去。 “薛大哥,昨日是我忘了,今个定该叫他们来一起赔不是。”宝玉笑着起身相迎。 薛蟠上前一步拉住宝玉手臂,道:“别再说些无关紧要的,速速随我去请那二人,今日我们便好好高乐一番。” 袭人在柜中取出一件红色大裳来,在身后给宝玉披上,道: “这几日冷了些,换个厚实的。” 宝玉拍着袭人的手,回头向她笑了笑,心想袭人还是在乎他的。 薛蟠看的直腻歪,催促道:“好了好了,走吧,还离不开你这香塌美人了。” 袭人红着脸退到里间去,宝玉便带上几名小厮随薛蟠骑马出了府。 分别去冯府,卫府,叫了冯紫英,卫若兰两人来,四人并齐由薛蟠领着往平安街而去。 冯紫英昨日吃醉了酒,今早起来头脑还有些混乱,拍马向前,问道: “薛家大哥,昨个是我作东道竟忘了去请,实是不该,今个我自罚酒三杯,若兰也不用推辞,就和我一般。” 薛蟠满意的点着头,卫若兰接话问道: “薛大哥,我们这是往哪边去?” “庭轩阁。”薛蟠回道:“今个听说又出栏了一批肉食,最是新鲜,我四人饮酒吃肉怎不痛快?” 半个时辰,有说有笑间四人来到了庭轩阁。 帘栊深窣庭轩敞,庭轩阁最是大气宽敞,入门厅堂便有一宝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两盘登楼踏道在两侧环绕在堂上巨大梁柱。 四人往楼上走去,入一雅阁内。 坐定后,薛蟠道:“今日我做东道,你们随意吃喝,往后且看你们高乐之时能不能再忘了我。” 冯紫英,卫若兰,宝玉皆是嬉笑着又道了恼。 酒至半酣,临屋雅阁也有人入内,冯紫英靠近些,听得清楚竟是亲王一系的武官子弟,最是与他们不对付,此时酒已醒了大半。 心里怪异,往日里都是开国功臣一脉子弟往这边来,怎得今日竟遇到了亲王的人。 宝玉,卫若兰察觉到对面冯紫英面色不对,宝玉问道: “冯兄,怎得了?面色如此难堪,是连日里吃多了酒身子不适?” 冯紫英摇头,轻声道:“隔壁似是平凉侯,巩昌侯家子弟。” 宝玉和薛蟠并未从军对军伍之事不甚了解,同样在军中打磨的卫若兰惊道: “他们怎会在此?” 冯紫英摇头表示不知,将耳朵靠近隔壁些,听得里间人言道: “最近家父三令五申让我等在外收敛些,今日我们就跑到这地界上来顽乐,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吧。” “郭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娘们唧唧的样子了,先罚你吃了这坛酒,给你壮壮鼠胆。”一人嘲笑道。 这会又一人说道,“你们昨个可听闻了,忠顺亲王府上偷跑了一个伶人,似是和什么事有了牵扯,王爷让我们几家暗中正找着呢。” “伶人?哪个伶人……” 听到此处,冯紫英转过身来,脸色更加难堪了几分,对桌上三人道: “坏了,忠顺亲王正在搜寻琪官的踪迹,定有人见到过他逃到我家府上,该找个地界让他躲起来才好。” 宝玉听闻,筷子从手上脱落,缓缓起身走出雅阁。 薛蟠见了这般状况一时间愣住了,再瞧去冯紫英和卫若兰,脸上皆是愁绪,一时之间有些懵。 “这是怎么回事?” …… 宝玉带着几名随行小厮,快马返回了贾府。 马匹由小厮安排看顾,宝玉独身走在廊道上。 刚入内院,心绪繁杂间却听得三两个丫鬟在一同闲聊着,定神一看是太太院的彩云,彩霞和林妹妹身边小雪雁。 宝玉再走近了几步,恰好能听见她们此时正说着什么。 听得彩云问道:“雪雁妹妹前几日你也去了小蓉大爷府上?我听她们回来的说了,那日里特意为你们准备了一桌,吃食都是小蓉大爷亲手做的与小姐们无二,这可是真的?” 雪雁道:“自然是真的了,小蓉大爷待人极为和善,手也真是巧了。那吃食香的很,我都抢不过她们,小姐往日里那么少的吃食,那日都吃下不少来。“ “那边我最喜欢的便是那壶酒,往日姑娘看我小从不让我沾酒。”小雪雁仰头怀念着滋味。 “小蓉大爷做的果酒,甜腻腻的像蜂蜜水一般,又不醉人,可是好喝了。” 说着说着,雪雁还吞了口口水。 彩云,彩霞两人羡慕坏了,连林姑娘都吃下不少定是极美味的。 并且丫鬟们还单独有一桌,受别人伺候着,她们夫人院上的丫鬟还从没受过这般待遇。 两女回道:“真是羡煞了你这小妮子。” 雪雁欢心,对二人道:“听闻三小姐要邀小蓉大爷来府上过诗会呢,小蓉大爷做的点心也极好吃了,到时候若是有,我可以偷偷拿几块出来给你们尝尝。” 闻言,两女甚是高兴,一人搂着小雪雁的一支胳膊撒着娇,道:“小雪雁最是可人心了。” 宝玉全程听了下来,眼神有些涣散,失魂落魄的走回院子里。 今日他是触了什么霉头,两件最担心的事都成了真。 蒋玉菡要被捉了,姊妹们也要抛弃他,往后围在贾蓉身边顽乐了。 宝玉步履蹒跚的往院子走去。 第60章 福将薛蟠传消息(周二求追读!) 袭人在屋内做着女红,门却突然被打开,抬头一看竟是宝玉回来了。 正在想着宝玉为何这么早就归来,就见他一脸丧气,走了几步,直挺挺倒在榻上。 袭人唬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做活,上前查看宝玉的情况。 只见宝玉目光呆滞,口中含糊地讲着,“贾蓉要来了,完了,全完了。” 听闻此言,袭人了然定是宝玉在外听了什么信,犹豫之间宝玉口中流涎,袭人忙叫道: “麝月快来看护着爷,我去告知老太太。” 近几日家里安稳着,贾母心情也算不错,此时正在荣庆堂上和王夫人,薛姨妈闲话家常,鸳鸯在一旁伺候着。 贾母开口道:“我就说了那蓉哥儿是个灾星下凡,定得离了我贾家才能不沾祸根,这几日不是清净多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赔着笑。 贾母又道:“珍哥儿,而立之年正是身子骨最强健的时候儿,听说去找了蓉哥儿一趟,回来就病倒在榻上。” “昨个,我又听管家媳妇说了,蓉哥儿岳丈秦家老汉,被捉下了狱,大理寺那是能活着出来的地方?” “幸好丫头们都是福祉深厚的,没沾惹上什么晦气,要不我这日子算是别想过喽。” 王夫人接道:“姑娘们哪有什么福祉,都是老太太给的福祉,有老太太在啊,这贾家才有根。” 薛姨妈应和,“这一大家子人,最操心的就是老太太了,实是不易,我家里两个娃子都摆弄不明白。” 听着奉承话,贾母十分高兴。 正聊得兴起,堂内冲上一人来,贾母面色不悦,谁院里的丫鬟这么不知礼数,蹙眉望去竟是她给宝玉的大丫鬟袭人。 袭人跪在堂上大哭起来,哭的贾母心直发慌,王夫人也是骇了一跳。 袭人叩头呜咽着:“老太太,宝二爷出事了。” 还没等袭人话讲完,贾母身子颤了颤,瘫了下去,鸳鸯急忙上前扶住,对堂下说道: “先说出了什么事?” 袭人擦了把眼泪:“今个宝二爷随薛家大爷一同出去吃酒,不多时候就先回来了,一进屋直挺挺的倒在榻上,口吐白沫,还念叨着蓉哥儿什么的。” 堂上之人听得糊涂,这都是哪跟哪啊。 贾母提取出了话里的关键词,愤恨地瞧了薛姨妈一眼,道: “我说丫头们怎得没事儿,原来净被我那心头肉吸去了晦气,快去宫里请太医来诊治。” 贾母发话了,自有管家去请,又对一侧鸳鸯道: “扶我到宝玉那去。” 不多时,宝玉病倒的消息在贾府上下传开了,众多姊妹都来房里探望。 贾母先头进了屋里,看着宝玉似癔症发作一般,脑袋都不灵光了,眼睛呆滞,嘴巴动着没什么声响。 将宝玉抱在怀里,贾母便是大哭起来,“我的乖孙儿啊,怎得成了这副模样,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屋内众人听了尽皆落泪。 适时屋外传来王熙凤的声音,“让一让,都让一让,太医来了。” 贾母瞧那太医一眼,哭诉道:“王老太医,求你救救我这命根子。” 老太医忙行礼道:“贾老夫人,可别这般悲哭,当心了身子,小老儿定会竭尽全力。” 王老太医把脉,看舌苔,眼白。 一番诊治,额头冒出细汗来,坐回椅子上,用袖袍擦了擦。 王夫人急忙问道:“王老太医怎样,我儿情况如何了?” 王夫人先开口有些逾越,念在她担忧宝玉的面子上,贾母并没多言,只听老太医缓缓道: “老夫人,夫人,这哥儿并无大碍,近几日气结郁心,多有不顺之处,让他难以承受,固有此症,我开些方子修养一些时日,很快便能下地行走。” 听闻此言王夫人放下心来,可贾母却听得其中要害。 “凤丫头,拿赏钱。” 待老太医走后,贾母问宝玉院里的丫鬟,厉声道: “近几日宝玉遇了什么事,竟然让他这般怄气难消,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们知是不知?” 这般严厉的贾母,将跪在下面的小姑娘们都吓哭了,只有袭人答道: “前几日从小蓉大爷府上归来,宝二爷便有不悦,并不告知我等有什么事,今日和薛大爷吃了酒后,回来就成了这般模样。” 贾母气极道:“去,差人叫那个孽障来。” 与此同时,贾蓉正在家中苦思丐帮和秦业的事,他究竟该如何处理。 这两件事主使应是同一人,关键在于庭轩阁究竟是在为谁做事。 适时,有小丫鬟通报,薛蟠来了。 贾蓉收敛了思绪,道:“引到此处即可。” 薛蟠进来屋内神情似有不爽,贾蓉便问道:“薛大哥,出了什么事让你烦闷至此?” 叹了口气,薛蟠答道:“昨日宝玉他们顽乐并未叫我,今日我在庭轩阁作东道,结果他们半场就走了,这不是落我面子。” “我知蓉哥儿你遇了些麻烦,本不该来找你,可我在这京城里哪还有什么朋友,便只能来寻你吃些酒了。” 贾蓉连忙问道:“你说你在哪东道?” 薛蟠见贾蓉急切,回道:“庭轩阁啊,我可先说好了不是我不叫你,还有两人是冯紫英和卫若兰,和你都不甚熟悉。” 贾蓉不听薛蟠打岔,起身抓住薛蟠肩膀道: “今日之事,薛大哥快快与我说来。” 薛蟠打了个激灵,道:“蓉哥儿轻点,我这就说,先喝口茶水。” 贾蓉给他让出位子,斟了茶,薛蟠缓缓道: “本来最开始并没什么事儿,后来我们隔壁似是来了平凉侯还有什么侯家的子弟,我不甚了解,好似与冯紫英他们不对付。” “而后听闻隔壁在找一个什么琪官,这琪官似是和宝玉要好,宝玉脸色刷的就变得惨白,不言语,离席就走了。” “要说宝玉也是个没尿性的,跟他有关系的他不去救,回家算什么事儿。” 贾蓉闻言,心想,琪官?蒋玉菡不是忠顺亲王府上的人吗? 问道:“你今个说的那些侯爵子弟往日不去庭轩阁?” 薛蟠点头道:“听冯紫英和卫若兰讲的是这个意思,往时都是他们开国功臣的子弟在这边。” 贾蓉脑内灵光一现,串起来了,都串起来了,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改日请薛大哥喝酒,今个我有要紧事,得立刻出去一趟。” 薛蟠不悦:“怎得蓉哥儿你也这般?” 贾蓉大笑回道:“薛大哥你帮了我大忙了,改日我亲自酿酒给你喝。” 第61章 暗卫出击(周二求追读!) 辞别了薛蟠,贾蓉携虎子,祝世霖立即赶往南城山庄。 庭轩阁一直以来是开国一脉的去处,证明是由开国一脉的郡王在后面把持着,如今却掺进了亲王一系的人。 开国一脉和亲王一系是水火不相融的关系,既然能去了一处,定是开国功臣一脉中有人叛投亲王。 此人只有可能是东安郡王。 开国一脉只分两系,北静郡王才刚刚得到京城十二团营中一个营的职缺,自是不可能拿着便宜,去投靠亲王。 回忆近几日所发之事,挑唆贾珍,驱逐丐帮,下狱秦业,仅有最后一件以朝堂之势压人,不是东安郡王如今势力能及的,可若是有忠顺亲王府在其身后支持那便不同了。 来到庄子上,贾蓉并不多言语,径直往演武场而去,当是时百余人正在校场上操练着。 贾蓉大步向前,登上高台,立在其上,俯看着下方齐整列阵的卫兵们。 心里多有感慨,一周多前他们还是流民,如今算得上的有模有样。 贾蓉供给的米肉没有白费,一人能顶去数十人的伙食,十多天的日子如今已是神采奕奕。 也多亏了焦大和祝振的教导,将他们训练得如禁卫般,动作整齐划一。 这是贾蓉的要求,并没有让祝振先教授他们多深的武艺,时间不充沛。 应当先学会如何统一执行口令,遵从何种纪律,再进行体魄上的锻炼,以及武备的使用。 效仿戚家军,贾蓉也定下了十人为一队,五队为一哨,三哨为一官的编制。 三百亲兵中,目前设有两官,他们便是贾蓉组建暗卫的第一支队伍。 焦大,祝振见贾蓉前来,也登上台,拱手道:“大爷。” 贾蓉双手虚抬对二人道:“如今我已摸清敌人来路,今日便要果断出击,不给敌人防备的机会。” 而后又问焦大道:“如今操练的如何了,能否上阵出击?” 焦大答道:“若是作军阵冲锋杀敌,还差的远,若只是在城里作些小打小闹之事,还是没任何问题的。” 贾蓉颔首,而后下令道:“祝世霖,带一官中第一队乔装成富商,快马赶往庭轩阁吃席,打探楼阁布局;虎子带一官剩余人,换装扮成货郎往珍味馆抬送武备;祝振带二官则乔装成丐帮子弟,分头接近珍味馆待命。” 三人半跪于台上,拱手领命。 贾蓉朝台下列队的亲卫们朗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我还不曾养你们千日,但今日必须出手给敌人迎头痛击,以解如今我踏入的困局,有没有信心?” 台下众人齐声喊道:“有!愿为大爷杀敌!” 贾蓉再道:“如今正是申时,戌时所有人必须在珍味馆会和,不许有一人误了时辰,明白吗?” “明白了!” “出发!” 贾蓉一声令下,卫兵有序跑往后堂更换衣物。 在外院山庄门前,贾蓉再见到他们时,已经换好着装,有序的以队为单位列阵,向贾蓉行礼后便各自出发了。 适时有传信了的小厮来报,“大东家,荣国府来信。” 贾蓉回道:“说。” “老太太让大东家速回荣国府议事。” 贾蓉虽不觉荣国府能有什么急事,还是问身边的倪二,道: “今日荣国府可有不寻常之事?” 倪二摇头道:“我们的人并未传来消息。” 贾蓉回头对那小厮道:“去给荣国府回信,今日我有极为紧急的事情要做,明日再登府给老太太请安。另外先快马回去告知芸掌柜,立即将珍味馆关铺,开侧门待我前去。” 小厮领命,再不多言,拍马而去。 倪二对贾蓉道:“大爷,丐帮那边需要做什么安排吗?” 贾蓉回道:“戌时三刻起,在东城做些乱子,吸引兵马司的注意,别闹得太大都可以,亥时来庭轩阁聚集,别在外面过夜。” 此次行动除了对东安郡王的打击报复外,贾蓉还有心试探一下隆泰帝的底线。 既然隆泰帝放纵他自己发展势力,那么可以接受他做到什么地步,隆泰帝正是用人之时,想必做得过火了些,也只会降下一些训斥。 安排好山庄的一切,贾蓉与焦大一同骑马前去珍味馆等候暗卫集合。 酉时六刻,珍味馆, 贾蓉在后堂高坐,祝振,虎子,祝世霖都已返回。 祝世霖先道:“大爷,已探查清楚,除前堂庭轩阁外,里间是两进大院。第一进供官宦子弟屠杀牲畜取乐,第二进内院是院中人居住的地方。” “整个大院还有两处偏门,一处后门,第一进偏门在晚间收菜时会打开一个时辰,第二进偏门和后门平时并不开启,门锁上落有灰尘,应是有其他用途。” 贾蓉颔首道:“庭轩阁前堂作生意和后院之人是一批人?” 祝世霖道:“并不是,前堂的小二,灶房,伶人都不住在院内,后院似是另一批人把持着,两边只有大掌柜会来回走动。” 当即敲定主意,贾蓉安排道:“各队准备,戌时一刻出发,散开行动,在外待我临场口令再行事,切勿被人发现踪迹。” 荣国府, 听着外院的回报,此时仍在宝玉院内的贾母实是气得不轻。 破口大骂道:“宝玉之事定是与那个小孽障有关,不过是被皇太后嘉奖,面见过一次陛下,他就敢违背我老婆子的意思,孽障,囚攮的畜生啊。” “若是哪日他袭了爵,做了官,是不是要将我荣国府也一并吞了去?” “去再派人去找他,我就不信了,他真敢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宝玉的事我定要他给个交代。” 见贾母气极,在身旁的贾政安慰道: “蓉哥儿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或许是在为他岳丈奔波着,那孩子也不容易,他既然说明日来,定是当下走不开,哪有蔑视老祖宗的意思。” 屋内姊妹们,虽是心疼宝玉,可蓉哥儿也实是冤枉,她们讲了多次那日并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贾母,王夫人完全不听,就连王熙凤说了,也没甚用处。 众女亦是为贾蓉担忧着。 第62章 初见锋芒 平安街一处巷口, 商贩才将今日剩菜卸在院中,随后各自离去。 巷口中一人道:“刘哥,这大冷的天,让我们在外面看着什么?以往不都让他们自己走的。” “那些个叫花子还能来闹事不成。” 另一人年岁大些,对开口那人讲道: “不知道头儿想作什么,最近往外传信很是频繁,应是有大事要做,我们小心些是应该的。” 年轻的很是不屑,“哼,谁有胆子在这地界上闹起来,就算不顾这庭轩阁的招牌,郡王府出面谁能不退让做小。” 刚说至此,那年轻的脸上就着了一耳刮子,再听得教训道: “胡诌些什么呢,这也是你该言语的?” 知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吱声,安分的看守着小贩们逐渐散去。 距此处不远,暗卫已尽皆就绪,在南北两头围住了巷子。 贾蓉望着庭轩阁侧门巷道前,有两人在看守着,人流逐渐稀少后,对身旁的祝世霖指道: “世霖,那边巷道前面有两个人,并不是菜贩,应是里院管事的,抓来一个问问里间的情况。” 祝世霖点头应下,系紧腰间钢刀,摸黑钻了出去。 “刘哥,差不多走干净了,我们该回去了吧,怪冷的冻得我流鼻涕。” 叫了一声,却没听得应答,提着灯盏照过去,却见刘哥正躺在地上。 “刘哥,怎得比我还困嘞,哪能躺到地上去,快起来些凉着呢。” 他弯腰伸手去扶,却摸到了一摊湿漉漉,放在眼前一看竟是血,顿时吓得他六神无主,正要喊叫,脖子后面感受到一丝凉飕飕。 “不要出声。”祝世霖低声道:“老老实实跟我走,否则你就跟地上那人一般下场。” 腿上打着哆嗦,老老实实答应着,“好汉小心些刀子,我走,我跟你走。” 被带到贾蓉面前,跪倒在地叩首,不敢抬头。 贾蓉打量着此人,蹲下身轻声问道: “介绍介绍自己罢。” “小人孙六,是庭轩阁后边养猪的,平时都是本分守己,不知哪得罪了好汉,定是有误会,好汉饶命啊。” 不说实话,贾蓉挑了挑嘴角,再道: “你不必在这跟我打马虎眼,不知道你是为东安郡王做事的,我抓你作甚?” 听贾蓉直接唤出王爷的名号,孙六头皮发麻,但他知道规矩,仍是道: “小人只是个养猪的,不知好汉说的是什么,庭轩阁往日有很多达官显贵来这吃食,都吃过小人养的猪。” 贾蓉起身,抽出身后护卫腰间钢刀,噌的一声,削去跪在地上的孙六左耳。 还没等他叫出声,祝世霖眼疾手快,塞了一块破布在孙六嘴里。 贾蓉再俯下身,问道:“还能不能说了?” 孙六疼的涕泗横流,说不出话只得连连点头。 贾蓉给祝世霖示意,抽出口中布条,道:“好,知道多少便讲多少,若是让我发觉讲少了一条,便用一条胳膊抵。” 周遭的暗卫,见往日里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般的大爷,一出手就如此狠辣,让他们都有些心头发颤。 脑袋一面被包扎着,孙六抬头一面道: “小人确实是为王爷做事的,小人祖上是王爷亲兵,自打王府被削去军权,亲卫便各自营生,几十年前被如今的王爷将后代子弟聚在庭轩阁,公他差使。” “小人也没甚选择,就如同家奴一般。小人实是在前院养猪的,平日接待一些个贵客。” 贾蓉打断道:“这庭轩阁后边是谁在打理着。” 孙六心知今日若是不和盘托出,定是要入了地府,咽了口水道: “是东安郡王府上家丁,赐姓穆,穆林。” 贾蓉颔首,道:“你继续说。” 见贾蓉似有欣慰之色,孙六更加卖力起来,只求活命,再道: “后院与前院不同,有其他营生,我年岁不够还不能进,得在前院做够了工才能往后院去住。” 贾蓉打断道:“后院作什么营生。” “小人以前是不知的,有一日在外解手,见后院侧门打开,带来一群孩童,大的约有七、八岁的模样,小的就还有刚能走的。” 听闻此言,贾蓉便知是作什么的了,达官显贵之家,好娈童者无数,就连贾珍也是一般。 贾蓉往前还不知是怎样交易的,如今正让他撞见,这帮坑蒙拐骗,贩卖孩童的畜生杀干净了才是。 转过神,对正在给孙六包扎带系结的卫兵道:“不用再包了。” 那暗卫向后退了几步,正在孙六疑惑之间,贾蓉再挥出一刀,直接削去了脑袋。 就是个养猪的?为虎作伥的还能没沾上血? 周遭见状暗卫更是吃了一惊,贾蓉发出指令道: “靠近侧门,一官突进去向后院攻,二官掌控前院,并守住各个出口,不许走了一人,一只鸡也不行。” 再狠狠抛下一句,“院内众人活捉首恶,余者就地诛杀。” 暗卫只会听从命令,并不考虑如此行事会有那般后果。 成群的黑影动了起来,经过训练,行进间并不杂乱,悄然无声。 靠近侧门口,听得里面人道: “外面那俩咋还没回来,冻死在外面了不成。” 刚一拉开门,迎面被虎子捅了一刀,倒去一侧。 虎子挥手道:“一官径直奔向门廊,不必顾及前院的。” 一官人马似是箭一般冲了进去,祝振也不甘示弱,利用几道钩锁登上墙头,对下方暗卫道: “二官除去守门之人,随我一同杀敌。” 一众暗卫,翻过院墙,抽出钢刀在院中肆虐。 院中此时仍有不少人,突然的变故让他们傻了眼。 只见一帮人从门口冲入,从墙上翻下,提刀不言直接砍杀,正如平日他们宰鸡杀狗一般。 他们祖上是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兵,而他们却不是,平日顶多抽出棍棒打架,哪摸过刀枪。 一伙人如同从地府钻出的凶恶之徒,他们当然是吓破了胆,四散奔逃。 院中清出一条路来,贾蓉被祝世霖护卫着,来到前院与后院连通的门廊下。 第63章 荡平庭轩阁 贾蓉在距院门十几步前立定,打眼望去垂花门紧闭,连接大门的围墙并不高,仅一丈有余。 前院这般动静,里面的人定是有了准备,院门、院墙都有人守着。 既然后门、侧门都已被暗卫封锁,他们能做的仅仅是殊死挣扎罢了。 但兔子急了也咬人,贾蓉并不想做无谓的损伤,暗卫都是他的心肝肉。 当即下令道:“去,取弓弩来。” 念在暗卫训练时间较短,弓射还并未娴熟,贾蓉便先给他们人手配置弩来代替。 准头虽有不足,但在这方圆有数的院内齐射,杀伤自然是不小于弓箭多少。 一声“准备”令下,卫兵便各自寻找高点,有些爬上假山,有些登上园中亭顶,还有四五人搭成人梯,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内院却已是乱作一团。 一人从后门跑入屋内禀报道:“头儿,两边的门都被人堵住了,根本冲不出去,我们该怎么办啊。” 穆林坐正屋高椅,强作镇定问下人道:“弄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来袭击我们?” 最初侥幸逃入内院的人哭道: “我们哪知是怎么一回事儿,一伙人发疯一样见人便砍,根本不搭腔。” 言罢,扯了扯自己湿透的裤裆。 穆林皱了皱眉,道:“先别自乱阵脚,我就不信这么大动静,兵马司会发觉不了。” “所有兄弟别怂了,抄起家伙来,我们无处可逃,这般躲在屋里就是等死,都先去守住院门,等这一夜过去,王爷定会保我们没事。” 屋内众人不安的心方才安定下来,各自出屋帮助此刻在院门处堵门的人。 正在此时,却听得外面喝了声,“放箭!” 漫天的箭雨洒向院子里,他们死也没想到对方竟配有弓弩,他们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三轮齐射后,院内的惨叫声渐渐平息。 见时机已到,虎子传令再次破门,内院门不比外门厚重,此时已抵挡不住暗卫的撞击。 清脆的碎裂声后,虎子打头冲入院中,并喝到:“都打起精神来,首恶活捉,休要错杀了。” 卫兵随之突入内院,再次亮刀,解决院中还在挣扎之人。 贾蓉见状,颔首对焦大道:“可以,十多日有这个成果,几月便能登上大阵仗,走吧我们去寻那个穆林。” 在院门碎裂倒塌之时,靠在窗边的穆林已知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 他转身迅速拿出床榻下火盆,点燃后将桌案上还未寄出的信笺,以及写有命令的便条,尽数投出火盆中。 可还有一些更为机密的放在里屋暗格里,此时他已来不及取出来了。 忽得,门被踢开,当即冲入一队暗卫,见屋内人正焚毁着什么,急忙上前将他控制住,另有一人返回贾蓉处汇报。 “报!大爷里间有可疑之人,在我们进入房间时正在焚毁信笺,我们晚了些,信笺已经成灰没救下来。” 贾蓉先是想着该让卫兵改口了,总叫大爷也不好听,而后听说正在焚毁信笺,看来此处还该有些意外收获。 随卫兵引着进入屋内,此刻穆林已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上。 贾蓉见其穿着不凡,气态不俗应就是此处管事的头儿了。 “穆林是吧?东安郡王嚣张跋扈之时可有想过有今日之祸?” 穆林抬头见竟是宁国府贾蓉,先是吃了一惊,而后问道: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突入住宅胡乱杀人,我刘宋无法律?你荣宁二府嚣张至此,配有弓弩,不是存了谋逆之心。” 贾蓉见他也不辩解,先以郡王府势头压人,便知捉住了首恶。 即便此处没搜到什么东安郡王作恶的证据,这个一手处理王府脏事的家丁,应该也能给他那便宜岳丈换出来了。 “呵呵呵,有意思,我刘宋有法,为何没诛杀你们这种残害百姓之人?” 穆林语塞,不知如何辩驳。 贾蓉再道:“恶人还需恶人磨,既然世道这般,我做这个恶人又有何妨。没有我,你们还得残害多少无辜百姓,今日便是为旧时被你们残害致死的百姓伸冤了。” 大笑几声后,贾蓉吩咐左右,“搜,不要落下一点边角。” 穆林冷笑道:“你无官无权,就算是你荣宁二府,明日一早我看你如何与王爷交代。” 他非常淡然,这间屋子的信笺已被他焚毁,不会被搜出任何东西来。 贾蓉瞥了穆林一眼道:“给他交代,他也配,难道不是他给我个交代。” 这时四散的卫兵再次返回道:“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穆林闻言,心底尽是嘲笑。 贾蓉望了四周的一片狼藉,缓缓步入里间,此处也被卫兵翻了个干净。 里间不比外间光亮,贾蓉吩咐道: “提两盏灯进来。”左右护卫听了指令,便迅速提了灯来。 贾蓉仔细的检查这不大的一处内室,外室一眼览尽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 而内间要比外室小些,墙体厚,可能会有暗门。 转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贾蓉坐在榻上,望着床榻边的一盏未点燃的烛灯,思索着。 灯火照过,贾蓉似是有什么发现,起身走到烛灯旁,只见烛台有灰尘,烛碗亦有灰尘,而灯柱却是被擦过般,一尘未染。 贾蓉试着拧动下,听得一阵响动,墙壁上打开一处缺口。 有卫兵立即上前,将里间之物取出,递与贾蓉。 贾蓉接过这一沓信纸,翻了翻,大理寺右监察使回信,工部侍郎密信,兵部…… 皆是东安郡王贿赂官员的密信,此外还有一本记录有哪家公侯子弟来此处顽乐娈童的账目。 拿到这些,贾蓉心满意足的返回前屋。 跪在地上的穆林第一次面色惊恐地看着贾蓉。 贾蓉朝他笑了笑,“本来你是有机会活一命的,只需我割掉舌头,挑断手筋脚筋让今日之事无法泄露出去便可。” 拿出袖中信笺、账本晃了晃,贾蓉再道:“而如今有了这个,那你便也没了苟活的资格。” 贾蓉对身旁祝世霖道:“杀了,残忍一些。” 第64章 一石二鸟 屋内之事尽数了结后,屋外又传来叩门声。 一名暗卫前去开门,有人被带了进来。 “禀报大爷,此人说他是前堂庭轩阁的吴掌柜,是前堂而非内院之人,故此没有就地诛杀,擒来听大爷发落。” 贾蓉颔首,扫了那人一眼,中年男子吃的肥头大耳,开口道: “前堂与后院之事并不相通,这我有所知,但你仍然是为东安郡王做事之人,罪责难逃。” 吴掌柜进门就见到躺在一滩血泊中的穆林,往日里那般威风凛凛,今日死时连全尸也无。 浑身打颤,吓得已是面无血色,立即跪倒在地,哭道: “大人明察啊,我从未坏过一人性命,我也不知他们在后面坐着什么勾当,每次过来都是报账的。” “我家中尚有两岁小儿,八十岁老母,大人放我一条生路罢。” 贾蓉虽不尽信,但也已查知此间之事并没有前堂参与,顶多是一个知而不报。 思虑一阵后,贾蓉道:“死罪虽免,可这活罪。” 见贾蓉松口,吴掌柜忙道:“小人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还有些余财,若是大人……” 贾蓉摆手打断道:“我并不稀罕你那点黄白之物。” 而后贾蓉望向窗外的园子。 从商之人都是心思机敏之辈,吴掌柜瞬间会意道: “此庭轩阁的地契,商契确实在小人手里,小人便以一万两……” 未待他说完,贾蓉回首,“嗯?” “啊,不对。”吴掌柜打了自己一耳光,“五千两?” 见贾蓉还是皱着眉头,吴掌柜哭道:“三千两,三千两卖给大人。” 贾蓉颔首,夸赞道:“你是个懂得通权达变的,是个人才。” 说罢,从怀里取出银票来,“把契书签好了送来,今日涉及甚广,明日你们一家老小便离开这京城罢,此间之事若是有半点泄露,小心你们一家人的脑袋。” 吴掌柜忙叩头道:“多谢大人活命之恩,小人必把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暗卫带吴掌柜下去后,贾蓉舒了口气。 有了东安郡王的把柄,便能换出他的便宜岳父秦业,又得了庭轩阁,早就和凤姐说了要做个酒楼生意,没找到好地界,今日这不是一石二鸟了。 而且此处位于东城中心地界,往后东城丐帮子弟,可以以此为聚集地,四散监视整个东城。 住这么好的园子,前面还是酒楼生意,往后得让他们只走后面,且要为净衣,不能如今这般邋里邋遢了。 背着手在屋内踱了几个来回,很多事情都有了计较,注意又回到手里掐着的证物上。 他自己不宜留下,还是该给隆泰帝呈上去,看陛下如何计较。 念及此,贾蓉对祝世霖道:“世霖,在此案上铺纸,研墨。” 再回身对屋内的暗卫道:“你们都先退去外面候着罢。” 屋内只剩贾蓉,祝世霖二人,铺好纸张,贾蓉开始书写密折。 密折是贾蓉作为锦衣卫暗卫的职权,行事后该给皇帝汇报,他也该和隆泰帝讲清此处的情况。 贾蓉在纸上开始书写到:“臣贾蓉启奏,今有东安郡王在平安街庭轩阁,蓄养不法之徒,行娈童淫乐之事……” 过了一刻钟,贾蓉吹干墨迹,折叠好,交由祝世霖手上。 如今皇城门已关,若是呈递密折,应需要身份令牌才是。 贾蓉忽然想到,长公主曾给过他一块玉牌,应是可以验证身份递上密折。 随后从腰间摘下将玉牌递于祝世霖手上道: “世霖,这个时辰已不能骑马,辛苦你赶去皇城,出示玉牌,将此密折及证物递于皇城禁卫。” 祝世霖拱手领命。 贾蓉起身,将他扶起,再拍了拍祝世霖的肩膀,而后道: “路上小心些,别被人寻去踪迹,辛苦了。” 祝世霖回道:“大爷放心,世霖这身本事想要不被人发现还是没问题的,经历今日之事世霖愈发坚信,跟着大爷是世霖此生做下最正确的决定。” 贾蓉笑道:“最正确,还是最不正确,我并不知晓,但我知晓,一定是最危险的。” 祝世霖立即道:“在下不怕危险!” “好了,去罢,你怎么也话多起来了。”贾蓉摆摆手。 将祝世霖送出房去,贾蓉招呼门外暗卫到身边差遣, “让祝振,虎子来此处见我,并通知其余人,清扫园中,内院尸体,都处理干净些。” 不多时,祝振并虎子进入房内,拱手道:“大爷有何吩咐?” 贾蓉见两人浑身血迹,点点头道: “今日兄弟们辛苦了,这个时辰已不能撤走。” “初战告捷也该犒赏三军,一会儿将后院养的牲畜全都宰杀了,在前堂与兄弟们一同喝酒吃肉。” 祝振提议道:“大爷,院子中实是养了不少牲畜,全宰杀了我们三百人定是吃不下的。” 贾蓉笑道:“无妨,过不了多久,丐帮子弟也快聚来了,今日之事,他们也出了一份力,便让他们在后院一同高乐罢。” 与此同时,东安郡王府, 穆莳正听着下人传信,“昨日有人见得那蒋玉菡去了冯紫英家,随后荣国府贾宝玉也去了冯府吃酒,直至夜里才归,应是与蒋玉菡有过一面之缘。” “有人靠得近些见得仔细,蒋玉菡进冯府前身上带着大红巾子,昨日贾宝玉出冯府后,上马时露出一角,应是系在贾宝玉身上。” 穆莳点点头,思虑着,是该给贾府提一些醒了,这两府似是有偏向北静郡王府的苗头,明日该上门好好敲打一番。 不能提及这伶人是从忠顺亲王府逃出,此时还不是把关系搬在明面上来,虽然他并不怕他人知晓。 就先说是请到东安郡王府上唱戏,却偷了贵重物事逃去,向贾家要人,看他们如何下台。 明日定做得这个恶客。 定下计划,穆莳对身边人问道:“今日穆林没有回到府上吗?” 那下人回道:“并未回府,应是近几日事情较多,便在那边住下了。” 穆莳颔首,虽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但也觉着应是这般情况,不然还能出什么问题。 第65章 皇家赏识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 此时虽已是亥时,隆泰帝仍旧在御案上处理国事。 适时,戴伦从外间叩门,隆泰帝手持朱笔,并未停下,随口道: “进来罢。” 戴伦步入房内,轻声道:“陛下,似是长公主殿下送来的密折。” 隆泰帝讶然,这个时辰了珺儿还有什么事情要奏,如此紧急,等不及明日吗? “呈上来吧。” 戴伦双手呈到御案之上,隆泰帝接过,密折封面并无字迹,拆开封条。 展开后一入眼是陌生的字体,往时批阅奏折从未见过。 这字体笔致清秀中和,恬静疏旷,用墨明洁隽朗,温敦淡荡,似有颜骨赵姿之美。 隆泰帝虽不是嗜好字画之君,此时看了也有些痴迷。 半饷才回过神,隆泰帝心中思忖着,这密折究竟是谁递上来的,这并不是珺儿的笔迹,如此字体竟从未见过。 打起几分精神,带着疑问开始读起,刚看到开头,“臣贾蓉启……” 嗯?隆泰帝更是意外,竟然是贾蓉呈上来的,为何方才说是珺儿? 隆泰帝是细心之人,容不得半点马虎,问道: “这并非是珺儿所呈,而是贾蓉,为何你适才所言是珺儿?” 戴伦听闻,小心回道:“是皇门禁卫言道,来人出示了刻有珺字的玉牌,应是锦衣卫所递。” 刻有珺儿的玉牌?隆泰帝更是听得糊涂,那不是母后给珺儿的笄礼,她随身佩戴,爱不释手,怎会送人呢,还是个已婚之人。 隆泰帝叹了口气,今日算是确认了珺儿的心思,可他也不能强迫贾蓉休妻娶珺儿罢,这有碍皇家威仪。 难道还能给贾蓉做妾?那皇家威仪更是不知丢哪去了,自然是万万不可。 这贾蓉也太让他恼怒了,有妇之夫还勾搭他的珺儿作甚。 思绪回到正事上来,隆泰帝再读起密折,“今有东安郡王在平安街庭轩阁,蓄养不法之徒……” 片刻后,隆泰帝将密折置于案上,赞道: “确如珺儿所言,这贾蓉真有些文采,文笔不凡,确也有些胆魄,训练些流民竟敢亲自前去除了郡王亲卫后人。” 随后又想起一事来,吩咐道:“差锦衣卫出动,将今夜平安街之事尽皆封锁,不得走漏半点消息,再命东城兵马司,封锁街巷,夜里不许有人出门,天亮撤禁。” 有小宦官出门传口谕,隆泰帝重新审读着这份奏折。 戴伦有些懵,为何陛下如此这般宠信贾蓉,竟纵容他公然在城内行凶,而且还如此包庇,若是这般外边不就乱了套了。 “贾蓉奏折里讲,还有书信若干,账目一本递交上来,现在何处?”隆泰帝发问。 闻言,戴伦连忙收回思绪,取出一应物事再递交给隆泰帝。 隆泰帝迅速翻了翻,而后重重的拍在案上,大怒道: “九卿中几十名官员收了东安郡王的贿赂,他那庭轩阁,一日便为那些公侯子弟提供了几十幼童取乐,贾蓉在院里没发现一个活口,尽是满身伤痕的尸体。” 戴伦急忙劝道:“陛下,注意龙体,注意龙体啊。” 隆泰帝看向戴伦道:“方才你是不是疑惑,朕为何如此宠信贾蓉,任其作为?” 戴伦忙跪下叩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隆泰帝道:“起来吧,这九卿中也是藏污纳垢之所,世家贵族也尽是败类,不用贾蓉还能用谁,朕总不能让新党出去杀人,暗中和这些人斗罢。” 舒了口气,隆泰帝再道:“贾蓉的这份能为实是让朕都觉得惊艳,面对权贵丝毫不迎合,敌人对他出手,不出一日他便还了回来。不过若没有这份能为还真配不上朕要给他的差事。” “才半月的光景,流民能成为杀敌利器,朕也实难以看透。而且只是一个弱冠少年,却文武双全,怪不得珺儿会喜欢他,若真是长公主驸马,也算是半个皇家人,那就更好了。” 隆泰帝叹息着摇头,“贾蓉如今倒也是个可信之臣,好一个孝子从义不从父,此次之事做得也好,甚得朕意,杀的好,杀的痛快,朕只可惜没有亲手杀了这些畜生。” 最后隆泰帝所言似不是与戴伦说,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戴伦道:“那这些官员和东安郡王该如何处置?” 隆泰帝眯起眼睛,缓缓道:“如今还不到清算的时候。” 东城, 由于今日城里过于不太平,东城兵马司轮值军士被更加细分成了许多小股,五人即为一小队各自巡查。 “今个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有闹事的,大冷的天这帮人也不怕冻死在外面。”一名兵马司的军士抱怨着。 “不知啊,而且都这个时辰了,这庭轩阁怎得还有动静,夜里也杀猪不成?” “杀猪?我之前怎听得似是人的喊叫声?”又有一人接话道。 “你个囚攮的可别吓唬我,大晚上的你要死不成?”几人安静了会儿,都去注意听那声音。 不多时一人道:“诶你别说好似真有些像人声。” “我们还是往那边去看看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一致点头同意,便往平安街庭轩阁而去。 还未踏入平安街,却被一黑衣人拦下。 这真是撞鬼了,往日都是他们兵马司拦人,今个倒是被别人拦下了。 开口便骂道:“你好大的狗胆,知道……”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黑衣人从怀中拿出一银牌,在灯照下反着阴冷的光。 一人接过,打眼一瞧是背面,有一个大大的御字,翻转过来是三个字:锦衣卫。 周遭军士都是道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是撞鬼了。 那黑衣人道:“锦衣卫行事,闲杂人等不可入此条街道,另有口谕让东城兵马司夜里看守各巷道,不许任何人出房,天亮撤禁。” 那几人连忙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便转身离去,走远了,一人按捺不住道: “今个怎得了,皇城锦衣卫都出动了。” 有一人回道:“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今个咱们要冻成孙子了。” 第66章 荣庆堂上贾府难做 翌日,荣国府, 才下早朝,贾政在书房中品鉴着字画,好不悠闲。 适时,有小厮前来通报,“老爷,东安郡王来访。” 闻言,贾政敛起字画,对小厮道:“引到荣禧堂上,我这就出去待客。” 贾政步入大堂之时,东安郡王穆莳已坐在客位上品着茶。 向前再走上几步,贾政拱手作礼,问道: “今日王爷怎得有兴致来我府上,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东安郡王并未还礼,而是淡淡道: “并无什么大事,仅需要存周一句话便完了,我府上有一位伶人,往时都好好在府上,如今竟是有几日未归。” “如此小事,初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可下人查了番,那伶人竟偷取了御赐的藩国贡品,此事便不同了。” “因而本王便差了下人各处巡查,竟得知不少人见了那伶人与贵府上宝玉相交甚厚,故此不得不来叨扰。” “若是做了恶客,存周你得多担待些。” 虽嘴上这般说着,东安郡王的神态并无半分客气,贾政从官几十年自是有眼力的,今日怕是来者不善。 随即,贾政作出大怒状来,“竟有此事?不学无术的东西,竟然偷与伶人顽乐,世兄稍待,我这便去寻他。” 同时荣庆堂上, 贾母正守护着榻上的宝玉,昨日里被王太医诊治后,服下几贴药,宝玉症状缓和多了,此时也已经恢复清醒。 堂上众姊妹尽皆在此处探望着,宝玉见了心里也欢喜,姊妹们还是如此看重于他。 已过了早食的时候,贾蓉还未如昨日所言,前来问安,贾母心头不悦。 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个顶个的心思缜密,见贾母不悦,都不言语,谁也不先去触这个霉头。 堂上气氛如此,姊妹们更是小心着,不敢胡乱说话。 贾母蹙着眉问道:“那孽障还没来问安呢?昨个是怎得说的,竟真是不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今个若是不来,我定是要取了丹书铁券去皇城里告他一状。” 还没等有人出言劝说,贾政便从堂外火急火燎地赶来。 贾母同样是疼爱这个小儿子的,见贾政这般急切,便问道: “政儿,怎得了,出了什么事,可是那贾蓉又在外面惹下祸事来?” 贾政气极,“哪和蓉哥儿相干,是榻上躺的那个孽畜。” 又道,“该死的奴才,你不在家读书也就罢了,怎做得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来,竟在外逗弄什么伶人,那伶人是王府上的,如今人寻上门来祸及于我!” 巧在贾政没说是忠顺亲王府,还是东安郡王府,两个都是王府,宝玉便会错了意,以为是忠顺亲王找上门来。 惊得他立即坐起身子,心想,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 见宝玉这般反应,脸上又带着错愕之色,贾政便知事情已八九不离十。 大怒道:“这个没出息的混账东西,滚下榻来,今日我定将你打的在榻上起不来,那时你便在榻上好好躺着吧,省得就知在外寻欢作乐,招惹是非。” 说罢就往前迈出几步,往日里宝玉是最怕他老子的,紧忙往老太太身后躲。 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昨个才发了癔症,今个怎舍得让他老子教训,挡在前面将贾政拦下。 “今个你若是要打宝玉,就先来打了我这个老厌物罢。” 贾母这般护着宝玉,贾政也是无可奈何,他继续言道: “王爷来咱府上要人了,说那伶人偷了贡宝,宝玉前几日竟和此等人相处,怎能不被人找上门来。” 贾母辩驳道:“他言说是便是了?宝玉乖巧趁我心意,怎会似你说的这般?” 外面有小厮通报,“东安郡王前来问安。” 有外男入堂,姊妹们急忙躲到内室里去,隔着垂帘听着堂上动静。 东安郡王一进堂上,便先对贾母一礼,贾母同他已故父王一辈,还是不能缺了礼数。 而后便大马金刀的坐在靠椅上,对贾政说道: “存周如何了?宝玉是否与那伶人蒋玉菡相识?” 贾政脸色难堪,并未开口言说。 宝玉有些混乱,蒋玉菡不是从忠顺亲王府上逃出来的吗,与东安郡王又有哪般相干,此时便也壮起几分胆子,从榻上下来,对东安郡王一礼道: “给王爷问安,宝玉实不知王爷所言何人,并未与哪家伶人熟识,实不知此事。” 贾母解围道:“王爷,宝玉说不知此事便是不知了,定是你寻错了人。” 东安郡王冷笑一声而后言道:“东安郡王府与贾家相交甚厚,宝玉也不必掩饰,若是知其下落,早说出来便是,并无所碍。” 贾母继续道:“恐怕是哪里传讹罢了。” 东安郡王摇摇头,又道:“未进堂时我亦是以为此为谣传,而如今却是见了证据,既然宝玉云不知此人,为何这盗出来的红汗巾子系在你身上?莫不成这盗宝便是宝玉指使的。” 宝玉受惊,东安郡王竟知这红汗巾子之事。 见宝玉面色有变,又没了血色,渐渐泛白,贾母心疼的紧,急忙道: “笑话,我贾府还会稀罕一个红巾子不成,莫要泼些脏水,小王爷你今日若非要做了恶客,便出去这贾府,往日里不必再来。” 东安郡王拱手道:“老夫人莫要动怒,小王并不是此意,这等涉及到御赐之物还是讲明白的好,若是陛下有怪罪下来,为难的还是贾府啊。” “此次小王没差下人前来,而是亲自动身,便是为贾府除掉这一祸事,若是宝玉早早说来,此事就了结了去,这不是皆大欢喜?” 东安郡王并未给插话的机会,接着言道: “别个人家我怎会顾他死活?在此处当然是要念在我东安郡王府与贾府的旧情上才帮衬一二,我不似贾府那般绝情,一言可为之事也不愿搀扶。” 此言一出,堂上之人都听明白了,今日东安郡王是来卖好的,可如今闹得如此难堪,贾家该如何下台才好? 适时外面小厮又有通传道:“宁国府小蓉大爷前来问安。” 第67章 檀香桌旁蓉哥惊王 经过昨日夜里的行动,又加半宿的吃酒高乐,贾蓉睡在庭轩阁日上三竿才醒来。 简单梳洗作罢,便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贾蓉心知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也不得不去。 有小厮通传后,贾蓉踏步入荣庆堂上,一眼便认出正是东安郡王在此。 此刻贾府众人皆不知如何应付,难以下台。 而贾蓉恰好该要去寻东安郡王,这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都少了他去跑一遭。 立在堂中,先对老太太行礼问安,“贾蓉问老太太安。” 贾母见是贾蓉到来,便将撒不出去的怨气发泄出来, “哼,你还知道来?昨个请你不动,今个什么时辰才来,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何处了。” 东安郡王见是贾蓉来了,心里好笑,这贾蓉恐怕为这几日所生事端正烦恼着呢,面容这般困倦。 穆莳接话道:“这个哥儿不比宝玉,老太太是该管教管教才是,不通人情。” 贾母闻言再训斥道:“看见没,你都是这贾府上的笑话了。” 贾蓉是自家人,贾政此时有些脸上挂不住,急劝道: “老太太,今个还有客在,先交代了此事才好和蓉哥儿讲话。” 听闻此言,宝玉探出的脑袋又往贾母身后缩了缩。 贾母觉知有理,不管怎样贾蓉也是贾府的哥儿,故此按下火气,不再责难。 贾蓉始终是一头雾水,不知贾母今日为何态度这般,自己似也没犯下什么错事。 不过既然东安郡王在这里,他的目的便很明确了。 贾蓉面带微笑,走向穆莳,而后躬身一礼,道: “上次是小子不懂规矩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东安郡王见贾蓉伏低作小,心里舒坦多了,但还是冷哼了声。 贾政对贾蓉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是被太后和皇帝赏识的人,此时开口提醒道: “蓉哥儿,此处还有些事要理清,你便先退下等候,了结此桩之事再来与你问话。” 贾蓉对贾政再一礼,而后道: “今日来荣国府请安后,本想去东安郡王府上拜访,而如今王爷恰在此处,就在此处与王爷讲清原委,不知老爷能否让蓉哥儿与王爷一谈。” 贾政有些为难,此时堂上本不该王熙凤多嘴,但她还是开口相劝道: “蓉哥儿怎不摆好自个的位置?这堂上哪有你和王爷说话的道理?” 躲在堂后偷窥的姊妹们尽皆觉着此言在理,同时为贾蓉捏了一把汗。 穆莳却是来了兴致,不知这各方面被他压制如此之惨的后生,要对他说些什么,是不是要求些人情来。 如此想着便开口道:“无妨,贾蓉与我倒也有一面之缘,便让本王来听听你要找本王作甚?” 有王爷开了口,堂上贾母也道:“既然王爷给了这个面儿,蓉哥儿你便速速说去。” 贾蓉躬身一礼,再向东安郡王走近几步,在怀中取出一叠纸拍在茶案上,而后道: “王爷,你可识得此物?” 穆莳有些奇怪,贾蓉拿出的究竟是何物,待他缓缓展开一观,竟是庭轩阁的地契,顿时骇的面无血色。 话音微微发颤,道:“此物你,你是从何得来的?” 贾蓉再笑了笑,“自然是同那吴掌柜买来的,还能是抢来的不成。” 穆莳重重咽了下口水,再问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会将此物卖于你?那里可还有……” 见东安郡王的表情,贾蓉很是满意,接口道:“还有穆林对不对,此时怕是已经轮回转世了。” 闻言,穆莳惊的将案上茶碗打翻,茶水泼了一地。 贾蓉又靠近几分,低语道:“而且,后院里那间小屋的暗格里有些东西,如今都没了。” 这一句话如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棵稻草般,穆莳顿时似是癔症发作,嘴中喃喃地重复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有这般变故,堂上之人都呆住了,贾母和贾政完全摸不清状况。 堂后姊妹们也都傻了眼,史湘云道: “蓉哥儿是不是会什么法术啊,怎得刚刚还好好的王爷,此时似是痴傻了一般。” 薛宝钗忙打断她,“你胡乱嚼些什么呢,别给蓉哥儿招惹麻烦。” 史湘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众女嗤笑。 不多时,堂上四下无声,只听得东安郡王在那边念叨着,似是撞客了般,贾母怕闹出大事,连忙道: “蓉哥儿,不知你与王爷说了什么,我两家世交故旧,怎能似你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若是如此,往后哪还有旧交再在贾府登门作客。” 贾蓉听闻,并不在意,再对王爷轻声道:“王爷,那东西是我发现的还没交上去,若是你能将我岳丈带出来,我便烧了就是。” 此刻穆莳才转回神来,急道:“一定,这就将你岳丈放出来,你得先将里间之物交给我。” 贾蓉笑道:“王爷,你当我是孩童不成,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么,这些东西交上去,可要的不是一个人的脑袋,你可要想清楚了。” 穆莳已是六神无主,感觉脑袋随时会搬家了般,急忙应道:“好,我先做事,你定要如约销毁掉。” 贾蓉满意颔首,“一定,我贾蓉哪是食言之人,定不会骗了一个好人去。” 这荣庆堂穆莳已是一刻也不想呆了,都忘记与贾母行礼告退,就急匆匆的离去。 本来以为今日遭东安郡王发难,不得不受这一巴掌,接下甜枣来,突然蹦出个贾蓉,对这东安郡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如今堂上的贾母,贾政等人,已是傻了眼,帘后的姊妹们,也是惊呆住了,贾蓉总是让他们出乎意料。 贾政先回过神来,对贾蓉问道:“蓉哥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怎变得这般模样。” 贾蓉一礼完毕,道:“昨日恰好撞见东安郡王府行了件错事,落了个把柄在我手里,便如实与王爷说了。” 贾政心想,真是一报还一报。 听闻此言,贾母倒是有些不悦,“哪有你这般和世交相处的,往后贾家的这点人脉都该被你坏了去。” 第68章 心思百转紫鹃为主 东安郡王出府离去,堂上又只剩下贾家众人。 当下,贾母并未去追究宝玉之前的过失,而又想起宝玉昨日病倒之事来,开口发难贾蓉道: “蓉哥儿,那日宝玉去你府上,你可行了哪般不轨之事,使得宝玉怄气难消,回府便病倒在榻上。” 贾蓉如今才知为何贾母对她这般态度,他心里也清楚贾母独宠宝玉,此时就是个蛮不讲理的老太太,也不多辩解。 答道:“蓉不知老太太所言何事,那日府上尽皆高乐,姑姑们亦是如此。” 这般宠溺不分是非,贾政都有些落不下眼,今日已不能因伶人之事惩罚宝玉,他便也无事可作,向贾母告辞,挥袖离去。 宝玉不想难为姊妹们,也说不出口自己是嫉妒贾蓉和姊妹们关系变得要好,今日丢的脸已经够多了,并且贾政也已离去,他才敢讲道: “老祖宗,孙儿近日身子多有不适,偶然间才变得如此,不必再计较此事,和蓉哥儿没甚干系。” 既然宝玉有言,贾母脸色便缓了几分,将宝玉拉至身边,轻抚后颈道: “蓉哥儿听见没,你宝二叔还在为你说着好话,你可得记着他的好,也别忘了旧时你说过的话,不让宝玉受了委屈去。” 姊妹们自也是知贾母宠宝玉,此时望向堂去,都有些为贾蓉委屈。 贾蓉自是不以为然,和这种目光短浅的老太太,还有胸无大志,没甚担当的宝玉计较这点琐事才是落了下乘。 躬身应道:“蓉未曾忘却。” 见贾蓉这般,贾母总算是塌下心来,舒了口气。 再一想,他们都拿东安郡王没甚办法,贾蓉来了却三言两语让东安郡王大惊失色,实是个有能为的,就如老国公一般。 外院之事,身处内院的贾母自是无法涉及,若是有这么个哥在外面撑门面,也是好的,她也该说几句好话,思虑至此贾母道: “此次也见得你的能为,往后外面多帮衬些家里,和大老爷,老爷,珍哥儿操持好贾家。” 方已说出去贾珍,贾母才想到贾蓉如今和贾珍的关系,往下望去,见贾蓉似没听闻般,毫无反应。 贾蓉接口道:“是,谨遵老太太之言。” 贾母满意颔首道:“好了,回去忙罢。” 贾蓉再行一礼,而后对堂上,王夫人一礼,对王熙凤行礼时又眨眨眼,便离了堂去。 王熙凤心里想,这小孽障定是有什么事与她讲,犹豫了下对堂上贾母道: “老祖宗,这边没甚事了,我就回院子里去打理,一晃眼又临近了月末,近几日忙了些。” “好,好,都去忙罢。” 王熙凤也行礼,随后退出堂去。 此间事了,后面藏着的姊妹们也都再返回堂内,贾母对宝玉道: “宝玉今日就在我这院里住下,养好了身子再回去。”宝玉笑着应下。 今日之事对姊妹们的冲击很是巨大,她们都已到了十三、四岁知人事的年纪。 宝玉和贾蓉对比太过明显,在面临事端之时宝玉的推脱,退让,姊妹们都看在眼里。 而贾蓉一出面便扫清了麻烦,可却仍被贾母这般另眼相待。 除去林黛玉,其余姐妹轮番探视了一遭,先散去了。 林黛玉还是心系宝玉的,堂上没了别人,此刻林黛玉走至榻旁,近些看着宝玉问道:“宝哥哥,身子果真无碍了?” 宝玉心里欢喜,回道:“林妹妹莫要担忧,没甚大碍,过几日便去寻你顽乐。” 林黛玉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你还是改了顽乐的心思罢,往后免得遭了舅舅的打。” 宝玉知林妹妹指的是蒋玉菡之事,讪讪一笑不作声。 贾母见两小儿相处融洽,此时也是心情大好,堂上仅有一人心头不悦那便是王夫人。 她不喜这病恹恹的姑娘,吃药如吃饭,往后如何为贾家生养,她更喜薛宝钗那般好生养的像。 望着榻上蹙起眉头,榻上三人都未察觉,仅有跟随林黛玉的大丫鬟紫鹃瞧得仔细。 紫鹃比黛玉大上几岁,是贾府的家生子,从小在贾府长大的她,自然知晓许多内院险恶之事,故此也就想的多些。 她深知太太是不喜小姐的,如今贾母健在,小姐受宠如宝二爷一般,自不必她担忧什么。 可若是过了十几年,到了贾母不在那一天,这内院不还是太太说了算,等到那时小姐该如何自处。 她已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往时小姐与宝二爷相处那般亲近,她自己心头也欢喜,觉着小姐和宝二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只以为宝二爷年龄尚小,贪玩享乐,待长大些便能担起小姐的幸福来,可如今有贾蓉作的对比使她的想法有些变化。 小姐将自己的全部都寄托在宝玉身上,这并不是好事,到时候宝玉担负不起,苦的还是自家小姐。 林黛玉与宝玉、贾母一番闲聊,而后也不再叨扰,嘱咐宝玉好生调养身子,与贾母,王夫人行礼自行退去。 走出荣庆堂,二人步入廊道中,紫鹃实是心思百转交集,忍不住开口道: “小姐你说,小蓉大爷并不比宝二爷大几岁,为何觉着相差许多,小蓉大爷能在外独当一面,王爷也得让他几分,宝二爷还如孩子一般。” 林黛玉顿下脚步,回头看紫鹃道:“紫鹃姐姐你怎能说出这般话来,是从哪里听闻来的。” 自打林黛玉进贾府来,七八年里日日夜夜都是由紫鹃来服侍,她早已将紫鹃当作姐妹一般看待。 故此紫鹃说出这般违逆的话来,她也并未深想,只以为是她从哪里听来的。 紫鹃自觉失言,道了个恼,“小姐勿急,是奴婢错了,仅是今日之事让我有感而言,往后再不多嘴了去。” 林黛玉是不会责怪她的,只是认真叮嘱道: “贾府这般人多眼杂,今日若是被人听了去,该如何是好,且勿再多嘴。” 紫鹃点头称是,坠在身后不再言语。 紫鹃所言,还是被林黛玉听了进去,宝玉自是极好的,那般让着她,宠着她。 可宝玉又似是对姐姐妹妹都一般好着,这就总让她不高兴,她得是特别的那个才对。 至于宝玉有无能为,能懂她的心思便是好的了,其余之事她并不在意。 第69章 长袖善舞贾蓉收心 荣国府,贾琏院, 王熙凤返回屋内时,正巧看到平儿在为贾蓉倒茶,白了二人一眼坐在榻上道: “呦,还没过门倒是先伺候上了。” 平儿尴尬至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贾蓉接过茶壶,自斟自饮,问王熙凤道: “二婶婶,怎得今个琏二叔也不在家。” 王熙凤心想,这贾蓉真是会聊天。 “有事便说,没事你就回去,哪有这么多废话来讲。”王熙凤摆出不悦的神色。 贾蓉起身,对坐在榻上,赔着笑脸对王熙凤道: “二婶婶消消火,实是有话要同你讲,而且是件大好事。” 王熙凤仍是没好的语气,回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能有哪般好事,还是和我的好事。” “婶婶可还记得,那日在我府上,我们约好一同做门生意,如今酒楼位置我已选好,婶婶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说起正事,王熙凤立即换了神态, “蓉哥儿交代的事,自是已经处理完了,外事我们妇道人家不甚清楚,别个府上的太太也做,我便也随着。 那日蓉哥儿与我说了,我才知是怎般险恶。” 说到这王熙凤叹了口气,又言说:“回到府上,思来想去是心头难安,翌日一早便都去处理了,多赔了些银子没甚关系,似蓉哥儿说的赔了贾府,我才是个罪人啊。” 见王熙凤情绪低落,贾蓉安慰着: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婶子不必再多虑了,近几日我便找齐人手重修酒楼,完工时先来请婶子尝鲜。” 听贾蓉所言,王熙凤回过神来,对平儿道:“柜里那妆匣取出来罢,里间银票便给蓉哥儿用作本钱。” 平儿闻言,便走向柜边,却是忽得被贾蓉拉住手臂。 正要出声,就听得贾蓉道:“婶子暂时我还不缺银子,往后缺再与婶子要,不过婶子放心,我依然会分出一股与婶子分红。” 王熙凤不肯急道:“我怎得能白拿蓉哥儿,这岂不是吃了白食,万万不可如此,婶子信你的能为,银钱拿去用便是了。” 贾蓉还是摇头道:“不必,就权当给平儿姐姐作嫁妆了,往后不还是我的。”说完还回头朝平儿抛个眉眼。 平儿羞怒至极,却也难从贾蓉手里抽出胳膊来。 王熙凤乐道,“你真会胡闹,平儿是我的陪嫁丫鬟,是你琏二叔的房里人,哪能给了你去。行了,外间的事都依你,先去罢,知你事忙,别在这边耽误了。” 贾蓉便不再玩闹,松开平儿,对王熙凤行了礼,“那婶子我这便告辞了,往后直等着在榻上数银钱就是了。” 伴着笑声,贾蓉大步离去。 王熙凤爱财,那便给她财就是了,要问贾蓉有没有其他想法,那就是穿都穿越了上过手的女人,还能放出去? 屋内只剩王熙凤,平儿主仆二人。 两人四目相对,王熙凤开口道:“你琏大爷实是不如蓉哥儿,虽长相不差,可是脏的臭的到处摸,不比蓉哥儿这般年少潇洒,若真能做了蓉哥儿房里人,你这下半辈子怕是享福了,比我强。” 平儿这次没像从前一般劝说,而是言道:“奶奶在哪,平儿便在哪。” 贾蓉骑马赶回府上,步入内院,听小丫鬟讲秦业已被大理寺差役送了回来,此时正在屋内。 心想,这东安郡王做事倒是利落的很,贾蓉吩咐身边丫鬟道: “去灶房取些灰来,给前院管家装盒送与东安郡王府。” 丫鬟听得有些懵,大爷送礼怎么送灶房里的灰? 见丫鬟呆愣愣地,贾蓉笑道:“去作事罢,没听错取灰,记得取烧得干净些的。” 那丫鬟方才应下退去。 贾蓉步入屋内,秦可卿注意到贾蓉归来,抹了抹眼泪,忙起身问候道: “爷,你回来了,昨日夜里哪去了,怎得才回来,让奴家好生担心。” 此时秦业,秦钟也坐在一旁,贾蓉先是与秦业行礼道: “岳丈,让您老人家受罪了。” 秦业长叹了口气道:“自打被不明不白抓进去,我便没想过还能出来,我这把老骨头以为要丢在那大牢里。” 贾蓉安慰道:“岳丈不必再多想了,不久您就该官复原职,还如从前一般。” 安慰了岳丈,贾蓉便与秦可卿回话,“昨日确实处理了些事情,误了回来的时辰,今早又去了趟贾府,方才归来。” 屋内几人都以为是贾蓉去贾府伏低做小,换来秦业出狱,都有些感动,又抹出些泪来。 秦可卿道:“爷,又让你受委屈了去,实是奴家的过错。” 秦业也道:“哎,都是我不顶些用了,让贤婿为我如此奔波。” 转向秦钟斥责,“整日里不学无术,净搞些无用的玩意儿,家里一点儿也指望不到你。” 贾蓉实是没想到,在秦业面前有如宝玉在贾母面前的待遇一般,心里有些发笑。 此时还是出面调解道:“岳丈,可卿,并非你们想的那般,是宝二叔病了贾母以为是与我有关便叫我前去,后来又与琏二婶婶商议修建酒楼之事误了一点时辰。” 秦可卿诧异,问道:“那父亲是怎得出来的?” 贾蓉回道:“是东安郡王有事求于我,故此便让他搭救岳丈出来。” “蓉哥儿如今甚是有能为,可卿与你真是享了福去,让可卿嫁来宁国府,当真是我这个老头子做得最适当的一件事。” 秦业夸赞完,又道:“蓉哥儿你方才说要修建酒楼?” 贾蓉颔首道:“正是,岳丈可有指教?” “此次难关全赖蓉哥儿你一人,我这老骨头没什么能再报答你的,虽说我做的是皇家园林,但一个小小酒楼还是不在话下,这修缮之事便由我来做罢,算是为蓉哥儿你出一份力。” 贾蓉连忙摆手道:“不妥,实为不妥,哪有差用岳父大人的道理,若是被人闲话去,我贾蓉成了什么。” 秦业满不在意道:“我找些人脉帮你修建,闲时我去监工,不碍事。” 连秦可卿也道:“爷,此次当真该报答你才是。” 贾蓉朝她眨眨眼,眼里的意思便是,你的报答晚上再说。 秦可卿会意,红霞立即爬到脸上,垂下头去。 第70章 穆莳呕血 东安郡王府, 穆莳面如土色,坐在紫檀雕花椅上品着茶水。 上好的西湖龙井此时也难以熄灭他心头之火,一甩手将茶盏掷于地上,大骂道: “探查庭轩阁的人还没回来?都是干什么吃的,养条狗都比他们有用。” 身旁老管家忙劝道:“王爷莫要大动肝火,注意身子,想必就快回来了。” 不多时便有下人入堂回禀,穆莳见有人归来,立即站起了身子问道: “庭轩阁如何了?” 那下人满脸苦色,硬着头皮回道:“禀王爷,下人是往大理寺递书信的,大理寺已上奏折表明秦业无罪,此刻秦业已被放出来了。” 穆莳当头便是一脚踹向那人,下人仰面倒在地上,头冒金星,只听得王爷大吼了声:“滚!” 急忙坐起身,连滚带爬出了堂门。 在回到座椅上,穆莳还是难以平复心情。 见穆莳胸口起伏,怄气难消,老管家再劝道: “王爷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我们失去了庭轩阁,可此事毕竟是忠顺亲王府暗中支持的,往后我们两家只会更紧密,忠顺亲王是何等大树,远远超过一个庭轩阁啊。” 穆莳气极道:“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永成侯不是他的心腹?不还是没用便丢了?他同意与我东安郡王府结盟看的是什么,看得便是庭轩阁在市井间的影响。” “如今庭轩阁没了,往后我们不是受制于忠顺亲王,便也会有一日如永成侯那般下场。” 在穆莳还在喋喋不休时,外间又走进一小厮,穆莳急忙回身去看,只见那小厮端着一个木盒精美华贵。 穆莳骂道:“滚!这才几时,用哪门子吃食,别来烦本王。” 那下人小心翼翼道:“王爷,这是宁国府贾蓉差人送来的物件。” 穆莳再次起身,急忙迎上前去,拆开木盒,里间尽是黑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个贾蓉拿这木炭来敷衍我,上面还盖了块猪皮,竟敢这般羞辱我,气煞我也!” 穆莳大怒拍桌,下人匆忙退去,不敢多言。 贾蓉实是不知此事,哪成想只是取些灰来,竟还能加料。 又过了一个时辰,有一队下人入堂,跪在地上叩头,道: “王爷,庭轩阁已被人占了去,里间之人尽数不知所踪,内院各处大门都有人把守,进去不得。” “如此我们只能在外打探,遍访周围人家,都有言曾听闻昨日夜里有喊杀声,平息后开门去看,却是兵马司看守街道,不许任何人出门。” “除此之外,我们还望见庭轩阁内院木门,木柱多有弓箭痕迹,因此猜测应是锦衣卫所为。” 听完下人禀报,东安郡王摊在椅上,他早听闻贾蓉与长公主相交深厚,可也没料到能出动锦衣卫的程度。 若是锦衣卫出动,那此时里间的账目,密信怕不是已经落入皇帝手上,自己今早被贾蓉诳了。 想到此处,穆莳呕出一口血来,有气无力道:“我东安郡王府,完了。” 缓了缓又道:“我修书一封与忠顺亲王,而后封闭府门,不见外客。” 与此同时,新府, 贾蓉虽是百般挽留,可秦业还是执意回府,不在此处多添麻烦。 执拗不过,只得让秦业带秦钟回秦府,送二人离去后贾蓉再独自返回内院。 午食已准备好,贾蓉同秦可卿,晴雯,香菱,双珠一桌用食。 贾蓉开口道:“这次已是逢凶化吉,岳丈今后定会没事了,可卿你不用太担心。” 秦可卿欠身过来,给贾蓉斟了杯酒,回道:“有爷在,自是没甚好担心的,可若是如昨日那般,不知爷去往哪里,实是心头难安。” 贾蓉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偏过头在脸上香了口,道: “昨日是夫君的不对,需暗中行事,谨慎小心,故此就没回府告知,夫人原谅则个。” 秦可卿轻拨贾蓉不老实的手,臻首微抬,对贾蓉道: “怎会怪罪了爷,没有爷在外奔波,此事定也难解决,我哪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怨妇。” 贾蓉笑了笑,道:“夫人,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夫人,来吃菜。” 说着给秦可卿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她碗里。 放在碗里时才发现,这东坡肉竟没有猪皮,贾蓉问小丫鬟道: “这东坡肉的精髓便是在这肉皮上,这肉皮哪里去了。” 小丫鬟低头回着:“回爷的话,猪是腌臜之物,皮又不甚干净,在作吃食时,肉皮便都去了。” 贾蓉颔首,转过来对秦可卿道:“若是这般味道倒是缺了几分,往后夫君定给你露一手尝尝。” 秦可卿劝道:“只是吃食而已,爷该顾及的是外间大事,怎能围着灶台,为我等思虑。” 贾蓉摆手,不同意这般道理,对秦可卿道: “古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在修身之后,可见家事该先处理好,更何况外间的事,哪有我的可卿欢心重要。” 甜言蜜语哄得秦可卿心喜,晴雯她们自不会有什么不悦,毕竟尊卑有别。 贾蓉还是悄悄地放下筷子,右手搭在晴雯腿上,低头吃饭的晴雯不敢抬头,只是身子微微发颤。 用过餐后,秦可卿道:“爷,你该去梳洗一番,这衣裳穿了足一日,该换下拿去洗了才是。香菱去取些热水,与晴雯伺候爷沐浴罢。” 每到沐浴时,晴雯都得被捉弄,实是弄得她有些怕了。 在晴雯为贾蓉更衣时,贾蓉忽得想到之前想做的角色扮演,而恰好晴雯是擅长女红之事的,毕竟她能补孔雀裘,甚是心灵手巧。 坐在浴桶中,由香菱添水,晴雯捏肩,此时贾蓉问晴雯道:“晴雯你会不会制作发饰?” 晴雯疑惑回应,“爷说的是什么发饰?” 贾蓉道:“就是那般毛绒的发饰,可以用雪狐毛制出一个猫耳来。” 晴雯不解其意,“作倒是作得来的,爷仅是要一对猫耳吗?” “猫狗都要,再做条狐狸尾巴。” 昨日太累,今日又在奔波,贾蓉已撑不住精神,在两女的伺候下睡着了。 这次没被捉弄,晴雯心里似是着了空,进来前心里竟有点小期待,她想着自己定是病了。 第71章 心不能安薛姨妈 荣国府,梨香院, 昨日里在荣庆堂闹得有些不愉快,看出贾母不喜薛蟠带宝玉在外胡闹,今日薛姨妈便没再去问安,只是薛宝钗去探望宝玉。 如此她也不知今日东安郡王之事,适时薛宝钗返回了梨香院,刚进屋子,就见到在榻上惴惴不安的母亲。 走近些,薛宝钗唤了声:“娘,我回来了。” 薛姨妈回过神来,将薛宝钗拉到身边,问道:“今个宝玉可好些了?” 薛宝钗点点头,回道:“看着面色好多了,也清醒过来,并无大碍。” 薛姨妈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因为你大哥,在府上闹出不愉快来,咱娘俩该住哪里去。” “那个畜生,昨日夜里竟整宿未归,真是无法无天了。” 见母亲又生起闷气来,薛宝钗岔开话题道: “今个倒是还发生了件大事。” 薛姨妈很是好奇,问道:“堂上发生了哪般大事?” 薛宝钗慢慢说来,“今日东安郡王来了贾府,向宝玉要一个伶人,说是偷了府上的东西。” “既然是他府上的伶人,怎得来向宝玉要。” 薛宝钗回道:“那王爷说,是他下人打听出来,宝玉与他府上那伶人相交匪浅,故才来登门询问的。” 薛姨妈此时脸色却是有些难堪,问宝钗道: “宝丫头,你说这事儿不会也与你大哥有关罢,近几日蟠儿可是也和宝玉混在一起的,那王爷不能怎么为难贾府,若是来为难我们娘俩可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薛宝钗解释事情已经了结了,让母亲不必担心,此时薛蟠恰好推门进入屋内。 一进门见母亲和妹妹都在榻上坐着,薛蟠喜道: “娘和妹妹这是在等我用吃食?” 薛姨妈正在气头上,咬牙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自顾自高乐,做得这般蠢事来,让我娘俩如何在这府里自处?” 薛蟠闻言,便是怔住了,忙问道:“我又怎的了?” 薛姨妈更是发起火来,“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还有脸来问?” “宝玉跟你吃了酒,回到家就发了癔症,今个又有东安郡王府来贾府索要一伶人,和宝玉相交深厚,此事定也与你有关,成天在外面惹事,从今个起再不许你出这院子。” 薛蟠忙辩解道:“娘,你讲得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昨日吃酒时宝玉半场离去应就是因为一个从王府逃出来的伶人,那伶人与我完全没碰面,这与我何干?” 见儿子似是没说假话,薛姨妈也不知该如何怪罪,只是道: “没你做的好事,也有你说的闲话,往后少在外头胡闹,便事情都少了去,从今个开始直到过年前,都不许你再出门。” 母亲这般笃定的样子,薛蟠怎么叫屈也没办法,急忙对宝钗挤眉弄眼。 母子二人停下了争吵,倒有宝钗说话的机会。 宝钗开始解释着事情原委,道:“宝玉发癔症的事与哥哥相不相干,这我倒是不知,不过东安郡王的事已经了结了,没娘担忧的那般事了。” 薛姨妈和薛蟠齐声问到:“解决了?如何解决?” 宝钗便将今日荣庆堂上所发生的事,尽皆与母亲兄长说了遍。 薛蟠赞道:“多久前我就说了,蓉哥儿那是个有能为的,宝玉能和他比吗。” 又对薛宝钗道:“好妹妹,你可别听娘说的什么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能配,你便在宝玉那留了心,实该多留意留意蓉哥儿,往后定是能做一番大事业的,什么金玉良缘尽是狗屁。” 一顿话把薛宝钗说的愣住了,这时薛姨妈狠狠的抽了薛蟠后背一巴掌,骂道: “滚出去,你在放什么狗屁?” 薛蟠心喜,出去更好,昨日蓉哥儿说要与我吃酒,今日便再去看看他。 屋内剩下母女二人,薛宝钗此时满脸羞红,女儿家的事哪是能这般端到台面说的。 薛姨妈道:“你看看你这大哥,在外面吃酒把脑子都吃傻了,蓉哥儿再怎得有能为,不能袭爵不还是一个商贾,薛家世代商贾,在平常人家眼里是好的,可在那些权贵眼里算得上是什么。” “宝玉再不济也是国公府里受宠的,听你大哥胡诌,而且哪有你去给人当妾的道理。” 母亲越讲,宝钗的脑子越是混乱,自己是留意宝玉吗?还是留意着贾蓉了?自己心思这般不纯如兄长所言? 出神思虑了会儿,薛宝钗开口对母亲道:“娘,我先进屋了,今个有些累了。” 薛姨妈点点头,回道:“那便去歇着罢。” 见宝钗去了里间,薛姨妈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坏了,这丫头不会真对那蓉哥儿有意吧,这可万万不能。 “同喜、同贵,拾掇下,随我去太太那里坐坐。”薛姨妈向屋内两丫鬟道。 话分另头, 贾蓉昏昏沉沉睡过去后,再醒来时,入眼便是青纱帐幔。 偏过头,是秦可卿坐在榻旁望着他。 “夫人,我睡了多久?” 秦可卿道:“有一个多时辰了,夫君若是还乏着,不妨多休息会儿,养好精神。奴家差灶房煲了汤,再过会便给爷端来。” 轻声暖语,眼中柔情似水,贾蓉心中甚是甜蜜。 坐起身来,在身后拥秦可卿入怀,道:“有夫人在作什么便都觉不出什么乏来了。” 秦可卿也不做挣扎,顺着贾蓉的力,靠在贾蓉怀里,享受着二人闲暇的时光。 为了维护住这一份美好,贾蓉还是不能停下,需要继续做事。 酒楼那边,还不知该开成哪种,此便是第一桩事。 而第二桩便是更重要的,暗卫的战力问题,隆泰帝说了年后有旨意给他,需要有战斗力的暗卫。 可如今暗卫对上些市井流氓才能体现出有能力,究竟该如何提升是一大难题。 如今仍是冷兵器为王的时代,贾蓉忽得想起曾经想制作高度酒精用作杀毒剂,来保证受伤的战士能得到更好的医治。 自己在练兵上帮不上太多,后勤能改善也是好的。 此时不能耽误,先将家里的藏酒蒸馏提纯试一试。 酿酒需要大量粮食,而且需要不短的时间,若真想多准备出高度酒精来,是该提前做些准备才好。 第72章 知恩图报 与秦可卿又缠绵了会儿后,贾蓉开口道: “时辰还早着,有些事夫君还得做足准备。” 仍靠在贾蓉怀里的秦可卿偏头问道:“爷还要出门吗?” 贾蓉伏在秦可卿耳边回着:“不出去,在家里做些准备即可。” 秦可卿缓缓起身,“那奴家先帮爷着衣。” 贾蓉换上常服,再与秦可卿抱了抱后,便径直去了前院一间空着的厢房。 唤来下人准备了蒸馏用的原料,铁锅,清酒,蒸桶,用水冷却凝结,开始提纯酒精。 几个时辰,一番操作下来,也有模有样的蒸出一小坛蒸馏酒来。 两大坛酒才能蒸出一小坛,若是再将酒拿出去售卖,不知该定价多少银两。 在贾蓉思索间,外间有下人进门通报,“大爷,薛蟠薛大爷来访。” “引至此处即可。”贾蓉答道。 不多时,薛蟠便摇摇晃晃的走将进来,刚踏入门口,就闻得扑面而来的酒香味儿。 见贾蓉手中正拿着一坛酒,薛蟠甚是高兴,对贾蓉道: “蓉哥儿,你这就在给我准备酒喝了,是个仗义的,比宝玉,冯紫英他们强得太多。” 薛蟠也不多客气,一手夺过酒坛,打开塞子闻了闻。 “你这什么酒,味儿倒是挺冲,不知尝起来怎么样。” 说罢,薛蟠抬起酒坛就仰头闷了一口,辛辣味传来,入口的酒水立即就被他吐在地上。 “蓉哥儿,你这什么酒,怎这般辣,这哪能入得了口,是不是捉弄你哥哥我。” 贾蓉接过酒坛来,盖好塞子,对薛蟠道: “这本来也不是给你喝的,谁叫你自己抢了去,这酒刚制出来就是这般味道,若是要喝也得陈上一段时日,不过这酒本就不是我准备用来喝的。” 薛蟠不解,问道:“酒不用来喝,还能用来干吗?” “一时半会和你难讲清,走先去屋里,自然有酒给你吃。”贾蓉引着薛蟠往会客间走去。 两人来到房中,已有小丫鬟准备好的吃食和酒水。 贾蓉吩咐道:“与夫人说,我在前院陪薛大哥,让她们自顾自吃食便是。” 丫鬟应声退下,薛蟠打趣道:“没想到蓉哥儿你竟是个怕媳妇的。” 贾蓉微微一笑并未搭话。 心想我这算哪门子怕老婆,等你娶了河东狮夏金桂才是怕老婆的那一个。 两人对饮几杯后,贾蓉问道:“怎得今日便来我府上了,薛大哥可是有事儿相谈?” 薛蟠一面叹气,一面再斟满酒杯,道:“有事儿,还能有什么事儿,宝玉一病,全府都不安生,白日里我不得在外面躲着些。” 贾蓉笑了笑,不置可否。 忽得薛蟠想起一事,问道:“听闻蓉哥儿你买下了那庭轩阁,正要准备做酒楼生意,又有生意怎得不拉兄弟一把?” 说罢作出不悦的神情来,贾蓉给薛蟠斟满酒杯,解释道: “如今还没想好如何做,而且这一份我实有别的用处,薛家丰字号的调料生意还不够你的嚼用的。” 听闻此言,薛蟠也不板着脸色,开口笑道: “我虽不是个贪得无厌的,可银子肯定是越多越好,既然蓉哥儿说了有别的用处,那我便不争了。若是来日去吃席,蓉哥儿可不能亏待于我。” 言罢,薛蟠敬了一杯,贾蓉陪酒,饮尽而后道: “那怎会呢?薛大哥可是第一个助我的贵人,哪能忘了情分。” 酒至半酣,薛蟠是越看贾蓉越觉得顺眼,此时脑袋也有些晕乎乎,不假思索对贾蓉讲道: “蓉哥儿,你觉着我妹妹怎样?” 这一句话给贾蓉问懵了去,他妹妹?薛宝钗?怎样是什么怎样? 贾蓉吃了一惊,回过神后只是缓缓回道:“自是极好的。” “哎。”薛蟠又叹出一口气来,“我娘非得想着什么金玉良缘,宝玉实是个不靠谱的,真不如蓉哥儿你。” 贾蓉只当薛蟠是吃醉了酒,也不在意他说的话,劝道:“薛大哥,你醉了,今个就别再回去了,在我府上住这一晚。” 薛蟠摆手道:“不了,还是回去的好,若是不然,我娘又要发些脾气。” 搀扶着薛蟠上了马车,又叮嘱赶车的小厮几句,贾蓉便回到内院秦可卿房里。 此时天色已黑, 秦可卿见贾蓉归来,迎上来关心问道:“爷的事可做成了,没耽误了去?” 贾蓉道:“已是没什么差错。” 秦可卿一面认真帮贾蓉解开衣袍一面再道:“爷又吃了酒,来喝碗醒酒汤罢,奴家 已经备好了。” 扶贾蓉坐在榻边,秦可卿端起羹汤,放在嘴巴吹了吹,用勺来喂。 贾蓉盯着秦可卿的唇瓣,推掉她喂来的羹汤,言道:“若是你这般喂我,我却不想喝了。” 秦可卿有些疑惑,问道:“那该如何喂爷?” “你先含一口在嘴里。”虽是不解其意既然贾蓉开口,秦可卿便照做了。 忽得贾蓉夺去汤碗,将秦可卿搂在怀里,贴上脸去,喝她口中的汤。 一番纠缠,秦可卿轻拍贾蓉胸膛以示求饶,贾蓉起身后道:“这样喂才对。” 秦可卿脸似发烧一般,言道:“爷休要胡闹了,是该歇息的时辰了。” 两人宽衣躺在榻上后,贾蓉偏过脸来,望着秦可卿的双眸道: “岳丈说帮夫君修缮酒楼作为报答,那今日娘子该如何报答呢?” 秦可卿虽心里早有准备,可此时还是有些羞赧,想要躲进被子里去。 此般并不能逃脱贾蓉的魔爪,秦可卿扬起脸来,对贾蓉道:“今日便全听爷的就是了。” …… 此时在院中晨跑的贾蓉还在回味无穷。 也不知晴雯那丫头什么时候能将狐狸尾巴做好,这个多适合可卿,到时候还能再弄些花样儿。 正在贾蓉思绪连篇之时,有下人入院来传信,“大爷,珍味馆传信有事请您过去做主。” “好的,我知道了,备好车马,这便去了。” 一大早珍味馆便来传信,如今四下安好,贾蓉思虑不出还能有什么事。 第73章 友谊 东城大街,珍味馆, 本不是开铺营业的时候,此时大门却已经敞开着。 待走近些,瞧见是贾芸正在门口候着,贾蓉奇道: “芸哥儿,你怎的在这儿,不是通信说今日有事?” 贾芸忙将贾蓉请进屋内道:“大东家你可算来了,今个来了位贵客,应说是怪客,不似往常那般好相处。” 这话听得贾蓉云里雾里,心想,往时都是和长公主府打交道,还能有比皇家更贵的,更难相处的? 随着贾芸入了后堂,堂上此时确有不少人在。 贾蓉上座主位,打眼瞧去,对坐之人一头金发,眼睛深邃,鼻梁挺拔,竟是洋人。 原来贾芸说的是这个意思,语言不通,实是有些不好相处。 堂下立了一人,是旧时曾往贾蓉府上传信的王二,此时见他稳重了许多。 王二见贾蓉上座,迈出一步拱手道:“大东家,小人王二受命往津门卫打理分号,前几日恰巧相助了这些洋人,在铺里招待了下,他们看上了我们的调料,想要与我们做调料生意,小人做不了主,只得回来请示大东家。” 贾蓉颔首,“我们开铺做的就是生意,你做的很好,入座罢。” 王二再鞠一躬,“多谢大东家赏识。” 见贾蓉与伙计讲完了话,那洋人一个示意,身边之人开口介绍道: “小人钱顺,祖籍是广东潮州府人氏,祖上移居海外,小人也学得些洋话,给公子充作翻译。” 贾蓉点头道:“好,先介绍一下罢。” 钱顺再开口道:“这位是来自欧罗巴的吉马良斯公爵,相当于如今刘宋朝的郡王,公子可称他为洛佩斯殿下。” 贾蓉闻言,起身对那洋人道:“洛佩斯殿下,你好。” 然后贾蓉伸出右手,这番动作让洛佩斯吃了一惊,他身后钱顺对他耳语了几句。 洛佩斯露出笑容来,同样起身,对贾蓉示敬后,伸出手来。 友好的握手后,贾蓉开口道:“刘宋并不是封闭之地,已有多处通商口岸,我也知悉一些欧罗巴的情况,欧罗巴有几十个国家,不知洛佩斯殿下是哪国人。” 在今日之前,贾蓉还从未考虑过大中华以外的势力,如今看来,贾蓉穿越来的这一世,除了前朝历史进程与上一世不尽相同,世界板块应是大差不差。 既然已经有了洋人找上门来,那意味着欧洲此时已经开启了航海时代,殖民主义萌发。 若是不想重蹈上一世近代史的覆辙,贾蓉好像不得不去做些什么了,作为一个穿越者,只有他有能够改变历史进程的能力。 这时钱顺的话打断了贾蓉的思绪,“洛佩斯殿下说,他来自于佛郎机国。” 贾蓉转过神,对钱顺摇摇头道:“佛郎机是一个统称,并不是一个国家。” 钱顺不解其意,还是将贾蓉的原话翻译给了洛佩斯。 听了贾蓉的话,洛佩斯大吃一惊,让钱顺翻译道:“您是我见过对欧罗巴最了解的宋人,不但懂得我们的礼仪,还知道我们的历史,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讲完此言,洛佩斯又自己说了两个单词,一个先发西音,一个先发泼音,示意自己是第二个国家。 这自然就是上一世说的西班牙与葡萄牙了,这贾蓉还是分辨的出的。 贾蓉对洛佩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两个国家。 洛佩斯更是心喜,再道:“既然您如此熟悉我们的历史,那就不再隐瞒您什么了。” 他开始自述道:“我是吉马良斯公爵的第二子,负责管理家族在南美洲的庄园,来此是看上了调料巨大的收益,我自身也是做香料生意,相信珍味馆这些神奇的香料定能在欧罗巴大受欢迎。” 贾蓉对这个洋人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问道:“洛佩斯殿下,你想已什么价格购入调料呢?” 洛佩斯让身后钱顺翻译着:“珍味馆卖五两银子,我以三两银子买入如何?” 贾蓉顿时皱起眉来,洛佩斯此时很需要更大的生意争夺继承权,见贾蓉不悦,又急忙道: “三两五钱?四两?” 说道四两时,贾蓉缓缓点头,“殿下是诚心实意做生意,四两便就四两吧。” 洛佩斯擦着头上的汗,对贾蓉微笑着,心想汉人果然是够难缠。 贾蓉好奇问道:“洛佩斯殿下是贩卖什么香料的?” 既然生意价钱方面的事情谈妥,此时洛佩斯也开始舒心闲聊起来。 洛佩斯解释道:“这一船是产自南美洲的辣椒,本是要在日本岛登陆的,却是遭遇了风暴迷失方向,在津门靠岸,被正在收货的王二搭救下来。” 听闻有辣椒,贾蓉立即提起兴趣道:“洛佩斯殿下,我对你所说的辣椒很是感兴趣,你将这一船货物卖与我,此次调料便算你三两银子。” 他正愁这一船货物如何清仓出去,听到贾蓉所说有些难以置信,问道: “您竟要收了我这船货物,还给我的成本折扣,您真是一个善良的人,怪不得会有如此有善心的下属,愿主保佑你。” 贾蓉这般大方,洛佩斯也不再客气,向身边下人示意,那下人取出一个修饰精美的长条状盒子放在桌案上。 洛佩斯轻拍盒子,对贾蓉道:“这盒内是如今佛郎机最先进的武器,是由国王赏赐给吉马良斯家族,父亲又奖励给我的,今日便赠与贾公子,贾公子风流才俊当有好武器傍身才是。” 遇到欣赏之人赠与武器是他们的礼节,贾蓉稍作推脱后,还是满怀期待的打开盒子。 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把鎏银刻画的燧发枪,甚是精美。 贾蓉心中喜悦非常,这正是他所缺之物,表面还是波澜不惊,对洛佩斯道: “殿下好意,我贾蓉已经明白了,往后此等火器可不能再示于人前,刘宋对枪支火药的管控非常严格。” “但是殿下的好意,贾蓉也该受着,便由我好好保管起来,看到此物就能想到你我今日结下的深厚友谊。” 洛佩斯闻言十分感动,与贾蓉深深相拥,道:“贾公子,您是我在这片土地第一个朋友,也会是最要好的朋友!” 第74章 贾府闹剧 珍味馆,后堂, 两人分开后,贾蓉客气道:“洛佩斯殿下,今日便由在下作东,留下一同吃席如何?” 听了翻译的话,洛佩斯歉意道:“贾公子,并非我不想留下,如今已是冬月。生意已敲定,我不得不速速回到船上开船南下,耽误了日子,怕是不能再开船了。” 贾蓉颔首表示理解,便亲自相送。 送出前堂,贾蓉道:“往后可多多来作客,今日收受殿下这般大礼,也并未准备回礼,若是殿下下次到来,定会补上。” 洛佩斯道:“有机会自是会再来的,因为这有贾公子在,我也期待着贾公子的礼物。” 两人依依惜别后,贾蓉叫住王二,嘱咐道: “津门卫的调料此次都与洛佩斯殿下送去,辣椒收到直接运往京来,帮洛佩斯殿下准备些粮食作船上用度。” 王二领命而去。 贾蓉返回到后堂,一面品着茶,一面笑着。 此时珍味馆客流不断,贾芸已在前堂忙碌,堂上并无其他人。 适时,薛蟠走了进来,见贾蓉竟是在堂上,疑惑问道: “诶,蓉哥儿,你今日怎得来了,有何喜事,怎笑得这般痴傻模样。” 贾蓉回过神来,见是薛蟠至此,也给他倒了杯茶,言道: “今日我遇到了第二个贵人。” 薛蟠好奇,“似我一样?是帮了蓉哥儿何事?” 贾蓉上下打量了薛蟠一遍,道:“算上薛大哥,应是第三个才对。” 薛蟠喝茶的手顿住了,有些无语,昨日里你贾蓉是哪般说的。 贾蓉继续道:“酒楼之事我也有了主意,也送来了我最需要的物事,当真是个贵人。” 薛蟠听的糊涂,愈发不快来。 贾蓉看出薛蟠的脸色,关怀问道:“今日薛大哥怎得来了这边?没出去高乐?” 薛蟠大义凛然道:“我觉察着芸哥儿,真是个能干的,过来与他学学,往后也不会被那些老掌柜诓骗了去。” 贾蓉一百万个不信,薛蟠有这种上进心思,那岂不是林姑姑也能倒拔垂杨柳了。 见贾蓉一脸的质疑,薛蟠道:“哎呀,就是我娘,妹妹都有人陪着了,我也不能白日里呆在家中,出来又没地可去,便先来坐坐。” 贾蓉笑道:“那你便在这坐罢,我往荣国府去一遭?” 薛蟠道:“近日来,府上这般乱着,你去讨什么没趣儿。” 贾蓉道:“哪是什么趣儿不趣儿的,是有正事儿。” 荣国府,王夫人院, 薛姨妈近两日来总是愁眉不展的,每日都来王夫人院里闲聊着。 王夫人看出她心头有事,关怀问道:“妹妹,你昨日东扯西扯,也没说些什么重要的,今日见你面色更是难看了些,究竟遇到了哪般难事?” 薛姨妈有些难以启齿,先试探着问道:“老太太那边对宝玉的婚事还是那般心思吗?” 薛姨妈知自己是商贾之家,宝钗若是能嫁入贾家作了正房太太那就是攀上了高枝,只是贾母那边…… 说起这事来,王夫人同样犯愁起来,叹了口气道:“老太太还是等着宝玉和黛玉都再长大些,为他们说亲。” 薛姨妈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日子若是一久了,宝丫头真是喜欢上哪个蓉哥儿可怎么办,薛姨妈更是发愁了。 荣国府中,林黛玉是贾母的外孙女和贾母亲,而薛宝钗是王夫人的外甥女自然是和王夫人更亲的。 贾母虽在外事上不通,但毕竟坐镇荣国府内宅几十年,如今住在荣国府正院的是王夫人,管家的是王熙凤,若是再给宝玉娶了薛宝钗,那他王家就连成了片,这贾家还是贾家吗? 由此贾母自是支持宝玉和黛玉在一起的,等他们长大些,黛玉身子好些,便到了挑选良辰吉日的时候。 这般利害关系,以王夫人的精明又怎会不知,她缓缓对薛姨妈道: “还是得在府中闹出更大的动静来才是。” …… 近日来王熙凤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今个更是与几个管家婆子们吃了几杯。 与平儿走至廊道下,只见一个她房里的小丫头子正在对面站着。 那小丫头瞧是王熙凤回来了,回身便跑。 凤姐儿是心思聪慧的,知其中必有猫腻,喊道:“站住!” 那小丫头只作没听到,跑得更是快了几分。 凤姐儿喊着,平儿也跟着喊,最终那小丫头装不下去,只得乖乖回来。 两人走过穿廊,进了正房,将那小丫头叫了进来,平儿关好四周窗扇。 凤姐儿一巴掌便扇在那小丫头的脸上,骂道:“你把我当鬼了不成,见了我不似往日规规矩矩站那,怎得回身便跑。” 小丫头哭道:“我方才没见到奶奶,又挂念着房里没人,所以就往院里跑了。” “离你这般近,你倒是装起聋来了。”见这小丫头不说实话,凤姐儿喝平儿道: “叫两个二门外的小厮来,拿了绳子鞭子,把这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抽死,这时候还敢跟老娘扯谎。” 听凤姐儿这般动怒,要让人抽打她,小丫头自是吓坏了,忙道: “二爷在家里,打发我在那边看着奶奶,若是见了奶奶回来,让我速往那边报信去。” 凤姐儿听了此言,知其中大有文章,又问道: “叫你看着我作甚,难道怕我回家不成,其中定大有缘故,今个你若是说了,我便好好疼着你,若是你不说得明白,老娘立刻拿了剪刀来,剪你的肉。” 说罢抄起桌榻上,用作女红的剪刀,那小丫头魂都吓掉了,怎还敢不吐露实情。 便开口言说:“琏二爷也是才来房里的,睡了一会醒来,拿了两根簪子,两匹缎子,几两银子差我悄悄的送到鲍二的老婆那里去。 送了让我在外面站着,看着奶奶,那鲍二家的收了东西就去里间寻琏二爷,底下还有何事我便不知道了。” 听闻此言,凤姐儿已是怒火中烧,往日里在外乱搞,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能过下去。 今日竟然都拽到家里来了,若是不作为,往后当她王熙凤是好难捏的了? 思虑至此,凤姐儿立即起身,径直往内间去了 第75章 无处申冤俏平儿 荣国府,贾琏院, 里间的厢房,贾琏和鲍二家的行完雨云,正一同躺在榻上说着蜜话。 鲍二家的道:“二爷,你怎的能瞧得上我这般粗枝。” 贾琏将头埋进她胸前道:“爷喜的便是你这半老徐娘,这才称男人心意。” 鲍二家的笑道:“若是你那阎王老婆换成平儿就好了,定能容下我们来。” 两人嘿嘿乐着,鲍二家的此时还做着当姨娘的梦。 凤姐儿恰巧走到门口,正听得扶正平儿的话,便先给了平儿一巴掌出气,道: “好你个平儿,竟跟他们是一串的,往日里是哄我不成。” 平儿有冤屈此时也不敢发声。 凤姐儿气上心头,一脚将门踢开,冲将进去不由分说,上前捉住鲍二家的便是一阵厮打。 陡生变故,榻上两人都没回过神来,鲍二家的只是哀嚎,贾琏连忙穿起衣物来。 此刻凤姐儿又怕贾琏逃出去,便堵住门骂道: “好淫妇,偷汉子偷到我屋里头,平儿过来!若是还认得我这个奶奶,就来教训这个下流胚子。” 贾琏也是吃过酒的,本就没作得怎么机密,此时凤姐二人冲入屋内,已是没了主意。 又见平儿上前厮打,酒气上涌,方才凤姐儿打鲍二家的,他已是又气又愧,可是不好多言语,而平儿也来闹,便上来踢了一脚骂道: “小娼妇,你也敢动手打人了。” 平儿见琏二爷这般,自己又吃了痛,此时也气怯了,哭道: “都拿我撒气,和我又有哪般干系。” 凤姐儿见平儿怕贾琏,不听她的吩咐,越发生气,又赶着平儿去打鲍二家的。 里外不当人,平儿一急便跑出屋去寻死寻活。 没了帮手,凤姐儿在屋里撒起泼来,“你们尽是一条藤上的,今个便害了我罢,落得清净。” 凤姐儿一头撞在贾琏身上,此时贾琏酒气正盛,抽出墙上装饰的宝剑,骂道: “一齐杀了,我再偿了命,不更妥帖。”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外间的李纨一群人已经听声赶来,婆子丫鬟一拥而上将几人分开。 见得人多了,贾琏逞起威风来,故意拿剑去刺凤姐儿,众人急忙又去拦着。 今个王熙凤是丢了里子又丢面子,哭喊着往贾母院里跑去,寻贾母做主。 话说另头, 贾蓉独自来到荣国府,如今府上下人对他愈发恭敬了些,遇见便低头问好,贾蓉微笑着一一回应。 当穿过廊道来,至园子中时,却见平儿坐在石阶上靠着柱子自顾自哭泣着。 一时间贾蓉有些疑惑,什么事儿能让平儿受这般委屈去,凤姐儿平日里不是最疼着她的。 走得近些了,贾蓉坐在她身旁,道: “平儿姐姐这是怎得了?谁欺负着你了,和我说我自有计较。” 突然发声唬了平儿一跳,偏过头来,竟是贾蓉坐在身旁。 平儿呜咽着道:“就不劳烦小蓉大爷了,是我自个有错。” 贾蓉轻拍她的后背安慰着,“不必这样,平儿姐姐你说出来,我定能给你出个主意,我的能为你还不知了。” 平儿开口道:“今个琏二爷在屋里偷欢,被奶奶撞个正着,好死不死那荡妇说着要扶正我的话,奶奶便误会了去。我挨了打倒是没甚的,往后这家里怎么过。” 贾蓉闻言,有些讶然,竟发生了这般事,他穿越来,一桩桩一件件似是都乱了套了。 平儿诉说完后,愈发觉得难过,又掩面哭起来。 贾蓉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发泄着,平儿似是未察觉般,泪水都打湿了贾蓉的肩膀。 过了一阵子,平儿的情绪缓和下来,意识到自己处于何种情境下,她忙躲开,道: “小蓉大爷是我不知礼了,怎能这般,你来府上作甚的,先去忙罢不必顾着我。” 贾蓉还是没将平儿松开,道:“平儿姐姐,此番我来便是寻二婶婶和你的,出了这档子事我都不知还该不该去寻了。” 平儿也不好评论此事,缄口不答。 贾蓉道:“此间事怕是难了了,要不然平儿姐姐和我回府上去?” 听贾蓉这般说,平儿忙道:“不行,不论奶奶如何想我,我都该和奶奶在一处,我得回院里去找奶奶,若是小蓉大爷有事便由我来传信罢。” 贾蓉也不强求,他懂得平儿与凤姐儿的感情,起身道: “此番来,是想到一个开酒楼的好点子,既然二婶婶生了这般事端,此事还是不劳烦,我自己做主便是了。” 平儿也欲起身,忽觉腿上一疼打了个踉跄,贾蓉连忙将她搀扶住。 他并没多想,俯身去掀平儿的裙摆,挽起长裤,想要看看腿上是怎么了,平儿脸颊开始泛红。 入眼竟是一片淤青,贾蓉问道:“平儿姐姐这是怎么弄得。” 平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贾蓉不悦道:“快说来,若是不说我这就抱你回府上养伤。” 这话正戳中平儿软肋,她只得小声道:“我听奶奶的去打那淫妇,挨了琏二爷一脚。” 贾蓉此时心想,这荣国府堕落不堪不是没缘由的,男人就知道在府里打女人逞威风。 今天本来心情大好,此时却觉着恼怒,一把抱起平儿道: “既然你也不能走了,今个我便受些委屈给你送回院子里。” 平儿忙挣扎着,蹬着一对秀鞋,道:“小蓉大爷,你快将我放下来,若是让人看了去我往后可怎么见人。” 贾蓉才不听她的话,他就是想让人瞧了去,平儿一个劲儿的在怀里挣扎,没走几步贾蓉便烦了。 贾蓉忽得松开手,平儿直接平着落了下来,啊的尖叫了声,她下意识的去搂住贾蓉的脖子。 “你看我松手你又自个挂上来。”贾蓉打趣着,又将平儿接住抱了起来。 言语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园子,到了廊道上。 此时正是中午准备吃食的时候,来来去去尽是婆子、丫鬟、管家媳妇,望着贾蓉和平儿这边指指点点。 平儿不敢多言语,骚的满脸通红,只得将头埋入贾蓉怀里,不敢露丁点出来 第76章 息事宁人 荣国府,荣庆堂上, 贾母正和邢夫人,王夫人,在此间闲话着。 今日阳光正好,宝玉身子也恢复的好多了,贾母心情甚是不错。 就在此时,堂下传来一片哄闹声,就见凤姐披散头发从门口跑来,跪到贾母跟前后,又爬到贾母怀里,哭诉道: “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了我呢!” 此言一出,堂上之人尽皆吃惊,忙问发生了何事。 凤姐抽泣着讲道:“方才我回那院子里,却见得琏二爷与鲍二家的在里间厮混,还讲着扶正了平儿,这是要想把我置于死地啊。” “我虽是气着,但也不敢和他吵将起来,问他怎能这般,他臊了脸,便抽出剑要来砍杀我。” 贾母等人一听,尽是信以为真,贾母怒道:“这还得了,去拿那下流种子来。” 话还没完,就见贾琏持剑追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人。 贾琏心知老太太平日里最是疼爱孙儿们,不会降下责罚,当下也不顾及母亲婶母,逞强闹起来。 “今日我定杀了这个妒妇,只不过再偿命罢了,如此府上都落得个清净。” 说完又故作往前冲了几步,邢夫人,王夫人气得半死,忙拦住骂道: “你这下流种子,反了天不成,老太太在这里呢!” 贾琏望了堂上贾母一眼,故意道:“都是老太太惯着她,她今个才敢连我也骂了去。” 邢夫人气的一把夺下剑来,喝住贾琏,“快出去!” 贾琏完全不顾,继续在堂上撒娇撒痴,胡乱讲话。 贾母气极,对堂下装疯卖傻的贾琏道: “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让人把他老子叫来!” 听了这话,贾琏方不装了,贾赦打得确实狠,也不回去院子里,径直离了去。 见贾琏走了,邢夫人,王夫人也来到凤姐儿一旁劝说着。 贾母拍着凤姐儿后背,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小孩子们年轻着,都似这般馋嘴的猫儿,管不住嘴。从小世人都是这般过来,凤丫头吃了几口酒怎得又换上了醋。” 堂上众人听得发笑。 贾母摆摆手,又道:“你且放宽着心,我定叫他给你赔个不是,往后你也别总臊着他。” 这般情景下,凤姐儿只得应好,起身抹了把眼泪,她自是知晓不管她往日里在贾母面前多得宠,一但是和贾琏有了冲突,贾母自是有偏向的。 在此处已讨不得什么好,又思虑到今日还拿平儿撒了气,便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告辞想去寻平儿回来道明白。 贾母等人见凤姐儿也好了些,又安慰了几句,便也由着她离去。 凤姐儿在园中寻着平儿踪迹,走走看看也未找见,便先回了院子等着。 进了屋里却见得平儿坐在榻上出神,凤姐儿走近,拉起平儿的手说道: “今个我灌多了酒,当时又在气头上,你可莫要怪了奶奶,让我瞧瞧打哪里了。” 平儿缓缓起身道:“不碍事的,没打重。” 凤姐儿又发问:“方才我路过园子的时候,听得下人说今个蓉哥儿来了?” 听凤姐儿说起贾蓉来,平儿又想起之前的事来,渐渐红了脸,低声道: “是来了,小蓉大爷说是来寻奶奶的。” 是贾蓉有事找她,那定是有正事,涉及到正事来,凤姐儿便完全忘记了儿女情长,忙问: “蓉哥儿可与你说了何事?” 平儿回道:“蓉哥儿说今日想了一个开酒楼的好点子,来找奶奶商议,出了这般状况他也不叨扰了,就离了去。” 凤姐儿点点头,外事她能瞧出什么来,还是贾蓉自己作主的好。 平儿支支吾吾,又讲了句:“还说……” 凤姐儿偏过头,望着平儿问道:“还说了什么?” 平儿的脸更红了些,道:“小蓉大爷说,说若是奶奶受了委屈,便去他府上寻他住着。” 见平儿脸红的样子,凤姐儿此时懂了,园中听来的蓉哥儿抱着平儿回了院应是真的。 啐了一口道:“他也是个下流种子,这帮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一想贾母那般偏心,平儿倒是有男人护着,又见平儿扭扭捏捏的样子,看得她着恼。 凤姐儿上去撕她的脸蛋,道: “你倒是个好福气的,蓉哥儿抱你走了一遭,看这府上谁还敢欺负了你去。” “呀,奶奶轻点,痛了。” 两人又打闹起来,今日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 恰好此时外间来了人,李纨并众多姊妹一并进来。 凤姐儿放开平儿,起身笑迎道:“今日来的倒是齐整,好似我下了帖子一般。” 这般牙尖嘴利,众女已是习惯了,李纨道: “还不是想一齐来看看状况,安慰着你别再生着闷气,看你与平儿这般闹着,我们也舒了心。” 凤姐儿道:“大嫂子竟会说些漂亮话,我看不似这回事,往日里这般场面都是来要银子的。” 探春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们想起个诗会,短了些物件,老太太讲来这边寻着。” “一个个的当我是供给钱的银庄了。”凤姐儿回着。 此时王熙凤虽不短银子,而且又要有了新进项,不过还是不能大方的给了去,若不然家怎得管。 凤姐儿道:“这样罢,蓉哥儿在外开了间酒楼,正修着,也有贾家的一份,开业前便去那里做东道,你们去高乐就是了。” 众女闻言都是心喜,出了一次府上,便把她们的心养野了,尽是想着出去顽乐。 凤姐又道:“话可说在前头,得是老祖宗同意了才好。” ……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 隆泰帝问身边侍立的戴伦道:“贾蓉那边可还再传来什么消息?” 戴伦回道:“近两日倒是没什么事端,那贾蓉一直在打理他的生意,庭轩阁他买下似也要开间酒楼。” 隆泰帝颔首不语,在下方坐着的内阁首辅任承峻起身道: “禀陛下,这般由着贾蓉作为是不是不太妥当?” 隆泰帝摇头道:“至能,你说我将十二团营,一营职缺这么小的石子投入这京城的湖水里,便荡出一个东安郡王。” “若是将贾蓉这般巨石,投入江南的死水里,又会荡出什么浪花来?” 第77章 再临山庄 南城山庄, 麻烦尽去,贾蓉也开始着手于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这是贾蓉第二次来到此处,入门便见得与上一次的不同,门庭打扫得干净,人人身上穿着新衣,脸上挂笑。 门子见是贾蓉来了,赶忙迎上去牵住马绳,道:“给大爷问安,用不用去传报倪管家。” 贾蓉下马,道:“不用,我先自己去走一走,看一看。” 门子躬身,牵马去马棚安置。 走过前院,步入中庭,前后有几处院落,绿荫环绕,院门前都有人看护着维持安定。 庄上的人虽曾是些流民,但也守规矩,心怀感恩之心,各司其职,在这山庄中居住着又似找到生活的幸福。 路过一间院落前,贾蓉听得里间传来朗朗读书声,未足束发,及笄之年的男孩,女孩在这边学习着。 再走过一处穿廊,正巧撞见倪二与一些女子站在院落前说话。 贾蓉走得近些,听得他们说道: “大爷上次前来说了,挑选些清秀的女子,往后给些新活,既然都选中你们了,就不用再回来织布做粗活。”是倪二在对那些女子讲着。 领头一女子却道:“倪大管家,不碍事的,我们姊妹不能整日里在那边学着说话,走路,这般轻巧着,还怎得在庄子上过活。” “就是啊,就是啊。”有女子附和道:“那些个小男孩出了学堂还自己习着武艺,小女孩更是晚间回来同母亲作着女工,让我们整日呆在那边似吃白食一般。” “就是,养得跟大家闺秀一般,我都胖了些,我们这些个村妇,怎得受着这般待遇。” 倪二知她们尽是些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也不能责怪她们,无可奈何道: “是大爷给你们有别的安排,往后可能不在这山庄里住了。” 众女吓的脸色变了变,有女子心思灵巧,倪管家说得这般含糊,又念着大爷养着整个山庄这么多人,那开销账目难以想象,定是短了银子去。 并且望去周围,尽是些容貌不错的女子,她颤颤巍巍的问道: “倪大管家,不会是要把我们卖去作妓女罢。” 此言一出,场上哭成一片,“我们能做活的,别卖掉我们啊。” 正在倪二束手无策之际,贾蓉从后边走上前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往时没解释清楚闹得这出笑话来。 “好了,都先不要哭了。” 倪二循声望去,竟是贾蓉至此,大喜过望,迎上前来问安:“大爷好,今日怎得了空闲过来。” 贾蓉回道:“有些事需来山庄安排。” 听得倪大管家喊大爷,那还能有什么人,众女停了哭声,望了过去,竟是与她们一般年纪的少年,这让她们都着实吃了一惊。 还是有人反应过来,用前几日学过的礼节欠身请安道:“问大爷安。” 有人作态,其余众女也都回过神来请安。 贾蓉摆摆手道:“此事过错实出来我身上,是我未曾与倪二说清选人何用,今日倒是借这个机会和大家说明白。” “并不要大家去作哪些不正经的勾当,咱们山庄里都不会行下流龌龊之事。是我要开一间酒楼,想寻些女子端菜,擦桌,如此这般去招待客人。” 仅是这般,众女都放下心来,有女子道:“大爷那往后我们还能回来山庄里吗?” 贾蓉往时并不知山庄里的人对山庄有哪般归属感,今日听得他们的对话才知。 “平时不上工的时候,你们想回来,那便回来看看。” 众女心喜,倪二喊道:“好了,都去作活罢,就别耽误大爷的正事了。” 齐齐一礼,众女带着欢笑回了院子里。 倪二躬身道:“大爷,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贾蓉一面走着一面道:“此次前来,实是有不少事情要你去做。” 倪二忙接口道:“听大爷吩咐。” 贾蓉招了招手,一直坠在贾蓉身后的虎子在怀中取出一物来。 掀开包裹的布,贾蓉与倪二交代道:“首件,也是最重要一件,暗中找全京城,不,全直隶省精细的工匠来,开高价仿制这把火器,不惜代价,不计开销,你明白吗?” 倪二重重点头回应,“必不负大爷所托。” 贾蓉颔首,又道:“第二件事便是要制酒。” 倪二疑惑问道:“大爷要酿酒?山庄上不是不让饮酒的吗?” 贾蓉展开一张图给倪二看,而后道:“我制的酒并不是用来喝的,而是卫兵受伤,可以擦在伤患处减去伤风化脓的状况。” 又指着图解释道:“这里需要一口大锅,和一只大木桶,另一边需要通活水作冷却用,便在这山上取水最为便宜。” 倪二自从上次被贾蓉要求读书后,此时也看得懂几分图纸,点头道:“明白,此事倒是先需采购些酒回来。” 贾蓉道:“定要看管严格,注意明火,此酒先制出三大坛已足够。” 第二件事也交代清楚,此时贾蓉等人已步入了后院山脚下。 “最后之事,便是我偶然得了一种椒,此物是洋人传来,中华大地还没有。” “过几日送来藤,种子,你挑选几个过去做过农活,细心些的,两个月种出辣椒来,此物我有大用。” 如今做菜多是用胡椒,若是取辣味也尽是葱姜蒜,能种出辣椒那贾蓉开一家跨时代的火锅店,也是一门日进斗金的生意。 赚钱是很重要的,往后不论暗卫,山庄的开销,就是火器开销那都是天文数字,只是如今的生意,还远远不足。 三件事,倪二了解得清楚后,便立即着手去做了。 贾蓉在山脚下,由下到上望着,不多时从山上下来一伙人,正是祝振带着一官暗卫操练。 撞见贾蓉,祝振立即带人走上前,躬身道: “大爷,您来了。” 贾蓉笑道:“往后带兵不用叫大爷,叫大人就好,卫兵同样这般称呼便是。” “正欲去寻你,暗卫上次的作战很是出色,未有一人着伤,但往后我们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敌人,三百人还是过少了,再在山庄中挑选三百人,设四官。” 祝振领命,贾蓉又道:“之前给你取了些火器来,我知你一身好武艺,不在意那般烧火棍似的兵器,那看看今日这个呢?” 说罢,贾蓉从虎子手上接过那支燧发枪。 第78章 面见隆泰帝 贾蓉在脑中搜寻一番,找到曾经在网络上浏览过的燧发枪使用步骤。 先填充火药弹珠,拉开燧石击,双手持枪对准五十步以外的一棵树。 后院即演武场,是暗卫操练的地方,往时也是封锁不让闲人往来,便也不担心火器之事泄露。 贾蓉对祝振道:“我便用那颗树试试这火器的威力。” 言罢,一番瞄准后,贾蓉扣动扳机,一缕烟雾散开,正中远处树干。 这不用点火,只需填装火药的火器,实是让场上众人吓了一跳,都愣在当场。 此火器看上去也无引线,本来众人还在等着贾蓉掏出火折子,看是要点哪里,没想到手指一动便打了出去。 贾蓉笑道:“走,我们去看一眼威力如何。” 场上众人回过神来,簇拥着贾蓉等人,一同来到了那颗如大腿般粗细的树前。 众人皆是打眼望去,树干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弹孔。 竟是洞穿,众人更是吃惊,祝振开口道: “无论是使用,还是威力,此火器远胜于上次送来的火绳枪。若是能装备此等火器,我们三百人能防住一千人甚至更多。” 祝振是个有头脑的,贾蓉颔首感到满意,说道: “火器一途如今并不被重视,可今日见之,该懂得此物的不凡,而且恰好能够填补我暗卫的战力空缺。” 祝振问道:“此物能配备给暗卫?” 贾蓉道:“如今还不能,所以还是得继续操练着武艺,弓箭娴熟。不过时候也不会久,能产出时就该配备给暗卫了。” 将燧发枪用棉布包裹好后,再交给虎子,道: “虎子,你便留在这看顾着火器仿造,切勿走漏了风声,若有成果立即告知于我。” 虎子点点头应下,虎子是最可信之人,交于他贾蓉不必担忧。 而后贾蓉对场上众人道:“认真操练,我们面对的敌人还会很多,此时涨一分本事,待到面对敌人时,也是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再不多解释,贾蓉返回前院准备离开。 才出了后院,便见有一小厮在门口等候,面色焦急。 那小厮见贾蓉出来,急忙迎上前去,道: “大爷,方才来信,长公主传大爷去拜见,说是有事相商。” 贾蓉思虑一阵,未想出其中缘由,道: “好我已知晓此事,备马,这便出发。” 一阵快马,贾蓉赶到长公主府。 往日里对他笑脸相迎的守卫,今日严肃的出奇,长公主府此时气氛实是有些怪异。 那守卫还是曾经和贾蓉讲,往后出任务带上他的那位,此时完全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上前几步对贾蓉行礼道:“贾公子,往正堂去便是,长公主殿下等候多时了。” 这般阵仗贾蓉也不敢怠慢,下马后由小宫女引路往正堂而去。 走到正堂门口,本应是披银甲的长公主亲卫,今日披的竟是金甲?顿时贾蓉脑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跨入门槛,向上望去,正如贾蓉所料,隆泰帝正微服坐在长榻上,长公主刘珺坐在身旁正给隆泰帝揉捏着肩膀。 见贾蓉进来,刘珺收了笑颜,停住了手,端端正正的坐了回去,摆出公主的架子来。 贾蓉上前几步叩首道:“臣贾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泰帝轻咳,而后道:“平身罢。” “谢陛下!” 贾蓉起身,低头等待隆泰帝问话。 隆泰帝打量了一阵这个让他又喜又恨的小子,再一想今日来意,语气严厉了几分,责难道: “贾蓉,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操练些散兵游勇,趁着夜色竟在庭轩阁大开杀戒,你视国法于何处,当街杀人?” 语气虽是严厉,但贾蓉也心知这只不过是先打个巴掌的事儿,若是隆泰帝真在意,早将贾蓉捉起来了。 贾蓉沉声回道:“禀陛下,臣未事先请示陛下,臣实有罪也。可东安郡王蓄养的那些凶恶之徒实是行了太多腌臜之事,只能以血来偿。” “臣当夜打探清楚后,已是怒不可遏,没了太多计较,脑中所想皆是未死去百姓报仇,一怒之下便屠了院子。” 隆泰帝虽喜他这般雷厉风行,心怀百姓,但还是作出不悦来,道: “你虽有理,他虽有罪,但你也太过独断专行了些,若是那夜里暗卫暴露出来,朕的计划便要付之东流,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过?” 贾蓉躬身道:“臣领罪,愿受陛下责罚。” 隆泰帝知这贾蓉定是表面做派,但隆泰帝很是受用,若不是贾蓉勾引了珺儿,今日也不必这般为难他。 “好了,过段日子还有大事需你去做,此事便作罢,往后行事定要谨慎小心,不可鲁莽冲动不计后果。” 贾蓉再叩首道:“罪臣叩谢皇恩,谨遵陛下教诲。” 堂下贾蓉俯身未起,隆泰帝侧过头看了眼珺儿,竟在她眼中读出了往时惠宁皇后陪伴他左右时的那种关怀神情。 隆泰帝长叹了口气,对刘珺道: “珺儿你先下去罢,父皇还有些事与贾蓉计较。” 刘珺又望了堂下一眼,转过头对隆泰帝一礼道:“是,父皇。” 有些欲言又止,可她还是转身离去。 待珺儿走后,隆泰帝对贾蓉道: “上前来朕有话与你说。” 贾蓉起身,又往前行了几步,站直身子。 隆泰帝开口道:“前几日任爱卿给朕交上了一套革旧新法,如今我宋朝正直革故鼎新之时,你且观之如何?” 话音刚落,便有小宦官给贾蓉递上一册书。 贾蓉未接,而是躬身道: “任首辅乃陛下从万千才子中选出的治世之能臣,公而忘私,是国之栋梁,臣甚钦佩之。况且臣尚年幼,才疏学浅,安敢对此等家国要事评头论足。” 贾蓉还是惜命的,如今他只是隆泰帝选出的一把刀,刀是不能有自己的意愿和见地的,他也同样。 隆泰帝道:“你未入监学一天,朕自不会为难你为国事出谋划策,便只是让你观之如此行事是否利国利民,若连你都懂得是利民的好事,那自然是治国良策。” 贾蓉听从隆泰帝所言,接过小太监手中书册,翻阅起来。 第79章 新政 堂上气氛肃然,只有贾蓉的翻书声回荡着。 隆泰帝观察着贾蓉的脸色,随着书册一页页翻动并无半点变化,隆泰帝内心更多了几分欣赏。 可此时贾蓉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书册中尽是修改赋役的大事。 清丈土地,分等收税;赋役并齐,荡除苛扰;征收现银,官收官解。 以他脑海中的记忆,和上辈子阅读的大量史料为经验。 这等新法实行下去,可以遇见的是国库会逐渐充盈,但是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维护不利国家会更加动荡。 清丈土地,朝廷可以掌控天下土地,查出瞒报,藏匿的土地扩充税收,但此番官宦世家,地方豪绅拥有土地多的人将要收取的赋税会成倍增加,这必定引起朝堂抗争。 荡除苛扰,减去百姓杂税,丛弊为之一清,可贪官墨吏无法从繁杂多样的赋税中收取好处,在推行时定会有所懈怠,生成阻碍。 征收现银,不必再有储存运送实物的开销,且便于收缴入库。 但以贾蓉的经验可预见的是,将会有不法商贾嗅出红利,压价收取百姓实物,旧时以实物抵赋税的农户不得不贱卖换取现银交税,此番又会对百姓有损。 总的来讲,隆泰帝有这般大气魄革旧从新,此新法也不是不可行之政,更何况如今是贾蓉能提出异议的时候吗? 贾蓉平复了一下心情,合上书册。 隆泰帝见他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看完,对贾蓉的态度是极满意的,开口询问道: “贾蓉,你观之以为如何?” 贾蓉躬身回道:“回禀陛下,臣以为此新政是利国利民的良政,上可充盈国库,以厚国本,下可荡除苛杂,惠利百姓。不愧为任首辅所出之治国之策,实乃国家之幸也。” 贾蓉的回答令隆泰帝更为满意,但他近日来了解贾蓉过往,知他不似眼前见着的这份能为,逼问道: “若是朕一定要你提些意见呢?” 贾蓉心知自己定躲不过去,浅浅开口说道: “恕小子冒昧,道德经中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此番赋税变革之法,应缓缓图之才是,不可一并而行。” 贾蓉这话虽是有理,但都懂得说了和没说是差不多的,符合贾蓉如今想给隆泰帝留下的刻板印象。 隆泰帝听罢颔首道:“如你所言,定不能急,朕已等了十数年,不差再多等几年,此番都是赋役变革之法,乃国之根本不可轻举妄动,便先从其他杂税开始整顿乱象。” 隆泰帝说的慷慨激昂,而贾蓉却轻舒了口气。 历史的局限性是难以打破的,即便隆泰帝算得上明君,也无法看到新法推行的艰难和存在的弊端,幸而他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皇帝。 虽然有上一世的经验在身,贾蓉都有补救之法,但他又不是首辅,陪伴君主要懂得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 见贾蓉在堂下依旧沉默不言,隆泰帝问道: “贾蓉,暗卫之事朕能给的不多,一些武备,行事上提供些便利罢了,如今你有何所求,皆可与朕相提,只要不出格,朕尽会答应你。” 贾蓉这般机灵忠心的臣子,隆泰帝是愿意降下恩宠拉拢的,毕竟贾蓉此时对他来讲还有很大的用处。 贾蓉自个知道这是甜枣来了,只要不涉及到银子上的事估计这个有些吝啬的皇帝都会应允,不过贾蓉所需恰好不是银子,银子他自己会赚,他所缺的正是行事上的便利。 躬身一礼道:“臣斗胆请陛下准许暗卫可配备火器。” 隆泰帝不通军务,不是从马上得天下的皇帝,自是不知火器对战争走向的影响。 他此时有些困惑,那些使用不便,储存不易,威力又不强的铁管子对贾蓉有何用。 隆泰帝开口问道:“贾蓉,你要火器作甚,暗卫又不是战场厮杀,火器用起来怕是多有不便。” 贾蓉解释道:“暗卫如今虽是在刻苦操练,但还是与锦衣卫相差甚远,如此臣想借外力,改进些火器提升暗卫。” 隆泰帝更是不解了,神机营研究了几十年没有进展,能被你个十几岁的小儿寻得出路,改进火器? 思忖片刻,隆泰帝应道:“若是如此,朕便准了,不过火器之威朕还是知晓的, 一、不可流落民间, 二、非有任务不可取出, 三、若需使用火器需先上报与朕。” “满足这三条之约,便允许暗卫自行配备火器。” 贾蓉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本来隆泰帝都准备好了,出血一次给贾蓉一些军费军需,贾蓉竟要了个口头批准,这让隆泰帝觉着自己似是赏了,又好似没赏。 此间再无其他事,隆泰帝对贾蓉道:“此番事了,你可自行退下,往后听从密旨行事,先好好过这个年罢。” 贾蓉听了,心知年前隆泰帝应不会有哪般大动作,应道:“臣贾蓉告退。” 退出大堂,出公主府门,上了马,贾蓉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来了。 他似是知道往后会面对哪些敌人了,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皇帝还在,他就还能快活行事。 骑马便往庭轩阁而去。 此时庭轩阁正在重修,尤其是内院。 为了方便丐帮子弟将此处作为据点,贾蓉命工匠将旧时内院围墙拆下,扩充面积再修围墙。 将内院绝大部分地方扩给后院,供丐帮子弟居住,并且与前堂间隔开。 来到庭轩阁门前,贾蓉见到岳丈秦业正在监工,上前行礼道: “岳丈大人,怎这个时辰便来了。” 秦业见是贾蓉来了,笑道:“贤婿的事,老头子自要多上些心。” 又指着堂上摆放的一应桌案道:“贤婿,我实是不明白,你这好好的桌子为何要在上面开个洞来。” 贾蓉笑道:“这自是留有用处,到时岳丈便知了。” 贾蓉在里间转了转,岳丈不愧修的是皇家园林,此番修缮使得楼内大气尽显但不追求华贵庸俗,甚得贾蓉之心。 兜兜转转来到楼中的一间小室内,贾蓉在准备好的牌匾下,用笔缓缓提下三个金字,“苍生宴”。 第80章 新年(周二求追读!拜托大家!) 珍味馆,酒楼,山庄,各有周密安排,又无外人捣乱,这段日子贾蓉便清闲了去。 整日在府上陪伴众女顽乐,又或作些吃食讨她们欢心。 直至腊月三十,这一日贾蓉携着秦可卿她们回来宁国府上。 今日是祭祀的日子,就连在外修道,不理世事的贾敬都回到了宁国府。 贾蓉领众女进了府中内院,自身便去宗族祠堂内参与祭祀。 踏过白石甬路,迈入祠堂门内里边香烛辉煌,锦帐绣幕。 只见得贾族众人已分班排定立好神情肃穆,由族长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 伴随乐声,贾珍三次献爵,礼毕乐止,众人退出。 贾蓉又随着众人来到正堂,围在贾母身后立定。 堂上锦幔高挂,彩屏张护,正居中墙壁上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画中皆是披蟒腰玉,有列祖遗影称在左右。 贾荇贾芷等旁支子弟从内仪门依次站立,直到正堂廊道下。 正堂槛外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家女眷。 众嬷嬷,管家媳妇,丫鬟小厮皆在仪门之外。 每一道贡菜传来,先至仪门,贾荇、贾芷等旁支子弟接了,手递手传上来,按次传到石阶上贾敬手中。 贾蓉作为宁国府长房长孙,虽平时贾母,贾珍不喜他,但他仍是贾族中人,此时独他有资格随女眷在槛内,意喻贾族薪火相传。 贾敬捧菜向前几步,递于贾蓉,贾蓉便传于秦可卿,再由可卿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由王夫人接手。 王夫人再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供桌上。 而邢夫人作为荣国府大房立在供桌一侧,与贾母一同供放。 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先行退出大堂,走下台阶立于草旁之名首位。 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下则玉旁者,贾珍为首。 左昭右穆,男东女西,待贾母拈香下拜,众人随着一齐跪下行礼。 贾族人丁众多,又有沾亲带故观礼者不知几何,宁府正院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道,台阶竟无一处是空地。 一时礼毕后,贾敬、贾赦先行退出携着贾家众多子弟,先到荣国府等候与贾母行礼。 虽众多子弟走在路上时,不知其他人作如何感想,贾蓉此时心里愈发感叹。 今日参与了祭祀才能切身体会到,这时候的贵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可待到贾府被抄,人人自危,作鸟兽散之时又是何等的凄凉。 身后有微微的交谈声传来,贾芹问贾芸道:“芸哥儿,今年怎得没来珍大哥这边领银钱?” 贾芸回道:“闲着无进项才能领些银子过度,今年我有了营生,随蓉哥儿做活,置办了家财已不能领银子去了。” 贾芹闻言微微震惊,“竟有这般好进益,过了今日定要你作东道来。” 说罢又叹了口气道:“本想与珍大爷在府上讨个作活,可如今府上也没了闲职,哎。” 贾芸也不搭话自顾自走着,贾芹便也不再自讨没趣。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在族上是地位最崇高的,众人便都只能在荣庆堂上守岁。 堂上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地上火盆中焚着松柏香、百合草。 贾母归了堂上正坐,贾敬、贾赦领诸子弟上前行礼。 贾母笑道:“这一年下来并不安生,都不容易,礼都免去了罢。” 说虽这般说着,堂下男女依旧各自齐齐行礼。 贾母在堂上又受了贾家各支房老太太见礼,而后,堂上众人才按次序坐于贾母左右两旁交椅,各自按长幼挨次入坐受子侄辈行礼。 主子入座完毕,两府下人,亦安资排辈,入堂领上押岁钱,摆开合欢宴。 男东女西分列入坐,献上糕点吃食,方一同度过大年夜。 堂上尽是欢声笑语,尽皆高乐,堂下挂起大明角灯,两排高照,灯火通明。 入了夜,更有爆竹连放,络绎不绝,显得欢闹喜庆。 待贾母离席更衣时,堂下之人才尽皆散去。 一整日走下来,贾蓉已是心神俱疲,读书时未有对繁文缛节有什么触感,此刻是深切体会到了。 刚接上同样没了精神的秦可卿,晴雯,香菱与瑞珠,却是被一众姊妹包围上了。 史湘云开口道:“蓉哥儿,二嫂嫂可说了,你在外开间酒楼开业前要作顿东道,哪日去顽乐你可有了主意?” 贾蓉回道:“云姑姑,那边还得再等段时日,十五前便可,你意下如何?” 听闻此言,史湘云往后退了几步,“这又不是我一人的主意,怎得偏偏问我。” 贾蓉笑了笑,道:“姑姑们觉得如何?” 薛宝钗道:“便就先这样定下罢,今日大家都乏了,还是先回屋里休息了,明个还有顽闹的时候。” 有人作了主张,姑娘们便都各自回院了。 贾蓉也携着众女,回了府上。 返回自己府上,贾蓉是轻松多了,此时院中一应护院,嬷嬷,丫鬟也在等他们归来。 府上再摆长宴,用上准备好的吃食,再与众人放下押岁钱,如贾府一般。 直至夜深,在主房里,秦可卿一面帮贾蓉宽衣,一面道: “今日有不少族中姑姑,姑母,来寻我,叫我向爷求着给家中的哥儿寻一门闲职作活。” 贾蓉觉之有趣,问秦可卿道:“那你是怎般回的?” 秦可卿嫣然一笑,“我能怎般说,便如实说了,外间之事不是妇道人家该过问的,我在爷身前也说不上话。” 贾蓉笑道:“你如此这般说着,她们能给你些好脸色?” 秦可卿思忖了下道:“我也这般想着,毕竟往时没少被人看轻了去,此次虽是她们有不悦之色,也没多说什么。” 贾蓉颔首,“倒还都懂些事。” 秦可卿与贾蓉一同入榻,秦可卿伏在贾蓉怀里道: “往时从未想过能如今日这般被人求上门来,都是爷的能为,我似如贾府大太太一般被人尊着。” 贾蓉捏了捏她的脸蛋,道:“你不正是贾府的大太太。” 今日操劳一整日,两人尽觉乏力,聊上几句后,便相拥入眠。 第81章 定计(周二求追读!拜托大家!)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 隆泰帝高坐榻上翻阅有关新政的书册。 适时有小宦官叩门通传道:“内阁首辅任大人觐见。” “宣。” 任承峻步入房来,跪地叩首道:“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能,不必多礼了,赐座。” 身侧戴伦便搬来小凳与任承峻,道:“给,任大人快就坐罢。” “多谢戴公公。”任承峻向戴伦点头回道。 任承峻与隆泰帝年龄相仿,又有心怀万民,不为己身的情怀,隆泰帝早就将他当作有着共同理想的朋友一般。 “至能,今日方才初三,朕本不该宣你来此,但新政已该有所作为。” 任承峻回道:“陛下如此勤政,是天下百姓之福,臣哪有脸面在家中偷闲。” 隆泰帝摆手道:“不必再恭维朕了,朕让你来此,是想与你商议新法之事。 赋役之变革,应徐徐图之,但如今并不只有赋役,其余商税,渔税,铁税,盐税,皆是乱象丛生,尽是贪官污吏,朕应如何来肃清,又该如何铺垫新法推行。” 任承峻思虑了阵道:“禀陛下,臣以为江南富庶之地,应上缴赋税远超其余省,可收取上来的赋税甚至不如山东。” “江南世家大族林立,是推行新法最困难之地,先难后易,显出成效来,朝堂上反对声定会渐渐稀少,便会有更多有识之士支持此等利民之法。” 隆泰帝颔首道:“浙江,福建,南直隶倒是该先整治。” 又问道:“那至能,你以为应先除去哪般杂税乱象。” 任承峻回道:“盐铁历来为专营,其中以盐商乱象最为严重,各地私盐层出不穷,更有贿赂官员寻求庇护,进而扰乱朝堂,实乃我朝一大害。” 隆泰帝有些犹豫,“那些盐商朕亦知晓,可他们世代为盐商,当年先帝出兵北上之时,是他们供给钱粮以作军费,才能换得刘宋如今太平安稳的天下,若是……” 任承峻见隆泰帝踌躇不定,力荐道:“陛下,即便他们拿出些银子以充军费,可那些银子不同样是从劳苦百姓身上挖来的。” 此言一出,让隆泰帝有些清醒过来,为君怎可这般心慈手软,曾经他可是吃过亏的。 任承峻再言道:“况且此等新法执行下去,将会损去多少世家大族的利益,他们祖上亦有不小的功劳,才能使得他们今日这般势大。” “可那又如何?陛下定是要清除此类恃宠而骄的佞臣贼子,才能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隆泰帝下定决心道:“任爱卿言之有理,是朕不该这般瞻前顾后,那便从江南盐政开始,肃清这乱局。” 待任承峻走后,隆泰帝提笔写下一封书信来,交于小宦官装好,隆泰帝吩咐道: “快马将朕手信,交于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 …… 这个正月是开国一脉子弟多年以来,过得最忙的一次正月。 往年拜访贾家顶多拜访一个荣国府,若是与宁国府有旧交也亦会走动一二。 而今年除了这两府,还要备上厚礼往贾蓉府上跑一遭。 此时新府里, 秦可卿高坐在内院堂上,望着左右两侧一圈各家府上的诰命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说她们的地位,辈分都比秦可卿高得多,今日都似是在作小讨她的欢心。 牛继宗的夫人李氏道:“小蓉媳妇,你不通外事不知你家男人在外哪般的威风,我家那老爷回到家里整日念叨着,贾府出了麒麟儿,开国一脉有望复兴。” 秦可卿确实不问外事,但听得出是在夸着贾蓉,她自也是心喜的。 有人开头,其余几家的夫人便也都附和起来。 “是呀,小蓉媳妇你是有福的了,家里爷又长得那般俊俏,不知让多少姑娘羡慕了去。” “何止啊,这般年轻有能为的哥,也没个姨娘,不就是独宠小蓉媳妇一人呢吗?诗里怎么讲的来着,这不就是劳什子的三千宠爱在一身嘛。” 妇人们一聊起来,叽叽喳喳,内院便如炸开了锅。 前堂里,贾蓉正招待着各府子弟,他认得出基本都是北静郡王一系。 贾蓉举起一杯酒对堂下众人道:“先恭贺冯公子升官,大家不必见怪,也不必谢我,只要自己有那份能为,相信当今陛下如此圣明,定不会短了大家的职缺,来干了这杯。” 贾蓉这般豪爽不扭捏的作态,使得出身将门的开国功臣一脉更加欣赏了去。 往日里他们大多是瞧不起贾府的新一脉子弟,将门出身未有一人从军,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们虽门楣已堕,但也未曾忘了祖宗是靠什么得来的爵,各自都习着武,有着振兴家族的抱负。 而荣宁两府的几个哥,一个比一个软,他们自是瞧不起的,如今倒是对贾蓉钦佩有加。 一番谈笑,贾蓉终于收完了礼品,将众人送出府去。 刚入后堂,还没得来空闲,却见堂上多出两人来,是凤姐儿并平儿来了。 凤姐除了好银子,还是个好权势,好面子的。 今日见了秦可卿被这些往日里自己都攀不上几句话的各家诰命尊着,羡慕得快要红了眼。 瞧见贾蓉入院,酸溜溜地道:“蓉哥儿如今倒是长大威风了,连带这侄媳妇都这般被尊着,比府里太太还有面子。” 秦可卿被说的红了脸,贾蓉打趣道: “往后琏二爷袭了爵,到时候二婶婶自然也有个诰命在身,不也是被人尊着。” 王熙凤是个牙尖嘴利的,既然说不过嘴,那便提贾琏戳戳她的痛处。 效果那是立竿见影,凤姐儿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唬了堂上众女一跳。 不过仔细一想这毕竟是贾蓉府上,若是在自己院里,定要梳理梳理他的皮,自己还有事在身,便不与他置气。 哼了一声,凤姐儿道:“你答应那些姑娘们的事儿定在哪一日了,老太太应允了,那些小祖宗都逼着我来问你呢。” 贾蓉思忖了番道:“如今楼中其实已是修缮完了,只是还未作开业的准备,若是去也可,没厨娘便由我来作,我准备些食材,就三日后正月十二同去顽乐罢。” 第82章 林如海患病 扬州,巡盐御史衙门,林府, 林如海在书房拿着从京都传来的皇帝密信,反复看了几遍后放入一旁火盆中。 他喃喃道:“陛下终于要整顿盐场乱象了吗?如今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这时有下人叩门而入,为林如海送来早羹。 “老爷,该用早食了。” 林如海颔首道:“先放在这边罢。” 而后,自顾自写起字来。 那下人继续道:“昨日厨娘家中有事,老娘去了,便回老家守孝。这粥是今日新来的厨娘所作,大爷品尝后若是有不适之处,与小人讲,小人再与那厨娘说明老爷的口味儿。” 林如海不甚在意这些小事儿,摆手道:“不必了,你先去忙罢。” 那下人应下,退出门去。 写好几幅字后,林如海心情不错,端起碗食净了肉粥。 又看了会儿书后,想起身进衙门当值,却突觉腹中疼痛难忍,欲有腹泻之状。 此番状况已是多年以来一直困扰着他,可今日极度疼痛,让他不能再不当一回事儿了。 “来人。” 有小厮从外间跑了进来,躬身问道:“老爷有何事?” “去请位大夫来,我身子有些不适。” 那下人急忙去请大夫前来医治。 待老郎中至府上时,林如海已是昏倒了过去,卧在榻上不能言语。 身侧白姨娘,周姨娘急的抹着眼泪,见有郎中走近屋内,忙道: “大夫求您救救我家老爷,我家老爷要有个好歹这家里可怎么过啊。” 林府大管家安大,连忙劝说着两位姨娘, “老爷此前一直有些不适,不甚严重便没放在心上,此时突发此症,应也不会有大碍,两位夫人可不能再耽误时辰了,快让大夫诊治一二。” 说着两位姨娘从榻旁让开,走出屋子,郎中行了礼后,上前为林如海摸脉。 过了许久,老郎中擦了几次额头上的汗才撤下手来。 安大连忙问道:“大夫,我家老爷如何了?” 老郎中缓缓道:“脉微欲绝为正不胜邪,阳气欲脱之象,以沉滑有力为顺,浮弱无力为逆,应是热痢之症。” “可有治愈之法?” 老郎中回道:“若是早些看了吃几幅药便能好,可如今已是脾胃亏虚之象,伤及本源,怕已是难以痊愈,老朽可先开一副药来,能让大人恢复神智,医术浅薄还望不要怪罪。” 木香、三棱、当归、陈皮、广术、枳壳、黄连、黄柏、大黄,各五钱; 黑牵牛、香附米,各二两。 书写罢交给林府下人手中,自有人忙去抓药煎汤。 林如海在服下药后,缓缓醒来,问安大自己如今是何种情况。 当听闻自己的症状会时而绞痛,使身体日渐虚弱,而后失去神智,直至衰亡之时,他叹出一口气来。 安大以为老爷是心灰意冷了,忙劝道:“老爷,您放心老奴会再寻名医来救治老爷,定能医治好老爷。” 林如海艰难摇了摇头,开口道:“今日才收了旨意,本以为会有一番作为,却不想竟有此遭劫难。” “不必担心,我尚无取死之心。”顿了顿再开口道: “只是,我实放心不下京城的小女,如今想想我在这世上最亏欠的便是她了,若是能再回到八年前,我定不会送她去贾府上,使她无父无母独自长大,当下已是晚了。” “与贾府送去一封书信,叫她回来罢,愿还能再见她一面。” 林如海的声音愈讲愈小,不多时又昏了过去。 …… 京城, 为了让贾府的姑娘们尽兴,几日里贾蓉都在府上准备着食材,自不必说。 直至正月十二这一日,荣国府内, 未出十五仍是新年高乐时,宝玉被姊妹们围着,三五抹牌,几人对弈,都在一齐顽乐着。 临了响午,史湘云见时候不早了,放下手中快要输了的牌,扔在桌子上,道: “都这个时辰了,我们该去蓉哥儿那了罢,这次可比去他府上远多了。” 对坐的薛宝钗道:“是不早了,该拾掇下,我们是客也不好让蓉哥儿多等了去。” 闻言众女也都不再闹了,起身回院为一会儿乘车作些准备。 见姊妹们一个个要起身离去,宝玉心头甚是煎熬,笑容也僵住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黛玉见得宝玉不喜,问道:“宝哥哥,你不同姊妹们一并去顽乐?” 宝玉脑海中浮现了贾蓉的容貌,曾经在府上他自诩为风流第一才子,但如今在贾蓉面前却是气怯,不敢同他作比。 即便他最喜欢的姊妹们要去贾蓉那边,他也挽回不了,说不出什么话来能留住姊妹们,虽是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林妹妹,我便不去了,你们高乐便是,老太太不让我与蓉哥儿走得太近了些。” 宝玉脸色露出苦涩的笑来,林黛玉看在眼里,对姊妹们道: “每日来闹我也有些乏了,今日留在院子里,便不同去了。” 探春劝道:“林姐姐,此次让蓉哥儿作东道是我们姊妹一同要来的,怎好少了人去。” 史湘云接口道:“就是啊林姐姐,上一次给蓉哥儿开府庆贺都没少了一人去,今个是给蓉哥儿开业捧场,人只多不能少呀。” “林妹妹在车里软塌歇一歇可好,姊妹们高乐少一人便不尽兴了,再说哪能留你在府里冷落了去。”薛宝钗亦劝道。 正在林黛玉进退维谷之际,身旁丫鬟也劝说着。 紫鹃道:“姑娘,出去转转也好。每年元宵,你不也想着能外出看看,今个虽不是十五,也能瞧一瞧路边在摆的花灯。” 雪雁小声嘀咕,“不知道小蓉大爷又弄了哪些好吃食。” 屋里众人都这般劝着,黛玉再想推脱什么,也推脱不开,再回头看了眼宝玉。 宝玉虽然极希望黛玉能留下来,不过也不能在姊妹们面前讲出来,显得这般小家子气,道: “你们便去顽乐就好,我在府上歇息一日,过两日我也有约与友人外出游玩着。” 林黛玉此刻也没了话说,“依姊妹们的,都去了我若不去,便要落实个不合群的名头了。” 众女都笑着离了去,各回各院。 第83章 尴尬宴席 一众莺莺燕燕走了,宝玉心里难过得紧。 袭人外出合上院门,返回屋里,却见宝玉躺在榻上默不作声,便走近了几分,问道: “爷,怎得了?” 宝玉抬头,望着袭人道:“姐姐,你觉着蓉哥儿比我哪里好了。” 袭人道:“爷可莫要胡说,哪有比爷更好了去的。” “可为何姊妹们都那般亲近着蓉哥儿?” “姑娘们更是亲近爷的,爷通诗词音律,与姑娘们恰好顽乐在一处,若是在外有了更多能为,外事也能将蓉哥儿比下去。” 宝玉心知,袭人又在劝着他读书了,但他实是不喜那枯燥圣人言。 袭人与宝玉同躺在榻上,宝玉嗅着清香,心情也好了许多。 对袭人道:“姐姐便是头一个温柔贤淑的贴心人。” 而后在院中与袭人寻乐,自不必说。 荣国府门前, 已有贾蓉派来护送贾府姑娘们去平安街的新府护卫,尽是祝家女眷。 各类暖车列于两侧,府上逐渐有下人走出,准备伺候着。 贾府的姑娘们接连出门,望过去是掎裳连袂,美颜如云,似京城里的美貌都聚集于此,身边丫鬟也是打扮得花团锦簇。 祝枝双上前躬身道:“给小姐们请安,在下名唤祝枝双,是大爷差来护送各位的。” 众女望过去,是一身材纤细,身着轻衣箭袖,面系薄纱的女子。 这装扮顿时吸引了史湘云,她上前道: “为何蓉哥儿叫你来接,莫非你也是他府上护院?女子怎能抛头露面做护院。” 祝枝双拱手回道:“在下正是府上护院,蒙受大爷恩惠,供大爷差遣。” “你身子这般瘦弱,还不如我,怎能做得护院,莫不是你长得俊俏,蓉哥儿看上你了。” 祝枝双连忙解释道:“在下自幼习武,有能为担当护卫女眷之职,大爷从未对我等有过逾越之举,姑娘切莫辱了大爷清白。” 一听眼前这个女子会武艺,史湘云眼睛似冒出小星星一般,就差当下拜师学艺了。 适时,李纨并凤姐儿走出府门,见众女都未上马车,凤姐儿道: “走罢,都先上了车架,外面吹风,若是冻坏小祖宗们,老太太定要拿我问话了。” 姊妹们听罢,都说着贫嘴厌舌的又来了,纷纷笑着上了车。 平安街,庭轩阁, 此时已被贾蓉改名为苍生宴,正门两侧绯绿帘幙,挂贴金红纱栀子灯,内间装饰厅院廊庑,酒座潇洒。 贾蓉携秦可卿,晴雯,香菱与瑞珠,在堂下候着贾府姑娘们。 瞧见远处驶来一列车队,贾府的家丁在前开路,引着众多暖车行着。 贾蓉独自走出堂门,请车队从侧门直驶入内院中,待众女下车。 不多时,贾府姑娘们向这边走来,似百花争艳一般,应接不暇。 此时贾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宝玉喜欢被女孩子们围着,他好似也找到了这种快乐。 秦可卿迎着众女,贾蓉引她们至三楼雅阁内。 此处一应丫鬟,已摆好宴席,侍立在侧。 仍是两桌,众女跟随秦可卿走到近前,竟看到每个位子都贴有各自名讳,便都寻着入座。 小姐们落座了,各院丫鬟走到下桌,也寻着位子坐定。 史湘云见桌中间竟有一口锅,且下面还在烧着,桌上尽是些生菜生肉,不悦起来,责问道: “蓉哥儿,我们都来了,你这菜竟还没好,忒不厚道了些。” 林黛玉见了也以为有趣,道:“应是蓉哥儿请我们茹毛饮血。” 众女嬉笑间,贾蓉开口解释道:“这菜并不是没好,而是有意等着姑姑,婶婶们一同来作的。” 堂上众女以为新奇,都觉有趣,望向贾蓉,待他继续讲解着。 贾蓉扫了桌上一圈,连贾环,贾兰都来了,贾宝玉竟然不在,开口问道: “宝二叔怎得没来。” 桌上众女面面相觑,都不作声,薛宝钗寻了个借口道: “宝玉身子还没养好,老太太便不让他出来与我们一同顽乐了。” 贾蓉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只顾姑姑,婶婶们高乐了。” 开始解说道:“此番菜肴不似寻常,桌上摆放之物是供姑姑们挑选之用,想吃些什么便下入锅中汤料,不多时就可夹出用食。” “那边台子。”贾蓉指着靠墙的一处柜子道:“是我为大家准备的,可自行调配佐料用于碗中蘸食。” “鉴于姑姑此前没甚经验,我便猜测着口味给姑姑们先准备了一碗,若是有人想去试试也可去自己制作。” 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姑娘们都以为有趣,此番宴会一面吃食还可一面玩着。 故此众女都起身,往那边台上自己试着作了,一番叽叽喳喳,众女再落回座中。 贾蓉掀开锅再解释着:“此菜肴我命名为火锅,锅是我特制的,有四格。” 给古代人解释着现代菜,贾蓉真感到别有一番趣味儿,继续道: “这一格是菌汤,是我用几味药材搭配几种菌菇熬制而成,适合对坐的三姑姑和薛妹妹。” 两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怪不得座位这般安排,往时都是按照大小次序,她俩从未挨在一起过。 “三姑姑和薛妹妹,内有火气吃菌汤有食补之功效,便不必忌讳吃食多少了。” 此言一出两女脸色有些泛红,这般关心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待别人插嘴,贾蓉继续解释着: “这一格是辣汤,并不是用葱姜蒜、花椒作的,是我从洋人手中偶然得一种辣椒,仅有辣味,有些重口,众位小心尝试,不过对坐的云姑姑应会喜欢。” 贾蓉这般说了,史湘云便不再为他没作好菜一事着恼了。 还没等史湘云出口夸赞,贾蓉越讲越兴起,也没过多考虑,接着道: “这一格是我煮了白肉,给二婶婶准备的,二婶婶平日好油腥定会喜欢。” 凤姐儿闻言怔了怔,竟然还有她的事,此时也似小姑娘一般有些脸上发热。 “最后这格清汤是我熬了些滋补中药滤出来的,给林姑姑准备的,清谈不腻口,也会补一补血气。” 第84章 飞花令 贾蓉还没停下,还欲给没提到的人讲讲为她们准备的食材,就听一侧凤姐儿一直咳着。 他有些疑惑,此时抬头,恰巧望见可卿正翻着白眼,正想着平日里温柔贤淑的可卿怎会这般看他,此时贾蓉才意识到不妥。 环望桌上众女,尽是脸蛋红扑扑的,比初见时抹了胭脂水粉还重几分。 是啊,贾蓉一个作侄儿的,将姑姑们的吃食喜好了解的这么清楚算怎么回事儿? 这宴会怎得像他家妻妾会餐一般。 贾蓉讪讪一笑,望到下桌竟有不少大丫鬟给他竖起大拇指,怕是贾蓉这一席话有些丫鬟整日伺候人都不知。 紫鹃用手肘怼了怼晴雯,小声道:“怪不得今日见你比上次胖了些,让小蓉大爷这般照顾着,就算是小猫去了也得壮成牛啊。” 晴雯实是有些无语。 贾蓉坐在椅上轻咳了声道:“姑姑,婶婶们可以吃了,先请自便罢。” 众女方才羞怯着各自动起筷来,夹着自己可以辨识出来的食材来吃,仅有一人例外。 史湘云夹了几片肉放入汤里,不多时取出来,先蘸了蘸自己调配的佐料,刚一入口便吐了出来,又试了试蓉哥儿准备的实是好滋味,赞道: “不知蓉哥儿是怎么准备的,我调出来就好似药汤一般难下咽。” 贾蓉笑着不答话,不能再说错了话去。 史湘云吃了些肉不尽兴,又夹了些自己不认识的,鸭掌,鸭舌,毛肚,鸭血来,统统放入锅里。 一面品尝着一面道:“好吃,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桌上众女尽是发笑,好在有这样一个开心果,气氛才暖了起来。 林黛玉突施冷箭道:“你当然觉着好吃,那不是因为蓉哥儿清楚你的喜好。” 史湘云转过头疑惑问道:“林姐姐你不觉着好吃吗?” 林黛玉忙转移火力,道:“自是好吃的,往后姊妹们都得羡慕着侄儿媳妇,有这般细心的哥儿呵护着。” 吃了一阵,众女都有些饱了,探春开口道: “此次本是要行诗会的,谁料开成了食会。” 史湘云回道:“那在便此处作诗就是了。” 探春望向贾蓉道:“蓉哥儿,你还说自己胡乱写字抄方子,我听下人讲了,门口那匾便是你写的,那般字体府上哪个姊妹写得出。” 林黛玉接口:“蓉哥儿嘴里尽是没一句实话的,还赞着我的字写得好,他说不会作诗,定也是胡乱诌的。” 史湘云拍桌道:“对,蓉哥儿作诗。” 此间众女都望向他,迎着秦可卿满怀期待的目光,贾蓉起身道: “既然姑姑们开口了,再为难小侄儿也得献丑一二。” 席上响起一片叫好声。 吃着火锅,贾蓉忆起上一世的家人,也曾这般欢乐,不知他们如今过得怎样了。 脑中忆起一首词来,开口道:“那便作一首词罢。” 林黛玉兴起,蓉哥儿竟真能赋诗?开口问道:“何为词牌。” 贾蓉回道:“浣溪沙。” 众人不语,只听贾蓉吟道: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听得贾蓉吟诵后,堂上一片悲绪荡漾开。 此等带着悲春伤秋的诗句,最是能引起桌上闺阁小姐的共鸣,就连凤姐儿都想起刚嫁与贾琏的时候,被他那般疼着,眼眶有些红了。 探春缓缓开口,打破寂静,“蓉哥儿实是个没真话的,这叫不通诗词,此若是不通,那我们往后诗会都不必办了。” 薛宝钗颔首道:“此等佳句流传出去如今诗坛,定有蓉哥儿的一席之地。” 贾蓉并不想以上一世的诗剽窃来出名,忙道: “此乃我等顽乐所作,只我们欣赏便是了,不必流到外面去。” 众人皆是不解,作诗除了抒发情感不就是为了流传千古吗? 适时淅淅沥沥的呜咽声传来,众人打眼望去是林黛玉在抹眼泪了。 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又让她想起亡母来,在林府她同样是被宠着的大小姐,当时并未有所感,而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贾蓉有些无奈,唱个歌你哭,读个词又哭了。 不过这一次,林黛玉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对贾蓉说道: “蓉哥儿的诗作是极好的,我等皆是不如,今日正是大家高乐时,我却没骨气的掉着泪珠子,又让大家取笑了去。” 众人忙安慰着。 贾蓉一诗技惊四座,再无人欲作诗了,此等诗会就一诗作罢。 场子不能清净了去,在探春的提议下,众人又开始作着酒桌游戏。 先行了飞花令,酒桌轮流讲一句带花的诗句,说不出便淘汰并罚酒。 黛玉是极喜花的,如此娱乐也是顺着她的心意。 以贾蓉的记忆力当然及其擅长此类游戏,最终场上仅剩他与林黛玉。 贾蓉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林黛玉接道:“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贾蓉又道:“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林黛玉再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 两人实力相近,僵持不下,席上众女纷纷叫好,头一遭见能和林黛玉对飞花令竟完全不落下风的,还是曾经以为不学无术的蓉哥儿。 众人正是莺声笑语之间,林黛玉却觉奇怪,这贾蓉怎得对她的全是情诗。 正在她思索之间,贾蓉对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林黛玉完全没有过脑,随着便对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席上众人都吃了不少酒水,之前完全没人把飞花令往其他地方去想,听了这首诗,众人都开始起哄了。 听得林黛玉直脸红,啐了口道:“嘴闲着再夹些吃食就是了,桌上不还有着。” 贾蓉心里坏笑,表面道:“侄儿实是对无可对了,还是林姑姑技高一筹,学识渊博,我罚酒一杯。” 贾蓉自斟自饮,而后坐回位子上。 林黛玉虽是赢了飞花令,可却没了往日那般得意,总觉着自己实是吃了亏去。 玩过了飞花令,众人又推牌,划拳玩的不亦乐乎。 第85章 误打误撞 房内高乐忘了时辰,再出门时已是圆月高悬。 贾蓉对凤姐儿道:“此时也有些冷了,要不然让姑姑们在此间住一夜,此处有不少准备好的客房,还未有人住过,都是崭新的。” 凤姐儿道:“那怎么行,哪有让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在外住一夜的道理。” 贾蓉道:“这也是我的酒楼,与我府上没什么两样,怎听二婶婶的话说的是住别家客栈一般,再说这酒楼还有贾家一份呢,和自家有什么两样。” 凤姐儿拿不定主意,此时确实夜已深了,估计未到家就要宵禁。 史湘云开口道:“蓉哥儿说的没错,这便是如家一般,住一夜又何妨?” 新环境史湘云只觉得刺激,她是野丫头就喜欢在外面。 凤姐儿望向其余众女,都似没什么意见,最后望向身旁李纨问道: “大嫂嫂你看这……” 李纨开口道:“此时若是不先给府上传信,怕是传信的都回不了府上,老太太更是要担心的睡不着了。” 凤姐儿颔首,拿定主意吩咐道:“林之孝家的,你这便回去给府上传信,就说今日晚了些在蓉哥儿这过夜,明日一早便回府上去,让老祖宗莫要担心。” 林之孝家的应下后连忙乘车而去。 贾蓉引着一众女孩子来了酒楼旁的抱厦,一人分上一间,多是丫鬟和小姐住在一起,每一屋都送上预备好的糕点,茶水。 不知多久不是在府上下榻的,众女是个顶个的兴奋着,都觉着此次顽乐甚是尽兴。 回到房里,秦可卿给贾蓉换着衣裳,道: “爷你今个可是出了大风头,先是将姑姑们的喜好说的一清二楚,又是用情诗逗了林姑姑,往前怎不觉着爷这般有才。” 完全没有夸奖的意思,说话是醋溜溜的,贾蓉笑着道: “没想到夫人这么喜欢吃醋,往后烹食得多注意放些醋了。” 秦可卿急道:“奴家哪是吃飞醋,奴家怕的是爷让人背后嚼舌,听到老太太耳里去,又要不得安宁了。” 贾蓉笑道:“不必担心,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见贾蓉完全不当一回事儿,秦可卿也没了脾气,对贾蓉道: “好了爷,你先躺下罢,今日你操劳了,奴家先去梳洗一番。” 说着便退出房里了,不多时又返回屋里,躺在榻上。 此时贾蓉已有些睡眼惺忪,闻着身边人却有一股酒气。 贾蓉轻声问道:“夫人,不是去梳洗,怎得又吃了酒?” 那人并未应答,一转身捧起贾蓉的脸来,对贾蓉喃喃道: “爷,是我不好,不该那般妒忌的。” 房中已是熄了灯,贾蓉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只是在想不就是提了几句嘴吗,算什么妒忌。 那女子又喃喃道:“爷,往后我便再不拦着你娶姨娘了,可莫要在外偷腥了。” 说罢便迎上来用嘴堵住贾蓉的嘴,贾蓉又有些恍惚,今日可卿怎是这般主动着,而且他哪有偷腥过,和晴雯洗澡胡闹算吗? 还在思忖间,里衣就已被解开了,今日这般主动,他虽是有些累了,可作为男人也不能推脱啊。 …… 昨日夜里,王熙凤似是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似是回到了和贾琏成亲的时候。 不过又不尽相同,昨夜似温柔如风,使她倍感舒适。 又或是旧未承欢,敏感非常,不知打了几回颤,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了窗,洒在屋内,凤姐儿渐渐有了意识,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眼间却不是梦里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依然不是,竟是贾蓉。 她心头一松,原来还是在做梦啊,怎会拿蓉哥儿作这般梦,也太不知羞了。 念及此凤姐又转过身去,合上了眼。 轻微的动作将贾蓉拨弄醒了,他一直有着早起的好习惯。 贾蓉坐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秦可卿”,道: “夫人,该起来了,还得送姑姑,婶婶们回去,天都这般亮了,二婶婶怕不是都等急了。” 听了声音,“秦可卿”坐起身转过头来,贾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睡意尽去。 “二婶婶,你怎得在我房里?” 凤姐儿懵了,颤巍巍道:“这不是我房里?” 贾蓉更是不知所措,“怎么会是你房里呢,我昨晚回来就再没出门过了。” 还在二人发呆的时候,外面传来叩门声。 “蓉哥儿,蓉哥儿,你快起来啊,二嫂嫂不见了,平儿说昨日夜里就没回去。” 是史湘云在外敲着门。 床上两人方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穿戴好衣物。 不多时,贾蓉打开门,史湘云走进屋里,见凤姐正在一旁茶案边坐着。 “诶,二嫂嫂你怎么在这啊?” 凤姐儿讪讪一笑道:“酒楼这不是快开业了,在和蓉哥儿商议着贾府怎么分红的事儿。” 史湘云点点头,又狐疑的望着两人,问:“谈事情便就谈事情,插上门作甚。” 凤姐儿答不上来,贾蓉忙道:“生意上的事儿也得保密呀,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史湘云方信了两人的话,适时又有平儿伴着几个丫鬟进了屋。 平儿走到凤姐儿身边,道:“奶奶,昨个你是在哪睡的,我寻你好久都没寻到。” 凤姐儿忙暗中掐了平儿一把,嘴上道:“昨个夜里洗梳洗后,在这边迷了路,屋子太多便随便找一间住下了。” 平儿吃了痛,乖乖不说话了,别个自也不言语。 贾蓉道:“我们先回贾府吧,别让老太太担心着。” 众人在内院聚齐,贾蓉找到秦可卿问道: “夫人,昨日你在哪里歇息的?” 秦可卿有些歉意道:“昨日夜里我梳洗时,恰遇到三姑姑,便被拉到她房里歇息了。” 贾蓉有些无奈,道:“没事,今早起来见你不在屋里,我实是有些担心。” “我是想叫爷起来的,可房门不知怎得竟是插着的,想着爷昨日累了,便没叩门。” 贾蓉舒了口气,幸好你没叩门。 第86章 信至贾府 贾府的车队已在内院中列好,贾蓉对众女道: “姑姑,婶婶们,昨日我们有些高乐过头了,老太太今日定会不悦,我送大家回西府,顺便给老太太道个恼。” 史湘云心直口快,接道:“这又不是蓉哥儿一个人的过错,若是要罚,便一并罚了去罢,大不了把我送回史府就是了。” 她自幼父母双亡,由叔婶养大,在史府上自不受大太太的待见,回去不但没了大小姐的待遇还时常如丫鬟般作些女工活。 史湘云说了这番话,自是表明要坚定与贾蓉站在一起。 贾蓉会意,对她笑道:“谢云姑姑体谅了,先上车回府,到堂上再听老太太处置。” 众女内心有些忐忑,并各自丫鬟,纷纷登上了车架。 平儿走在凤姐儿身后,心里觉着今日奶奶实是有些奇怪。 走路飘乎乎的,不似往日那般沉稳,又念到昨日奶奶没回房,第二天就在贾蓉房里寻到,难不成奶奶是与小蓉大爷睡的? 幸好昨晚她没大张旗鼓的去寻奶奶,若是这般作了可如何收场。 凤姐儿迈开步子,欲要登上车,可哪成想昨日夜里活动有些频繁,此时身上忽得觉着有了痛感。 抬起腿时凤姐儿打了个踉跄,平儿急忙上前扶住,问道: “奶奶,你怎得了?” 凤姐儿闻言回过头来,恰看见贾蓉在不远处望着她,腾得一下红了脸,声音都有些颤,对平儿道: “没、没事儿,扶我一下,昨日有些没歇息好。” 平儿将奶奶扶上了车,愈发觉着奶奶今日有些不对劲。 坐在车里总是在发呆,又时不时叹出一口气来。 歇在榻上的凤姐儿,此刻心里才有些平缓,一放下心来,昨夜之事又窜入脑海中。 昨日夜里自己吃多了酒,竟然将贾蓉当作了贾琏,还和他没羞没臊的…… 而且此刻回想起来还是自己主动的,往后她可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贾蓉了,这可如何是好。 贾蓉这个下流种子,连这种事也能分辨不出,怀里不是他的媳妇还感觉不到吗? 定是这个畜生将错就错,有意折腾了她一夜,如今她是哑巴吃了黄连,只能自己憋在肚子里。 不过,仔细回味一番,的确是舒服的紧,越想脸越臊得慌。 就在此时平儿发声打断了凤姐儿的思绪,只听平儿关心道: “奶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着,今个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昨个夜里究竟是怎得了,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凤姐儿哪敢说出实情,仍是敷衍回道: “在外头睡得生,又是我一个人住的,夜里不踏实罢了,你今个怎得这般长舌。” 奶奶都如此说了,平儿打过眼去,便也不再作声。 荣国府,荣庆堂, 贾蓉携着众姑姑,婶婶前来给老太太问安,此时堂上人甚是齐全。 望进去贾赦,贾政并邢夫人,王夫人,贾琏,贾宝玉一应嬷嬷丫鬟此时都在场。 高榻上的贾母脸色十分难看,这等兴师问罪的场面实是将姑娘们唬了一跳。 贾蓉内心古井无波,坦然立于殿上,众女在贾蓉一侧,各院丫鬟侍立两旁。 “给老太太问安,蓉此次是将婶婶,姑姑们送回府上。” 贾母扫了眼众人,尽是齐整,道:“好,回来了便好。” 虽然贾母极不喜贾蓉带这些个姑娘胡闹,还留在府外一夜,此刻有别的事扰着她的心绪,实是提不起问罪的兴致来。 闻言贾蓉微微诧异,这么大场面竟不是为他准备的,行了礼后便坐在男丁末尾的椅子上。 既然贾母没让贾蓉离去,贾蓉便也多留了会,虽然说贾母应是不会责怪姑娘们的,但以防万一,贾蓉还是应该在这里才是。 此时还在堂上的众姊妹倒是有些糊涂了,这般大场面不是来问罪贾蓉的,难道还真是问罪她们的不成? 正在众女思虑不定之时,堂上高榻贾母言道: “玉儿,扬州府来信了,你老子病重,信里说着想再见你最后一面,你便先看下信罢。” 堂上赖嬷嬷经贾母的授意,将一封书信递于林黛玉手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黛玉伸手颤巍巍的接过来后,轻轻展开信纸,不一会儿泪珠子便成串的落了下来。 见着堂下泣不成声的林黛玉,贾母实是心疼的紧。 开口安慰道:“玉儿,既然信中这般说了,事不宜迟,明日便乘船,回去扬州府伺候着。” 林黛玉的母亲是贾母的大女儿贾敏,最受贾母疼爱。 贾敏与林如海这门亲事,是由国公爷贾代善定下的。 林家祖上世袭列侯,起初时,只封袭三世,但蒙受先皇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林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爵位。 而至林如海这一世,已是五世,不可再承袭爵位,可林如海凭靠自己从科第出身,受当今圣上钦点探花郎。 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家,林如海即被国公爷榜下捉婿,甚合国公爷的心意。 贾母念在林家人丁单薄,大姑娘嫁过去便是一府大太太总管内院诸事,定不会委屈了去,也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谁曾想她那大姑娘如此短命,而如今当年贤婿也要去了。 愈思愈悲,贾母再开口道:“此去南下不知多少时日,玉儿还需有人陪同着。” 林黛玉取出手帕拭去眼角泪珠,悄悄望向宝玉。 母亲早亡,如今父亲身患重疾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她心里的依靠,除去高榻坐着的老太太,便是此刻正与她对望的宝哥哥了。 她心里虽想着宝哥哥能陪着她,但她也心知老太太定不会让宝玉远离身边,可如今他在堂上说些什么也好,自个的心也算没错付了人。 宝玉见林妹妹望来,已猜出她的心思,但他却开不了口。 老太太,太太定不会同意,而且他老子在堂上他不敢多言,除此之外,若是在贾府外他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心念及此便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满心关切的望着黛玉。 这一切堂下紫鹃尽看在眼里,堂上贾母自也看在眼里。 第87章 内宅着火 贾母虽是极宠黛玉的,但她不能将宝玉放出去,若是宝玉不在身边,她定会寝食难安。 两小儿对望着,贾母开口对黛玉道:“此番行程便由你琏二哥陪着吧。” 听了老太太的话,贾琏忙起身走至堂中,回道:“这一路上,孙儿定看顾好林姑娘。” 老太太发话了,宝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林妹妹的眼神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黛玉自是很失望了,悲从中来,又流下了泪珠子。 贾母叮嘱道:“在外不比在家里安生,你管住了你自个,在外别脏的臭的都要摸一把,先顾好了玉儿的事。” 堂上这么多人,贾琏讪讪一笑,连忙称是。 偏过头去看凤姐儿,不知怎得今日竟没瞪他,让贾琏意外。 贾赦,贾政亦是对当年那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妹夫极为欣赏,此时也都嘱咐着贾琏在外多注意些,到扬州尽心帮黛玉处理是非。 事情就这般敲定了,堂上气氛也缓和了下来,仅有黛玉仍流着泪,身旁姊妹们忙去安慰。 此间事已了,贾蓉自是没了在这待下去的理由,与老太太道了礼后便携着秦可卿她们回府。 在回府的路上,贾蓉还在想着林如海之事。 贾蓉的记忆里,林如海应是官居巡盐刺史。 巡盐刺史是官场有名的肥缺,油水足,而且林如海任职所在还是两淮的扬州,总管两淮盐务。 全国盐场当属两淮盐场规模最大,行销南直隶、河南、江西、湖广多省地域,相应的两淮盐商最多,最富,上缴赋税超全国盐税总量的一半。 盐业除了持盐引贩卖的官盐,自然也有铤而走险牟利的私盐,扬州又是盐商聚集之地,盐业乱象如何自不必多说。 在年前的时候,贾蓉在长公主府面见隆泰帝,隆泰帝才与他说了行新法之事,又提到先荡清杂税乱象。 杂税中,盐税又是占比最重的,甚至能与赋役相提并论,那这扬州盐业,定是排在头号要被肃清的目标。 隆泰帝还提到说,年前过好这个年,意思那便是年后将会有所作为。 而如今十五还未至,扬州巡盐刺史林如海便已是卧病不起,说其中之事乃是巧合,贾蓉定不会信。 若是这盐商出手制造出的麻烦,那这盐商的能量似乎比贾蓉预想的还要大许多。 回到新府, 秦可卿给贾蓉更换着衣物,脱至里衣,却闻出与往日不同的香味来。 她疑惑问道:“爷,昨日屋里可有点香炉?” 贾蓉还在思虑着正事,并未在意秦可卿这边,随意答道:“并没啊。” “那昨日夜里同哪个丫鬟一齐睡的?” 听闻此言,贾蓉方才回过神来,心里感叹一声,大意了。 屋内都嗅到了捉奸的气息,晴雯,香菱,瑞珠也都凑了过来。 晴雯道:“定不是我们,我们三个昨日夜里是一齐睡下的,在外一个晚上,爷竟然就出去偷腥,不知偷了哪院的丫鬟。” 此时晴雯又如同之前一般,吃起醋来。 她心里想着若是爷想要,大可来找她吗,她怎样都可以答应爷,怎得爷还出去偷吃。 晴雯这般火上浇油,臊的贾蓉脸红,憋不出一句话来。 他也不想偷吃,可也不是他主动想去招惹的啊,谁能知道凤姐儿能摸黑进来,而且二十出头还那么润,都错当成秦可卿了。 扫过去一眼,见晴雯神气的样子,贾蓉真想好好蹂躏她一番。 不经意间看到身旁香菱,依然是木讷讷的立在一旁,贾蓉计上心头。 “夫人,你误会了,不是我偷吃,昨日夜里你走后,香菱来我房里添水熄灯,我错将她当成了你,便将她留在屋里了。” 一番话说的香菱红了脸,今日之事怎得还与她相关。 但大爷说了,她也不能狡辩,只得配合应着,羞涩说道: “回夫人,昨日夜里是我去了大爷房里。” 没等秦可卿说什么,晴雯率先发作,似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般,捏着香菱的脸蛋,道: “好啊你个憨香菱,我说今个见你怎起的这般早,原来是从大爷床上下来的,从前个你早起时,是不是也偷偷爬大爷的床了。” 香菱不似晴雯这般不知守礼,忙给大奶奶秦可卿道恼,又对晴雯说着: “没有,往时从未有过。” 秦可卿看着这俩活宝也觉好笑,她不似晴雯这般单纯,知贾蓉是哄她的,不过拉香菱来挡。 此时也不该驳了贾蓉面子去,让大爷下不来台,她也并没责怪香菱的意思,道: “若是想侍寝提前说了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着,晴雯、瑞珠也是一样。” 贾蓉心知骗不过秦可卿去,往后定跟她好好解释,可此时也有些无语了,关瑞珠什么事,她才十岁。 又听秦可卿对香菱道:“在外边哪有在家里舒坦,今个夜里,你便来爷房里罢。” 不知为何,大爷近些日子里龙精虎猛了起来,秦可卿也实是有些抵挡不住,可也不能让大爷就这样在外偷吃。 秦可卿心想,干脆让府里这几个漂亮丫鬟给大爷伺候好了便是了。 贾蓉又给秦可卿道了恼,内宅之火才这般熄了去。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 隆泰帝正拿着从扬州府递上来书信,疑惑着自言自语道: “怎得早不病,晚不病,赶巧着朕给下旨的时候病。” 旁边侍立的大太监戴伦答道:“奴才以为其中必有猫腻。” 隆泰帝将御案上玉镇纸狠狠掷于地上,道:“废话,这还用你说。” “此事走出皇城仅有两人知晓,至能定不会说,贾蓉也没那个牵扯,定是这宫里头里散出了什么消息。” 戴伦忙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奴才监管不利,奴才领罪。” 隆泰帝望着这个大伴,从王府以来便一直陪在他身边,除了蠢了点,哪里都好。 “行了起来罢。”叹了口气又道: “都以为巡盐刺史是个肥差,朕却以为是个混差。既然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始用些阴损的,那便派人与他们暗中争斗便是了。” 隆泰帝心念及此,大笔一挥,又书下一封密信来。 “去,送与贾蓉府上。” 第88章 交代安排 贾蓉在府上正陪秦可卿,晴雯,香菱与瑞珠用午食,外间有小丫鬟掀帘进来传信。 “大爷,有封信送到府上,已经拿去书房了。” 贾蓉询问道:“封面上可有署名?” 丫鬟回道:“未有,不知是谁人送来的。” 会送密信的还能有谁,正如贾蓉所料,果然隆泰帝要有行动了,应是给他传来了什么旨意。 贾蓉放下碗筷后,对桌上众女道:“我先去过看一下是有什么事,你们吃罢,我也差不多吃好了。” 众女起身送贾蓉出门后,再返回桌上。 她们都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自也不会去过问外事。 贾蓉径直来到了正院书房,拆开信笺后,见是隆泰帝亲书,仔细读了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贾蓉理清了隆泰帝需要他作些什么。 其一,查清林如海患病的来龙去脉。 其二,暗中打击贾商在扬州的势力,辅助整顿盐业乱象。 其三,理清亏空,也就是隆泰帝想要银子。 贾蓉将纸投入到一旁的火盆中,注视着跳动的火苗,心中在思忖着该如何作南下的准备。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维护好这个家,念及此,贾蓉返回内院,欲与秦可卿等说明南下之事。 屋内的碗筷已尽被拾了去,重新摆上的是贾蓉前几日试做,用来讨女孩子们欢心的糕点。 贾蓉坐在桌旁,用手指捏起一块,吃罢,缓缓开口对屋内众女道: “江南生意上有些差错,我明日就需启程赶往江南,事态紧急需要我亲自去考察一番。” 众女都将手上的事放了下来,走到贾蓉身前。 秦可卿当先开口道:“爷,明日就出发吗,这么匆忙。” 贾蓉颔首道:“实为急事,不得不去,对不住夫人了,本来我还答应了去看上元花灯。” 秦可卿拉起贾蓉的手道:“大丈夫行一番大事业,本就该行走在外,哪能如爷这般整日在后院讨我们几个的欢心。” 贾蓉知秦可卿最是贤良淑德,通他的心意,此番话都是她发自肺腑不掺半点虚假。 将秦可卿搂在怀里,贾蓉道:“是我对不住夫人了,再回来时不知是几月,今晚我便好好陪夫人罢。” 今早秦可卿刚说了,让香菱这夜里服侍贾蓉,她管着内院必不会食言而丧去威信。 “爷不用多想,奴家身子也有些不适,就由着香菱来罢,不必多说了。” 晴雯在一旁实是羡慕坏了,拿眼去瞪香菱,香菱红着脸垂首,不敢多言语。 此情此景内院之事,贾蓉还是要听秦可卿的,当下他在想着怎样能隐瞒暗卫行踪,尽快赶到扬州府。 适时,秦可卿开口道:“爷,今早在西府堂上,老太太不是说林姑姑要下江南吗,爷也可与她们作伴一同赶路。” 对啊,林姑姑是坐贾府备的快船回扬州府,自己也可坐快船,先行一步,查探情况,再让暗卫分批入扬州府。 贾蓉应道:“夫人说的是,我这便去作些准备,与西府打个招呼。” 秦可卿从贾蓉身上站起,道:“爷,你去罢,路上小心些。晴雯,香菱,瑞珠,来房里给爷收拾些行头。” …… 贾蓉离了府,先与祝世霖去往南城山庄。 自从虎子在山庄监察火器之事,祝世霖便成了贾蓉身边第一护卫,此时二人正前后骑马赶路。 祝世霖开口道:“大爷方才说,此番我们要下江南,去扬州府?” 贾蓉回道:“正是,世霖你有什么事便说,不必有所顾虑。” 祝世霖回道:“我在京城虽与家中有书信,可来至京城还未曾回去过,大爷这番下江南能否让我顺便回杭州府一遭。” “大爷,这般急切定不是什么好处理的事,若是我回杭州府也可让家父前来相助大人。” 多一份力量,再外行事也是多一份把握,贾蓉颔首道: “好,到扬州府你可自行先回杭州府,你父亲若是来投,我自是极欢迎的,可先许一个千户的职缺,你可同你父亲这般说着。” 不多时二人赶到山庄,入了门便有门子迎上来,道:“大爷来了,用不用通传倪管家。” 贾蓉径直往前走,并不回头,仅有声音传来,“将他们都传唤来,我在正堂等候。” 走过穿廊,步入大堂,高坐在长椅上,有小厮上茶,刚斟满茶杯,堂下便有一批人齐至。 焦大,虎子,倪管家,祝振并丐帮四大长老,躬身拱手,道: “给大爷(大人)问安。” 贾蓉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如今有我们了差事,此番我来是要做些安排,虎子,火器仿制进展如何?” 虎子拱手回道:“回大爷,京城通此道之人尽数在神机营当差,不过在直隶省其他府中还是找到了几位精通此道的,尤其一位名叫毕康的少年在此道上天赋异禀,他言说,最多一年将能量产此火器。” 贾蓉颔首,又问倪二道:“酿酒之事如何了?” 倪二拱手回道:“大爷,三坛酒已制好,陈放在后院的仓房地窖中。” 转头再问祝振:“暗卫扩招可已完成?” “回大人所言,下官未辜负大人所托。” 山庄的全数情况贾蓉还算满意,开口吩咐道: “扬州府有是非需我暗卫处理,明日我乘贾家快船与虎子,世霖先行一步。” “此间火药之事便辛苦焦老了。” 焦大捋着胡须回道:“我这把老骨头,能给小公爷作得事也不多了,小公爷在外尽可放心,若是出了差池便拿我这老命来抵。” 贾蓉安慰道:“焦老言重了,蓉自是信得过焦老,才交由焦老管制。” 而后贾蓉继续道:“祝振带暗卫扮作丰字号运调料的伙计,带好武备所需,乘货船后行,我等在扬州府汇合。” “在我不在扬州的时日里,每月丐帮需寄信于我,记录一月里所收集的重要情报,若是有大事也需备快马送来,尤其盯紧我府上,和荣宁二府的变故。” 堂下众人躬身再一礼道:“谨遵大人(大爷)差遣。” 贾蓉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倪二,那些姑娘们……” 倪二会意,“已经送去苍生宴熟悉作活,往后那里便由大长老打理,不出一月就可开门迎客。” 贾蓉颔首,又道:“开业那天拉上横幅,珍味馆特供独家配料,供各位食客尝鲜。” 如今这世道也没什么宣传手段,不过贾蓉手里有珍味馆这块金字招牌,定要充分利用才是。 “好的大爷,定会妥善安排下去。”倪二应下。 “往后不止东城,南,西,北城都要开上分店,这般丐帮行事也会更容易些,不必每日里辛苦赶路。” 四大长老闻言皆是心喜,不论爷作了什么事,也从未将他们忘了去,即便他们觉着自己出身卑贱,又实是不曾帮上什么忙。 而贾蓉还是一视同仁,不会忘了他们的安排与好处,此时心中尽是感激之情。 山庄事毕,贾蓉便不做停留,骑马再往西府而去。 此时贾蓉心中却是打起鼓来,这遭去了西府见凤姐儿,可该怎么说话才好。 第89章 探访荣国府 荣国府,梨香院, 南下之事需丰字号来配合,自少不了往薛蟠这走一遭。 经小丫鬟传话,贾蓉走进屋中,仅有薛姨妈在榻上坐着,满脸挂着笑,对贾蓉道: “是蓉哥儿啊,今日怎想起到这来了。” 这次薛姨妈较上一次更和善了些,贾蓉恭敬行礼后,对薛姨妈道: “给姨奶奶问安,这番我来是有事和薛大哥相商。” “薛大哥?哦,蟠儿啊,同贵去唤他来。” 不多时,薛蟠就风风火火的从里间走了出来,笑得嘴都合不上,忙来到贾蓉跟前道: “蓉哥儿,你可是来寻我去高乐的,还得是你能想到哥哥,这几日在院里憋出个鸟来。” 原来是薛姨妈怕薛蟠在外惹是生非,正月又是人多的时候,便不让他出门。 听着薛蟠口无遮拦的话,薛姨妈的脸有些发黑,贾蓉笑道: “此番实不是来找薛大哥高乐的,但确是找薛大哥出去的。” 薛蟠兴起,即便出去也比正月里被圈在家里强啊,忙问道: “蓉哥儿,你说去哪,大哥定陪你走一遭。” “江南。” 薛蟠更是高兴,“江南好啊,我早就想回江南去了,这京城里实是没什么趣味儿。” 薛姨妈实在受不了这个傻儿子了,轻咳了几声提醒着,薛蟠方才意识到他娘还在这。 苦笑着道:“蓉哥儿虽是我极想同你去高乐,可我也该在京城照顾着娘和妹妹。” 贾蓉心想,若是你不在身边,估摸着她娘俩才会更舒坦些。 贾蓉对薛蟠道:“此事别人不行,非薛大哥不可,咱们的生意已布往江南,但丰字号在江南的商铺和皇家交接的不太顺利,似是被查出了什么,此事薛大哥不与我去探查清楚,怕是生意就折在这了。” 一听生意要黄了,薛蟠急了,转过身对薛姨妈道: “娘,此番儿子不得不去,若是这桩生意没了,我薛蟠还哪有脸面再去爹和祖宗。” 见一向顽劣的儿子,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薛姨妈也有些动摇了,儿子早晚有天是要长大的,这丰字号也该他打理。 贾蓉对薛姨妈道:“姨奶奶,此时不比寻常,若是皇家觉着有问题我们还不及时处理,怕是我们要被处理了。” 薛姨妈此时叹出一口起来,而后对薛蟠道: “罢了,这薛家合就该是你的,你便自去作罢。蓉哥儿,你虽年纪比蟠儿小上几岁,行事却是老成,在外多看顾他些,莫要惹出是非。” 贾蓉拱手道:“蓉定不负所托,此番不仅是丰字号的事,也是我的事。” 薛姨妈颔首,两人与薛姨妈告别后,薛宝钗从里间垂帘后走出。 开口对薛姨妈道:“蓉哥儿是个稳重的,哥哥与他作伴学些来也好,娘不必担忧。” 这话虽是中听,但听着丫头夸贾蓉薛姨妈更是不安心了,对宝钗道: “宝丫头,我知蓉哥儿是个不错的,也愿意蟠儿与他相处,但你可莫要与他走近了。” 薛宝钗的脸慢慢爬上红霞,“娘你说的什么话,我为何要与蓉哥儿走近了。” 薛姨妈只是叹息,并不作声,薛宝钗无奈退回了里间。 此时从院里走出的薛蟠那是兴奋不已,从手中抖出一纸条,扔在一旁花丛里,笑着对贾蓉道: “本来我以为我娘定不会放我出去,连京城都不让我走动,更何况是江南了,蓉哥儿你写的这句话真是有用,我怎得想不到。若是我想到了,这些天自也能在外高乐。” 见贾蓉似在沉思不搭话,薛蟠继续道: “蓉哥儿此番我们去江南顽乐些什么,你不熟悉我来作东道,定让你高乐了去。” 贾蓉回道:“薛大哥,那话并不全是假的,此时珍味馆已经安排好了,你便先去了解都是什么事。我还得再去二婶婶那边走一遭。” “你去凤丫头那作甚?” “与此事无关,薛大哥你便先去就是了。” 薛蟠是听贾蓉的话的,既然都出来了,也不在意这些小事儿,便自顾自的去了珍味馆。 此时贾蓉心里是五味杂陈,见到了凤姐儿可如何开口。 未如贾蓉所事先料想的会先吃一个闭门羹,倒是平儿来引他入房里。 “平儿姐姐,琏二叔可在屋里?” “未在,只是奶奶和我两个,自从那日事起,琏二爷便再未回来过。” 平儿琢磨了下,还是开口问道: “从前个琏二爷不回来,奶奶总是哀声叹气的,可这阵子从未再这般过,而是时时发呆完全不似以前干练,蓉哥儿依你之见是不是奶奶心里生了病根,更严重了些。” 贾蓉不知怎么回答,他难道能说,你家奶奶和我睡了一宿,心结被他捅来了。 贾蓉讪讪一笑,回道:“若是如平儿姐姐所言这般,实是对身子不利,平日里该多吃些补食养好身子。” 步入屋内,凤姐儿确实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见贾蓉进来,没好气道: “黄鼠狼给鸡来拜年,说这次又有什么事,说了赶紧滚蛋。” 这般态度给平儿都惊到了,小蓉大爷这是怎么惹到奶奶了,若真是惹到了以奶奶的脾性必不会让他进院才是,怎得还让自己去给小蓉大爷开门,此时平儿似是想通了什么。 贾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听平儿姐姐说,二婶婶身子抱恙,刚好我从府上拿了些滋补的,先给二婶婶放在这。” 说罢,贾蓉将大裳下手里提的两盒补品放在一旁茶案上。 凤姐儿瞧见贾蓉就想起那夜之事,可一想起就有些胯疼,不耐烦的对贾蓉道: “莫再老娘这作态了,说罢,什么事?” “什么都瞒不过二婶婶,实是有事请二婶婶帮一手。” 凤姐儿哼了一声,不搭腔。 贾蓉继续道:“江南有我的生意,明日我就需启程往江南去打理一二,能否让二婶婶给侄儿安排在贾府的快船上,到时候我与琏二叔同行。” 凤姐心想,这个没面皮的,也好意思提他琏二叔,不过既然是正事,贾府船上也不差一间屋子。 思存一番,凤姐儿开口对贾蓉道:“好,我清楚了,明日一早便去张家湾码头候着,不必来府上了。” 贾蓉一礼退出房去,见贾蓉走了,凤姐儿才缓缓直起身子,对平儿道: “走罢,去与老祖宗打个招呼。” 荣庆堂,贾母正在高榻上被鸳鸯伺候着,见凤姐儿走入堂上。 贾母开口问道:“凤丫头,今个可是有事?” 凤姐儿回着:“即便没事儿也该时常来看老祖宗才是。” 贾母笑着回头对鸳鸯道:“你瞧瞧,这个凤丫头最会说些讨巧话,逗老婆子我开心。” 又对凤姐儿道:“好了,凤丫头说罢,有何事。” “今个蓉哥儿来寻我,他有事也要下江南,想要乘快船随林妹妹同行。” 贾母点头道:“虽说我不喜蓉哥儿这般能折腾,不过在外还是个能办实事的人,同玉儿,琏哥儿一起搭个伴也好,这事儿你便去安排罢。” 第90章 春宵 是夜,贾蓉返回府上,由晴雯,香菱伺候着沐浴。 此时香菱一如往常的去收拾,清理浴桶,却是被晴雯拍了下手背。 香菱吃痛,缩回了手,抬起头一脸委屈看着晴雯。 晴雯自是羡慕她最后一夜还能伺候大爷,也没有好气,道: “收拾什么,你去伺候爷啊,放在这我收拾。” 香菱哦了声,起身转向贾蓉,为贾蓉换上干净的里衣。 适时,晴雯也整理完毕,叫来小丫鬟与她提着一应物事往外走,又回头对香菱道: “夜里把大爷伺候好了。” 香菱红着脸低头又哦了声。 晴雯见她呆呆的样子心里着恼,叫了句“闷茄子”,而后才出了门。 两个小丫头之间的争斗,贾蓉也以为有趣,并不去干涉她们。 屋里只剩他与香菱两个人,贾蓉便牵起香菱的手道: “走,去歇息罢。” 虽是被嬷嬷们教了许多,此时香菱还是紧张的很,贾蓉拉着她往前走,她也没迈开步子。 贾蓉回头看她,见香菱低着头,耳根都有些发红,他回身走到香菱面前道: “不必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说罢,贾蓉便弯腰将香菱抱了起来,大步向前,放在了帷帐香榻边,两人并肩坐在榻上。 贾蓉想闲聊几句,缓解她的情绪,将香菱的手拉到自己腿上,开口道: “今日是爷的不对,不该拿你来挡箭的,若不然今晚也不用委屈你了。” 香菱轻声回着:“爷,不用这么说,我是爷的人,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顿了顿香菱又说道:“不过爷还是不要出去偷吃了,奶奶那样贤惠会伤了她的心。” 似是怕贾蓉不悦,香菱又弱弱地补了一句道:“是奴婢冒昧了,还望大爷不要奴婢的生气。” 贾蓉偏过头,见香菱臻首微垂,脸颊不抹而红甚是讨喜,笑道: “怎会生气呢,你这般为奶奶着想,我该高兴才是。” 贾蓉伸手拦香菱入怀,笑道:“那今日就由你替奶奶效劳了。” 香菱心知今晚该自己服侍好大爷,虽是恐惧还是鼓鼓气,自己解着扣子。 贾蓉又将她抱起放在香榻中,两侧的帷帐垂了下来。 来至香菱面前,见她身着月白圆领袄子,一席月白长裙,美眸盈盈如水,额前一点胭脂记,更点缀出楚楚动人的模样。 贾蓉温声道:“我来吧。” “怎能让爷来伺候我,应是我伺候爷的。” “这种事哪还用分得那么清楚,不要乱动。” 不多时,香菱的嘴便被堵住了,帐中传出阵阵嘤哼。 已入深夜,临近十五,圆盘高挂于天,月光皎洁如银,似是恰巧射入房内,羞的月盘躲进阴云中。 房内烛火跳动,随着一滴烛油底落,帷帐中又归于平静。 却是未过一刻,再奏新乐。 有言道: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 …… 翌日,荣国府, 紫鹃服侍小姐穿好衣物,雪雁端来一碗药汤。 望着小姐红肿的双眼,紫鹃倍感心痛,不知是为老爷生病而难过,还是为宝玉的不作为而难过,或许这答案黛玉也未曾能分辨的清。 接过药汤,紫鹃对黛玉道:“小姐,先喝了这碗药汤罢。” 黛玉一勺勺喝着,往日里苦涩难饮的药,此时好似也不比她的心里苦,竟尝不出几分味道。 适时外间有人来传话,周瑞家的过来提醒道:“林姑娘,是时辰该动身了。” 林黛玉答了一个好字,缓缓起身,由紫鹃披上大裳,一步步走出门去。 今日府上的人都起了个大早,知是送老太太最疼爱的黛玉南归,都是不敢怠慢,各司其职。 各院姊妹也是早早来迎,一并送黛玉到乘船码头,而此时凤姐儿院却是一片哄闹。 在院中便可听到有人破口大骂,“那个下流种子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他怎么不死在别家媳妇肚皮上?我看一会老太太来问他怎么交代。” 忽得有小厮疾步来报,“琏二奶奶,琏二奶奶,琏二爷回来了。” “哼,还知道回来。” 贾琏一脸疲倦的步入屋内,当先便看到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妒妇,转头问平儿道: “平儿,爷的行李可准备好了?” 平儿瞧了奶奶一眼,见奶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答道: “都准备好了,已经由下人先送过去了。” 贾琏并不看凤姐儿一眼,准头便道: “那就好,我这就走了,照看好自个吧。” 最后这句不知是说给平儿听的,还是说给王熙凤听的,他不作停留大步出了院。 高门大府乘船出行,自是不必平头百姓一般挤码头。 一架两层楼船靠在岸边,岸上之人尽被清理在外,都候着贾府人到来。 一排长长的车队驶出城门,靠近的百姓尽皆避让。 道边有百姓议论着,“这是谁家府上,出门竟这般排场?哪府王爷也不过如此了吧。” “嘘,小点声说话,头前没看见那个旗子,这是贾府的车队,你也敢瞎嚼舌根。” “哪家贾府?” “你到底是不是京城人,京城里还有哪个贾府,自是那个一门双国公的贾府啊。” 路边的话,顺着窗飘入黛玉的车架里。 是啊,这是贾府,不是她该在的地方,她的根在林府,那才是自己该在的地方。 下了车,岸边却是有两群人,贾府这一群她自是认得出,可旁边还有一群人。 紫鹃望过去也觉着奇怪,喃喃道:“不该啊,这是贾府的船,怎会还有外人来乘,小雪雁去打听下那边是什么人。” “哦。”小雪雁听话跑过去,拉拉这个,问问那个,又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 “小姐,你绝对想不到谁和我们一同来乘船的。” 紫鹃实是无语,这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看气氛,还玩闹些什么。 “快说吧,别卖关子,谁和我们一同坐船。” “是小蓉大爷,没想到吧,这次我们回扬州是不是不用担心路上的吃食了。” 听闻此言,林黛玉脸上倒是没几分变化,紫鹃却是有些变了脸色。 “你说的可是真的?” 雪雁委屈道:“自是真的,我还看见了上次送我们去酒楼的那个大姐姐,不信紫鹃姐姐你去看看便知了。” 紫鹃心想,这是天赐良人吗,小姐正需要一个有能为的人,否则一旦老爷去了,林府一府之事小姐哪打理的清。 第91章 发船 京城郊外,张家港码头, 贾家众人此刻都已至江边为林黛玉送行。 黛玉并自己的两个丫鬟,走到人前,贾母拉着她的手道: “我可怜的玉儿哟,回了南边可爱惜着自个的身子,别太操劳了去,都料理好喽,再回来府上。” 黛玉轻声回应着:“老太太莫要挂念,南下有琏二哥照应着,定不会难办,此去有些时日,老太太安康着才是好的。” 快要离开了,黛玉也说着些讨巧话,这让贾母愈发不舍,抹着眼泪。 又见过了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儿。 而后再与众姊妹见过面,最后来至宝玉面前。 “林妹妹,林姑丈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你莫要忧心太重,早些回来我们再在府上作诗顽乐。”宝玉安慰着。 林黛玉回应着:“谢宝哥哥,我的福祉不多,又心直口拙讲不出什么好话来,宝哥哥在府上多读些学问,莫要再惹得舅父着恼。” 众姊妹瞧着林黛玉瘦小的身影,知她要回扬州府,料理一府事管家,都心疼的落下泪来。 “人聚就有散时,姊妹们别弄得这般悲戚,似是我不回来了般。”林黛玉却是开口暖着场子。 众女拭去眼角泪珠,探春道:“林姐姐实是个嘴利的,临了还要说教着咱们。” 场上姊妹一时间都是在憋着笑。 此时凤姐儿劝道:“河边风大,船都备好了,早些登船何苦在这岸边吹凉风,林丫头身子骨定是受不住的。” 贾母忙道:“凤丫头说的极是,琏哥儿带玉儿登船罢,此去定要照应好了。” 贾琏与众位告别,回着贾母的话,“老太太放心,我懂得轻重,定帮衬好林姑娘。” 众人再不多话,望着贾琏,林黛玉,紫鹃,雪雁登船的背影,待目送他们远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贾蓉也被府上众女围着。 “此去应有数月之久,内院就交由枝双看顾好了,我南下之时,你也每日请太太她们晨练不可断了才好。” 祝枝双上前拱手道:“大爷放心,此事在下定不负所托。” 祝世霖见了妹妹的样子,也满意得点点头。 秦可卿开口道:“此去有数月之久,爷何不带两个丫鬟伺候,奴家身子难能和爷奔走,可从她们中挑两个人来。” 听闻此言,晴雯倒是有些跃跃欲试,却听贾蓉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此去并不是顽乐的,来回奔波忙碌得紧,就不用人伺候了,你们在府上平平安安的就好。” 晴雯开口叮嘱,“爷可莫要偷嘴,回来的时候又领了几个丫鬟。” 这话实是给贾蓉气笑了,“胡乱说什么呢,这番哪是去寻花问柳了,枝双每天多让她在院子里跑几圈。” 一时悲伤的气氛,也在此刻传来欢笑声。 贾蓉最不愿见的便是悲伤离别,如今的氛围刚刚好。 又逐个抱了抱众女,揉了揉双珠的头,贾蓉便转到靠近船的一侧,走至贾府众人面前。 早在一开始,贾府众人都注意到了身侧还有一群人,不过他们也未多在意,如今却看到贾蓉并两个护卫从里间走了出来。 众人一时间愕然,贾蓉先向前,给老太太请安,“蓉给老太太问安了,此行和琏二叔,林姑姑作伴定会相互扶持。” 难得从贾蓉嘴里听到一句舒心的话,贾母应着,“好,你是有能为的,在外看管着你琏二叔些,不可胡闹了去。” 贾蓉应承着,同样与众多长辈见礼后,走到姑姑,婶婶们面前。 史湘云开口询问着:“蓉哥儿,你也要去江南?” “是的,有些生意上的事到了江南,不得不去,若是云姑姑念着我的吃食,可去府上寻可卿,府里的下人作的也不差。” 史湘云惊喜道:“当真?火锅也能作吗?” 这下众女实是憋不住笑了,史湘云不悦的蹙起眉来,撅起小嘴道:“蓉哥儿实是个坏心眼的,挑逗我作甚,我可不好那个嘴。” 众女愈发觉着好笑,史湘云拉不下脸来,就捉身旁薛宝钗的腰来掐, “宝姐姐也同她们笑着我。” 宝钗忙求饶着。 不顾女孩子们打闹,贾蓉再与宝玉等贾府男丁辞行。 宝玉见贾蓉也要与林妹妹同行,实是心头难安,心思百转竟说出一句,“贾蓉你可莫要抢了我的林妹妹。” 众女停下欢闹,望过这边,贾蓉脸上似没听清般,对宝玉问道:“宝二叔,风有些大了,方才你可说了什么?” 宝玉脸色涨红,再说不出那般有底气的话来,客气讲着,“蓉哥儿此行与林妹妹作伴,可多照顾些,我等都能放心了。” 众姊妹纷纷点头,觉着宝玉所言有理,蓉哥儿倒是个细心,会照顾人的。 贾蓉心觉好笑,他当然回照顾林妹妹,而且替你悉心照料。 再不多言语,贾蓉也登上了楼船。 太阳并未高升,如今正直春季,河岸的冷风吹拂,再次凉了众人的心。 楼船缓缓开走,众人目送着直至在江边再不能见。 秦可卿对身边晴雯询问着,“府上佛堂可置办好了?” 晴雯回道:“奶奶,一应物事都置办好了。” 秦可卿颔首对众女道,“往后每日与我一同吃斋,礼佛,在府上为大爷祈福罢。” 秦可卿原是不信神佛的,但如今惦念着心中所爱之人,便不得不信了。 …… 楼船上, 贾蓉寻了自己屋子,歇息着,船刚行不久便有人叩门。 “谁?”贾蓉问道。 “是我,你琏二叔。” 贾蓉打开门,贾琏从外间进来。 从前贾琏与东府走得近些,同贾珍,贾蓉父子关系都算不错,但当贾蓉离了东府,两人再无往来。 贾琏打量着眼前之人,好生规劝着:“蓉哥儿,你怎得不回去与珍大哥作个小,有个台阶他便下了。” “生意做的再大,赚多少银子,哪有早早袭上爵痛快。” 听贾琏提起这些破事,贾蓉自没多少兴致,也懒得搭理。 贾琏也似是看出贾蓉不以为然,又提起一事来,厉声问着,“我听闻府上人说着你对平儿有意?” 在贾府贾蓉倒是敬你几分是长辈,在外他完全不屑,“是又怎样?” 贾琏没料到贾蓉是这般态度,语气缓和了几分,“倒要没甚事,平儿与我也是个花瓶,中看摸不得,我早在薛大傻闯祸之时就见过蓉哥儿府上香菱,生的极为俊俏,若是蓉哥儿拿她来换……” 不等贾琏说完,贾蓉便回道: “滚!” 第92章 一路行程 第94章 一路行程 行船已有几个时辰, 此时贾家楼船二层,紫鹃见小姐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的模样,着实有些担心。 过了响午,林黛玉毫无胃口,午食未进,紫鹃和雪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回到扬州府还得有近半月的功夫,第一日就这般不思茶饭,身子骨怎能受得住啊。”紫鹃开口劝说着。 林黛玉哀叹了声,回着,“紫鹃姐姐,我实是没什么胃口,也不觉着饿便先不用了。” 紫鹃急道:“这可怎么能行,今日一整日小姐才喝了一碗药汤。这般下去,还没到扬州府,小姐就要先病倒了。”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默默擦桌案的小雪雁插话道:“小姐,要不我下去找小蓉大爷给你做道菜端上来?” 说罢舔了舔嘴唇,“响午时,我去灶房,就见到小蓉大爷自己作吃食,可香了。” 紫鹃被雪雁给提醒了,对呀,净是担心小姐,船上有这宝藏怎都忘了挖。 便也附和道:“确是可行之法,小蓉大爷那么会烹食,定有好办法。” 黛玉被两个丫鬟吵的烦了,“都在胡说些什么,蓉哥儿和我们又没甚深厚关系,怎会闲得没事给我们作吃食,一个个嘴馋得跟猫儿一样。” 小雪雁委屈道:“小蓉大爷是很闲啊,小姐你看那,船尾钓鱼的是不是小蓉大爷。” 黛玉望向窗外,顺着雪雁手指的方向,看见贾蓉正撑着鱼竿和两个人在那边钓鱼,悠然自得似是郊游一般。 此时黛玉又记起贾蓉上次在酒楼让她难堪之事,心想,自己闷着,怎能让贾蓉在她眼前悠闲,思虑了阵,道:“那就去罢。” 雪雁欢天喜地的下了楼,走到船尾贾蓉身边,楼船上,林黛玉与紫鹃盯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贾蓉感到身边来了人,偏头看去,是雪雁立在身侧,“你怎得下来了,不在上面照顾林姑姑?” 小雪雁好奇问:“小蓉大爷,你这真的能钓上鱼吗?” “现在河道窄,船开不快,钓鱼恰好合适。”说罢又给雪雁展示一旁的竹篓, “你瞧,这就是钓上来的河鱼。” 小雪雁舔了舔嘴唇问:“小蓉大爷这个能作成好吃的吗?” 还不到申时这个小丫头又饿了? 贾蓉开口询问,“午食没用过吗?” 雪雁尴尬的笑了笑,“我吃过了,小姐还没吃?小姐说她没胃口。” 贾蓉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这个小丫头是想自己给黛玉准备吃食。 “好,你先去罢,一会我作好送过去。” 在楼上见下面两人和善的交谈着,虽听不真切,但都觉贾蓉是个能好相与的,在紫鹃心里,贾蓉又多添了几分。 完成了任务,雪雁又是开心的回去与小姐诉说,一溜烟回了楼船二层。 “小蓉大爷怎么说的?”紫鹃开口问道。 “我就说小蓉大爷定会答应的,说一会作好送来。” 紫鹃闻言欣慰的点点头,黛玉都被这两个小丫鬟带离了思绪,也开始有些期待了。 贾蓉拎着竹筐,来到了船上的灶房。 林姑姑祖籍是姑苏人氏,自扬州长大,吃鱼定是没问题的。 吃鱼,还要开胃,贾蓉开始在脑中搜索着适合的菜肴。 高宗赵构游西湖的时候,尝了一道菜被奉为鱼祖,这西湖醋鱼此时正是合适。 鱼处理干净后,再进行蒸煮,制芡汁。 贾蓉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这道菜才算完毕。 装在预备好的食盒里,准备为黛玉送去,贾蓉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穿越以来没少了各类尝试。 正在此时,祝世霖走进来,嗅了嗅味道,惊喜问,“大爷,你这做的是我家乡菜,今晚我们吃食这么好吗?” 贾蓉抬腿便从他身旁迈了过去,“自己嚼干粮去,难不成你以为我做了这么久是给你吃的?” 话分另头, 此时在楼上的几女已经等乏了,雪雁抱怨着,“这么久啊,小蓉大爷还没做好,下次该早些告诉他才是。” 紫鹃安慰道:“也快到了晚食的时辰,一并吃了罢。” 忽得,门口传来脚步声,又轻轻叩了几下门,雪雁快步走过去开门。 “小蓉大爷,你可作好了,要饿死我,我家小姐了,快打开看看作的什么。” 贾蓉向小丫头笑了笑,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打开盖子,里间传来一股酸甜。 嗅到香气的紫鹃,雪雁都咽了咽口水,正在贾蓉要叫小丫鬟来盛米的时候,却听到了不合时宜的肚子叫声。 此声来源自是桌旁端坐的林黛玉,一整天没进米,她属实有些饿了,酸甜又正合适她的口味儿,而且还开胃,肚子就不争气了。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林黛玉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众人再无动作,都瞧着黛玉。 终于黛玉撑不住,开口吩咐道:“愣住作什么,去盛米来呀。” 见小姐这般,两个丫鬟自是高兴的,忙去取来用具米食。 “林姑姑,这是我作的醋鱼,鱼是这河里钓来的,也不知是什么鱼,但是新鲜得紧。” “你先尝尝,若是不和林姑姑口味,我便再作些别的。” 念在贾蓉是晚辈,又为她忙活了这么久,林黛玉体谅道:“不必再忙活了,来一起用食罢。” 紫鹃也给贾蓉准备了一副碗筷,四人就一同用了晚食。 桌上并无过多言语,此后几日屋中三女的吃食便全托付给贾蓉了。 …… 船已行了十数日,越往南,气候也渐渐暖和起来。 这段日子里,贾琏不是在屋中呆着,便是停船靠岸补给时,会外出几个时辰,回来又萎靡不振的待在屋里。 而贾蓉这边则是和三女愈发熟悉了。 一日清早,船靠岸停歇补给,雪雁又来灶房熬药汤,正撞到准备吃食的贾蓉。 “雪雁,你每日里煮的是什么药啊?” 雪雁轻快地回着:“这个是我家小姐每日里都要喝的人参养荣汤。” “诶?林姑姑不是在吃人参养荣丸吗?” “大爷,你怎么知道的,每日午食晚食后会吃药丸,当下正是喝汤啊。” 林黛玉身子薄弱,气血不足,虽贾蓉不通多少医理,可根据他上一世浏览来的知识,怎么看也是脾胃不好的样子。 更何况这么补也不见好,定是吸收太差了。 在脑中过滤着信息,搜寻道有关补血,养脾的方子,后世还在用的方子,已是多次察验有效果才会继续使用,贾蓉对方子没什么疑虑。 “雪雁,今个你别熬这个汤了,你每日里熬,林姑姑喝了这么久也不见好,定是不对症。” “可是喝别的会变差的,就这个汤能让小姐的气血如此时这般。” “雪雁,你信不信我?” 雪雁看了眼贾蓉手里晃动的吃食,抿了抿嘴唇,“信得,我自是信小蓉大爷的。” “那你稍待,我去买些药来与你,再煲药汤。” 不多时,贾蓉便返回了船上,雪雁奇道: “小蓉大爷,你竟这般快,我还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个时辰。” 贾蓉不解,问道:“为何这般说?” “我上次见琏二爷出去几个时辰才回来啊,他说是岸边偏僻不方便买物事。”雪雁瞪着大眼睛回道。 贾蓉无语,我能和他一样吗。 不再闲话,贾蓉道:“这味汤叫补中益气汤,你今日便煮这个试试。” “小蓉大爷,你竟然懂医术。”雪雁惊到道。 “不是,这是在古书上看来的,定不会有错。” 雪雁哦了声,开始烧制药汤,而后端了回去。 “雪雁今日的药汤怎么晚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又在下面偷嘴误了时辰?” “紫鹃姐姐,我可没有。”言罢将汤放在案上,“小姐来喝药罢。” 又是每日的药汤,黛玉已经习惯了,毕竟她是药罐子泡大的。 尝了口,似是不如往常那般苦,疑道:“雪雁,这汤似是和往常不一样。” 紫鹃瞪起眼来,雪雁不能将换药的秘密说出去,忙按照贾蓉嘱托的话,道: “今日是小蓉大爷给小姐煮的,或许比我煮的好?” 黛玉放下汤勺,叮嘱道:“你怎能这般偷懒,蓉哥儿为我们整日准备吃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还让他来煮汤。” 雪雁甚是委屈,“不是我让的,是小蓉大爷非要煮的。” 听闻此言,黛玉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除了这两个跟在身边的丫鬟,倒还有个侄儿对她好,也算不错。 贾蓉给黛玉换了药方,黛玉的气色有了好转,本来因心事而忧心如焚,变得憔悴的脸上,逐渐也多出一抹血色来。 至扬州府还有两日的路程, 是夜, 两个丫鬟在一旁对弈,林黛玉独自在船头望着江面,似想要望见扬州城一般。 贾蓉手中拿了件鹤氅来,与黛玉道:“林姑姑,夜里凉了披上些罢。” 黛玉接过后,披在身上,贾蓉与她站在一齐,望着远方江面,这一幕让贾蓉偶有所感 他缓缓开口吟道, “夜暗归云绕柁牙,江涵星影鹭眠沙。 行人怅望苏台柳,曾与吴王扫落花。” 黛玉听闻捂嘴嗤笑,“吟得就好似你去过姑苏一般。” 忽得,黛玉又想起一事,这句里明明带花,那一日玩飞花令时,贾蓉岂不是故意让她的。 本来这几日贾蓉举止有度,温文尔雅,让黛玉觉着不错,是个好后辈,以为自己在酒楼那日是错怪了他。 如今再想他定是故意的,果然是个花花肠子。 念及此,黛玉回身对紫鹃,雪雁冷声道:“走罢,回去了。” 又朝贾蓉重重哼了声,才转身离开。 贾蓉满脸的蒙圈,女人果然难懂,尤其还是林黛玉这种心思最多的。 可是方才的气氛不是正好着吗? 感谢首订! 第93章 扬州府 第95章 扬州府 又过了两日, 船至扬州府,林府却没有人来接,贾蓉便先送黛玉回府上。 径直入扬州府城门,扬州主道之繁华犹胜京师东城大街,道路两旁尽是彩砖雕画,街上店铺林立,仅是清早已是人头攒动。 走便道行至巡盐御史衙门,有两个盐丁把守着大门。 “来者何人?闲者止步!” 听见外间声响,紫鹃从轿上走下来道: “进院通禀,大小姐回来了。” 两个盐丁早就被打好了招呼,此时知是林大人爱女从京城返回,忙让开道路,请轿入内。 贾琏,贾蓉携着众多跟随来的家丁,提着行李也往府中去。 还未至内院,便有老嬷嬷来迎着。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快来看看老爷罢。” 林黛玉急上前几步,“我父亲在哪?” “就在里间正房里。” 林黛玉揣着忐忑的心,从京师至扬州府,一路上的愁思,如今就要亲眼核实。 步伐又快了几分,紫鹃和雪雁在身后小跑追赶着。 “小姐,慢些别摔了。” 林黛玉推门而入,正房内摆了一床软塌,此时林如海的两个姨娘都在此间伺候着。 见是林黛玉回来,两人都起身,抹着眼角泪珠轻声道: “小姐,快来看看罢,老爷他已昏迷数日了,平日里都是喂些流食药汤才续着一口气。” “老爷清醒时,口口声声说着想见小姐最后一面,怕是正因此才咽不下这口气去。” 林黛玉闻言已是泪流不止,走至榻边,看见了多少次在梦中回忆过的脸,似熟悉又陌生,却那么憔悴。 她扑到床上痛哭起来,适时,紫鹃,雪雁,贾琏,贾蓉也进了房内。 “林姑丈如何了?”贾琏走到近前瞧着,见林如海似活死人一般,只能感到微弱的喘气声。 “哎,林姑娘,你也别这般伤悲,人总会有这个时候,莫要哭伤了身子。” 贾蓉与此时立在一旁,与不知该躲还是该迎的两位姨娘介绍道: “两位应是林姑公的姨娘罢,我是贾蓉,这位是荣国府长房琏二爷,都是自家亲戚不必见外。” 白姨娘,周姨娘都是点着头问好。 贾蓉开口问道:“两位可知,之前大夫看了林姑公说是什么病症了吗?” 白姨娘回着,“那大夫说是热痢,已是患病多时了,药石难医。” 说罢又抹起眼泪来。 热痢?贾蓉在脑海中搜寻了番,说的便是痢疾罢。 林如海为清正廉洁之官,探花是由隆泰帝开恩科所考取,经过殿前考教,称得上隆泰帝之心腹,正因如此他才能任职到扬州作巡查御史。 隆泰帝给贾蓉的任务是整顿盐业乱象,林如海活着在明处吸引火力,贾蓉在暗中才能便宜行事,就算不顾及黛玉,为了自己也得想办法给林如海救活。 贾蓉又开始搜寻着医治之法,却搜到一篇上一世浏览的营销号——你可知古代便有抗生素。 仔细看了番,说的是用黄连提取出黄连素,用作救治痢疾。 不管有没有用,贾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贾蓉来至林黛玉身旁,轻声道:“林姑姑,先别哭了,我曾翻阅古书时见过一个偏方,如今也没其他法子,让我试试可好。” 林黛玉止住哭泣声,抬起螓首,脸上挂满泪花,望着贾蓉:“蓉哥儿,你可有把握?不会对我父亲身子有损?” 贾琏插话道:“蓉哥儿,你在这瞎掺和什么,林姑丈此时还吊着一口气,若是你给治没了怎么办?” 此话贾琏说的三分真七分假,这遭下江南,贾母还给了他一个差事,带礼去拜访江南甄家。 江南甄家是江南第一大豪族,曾在江南迎接圣驾四次,可以说是皇恩浩荡,自有贾琏好好拜访一遭的必要。 眼前林如海马上就快咽气了,还让贾蓉折腾什么,折腾来折腾去,耽误的是他贾琏的好时光。 正在此时,一旁的雪雁说话了,“小姐,你信蓉哥儿一回罢,其实从小姐察觉出每日清早药汤不一样那次,喝的就不是旧时的药了,是蓉哥儿重新给你抓的药,半个月光景喝下了来,我倒觉着小姐比旧时气色好多了。” 雪雁此言一出,屋内众人才意识到,都望了过去,路途辛劳,却不见黛玉形容消瘦。 虽是眉间仍有愁思,可脸颊不再如塌进去一般,皆是点点头,同意雪雁的说法,实是气色好了许多。 林黛玉闻言也是若有所思,今日来确实胃口好了许多,她以为是自己喜欢蓉哥儿作的吃食,原来不知不觉中蓉哥儿还为她做了这些,还未曾与她多言语。 再迎着蓉哥儿目光,林黛玉有些躲闪,只是沙哑嗓音道:“蓉哥儿,便全仰仗你了,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提。” “便先多准备黄连,越多越好,碾磨成粉,再给我准备一个平底瓷瓶,不必太大,再给些瓷管,先就这些罢。” 屋内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这是治病? 贾琏开口道:“贾蓉,不是让你来这顽闹的,这是你逞威风的时候吗?” 贾蓉冷声质问贾琏,“若你有办法,你大可来治,我冒着这般风险也要救林姑丈,我图了什么?” 愈说好像愈不对味儿,两位姨娘来回打量着贾蓉和林黛玉两人,那还能图什么。 黛玉的脸有些涨红,但救治父亲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将话题拉回正轨。 “蓉哥儿,你可有把握?”林黛玉紧盯着贾蓉的眼睛说着,似是想看出贾蓉是否有一丝虚心。 贾蓉脸上并无多少变化,讲道:“说能救治好过来,我不能下这个保证,不过至少是好于现状的。” 听贾蓉说没有救治好的把握,林黛玉还是有些失望,转念一想,扬州这么多名医也都束手无策,蓉哥儿有能为将症状缓解,也实属不易。 心里下定决心,毅然开口道:“如今父亲卧床,治病一应事该由我来作主,便信蓉哥儿的,都听他差遣。” “安嬷嬷。”此时门外候着的林府老奴,走进屋中。 “小姐,我在呢。” “去,给蓉哥儿把他所需之物准备齐整,耽误不得。” 感谢lion1990的月票,感谢伙伴的支持。 跟大家汇报下成绩,截止目前首订是67,实是有点惨了…… 往后固定更新时间是凌晨0点和下午6点,一天两更,多谢大家的首订了,望还能继续支持小鱼! 第94章 四大盐商 第96章 四大盐商 扬州城西,水网交织,多豪商在此修建园林享乐。 庭园深深,杨柳堆烟,随径窈窕,因山行水。 两淮四大盐商之一的黄家府邸,就坐落在此园中。 这时里间正堂上,四大盐商黄,潘,徐,汪四家家主聚齐,谈论着近期扬州城中的暗流涌动。 徐家家主徐尚志开口询问道:“老黄,没个准信你就敢这样下手了?是不是唐突了些?” “是啊,那林御史虽是到处捉私盐,扰人清闲,倒也实是没难为我们,又不吃也不拿,送银子都不要。”潘家家主附和着。 汪家家主汪应新摇头叹道:“林大人实是两淮官场的一股清流,但正是不懂得和光同尘的道理,才非得除他不可。” 在堂中主位正坐的黄家家主黄均太,抬手拍了拍一侧桌案上的木匣,堂上便安静了下来。 只听黄均太言道:“我又不是老潘,会贸然行事?此物是京师连夜加急送来的,打开看看罢。” 潘家家主挑起眉毛,上前几步,拉开木匣盖子,只见里间放了一半盐,一半茶叶。 “有意思,竟有人给你这两淮盐商之首送盐。” 汪应新瞧着木匣,若有所思道:“一半盐,一半茶,这是盐茶(严查)啊。” 闻言,黄均太摇摇头道:“怕是要查盐。” 顿时几大家主面色都变了变,各家多少猫腻,都是经不起查的。 就听黄均太又道:“故此,我才动了潜伏多年的暗子,如今你们还觉着是我唐突了吗?” “还是老黄你心狠手辣,老谋深算,我老潘甘拜下风。” 暗中一黑影道:“林如海死了倒是干净,若是没死呢,你们可有想过?到时候你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黄均太自信言道:“大人你有所不知,此番并不是下了毒,这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得来的,如今林如海已算是病入膏肓,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还能有人将他拉回来不成?” “不过,林如海是皇帝心腹,按理说病情之事应已传回京都数日,早该有京城来的大官探望才是。” 暗中那人道:“陛下如今一心推行新政,在朝堂之上与那些个老臣每日吵得不可开交,怕是已经顾不得了。” 黄均太还有一事担忧,开口询问道:“若是林如海病逝,皇帝再遣新官,较林如海更强硬这不是多此一举了?” 那人回道:“朝堂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解决之法。” 黄均太会意,朝那人方向拱手道:“此事若是顺当,倒是该恭喜大人您高升了。” “八字没那一撇,凡事还是小心的好。” 四大盐商尽是不以为然,林如海是他们在扬州里最大的对头,如今已是快要咽了气,这扬州府岂不是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适时,有黄府家丁前来通报,“老爷,外间有信传来。” 言罢再不多说,俯首听命。 黄均太道:“起来罢,此处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是,老爷。”那下人继续道:“今日清早,林御史长女林黛玉已从京城赶回。” 潘家家主不屑道:“一个小女娃儿能作个甚,回来给他老爹哭坟罢了。” “并此女归来的还有贾家荣国府长房嫡长子贾琏,宁国府嫡长孙贾蓉。” “两个纨绔子弟罢了,京城里都敬他贾家是一门双国公,我却是不把他贾家放在眼里,都是江南出身还不知贾家早就没落了,未必比我潘家有银子。” 暗中那人又开口道:“那贾蓉还是有不同的,曾经面见过陛下,陛下似是很中意他。非但如此京都也传来消息,让我小心此人,你们该留意着才是。” 一个黄口小儿,没有根基在扬州府不是任由他们拿捏,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虽然黄均太也觉着过于谨慎了些,既然那位大人开口了,还是得作出样子来。 黄均太颔首道:“去罢,盯着巡盐御史衙门的人手再增添一些。” …… 巡盐御史衙门,林府, 贾蓉在一处僻静的小院,摆弄着林府下人送来的各类器皿。 虽然上辈子学的不是化学,不过还好这营销号比较良心,叙述了制备的简易过程。 没吃过猪肉,但还是见过猪跑的。 贾蓉依葫芦画瓢,开始制备黄连素。 开口吩咐道:“虎子,将我们带来的酒先取来。” 不多时,虎子手中提了一小坛,产自山庄蒸馏过后的酒。 贾蓉先是将黄连的粉末倒入平底瓷瓶中,再向里面加入高度酒溶解出黄连素。 最后加热蒸出酒精,冷凝后还能回收些酒回来。 黄连素不溶于水,微溶于酒精,故此贾蓉得不断重复地制取,回收酒精。 既然都是要给林如海喝下去的,贾蓉就不考虑如何提纯了,如今的简陋设备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效果如何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鼓捣了近五个时辰,贾蓉才制出了一小瓶来。 再回至正屋时已过响午,林黛玉依旧在屋内守候在榻边,紫鹃,雪雁侍立在身后。 悄悄走到近前,贾蓉俯身轻声对林黛玉道:“林姑姑,这粉末便是制与林姑公的,每次取小半勺冲水与林姑公服用,一日三次,接下来就看林姑公的福祉了。” 林黛玉听闻,将此事吩咐给屋内的嬷嬷们,尽是不敢怠慢。 紫鹃小声在贾蓉耳边道:“小姐今日还没用吃食呢。” 贾蓉会意,劝道:“林姑姑你实该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林姑公能醒来,见你形容憔悴的模样定是不好受的,本就身子不康健,若是再引悲绪,病怕是更难好了。” “此病难治就在于身体逐渐衰弱,无法抑制,即便醒来也得静养不知多少光景。” 此类话紫鹃,雪雁也并不是没说过,但贾蓉确实给她开过方子,调解了她的气色,在林黛玉心中蓉哥儿已是个通医术的。 既然蓉哥儿也是这般说着,林黛玉缓缓起身,吩咐道:“雪雁,去灶房取些吃食来,与我和蓉哥儿一并用了。” …… 京杭大运河上, 薛蟠坐在船头,脸上病恹恹的。 不知怎得,本是蓉哥儿约他下江南,却是没见到蓉哥儿人,只有船舱里的一群大汉。 他又不敢要求靠岸找妓子寻乐,每日是小心相处,此时他望着茫茫江面,叹出一口气来。 “蓉哥儿,你害的我好苦哇。” 感谢水晶燕子的月票支持,感谢小伙伴。 第95章 小贩 第97章 小贩 林府, 在林如海服下药后,屋内留下嬷嬷,丫鬟守着,众人退出来,待林如海静养查看药效。 贾蓉在暗卫之前来到扬州,自还有他要做的事。 “林姑姑,就让姑公先这般静养着,今日初到扬州府,我也该去准备料理自身之事,” 林黛玉知贾蓉不是来扬州送她的,应是有他自己的缘由,也不再客道,叹了口气回道: “蓉哥儿自去忙便是了,晚些再回来用吃食。” 贾蓉一礼告辞,往外间寻贾琏。 见贾琏正和前院衙门的当班官员攀谈着,贾蓉上前一步道; “琏二叔,借一步说话。” 贾琏一脸不耐烦地与贾蓉走至院内一边,只听贾蓉换了语气道: “琏二叔,你别忘了此行你是作什么的,在府里好好照看着林姑姑,我去外间行事。” 贾蓉身后护卫气势汹汹,他不敢多言,待贾蓉携两护卫出门后,贾琏才不悦的嘀咕道: “你倒是自在,来了这扬州府便自去高乐,留我在这守着病父孤女。” …… 走出盐院大门, 虎子上前两步与贾蓉低声道:“大爷,有人监视着这边,今早我以之为巧合,如今再出门我断定那必定是有线人。” 贾蓉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行着,“有几人?” “有三处,大门西侧茶摊,巷口闲聊者数人,对街里巷二楼酒馆,总共约莫有十数人之多。” “先不必顾虑,做我们的事便可。” 复行数十步,进入一处窄巷。 祝世霖道:“有两人似是在跟着大爷。” “先行往人群聚集处。” 贾蓉三人便进入街市,顺带观察着此间的风土人情。 与京师不同,扬州府多桥,多亭台,巷道并不齐整,四通八达。 三人至东关大街,此街道正是扬州府最繁华主街,由青石板铺设而成,汇集了各流街贩谋生之人。 街边小吃,街中卖艺,林林总总还未散场而去,热闹非凡。 东拐西拐,贾蓉三人很轻易地便甩去了坠在后边的尾巴。 沿着东城大街往东走至尽头,便从扬州府东关城门而出,临近运河码头。 祝世霖拱手道:“大爷,此行已了,我便先返回杭州府家中,尽快召集族中之人前来相助大爷成事。” 贾蓉颔首,“此去你孤身一人,多加小心才好。” 再一礼,祝世霖便转身径直离去,贾蓉二人以目光送行。 至再不能见时,虎子问道:“大爷,我们此行往何处去。” 此行是整顿盐业,自该往售盐的地方去,贾蓉道:“寻一处盐铺,先去瞧瞧。” 为了不使人起疑心,贾蓉等人又逛了多处各类商铺,以为遮掩行径,进而探查盐铺价格。 走遍整条街道,多家盐铺价格大差不差,多是三分几厘钱一斤。 这个价格已经远超过京师盐价了,若是以现代购买力与之作比,差不多一斤盐至少需要六,七十元钱。 贾蓉皱眉思虑着,两淮盐场当属最大的盐场,四大总商盘踞不知多少盐窝,手持多少盐引,盐价竟还是高居不下的。 此时已是夕阳连天,街上之人尽是来往匆匆,贾蓉也是时候该返回了。 “暗卫再过几日也该到了,应寻一处落脚才好。” “大爷,西城多园林,正是适合落脚之地。” “不妥,那边多是富商豪族,警惕性太足,还是扮作行走客商,分批入城落脚的好。” 两人行至一处暗巷,忽得被一人拦住。 那人头戴汗巾,身披麻衣,典型的贩夫走卒装扮。 这一幕让贾蓉非常有现代的既视感,刚出火车站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被大妈,大叔拦住,询问住店还是坐车。 虎子正要上前清走,贾蓉以为有趣,将虎子拦下,客气道: “小兄弟可有何指教?” 那小贩咧嘴一笑,“我瞧这位公子衣着华贵,谈吐实是不凡,又见方才公子二人进了盐铺,似是要买盐,这才拦住,唐突了还请原谅则个。” 说罢,朝贾蓉身后虎子致歉。 贾蓉收起了方才在商铺中买的折扇,在手中晃了晃。 “小兄弟,你有路子?” 小贩引着贾蓉二人又往巷里走了几步,从怀中取出一纸包,展开后递到贾蓉面前。 “公子瞧这个,洁白剔透和那官盐无异。” 贾蓉在纸上捏起一小撮,打眼望去,确实杂质不多,应也是从官盐盐场中运出来,并非私制。 颔首对那小贩道:“小兄弟这盐要价几何?” 既然问价,那定是有意,小贩大喜,忙介绍道:“价格定比官盐便宜得多,一分二厘仅是一半,公子意下如何?” 小贩躬身,搓着双手待贾蓉开口。 可哪曾想,贾蓉一个眼神,虎子上前一步将其一手刀拍昏。 再醒来时,小贩已处于一个庭院中,口中塞着碎布,反绑双手固定在椅子上。 小贩大惊,瞪着双眼盯着此时堂上来回踱步的贾蓉。 一身书生气,手持折扇,头戴纶巾,那小贩还以为是个好相与的,今个怕是被黑吃黑了。 贾蓉见小贩醒来,笑着道: “贩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过,你这销赃怎得像那街上老鸨,在路上顺客。” 虎子在一侧取出小贩口中之物,“大爷问你话,从实交代。” 两人口音都不似本地人,小贩壮起几分胆子,叫道: “不知两位是什么来路,今日是我瞎了眼,若是放我离去,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既然公子知我这是私盐,定该想到我上面还有大能为的。” 贾蓉背着身,嘴角挑了挑,没作声。 小贩见那公子无动于衷,又道:“两位初到扬州府不熟悉情况,好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可是为扬州第一大帮青龙帮作事,若是我没准时回去,定会有人来寻我,到时候你们休想脱身离去。” 不知怎得那小贩有一种错觉,自己越放狠话,那公子的肩头抖动了愈发厉害,似是更兴奋了些。 贾蓉回身走到那小贩近前,笑道:“我想听的就是这个,快把你为青龙帮做的事,细细说来。” 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96章 林府乱局 第98章 林府乱局 入夜, 一名醉汉步履蹒跚,身后跟着几名小厮,进了巡盐御史衙门。 门口盐兵竟也不拦,而是上前打着招呼,“林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我那妹妹今日可回到府上了?” “大小姐今早刚回来,一直在内院里。” 听闻此言,再不搭话,醉汉径直走入院中,正巧撞上在与人闲谈的贾琏。 衙门里进来一号醉汉,贾琏也是微微奇怪,先行一礼,道: “在下是京城荣国府贾琏,阁下是?” 方才与贾琏闲谈的盐兵百户长介绍道: “这位是林少爷,是林大人的远房亲戚。” 贾琏会意,这是林府人丁稀薄,若是故去得有男丁为林如海摔盆守灵, 按照丧葬说法,这样灵魂不容易被束缚,也就更容易早日踏上黄泉路,轮回转世投胎。 那醉汉听闻是京城贾家人,连忙巴结道: “原来是琏世兄,在下顾虑不周了,知今日至扬州该宴请世兄才是,明日定带琏兄一同去高乐,领略扬州瘦马可好?” 两人是臭气相投,听闻高乐事,友谊迅速结下。 “好好,为兄正是闲着无事可作,明日定饮个痛快。” 一面闲聊,一面同往内院而去。 林少爷照常来看看林如海到底咽气没有,林如海咽了气,这林家所拥有的财富便大半归于他手。 贾琏也正是念及此,才与林沐凡交好,待他得了林府,贾琏也好索要些好处,也算没白来这一遭。 林府四代列侯,林如海又当着御史,家财定是余下不少的。 还未至正房门口,里间门从内间被推开,入眼是一女子当先款款走出。 秉绝代之姿容,具稀世之俊美。 貌若天仙,肤若凝脂,眸中泪光点点,行走如弱柳扶风,只这一眼便将林少爷看得酥倒。 “小姐,老爷喝了药后,气息似平稳了许多,不像之前那般微弱。” “多谢两位姨娘平日里的照顾,往后还是听蓉哥儿的安排,每日里按时吃药。” “小姐这是说的哪门子外道话,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此时林黛玉心情不错,她也觉着爹爹的气色有所好转,虽还未能清醒,呼吸是通畅了些。 不多时,她意识到一道火辣的目光照了过来,一个满脸猪哥像的男子,正望着她,还吞咽着口水,实是让她反胃无比。 只见那人又往前行了几步,黛玉连忙退后道:“你是谁,管家呢,怎能准许外男进内院?” 两位姨娘连忙介绍道:“小姐,这位是林家在姑苏的远房亲戚,一旦老爷有什么不测,由林少爷来给老爷摔盆的。” 这远房亲戚亦接口道:“妹妹,是林家族里差我来给叔父守孝。今日没去城外迎你回来,是哥哥的过失,莫要在意。当下正巧到了用吃食的时辰,你我便一同用餐熟悉熟悉可好?” 此时他很是后悔,虽然在之前有听闻,林如海的女儿是个美人。 可是他初次离了老家庄子来到扬州府,扬州美人数不胜数,这几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哪还在意别的什么美人,再美也不一定比那时怀里的美。 今日一见却觉着大不同,良家女子和那残花败柳完全是两种味道。 不过现如今还算不晚,待林如海咽了气,这林府都是他的,连人也是,他自还有机会,此时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黛玉一听不是父亲请来的,便斥责道:“父亲病情已有好转,并不用什么摔盆,你还是速速离去罢。” “嬷嬷,赶他出去。” 那老嬷嬷也不知如何是好,老爷还在病榻上病重未愈随时都有可能故去,此人是林氏族人选出来给老爷摔盆的,若是真用得上,将此人赶走了,到时候该如何,这便成了她的罪过。 念及此,院中之人尽皆未有作为。 见此番光景,林少爷甚是得意,他心知自己的不可或缺,只要林如海一天未曾在床榻上起身,这府上不论是谁都该将其贡成大爷一般。 “妹妹此番话也太生分了些,往后林府这一辈便只有你我二人,还要同心协力得好。” 头一遭有宝玉之外的男子叫她妹妹,林黛玉愈听愈觉着恶心,府上又没人听她的吩咐,气得只能掩面流泪。 贾琏立在一旁多时了,也看出林沐凡的龌龊心思,尤觉着腌臜至极,比自己更甚。 像林黛玉这种小丫头,贾琏是没半点歪心思,他丝毫不感兴趣,倒是林如海那两个姨娘,风韵犹存才是正好的年纪…… 思虑了番,贾琏开口劝慰道:“沐凡此话确实在理,林姑娘,往后你们都是一家人,该和睦相处才是。” 贾母差贾琏来扬州帮衬黛玉,此时竟站到对面指责她的不是,林黛玉心头愈发觉着难过,身后的紫鹃,雪雁都气得攥紧了袖子。 此间也没有姨娘能说话的份,场上闹得下不来台,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少爷见连京城来的贾家人都帮着自己说话,不为黛玉撑腰,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上前几步竟要去拉扯…… 话分另头, 贾蓉从小贩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虽小贩是夸大其词,他只不过是青龙帮的外部帮众,只负责一小片的私盐私售,但还是从他口中得知了青龙帮是怎样一个帮派,他们又是怎样运送私盐,再如何分到各个小贩手里。 青龙帮是扬州地界最大的一个盐枭,竟有自己船只以运粮为遮掩,偷偷运盐。 又收拢了些江湖人充作打手,竟时常与盐丁对抗,还具有反清缴的能力。 贾蓉来扬州时,又预想过盐业会混乱,可也未曾想过会猖獗至此。 首先盐运出来,定有盐场的官员大开方便之门,这已经属于是监守自盗了。 漕运不比其他,盘盘查问,关关设卡,他们竟也能运盐到扬州府北桥码头,这一路上的官员怕是都已与他们同流合污。 初到扬州打探了些消息,又知了林如海的病情,贾蓉也该先递一封密信回京与隆泰帝奏报此处情况。 “虎子,走罢时候不早了,先回府。” 第96章 情愫 第99章 情愫 贾蓉再次返回盐政衙门时,盐兵已不像初次那般拦他,不过也没有太多寒暄。 还未走过中庭穿廊,就已听得见内院中的争吵声。 贾蓉略感诧异,此时林府怎会有人闹将起来,速行几步上前,就听得里间有人道: “妹妹就同我一并去用膳食吧。” 随之是紫鹃的吓退声,贾蓉回首示意虎子与他同入内院。 待贾蓉见到里间情况时,入眼是一男子,丑态毕露正往林黛玉身边走去。 贾蓉连忙喝止:“什么人,怎敢在林府撒野。” 场上有别的声响,骤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尽皆望去。 林少爷听是有人喝止他,也停下身子,转身看去,究竟是什么人还能在这林府违逆他的意思。 门廊中,挡在黛玉面前的紫鹃见是贾蓉回来了,舒出一口气来,雪雁忙跑去贾蓉身边。 “小蓉大爷,你可回来了,那个坏蛋是老爷的远亲,说是林家族人选出来给老爷摔盆,延续香火的。” “他非要小姐与其一同用食,小姐不肯,他就这般无礼,我看是不怀好意。” 经雪雁的一番介绍,贾蓉总算也明白此间是怎般情况。 走至黛玉面前,向她行了一礼,“林姑姑,让你受惊了。” “你是什么人,林府后院也是你能进的?”贾蓉还未开口,倒是被这个无礼之徒先发难了。 贾蓉轻蔑一笑,拦在黛玉面前,“你一个连旁支都算不得的远亲,也有脸皮打着这般的算盘。” 言罢,抬手就是赏了一个耳光,猝不及防之下,打得林少爷晕头转向。 “滚下去,这也是你能站的地方,虎子,带他出去。” 虎子九尺男儿,虎背熊腰,那远房林少爷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是提着衣领便被虎子带了出去。 贾蓉回身再对廊道上的众人一礼,“各位此时便交由我处理吧,定将他打发了去。” 两位姨娘忙劝道:“不可啊,若老爷有了不测,还得有人摔盆才能入土为安。” 贾蓉随意答道:“病情定会有所好转,几位不必多虑,若真会有那日,我便给林姑公摔盆就是了。” 再不多言,贾蓉大步朝着院门离去,走过贾琏身边,贾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 “我出门之前怎样嘱托你的,你就这般任由外人撒野?难当大任的东西,随我出去。” 贾琏当下势微,又是理亏,对贾蓉这般不敬态度虽是不满,可也不敢多作声,怕自己也被他梳理了皮子,随着贾蓉身后一同出了门。 望着贾蓉的背影,林黛玉觉着心安,若是他不在,自己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此时黛玉还没意识到场间气氛的诡异,自蓉哥儿说出自己摔盆便是,场上的人都惊住了,似石化了般。 雪雁悄悄对黛玉道:“小姐,你说小蓉大爷平时总是细心精明的,这种事上怎得这般粗枝大叶,难道他不知道只有入赘的才能给妇家摔盆吗?” “小姐,你说小蓉大爷不会真是要做林家姑爷吧,可是他有大房夫人了啊。” 听了雪雁的悄悄话,林黛玉才回过神来,脸登时就烧了起来,啐道: “你个小浪蹄子瞎嚼什么舌根子,你若是喜欢蓉哥儿,你便嫁了罢。” 雪雁天真地回道:“我自是愿意的,那样就能每日里都吃小蓉大爷作的饭菜了,可小姐怎么办,小姐还是他的长辈呢。” 林黛玉对她实是无语,又接不住院中众人的目光,羞红脸往偏房逃去了。 紫鹃跟在身后思虑着,若方才是宝二爷在场,会为小姐挺身而出么,怕是有些难了。 外院中,周遭有了盐兵,林少爷的底气就足了几分,不知哪冒出来的浪荡货竟不顾他的身份,这些盐兵可是都知晓的。 他开始在虎子的手上呼叫挣扎,颇有成效,不多时便聚拢过来一些人。 “林少爷,这是怎得了?” “快将此人拿下,他竟敢辱骂殴打本少爷。” 听了这话,众人也是为难了,林少爷是林大人的孝子,他们惹不起。 那这位是京城贾家国公府的公子,他们也是惹不起的,进退两难之际便听得一道声音, “林姑公的身体有好转,便不用劳什子孝子了,我这就给他送走,别在这边拦路,都去作自个的差事。” 有了此言,盐兵们尽是让开路来,远离了众人,贾蓉对虎子比划了个手势,意思便是让虎子带到外面处理干净。 虎子应诺而去,贾蓉便转过身来,见贾琏正惊恐的望着他。 声音打颤,开口询问,“蓉哥儿,你刚才和你那家丁比划的什么?可是要取了林家远亲的性命?” 贾蓉轻蔑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贾琏眼睛瞪大,似乎不认识了贾蓉一般,“你怎敢如此,就不怕在这扬州府惹上官司,珍大哥远在京城还能保得住你?” 贾蓉心想,贾珍还能保别人,他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以为无趣,贾蓉不答贾琏的问话,对他道:“老太太让你来帮衬林姑姑作事,你不帮也就算了,却帮起倒忙来,莫要揣着小心思,若不然回了京城,我定好好在老太太和西府大老爷面前告你一状。” 说罢,甩袖往内院而去。 贾琏神色恍然,直至如今他似才看出贾蓉的真面目。 内院偏房中,贾蓉,林黛玉,紫鹃,雪雁一同用着吃食。 雪雁时不时的抬头望着贾蓉,看着看着又有些脸红。 贾蓉也觉着气氛不对,如今不该住在林府,还是过快了些,他想徐徐图之。 “林姑姑,我在外间行事,往来不便,明日就在外间找一处落脚,每日清早来看望林姑公。” 林黛玉忙道:“不好。” 言罢又觉不妥,骚的有些脸红,再解释道;“若是那厮返回,蓉哥儿不在,这府上又要不安宁了。” 贾蓉不能说那人定是再也回不来,又想着暗卫应该过几日才能到扬州府,开口安慰着: “林姑姑莫要担心,我就先在此间住着,待林姑公醒来可好?” 林黛玉满意,颔首道:“一会儿紫鹃,雪雁收拾一处偏院与蓉哥儿住下。” 第97章 紫鹃 第100章 紫鹃 用了吃食,贾蓉来到为他准备好的偏院住下。 房间简朴,墙上并无多少装饰,屋内仅是一桌,一椅,一橱,一榻,应是林府多年没人拜访留宿,久无人住。 点上烛台,铺开宣纸,磨墨濡毫,贾蓉打算先给隆泰帝一个回信,这叫向上管理。 “臣初入扬州府,已明晰林御史所患之疾,实有药可医,并非绝症。今两淮盐业乱象令人发指,有盐枭聚众贩私,竟以船载之。 漕运官吏多沆瀣一气,助长不正之风……” 最后贾蓉再试问隆泰帝,若是林如海醒来,能不能透露身份,明暗合作。 在贾蓉吹干墨迹,待收好密信时,外间却响起了叩门声。 贾蓉精神一震,问道:“谁?” “小蓉大爷,该梳洗的时辰了,小姐让我来伺候。” 听出是紫鹃的声音,贾蓉放下心来,朝外面讲道:“让林姑姑费心了,紫娟姐姐放在门外吧,一会儿我自取便是。” “让小蓉大爷自个梳洗是我们作奴婢的怠慢了,若是不想让我伺候,倒是可以给爷叫几个小丫头子来。” 推脱不得,贾蓉只好让紫鹃先进门来。 紫鹃推门而入,将热水并澡盆置于屋中,又点起火盆暖炉,待着屋内烧得暖和些。 看这架势,紫鹃似是要伺候自己到头了,贾蓉还没被自家以外的丫鬟服侍过,实是有些不适,可又执拗不过紫鹃,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站在一旁观望着。 不多时,紫鹃挽起袖角对贾蓉道:“小蓉大爷,用我来给爷更衣吗?” 贾蓉连道不必,自己去了衣物,连忙坐入澡盆中。 见不久前在外威风凛凛的贾蓉,此时倒这般害臊起来,紫鹃噗的笑了声。 她又向水中加入些花瓣,檀香,薰草,就如同伺候林黛玉梳洗一般。 屋内只听得些水声,贾蓉开口打破尴尬道:“姐姐怎得不去伺候林姑姑,倒是往我这院里来了。” 紫鹃一面揉着贾蓉的肩膀,一面回道: “小姐今日多操劳,又是经历几次大喜大悲,累着了,回屋就下榻睡熟,雪雁在里间陪着。” 心思缜密的贾蓉立即听出话里的漏洞来,既然林黛玉睡下了,怎还会差紫鹃来服侍他梳洗。 贾蓉问道:“如此说来,并不是林姑姑要紫鹃姐姐来伺候的?” 紫鹃一笑回着,“这遭是我骗了小蓉大爷,不愧都夸赞大爷是个有能为的,心细着嘞。” 贾蓉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又问,“既然林姑姑没说,紫鹃姐姐怎好自作主张,每日里紫鹃姐姐贴身服侍林姑姑,哪有让姐姐服侍外客的道理。” “我倒是想让小蓉大爷不是外客,我却是做不了主。”紫鹃叹息说着。 一句话听得贾蓉云里雾里,这澡盆中升起的雾气倒还是挺应景的。 “紫鹃姐姐,此言作何解释啊?” 紫鹃没搭话,却是岔开话题,“小蓉大爷,这里的事还望你多操心了,小姐一个女子难撑起这个家的,琏二爷自不必多说,此间事小蓉大爷能帮衬着处理妥当了,就是叫紫鹃次次来服侍也没什么的。” 红楼梦中紫鹃对黛玉的感情真挚,是为数不多全心全心为黛玉着想的人,这遭贾蓉感受得更加深刻了。 “不可不可,应林姑姑的话,我住在林府本就是要处理好这些事,不用紫鹃姐姐来报答什么,往后大可不必来伺候着,林姑姑还是未出阁的小姐,若是传出去了对林姑姑有损啊。” 紫鹃的嘴角扬了扬,直至梳洗完后,退出房去都是默不作声。 贾蓉也并没多想,躺在榻上待虎子回来复命。 又过一个时辰,夜有些深了,微风拂过时而院中柳树枝头沙沙作响,屋内只听得这一种声音。 盐院衙门已经闭门,虎子从林府后门翻墙而入,顺着贾蓉留下的记号,找来偏院。 轻叩了几下,门便被贾蓉在里间推开,将虎子让入房中。 “大爷,已经处理干净了。” 贾蓉颔首,“暗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祝千户先遣人来传信,最多三日便能抵达扬州府。” 近几日贾蓉都不会离开林府大门,便不用虎子护卫,既然这样差虎子去接应暗卫才好,不能让他们贸然进城。 沉吟了阵,贾蓉开口吩咐道:“此间我走不开,虎子你传我的意思去迎他们入城,往北城庭院中落脚,切记分批入城,先去丰字号露个脸。” 贾蓉在屋中踱了几步,又补充道:“扬州府遍布四大盐商的线子,不可露出半点痕迹来,那小贩说四日后北桥码头该有私盐交易,我便先缴他一缴,试试这水的深浅。” 虎子应下。 贾蓉又在桌案宣纸下取出一封信来,道:“这封信备快马由先头来传信的暗卫送往京城。” 虎子揣入怀中,拱手道:“大爷放心,定不会出了差错。” 翌日, 贾蓉被请到正院与黛玉一同用早食,刚入偏房见屋内仅有黛玉,紫鹃,雪雁三人。 贾蓉试探问道:“琏二叔呢?不与我们一同吃食?” 小雪雁撇嘴道:“安管家说,昨日琏二爷就出门了,彻夜未归。老太太都说了让他来扬州是照看小姐的,结果关键的时候一点用处没有,也说了不让他去顽乐,不还是照常高乐。” 贾蓉圆着场子,“琏二叔也是憋得坏了,船上的确没什么乐趣,雪雁你可不好这般多舌,若是被外人听了去……” 小雪雁委屈巴巴道:“这又没外人。” 听闻此言,黛玉的脸又爬上红霞,没外人?那贾蓉是她院里人不成。 “你个小妮子就会乱嚼舌根,再口无遮拦的,明日便找人家把你许出去。” 一下点到雪雁的要害之处,她再望了眼盘中贾蓉做的凤梨酥,吞了吞口水,起身道: “小姐我吃好了,我先给老爷熬药去了。”迈着小碎步,忙往灶房去了。 贾蓉无语,什么时候嫁人成了林姑姑吓唬小丫鬟的手段。 林黛玉缓了缓脸色,脸上的红晕散开,转头对贾蓉说道: “昨夜里住的还算习惯?” 贾蓉点头道:“倒还是习惯的。” 又望了黛玉身后紫鹃一眼,见紫鹃摇头和拨浪鼓一样,便没说昨日被服侍梳洗的事儿。 “林姑公的药不多了,我还是去制些药来。” 今日早食气氛诡异,贾蓉还是想尽快脱身的好。 林府上下头等大事便是医治父亲,既然是要做正事,黛玉便也不闲聊了,也往正屋去伺候着。 …… 东关大街一处僻巷小院, “头儿,柳叶窄巷的小六有两日没回来了,会不会出了事?” “还能出啥事?往时不是被盐兵抓了,就是有桩大买卖要成,先到女人肚皮上享乐,还有啥事?” “前几日我倒是远远见着小六与一公子打扮的人走在一块儿,应是有桩大买卖做了。” “看看,还能有什么事,他若是不回来明日便少给他分些盐,让他只顾着享乐,不与兄弟们吃酒。” 那领头之人饮尽碗中酒,再摔到桌案上,对周遭人讲道: “明个动作都爽利些,那查盐的林大人是下不来榻,盐丁可是没都倒下,接了货快着些分了再来这聚头。” 近来买卖做得及其轻松,院内众人均是咧着笑脸附和着。 第98章 林如海 第101章 林如海 几日里林府平静祥和,而扬州城即将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北桥码头是扬州在京杭大运河上的码头,此时来了几艘货船,每艘船上约有百十号人,粗衫打扮应是北边行商。 货船落锚靠岸,搭下乘梯,当先走下一人,径直往前迎上去。 “虎兄弟,怎得就你在这儿,大人呢?” “大爷有些事绊住了,如今在盐院衙门,差我来接应。” 祝振点头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安排?” “大爷吩咐说让你们分批入城,我来带路引你们去落脚处。薛家公子呢,可随着这船来了?” “就在船舱里,在来的途中生了些小病,里间养着。” 虎子再道:“切记入城还是借着丰字号伙计的身份,先往丰字号去,得薛家公子配合着。” “这倒无妨,薛家公子是个好相与的,不似传言般胡来。” 又思忖了阵,祝振问道:“大人可有差事许我们去作?”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行走,至于人烟偏僻处,虎子悄声言道: “大爷已经打探出私盐贩子贩盐路径,亦是在这个码头不远处,此间地形地势你记得清楚,往后定有用武之地。” 祝振拱手道:“多谢兄弟提点,我这便先回船上安排下去。” 总共暗卫五艘大船四官六百余人,分批次被虎子引入扬州府,再往丰字号落了调料的货,一切行事井井有条自不必再说。 已是夜里, 黄家庄子上,黄均太听着下人通报。 “回老爷,盐院衙门近日来没什么动静,里间之人也少有外出。” “仅初到扬州时,宁国府贾蓉与随从在东关大街买了些小吃,小物事便再未出门。 而荣国府贾琏,自前几日开始一直在烟花之地逗留顽乐。” 黄均太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桌案,沉吟了阵,道: “毕竟是国公府上的公子哥,荣国府又与江南甄家是世交故旧,来了扬州府我黄家也该宴请作个东道,既然是个会享乐的,便是好相处,去替我下个文贴罢。” 那下人又禀报道:“老爷,今日扬州城中还有一事为奇。” “直说何事。” “薛家丰字号本在扬州被打压的厉害,今日薛家大公子竟携五艘大船从京城来,在北桥码头靠岸,入城货商伙计粗计也有五百余人,如此大的规模还不知是何目的。” 堂中徐家家主接口道:“这丰字号旧时也是皇商,与我们也大差不差,不过是后来失了圣眷。京城之事我也听闻了些,这丰字号又开始为长公主府作生意,再入圣上之眼,往后再不可小觑。” 黄均太颔首,发问下人,“你可探听到他们此番前来都带了那些货物?” “他们并未有所隐瞒,是在京城卖的调料,往江南来作调料生意。” 汪映新道:“这调料生意我是听闻过的,有晋商兄弟与我讲过在京城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们也做了本仓囤货,卖往陕西,山西。” 黄均太回道:“既然晋商有人走了这条道,我徽商也该问问路数,分一杯羹,毕竟多一条路数,多一份安稳。” 潘家家主不屑,“啥子调味的东西能这么赚银子,难道还比得上我们这盐不成。” 不理老潘的牢骚,黄均太吩咐道:“贾家与薛家亦是世交,既然宴请了荣国府公子,那便也给宁国府公子和薛家大少爷递一份文贴,就让咱家大少爷作陪吧,与他也知会一声。” “是。”下人应声而出。 …… 盐院衙门, 正屋软榻上的林如海此时苍白的脸上已多了些血色。 见父亲病情有了好转,林黛玉自是心喜不已,每日清早便是不离榻旁,一直守候着,已有近十日光景。 贾蓉又制好了几日用药,便去到正屋送与黛玉。 推开门,见黛玉正趴在榻边似是睡熟了,屋内也不见紫鹃,雪雁的身影。 贾蓉轻手轻脚的走至身旁,坐在临近小圆凳上,在黛玉耳边轻声唤道:“林姑姑。” 黛玉似没听见般,并无甚反应,贾蓉推了下她的肩膀,再唤到:“林姑姑?” 此时黛玉才慢慢抬起那盈盈一握的小腰,揉搓了下眼睛,望向贾蓉道:“蓉哥儿,你怎得来了,我竟是在这边睡了去,怎能这般慵懒。” “近日来林姑姑太操劳了,也该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贾蓉劝慰着。 说罢,贾蓉又对着林黛玉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黛玉双眸望着贾蓉一脸疑惑,他嘴角也没什么啊。 脸颊抽动了下,黛玉才觉察出什么不对,忙用袖子遮住脸颊,取出帕子擦拭了下嘴角。 待她再放下袖子时,贾蓉见林黛玉本是净白的耳垂有些微微泛红,甚是可爱。 贾蓉开口安慰着,“这是本就是正常的,林姑姑不必羞赧,趴着睡就是容易淌口水,不必多在意。” 他不安慰还好,安慰了这一句让黛玉更是羞恼,让他见到,本就是够难堪了,还非要点明来。 黛玉没好气道:“你送了药便出去作你的事去。” 还未等贾蓉说什么,榻上传来动静,伴着几声咳,林如海缓缓睁开眼来。 贾蓉和林黛玉两人忙起身看去。 一醒来入眼竟是一男一女,一个似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另外一个哥儿目若朗星,唇红齿白,清新俊秀比自己年轻时还胜过几分。 林如海喃喃道:“天公作美,死后第一眼还能看到女儿成了亲。” 一句话将贾蓉两人说的懵在当场,半响过后黛玉回过神来,红着脸道:“爹爹,您还活的好好着呢。” 林如海闻言又望了黛玉一眼,眼中流出泪来,“果真,真是玉儿你?” 黛玉握住林如海的手,放在自己脸旁,让父亲感受着温度。 而后哽咽着讲道:“是真的,爹爹,女儿就在这。” 林如海潸然泪下,上天对他不薄,竟还有机会重塑与女儿的亲情。 在病榻上卧床不起时,他才了悟,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 往时整日里公务繁忙,幼子夭折,妻子早亡,长女被送去京城数年未曾见一面。 亲情怎能如他这般淡漠了去,他做得一个好官,可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父女二人痛哭了回,林如海望着一旁的哥儿对黛玉问道: “这个哥儿便是贾家衔玉而诞的哥儿了罢,老太太竟许他陪你来扬州府?” 林如海与贾家通过几次书信,也多是年节时候,知在贾府与黛玉关系最好的哥儿是贾宝玉,一醒来便见到黛玉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哥儿陪着,很难不是这般想着。 一句话问得二人十分尴尬,也问到了黛玉的痛处。 见黛玉垂着头没有回答的意思,贾蓉自我介绍道: “林姑公醒来便好,我是宁国府贾蓉并非荣国府宝二叔。” 感谢白桤的月票支持。 感谢投票鼓励小鱼的小伙伴们。 第100章 林府内奸 第102章 林府内奸 林如海看着面前的金童玉女,这个哥儿不论他怎么看都是做自己姑爷的料。 “贾蓉?宁国府?” 见林如海不解的样子,贾蓉进一步介绍道: “小子是宁国府长孙贾蓉,此番我并非是老太太遣来南下照应林姑姑与林姑公,而是自身有事来走一趟。” 林如海渐渐理解,又开口问道:“那荣国府是谁人来的?” 黛玉此时也恢复过来心境,答着:“是琏二哥伴女儿来的。” “那他人?” “自前几日外出游玩便没再回府了。” 贾家几个哥儿,林如海还是有所了解的,尽是骄奢淫逸,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似这贾蓉也在此列,并不如见面这般丰神俊朗。 “那便先不提了,蓉哥儿多谢你在这边陪着小女。” 贾蓉忙拱手道:“姑公此话言重了,在府上我也多有叨扰,亦受林姑姑照应着。” 林如海才醒来,屋内该留他们父女多讲些话,贾蓉便不再留于此,对黛玉道: “姑公大病初醒,还该多补补身子,我先去熬制些汤药给姑公送来。” 林黛玉应着,“蓉哥儿你自去吧,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吩咐管家去买。” 待贾蓉离去,屋内只剩父女两人。 此时林如海已没了气力讲话,便听着黛玉讲着近日发生的事。 听闻他这病症整个扬州府的名医束手无策,是贾蓉用一套奇怪的器具制成药粉将其救活,林如海的眼中多了一份感激。 似是无意的,黛玉多夸赞着贾蓉的好处,说着他做的吃食可口,又通医术将父亲和她的身子都治好了许多。 若不是有贾蓉的药,她的身子根本坚持不住整日看顾在榻旁,定是要病倒的。 没了贾蓉南下,多半林如海也要病故,父女再无相见之日。 林如海都看在眼里,觉着女儿是在介绍姑爷一般道着贾蓉的好。 林黛玉话风一转,又讲起来林府远亲要鸠占鹊巢之事,道起自己的委屈来。 听的林如海也似火起几分,自他父亲那一代便与老家再无联络,这遭竟还有面皮来承祀林府,欺负他的爱女。 林黛玉也看出父亲怄了些气,大病初醒怎能让父亲动怒,黛玉再开解道: “爹爹不必着恼,那日恰巧蓉哥儿从外赶回来,直接将他打将出去,再没回来过。” 见女儿又赞扬着贾蓉,脸上挂着笑意,缓了许久,林如海开口问道: “那蓉哥儿可有家室?” 林黛玉不懂父亲为何这般问,因为如今她在贾蓉面前还是以长辈自居的,并无多想如实答道: “蓉哥儿成亲已一年有余了,那侄媳妇也是貌美过人,就连女儿怕也有不如呢。” 听闻此言,林如海叹了口气道:“唉,可惜了。” 这遭黛玉才明了父亲的意思,起身道:“爹爹,我可是蓉哥儿的长辈,你怎能这般想着,我对他仅有长辈对后辈的欣赏之情。” 林如海见黛玉这般说,便没再讲什么了,黛玉年纪还小着很多事自己看不透。 可林如海透过女儿的眸眼,只有谈起贾蓉才多了几分亮色,怎还能看不清她的心思。 正在此时,外间又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两位姨娘,携着够得着身份进屋的丫鬟嬷嬷,都进来看望林如海。 白姨娘,周姨娘扑在榻的另一侧,嚎啕大哭起来。 “老爷,你可醒过来了,若是老爷有个差池,这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屋内众人闻言尽皆落泪,黛玉知两位姨娘与父亲的感情深厚,也不好出言劝阻。 林如海此时身上无力,也做不出安慰的动作,亦讲不出什么话来,望向门栏旁林家老奴安管家。 安管家对视之间,在眼神中读出老爷的意思来,便开口劝道: “老爷大病初愈还是要静养身子,不可多扰,众位还是先出去的好。” 两位姨娘虽多有不舍,但在府中地位还是差黛玉一节,仅能留黛玉在屋内看护,各自都被丫鬟扶回院里去了。 屋内只剩林如海,黛玉父女,紫鹃,雪雁守护在侧。 又过了几个时辰,贾蓉端着熬制好的药汤走进了屋子。 林如海见推门而入的是贾蓉,还真如下人一样端着药过来伺候,实是有些过意不去,哪有让宁国府长孙伺候他的道理。 “蓉哥儿快放下吧,哪有你来熬汤端碗的道理,这林府你是客。” 紫鹃伴着老爷的话,迎上去将药汤接到手里。 贾蓉并不在意此间礼数,收回手,而后道:“林姑公不妨事的,您是长辈,作为晚辈伺候些没什么。而且行船时林姑姑一应吃食汤药也都是我准备的,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再与贾蓉相处,黛玉多了些不自然,毕竟被父亲提起了那般事。 此时她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未及及笄之龄,往常从未与贾蓉想过男女之情,如今一想到就有些脸热。 她此时正出着神,没在意父亲与贾蓉二人对话。 林如海望向黛玉,道:“你是蓉哥儿长辈,怎好受着后辈这般恩惠。” 是啊,即便是长辈也没有日日由后辈准备吃食的说法,黛玉的脸愈发红了,支吾着说不出什么辩解之词。 见女儿这般,林如海不再多言。 转向贾蓉,问道:“蓉哥儿既然你能医治此症,也该通晓此病如何得来。” 贾蓉回道:“听闻林姑公患病久已,应是长久以来食些污秽腐肉不净之物,致使在脾胃中累积愈深才突然病发。” 听了贾蓉说的,黛玉觉着有些发呕,腹中一阵翻滚,她也在家中也吃食很久了。 见林黛玉作呕的样子,贾蓉有些无语。 “林姑姑,你的吃食都是我作的应是没甚事儿。”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黛玉的脸色更红了,此时只想快步出屋,躲回自己榻上被子里。 紫鹃,雪雁都是知晓此事的,在身后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林如海没在意两后辈打闹,思忖了阵,确如蓉哥儿所言,他发病那日也是在食了肉粥后。 “雪雁,去叫安管家来。” 老爷有了吩咐,小雪雁忙奔出门去,引安管家进了屋。 “老爷可有事差老奴。” 林如海咳了一声,而后道:“去查一下这月新来的灶房厨娘。” 不多时安管家回禀,愤恨言道:“方才那厨娘服毒自杀了,老爷用不用再去寻旧时那厨娘。” “不必了,此时定也寻不到了。” 官场沉浮十数载,林如海的精明自不必说,此事定是那对头盐商所为。 贾蓉插话问道:“最初那厨娘是何人招入府上的?” 安管家犹豫了阵,缓缓开口,“若是老奴没记错,应是周姨娘初嫁入府上,喜吃扬州菜才在城里招来的。” 林如海眼神微眯,陪伴多年的枕边人竟是别人的暗子? “封锁我醒来的消息,府上众人近些日子里谁也不许出府门一步,不要惊动她,差人看守好两位姨娘的别院。” “是。”安管家应声退下。 此次南下,林黛玉遭受了太多事情冲击,从未想过方才还哭的死去活来的姨娘,竟有可能是害父亲的凶手,她似是才见到这方世界的残酷,在她不知不觉间,心境也变化着。 贾蓉见黛玉脸色不对,照常安慰道:“林姑姑不必多忧心,林姑公既已醒来,那些躲在暗处的坏人定不会有好下场,林姑姑往后也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林黛玉与贾蓉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见两小儿之间相处融洽,林如海怎么看也觉着是一对才好。 他大病虽愈,定也折损不知多少寿数。 若是他溘然辞世离去,在此间若有蓉哥儿这般男儿看顾着他的爱女,倒能让他瞑目了。 林如海本就是思维开明之人,如若不然也不会为黛玉在年幼时请启蒙先生到家中。 各家都是男儿才会从小教习读书写字,而他对女儿也是这般,并不奉承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若是将女儿嫁与贾蓉为妾,他是不在意的,林家本就无男丁,只这一个女儿。 即便嫁入高门大府,待他故去后,母族不壮,往后女儿在婆家也会被人看不起,过的定也不会顺心。 至于什么林家绝后,他无人摔盆难转世投胎,入土为安,林如海是完全没有此等顾虑。 只是让女儿挂一个妾的名分实是太不好听,让女儿面上无光,他即便想促成女儿和贾蓉之事,也不想因此使女儿受了委屈。 思绪百转,林如海叹出一口气来,且先看着罢。 前面有一天的序号打错了,今天应该是第100章。 不知不觉也更新了一百章了,希望往后能带来更多精彩给大家。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多谢了。 第101章 姑管严 第103章 姑管严 竖日一早,贾蓉如常与黛玉在偏房吃食。 “林姑姑,今日有事我需外出一趟,晚间就不回来了。” 林黛玉将碗筷置于桌上,不悦道:“怎能夜不归家,你可想如琏二哥那般流连在外。” 贾蓉不知小小的黛玉怎得端起长辈的架子来,笑着回道:“并非如此,真是有正事要做。” 黛玉得理不饶人,“哪番正事做了夜里不能回家来,非要在外头过夜?” 贾蓉也不能明言告知,只好编个借口,“今日生意上要宴请宾客,多半会在外头留宿了。” “还说什么和琏二哥不同,不也是要出去寻欢作乐了,你们尽是一般的花花心思。” 听着贾蓉说的,林黛玉愈发不喜,迎着紫鹃和雪雁望着她的眼神,她稍觉不妥,自己没有管教他这些事的道理。 硬着头皮,林黛玉又道:“不论在外间做了何事,晚间都得回来,我得替侄媳妇好好看顾着你。” 见黛玉甚是难缠,贾蓉只好应下来,“好,林姑姑,夜里我稍晚些回来。” 贾蓉服软了,林黛玉稍稍开心些,蹙起的柳眉舒展开,“那你便寻你的事去作吧,早去早回。” 走至林府外院,有下人通传与贾蓉,“蓉大爷,外间有帖子递给您。” 说罢,双手递上一张请帖。 谁能给他递请帖,他在扬州府又没有什么旧相识,怀着疑虑,贾蓉展开一观,见是盐商黄家大公子请作东道。 嘴角微微挑起,贾蓉对那小厮道,“代我推了去,回信给他,今日我还有些急事要做,过几日定有见面的机会。” 贾蓉迈着四方大步出了盐院大门,在街上东转西转,走进一深巷寒院。 “大人,卑职恭候多时了。” 祝振在院中携着几名卫兵迎上前来。 “好,入城时可遇到什么麻烦?” “城防司检查严格许多,似是在等着什么人来,不过也是一番吃拿卡要,我们打点了不少银钱才进了城。” 贾蓉又问,“可有什么线子跟着?” “有人跟着不过是在城门口和丰字号,待我们从丰字号回北城园林时已经没人了。” 院中众人随两人步入屋内,贾蓉见屋内桌上放着一幅粗制地图,显而易见描绘的是北桥码头。 贾蓉颔首道,“有心了,来这边布置下。” 祝振并身后几个小官长,走近围在桌旁。 听贾蓉开口道:“北桥码头距离扬州府有二十余里,水流走向自西向东,而后渐转为自北向南。” “盐枭贩盐不在码头旁落锚,而是在码头东南向江水曲折此处浅滩上。”贾蓉手指着地图言道。 “浅滩多泥沙,虽搬运货物不利,但此处较为隐匿,非在对岸或江中难有察觉。” “我们先埋伏一官在此处岸边高地,再有一官埋伏与码头岸边停船中。” “待山头亮起火把,一齐冲到江边,不必捉什么活口,当作剿私盐犯便是。” 祝振有些不解,手指着另一侧,问道:“大人,这南侧不遣人堵住吗?虽江滩行动不便,定也会有人走脱,难一网打尽。” 贾蓉笑道:“私盐怎会一网打尽,就算是我们日日埋伏在此处,剿灭几十股私盐贩也定会再有青龙帮之人去贩私盐。” “那大人此计何意?” “欲擒故纵,擒贼擒王。给出一条活路,由虎子带一官人马沿江盯梢,若是有逃回城中之人,则仔细记下位于城中何处,其中定会有人返回青龙帮禀报此间之事。” “城中最后设一官人马,追查清楚。” 贾蓉抽手回身,立于当场扫视众人。 众人单膝跪地,拱手道:“定不负大人之命。” …… 又是一日的花天酒地,贾琏从香帐中醒来,偏头看着此间头牌,他仅是报出身份荣国府长房长子这一条巷的各类花魁便往他身上蹭。 贾琏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地位,权势,金钱,美人,这便是他的生活。 “爷,昨日里真是折腾死奴家了。” 醒来的花魁在贾琏怀中撒着娇,讲着吴侬软语。 贾琏十分喜这姑娘,肤若凝脂,如水般细腻的身子。 “爷的错,今个爷该由着小娘子些。” “爷净会打趣奴家,这几日谁不知,公子这榻上只能睡一晚。” 贾琏抽手抬起那花魁螓首玉颔,温声道:“你不同,爷若是许你个姨娘,可愿与爷回京城?” 那女子心喜万分,激动道:“爷,此言当真,奴家就算是拿出积攒的所有家当也愿自赎贱身与爷同去。” 贾琏记起在京城的母老虎,讪讪一笑正不知如何搭话时,外间响起了叩门声。 “公子,有帖子递来。”是这清风楼老鸨来传信。 “妈妈,我这就为公子去取,稍待片刻。” 花魁披了件轻纱,捏起薄丝裙摆,一双小脚踏了几步到门口将请帖接了过来。 放在手中一看,竟是扬州第一盐商黄家的请帖,花魁更是确认贾琏的高贵身份。 “爷,是黄家给的帖子呢。” 贾琏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问道:“哪个黄家啊。” 花魁跑回榻上,再倒入贾琏怀里,将请帖递于贾琏道:“还能有哪个黄家,扬州府仅有这一家黄家。” 贾琏乐于结交权贵,富商来至扬州府自也将此间豪族了解了个清楚,拿到请柬内心也是十分心喜的。 “哦,可是那个四大盐商之首的黄家,倒是要给几分面子,可惜了,今个夜里不能再陪小美人了。” 花魁灿然一笑道:“爷若是想来,奴家扫榻待着,就怕爷再不来了。” 贾琏亲了口怀里小女人,安慰道:“怎会呢,再来时爷定为你赎了身,与爷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两人又小憩了会儿,花魁认真的服侍贾琏穿戴好衣物,恋恋不舍的道:“爷,定要记得来寻奴家。” 贾琏再朝她笑了笑后,踏步而出。 若是每遇到一个美人便要为她赎身,怕是没逛几日带来扬州的银子就不够用了,而且谁知下一家醉花阁的头牌不会更润呢? 心思再回到正事上,黄家宴请他,他该多重视下,能结交本地豪族,也是件好事,往后不知什么时候便能有用处,多份人情多份出路。 念及此,便往黄家园林而去。 感谢书友、书友、略懂一点生活多彩一点的月票支持! 感谢戈壁o遛羊的两章月票,非常感谢! 也感谢各位的追读订阅,人气慢慢有些气色了,小鱼也开心的很,谢谢大家。 第102章 守望 第104章 守望(大章二合一) 贾琏下马立于黄府门前,见此风情雅致的园林也别有一番感叹。 与京城荣国府不同,荣国府讲究的是气派庄严,门口一对巨石狮守护着贾家门第,高悬御赐金字匾额“敕造荣国府”,彰显地位高贵。 而这杭州园林,追求的则是风雅,是江南建筑的风貌,如画般的气韵生动。 由小厮引贾琏入大门,山径数折,松杉密布。 再入古木门,道旁多柳,柳尽则有溪水石桥,不见边际几处花丛围绕的池塘环抱着府上正堂。 即便是贾琏出身荣国府,见此间不计开销,将山水融入府院中,移古木以为衬的园林,也是动心不已。 走过石桥,对岸有人来迎,正是黄家大公子黄江春。 那人拱手作揖,对贾琏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今如愿得闲见琏兄一面,才知京城里风度翩翩公侯世子不是我等贾商贱户可比。” 贾琏忙还礼道:“江春兄弟言重了,黄家大家大业哪能以贱户自居。” 黄江春摇头叹息,似有憾事难言,贾琏关切问道:“可是兄弟遇了什么难事?” 黄江春往里间让了一步,“琏兄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并肩而行,往堂上走去,只听黄江春道:“此番并非只请了琏兄一人为客,其余人皆是托词未至,琏兄能如约而至真是黄府之幸事。” “何人怎会不知深浅,不应贤弟之约?” 黄江春再抬脚入门,摇了摇头叹道:“正是琏兄之侄宁国府蓉公子,还有贾家世交薛家大少爷薛蟠。” 贾琏也随之进堂,劝慰道:“这两人里贾蓉是个不认亲疏的,定不会来,在京城也不受老太太待见,贤弟莫要放在心上。” “但那薛大傻,呸,薛蟠,是个好顽乐热闹的,怎会不前来应邀。” 黄江春一笑道:“薛大少爷推脱说在下江南时染疾,或许是我多想了,没准是真卧在榻上,该备些药材送去以表心意才好。” 两人交谈间,又迎上来三人,“给琏兄介绍一下,这三位分别是徐家,潘家,汪家大少爷,都是此次我邀来待客的,当下便是来陪琏兄一人饮酒作乐。” 黄江春听父亲之言,给足了贾琏的面子,贾琏吃的就是这一套,闻言大喜,与余下三人一一搭腔几句才落在席上。 席上一应珍馐不比贾家吃食味道更甚,贾琏也就提不起多少兴致。 酒至半酣,黄江春拍了拍手,从内堂绕出两排戏子,尽是黄府家养艺伎。 见堂中十数名妙龄少女身上只着轻纱片屡,翩翩起舞,贾琏不自觉的吞了几下口水。 黄江春见贾琏这般作态,心知父亲说的不错,此人正是嗜色成性。 待堂上众女一舞罢了,黄江春示意身边丫鬟中断场间表演,转头对贾琏道: “琏兄,此间可有入眼之人,扬州瘦马闻名江南,堂下都是我黄家从小培养来的,为得便是招待如琏兄这般的贵客,尽是处子之身,大可放心。” 贾琏再吞了下口水道:“贤弟,这不太妥当罢,怎好夺人所爱。” 黄江春摇摇头道:“此间仅我五人,由琏兄先来挑选,琏兄是客哪有不妥,近些日子琏兄可多在府上留几日,我们高乐尽兴可好?” 余下几人也是应声附和挽留着贾琏,被这般款待又是诚意挽留,贾琏没多少犹豫就道: “贤弟乃真性情之人,往后若是去京城走了一遭,哥哥定也以真心待你。” 场上之人尽皆欢笑,女子入座陪席不再话下。 待黄府宾客尽欢之时,已是入了夜。 …… 扬州府郊外,北桥码头, 月色朦胧,江边升起雾气来,黑夜不但方便了私盐贩子的行动,也方便了埋伏在阴影中的暗卫。 江面上渐渐露出些小船,虽不比丰字号的商船,但数目众多,船队一眼望不见尽头。 “头儿,这次的盐船比前几日还多,兄弟们这是要发了啊。”有小厮喜言道。 为首一人,膀圆腰粗,头系红巾大笑回应,“还不是多亏那林御史倒下了,群龙无首,盐兵也不扰我们的生意,自然要发。” “一会儿都爽利些,岸上小车装满就快运走,今个定是要多走一趟了。” 江上有一大船领航,落锚靠岸,对下方岸边喊话道: “可是东城崔老大当面?” 那壮汉回道:“就是俺,燕老八别磨磨叽叽的,快些搭板子,可把兄弟们等急了。” 船上铺下木板,一箱箱盐从船舱中取出运下。 “崔老大可小心着些,这一遭交六成,若是有了差池我等用命都还不上。” “往前都是四成,怎得这次交了六成?这些个狗官,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次帮主是同意了的,我才多运出来这么多盐来。” 那壮汉不耐烦道:“行了,我知道了,帮主都应下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兄弟们快些,天亮之前定要清场了。“ 四下小贩应声道:“好嘞。” 距离此处不远的江边山上,贾蓉随众卫兵正趴在草丛中。 “大人,私盐已运到江边,是否给祝千户举火为号,开始行动。” 贾蓉心想,没有个望远镜真是不太方便,还得让人来回走动传信。 “先不必,待船只尽数靠岸,小贩装好运车待发之时,正是他们最为松懈之时,待那时再出击,且先候着。” 众人趴在山崖边,幸好如今正是春季,少了些蚊虫,只是湿漉漉的也让贾蓉觉着不好受。 又多待了几刻钟,江面冷风吹至岸边,趴在山头的贾蓉冻的都有些腿麻。 而此时沙滩上忙碌的小贩已经将推车装满。 “头儿,这遭已经装不下了,先让兄弟们走一趟罢。” 壮汉回头望了眼,点头道:“是该回城了,快去快回,还得再来一遭。” 多数小贩从沙滩回到岸上土路,正欲推车回城,却见黑夜之中不远处的山头上亮起火把。 在码头停靠的丰字号商船里,祝振大喝一声: “大人有令,行动!” 当下第一个顺着船沿绳索滑出船舱,身后跟着训练有素的众暗卫卫兵。 贾蓉身边暗卫除几人伴他慢行下山,亦是靠绳索滑下山崖。 还未待盐贩弄清楚此间情况,不知多少人马,已从四周水雾中冲出,尽是手持寒刀映着月光。 一接敌,便能听得路上小贩的惨嚎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胆寒,盐兵今日竟剿私盐,埋伏他们。 近日来盐枭多放松警惕,因林如海卧床不起,并听得盐商给的消息,林如海定会不久后辞世,如此一来盐院便无人领头,便没多顾虑,此番也就没带上多少勇夫。 听着四周喊杀与惨叫声,私盐贩子们虽人数数倍多于暗卫,此时却已是乱了阵脚,四散奔逃。 有的很不幸往山上奔去正迎着下山的暗卫被当头劈倒,有的直接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寻一线生机。 壮汉见这等光景,抽出腰间钢刀,挥舞着喊道: “青龙帮的兄弟,随我杀了这群狗官。” 说罢就当先冲了出去,想要镇住场面。 还没等他跑出两步,四肢被几名小弟抱的死死的。 “头儿,还不知那盐兵来了多少人,这么冲进去你是去寻死啊。” “老子不怕死,定要杀了这群狗娘养的。”壮汉愤怒吼着。 身边众人完全不顾他的喊骂声,齐力将他往回拖着,又有人劝道: “头儿,大家都知道你是好汉,这边有此变故定要先通报给帮主才是,盐兵又出来剿私盐了,若是我们不把消息递回去,帮里还不知道要损了多少银子和兄弟们的性命。” 壮汉虽是四肢发达,也不是个傻子,没再挣扎由着小厮们抬着他。 “快,把头儿装在车里速速拉走。” 虽然他们自称英雄好汉,但暗卫却没有半点英雄惜英雄之意,贩私盐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才能杀出一条路子,多是亡命之徒才会作这般捉住就是杀头的勾当。 祝振当先持刀杀敌,因他武艺高强,所过之处即便有勇夫阻挡,也只是多劈出一刀的事儿。 不多时他已经带人冲到船边,船上之人见岸上有这等变故,哪还敢留在此处,连忙收板,拉锚。 可还未等他们乘船离去,便有钩锁挂在船沿处,有数人乘着夜色跳上船。 江中余下的小船,暗卫三两人结伴,登船清理完盐贩后,就直接烧掉船只。 待贾蓉走下山时,场上仅剩下遍地尸体与装满盐的推车。 经历过几次厮杀,对于这种血腥场面,贾蓉的心里已经再难掀起什么波澜。 大船放下登台,贾蓉走至甲板,见暗卫正压着一人,跪倒在地。 祝振浑身是血,上前拱手道:“大人,有数十人往南边逃去,数十人跳江,小船直接焚毁,这大船已在我们掌控之中。” 贾蓉颔首道:“可有损伤?” 祝振摇头道:“在下江南的途中,已让大家熟悉了水性,此番即便落入水中,也没有人阵亡,仅是几人受伤正在医治。” 贾蓉对战果十分满意,打眼望去跪在地上之人,那人身体惊的抽搐不止。 燕老八非但不是个没脑子的,还是青龙帮船运堂口的堂主,自是知悉不少内情。 如今跪在一旁听着那武官汇报,便能听得出几分玄机。 这些人竟是从京城来的,这让他惊恐万分,京城来那意味着是皇帝差来的,而面前这位很可能是皇帝近臣。 贾蓉对燕老八道:“你可是负责押运成盐,疏通漕运关系的?” 燕老八缄口不答,贾蓉也不恼继续道:“其实你对我来讲并没什么用处,有点用处也就是方便我快些揪出漕运衙门里有哪些贪官污吏罢了。” “而没有你,我也能查,可是你不说,那便只有领死了。” 此时的燕老八虽然很想尽数坦白以活命,但自己还有妻儿老小被盐枭老大控制着。 咬了咬牙,硬撑着问道:“这位大人,能否告知我,你们是何人,让我死也作个明白鬼。” 燕老八不相信这遍布四大盐商眼线的扬州府,能忽得钻出一队兵马来,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如今贾蓉是智珠在握,除了回家晚了可能被林姑姑痛骂外,再无什么好顾虑的,当下扯掉遮脸的面巾对船上跪倒的燕老八道: “那你可认识我?” 燕老八惊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未及弱冠之龄,仪表堂堂的少年,嘴角有些打颤, “是,是你,宁国府贾蓉?怎会是你?这不可能,不可能,定是我在做梦。” 贾蓉戏谑道:“你们青龙帮,四大盐商能想到是我吗?能想到陛下所遣来之人是我吗?” 燕老八苦笑一声,“想不到,青龙帮是完了。” 语气一转,“但是四大盐商之势你难以抵挡,即便你此时在暗,他们在明,你定也斗不过他们。” 已经是将死之人了,竟还向贾蓉放了几句狠话。 贾蓉眉头微皱,走到燕老八面前,柔声道:“放心,黄泉路上走慢些,你会见到他们的。” 说罢,贾蓉抽出腰间跨刀,用力一劈,就如同烹饪杀鸡一般,随着血液喷出,贾蓉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大人,这船如何处置?” “装满盐,开到盐兵城外驻地去。” “是。” 此间事了,贾蓉急忙换了身衣物,骑上快马赶回城里。 还好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取便道直奔盐院衙门。 “小姐,已经这个时辰了,小蓉大爷多半不会回来了。” 紫鹃在身后给黛玉披上了大裳,也随雪雁劝道:“小姐先回屋吧,外间有些起风了,休要着凉了。” 黛玉并没挪动脚步,心中念头纷杂,没想到贾蓉竟然真是个食言之人,定是去哪条烟花柳巷快活去了,就不该管他。 可转念再想,方才父亲说,外间不太安宁,应去找贾蓉回来才好,都这个时辰还没回来,真是要急死人了。 “林姑姑,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黛玉望了过去,见贾蓉气喘吁吁的样子不似作假。 “实是有事儿耽搁了,林姑姑怎好在院里等着,快进屋去罢。” 第103章 摊牌 第105章 摊牌(大章) 贾蓉入内院,走至黛玉面前,见黛玉脸上尽是不悦之色。 雪雁道:“若是小蓉大爷再不回来,小姐都要出去寻你了。” 紫鹃忙在一旁悄悄掐了雪雁一下,雪雁意识到不妙,小手捂住口再不作声。 贾蓉朝雪雁尴尬笑着,再望向黛玉,等着发落。 黛玉沉了沉心绪,正色道: “都已是这个时辰才知道回来,父亲说外面不安宁,定要我等你回来再告知与他。 贾蓉诧异道:“林姑公还没歇息啊,今日是我的不对,让林姑公和林姑姑挂念了。” “知道是你的不对,往后就少在外间寻乐,去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地方。” 黛玉哼了声又道:“走罢,先进房中与父亲报声平安。” 贾蓉完全没有辩解的机会,跟在黛玉身后。 两人登上石阶,推门而入,卧在榻上的林如海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睛。 “爹爹,蓉哥儿他回来了。”黛玉先上前与林如海轻声道。 贾蓉也随着上前一步,行礼道:“让林姑公费神了,是小子的不是。” 林如海望了黛玉一眼,又偏向贾蓉,点了点头,道: “无事就好。” “时辰不早就不再扰姑公的清净,姑公还需静养身子。” 贾蓉抬头正好迎上林如海的目光,林如海眼神微眯,随即开口吩咐道: “玉儿先去歇息吧,我有些事问蓉哥儿,先不必遣人来伺候。” 言外之意是与贾蓉两人谈些密话其他人不得在场。 此言一出不仅黛玉吃惊,连贾蓉也是摸不着头脑,林如海究竟能有什么事问他。 愣了片刻,思虑着父亲不会是问什么情事吧,黛玉红着脸勉强提醒着, “父亲,今日时辰已不早了,记得早些歇息。” 说罢不看贾蓉,垂头转身携紫鹃,雪雁和屋内的众丫鬟退下了。 贾蓉立在榻旁待林如海开口,当先听得林如海道: “蓉哥儿,你先坐,有些事我想询问下。” 贾蓉取来圆凳,坐在榻旁,回应着,“姑公有何事想问?” 林如海直言道:“蓉哥儿方才外出是不是害了别人性命?” 贾蓉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自己在归来之前,已经留意换了身衣物,为何林如海还会发觉? 幸亏不是遇见外人,若是让外人察觉出可就麻烦了。 见贾蓉犹豫不答,林如海道:“虽已没了血腥气,蓉哥儿,你眼里的凶戾之色还未减。” 贾蓉试探问道:“姑公遣散身边之人,又直接点明此事,难道不怕我对姑公不利?” 林如海轻笑了声,道:“因为我看得出蓉哥儿对玉儿的好,并没有掺假遮掩之嫌,而且若是想对我不利,还为何救我。” “贾蓉,你沾染了何等命案,能否先告知与我,让我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又或者是你有其他的身份,来此间欲谋成何事。” 林如海注视着贾蓉的双眸,毫不避讳的讲出口。 从隆泰帝的回信中,贾蓉已经得知林如海是可信之人,只是犹豫这么早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思忖了阵,贾蓉方才开口道:“林姑公,蓉出此言可能令人难以信服,贾蓉是奉陛下之命来扬州府整治盐业乱象的锦衣卫指挥使。” 听闻此言,林如海始终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有些松动了,“你如何证明官身。” “出京后锦衣卫的银牌不会随身携带着,有今日所收陛下密旨,可与姑公一观。” 说罢,贾蓉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呈给榻上林如海。 林如海摆手示意贾蓉扶他坐起身,他靠在榻上,颤抖着双手读起隆泰帝与贾蓉的手书。 作为隆泰帝心腹,林如海自是能分辨出皇帝手迹真伪,愈读脸色愈变几分。 良久,将信纸合上,双手递于贾蓉,行礼道:“下官见过指挥使大人。” 林如海高中探花之后,没在翰林院任编纂,而是出京任职打磨资历。 巡盐御史是正七品,而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三品,故此贾蓉是御遣上官,按道理林如海是需要下地行礼的。 贾蓉忙上前抬起林如海的双手道:“姑公,小子怎好受此大礼。” 林如海摇摇头道:“国法重于家法,更何况宁国府与林府并不沾血亲。” 语气一转,林如海又道:“贾家有蓉哥儿暗中操持着,也是贾家之幸啊。” 贾蓉并不作声,心里还是不认同自己是贾家人。 “蓉哥儿此番外出是行了何事,处死何人?” 贾蓉如实说道:“就如我同陛下禀报一样,今夜里有盐枭带人在北桥码头运盐,我带锦衣卫扮作盐兵剿灭,盐船送往盐兵驻地。” 林如海皱眉道:“竟真是用船队来贩盐,忒猖狂了些。” “定是觉着姑公病情难治,不会再醒过来,漕运也大开方便之门,这些个贪官污吏,姑公不可不查啊。” 林如海身子虚弱,长久的坐卧使他阵阵咳嗽。 贾蓉就如同上一世照顾祖父母般,在一旁桌案上取来茶水,喂与林如海,再手扶着他的身子让其躺下。 林如海缓了口气,对贾蓉道:“蓉哥儿,先坐过来。” 贾蓉听着林如海的吩咐坐于榻边,听林如海问道: “既已动刀兵,蓉哥儿下一步,你打算如何行事?” “我已差部下去寻青龙帮的老窝,先打掉青龙帮,也是打掉四大盐商的几颗牙。” 林如海叹道:“若是如此行事,我病愈的消息怕也是瞒不了多久了。” 此番作为与林如海的计划似有些出入,贾蓉也看出端倪,坚定语气道: “姑公我们占据主动不必再瞒着什么,你在明处追缴亏空,我在暗中剿灭盐枭,只待那四家盐商下一步还会如何出招。” “狡兔三窟,若是这般行事,蓉哥儿还需尽快去捉了青龙帮帮主才好。”言罢又叹息了声。 见林如海似还有犹豫,可能是担心逼得过紧会生变故。 贾蓉劝道:“姑公他们都先将手伸至你身边,还欲要害姑公性命,此时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这遭定该给他们一网打尽才是。” “若是如蓉哥儿所言,一网打尽后,这盐业由谁来运作,几省的盐又该谁来买?”林如海开口问道。 “盐业定是要革新的,如今持盐引,占盐窝会催生新的四大盐商,但靠四大盐商吃食的小盐商不知几何,到时候各地都可交由小盐商去贩卖,那就是后话了。” 林如海虽然是极度精明之人,但思维还是跳不出制度的限制,都觉着盐商该有领头的人才对,而不似当今社会强调市场经济。 沉吟了阵,林如海缓缓道:“林某有愧陛下重托,除旧革新之决心竟不如一少年。” 停顿了下,再开口道:“那就先如蓉哥儿所言,若是需要什么,可尽管来提。” “好,多谢姑公,今日夜深就不再多留了,姑公好生歇息,若是有人来拜访,便应下今日之事是盐兵剿盐即可。” 林如海点头,身子疲乏不堪,缓缓合上双眼,贾蓉亦告辞离去。 …… 而这一夜,另头气氛就没这么融洽了。 青龙帮堂上,红巾大汉崔老大,被几个小弟抬着来到大堂,候着帮主出来相见。 堂上众人皆是大汗淋漓,不知是一路上的热汗,还是时不时脑中回荡的惨嚎吓出来的冷汗。 众人尽皆伏地垂头跪于堂上,不敢多作言语。 多待了几刻钟,一光头汉子,脸上带着几道疤痕,赤裸上身,手正系着腰带走到堂上,大马金刀的坐在皮椅上。 “老崔,怎得了,弄得这般狼狈被人捉奸在床了不成?” 那红巾汉子苦笑道:“周帮主,此时哪还有打趣的心思,盐兵今晚在北桥剿盐,我们正吃了个埋伏。” 光头大汉吃了一惊,手中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堂上跪着的众人尽皆不敢抬头去看。 “什么?你说什么?盐兵剿盐?老崔这个可不是个好笑话。” “帮主,这大晚上的俺哪有打趣的心思,老八怕是已经被他们捉了,兄弟们都没多少能活下来的。” 光头大汉沙包般的拳头抬起后重重锤在桌案上,嘭的一声,桌案被砸出一个洞来,随后光头大汉怒道: “放你娘的屁,林如海都快死了,盐兵这时候还能出来剿盐,若是折了谁能担待的起?” “那也不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神兵神将吧。”崔老大哭丧着脸子。 光头大汉见堂下之人尽是汗流浃背,身子打颤,不似装模作样,沉下一口气问道: “对面盐兵出动了多少兵马?” “不知道啊,今晚江边雾大,根本分辨不出钻出多少人来,兄弟们听了盐商给的消息,太大意了没怎么设防,让人当牲畜般宰杀……” 帮主怒声打断道:“那你就只顾着逃命了?你个越活越没种的东西,这些年吃喝享乐,忘了曾经自己怎么刀口舔血的了。” 有小厮求情道,“当时崔老大是要去和盐兵拼命的,是我们给抢回来的,想着得早早将消息递给帮主。” “老崔,往后东城的生意也不用你看顾着了,这趟的损失你就是卖儿卖女,也得给我补齐喽。” 光头大汉怒气冲冲的起身,走出堂上,对下人道:“备车去黄府。” 黄府,正院, 管家轻声叩门道:“老爷,青龙帮周帮主来访。” “周帮主?他来作什么?” 管家答道:“不知,但见着脸色十分难看,应是有要紧事儿,才这个时辰赶过来。” “先引他到偏堂上,我这就去见。” 管家应声退下。 里间黄均太缓缓起身,推醒身旁十四姨娘,吩咐道: “先别睡了,起来伺候我穿衣。” 不多时,黄均太一身便服穿戴齐整,往偏堂走去。 才入堂上,见周帮主自己斟着茶水,哀声叹气。 走至桌旁,黄均太开口问道:“周帮主,再过一会儿便入了三更天,怎得这个时辰也来拜访,何事这么急等不到明日了?” 光头大汉放下手中茶盏,缓缓道:“今日夜里盐兵查盐了。” 黄均太也有些吃惊,此时都清醒了几分,“怎会,府上下人连日看着盐院,并没什么命令传出啊。” “怪就怪在此事上,林如海按理说应还病卧在床,谁有资格去调动兵马。” 黄均太再确认道:“周帮主,你这消息从何得来,真不是作假?怕不是中了别人引蛇出洞之计。” “哪还有假,几人逃回与我讲明此事,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是能装出来的。” 沉吟了阵,黄均太说道:“此事我已知晓,定会有所补救,今日的损失我黄某替你担负七成,往后切勿亲自来我府上,让下人传信就是了。” 青龙帮帮主起身致歉,“多谢黄家主帮衬,这遭是我唐突了,一时之间失了计较,这便离去。” 黄均太最后嘱咐道:“周帮主路上小心些,莫要坠了尾巴。” 见着光头大汉离去的背影,黄均太再吩咐道: “唤盐院衙门的线子来。” 不多时,几名小厮被引到堂上,躬身行礼,“老爷唤我们有事?” 黄均太压着火气,问道:“近几日盐院衙门可有什么异常?” 当下一人回道:“并无什么异常,里间安宁的很。” 安宁的很?黄均太思忖片刻又问,“林府上布置的暗子可传出来什么消息没有?” 众小厮有些疑惑,一切风平浪静要传出什么消息来? “回大人,并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不好。”黄均太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按照日子推算,林如海也该归西了,此时林府怎还能这般平静。 就算是林府安然无恙,也该有消息传出来讲清林如海的病情如何了才是,风平浪静就是最大的异常。 黄均太沉声道:“管家速去找大少爷,告知他询问荣国府贾琏些事情。” 一盏茶的功夫,仍在后院与贾琏行乐的黄家大少爷黄江春接到了管家递上的消息。 黄江春手持装有佳酿的酒壶,行至贾琏桌旁与贾琏对坐。 “琏兄今日可还尽兴?我再敬兄长一杯。” 此时左拥右抱的贾琏腾不出手来,边上的艺伎帮贾琏斟了黄江春带来的美酒,再由靠在贾琏怀里的女子抬手喂着。 饮尽贾琏笑道:“贤弟太过客气了,怎还出席来敬酒。” 黄江春见贾琏此时喝的还能回话,意识应还有几分清醒,打探道: “琏兄在外间游玩,林府上不会怪罪?贤弟实是有些为兄长担心。” 贾琏此时喝的昏昏沉沉,实际上已经吃醉了酒,不假思索道: “怪罪,有什么可怪罪我的,府上自有贾蓉那小子看护着,能有我什么事儿?” “可惜了,此番下江南还以为能占上些林家钱财,分一杯羹,若是让那贾蓉给林姑丈救活了,这不是白走了一遭。” 黄江春听出其间要害,“琏兄可是说,宁国府蓉公子医治了林大人?” “对啊,这个不懂事儿的,费力救什么,等到林姑丈故去了,林府剩一个丫头能懂什么账,还不是想拿就拿。” 得到了黄江春想听的,他便也不多留了。 “琏兄,今日贤弟不胜酒力,先去歇息了,你们几个照顾好琏公子,有一点差池就将你们剥光了挂在院子里。” 几名艺伎忙伏地应道:“是,大少爷。” 转回前院偏堂,一众线子在堂上跪着,而黄均太在檀木长椅上闭眼等候,黄江春入堂上前轻唤道: “父亲,儿已经打探出来了,宁国府贾蓉救治了林如海。” 黄均太闻言睁开眼睛,更是疑惑了,一个纨绔世子竟然懂医术,而且医术及其高明,病入膏肓也能救回? 打眼望去堂下线子,为首那人连忙道: “今日也见得贾蓉出门,但夜里又回来了,应是在丰字号谈了生意,今日丰字号里聚齐了许多商户。” 黄均太终于怒道:“应是,应是,那么多商户你们就不会去打探一下他到底在不在场。” “什么都靠猜测,养你们作什么用,拉出去,每人抽五十鞭。” 立即有护院应声上前,将堂上众人拉了出去。 “老爷,不是我们不打探,是里间有人看管着,进不去啊,啊,啊!” 不多时,惨叫声在院中此起彼伏。 黄江春拱手道:“父亲,那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余下的不必你操心,招待好了贾琏,这贾蓉定有问题,不信他贾琏不知。” 思虑了番,黄均太又开口,“先稳住他,往后定有用处。” 感谢没那资本让你死心塌地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第104章 姑姑变妹妹 第106章 姑姑变妹妹(大章) 翌日, 林如海的身体逐渐好转,可以简单用些吃食,故此贾蓉等人便也不再往偏房用餐,而在正房与林如海一同吃食。 紫鹃,雪雁将贾蓉精心准备的早食端入屋中,摆放在正中的梨花木长案桌上。 与黛玉的建莲红枣羹,与林如海的人参鸡汤还有各式蜜饯。 贾蓉与林黛玉对坐桌案两旁,紫鹃,雪雁分座一人一边。 “林姑公这是特意为你熬制的,滋养身子,还有这个汤羹是给林姑姑补血气的。”贾蓉开口介绍着桌上的吃食。 有丫鬟接过汤碗后,喂与靠坐在榻上的林如海,林如海尝了几口,味道的确是不错。 林如海先开口夸赞道:“蓉哥儿有心了。” 往时也都是由贾蓉准备着吃食,但此时林如海的心境有些不同了。 贾蓉虽按理讲是后辈,但他亦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当今陛下的近臣,高出如今林如海不知多少层级。 在之前不知晓贾蓉身份时,林如海还能以长辈自居,虽有觉不妥,但见贾蓉是个热心的,便也就受着这些个恩惠。 可昨日得知贾蓉官身,林如海愈发觉着这般称呼欠妥,犹豫了阵再开口道: “蓉哥儿,往后不必称呼我为姑公,宁国府与我林府,本就没沾什么亲,不必拘礼来称。” 一席话说的屋内众人手上的筷子都停了下来,望向榻上。 就见林如海面不改色,继续道:“往后蓉哥儿就依着年岁唤我叔父即可,姑公太长了些,实是不恰当。” 这般只是晚辈对长辈的尊称,而不是林如海自持长辈身份差用贾蓉,如此林如海心头稍安,也算对隆泰帝遣来的一方大员有应有的尊重。 贾蓉望向林如海的眼神收了回来,再偷偷望向黛玉,若是唤林如海为叔父,那叫黛玉岂不就是林妹妹了。 林黛玉并没作声而是又开始动着筷子,贾蓉嘴角挑了挑,以为要学杨过呢,这辈分一下提上来了。 “林姑公,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继续让你称呼姑公才是不妥,好了不必多言,就依我说的。” 席间虽是再恢复平静,可也再没人再作声,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这是贾蓉在林府的日常,吃食时席间总是怪怪的,尤其是这两个丫鬟。 时不时打眼望贾蓉,然后动筷扒拉几口吃食,又偷偷去瞧黛玉,再吃几口。 坐在贾蓉对面的黛玉,神色不变,淡定自若,如常用着吃食,似此间之事与她毫无关联。 实则内心已乱成一团,若是贾蓉往后称她为林妹妹,自己究竟该不该答应。 若是不答应,可既然父亲都说了,也不能一面唤父亲叔父,一面唤她姑姑,此事还是说清的好。 胡乱吃了几口,贾蓉以为还是先走为妙,便想起身回自己的小院。 见贾蓉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去,黛玉也放下碗筷,起身道: “爹爹,用好了吃食再多休息些,女儿午食再来陪着。” 林如海颔首道:“去罢,不必总在这陪着爹。” 紫鹃是极聪慧的,知小姐此番定去寻贾蓉,连忙给要起身随着小姐出去的雪雁使眼色,又开口道: “小姐先去,我与雪雁收拾了此间,稍后就回院里。” 黛玉再不停留,独自走出屋。 贾蓉还没走出院子,身后就传来一道莺声却夹杂着不善的语气,“蓉哥儿,你且先等等。” 贾蓉心知这回是惹不起,也躲不过,回身朝黛玉笑了笑道:“林姑姑,你可是有事?” “哼,自是有事的,去你那院中说罢。” 两人一前一后,贾蓉跟着林黛玉的脚步回到了他住的偏院。 入了门,林黛玉坐在桌案旁的靠椅上,质问贾蓉道: “昨日夜里,你与父亲说了什么?” 贾蓉装傻,“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呀,林姑公,哦林叔父只是问了些病情的事。” 林黛玉就差翻他一个大白眼,“胡诌些什么,要是没说,怎得今日父亲会给你改了辈分,称父亲作叔父,叫的这般亲近作甚。” “林姑姑你多心了,可能是叔父觉着我照看的好,才不愿再数着远亲辈分相称吧。” 林黛玉撇嘴道:“父亲让你称呼为叔父,你怎好还称呼我姑姑,这不是乱了辈分。” “那依林姑姑之意,我该如何称呼?” 林黛玉柳眉蹙起,瞪向贾蓉道:“这还用我来教?” “林妹妹?”贾蓉语气稍带些戏谑。 “油嘴滑舌,没有个好调子,在外你若是这般唤我,我定不会应你。” 林黛玉将头偏倒一旁,玉颈处有些泛红。 觉着有些热,黛玉在袖中拿出手帕,纤纤玉手轻拂颈边,擦着淌下来的汗水。 似是方才走得急了出了汗,又或是此时内心纷杂不已,才觉着热得出汗。 不知怎的,若是有别的公子这般称呼她,她心里定会以为十分厌恶。 可被贾蓉称呼着,却似是有些心喜。 应是多日来点滴之间的相处,虽林黛玉一直是当做贾蓉为后辈,孝敬她这个长辈。 其实更像是兄长照顾妹妹一般,如今这般称呼似是才更合情合理。 念及此,黛玉便也没什么抗拒之心。 见黛玉有些羞赧,贾蓉又不是情场初哥儿知林黛玉此时已对他有几分好感。 大胆开口道:“往后若是我唤你林妹妹,林妹妹可如何唤我?” 被贾蓉妹妹,妹妹的唤个不停,言语间又多是打趣她,黛玉的脸上也爬上了红霞。 黛玉不好意思开口,贾蓉便给她出个主意,“既然我唤你是林妹妹,你也不能唤我贾哥哥,便唤我蓉哥哥,如何?” 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却在屋里骚了个大红脸,黛玉此时羞愤交加,起身将方才擦汗的手帕甩在贾蓉脸上,气呼呼的道: “没面皮的,作你的春秋大梦去。” 说罢,就推门而去。 望着黛玉窈窕的身型逐渐远去,贾蓉拿起手中手帕放在鼻尖闻了闻。 “真香,芙蓉不及美人妆,的确这般。王昌龄不亏被誉为七绝圣手,真是吟的好诗。” …… 未及响午,多日来一向安宁的林府却是热闹起来。 安管家叩门而入,对卧床的林如海道: “老爷,扬州知府卢大人,盐运使蔡大人,都指挥使李大人各携着一众官员与礼品来府上拜访,是见还是不见?” 林如海早知自己的病情是瞒不住的,可没料到这么快就有人来登门探望,还是成群结伴。 早些不来,晚些不来,昨日剿盐今日来,这些人不必多想,当中定有盐商的人无疑了。 这明谋不得不接,府门外此时聚集扬州府近乎大半官员,林如海此时也不能闭门不见,拂了众人颜面。 他开口吩咐道:“让内院女眷避一避,引他们来此屋中罢。” 安管家方转身,就听身后林如海又道:“唤蓉哥儿也来此处。” 贾蓉入正房代林如海迎客,立于榻旁候着。 不多时,院内走进不少人来,尽皆身着官服。 当先一个身着绯袍,头戴官帽的富态老爷走入房中。 还未至病榻旁,便听得那人高声道:“林老弟,早先几日我便想来看望你,却是知你病重不好打搅,今日方才上门探望,勿怪罪老哥。” 林如海由贾蓉扶着坐起靠在榻上,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回着,“卢大人言重了,百忙中还抽出功夫来看下官,真是让大人费心了。” “前几日老哥才得了些长白山的人参,今个都给你拿过来好好补补身子,早些病好,也了却了老哥的心事。” “多谢卢大人挂念了。” 此时扬州知府方望见林如海身旁的贾蓉,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林家应没有男丁才是,有些好奇这位公子的身份,开口询问道: “林老弟这位公子是?” 贾蓉起身行礼道:“见过知府大人,学生是京城宁国府贾蓉遣来扬州探望林叔父的。” 贾蓉明面的身份只有一个,国子监监生,就是贾珍给他捐的,他只能以此自称。 卢知府颔首,夸赞道:“不愧是京里国公府的世子,在这江南似比什么第一才子还俊俏得多。” “知府大人过誉了,小子胸中无半点墨水,怎好与这闻名九州的江南才子作比。” 扬州知府再与林如海,贾蓉攀谈几句后,就不疾不徐的坐至一旁靠椅上,品着茶水由其他人上前问候。 盐运使蔡大人是林如海的下官,故此当先上前关怀道:“林大人,如今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林如海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正如你所见,卧在榻上已是动弹不得了,虽无性命之忧,可还不知需休养多少时日才能重坐衙门。” “大人乃陛下钦点,有沐圣眷,出不了多少日子,定能痊愈。”蔡运使说着好话。 “那就承你吉言了。” 蔡运使拱手行礼再道:“大人就安心修养着,公事自有下官们先操持着,大人不必忧心。” 林如海往下望着,缓缓点头道:“昨日我命盐兵才缴了盐,听人回禀,足有几船私盐运出,蔡运使你便去对对盐场账目,官帑也对一对,有劳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林御史此言之意是要大肆查盐了。 多少年盐院衙门与盐商的表面和睦将要撕开脸来,补齐亏空,监察盐运可不是件小事。 蔡运使遏制心中的惊涛骇浪,俯身应道:“听从大人之命,这次私盐来由下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屋内气氛不再是一片祥和,吃拿过盐商好处的官员占大多数,此时心里大都是不好受的。 盐商被严查若是真要补齐多年来的亏空,定会让盐商损失惨重,哪还有银子孝敬他们。 众人简单上前与林如海寒暄了几句,放下所携之礼,就一同出了林府。 待人走净后,林如海一改方才病恹恹的脸色,问贾蓉道:“可看出是谁心中有鬼,心思不纯?” 贾蓉摇了摇头道:“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林如海颔首道:“这只不过是一次试探罢了,盐商们定还会做其他的安排。” “叔父,你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要查盐的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林如海回道:“就是让他们给盐商们传个信,看他们情急之下会不会露出马脚。” “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处理三品以下官员都可先斩后奏,更何况几个盐商,只要我们打定主意是靠武力,而不是计谋时,便不必再有多少顾虑了。” 林如海说的言之凿凿,可贾蓉还是有些不安。 又开口问道:“叔父,四家盐商是一直都盘踞在扬州吗?内部难道是铁板一块不成?” 林如海思虑了阵解释道:“那还是百年前,两淮盐商是晋商,徽商,陕商三分天下。这些年来徽商多兴建学堂,重科举,不断有家中子弟入朝为官,靠着这般关系渐渐占据了更多的盐窝,亦能拿到更多的盐引。” “在先皇一朝,徽商就率先发难晋商与陕商,多年于官场的经营,让他们有官员支持,另外两家便难以抵抗,逐渐退出了总商的行列。” “陕商如今多小盐商,靠着四家总商的盐引运盐贩盐过活,而晋商中倒是有一人不同。” 有特别之处,贾蓉来了兴趣,追问道: “叔父,是有何不同?” “四家盐商中的汪家从前是晋商,晋商撤离两淮后,独他们家各处逢迎留存下来,旧时被晋商视作叛商断绝来往。” “以你的聪慧定也知悉,商人逐利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汪家逐渐成了总商后,如今家主汪映新更是个会审时度势之人,又渐渐和晋商恢复了联系。” “算得上是与另外三家有些不同的吧。” 贾蓉点点头,这汪家倒是个可以争取的,最好击溃敌人的办法,定是先从内部瓦解敌人的力量。 若是四大盐商似铁桶一般,贾蓉是不好一下拍扁的。 见贾蓉似有所感,林如海问道:“蓉哥儿你可有什么想法。” 贾蓉缓缓摇头,道:“此时尚且不成熟,先行一步看一步,不过既然四大盐商不尽是徽商,对付他们并不如我之前所想的那般困难。” 看着贾蓉心有沟壑,行事谨慎,林如海是愈发欣赏,不愧是陛下选中的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感谢新河镇书仙、丹尼尔程、双唯的月票鼓励,感谢支持! 第105 冤家路窄 第107章 第105 冤家路窄(大章) 走出正房,往自己的住处去,一路上贾蓉心中谋划着该如何才能与盐商接头。 以他的身份,若是与四大盐商其中一位单独搭上交情往来,还是十分困难的。 故意为之,动机不纯,定会让人有所猜忌。 念及此,贾蓉当下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叹息着走回偏院。 进入房中坐定后不久,即有人在外间叩门。 这个时辰能有人来找,还能是何人,定是暗卫有消息回禀了。 “进。” 应声而入,正是虎子事成归来,他先是回身关好门窗,再上前对贾蓉一礼道: “不出大爷所料,昨日果然有人逃回青龙帮与盐枭头子通风报信。我们顺藤摸瓜,又发现青龙帮帮主驱车赶往黄府走了一遭。” 黄府?果然这青龙帮的私盐也是有盐商们的一份儿。 这在贾蓉的意料之中,私盐利润太高,盐商们很难不起恻隐之心。 “可知晓两家说了什么事儿?” 虎子摇了摇头,“并未打探出里间所言之事,交谈时是遣退下人的,不过手下暗卫倒是查出一些青龙帮与黄家的干系。” “怎么说?” “黄家在一开始修建园林并田时有不少百姓不愿,青龙帮从中出了不少力,下黑手屠了几户,黄家才顺利开工。” “有些农户被青龙帮害了性命,家中年纪小的幼童送至黄家作小厮或作艺伎,一辈子为贱籍,这样吃绝户真是死千百次也不足惜。” 贾蓉皱眉再发问,“如今那青龙帮帮主落脚何处了?” 虎子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来,“昨日夜黑风高,既然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车队并没几人跟着,他也定是料想不到城内会有人设伏,根本来不及反抗,当街便被我携着几名暗卫拿下了。” 贾蓉颔首道:“做的不错,你如今将他安置在哪?” “就在北城园林中,由暗卫看守着,定不会有差错。” “好,还是得先与他打些交道,看能否问出些有用的事儿来,若是无用便直接取了性命就是了。” 此处是林府内院,虎子不便与贾蓉一同出门,便当先翻墙离去,在外间候着。 贾蓉换下便装,穿戴起出门的衣裳来,内衬里衣,襟袄,袍衫,下裤穿起来甚是麻烦,已经有些怀念晴雯,香菱的伺候。 离家已近有两月光景,不知可卿怎么样了,也该往家中寄去一封信才好。 贾蓉垂首思虑着,往外间行去,并没注意周遭动静,才走出偏院,往正院门口过穿廊,迎面撞上黛玉正往这边来。 黛玉见贾蓉迎着她走过来,都快要擦身而过了还没打声招呼,有些气恼。 才变了称呼,就端起兄长的架子来,竟要她先问好不成。 黛玉蹙起细眉,淡淡道了声,“去哪?” 听闻此声,贾蓉才似如梦初醒一般,从想家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哦,是林妹妹啊,我这会儿正要出去走一遭,昨日还余下些事没处理干净。”贾蓉扬起笑脸回道。 这林妹妹的称呼,黛玉还没听习惯,贾蓉倒是叫得习惯。 黛玉脸上现出几分不悦来,再道:“拿来。” “嗯?”贾蓉不解其意,“拿什么?” “还能拿什么,你拿了我的东西,还不赶快还我?” 贾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往怀中去掏。 见贾蓉总算是清楚了她的意思,又这般殷勤作态,林黛玉方稍觉着顺心,舒出一口气来。 可仔细一想,女孩子的手帕你放在怀里是什么用意,怎如西厢记一般将手帕作了定情信物带在身上。 正盯着贾蓉的动作,就见贾蓉手中攥着一物,对黛玉道: “林妹妹你伸手,你出伸手来我便交给你。” 黛玉也未曾多想,只是想将手帕早些要回来,女孩子家的东西哪有随便与人的道理,方才自己不过是一时气急才行了那般无礼之事。 黛玉慢慢抬起手臂,展开玉手,待着贾蓉将手帕交还给她。 贾蓉神秘兮兮将手盖在她手上,黛玉低头去看,并不如先前所想的是她的手帕,而是一块质地细腻的玉佩。 黛玉又抬头望向贾蓉,疑惑问道: “这是什么?” 贾蓉朝她灿烂一笑道:“礼尚往来啊,今早林妹妹赠给我的手帕,为兄爱不释手正用着呢。这是前几日在街上寻到的一块上好玉佩甚是喜欢,在此前也一直把玩着。但作为兄长,还是得将好物送与妹妹,我便忍痛割爱赠给林妹妹了,若是别人我定是不与她的。” 说罢,不待林黛玉有什么反应,从一旁穿廊而过出门去了。 黛玉反应过来时,已经追赶不及,气得她是袖口都攥紧了。 这贾蓉油嘴滑舌,将她的手帕留住不给就算了,还谬称为什么礼尚往来,真是令她气极,当下便想摔了这玉佩。 可仔细想想,也是贾蓉送的礼物,作为大家闺秀,哪能有这般毁别人礼物的行径,还是收了手,将玉佩放进荷包里。 此时坠在黛玉身后的紫鹃与雪雁,望着贾蓉离去的背影,纷纷咂舌。 小雪雁对紫鹃道:“紫鹃姐姐,我怎么觉着小蓉大爷似是故意在逗趣小姐。” 紫鹃偏过头来,看她傻傻的样子,缓缓点点头。 既有对雪雁所言的肯定,也有对雪雁长大了的欣慰。 雪雁又问道:“为什么小姐往前在贾府时与旁人相处从未吃什么亏,怎独独是在小蓉大爷面前吃瘪,之前定也是在小蓉大爷那边不顺气了,着恼着回来,才扯了我的脸。” “可能这就是话本里唱的一物降一物吧。” 雪雁信以为真。 黛玉往前行了几步,见两个小丫鬟在后边窃窃私语并没跟上她,当下也反应过来,定是方才的难堪被她们都看懂了。 黛玉银牙紧咬,怒道:“在后面鬼鬼祟祟的作着什么,仔细你们的脸蛋,该父亲用药的时辰,快随我来。” …… 出了盐院大门,贾蓉往北城园林而去。 在虎子的陪同下,径直往收压青龙帮帮主的小屋而去。 四面无窗,阴暗无光的小仓房,门忽得被推开了。 阳光拥挤着进入屋子,屋内之人也很快察觉出,艰难的睁开眼睛往这边望来。 贾蓉当先一个进入门中,与那躺在稻草堆里的光头大汉对视了眼。 光头刀疤脸,满面的凶相,贾蓉一看就知是典型的反派,但还是先假惺惺拱手道: “周帮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有幸相见,幸会幸会。” 光头大汉吐出嘴里衔着的稻草,有些惊异,问道:“你是来扬州府的京城宁国府贾蓉?为何捉我?” 又望向贾蓉身旁虎子,说着讨巧话,“不愧是京城将门家的护卫,老子行走江湖几十载,竟也接不住三招,今个我老周认栽了。” 贾蓉笑着,语气却是冷了几分,“果然是个好汉,既然说是认栽了,周帮主该知为何捉你才对。” 光头大汉竖眉愁思,“我与公子应无半点牵扯,公子有调料生意又和我挨不上,难道是有不长眼睛的帮里人去公子那收贡钱了?” “若是如此,公子放我回去,我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周帮主,青龙帮似也不是靠收贡钱起家啊。”贾蓉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但这笑脸看在光头大汉眼里,却是绵里藏针,他眼神微眯,又道: “贾公子,我奉劝你一句,有些事还是不该趟浑水的好,扬州府不似京城,若是在此间出事,你能仰仗谁?” 仰仗谁?贾蓉心头发笑,刚想说他仰仗的便是他自己,可再一想这汉子此时可能还不知林如海病愈初醒,才能有这般底气,如此考虑,贾蓉还是决定先敲打一番。 “林叔父此时已经病愈,为何不能成为我的仰仗?” “什么?林如海没死?”光头大汉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自然是真,周帮主也不用与我装傻了,我便直接问了,是谁在官场上庇佑了你们,开了方便之门?” 盘问自先往大了去说,贾蓉也不知是不是有官员护着他们,还是盐商在其间串通。 光头大汉挣扎着坐起身,再望向贾蓉时,面色已与最初的讨好之情不同了。 “这和公子有什么干系,公子是盐院御史不成?若是想让我说,也该林如海来审我才是。” 言语中透露着讥讽与对贾蓉的不屑。 贾蓉倒也不着恼,再问道:“周帮主可想知道是谁昨日带兵剿了私盐?” “既然林如海没死,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漫不在乎的应着。 贾蓉向后摆了摆手,有卫兵跨步上前呈上一个木匣来。 贾蓉对着光头大汉打开,光头大汉的眼睛瞪的愈发圆了。 平缓了一会心神,质问道:“老八?是你杀的?” 此时在江湖叱咤风云的周帮主,再也不敢小觑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了。 最初时他以为只是些市井间小时起了纠纷,强龙过境给他这地头蛇一个下马威,打一顿教训教训就是了,毕竟对方是国公家的世子,该低头时还是应低头作小。 但他从未想过会被害了性命,毕竟他上面也是有人的。 可如今呈上来的是他手下的人头,证明贾蓉是真的有可能动了杀心。 他虽不怕死,但死得这般憋屈丑陋,还是让他内心难以接受。 而且这燕老八昨日负责的是运私盐,此时人头怎得会在他手上,愈想愈觉着匪夷所思。 光头大汉再次开口重复,想要确认此事,“为何老八的人头在你手上。” 贾蓉摇头道:“周帮主谈话太没诚意了些,明明猜到了,为何还不直言,我却不是个七扭八拐的性子,昨日的盐便是我剿的。” 虽说光头汉子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是确认之后还是觉着惊骇。 “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差遣盐兵?林如海也不能私自将调动盐兵的兵符交给外人。” “谁说是盐兵了,这屋子里的人,你仔细看着像盐兵吗?” 光头大汉再仔细看去,第一眼他只以为是国公府的家丁,再仔细打量,着装一致,队列齐整,完全不似是盐兵,更像是军营士卒。 可这会是什么兵,这扬州府还有什么兵能有武备。 贾蓉开口道:“周帮主你不必再猜了,就先回答我当先的问的问题,是谁给了你便利?” “哈哈哈。”光头汉子大笑几声,“你当我是唬大的,扬州知府,盐台运使,两淮粮道都给了便利,你倒是去查啊,我看你这国公世子有几斤几两。” 贾蓉露出真面目与他交谈,又说实话由他掌兵,今日光头大汉心知必不会活着走出这道门了。 死亦无惧,胡乱咬些狗官,他也必不会磕头跪地道出实情,摇尾乞怜。 见他油盐不进,看来也没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不过他胡乱说了几个官名,那便查就是了,反正也是要查的。 贾蓉起身,对身旁虎子道: “从前江湖讲究新刀以血祭刀,出兵打仗讲究以血祭旗,虎子取我火器来,便拿他祭枪了。” 虎子回身,不多时取来一直由他保管的燧发枪。 贾蓉填好子弹,压实对准光头大汉,而后道: “周帮主,你可还有什么遗言没有?若是说放过你家人,恕我无能为力,你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市井间强取豪夺,欺压百姓犯了多少命案,你一条命定是不够偿还的。” “若是要留个全尸定也是有些难,我这一枪下去,脑袋是要炸的。” 见贾蓉拿出火器,光头大汉震惊的已是嘴都合不上了,颤抖着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敢私自持有火器。我虽是江湖之人可我也明白,即便是国公府,私藏火器那也是谋逆之罪!” 贾蓉对虎子道:“告诉他,我们什么身份。” 光头大汉将头偏向虎子一侧,就见虎子在怀中取出一银牌,正面刻龙纹,背面大书锦衣卫。 “锦,衣,卫!” 贾蓉的眼中骤然发狠,嘭的一声,光头大汉应声而倒。 燧发枪的威力并不尽如人意,并没贾蓉预想的那般,脑袋会如西瓜般炸开,可能是火药不多,爆炸不强,钢珠穿脑而过,血洒在身后的草堆上。 光头大汉惊愕的表情停留在脸上,贾蓉十分满意。 “大爷,就这样杀了他是不是太便宜了他,折磨一番不信他不开口。” 贾蓉摇头道:“开口也不过是一通乱咬罢了,此次是敲山震虎,尸体就扔到乱坟岗去喂野狗,再往市井间散布消息,就说扬州府最大盐枭青龙帮帮主已伏诛,被盐兵剿死。” “是。” “流言蜚语传遍扬州府时,盐商们也该有些反应了才是。” 贾蓉脸上并无被委以重任的疲惫之色,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十分兴奋,更何况他还是暗处的猫,捉的是明处的硕鼠。 感谢丹尼尔程、新河镇书仙、书友的月票。感谢书友找谢老7的两张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06章 寻芳 第108章 寻芳(大章) 扬州府,南城园林,黄家, 黄家家主黄均太正坐在大堂之上闭目养神。 堂中四下无声,似能听到香炉中香灰散落的声音。 黄均太身侧并无多少下人伺候,独有大管家在此间等候着差遣。 适时,有小厮进堂来,双手呈递一封书信,对他禀报道: “老爷,有密信传来,是由城中线子接手送进来的。” 黄均太始终眯着的眼睛微睁,管家上前接手,拆封后再递于他手上。 慢慢展开信纸,如黄均太所想,是今日拜托之事有了结果。 “危已,林如海庭宣查盐。” 仅是寥寥几字,却似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黄均太变回往常一般的坐姿,仍是轻叩桌案,不过此时频率似比往常快了几分。 林如海能活过来,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坏消息。 虽盐商们准备好了接受林如海的报复,但林如海如今都不能下榻,就要开始彻查了吗,这扬州哪有那么多他的亲信供差用。 黄均太一面思虑着应付查盐的对策,一面又想着林如海此举究竟是何意。 不多时,堂上又有小厮来禀报,小厮手上无信是口头传话。 管家知老爷近几日颇不顺心,此时又在琢磨事情,往前迈出几步,与那小厮轻声道: “何事,若是事情不重由我来处理便是,勿要再打搅老爷。” 小厮脸色十分难看,对管家道:“坊间流传说,青龙帮周帮主死了。” 管家骇了一跳,昨日方才见过的大活人,今日怎得死了。 他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与黄均太传话, “老爷,坊间有流言蜚语说周帮主死了,是否让人去探查事情真伪?” 黄均太望向下面小厮,镇定语气问道:“可有听闻是怎么死的?” “回老爷的话,传言说是盐兵剿了青龙帮老巢,当场诛杀了周帮主。” 黄均太摇头道:“林如海本是精明之人,怎想得出如此错招能骗得了谁,他与青龙帮斗了多少年都没剿灭干净,怎得此番病在榻上运筹帷幄,一计功成?” “若真是剿了青龙帮,定会活捉,在菜市口斩首以立威信,恰好今日他不才说了要查盐。” “我猜测大概是当下他摸清了青龙帮盘踞之处,周帮主一时间难以脱身,才放着这些流言恐吓我等,引得我们去救,只待我们自己露出勾结私盐贩的马脚。” 管家垂头问道:“是不是差人去摸清青龙帮的情况。” 黄均太颔首道:“周帮主也是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虽应不会出什么差错,但还是去看一眼的好。” 转下小厮吩咐道:“差人与青龙帮接头,问清此事。” “是。” 管家上前与家主斟好茶水,堂上再无其他人,他自是不敢怠慢着。 黄均太享受着此间从纸窗中打进来的温和日光,端起茶盏品着新茶,表情悠哉此是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可他这一杯茶还未饮尽,又有小厮匆忙跑入堂中,颤抖着身子伏地在地上。 管家忙教训道:“慌慌张张的模样成何体统,去外间领二十鞭子,学好礼节再入堂传信。” “老,老爷,青龙帮帮主真的被处死了,几处窝点都被盐兵昨夜里剿了,青龙帮已经是作鸟兽散各自奔命。” 此等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打在黄均太的心头,小厮禀报的情况完全出乎预料,他自觉没漏算了什么,怎会与他料想的这般大相径庭。 “消息是否属实?” “小人不敢胡诌诓骗老爷,今早盐兵才捉了周帮主的妻小回了盐院衙门,周帮主似是已经殡天了。” 黄均太还没静下心来,就听外间传来吵闹声。 “三位家主,还没通禀呢,别难为小人,老爷特意吩咐了无论是谁来拜访都得通传了才能引进门。” 听得一人骂道:“滚一边去,该死的奴才,火都要把你这大门烧了,还不让我们来看,纂个办法灭了这火。” 自是四大盐商的另外三位家主齐至,黄家得到消息,他们自也不会晚上许多。 三人入堂后分座两旁客位。 堂上气氛再不似之前那般云淡风轻,三位家主心中都有些憋闷,脸色并不好看。 汪家家主汪应新率先开口道:“黄家主,你说林大人是什么用意,竟是如此雷厉风行,早上说查官盐,昨日其实已经将私盐连根拔起,这般行事往后我们的日子定是不好过了。” 潘家家主道:“前两天俺刚夸了他是个好的,今个就翻了脸,要查我老潘的底子,查老子的底子,那不是查俺的命根子,要摘俺的脑袋瓜子。” 徐家家主徐尚志劝解道:“好了都少说两句,老黄定也是愁着此事,让老黄先给定个调子,吵吵闹闹的耽误了正事。” 潘家家主不悦道:“老徐你说的倒轻巧,怎像是与你没甚牵扯一般,还不让我说话,你瞧瞧你办的哪些正事。” “前两日你刚娶了第二十房小妾,才是二八的年纪,比老子的丫头还小,是人家愿意嫁给你的,不还是你藏了黑招抢来的。” 汪映新道:“潘家主你扯远了,还是回到这盐的正题上,官盐亏空我们已经欠了十数载,每次都是递上去些银子便延期了,这次若是一次还清,怕是我们每家割掉一半,都不够还的。” “唉,你怎得也替老徐说话了,哦我知道了,你的大儿子也是个好色的,在外边有多少个没名分的孙子了?” 黄均太起身制止场间哄闹,轻咳了一声,道:“行了,林如海此番一改从前对我们相敬互谦的态度,露出獠牙来要咬我们一口,定不能让他如意了,今日我就往京城递上一封信去,让京城那边给些压力,有些事不是他林如海想动就动得了的。” “老潘你也少说两句,谁家是清白的,此番我等须得同舟共济才能渡此劫难,莫要再提些不三不四的事儿。” 徐尚志提议道:“若不然我们还是去拜访一下林大人,是真要追缴清账,还是在敲打我们捐些银子给官府,问清实意才好,而且若是第二种,很可能是皇帝的意思。” “近些年多灾多难,官府赈灾又有不利,官帑定是短银子使的,若是真是皇帝要银钱,我等还能咬定自己没银子吗。” “徐家主说的对,我们该去见面商谈了解清楚才好。”汪映新附和着。 “老徐,老汪,我看你们是吃多猪油蒙了心,那林如海任官多少载可曾和我们同桌饮宴过,早就和我们划清了道道,你们想上去热脸贴冷屁股,俺老潘可不想。” 黄均太沉吟了阵,也觉着此事可行,道:“我倒是能有个法子,跟林如海牵条线。” “当真?如何做?”几名家主齐声问着。 “各位先回去待我的消息,备些薄利,若是事情可成我们再一同前去。” 已有此言,各大家主便不再逗留了,能和解少掏些银子是最好的。 三人见有希望解决难事,初来时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大多散了去。 并行至黄府大门口,潘家家主先上了马车,对下面二人道: “老徐,老汪,刚刚在堂上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你们俩可别往心里去啊。” 汪映新摆手回道:“怎会呢,玩笑之言罢了。” “那就好,不过你们也该注意着了,我家夫人总与我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让我少沾女色,我也以为有理,一房小妾都没娶,不也和夫人过得快活?” 徐尚志、汪映新:“……” …… 三位家主离去,他们忧心是少了些,但此时仍在堂上的黄均太仍是皱着眉。 “去唤大少爷过来。” 管家听了吩咐,忙去后院寻大少爷黄江春上前院来。 此时的黄江春还在陪同贾琏在后园山水间赏玩游乐。 后园中,贾琏与黄江春一齐在一处楼阁中歇脚,贾琏俯瞰园林,对黄江春赞道: “贤弟府上这园林如画般传神动人,亭台楼阁之落位看似并无章法可言,实则尽是各有韵味,哥哥我也是喜欢的紧啊。” 黄江春走至贾琏身边,大笑着回应道:“琏兄也无事,那便再多留几日,与我游玩尽兴岂不美哉?” 贾琏摇摇头道:“已在此处游玩数日光景,也该回林府去看看姑丈身子如何了。” 此番话黄江春定是不信的,前几天贾琏吃醉了酒还盼着林如海早点死,好拿林家的财产呢。 定是他玩的有些腻了,才想离府而去,正在黄江春还在想着如何完成父亲交代的差事,怎样留住贾琏时,外间管家亲自传来消息道,父亲要见他。 挥退了身边小厮,黄江春对贾琏一礼, “琏兄,家父唤我到前堂有事商议,此间便由这些小丫鬟伺候着了,琏兄便随意出入园子各处赏玩。” 再致歉道:“还望琏兄体谅贤弟不能作陪,办完差事定早些赶回来。” 贾琏满不在意,摆摆手道:“贤弟自去忙,我在此间独自寻乐也没甚的,不必着急回来,先办好令尊交代的差事才好啊。” 黄江春如此告别了贾琏,入前院正堂见父亲。 “父亲,可有差事交由孩儿?” 黄均太望着自己的大儿子,问道:“如今外间盐业之事你应也知晓,那贾琏可有所知?” 黄江春回应道:“这几日贾琏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游园赏景,陪同之人多是些艺伎丫鬟,定是不知晓外间之事的。” 黄均太颔首问道:“若是让他为我盐商与林如海搭个线,引我们去盐政衙门拜访一番,你以为此事是否可行?” 黄江春吃了一惊,盐院衙门和盐商们可并不亲近,连忙劝道: “父亲为何要以身犯险,若是非要去盐院衙门可以由孩儿代替父亲前去。” 对于儿子的孝心,黄均太十分满意,宽慰道: “并不是什么险事,我们并无任何把柄捏在林如海手上,而且这两淮盐业也需我们运作,林如海定不会无凭无据的拿我们下狱。” 黄江春重新考虑着父亲的提议,缓缓道:“贾琏虽是个纨绔子弟不错,可并不是个憨人,其实也是精明的很。” “留在府上好生招待这几日,他似也察觉出不对,今日也和孩儿提及了要出府,若是想让他牵线搭桥似是不易。” 黄均太问道:“若是能留得一个把柄使他不得不为我黄家卖力呢?” 黄江春骇然,问道“父亲要给他下毒吗,此事太过明显,一旦致死,仵作定能验知,贾琏毕竟是荣国府嫡脉,若是惹怒京城贾家怕是对我黄家不利。” 黄均太摇摇头道:“非也,贾琏是好色之徒,为何不利用他这一弱点,让他落下我黄家一个把柄。” 黄江春似是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开口问道:“那差谁去完成此事?” “你就去这般行事……” 话分另头, 贾琏由小丫鬟们簇拥着下了楼阁,再往园中去游玩,上山入亭。 黄江春走后,他便露出了本来面目,时不时摸一把周遭的小丫鬟,小丫鬟娇羞拍着他不安分的手,也不敢怎么反抗,当下他倒也有些惬意。 再好的园子连着游玩几天也是有些腻了,更何况他并不爱好赏景。 就如同身边的小丫鬟,虽是各个容貌不俗,都是初瓜新破,贾琏也没享到什么乐趣,小丫鬟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的是床笫之上能懂男人心的,知道如何侍奉。 念及此,他摇摇头又起身放下怀中小丫鬟,出亭往山下行去。 “琏大爷,那边不能去了。”忽得有小丫鬟拦住贾琏说道。 贾琏疑惑问,“为何不能去了,那边不也是园子,一个接一个似比这边还精致许多。” “自是更精致的,那边是内眷住的地方,男子是不能进的。” 一提到内眷,贾琏就似那耗子闻到油腥,近几日没沾上的东西,此时瘾来了。 身旁并无一男丁,净是些不懂事的小丫鬟,再望那处院子,门口也并没人看守着。 贾琏今日定要出府离去,何不在此间寻些刺激,黄府上下这么多小妾,他贾琏偷偷摸一个,即便被发觉了以黄家对他的敬重,顶多就如京城达官贵族一般互赠小妾成全了他的好事。 念及此,贾琏更是大胆了几分,哄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先避开走罢。” 走在一处林中,贾琏问道:“此处可有如厕的地方,方才你们一个个喂的爷吃太多了。” 小丫鬟们嬉笑着道:“往西边有一处,琏大爷可用我们引着?” “一个个小妖精似的,夜里再拾到你们,让大爷一个人方便就是了。” 伴着一阵哄笑,贾琏独自走入小径中。 不过他并没有去如厕,而是转个方向,往内眷的园子去了。 感谢tony的月票支持 感谢岱山魈的两张月票,感谢小伙伴们的鼓励! 第107章 私情 第109章 私情(大章) 扬州府,盐院衙门, 贾蓉处理好北城园林之事,便回到林府上。 走入内院,恰好遇上雪雁从一旁行廊中走过。 雪雁撞见是贾蓉回来了,心想今个的晚食又有了着落,开心得打着招呼, “小蓉大爷回来啦,今个倒是早了许多呢。” 贾蓉笑着对小丫头道:“事情余下不多,忙好了自就回来了。” 又念起一事来,问雪雁,“薛家大哥薛蟠可来府上寻过我?” 雪雁偏着脑袋,一脸疑惑回着,“并没有啊,爷怎得这般问。” 真是奇了,薛蟠一个闲不住的,来了这扬州府也快有一旬了,竟还没来寻他一起外出高乐。 回了思绪,贾蓉又道:“没甚事,我屋里短了宣纸用,雪雁一会儿你帮我寻些来吧,我想往京城寄些书信,信封也取些。” 雪雁笑着回道:“好嘞,小蓉大爷稍待一会儿,我这就去取,送到你那院里。” 贾蓉入偏院中,回房摆好烛台,坐在桌案旁筹划着给家中寄去书信中应该写些什么才好。 “小蓉大爷,我取来啦。” 雪雁在外间打了声招呼便推门而入,将一应物事放在贾蓉桌案旁。 “小蓉大爷,里屋就余下这两个信封了,若是不够我再差人去买来些?” 贾蓉取过宣纸,铺在桌案上,压上镇纸对雪雁道: “不必忙了,只这两封就足够了。” 雪雁甜甜一笑道:“好,小蓉大爷我回小姐房里去了,晚间的吃食我可就不照看着了。” “去吧,我备好了给林妹妹送去院里。” 雪雁的目的达成了,一蹦一跳的出了门。 屋内只剩贾蓉一人,他提起笔来,又开始酝酿着思绪,本来是打算给可卿,晴雯,香菱都写一封的,只有两个信封,那便委屈些,写在一封信里吧。 “夫人,身子可还安好?行船足有一月光景,又是一月有余,至今日为夫才得了空闲,方能给家中寄去书信,夫人莫怪。” “扬州府一行事事皆顺,夫人不必挂念,此间气候温和,风景雅致是游玩的好去处,若是得了机会定携夫人来此赏玩一番。” 贾蓉又在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 “前些时日,为夫在街市上偶得一块玉佩,晶莹白皙,质地细嫩,把玩在手里就好似夫人柔荑一般,喜爱不已,今日寄给夫人,以验夫君的思念之情。” “这些时日定也不要忘了清早与晴雯,香菱,双珠多在外间活动身子,夫君在此间可是未尝鱼腥,回到家中定要让夫人犒劳一番。” “事情通顺,林叔父的身子也无大碍,想必不久就该启归程。” 书写完毕,贾蓉将玉佩装在一个小荷包中,再封在信封里。 桌上还有一个信封,贾蓉想了想,再写一封信一同寄出吧。 又提起笔,书写道: “二婶婶,下扬州时走得匆忙,许多事情还未能与婶婶诉说清楚,一路上每念及此,侄儿总是心头难安,故此书下此封信送回京城。” “酒楼那晚侄儿知都是巧合罢了,但既然事情已是定局,侄儿定也负起一份责任来。” “若是婶婶愿意让琏二叔合离,往后也可住在我府上……” 贾蓉又摸出与黛玉,可卿一般模样的玉佩来。 “二婶婶,此块玉佩是侄儿在扬州府偶遇的精品,价值不菲。” “此玉晶莹白皙,质地细嫩,恰似婶子的肌肤一般柔嫩,都怪是婶子这般年轻,那夜里又暗淡无光,侄儿才会认错了去。” “苍生宴应已分了两个月月钱,不知婶子可还满意,再有不多时日该是返京,若是给婶子分少了银钱,待我回去定给婶子一个交代。” 同样的将玉佩装在荷包中,封上信封。 拿着两封信,贾蓉也不能常规的放驿站送回京城,一路上玉佩怕不是要颠得粉碎,而且里间写的也不好让人看见。 走至二门外,贾蓉唤身边林府上的小厮道:“可有闲暇功夫,替我走一趟?” 那下人见是贾蓉是在与他说话,有些受宠若惊,结巴回着,“蓉,蓉大爷,有何事差遣小人?” 贾蓉将手上两封信交由小厮,又给了二两银子道:“小心着送去北城丰字号,让里间京城来的伙计帮我送去京城。” 见了银子,小厮喜笑颜开,“谢大爷赏钱,小的这就去,这信比小的脑袋还重要,大爷放心。” 小厮将信封护在怀里,往外间去送信了。 此事已了,贾蓉回身返回内院,心想,今个给林妹妹做些什么吃食才好。 …… 黄府,正堂上, 黄均太立在桌旁,双眼凝望窗外风光,黄江春立在身后,周遭再无其他人。 黄江春开口问道:“父亲此事定要真作吗,若是这般,往后她还有何脸面再在府上过活了。” 黄均太即使没瞧见儿子的正脸,此刻也能猜出几分脸色,这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妇人之仁了些。 如今形势并不比从前,安稳度日就能兴盛,时局不明,朝廷动荡,还是这般的软糯性子怎能担起黄府这么大一家子的安危。 黄均太叹了口气道:“春儿,慈不掌兵,这盐场就如战场一般,讲的就是各种手段齐出,只要达成目的便可,这点得失算得了什么?” 黄江春本还想着劝说几句,从父亲的语气中听出此意已决,只好拱手应道:“儿知晓了,这便去做。” “无需让她本人知悉内情,去吧。” 与此同时, 贾琏正往黄家内眷园林处行去,走过了一道石门,入眼是不同方向的廊道交错着,廊道尽头可抵达不同的园子。 他如今不知家被贾蓉偷了,还想着在这偷别人家,且兴致盎然。 走在廊道中,听闻一处园子里间传来抚琴声,琴声婉转,如泣如诉,似诉说着抚琴之人的心事。 这般造诣,贾琏觉着并不比这些时日,黄家送来供他取乐的艺伎低几分,顿时也来了兴趣,悄悄走近。 行至一处假山后,贾琏躲在其中,望见园中湖上小亭,有一女子并未如艺伎似的轻纱遮面。 而是不施粉黛,面容典雅,身着丝绸纱衣,窈窕身段似若隐若现,成熟妇人韵味彰显的淋漓尽致,躲在山石后的贾琏口中生津不自觉咽着口水。 一曲奏罢,有小丫鬟走至亭上,在妇人身后唤道:“四姨娘,奴婢将您要的吃食取来了。” 走至桌旁,将酒水珍馐摆放至亭中石桌上,盈盈一礼。 “好,你先去忙罢。” 丫鬟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劝说道:“四姨娘,少吃些酒水,莫要吃坏了身子,待到太阳落下来,外间就该转冷了。” 那夫人嘴角苦笑,“吃坏了身子又怎样,老爷喜的是二八芳华的小女子,我这芳华已逝的女子便是要如这园中花草一般,枯死在此处了。” 老爷已有多年没来过这处园子,小丫鬟年纪尚小,也讲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只得先告辞。 再行一礼,往后院弄堂去了。 暗处贾琏将这一切都听得仔细,又见得小丫鬟行过转角处再不见踪影,亭上在石桌旁妇人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心中想着机会来了,贾琏在山石后绕出,漫步走过湖上穿廊,渐渐步入亭中。 妇人望着前方,眼中多是迷茫之色,并未察觉出身后异象, 往日她都是在此处独自饮酒,酒水并不醉人,即便是饮上一壶也只是微醺,可今日才饮一杯,脑袋便有些晕沉沉了。 听到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妇人轻唤道:“不需添杯了。” 并非如她所料是小丫鬟回来伺候,而是贾琏已摸到近处。 忽得她腰间似被人搂住,有人与她一齐并坐在石座旁,气息陌生,即便此时已有七八分醉意,但还是能分辨出是位公子。 她先是唬了一跳,可仔细一想这黄府内宅怎还会进来外男,定是此时她在梦中,心中所想有天上神仙呼应,让她一度美梦。 “夫人,因何事烦恼?” 梦中面若冠玉的哥儿突然开口讲话了,妇人方知此处仍是亭台并非梦境,连忙挣扎着身子道: “放开我,你是什么人,怎能进黄家的内宅来,被人发觉定要了你的命。” 贾琏搂着身旁的美妇人不松手,又调笑道:“我是黄府的贵客,黄家大公子可许我随意走动寻乐,夫人弹的一手好琴,可与我再奏一曲?” 妇人的身子此时不知为何敏感异常,感受着多年未曾再体会过的男子温热,此时竟有些动情。 但她仍存着理智,斥责道:“不论你是谁,我可是老爷的四姨娘,今日你在此处行此等下流龌龊之事,让老爷发觉定饶不了你。” 贾琏笑道:“黄家不知送了多少小丫鬟与我,你不过是个姨娘,还能因你与我京城贾家翻脸不成,京城里可是有不少达官显贵互赠姬妾你可知晓?” 正如贾琏所言,老爷不知多少时日没来过她这边,若真是被眼前这个公子相中了,大概也会将她送与外人,此前黄府并不是没有这般事。 亭上只有贾琏来的一处穿廊可走,她即便想逃如今也逃不出去。 四下也再无旁人,妇人语气软了几分,求饶道:“公子你年纪轻轻,府上自有不知几何的小丫鬟与你顽乐,我大与你十岁不止,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哪有幸受公子垂爱,若是放我离去,今日之事我定不声张,权当没发生过可好?” 这美妇人不知,贾琏就好这一口,她越解释倒是越兴奋起来。 “夫人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可这身子又是另一回事啊。” 贾琏调笑着,见妇人态度不再强硬,手便也不再老实。 妇人脱身不能,酒劲袭来,四肢酥软无力,终于还是瘫倒在贾琏怀中。 亭下虽是湖水,却也不是死水,是黄家花费庞大的人力财力开凿运河河段与城外河道相连。 故此能听得涓涓流水之声,亭下如是,亭上亦然。 贾琏一曲奏罢,仍不尽兴,抱起妇人往湖岸边正房而去。 妇人此时已再无挣扎之力,只得由着贾琏施为。 说来也是奇怪,这园中竟再无一人,但急着行乐的贾琏并未发觉出什么异常来。 酣畅淋漓的争斗了几场,天边已映出晚霞。 房门忽得被叩响,里间之人才从睡梦中醒来。 “四姨娘,该用晚食了。” 小丫鬟如常般打了声招呼,就推门而入。 贾琏和榻上女子都来不及劝阻,一屋春色就在涉世未深的小丫头面前展开了。 小丫鬟手中食盒散落一地,惊叫一声逃出门去。 “瞧你做的好事,我再也没有颜面活了,死了干净。”美妇人此时已是酒醒,捂面痛哭起来。 在此前黄江春还想多留他些时日,那般讨好他,黄府这么多小妾与贾琏一个有何妨。 贾琏无所谓道:“若是黄老爷来了,我便向他索要你就是了,大不了折些银子搭他个交情,反正他也不怎么用你了,跟着我,你也短不了吃穿,与我一起整日作乐不比待在这园中独自饮酒的好?” 黄家来人极快,没过多久,黄江春走进房间,此时贾琏已是穿戴整齐,如往常一般笑脸迎着。 但黄江春却冷言道:“贾琏这几日我黄家可曾亏待于你,不知与你多少女子寻欢作乐,你竟也不知足,将手伸到我父亲内宅里来,是在辱我黄家吗?” 又转向那妇人,吩咐周遭健妇道:“将这不知羞的妇人拿下,关到柴房里去,待我父亲发落。” 一个大变脸,将贾琏看得都懵了,早些时候还是世兄,琏兄的叫着,此时竟已是直呼姓名。 身旁妇人哭喊着被拉走,贾琏方才回过神来,“贤弟,你这是何意?” “何意?我倒想问问你是何用意,将这黄府内眷当你去的烟柳巷了吗?” “走,随我去见家父。” 没等贾琏说什么,入门几个护院,将贾琏架了起来。 来到正堂,黄均太一脸严肃的正坐在主位上,眼神冷冽的扫在下方被人架来的贾琏。 贾琏此时才意识到不妙,这黄家是要追究此事到底了,若是传将出去名声不好是一方面,通奸也是要受牢狱之灾的啊。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可是京城的国公府世子,在一商贾之家私会了一小妾怎么了,在京城多得是将妻子献出了攀附权贵的人。 这些天里对他恭敬有加的黄家,今日怎会是这般模样。 贾琏念头纷杂之时,听得堂上黄均太道: “贾公子,你私入内眷居所,又行苟且之事,是不是该给我黄某人一个交代?若是你没甚交代,那就先交由官府办事。” 贾琏客气道:“赔些银两,可否了事?” 黄均太讥笑了声,又道:“银两?笑话,我黄家是缺你这点银两?即便我们是商贾之家不比贾府国公高贵,可也是要脸面的。” 见黄家主愈讲语气愈硬,贾琏独身在外也只能拿贾家的名头吓唬人,没人能真帮他什么,此时也只能服软道: “黄家主,你究竟想要怎样?” 黄江春上前道:“巡盐御史林大人此时大病初愈,黄家作为两淮第一盐商,也该去问候一番,若是琏兄愿意搭个桥,正事成了私事便是小事。” 此时贾琏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内眷门口无人看守,园中还没守着的丫鬟,那妇人也半推半就,是他贾琏入了黄家的圈套了啊。 感谢tony的月票, 感谢书友的两张月票,感谢鼓励和支持! 第108章 不败之嘴贾蓉 第110章 不败之嘴贾蓉(大章) 林府, 贾琏的情况府上无人知晓,他的所作所为林府上下全无好感,自也是没人在乎他的处境。 贾蓉在正房与林如海,黛玉如往常一同在正房里用着吃食。 这几日不知怎得,黛玉对他没有半点好脸色,不是白眼就是斜眼,根本不去正眼瞧他,实在是太记仇了些。 小女孩子生闷气,贾蓉也不如宝玉那样触了一点霉头便去哄,让黛玉拿捏的死死的,他是不管不顾,先晾上几天日后再说。 贾蓉起身向榻上行了一礼后,对林如海道:“叔父,我吃好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林如海望过来,目光和善,颔首道:“蓉哥儿今日辛苦了,府上诸多事都让你操劳着,早些回去歇息也好。” 贾蓉又转过头对黛玉道:“林妹妹先吃食着,为兄先回去了。” 黛玉这边还生着气,贾蓉却拍拍屁股要走人了。 如今正在父亲面前,父亲又好似很看好贾蓉,只得自己暗暗跺脚,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思虑了阵还是冷言一句,“你自去便是,与我有什么相干,还要多嘴一句来和我说,我又不是你的姑姑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都不算是长辈了,你还装作这种彬彬有礼的态度给谁看呢。 斗嘴贾蓉是没输过的,就算是面对黛玉也是不曾落了下风,立即还嘴道: “为兄这是体谅林妹妹还没用完吃食,便不用再送为兄回去院里了。” 此言一出,紫鹃和雪雁在一旁都差点喷出饭来,前不久黛玉才出去追过贾蓉一次,确实去了他院里。 黛玉脸上瞬间染红了,她不如贾蓉这般会胡诌,也就编不出什么话来应对,只是抬头瞪起美眸向贾蓉宣示着不满。 贾蓉得胜,又见黛玉像气鼓鼓的小鹌鹑,嘴角上扬再向她一笑离开了。 “笑什么笑,吃着也堵不上你的嘴。” 贾蓉走了,一旁的雪雁就遭殃了。 “小姐,不干我的事呀,我不笑了,轻点小姐,疼。” 自是雪雁的脸蛋又被黛玉掐了。 屋内小辈的嬉笑玩闹,林如海看在眼里是不发声的,而且他也觉着没什么不妥。 玉儿和贾蓉关系好些,平日里打打闹闹是他乐见的,往后也可多托付贾蓉照看着玉儿。 偏院中,贾蓉进屋后望见桌上多了一封信。 他是没要丫鬟服侍的,整个院落都无旁人,除了不想与暗卫的联络不让他人影响,也是自己不熟悉的丫鬟伺候着,贾蓉内心中有一种抗拒。 亲手添了些灯油,放置好烛台,贾蓉坐在桌旁读起信笺。 这一封是来自京城丐帮的汇报,贾蓉的根基现在在京城,出门在外也需要掌握家中的情况。 信上书道: “大团头,京中一切安好,山庄火器有重大突破,已选址建作坊尝试制作。” “荣宁街上两府并无异常,曾有东安王府老太妃拜访过荣国府一次,平日里再无显贵登门。” “新府四周尽是帮中弟子盯梢,其余势力皆不可进,东城市井间已再无人能与我们对抗。” “朝堂上争执不休,以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为表率,又有御史台都御史为辅反对陛下新政,此事已在多方打探中验实消息。” “九边之地并不安宁,初春南蕃又大肆在边境烧杀抢掠,朝堂正议是否行兵讨伐。” 读罢此封信笺,一向处变不惊的贾蓉也是凝了眉。 如今他是皇帝一系的人,朝堂纷争,边境不宁都不利于新政的推行,对他来讲都不算什么好事。 隆泰帝当下定是心情不佳,若是在扬州成事,让隆泰帝满意了,林如海此时定能升官,自己在暗中应该也会再许一些好处。 可这扬州府虽然事事都在贾蓉的掌控之中,但要想尽快破局,肃清盐业乱象而推行新法,还是难了些。 想必盐商此时是更坐不住的,很快就会有他们下一步行动的消息传来了。 …… 翌日, 徐,潘,汪三家家主,听了黄家家主的传信,此时都备好了礼在盐院衙门前与黄均太聚首。 在扬州四位盐商家主都是名人,齐聚于此也引得不少看客,又各自携着家丁,此时盐院衙门外围成了个水泄不通。 四位家主立在当前,守门盐兵自是能辨别出来的,他们并不入门,盐兵也没有道理驱赶。 连小小的盐兵都知当下盐业行事并不乐观,盐商登门定不是好事,正当欲往里院通报时,对方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来,正是被威逼利诱的贾琏。 贾琏走到门下,对那盐兵道:“几位家主是这段日子以来,与大爷相识的朋友,待我不薄,如今想拜访林姑丈,我定要帮着行些便利,你说是不是。” 盐兵自是认识贾琏的,知是京城来的贾府公子,与林大人有亲,他一个小兵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忙使眼色让周遭其他人去往里面报信。 见盐兵不知所措,似拦也并没堵住去路,贾琏便当先走过院门,身后四大家主尽皆跟着,就这样都进了盐院衙门。 衙门大门前发生的事不多时便在林府传开,安管家连忙往正房去,叩门与林如海禀告道: “老爷,贾琏贾公子领四大盐商的家主往这边来了,盐兵们不好阻拦大人亲眷,他们已入门了。” “贾琏与盐商?”林如海疑惑问道。 “正是,这段时间他们似是结识,之前也有下人禀告道,贾琏在黄府上住了不短的时日。” 林如海吩咐道:“先让蓉哥儿引他们去正堂,稍后我便去。” “是。”安管家急忙退出,往偏院去寻贾蓉。 林府来了群不速之客,一时间似风起云涌一般。 而此时,贾蓉正在院中作着木匠,快活的紧。 此次下扬州,贾蓉彻底清楚了什么叫技多不压身。 念着林如海已经可以在床上靠坐,他便想着如现代医院康复一般,做个轮椅,让林如海可以在外活动下身子照照太阳,整日卧在榻上对身子并不好。 如今外间已有制作轮椅的工艺,今日一早贾蓉在外间买了轮椅回来,由于不太美观,坐着也不太舒适,贾蓉便自己动手改了起来,椅子钉上皮毯再在背后放上推手。 安管家走到偏院时,正见贾蓉在院中,手里拿着锤子,在椅子上敲打着。 他连忙走上前去,道:“蓉小少爷,怎得能让你做这些粗鄙的事儿,若是想要什么让下人来作就是了,当下先随我去前堂,前堂可是有要紧事儿。” 贾蓉气定神闲道:“可是有盐商来拜访了。” 安管家拔起的腿又放下,问道:“蓉小少爷你怎得得知?” 贾蓉道,“你先去引他们到正堂。” 又拍拍手边的轮椅道:“我先去接上林叔父,再与叔父一同迎客。” “可是……” 贾蓉打断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自去了便是。” 他是个做下人的,也不能强行拉贾蓉前去,外间有客来了又不得不迎,当下只得先违背了林如海的吩咐,独自前去迎客了。 贾蓉推着轮椅来到正房中接林如海,林如海此时已是穿戴齐整,换了一身官服,正由黛玉搀扶着尝试行走。 往日里也试过多次了,并未成功过,此时要去待客,林如海不得不咬牙忍着痛楚再做尝试。 贾蓉拉开两扇门,推着轮椅到屋中, “林叔父,不必再强求下地行走,坐上着轮椅来,也是体面着呢,蜀相诸葛亮北伐时不也是这般模样?” 林如海靠在榻旁,看着贾蓉准备的轮椅,笑道:“还是蓉哥儿想的周到,早就有了见教,这遭便听了蓉哥儿的。” 转念一想又问道:“蓉哥儿此时不去前堂迎客?” “叔父不必顾虑什么,仅是商贾而已,哪有资格让我们去迎他的道理。” 林如海拘泥了礼数,听贾蓉所言,也是知晓了他心中所想,入门先给个下马威才对,这可是盐院衙门啊。 贾蓉推轮椅至林如海身前,搀扶着他坐下,问道:“叔父觉着如何?” “比站起身来省力多了,此座比榻上还软和许多。” 贾蓉笑着道:“叔父觉着舒服便是好的,侄儿也没白费一番功夫。” 林黛玉在一边看着,总觉得贾蓉像是满脸谄媚,讨父亲的欢心。 她又无能抗衡,确实比不得贾蓉会照顾人,一应事宜面面俱到。 此时父亲和贾蓉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让黛玉总有一种这两个人是父子,她才是京城来的外客的错觉。 念及此黛玉再也忍受不住,哼了一声,道:“父亲那便让你这个好侄儿送你吧,女儿先回房去了。” 贾蓉笑道,“自是由叔父与我去迎客,林妹妹先回去歇着吧。” 黛玉使着小性子说着酸话,林如海自是能听得出的,但此时正事要紧。 也开口道:“此番还有正事,蓉哥儿我们先去待客,玉儿也操劳了许多歇息一会儿去吧。” 贾蓉推动着轮椅,穿过廊道而去,黛玉在屋中望着,自是气得不轻。 嘴中嘟囔道:“真是怪了,父亲怎得这般看重于他,竟像是他的亲儿子一般,还替他说话,我倒像是捡来的。” 雪雁道:“会不会是小蓉大爷作的饭食好吃?” 林黛玉…… 话分另头, 贾琏携众家主行至林府正门,见是林府老管家在此候着。 “安管家,怎得就你一人在此?” 贾琏开口询问着,也是打探着有关林如海的消息。 他听黄均太说林如海没死且痊愈了,也是有几分不信的。 他离开林府时林如海还是气若游丝,形如枯槁,就算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过一旬也不应该能下榻吧,为何盐商非要此时来拜访。 安管家应道:“琏公子,先随老奴往这边来,一会儿老爷就出来迎客。” 盐商知晓林府上应还有贾蓉在,上一次迎客便是由贾蓉来的,而盐商至此却是只有一老奴,此间怠慢之意自不必说。 而贾琏惊讶于林如海竟真能走出屋子来迎客了。 五人登入正堂,分两侧入座,贾琏沾亲坐左侧首位,黄均太居右侧首位,另外三位挨着两人分别坐下。 安管家忙招待着,斟茶倒水恐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失了老爷颜面。 心中也是十分焦急,一盏茶的功夫了,老爷和蓉小少爷怎得还不来。 等了一阵,潘家家主不悦道:“就让一老仆待客也就算了,怎得等了这些个时候还不来。” 汪映新连忙道:“林大人病体初愈,定是有诸多不便的,潘家主还是耐心再等候一会儿。” 此言方作罢,堂外就传来一道少年清朗之声,“还是汪家主识得大体。” 众人望去,正是贾蓉推着林如海来到了正堂。 贾蓉扫了堂上众人一眼,道:“若是潘家主等急了,大可放下礼物自顾自离去,你又不是林府请来作客,今日无帖登门不都是恶客?能见你便是给你们几分面子。” 语气带着不屑,说的很重,堂上的盐商尽皆是皱起眉来,因为这话不仅仅是在说老潘,而是将所有人都骂了。 徐尚志并未起身,抿了一口茶水道:“小子倒是伶牙俐齿的,此行是来拜访林大人,你又是什么人,轮得到你在这出言不逊?” 四大盐商不可能不知道贾蓉,连青龙帮帮主都识得他,定是早有画像流传了。 此言便是让贾蓉明白自己身份,不是他的事他没资格说三道四,而且点明他也没有在堂上说话的身份。 “哦,不知这位是哪家家主,客随主便的道理都不懂,林叔父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吠起来了。” “看来经营盐商的确实不用读书,用不到什么圣人言,才能让盐商们尽行下流龌龊之事。” “竖子,你……” 黄均太听下来,已是领教了贾蓉的嘴上功夫,此时他不得不出场,起身打断道: “林大人,此番我等是诚心诚意来磋商盐业一应事宜的,并不是来此处寻人吵架的。” 贾蓉推着林如海至大堂中央,林如海望向堂上众人,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贾琏身上。 “好,你们有何事便直说来吧,不必拐弯抹角。” 汪映新开口道:“林大人此次查盐,不仅查了盐场账目,还有盐税官帑,可是要追缴亏空?” 林如海颔首道:“正是。” 潘家家主急道:“盐商亏账可是从老一辈子就开始了,那时先皇游江南,兵出漠北,哪一次不是俺们盐商出了大把的银钱,每一年也都是少交了些便了账,哪有如林大人这般不近人情过?” 盐业如今是官督商销,盐商需先购置盐引,再自费运出,缴纳各项杂税。 如此初始时需要大量的银子,盐商都是先在官帑借银,销盐后再补齐,这样盐商有银子流转,盐业也多了利息充盈国库,本是好事。 可盐商与官员串通,缴清期限一拖再拖,先帝时念及盐商有功也不多询问,致使形成惯例,至今即便大小盐商有了银子,还是在官帑中借银,亏空越积越多。 林如海面色如常,缓缓开口道:“以前是拖延了,可这账还没了清,难道你们欠官家的银子不用还?” 汪映新道:“我们自是该还的,可若是交上一成两成,我们卖一些庄园还是能负担的起,盐商亏空可是十几年的账,若是一朝缴清就算是变卖尽数家财也难还清啊。” 感谢凯库勒之梦、丹尼尔程的月票, 感谢日f月星辰、书友的两张月票,谢谢大家,感谢支持! 第109章 嫌隙 第111章 嫌隙(大章) 林府, 盐商们绘声绘色地将自己描述成弱势的一方,可是谁人不知,盐业最得利的便是这盐商。 几百年传承下来,盐商都要成了世袭制,比王朝国祚还长。 因为新的王朝登台以后,为了维护盐业稳定,不得不将盐业的经营依然交给这些盘踞盐场几十载的江南豪族。 当下,四大盐商还将自己说成是贫苦百姓一般,没有银子要揭不开锅了。 贾蓉侍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演的好戏。 潘家家主,明显是个没脑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经营这盐商的。 徐家家主,有谋略,精明可就是城府不够深,被他一激就动了怒,完全称不上是贾蓉的对手。 汪家家主,睿智之人,句句离不开正事,表明盐商的重要之处和当下避免不掉的困境,倒是个人才。 场上还有一名看客那就是黄家家主黄均太,他自开场后,再没多言一句,而是任由其余三大家主倒苦水。 他观察着林如海,也在打量着贾蓉,这位才是贾蓉的敌人。 “林大人,上缴亏空即便超了五成,我等都没有银子再去运转贩盐,若是盐商停摆,两淮周遭多少百姓没盐可食,盐价飙升,这种状况想必林大人也是不愿看到的吧。” 徐志尚见林如海好话不听,只能说出些硬的了,不管怎么说盐商都是没钱,你若是逼急了大不了不卖盐,看天下人吃什么,造成乱局,看你林如海如何与皇帝交代。 林如海目光望过去,“哦?徐家主此言之意是我大宋没有你们四家盐商就没盐能食了?这盐是朝廷的盐,还是你们盐商的盐?竟敢拿此事要挟钦差官员?” “没有大盐商,还有小盐商不知几何,收回你们的盐引,盐窝交给小盐商去运盐贩盐,还怕百姓无盐可食?” 林如海不怒自威,徐志尚自是泄气不再多言。 汪映新忙打圆场道:“是徐家主失言了,林大人息怒,盐自是官家的盐,我等也不过是为管家办事打理着盐业,少得些银钱。” “如今我等也知,今年不安生有灾有难,是该我们出些银子。林大人你看这样如何,往年我们交十五万两银子便能转到下一年结清,今年看在林大人的面子上我四家一人十五万两,给大人六十万两给陛下交差,可否让大人通融一二?” 此事在来林府之前,四家家主便是商议好的,给林如海的台阶,也是他们能承受的底线。 赔罪后再作小,一般的官员都不会再为难人,但林如海此次收到的可是隆泰帝的手书,就是要革除盐业乱象,杀这些肥猪,存肉过冬。 “汪家主,本官说过很多次了,再最后说一次,是缴清亏空,当下不是如你们往年拿银子贿赂官员便能解决的事了。” 林如海继续道:“六十万两?比往年是不少,可比上亏空,也就是杯水车薪罢了。” 潘家家主终于按捺不住道:“谁家能一下交齐那么多银子,你便是要了俺的命,也没有那么多银子。” 林如海缓了口气,徐徐讲道:“各位家中有多少银子,本官不知,本官只知这扬州府周围田地有九成在你们盐商手中,城中各处园林,大都是盐商修建。” “徐家主,二十房小妾,倒是老当益壮。这方面黄家主也不差。” “他们是好色了些,可俺老潘这方面可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潘家家主忙抢话道。 林如海笑道:“潘家主倒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与发妻一同生活三十余载,但是嚼用上,潘家主你可厉害的多了。” “听闻,潘家主的夫人喜欢吃鸭子,潘家主就圈出一个独院专养鸭子,为了将鸭子养的肥美,吃的饲料都是长白山挖来的山参,西域行商的虫草,这鸭子一顿吃食,得顶上半城农户的口粮吧?” 四大家主尽皆默不作声,就听林如海又道: “四位家主只看见这亏空数额巨大,可是各位都难以计清自家有多少家财,怎知还不上呢?” 林如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场上众人皆是束手无策。 黄均太起身道:“在下知林大人之意,大人放心,黄某此去定会开始筹措银子,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黄均太起身离去,其余几位家主,也不多留,行礼后尽皆离去。 贾蓉见贾琏也跟着要出去,问道: “琏二叔不在府上一同吃食吗?” 贾琏看了一眼黄均太,再回头对贾蓉道:“今日就先不在姑丈府上吃了,我送送几位家主,明日再回来。” 四大盐商和林如海的关系在贾琏此行之前也没觉得会有多不融洽。 可场上水火不容的形势他也是分辨的出的,事情没有妥当,不知黄均太会不会满意。 他还得随黄均太再回府上走一遭。 见贾琏这么说,贾蓉也不好阻拦了,他不知道贾琏脑子是怎么想的。 贾琏是林如海的亲眷,林如海和盐商的剑拔弩张的架势,他在敌人手里能有什么好,怎么还贴上去了。 林如海也是摇摇头,没有挽留。 安管家送众人出府,这堂上就只剩林如海和贾蓉叔侄二人。 林如海开口询问道:“蓉哥儿,你怎么看?” “盐商定不会老老实实的交银子的,上缴亏空是交出了他们至少五十载积攒的家底,他们定还会想着其他的方法推诿。” 林如海颔首表示同意,又问道: “蓉哥儿以为,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盐商素来重科举,重文士,朝中许多官员要么与盐商沾亲带故,要么曾受过盐商的恩惠,朝堂之上定会施加压力。” “这点我也是想到了,不过陛下整顿之意已决,不必我们过多顾虑,正是如此,今日我才能与盐商撕破脸。” “其他方面,侄儿暂未想到,除了青龙帮他们还养了其他能武力对抗盐兵的势力吗?” 林如海沉吟了阵,回道:“应是没有了,蓉哥儿往后你打算如何行事?” “此番盐商来府上已经是急于求和,朝堂之事不成,我们再逼迫之下定会露出更多马脚,就先待着陛下的旨意吧。” “好,蓉哥儿少年老成,倒是和我这个官场沉浮近十载的人想到一处去了,不愧被京都世家称为贾府麒麟儿。” 贾蓉推起轮椅,将林如海送回内宅,笑答: “林叔父就莫要取笑于我了,我算得上什么麒麟儿。” 一路上两人闲谈,气氛正好。 走过内院正门,林黛玉正在此间候着。 林如海望见之后,话题一转对贾蓉语重心长道:“蓉哥儿你这般有能为,玉儿哪能斗得过你,往后该让着她些才是。” 贾蓉也瞧见了里间黛玉,向她展开笑脸,目光并未离开她身上回着林如海道: “是,都听叔父的,一会儿我便与林妹妹道个恼。” 父亲向着她说话了,林黛玉是欢喜的,也不再端着架子,迎上来道: “外间之事可处理好了,该爹爹用药的时辰了。” “好了,玉儿,又让你操心了。” “爹爹这说的是什么话,蓉哥儿都这般留意着,我还能比他差了去。” 贾蓉笑道:“等下我先将叔父扶回榻上躺着,久坐也不好。” 三人共面的和睦场景,不单单是紫鹃,雪雁,院里的一众丫鬟,嬷嬷都觉着这应是一家子,蓉哥儿哪像是侄儿,倒像是姑爷。 …… 黄府, 四大家主并贾琏走过石桥,往正堂而去,未入门贾琏先凑到黄均太近前道: “黄家主,我能做的都做了,按照说好的,你不可再为难我,那小妾也该赠给我才是。” 黄均太神情淡然,“这点事儿,自不会食言,让春儿带你去寻吧,此处我还有事与各位家主相商。” 见黄均太并不是个出尔反尔之人,贾琏心里欢喜,由着黄家大公子引他去客居的别院。 “贤弟,那四姨娘如今在何处?没难为她吧。” 一夜的食髓知味,贾琏脑中忘不掉那种感觉。 在别人家偷别人小妾,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琏兄,父亲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便先不理这些小事,你先回院中,人已经送过去了,琏兄相中的人必定不会怠慢了,待父亲忙完,与琏兄签契书画定,你便带着她离开黄府吧。” “甚好,甚好,黄家主和贤弟尽是言而有信之人,我便先回院中不用贤弟作陪了。” 说罢便急匆匆回院去见那美妇人。 黄江春望着贾琏离去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别院正屋中,一小丫鬟正在为妇人梳妆。 “四姨娘莫要再哭了,哭伤了身子,老爷将你安置在这便是明说了要将您送与那位公子了。” “我听别人说那位公子是京城来的,可是权贵之家呢,去那府上做姨娘未必比这黄府差了。” 见这未经世事的小丫鬟安慰她,妇人有的只是无奈。 小丫头哪懂得如她一般赠的姬妾怎可能在高门大府有什么名分。 她痛哭既是因为老爷的无情,也是悲痛自己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再安稳,浮萍无依,顾自生怜。 屋内妇人在沉浸在悲痛之中时,门忽得被推开,是那一日的公子当面。 贾琏上前将美妇人搂在怀中,安慰道:“美人怎得哭的这般痛心,真是让爷好生心疼。” 妇人知自己此时已不是黄府的四姨娘,而是眼前这一夕之欢公子的小妾,便也没什么抗拒,倒在贾琏怀里轻拭泪水。 “往后奴家全仰仗公子过活了,公子定不要弃了奴家。” 贾琏伸手摸向美妇人的脸颊,道:“怎会呢,往后爷定会好好待你,给你个姨娘的名分,在京城国公府里,不比这黄府痛快?” 听着贾琏的许诺,美妇人不是小丫头,不至于那么好骗,但还是有些动心的。 “那日大爷说喜爱听曲,今日奴家便为大爷好生奏上一曲。”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往琴台上去。 贾琏深知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直接将妇人拦腰抱起,转进内屋放在软塌上,道: “大爷喜欢听的,可不是那种弹出来的曲子。” 屋中开始传出燕语莺声,未经人事的小丫鬟自是没面皮再去听了,连忙红着脸逃出房去。 话分另头, 此时正堂之上,四大家主的面色是一般难看。 潘家家主将茶碗扣在桌案上,怒道:“这林如海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非要在我们身上挖出肉来才行。” 徐志尚问道:“老黄,京中可有回信?” 黄均太摇头道:“还未曾有回信,怕是还要再等几日。这几日若是林如海逼得不紧,我们不必再做些什么,等着朝堂上给的主意。” “逼得紧,什么叫逼得紧,俺不懂,老黄你解释清楚些。” “若是因为亏空的事捉了人,那我们不得不再想些法子了。” 几位家主均是点头表示赞同,黄均太又道: “那个贾蓉,为何对我等敌意这般大,听闻他有调料生意铺到江南,可与我等应也没甚冲突才是。” 黄均太作沉思状,等着其他人的说法。 徐志尚率先开口道:“那竖子的确可恶,一个京城的世子在扬州有什么耀武扬威的,说我们不干净,他宁国府干净?” “老黄,你这话说错了,他对我们三个敌意大着呢,可对老汪不还夸了一句,说来也是,林如海说我家吃的多时,说你俩好色,也没带上老汪。” “老汪,你什么时候入了林如海的眼了?” 黄均太,徐尚志闻言也是望了过来,此话一出说的汪映新如芒在背,急解释道: “他们能和我有什么牵扯,我汪家可从未与谁有过来往背着大家的。” “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兄弟,还能叛了大家不成?” 徐尚志道:“老汪,你别紧张,老潘他口无遮拦,就爱开这些个玩笑,你也不是不知道。” “玩笑?这玩笑可是不太好笑,这是置我汪家于死地啊。” 四大家主一场谈话下来,少有的不欢而散。 黄均太坐在位子上,扶额沉吟着,有管家上前道: “老爷,该用晚食了。” 黄均太微微抬头道:“差人去查一下,汪家近些日子有没有和可疑之人碰头过。” 第110章 信至京城 第112章 信至京城 京城,太和殿 又是一日早朝时,近几日因为新法推行之事,朝堂上你来我往,争斗不休。 以礼部尚书为表率的守旧派老臣力抗内阁,反对革新之法,这些老臣多是先皇留下来的,为官几十载,在朝中德高望重,以告老辞官上谏反对新法推行,隆泰帝拿这些老顽固没什么好办法,只得一直安抚着。 今日隆泰帝又端坐龙椅之上,眉头紧皱。 不过他头戴冕旒,下面的臣子并看不清他的表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堂上众位大臣齐齐跪拜行礼。 “平身罢。”隆泰帝淡漠应着。 “谢陛下。” 一侧侍立戴伦开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隆泰帝心情不佳,堂下大臣都是听得出的,守旧派,革新派都默契的不开口提新法,不想先触隆泰帝的霉头。 “禀陛下,臣有事请奏。”兵部尚书谭松上前一步,双手捧着折子。 戴伦将奏折取了上来,呈给隆泰帝。 “陛下南境不宁,蕃寇侵逼,时常扰乱边境,烧杀强掳,致使边境百姓不能春耕,是否增兵备战,加粮加饷。” 隆泰帝浏览了遍边军呈上来的奏折,眉头又皱了几分,国库才因贾蓉的调料充盈了些。 又有别的地方要银子,可是国家百姓之安危为重,这银子还是不得不出。 心中敲定了主意,隆泰帝偏头望向堂下武官第一列的忠顺亲王。 “忠顺亲王,你可有何看法?” 经隆泰帝授意,戴伦将奏折递于忠顺亲王刘昌。 刘昌恭敬行礼后,双手接过奏折,通读一遍再施一礼回道: “禀陛下,臣以为边境乃重中之重,贼寇扰民实是大患,应整兵待战,更新武备,等候时机。” 隆泰帝故作赞赏之态道:“好,朕不通军事,既然忠顺亲王都这般说了,朕便准了罢。” “陛上圣明。”堂下大臣尽是又鞠了一躬。 闲闲散散又有人奏报了些小事,又过遍六部的流程,隆泰帝一一批驳,早朝即将临近尾声。 至此时文官队列中不再安宁,其中不少人互相使着眼色,似是在筹谋些大动作。 文官首列吏部尚书程邱微微颔首后,有都察院御史从队列中迈出一步, “禀陛下,臣有事奏。” 隆泰帝纳闷,御史出列便是弹劾,近来官场稳定,这是要弹劾谁? “准。” “臣弹劾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 这一说隆泰帝倒是来了精神,认真了几分。 就听那御史继续道: “其一,林如海以权谋私,利用职权之便向盐商索取贿赂超六十万两。盐商不予,便强行要求提前清账亏空,至使盐业搁置。 其二,林如海治下不严,任由盐兵胡作非为,欺压盐贩,扰乱盐业,致使两淮盐价飞涨,百姓难以负担。 其三,林如海私德有亏,以病重为由收取扬州府各级官吏,各大盐商随分,实则身体并无大碍。” 御史弹劾完毕,隆泰帝心情却是好了起来,前面的只当是犬吠,最后一句被隆泰帝提取了出来。 原来林如海身子已然无恙,那两淮盐场交由他与贾蓉应是没问题的,算得上是近日来唯一顺心的事了。 隆泰帝心中思量着,却是忘了回应堂下立着等候的御史。 过了半响,见隆泰帝还在沉吟中,戴伦在一旁小声提醒着,“陛下,陛下。” 隆泰帝回过神来,望向下方恭敬行礼的刺史,颔首道: “嗯,很好。” 很好?弹劾官员回应很好是什么意思? 不单是那个御史,身旁的戴伦,堂下一众大臣都凌乱了,事先准备好的弹劾奏折,以人海战术大势压人,此时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施行了。 见无人再奏,隆泰帝满意道:“众爱卿辛苦了,时辰不早,今日便退朝罢。” 戴伦如梦初醒,尖声道:“退朝~” 隆泰帝起身离开龙椅,转出堂上,戴伦跟在后面道:“陛下,当下摆驾哪里?” 隆泰帝想了想道:“朕先去与母后请安吧。” “起架,乾宁宫。” “对了,再送一封信往扬州府,让林如海继续行事,不必有所顾虑。” 戴伦躬身应道:“是。” 此时早朝上的众位大臣刚走出午门,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连忙走到吏部尚书身旁,语气有些焦虑,问道: “程老,今日朝堂这般草草收场,该如何给那盐商回信啊。” 程邱步伐未停,目不斜视,轻声道:“林如海步步紧逼怕是圣上的意思,让他们自求多福吧,不要再掺和了。” …… 东城,新府, 秦可卿正迎着客人,是王熙凤带着平儿来探望。 “呵呵呵,侄儿媳妇,你坐吧,我来看看你,说两句就回去了,府上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呢。” “二婶婶操持着一大家子,自是忙得紧,不似我这般闲人。” 王熙凤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倒是羡慕你这闲着的,我就是个操劳的命。” 回首转向平儿,吩咐道:“平儿,取一下礼来。” 听得此言,平儿从袖中取出一块料子,递上前来。 王熙凤开口介绍着,“侄儿媳妇,这次来我也没想到什么好送的,前段日子府上采买了些新布料,我取了上好的过来与你分一些,做些衣裳定是合适的。” 秦可卿接手过来,摸着料子很是细腻柔和,是贴身能穿的,连忙客气道: “二婶婶,哪有我收礼的道理啊,这不妥,等爷回来定会说我的。” 提到贾蓉,王熙凤的脸有些微微发热,不正眼去看秦可卿,语气壮了几分, “这蓉哥儿在外也是个不着家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儿,出去了几个月了也不说往家里寄些书信,就让侄儿媳妇这般苦等着,等他回来我定会替你说他几句。” 秦可卿笑脸迎着,替贾蓉辩解道:“定是外间有事绊住了,大爷还是心里有家的。” “你倒是怪会疼惜人的。”王熙凤摇摇头后又点点头道:“蓉哥儿实是个有能为的,比别人是强的多了。侄儿媳妇是享福的命,蓉哥儿置办的那间酒楼如今是东城里最热闹的,来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这不前个与我分了红,也分得了有千余两呢。” “得了银子,我才能有余给府上采买一通,这礼不管你怎么讲都是要收下的,白拿着蓉哥儿的银子,婶婶才是心里难安的那一个。” 秦可卿知那日去吃食的酒楼有给贾家的一份,而且她哪是王熙凤的对手,根本推脱不过,只好谢了凤姐儿好意,让双珠去收了。 此时,晴雯从外间进来,满脸笑意,喜道:“夫人,大爷送信回来了。” 秦可卿矜持端庄的样子也有了变化,“真的?快取来看看。” 王熙凤见状有些吃味了,方才还说着坏话,这么巧信就送来了。 侄儿媳妇收了信,自己个可是没有,看来啊这贾蓉是个着家的,贾琏才是在外被绊住,让江南的花迷了眼珠子。 王熙凤越想心情越差,此时也不想留在府上眼红了,起身道:“侄儿媳妇,你快去看吧,我这便回去了,不必送。” 秦可卿没接晴雯送进来的书信,还是将王熙凤和平儿先送出房去。 转身回来后,晴雯连忙来到秦可卿身旁,将信递上去,问道:“夫人,快瞧瞧大爷写了什么。” 秦可卿拆开信封,先从里间取出了一个荷包,摸了摸里面似是装了东西,放到一边桌案上,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夫人,身子可还安好……” 头前几句还是很中听的,越往下看,越不正经了,看得秦可卿脸颊发烧,信里说贾蓉没出去玩闹,等他回来要秦可卿犒劳他,不用多想还能是哪般犒劳。 “夫人,信里可提了我们。”晴雯拉着香菱站在一边。 秦可卿望向她们两个,总被贾蓉打趣她也学坏了些,开口道: “提了,让你们两个每日里认真锻炼身子,等他回来好折腾你们。” 两人都是骚了个大红脸,晴雯娇声道:“夫人,你怎得也学着爷一般,开这样的玩笑了。” “好了,好了,一同用吃食吧。”秦可卿笑道。 晴雯伸手,摸向桌上那荷包,道:“夫人,这个你还没拆开看里间有什么。” 秦可卿回想信中,贾蓉说将这玉佩当作她的手一般把玩,连忙拍了下晴雯的手背。 “去端吃食,里间是爷送与我的物事。” 晴雯哦了声与香菱一同出了门去。 屋内尽剩下了些小丫鬟,秦可卿红着脸将荷包打开,取出里间玉佩攥在手里。 “爷又在说谎话,哪有奴家的手细嫩。” 荣国府,王熙凤院, 贾蓉写信寄回京城让她心里极度的不平衡,贾琏和贾蓉明明是一齐下江南的,两人定也应是齐在林姑丈府上住着。 贾蓉寄信贾琏不寄能说明什么,要么贾琏知道,可就是不想寄,要么就是在外顽乐,没住在林府上,贾琏完全不知道此事。 怎么想两种情况都让她很是气恼。 平儿见奶奶离了贾蓉府上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开口劝解道:“奶奶,别多想了,我去端些吃食来。” 平儿走后不多时,王熙凤的另一个陪嫁丫鬟善姐来到屋子里和王熙凤道喜, “奶奶,有信送到府上来了,是扬州府寄来的,定是琏二爷给您送回信来了,琏二爷果然是念着奶奶的。” 王熙凤皱着的眉头疏散开,心想,这贾琏倒是有些长进,竟也知道哄她了,若是里间写的中听了,等他从扬州回来,便不与他置气了。 “你这张小嘴倒是会说的,出去忙吧。” “奶奶这信还不能让人瞧见了,那就自己吃着独食吧。” 王熙凤啐道:“呸,你个小蹄子,这本就是二爷给我的信,哪有你什么相干。” 笑闹着,善姐走出屋子,顺便带上了门。 屋中再无其他人,王熙凤慢慢拆开信封,从里间先是取出一个荷包,打开一看装了一块玉佩,质地不错,算是上乘。 王熙凤心中暗想,这次贾琏真是有心了,还知道寄些个礼物回来。 如此这般想着,她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满怀期待的展开信纸,打眼一瞧头前书着: “二婶婶……” 二婶婶?头前三个字就把王熙凤脑袋看得有些晕乎,这不是贾琏寄的信,竟是贾蓉寄的。 此时似是被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将信折起来,环望四周。 幸好没留别人在房里,这信还没人看到。 贾蓉给他媳妇寄信,顺便也给自己寄了一封?王熙凤咽了口气,又展开信纸,耐着性子往下读着。 “……酒楼那晚侄儿只都是巧合罢了,侄儿定也该负起一份责任来……” “若是婶婶愿意让琏二叔合离,往后也可住在我府上……” 呸,王熙凤啐了口,狠狠将信纸扯碎扔在地上。 “得了便宜还在这和老娘卖乖,呸,小畜生,下流胚子,想把老娘当小妾养着了,做梦去吧,真该吊起来抽死。” 平儿端着吃食走进房中,奶奶似是比之前离去还气恼的样子坐在榻旁,地上尽是撕碎的信纸。她觉着有些奇怪,开口询问道:“奶奶,方才善姐不是说琏二爷寄信回来了,怎还生着气呢?” “什么信,一个下流种子,男人就一般模样,没一个好东西。” 平儿更是一头雾水了,这是在说谁呢,看样子应是大爷在信里写了不好的,惹了奶奶生气。 望见榻上放着的玉佩,平儿上前将吃食放在榻上小桌,拿去玉佩赞道:“这是大爷寄回来的玉吗,倒是怪好看的。” 平儿本意是想说些讨巧话安慰一下奶奶,可谁知王熙凤见那玉佩气就不打一处来,张口要说让平儿摔了,转念一想这也是值钱的东西,贾蓉虽人不是好玩意,可也没必要跟这物事过不去。 “取个红绳穿上,往后就放在匣子里吧。” 王熙凤缓了口气吩咐着,却见平儿已经蹲下了身子,收拾着地上纸屑。 贾蓉这不要面皮的,写的只言片语也不能让人瞧见了。 王熙凤连忙起身去拉,可为时已晚,就见平儿拿着一片碎纸,瞪大了眸子,手捂着逐渐张大的嘴。 “奶奶,你和小蓉大爷?” 感谢戈壁o溜羊的月票支持!感谢! 第111章 薛宝琴 第113章 薛宝琴 扬州府,北桥码头, 响午正是漕运最忙碌的时候,商船,货船接连不断的靠岸。其中有一条小船,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船头旗杆上挂了一个大大的薛字。 “小姐,我们到了。” 有小丫鬟掀起窗帘,往岸上望去,对里间女子讲着话。 江上飘荡几日到达目的地,船舱中的人却是都没什么喜悦之情,薛宝琴更是如此。 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她,随父亲游遍山川,行过江河,往时她从没想过以后嫁做人妇该是什么样的生活,当下的情况让她再不能回到过去一般的无忧无虑,需认真考虑着一应事宜。 一切在父亲死后都变了,母亲患了严重的痰病在金陵老家养着,商队没有了主心骨,也在薛宝琴守孝期间散了伙,如今他们薛家二房已没了进项。 好在她有一门亲事,或许一切有转机,坏在她有一门亲事,成亲后便不能在外自由自在游览人世间的美景了,只得相夫教子变成个持家妇人。 “妹妹,收拾下,我们该下船了。” 薛宝琴的同胞兄长薛蝌在船外唤着她。 “知道了。” “小姐,带好面纱遮住脸,切勿露出来一点儿。” 女子一般情况都不会外出,尤其是富商豪族的姑娘,但薛宝琴不喜这一套,她喜欢的是站在甲板上迎面吹着海风,喜的是海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宝琴喜欢世上的各类风景,尤其喜欢大海,她身边的丫鬟起名为小螺,也是这般缘故。 此间礼教她终究还是违背不得,“好,小螺来为我戴上吧。” 事了,小螺搀扶着宝琴,掀起帘子,二人往外间行去。 薛蝌已立在船沿等候了,宝琴走上前去问道:“哥哥,你不是与梅府打过交道吗,他们好不好相处?” 薛蝌引着胞妹下了船,随着人流往城中走着。 “爹活着的时候,行商到京城曾经带着我见过梅翰林一面。梅家老爷与爹相交甚厚,那日把酒言欢至深夜,恰好又见到他家中有子弟,你那时还在襁褓中,就给你许下了这桩娃娃亲,想着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再增感情,可如今爹病逝了,梅家老爷不知还应不应这门婚事。” 薛宝琴,薛蝌之父是薛家二房,大房就是薛蟠的父亲一脉,大房执掌薛家丰字号,二房靠自己做行商也兼任为皇室搜揽天下奇珍异宝的差事,往来大江南北混的不错,薛家兄妹从小也是锦衣玉食。 可如今薛蝌之父已逝,以薛蝌目前的手腕,能力,根基也组不起这商队来,商队散了,二房便就没落了。 不得已,兄妹两人与母亲商量着往扬州府来,投奔梅家借助梅家的人脉,招募些人手,造几艘大船再组起商队来。 薛蝌同薛宝琴一样也是自小跟随在父亲身边,走南闯北,见识过各处的风土人情,甚至远洋贸易行至天竺国。 商队不仅仅是父亲的心血,对于他们兄妹而言同样是他们的理想所在。 “但愿梅家是个好相与的。”薛蝌缓缓叹气道。 三人入城四处打听着,在东城天福居花市,有一间梅家书院是梅家的族学。 从前梅翰林也是在此处启蒙,而后赴京赶考高中,书院也因他一人名声大振,越来越多的人攀着关系将孩子送往学堂,至使梅家书院逐渐成了东城一景。 “哥哥,梅家还有族学,是书香之族,那定应知礼守节不会言而无信了。”宝琴看出兄长的忧心,出言安慰着。 薛蝌并不乐观,又叹出一口气道:“偌大的书院怎会是他一家的,梅翰林只是这江南梅家一支脉,究竟怎样还很难说。” 来到梅府门前,薛蝌登上石阶,叩着门环。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谁的?”有小厮开了条门缝。 “我是金陵薛家人氏,我家与府上老爷有旧,特来拜访。” “老爷?老爷年前已是殡天了,你们走罢。” 说着便要合上门,薛蝌愣了一阵,不顾及夹手之痛,连忙用手挡住小厮的动作。 “我薛家与梅家有婚约,此次是来聘嫁的,小兄弟行个方便,往里通报声。” 小厮有些犹豫,府上老爷是殡天了,少爷还在啊,少爷如今管家。 既然是少爷的婚事那是怠慢不得的,“稍等,我这就去传信。” 梅府大堂, “少爷,外间有人自称金陵薛氏与我府有旧交,且有婚约与少爷,今日登门来访,少爷是见还是不见?” 梅府大少爷梅问鹤,正由四个丫鬟伺候着,有人捏肩,有人揉腿,有人喂食。 推开喂水果的小丫鬟,梅问鹤瞪眼骂道:“老东西,你叫我什么?” “大爷,大爷,是老奴叫错了。” “往后记住了,老爹没了,这梅家就由我管着,没什么少爷了,只有梅家大爷。” “是,是。” “外间是什么事?婚事?” “是,正是婚事。” 梅问鹤眼珠转了转,“可看到那女子长相?” “未曾见得,说是相貌不俗。” 梅问鹤颔首道:“那便引到堂上,先让我见一见吧。” 管家忙退下去传话。 此时在院门外等候的薛蝌心里已是凉了半截,这是上一辈定下的婚约,如今两家长辈都不在世上了,这婚约还能不能认。 而且这梅府大少爷一定是难相与的人,来客自称是旧交了,即便不是亲自来相迎也不该拦在大门外才是。 过了一阵,又有小厮来传道:“大爷请两位到正堂去。” 小螺搀扶着薛宝琴与薛蝌一同迈过梅府大门,由小厮引着往堂上去了。 堂外是花草遍地,绿茵垂髫,可以看得出是有人认真裁剪过的,而且种植摆放的也十分讲究。 而堂上完全是两幅景象,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完全不似外间素雅有情调。 堂上也再没有小厮了,而是十几名美婢在此间伺候着,梅府大公子的喜好,彰显的淋漓尽致。 薛蝌有些后悔,他不如违逆了父亲留下的婚书,去求薛蟠那个不靠谱的帮忙,这下是将妹妹推入火坑中了。 梅问鹤见有人来,也没迎出去,只是稍稍坐直了些身子。 “梅少爷,在下是金陵薛家薛蝌,家父当年路过京城,和令尊相识成了挚友,当年便定下了一桩亲事,是少爷与胞妹的,有婚书在此。” 说罢,薛蝌将怀中婚书取出,上面有两家签下的字。 听闻堂下那人唤他少爷,梅问鹤心头稍有不悦,没去管薛蝌,打眼望去躲在薛蝌身后的薛宝琴,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身段窈窕出众倒是显而易见。 梅问鹤微微颔首,先不论容貌,这身材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如今令尊何在啊?” 薛蝌答道:“不幸在行商途中病逝已一年有余了。” 听闻已经死了,梅问鹤有些怀疑他们的来意,携妹来夫家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举动,不是来投奔他上他府上吃用来了,就是有事求于他。 薛家是商贾之家,这在江南是有名的,可那也得是父辈在世才算,如今看二人的样子商队应已经不在了,否则为何来找他。 梅问鹤如今本身就在做着盐商的买卖,正房妻子肯定是想下重礼,娶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攀上交情往后好便宜行事。 这薛家若是商队还在对他倒是有几分益处,可如今就两人过来带了两张嘴,梅问鹤自是十分厌恶。 梅问鹤思虑了阵,还是打算先看看未婚妻长什么样子,“既然是来府上聘亲的,家父虽已不在人世,按道理我也该遵循才是,能否让我先与令妹相识?” 闻言薛蝌回头看了眼薛宝琴,对视之间,薛宝琴点了点头,慢慢摘下了面纱。 这一摘堂上端坐的梅问鹤瞬间不淡定了。 宛转蛾眉、杏面桃腮,不施妆已让堂上一众美婢失了颜色,独能衬托她美若天仙的容貌。 感受到梅问鹤热烈的目光,薛宝琴垂首,再往薛蝌的身后躲了躲。 梅问鹤也是精明之人,吞了下口水,觉着有些失态。 起身迎上前去,将薛蝌请到座上,“薛兄此行奔波劳累了,该在府上好好歇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梅问鹤虽无家父一般的大才,但也是个有信之人,薛兄与令妹先在府上住下,往后的事宜我们也好细细磋商。” 言罢吩咐身侧丫鬟道:“燕儿,送薛姑娘去内院先住下。” “是,薛姑娘请吧。” 薛宝琴深深望了兄长一眼,随后转身跟着丫鬟去了。 梅问鹤的所作所为让薛蝌愈发不安,客人不住客房,怎有和女眷一起住后宅的道理,又不是亲人。 “梅少爷,这婚事你意下如何?” 梅问鹤望着薛宝琴的背影,直至转角后再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薛兄,刚刚你说什么?” “这成婚的事?” “薛兄放心,此事我定不会推脱,就按照婚书上的来办。” 薛蝌稍稍安下心来,就听梅问鹤又道:“薛兄携妹来此,定是有什么事想让我梅家相助吧,大可说来,不必拘泥。” “梅少爷果真是精明之人,那我也不遮掩了,当下薛家的行商船队已经散了一年有余,我想着再起船队出海行商,银子我这倒是有的,就是这人与货还想借梅府的人脉想想办法。” 梅问鹤皱起眉来,果真是让他出力的,远航不比其他,有可能盆满钵满也有可能就回不来了,这么大的风险他梅问鹤是负担不起的。 父亲只是个翰林,看着体面实则没多少油水可拿,正是他跟着四大盐商贩盐喝了一口汤,这梅府才似当下这般宽裕。 见梅问鹤紧皱眉头,薛蝌心中叹息,又道:“梅少爷若是有难处,便是介绍些能工巧匠,航行掌舵的好手,再者一些好的货源也可。” 正在梅问鹤犹豫不定之时,有小厮来堂上通报,“大爷,有传信。” “说。” 小厮瞟了眼薛蝌,表情有些为难。 梅问鹤不耐烦道:“薛兄不是外人,快说吧什么事。” 小厮讪讪一笑道:“大爷,前几日送去同知大人的礼,今日有回信了,说是可以将长女嫁与大爷为妻,就是这礼金还要再多些。” 听闻此言,堂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梅问鹤一开始便是忽悠薛蝌的,已有提亲的想法还在这满嘴胡诌,应下他这边的婚事来,这般稳住他的行径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薛蝌站起身来,怒视着梅问鹤道:“梅公子你这是何意?” “薛兄,稍安勿躁,此前我也不知有一门婚事傍身,如今我双亲都不在世,定要为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啊,人之常情。” “那如今两门亲事你打算退去哪一门?” 梅问鹤作沉吟状道:“我与薛家有婚约在前自是推不得的。” 才稍觉安心的薛蝌又听梅问鹤道:“可这同知大人的千金也是退不得的,这对我往后行商大有裨益,得之不易啊。” “你需要银子,我薛家自能拿出大笔银子与你。” 梅问鹤摇摇头道:“薛兄,你也知道行商需要关系,所以你不才来扬州府找我,我这走盐也需要关系啊。” 薛蝌重重拍了下桌子道:“那你今日这是何意?” “咱们两家有婚约是不假,不过也可以改改,娶妻先纳一门妾无妨,若是成亲了,薛兄的事我就是我的事,自该帮上一帮。” 让她妹妹做妾,这真让薛蝌觉着是天大的笑话,若真这般做了,委屈妹妹成自己的事,他往后如何再有脸面去祭奠死去的父亲。 “你想的美,既然梅公子没了成婚的想法,我们兄妹回金陵便是。” 说罢薛蝌抬腿便往外走,“慢着。”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梅府是什么地方了,来人!” 瞬间有十几个护院冲了进来,拦住了薛蝌的去路。 就听梅问鹤道:“你想走可以,自己滚,你妹妹就走不得了。” “你安敢如此?” “有婚约在身,我有什么不敢的?” 梅问鹤再吩咐道:“你们送薛兄一程。” 护院们闻言便围了上来,架起薛蝌往府外而去。 “梅问鹤你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梅问鹤心中发笑,年纪不小却是如稚童一般,若是恶有恶报,这世上早就太平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推荐票,感谢支持! 第112章 出逃 第114章 出逃(大章) 梅府,内院 燕儿引着宝琴二人穿过几处门房,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 “长得美有什么用,等到和大爷睡到一块儿,不和我们一样都是伺候人的,瞧那一脸高冷的样子,往后定没你好日子过。” 心中虽这样想着,燕儿还是展开笑颜对薛宝琴道: “薛姑娘,就先在这处偏院住着,屋子里都是新的没人用过。我就先去外间候着了,有事吩咐可来二门唤我。” 燕儿欠身一礼,待薛宝琴点点头后,退出门去。 螺儿上前闭紧了门,回过身对薛宝琴道:“小姐,我总觉着那梅家少爷不似好人,这燕儿也似是假惺惺的作态。” 薛宝琴坐在椅上,思虑了会儿,“是,梅家少爷这般重财嗜色的模样,哥哥的事定是谋不成了。这燕儿是那梅家少爷遣来的,自也该提防着。” 螺儿有些急了,“小姐,那我们可怎么办啊。若是大爷没谈拢,梅家会放我们出去吗?” 薛宝琴是走南闯北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般富家小姐,此时显得镇定异常。 “小螺,先不必慌张,若是不放我们走,只得靠我们自己了。方才进院的时候,我见侧门处仅有一个小厮把守着,一会你去与他搭话,我在后面将他打晕,我们先逃出府上再说。” 小螺凑到近前埋怨道:“怎么又是让我出卖色相啊。” 薛宝琴拍了下她的胸脯,“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而且你就是出卖色相的料子,不然呢,你不做让当小姐的做吗?” “可是小姐,那燕儿在门外候呢,定是监视着我们的,这怎么办才好。” “稍待一会儿,若是哥哥不曾来叫我们,你便去唤她进来,先将她捆在屋中。” “哦,好。” 主仆二人在房中坐了会儿,就听燕儿又叩门进来了,手中端来了一些吃食。 “薛姑娘,方才大爷来传信,稍后与姑娘一同用晚食,让我先取来些糕点与姑娘垫一垫。” 在外是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这道理还是孩童的时候薛宝琴就懂了。 燕儿将手中拖盘放在桌上,一脸期待的等着宝琴捏起一块放在嘴里,只要她吃下去,就能给大爷交差了。 薛宝琴的的确确捏起了一块,临近口中,见燕儿眉眼间露出异彩,偏头询问道:“可知我兄长现在何处,可与我们同进晚食?” 燕儿顺着宝琴的动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自己也是这般吃下了不该吃的东西,那一夜让她不堪回首。 因此她也十分愿意见到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堕落后是什么模样。 燕儿连忙开口应道,“不知,大爷并没提到或许令兄是有事先走了?” 薛蝌已经不在府上了,可见如宝琴所料,这定是没谈拢,而且梅府不打算放她离去,得执行计划了。 思虑至此,宝琴给小螺递了一个眼神。 小螺会意,悄悄摸到燕儿身后,举起一旁窗边花瓶击在她头上。 只这一击就将不设防的小丫鬟打昏了过去,薛宝琴起身与小螺合力将她抬上床榻,扯开轻纱帷帐,撕成布条欲将她捆在床上。 废了一番功夫,终于将她绑了个结实。 被击晕的燕儿此刻才缓缓醒来,睁开眼睛,看着薛宝琴正换着自己的衣服,而自己身上则是她方才穿的,心中大惊。 话语有些磕绊,“薛,薛姑娘,你这是?” 小螺扮了个鬼脸,道:“就由你陪你家公子好好玩吧。” 又从榻旁桌案上取下来糕点,还未放入口中,薛宝琴拍了下她的手背,小螺没拿稳,一块糕点就滚到了地上。 “干嘛呀小姐,一天都没吃些什么,我都饿了。” 薛宝琴愤愤道:“吃什么吃,你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你还敢吃他的东西。” 说罢,将地上的那块糕点,塞进了榻上燕儿的嘴里。 “去再找布条来将她的嘴堵住。”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燕儿,此时已是动弹不得,说话也不能了。 给她盖上被子,薛宝琴,螺儿两人开门摸着路溜了出去。 至二门处都无人守着,一路通畅。 转角至侧门,依然是头前薛宝琴看到的那个小厮。 小螺便按照一开始计划好的,上前与其搭话,摆出一副妩媚的样子来,挺着本就出众的胸脯,柔声开口道:“这位小哥儿,可知道府上哪里是咱们丫鬟仆人快活的地方?” 那小厮见面前一个小丫头正向他搔首弄姿,小蛮腰一扭一扭的,霎时间口干舌燥,心中也有些痒痒,忙上前道:“知道,知道我自小在这府里长大怎会不知晓。姑娘你可是近日刚选进府的?这边你不熟悉,跟着我定让你快活了。” 小螺甜甜一笑,便挎上来道:“那就麻烦小哥儿了。” 没想到多年未尝油腥的他,也能撞这般好运,手也顺势扶在螺儿腰间。 小螺的身子打了个冷战,强忍着在脸上维持着笑脸。 “不麻烦,不麻烦,你不知这梅府里,好玩的去处多着咧。” 正在那小厮心花怒放正要转头时,头上穿来痛感,薛宝琴在两人说话间已经摸了上来,高举树坑中捡来的石块,狠狠砸了下去。 顿时小厮眼睛翻了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呸,色鬼,下贱。”小螺朝着地上的小厮狠狠呸了几口,又踢上几脚。 “行了,快走吧,先逃到街上再说。” “小姐你下次能不能早些啊,我都被那狗男人摸了腰了。” “行行行。” 两人探头探脑的走出侧门,不巧正撞见有人路过。 “呦,这梅家的丫鬟怎得都跑到外面来了。” “这是跑吗,这分明是要逃才对。” “这梅大公子也是,老爹刚没就自己快活上了,听说选了不少小丫鬟养到家里取乐。” “哈哈哈,这次就做个情,将这俩偷跑的给他送回去吧。” 四个衣着不俗的公子,簇拥着一个更是奢华穿戴的公子将薛宝琴和螺儿围住。 螺儿立在当前,将宝琴护在身后道:“你们要作什么,我们不是梅府的丫鬟,休要多管闲事。” “呦呦,个头不大,脾气不小,刚被卖进府里的丫鬟你这模样的我见得多了。” 有两人上前欲要将螺儿和薛宝琴制住。 才走几步就听中间那位贵公子开口道:“且慢。” 场面上众人都停手住口齐齐望了过来。 那贵公子眼睛紧盯着薛宝琴,虽是遮了面,这公子也觉着定是个难得的美人,起了怜香惜玉之意。 “这是梅府的丫鬟,该让他梅问鹤管教,没有我们管教的道理,先送回去便是了。” 汪家大公子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一举一动中,眉眼中流露的爱慕之情都被四人看在了眼中。 作为汪家大公子的跟班,自然是懂通权达变,察言观色的。 “好好好,听老大的,就先给梅问鹤这小子送回去。” 而此时,处理了府上的事,梅问鹤兴冲冲的来到了后宅。 这后宅是平时他行乐的地方,四下无人,以防被打扰。 过了院门,没见到燕儿在此间候着,虽觉着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太在意。 推门走进房中,就见一女子在床榻上扭着身子,被下露出一角来。 梅问鹤分辨得出正是今日来的那薛家女子穿的衣物。 心中大喜,连忙上前道:“美人,是大爷来晚了,这就让你舒服喽。” 说罢掀开被子,竟见是燕儿被绑在榻上,捂住了口,双眸迷离。 梅问鹤取出她口衔之物,怒声问道:“薛家小姐哪去了?” 燕儿此时已是没了理智,只会喃喃道:“大爷,大爷,要……” 梅问鹤怒从心中起,连扇了燕儿几个巴掌出气,“要,我看你是要死。” 说罢从榻上起身,连忙出去寻逃跑的薛家小姐。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薛家小姐是如此精明之人。提前察觉出情况不妙,趁着这内宅守备不严,偷偷跑了出去,煮熟的鸭子竟然真的能飞,梅问鹤胸中气闷,唤上家丁正欲从正门出去。 才至大门,就见外间几个公子携着逃跑的薛家小姐回来了。 此时梅问鹤脑中有些懵,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听对面有公子道: “梅问鹤你这好大的阵仗,汪大公子来了,你这是要打将出去不成?” “不是不是,我是来迎接的,迎接的。” 梅问鹤就是从四大盐商之一的汪家弄到盐引,吃食都靠汪家,自是要讨好汪家大少爷,赶忙上前陪着笑脸。 “梅问鹤,这你府上要跑出去的两个丫鬟,正巧在路上被我们遇见了,这不给你送回来了。” 梅问鹤见薛宝琴还是回来了,放下心来,说着好话,“多谢多谢,在下管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问鹤,你现在是好福气啊,丫鬟都这般的水灵,也该寻好的献给汪公子才是啊,哪有独自享受的道理,可别忘了谁给的你一口饭吃。” 有人当先顺着汪家大少爷的意思,借势开始索要起来。 梅问鹤自是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是这汪公子瞧上了薛宝琴。 “诸位,误会了误会了,这不是我家丫鬟,是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汪家大少爷的脸色就变了。 周围的狗腿子们察觉出,忙齐声攻击起梅问鹤。 “梅问鹤,你找借口也找点像样的,这俩人都是丫鬟打扮,怎得成了你的未婚妻了。” “就是,随便拉一个人就叫未婚妻,你拿到官府上去,你问问知府老爷信你的吗?” “梅问鹤,你个吃奶骂娘的东西,两个丫鬟都不舍得给汪老大,汪老大就是要我两个小妾,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梅问鹤真是百口莫辩,当下拿出婚书也没法下台了,汪家大公子铁了心要薛宝琴,若是再争辩,怕是往后盐引就没他梅家的事儿了。 又上前一人搂着梅问鹤的肩膀道: “问鹤啊,你怎得这般不识大体了,两个丫鬟罢了,你这讨好了汪公子得多换多少盐引,到时候你再多买些丫鬟寻乐便是了。” 梅问鹤叹了口气,“罢罢,汪老大,你引她们回去汪府吧。” 汪家大公子虽是个好色的,但也是讲情调的,这般引着两个丫鬟回去了,那和街上强抢个民女有啥区别,让他作呕。 迎着薛宝琴的目光,汪家大公子道:“时辰有些晚了,明日你备轿送来影园吧,今日我们本就是来寻你吃酒,明日去影园我再做东道。” “好好,依汪老大的,各位是小子不知礼了,先里边请,我去差人备好了酒菜,今日先少吃些。” “这才对吗,梅问鹤,你可小心照顾了这两个汪大公子相中的美婢,出了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是是,来人送两人去正院抱厦住下。” 出来了几个嬷嬷,又引着薛宝琴二人进了内院。 嬷嬷小心照看着,精心准备了些吃食递上来,与府上姨娘无疑。 “薛姑娘,先在此间歇息着,有事就唤我们,别客气。” 说罢,几个老嬷嬷退出房去。 小螺终于忍不住了,哭道:“小姐,我们完了。” 薛宝琴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了,没有再逃出去一次的可能了,那汪公子应是四大盐商之一汪家的公子,那梅问鹤定是要把她看顾牢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一时还不会失了清白。 “唉,就看哥哥那边能不能想些办法了。” 正堂上,宴席摆定,梅问鹤先举起一杯敬了汪公子赔罪,再复起一杯,对场上众人道:“今日不知何故各位齐聚府上,在下也没甚准备,粗茶淡饭莫要嫌弃,先饮一杯请各位原谅则个。” 饮罢,梅问鹤坐在椅上道:“莫要客气,敬请自便。” “今日来也没别的事,该轮到你做东道了而已,你这热孝在身,出去吃喝不好,便在你家中高乐了。” “哪是没别的事,方才汪公子不是提及一事了,让我们去打探丰字号调料生意。” “哦,对对,看我这脑子,老大想自己寻一门生意,这调料听说在北边很是不错,薛家大少薛蟠前段时间来了扬州府,可谁都没请到他人来,我们该提老大分忧,想个办法寻薛蟠才是。” 薛家大少,薛蟠? 梅问鹤有些后悔,要是留薛蝌在这就好了。 …… 话说薛蝌离了梅府,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目光失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是回金陵去请救兵,怕不是妹妹清白早就失了。 “薛二爷?” 有人似是在唤他,薛蝌打眼望过去。 似是薛家老奴,扬州府丰字号的老掌柜,“张掌柜?” “诶呀,竟真是二爷啊。二爷怎不在金陵老家,来了扬州府?” 薛蝌叹了口气道:“哎,此事说来话长了。” “薛二爷何不先随我回丰字号,近几日大爷也在扬州府呢,若是有难事可以与他商议一二。” “大哥在扬州府?”薛蝌似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虽然说以前薛蟠不怎么顶用,可多一人总比没有的好。 “在是在的,可是老奴也不知道大爷现如今住在呢哪,大爷不住在丰字号,也不住在扬州府的薛家宅院里。” “不妨事,张掌柜,这扬州府最大的青楼是哪一间?” 话题急转直下,直攻人下三路让薛家老奴猝不及防,“额,这似是东关大街里巷的摘星楼。” “好,老掌柜先回去忙吧,改日再见。” 落下一句话,薛蝌飞奔离去。 第113章 出手 第115章 出手(大章) 扬州府,北城园林, 此处是贾蓉安排暗卫驻扎的地方,与暗卫一同到扬州府的薛蟠也居于此。 园林中湖心岛有一独院,正是薛蟠的居所。 至扬州府足有两旬,这段日子里,薛蟠一直在屋中养病。 生病的原因是他不堪回首的过往。 下江南这一路上,薛蟠不知自己跟随的是暗卫,而贾蓉为了信息严密性,薛蟠自然没有薛家下人陪着。 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薛蟠,一路没人伺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这一路上的吃食和暗卫同样吃干粮,嚼肉干青菜,哪是他能受得了的。 不吃?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站在面前,没有他商量的余地。 他真怕这些人行到江中,问自己吃板面还是吃混沌,然后就将他扔到江里喂鱼。 因此他从不敢提什么要求,每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无必要不出门。 在船上感叹当下处境之时,薛蟠心头也不忘了暗骂贾蓉,给他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作伴。 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 行船时,白天到了河道宽阔处,船只稀疏,船速就会减慢,船舱中的众人就会在甲板上列队,只听得叫喊声和脚踏声,薛蟠也不知道他们在作什么。 不一会又听得他们齐齐跳入江中,有船不坐在水中游泳,薛蟠只以为这是一群疯子。 入了夜,还有更过分的,这些人会抹黑用绳索攀爬船沿,又或者靠着钩锁爬至楼船顶,像是在演习攻船。 初时薛蟠还以为是遭遇了江匪,完全不敢开窗去看。后来夜夜如此,薛蟠也知了,是这帮疯子在搞鬼。 每日夜里薛蟠蜷缩在榻上,听着外间的动静,久久无法入眠。 薛蟠的心中无比凄苦,只盼望着早日行船至扬州府。 “这哪是商船,这分明是海贼船。” 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心力交瘁下薛蟠便是一病不起。 不过到了今日,薛蟠终于养好了精神,该是快活的时候了。 迈出院子,薛蟠又见到了一个个大汉正围着湖面跑着。 “薛大爷来了,病可痊愈了?” 大汉中还是有薛蟠相识的,就比如这个日日给他送饭的祝振,好似以前是蓉哥儿护院。 “嗯,躺了不短的日子了,今个才觉着好些了,外出活动活动。” 当然主要是释放一下两个月以来的激情,薛蟠从未戒色这么久过。 “对了,蓉哥儿在哪呢,他怎么也没说来见我一面。” “大爷他是有许多事情忙着,可能是忘了,如今正在盐院衙门住着。” 盐院衙门,薛蟠点点头道:“不耽误祝老哥的了,我先走了。” “薛大爷慢走,晚上还回来不?” “不,不回来了,薛家在扬州有宅子。” 说完,薛蟠骑上马,赶快溜了。 “来了扬州府这么多日,蓉哥儿也不说来探望一下,在盐院衙门能有啥他的事儿?今日出去我便先自己高乐,不顾着他。” 这般考虑着,薛蟠拍马赶往扬州府最大的青楼——摘星楼。 “来扬州府怎能不好好体会下这扬州瘦马?美人们大爷来了。” 还未至大门,远远便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走到近前再一看,薛蟠惊道:“薛蝌?你怎得在这?” 在摘星楼门口守着的薛蝌,来回踱着步,似是有什么难事。 见是薛蟠上来与他搭话,喜出望外,“大哥,你终于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赶出来了?”薛蟠一头雾水,“你也不至于没有银子逛青楼吧,怎得还从金陵跑到扬州府来守着哥哥,行行,今日哥哥作东道,你随便点多少个姑娘。” 薛蝌急道:“我哪里是这种人,我在这不是等哥哥一起去找姑娘的。” 薛蟠神情变得比较暧昧,又靠近些小声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口味也变了,可这有没有小相公,哥哥也不甚熟悉啊。” “大哥,你休要再打岔了,此事十万火急已是耽搁不得。” 见是有正事,薛蟠也不再多嘴,认真听薛蝌讲道:“今日我携着妹妹宝琴从金陵老家来到扬州府往梅家聘亲,两家本是有婚约在身,可谁知那梅家老爷年前就殡天了,府上只有个大少爷。那大少爷是个喜财饥色的,见了妹妹便强行留住要纳为妾室,不做正妻。正妻要娶扬州府同知大人的千金。” “什么?竟有此事,一个小小梅家纳我薛家嫡女为妾是将我薛家的颜面至于何处?” 薛蟠闻言也是大怒。 “这扬州府我是人生地不熟的,幸好听闻张掌柜说大哥恰在此处,故我在这等候大哥,大哥能不能给弟弟拿个主意?” 薛蝌向来是看不起薛蟠的,只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此时再没人可求助,只好病急乱投医了。 薛蟠没听出薛蝌话里的嘲讽来,先是稍作沉吟状,颔首后开口:“二弟你先不要急,哥哥虽没啥好办法,不过倒是可以寻到一个人帮忙。” “如何不急啊,宝琴在里面多待一个时辰,我都心如刀绞一般,快别卖关子了。” “好了,我们先去盐院衙门寻他,他主意多定能给我们出个法子。” “到底是谁啊?” “去了,我介绍与你认识。” 薛蝌无奈,但愿薛蟠的朋友,能比薛蟠要靠谱一些。 …… 林府,贾蓉正在灶房中忙碌着。 如今他是将黛玉的嘴养刁了,只能吃他亲手做的,别的即便吃了也只是少吃一点,浅尝几口。 贾蓉现在最喜欢的便是,他端上菜去,望着林黛玉。 林黛玉动筷前瞪他一眼,然后吃着他准备的餐食津津有味,这就是口正身嫌? 果然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一个人的胃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林黛玉的胃抓的牢不牢靠还有待验证,但雪雁是被抓牢了,每日和贾蓉在灶房相处,熟的不行。 “小蓉大爷,今个我们吃什么呀。”小雪雁蹦跳着进了灶房。 “在锅里了还没好呢,得多蒸一会。” 雪雁有些好奇,凑上去想揭开一块看看里面是什么。 贾蓉用竹筷敲了下她的手背道:“别碰,小心烫着,晚饭时候就知道了。” “啊,小蓉大爷真狠心,竟欺负我一个小丫头,我要告诉小姐去。” “林妹妹掐你比我狠多了。” 两人斗嘴间,紫鹃进了门,“小蓉大爷,外间薛家大爷薛蟠来了。” 贾蓉有些疑惑,薛蟠病养好了?养好了也该快活好几日再来找他兴师问罪才是,怎得这时候寻上门来了。 “薛蟠来了?这时候来这作什么,可有说什么事吗?” 紫鹃摇摇头,“没告知是什么事,只是道小蓉大爷去了才说明,不过薛大爷不是独自来的,还有一人作伴。” “好,紫鹃姐姐我知晓了,这便去了。” 贾蓉解开围在身上的襜裳,对雪雁道:“你在这看着罢,再有一个时辰才能熄火取下来。” “好嘞,小蓉大爷去忙吧。” 径直来至盐院衙院内,贾蓉见到了薛蟠引着一男子,口中似诉说着什么。 “薛大哥,今个怎得来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这扬州府上高乐,忘了谁是谁。” “你也好意先责怪我的不是,你将我从京城骗来,搭的是什么破船,害苦我了。” 薛蟠愤愤又道:“你会不知我病在院里,也不说来探望一二。” “哈哈哈,近些日子忙了,是我的不是,往后定给薛大哥赔不是。” 闲谈几句,薛蟠被薛蝌扯了下袖子,猛然回想起还有正事,回身转向薛蝌道: “二弟,这就是我与你说的,宁国府贾蓉。我刚刚真是没吹嘘,在京城有一侯府还是掌兵的侯府,和我珍味馆起了冲突,那都被蓉哥儿治的抄了家,就别说的这什么小小盐商了。快与蓉哥说清了事情原委,用不了多少功夫蓉哥儿就能将妹妹救出来。” 薛蝌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在下薛家二房薛蝌,贸然来访还请蓉哥儿原谅则个。” 贾蓉双手将薛蝌扶起道:“都是沾亲带故的,我与薛大哥又是至交好友,不必多礼。可先说来是出了什么事。” 谈吐举止可以看出这位宁国府嫡长孙并不似一般纨绔子弟,本来听薛蟠说是宁国府上的人,薛蝌已经心凉了半截。 很难相像这类人如何与薛蟠成为朋友的。 收回心神,薛蝌开口道:“舍妹现在被困于梅府上,还请蓉哥儿能想个办法搭救。” “这梅家可是那梅翰林的梅家?” “正是,如今梅翰林已殡天,梅家大少爷梅问鹤当家,不尊婚约要收舍妹为妾室,我不允却将我打将出来,舍妹如今处境定是艰险非常。” 贾蓉抬头问道:“薛宝琴?” “蓉哥儿识得舍妹?”薛蝌见贾蓉直呼出宝琴姓名也是有些诧异。 贾蓉讪讪一笑,“未曾见过,但有听闻过。此事便先交由我处理了,你们在此间等候就好。” 薛蝌放不下心来,忙问:“蓉哥儿为何我等不能随行,到时候你与舍妹如何相认?” 薛宝琴是红楼中颜值能和秦可卿比肩的女子,贾母看了都要直接许配给贾宝玉,这还用相认,找最漂亮的就是了。 “不必相认,我搭救她出来让她来此处寻你们就是了,至于如何找到她,问梅府上下人就可知。” 正事交给贾蓉,薛蟠是最放心不过了,也在一旁帮腔道:“二弟你不必担心,蓉哥儿做事甚是妥当,定不会出了差错。” 薛蝌只好应下,再鞠躬行礼道:“多谢蓉哥儿出手相救,此事若是能成,我必会准备厚礼相谢。” 贾蓉回礼后,连忙骑马离去。 即便没有厚礼,贾蓉也得救这钟灵毓秀的女孩子。 薛宝琴在红楼梦中虽是副册十二钗,但她容貌无双,见多识广,又知书达理,通晓音律,简直是红楼中现代人最理想的妻子,向往自由,天真烂漫最可能和现代人有共同语言。 这样的女孩子有让别人糟蹋了的道理? 贾蓉出了盐院衙门,身后便有暗卫跟随,直至一处僻巷接头。 一卫兵行礼,“大人。” 贾蓉勒马停步,下令道:“让祝振带一官人马,换上盐兵的衣服围了梅府。” “是。” 这几天里扬州府风平浪静,不是贾蓉要罢手,是他还没想好从谁开始动手,再出击震慑盐商。 除去薛宝琴的原因,梅府是小盐商,也是个开刀的不错选择。贾蓉以盐兵的身份剿了梅家,就是不知四大盐商之后会怎么想,是缴清亏空,还是另有妙招。 贾蓉亦是换了身衣服,先行往梅家而去。 此时天色已暗,路上行人稀疏。 梅府所处之处又不是闹市,周遭是花坊和学堂,夜里并无多少人。 暗卫扮成的盐兵,腰间挎刀,手持火把一队队围住梅府大门,列阵。 祝振走进人群中寻贾蓉,行礼道:“大人一官人马已聚齐。” “好,此次只当是盐兵身份,以未缴清亏空之名,查封梅府。梅府中任何人不得走脱,拿住梅家少爷梅问鹤,若无反抗不必下杀手。” “是。” “还有,找一队人随我进内宅。” 祝振脸色古怪,“大人,这是。” 贾蓉纳闷,自己像是视色如命的人吗?抄人家财,淫人妻女? “你想多了,是有亲眷被梅问鹤捉到他府上了,多了不与你分说,按照命令行事。” “是。” 门外火光冲天,亮如白昼,梅府里的下人还以为是走水了,连忙聚齐到门口。 “哪个王八羔子敢往我梅府上放火。” 伴着声音,里间小厮推开了门的一条缝。 就见外间整整齐齐的立了几列兵马,各个手持武备威风凛凛。 门内小厮连忙捂住了嘴,又将门合上 “里边的人听好了,盐院多次催缴盐业亏账,梅家置之不理,拒不缴银。今日我等奉巡盐御史林大人之命,查抄梅家已清账本,速速开门。” 这么大的阵仗,小厮已是吓得屁滚尿流,这哪是他们能应付得来的场面。 有聪慧些的连忙叫身边的人,“愣住作什么,赶快去正堂上告知大爷。” 第114章 识破 第116章 识破(大章) 梅府, 大堂上灯火通明,众人传杯弄盏尽皆欢乐。 歌伎舞女一曲奏罢,梅问鹤又举起酒杯来,敬完众人后再起话题道:“汪公子,怎得想要再寻一条门道了,这盐业有何不妥之处吗?” 堂上之人尽是盐贩,此事也与他们息息相关,都不再言语齐齐望来这边,始终在小丫鬟腰间不安分的手都停了下来。 汪家大少爷饮了杯中酒后,慢慢置酒杯于桌案上,开口答,“这些日子以来,扬州盐业虽是没甚大动静,但家父的眉头是越皱越深了。” “如此这般倒不如寻些别的生意,真有一日被人卡了脖子可就再没了退路。” 堂上众人听得心凉了半截,总商都要换路数,他们这些小盐商吃什么? “汪老大,真有你说的这般险恶?”有人不尽信开口问道。 “这盐说到底还是官家掌管着,说让谁卖便让谁卖。如今徽商得势便让徽商卖,若是往后失了势呢?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谁知道这汪家传到我手上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汪大公子说的这么凄惨,众人也从欢脱的气氛中醒了过来。 “如此说倒是该早些寻薛家大少爷问问调料之事,调料买卖我也有听闻。晋商那边已经开始在山西和陕西两省贩卖了,虽是赚个差价,不过也就仅有个积货的风险。” 有人附和道,“是啊,此事该早早寻去,被人捷足先登了就不妙了。” 汪家大少爷又摇摇头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那薛蟠谱大着呢,黄家黄江春都没请去,我们如今人都找不到,更别说见一面谈生意了。” “什么?黄家都不给这个面子吗?他薛家怎么狂到了这个地步?” 汪家大少爷再回着:“听家父说,这调料生意是宫里的,宫中拿大,薛家拿小。但替天家办事,薛家如今自然不一样了,快要赶上当年紫薇舍人时,当皇商高出我们一头。” 愈听着,梅问鹤头上的汗就愈多。 坐在梅问鹤身边一人察觉出他脸色不对,关怀问道:“问鹤,你怎得了,额头上出了这些个汗,是身体有所不适?” 梅问鹤此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今日薛家二房才登门,借着和薛家结亲的关系,他也改道调料生意,本是个梅家崛起的大好良机,谁知自己不但彻底关死了这道门,还与薛家结下怨。 若是汪少爷这事因他的缘故坏了,不知到那时梅家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有人唤他的名字,梅问鹤也是木讷讷回应着,“没事,没事,你们先吃喝着,我外出如厕。” 还没等梅问鹤起身,堂上有小厮跌跌撞撞跑入堂来。 “梅大爷,不好了,不好了。” 梅问鹤心中着恼,这小厮的举止真是丢了他梅家的脸面,怒骂道:“慌张个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小厮涕泗横流道:“大爷,快出去看看罢,盐兵在外围了院子,说要抄了府上。” 这一句惊的堂上众人脸色皆变。 “你说什么,你没说梦话吧?盐兵来抄我梅府?” “盐兵都在外面了,小的哪敢撒谎。” 梅问鹤惊怒交加,“因何抄我梅府。” “说是不缴清盐业账目亏空,三番五次催缴不得,故此来抄家充公。” “满口胡言,这扬州府何止我梅府一家有欠账,谁家没有,凭什么只抄我梅家?” “小人哪知,大爷快出去看看吧。” 众人正欲出堂,就听见一阵喊叫声穿过外帏直逼正堂,当下众人都是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 汪家大公子毕竟是这些人的头头,此时站出来道:“按我大宋律无死罪不得抄家,仅因欠账怎会粗鲁行事害人性命,各位都莫慌张,且迎上去弄清是怎么回事。” 有了这一席话,众人心才稍稍放下些,他们最怕梅府被抄家连累了他们一起被抓到盐院衙门。 “都,都听老大的,别慌,他们还能取了我们性命不成,他们是兵更要尊法才是。” “对,对。” 众人的信心又回来少许,汪家大公子立在人群前,起着稳定军心的作用,他们不觉着盐兵会拿了四大盐商的公子,定也不会为难他们。 祝振带了一队人登入正堂。 “这位将军,我乃汪家大公子汪霄,不知各位抄家梅府可有盐院大人的命书或是有陛下的旨意。” 汪家大少爷仰着头,抑扬顿挫,语气慷慨激昂,只等对面搭话。 他料定对面最多只是没收些钱财充公,不能对他们人生有任何威胁,否则这扬州可就乱了套了。 可他哪知这些人就不是盐兵,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你就是汪家大公子?” “正是。” 祝振向后面摆了摆手道:“将他绑起来,等大爷回来审问。” “你怎敢如此行事,我有何罪,放开我,我要告官,我要见林大人,我要见知府大人!” 一声声喊叫中,汪家大少爷还是被人绑起来拉走了。 堂上的纨绔子弟在一旁看了这幅光景,都已是吓得脸无血色,一个照面没多余的话就把人抓了。 四大盐商的公子都是这般的待遇,若是他们有什么反抗的话,岂不是就地便被砍了头? 做了多年狗腿子,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这群兵痞一看就不是讲理的主子,只盼着他们口中的大人是个好相与的。 “我等束手就擒,还请将军不要为难。” 方才堂上吃酒的众人蹲在地上,等待着有人上前将他们一起带走。 祝振再挥了挥手,有暗卫出列将堂上男女分隔开,将这些个公子绑在一起。 此行的顺利是祝振从未料想到的,一路上的人都是这般配合,让开门便开门,要捉拿便没一丝反抗之心。 头一次出任务没见血的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都捉起来,看顾好了,等大人过来。”祝振沉吟了下又开口问道: “这里面谁是梅问鹤?” “回将军的话,就他,他就是。”堂上之人争先恐后的表现着,拼命往梅问鹤那边使着眼神,就为了博取一些好感。 梅问鹤此时脑中空洞,没有察觉场上的情况,木讷讷的坐在一边。 “将他先拿出去,打二十板子,连大人的亲眷也敢捉了,吃了熊心豹子胆,留一口气就行大人还得问话呢。” “是。” 有卫兵立即上前,将梅问鹤拉扯起身,拖出大堂外。 “捉大人的亲眷?” 堂上众人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梅问鹤,你小子惹上了什么人物了,到底是捉了谁,你今日害苦了我们啊。” “将军,我与他不熟,能不能放我们离去。” “是是是,我也是与他不熟,今日才第一次到府上饮宴。” “都老实点,别废话。”祝振呵斥了一声,众人缄口,堂上归于寂静,都在默默等着那个所谓的大人。 …… 穿过梅府正院,至里间抱厦内,宝琴正与小螺大眼对小眼,她们也听见了外间的动静。 “小姐,外面这是怎么了,喊打喊杀的。不会是有流寇抢了这梅府吧,我们可怎么办。” 宝琴无奈道:“你当这是海上?扬州府里怎会有流寇,也不知这梅家出了什么事,我们能不能趁乱逃出去。” “小姐,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了,若是出去撞见匪徒被一刀劈了怎么办,还不如先在这房里藏着。” 说话间,门外却传来了叩门声。 小螺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望向薛宝琴,就见宝琴给她使着眼色。 她壮起了些胆子,唤道:“大晚上的,谁呀?” 而后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门旁。 “里间是宝琴妹妹吧,我是宁国府贾蓉,受薛蟠,薛蝌之托来搭救你出去的。” 小螺马上就展开了笑颜,要拔掉门闩。 宝琴连忙拦住,开口道:“大哥和二哥现在何处,怎没同来。?” 门外的贾蓉暗暗咂舌,不愧说这宝琴是有灵气的,警觉性真是高。 “梅府干系到盐业之事,我带盐兵来抄些家财,顺便救妹妹出去,自然不能带着他们。他们如今正在盐院衙门等候着。” 宝琴眸眼转了转,有些犹豫不定。 小螺晃着她的手臂道:“小姐,你还想什么呢,快随这个宁国府的什么哥儿先逃出去再说啊。” 就听门外贾蓉又道:“宝琴妹妹不必多疑,若是我有居心不良,此时早就破门而入了,一扇木门能挡住什么?” 直到这句话说完,宝琴才让小螺将门缓缓打开。 贾蓉当先推门而入,入眼是一个妙龄女子,身段婀娜,面戴轻纱,只一双眸眼露在外面,对贾蓉投来打量的目光。 见到薛宝琴的那一刻,就连训练有素的暗卫都是稍稍愣了神。 虽贾蓉早有准备,还是被惊艳到了,不过秦可卿也不逊色,贾蓉自没有露出什么猪哥像,依旧恭敬行了一礼。 “宝琴妹妹,此间不宜就留,不如我等先回盐院衙门再闲话。” 薛宝琴对着贾蓉点点头。 心里暗暗奇怪,这哥儿这般的年轻,也不大她多少岁,比哥哥们还要小,竟有这般本事,能差用盐兵,将她直接从梅府中抢了出去。 宝琴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见过了多少如梅问鹤一般的世家豪族子弟,如贾蓉这般的实是罕见,此刻她瞪着双眸似像将贾蓉看个通透。 对视之间,贾蓉让出半个身子来,往外请着二人。 宝琴欠身行了一礼,由小螺扶着往外间去了。 直至送上马车,贾蓉开口道: “此间之事还需我再去收尾,宝琴妹妹等候片刻,稍后我就与你一同回盐政衙门。” “好。” 再没有太多言语,贾蓉返身回了梅府。 “大人。” 一路上暗卫齐齐行礼,贾蓉行至梅府正堂上。 祝振见到是贾蓉来了,走到身前解释道:“大人,今日梅府上正有多家纨绔子弟在此间聚众享乐,正被我们撞个正着,其中还有一个是汪家大公子。” 闻言贾蓉眼睛眯了眯。 真是瞌睡就来枕头,他正想与汪家搭上些交情呢,有汪家少爷在受理,还怕汪映新不上门找他吗? “先随我押回盐院衙门吧,他倒是还有些用处,处理好尾巴,不要走漏了什么风声。” 祝振又开口问道:“梅问鹤和这些人也一同押下去吗?” 贾蓉思虑了下,颔首道:“嗯,还是先押下去的好,不过还是送去北城一同收押,见过我们的人还是收押起来的好,莫要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此次我们是以盐兵的身份来梅府,做戏就要做全套,让暗卫去查抄了梅府的家财充入官帑,这些个下人就不必难为他们了。” “是。” …… 马车上,小螺经历了劫难后成功逃脱,心中是十分激动的。 “小姐,那贾蓉是什么人啊,竟有这般通天的能耐,这梅家他说抄了就抄了,真是威风。” 宝琴摇头道:“不知什么人,他自称是宁国府上的,和我们并没沾上什么亲戚,应该大哥的朋友吧,大哥和姐姐如今不是在京城里住下了。” “多亏了这个哥儿,若不然都不敢想了。”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哥哥要做的商队该何去何从。” “小姐,你就别考虑这个了,我们才逃难出来你应该高兴些。” 主仆二人闲聊着,贾蓉返回坐在马车前帮她们赶起车来。 “宝琴妹妹,我们先回盐院衙门吧,薛大哥他们定是要等急了。” “好,有劳蓉哥哥了。” 就这样行了一阵,马车里间宝琴轻声与小螺道:“你去赶马,换他进来。” 小螺双眼瞪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去,我有事想问。” “哦,好吧,小姐你要自重啊。” 宝琴翻了她个白眼,小螺从马车里探出脑袋道:“大爷,我家小姐有话想问你。” 贾蓉回首,疑惑道:“既然有话想问,直说就是了。” “小姐说让你进来,单独与你讲,定是不想让我听到呗。” 贾蓉拿捏不住薛宝琴的心思,毕竟是第一次打交道。 “好吧。” 将缰绳递于小螺,贾蓉掀帘走进马车中。 此时宝琴已经摘下了面纱,向贾蓉灿烂一笑道:“蓉哥哥,你的身份是不是有些特别?” 第115章 薛宝琴的直拳 第117章 薛宝琴的直拳(大章) 林府, 正院中,林黛玉坐在房中蹙着眉头。 “雪雁,蓉哥儿去哪了?” 雪雁一面在桌案上摆放着吃食,一面道:“小蓉大爷也没说是去哪了,只知道是和薛家大爷商议了什么,就匆匆离去了。” 林黛玉眉头蹙的愈发深了,“是他们一同离去的,还是蓉哥儿独自离去的?” “应该是独自离去的,薛家大爷还在衙门里呢。” 听得此言,林黛玉方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贾蓉是有正事才出去的,并不是去寻欢作乐了。 “小姐,我们先用吃食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雪雁分好碗筷,满心期待的与黛玉问着。 “拨些饭菜先给父亲送进去,父亲等不了,用了吃食还得用药,我们等蓉哥儿回来再一同吃吧。” 雪雁有些失望还是应了声,便去做准备了。 外间安管家并紫鹃入了门。 “可是有什么事了?”林黛玉见二人进门率先发问道。 紫鹃走到林黛玉身边,“薛家大爷薛蟠,二爷薛蝌现在盐政衙门,如今又进来想给老爷请安,是见还是不见?” 林黛玉思索了阵,而后望向二人,回道:“安老伯还是进内屋问问父亲的意思吧。” “是。” 随后三人进了里间,林如海此时正在榻上休息。 老管家开口轻声唤道:“老爷,外间有薛家薛蟠,薛蝌来访,说是来探望老爷的。” 林如海闻声缓缓睁眼,“薛家?” 林如海是贾政的妹夫,而贾政的夫人,王夫人与薛姨妈是亲姐妹,如此才与薛家搭上亲,也算得上沾亲带故,但也不亲近。 “薛家不在金陵,为何来了府上,可是有事?” 安管家摇头道:“并不知晓是何事,似是来寻蓉小少爷的,蓉小少爷出了门,他们便入府来拜见老爷。” 近些日子里扬州府盐院与盐商相安无事,贾蓉也从未出门,是因为与林如海也商议好了,等着宫里的意思,又或者等着盐商下一步的动作,再出应对。 此番贾蓉出了门,定也是与正事相干,没来得及进来与他讲清,必是急切之事。 念及此,林如海觉着还是问清楚的好,便吩咐道:“都是亲戚就不必避嫌了,安管家你将薛家二人引到此处来说话就好。” 安管家应声退了出去。 “父亲,该是用药的时辰了。”林黛玉在一旁提醒着。 “好,知道了,让玉儿多费心了,少叙片刻不会耽误多少功夫。” 安管家外出将薛蟠,薛蝌迎进屋内。 入了内院,薛蟠,薛蝌也心知是被当成了亲戚相待,故并不称呼林如海官职,齐齐称林姑丈,又问了安。 “蟠哥儿我记得是在京城荣国府住着,怎得来了扬州府了。” 见林如海开口询问,薛蟠在长辈面前可不是个虎样子,恭敬行礼后答道:“回林姑丈的话,下江南本是蓉哥儿邀我来的,我们的生意做到了江南,我也得来看顾着。蓉哥儿做了贾府的快船先行,我乘的商船故此落后了些时日。” “路途中又染了些病,方才养好身子,不然早该来问安的。” 林如海颔首,看来蓉哥儿手下的兵丁应是随着薛蟠一同来到扬州府的,倒是个不易被察觉的身份。 又目光转向薛蝌,望着这位林如海更是疑惑了,薛蝌和林家亲戚关系更远了一层,蓉哥外出之事应是于此人相关了。 林如海开口问道:“今日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找蓉哥儿?” 寒暄了阵,林如海便聊起正题了。 薛蟠,薛蝌对视了眼,如实回道:“是有事请蓉哥儿帮忙,舍妹陷在扬州府梅家中,我们没甚好法子,大哥说蓉哥儿能办妥当,就来央求蓉哥儿去救,蓉哥儿应下来叫我等在此处等候消息。” 梅家开始做起了盐商,这林如海也是知道的。 没多问为何薛家后辈会落在梅府上,这并不是关键。若是贾蓉外出救人,还是冲入府中,对方又是盐商,还能用什么借口,已经是可想而知了。 想通此事,林如海也不再纠结,贾蓉并不是一个冒失的性子,不可能是去单纯的救人,有了动作定是经过了他的一番考量。 而且盐业之事本就是贾蓉在主导,林如海为辅。 虽不知贾蓉此时出击意欲何为,不过也不必担心,就先待贾蓉回来后再相问吧。 立在一旁的林黛玉道倒是疑惑了。“你们二人将妹妹丢在别人府上,救不出来,蓉哥儿才来扬州府多久,平日里又不出门,怎得相识梅家将人救出?” 这也是薛蟠,薛蝌疑惑的地方,他们自也是给不出答案的。 “林姑娘,我们也不知晓蓉哥儿会如何行事,不过蓉哥儿的能为大着呢,只要是答应下来,定不会出差错。” 林黛玉此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京城中不懂外间事情险恶的小女孩了,贾蓉外出还是行别人难以处理之事,林黛玉还是有些担心着。 此时她望向榻上父亲,眼眸中似是在征求着问题的答案。 林如海缓缓开口道:“既然是蓉哥儿应下来的事,他定是有办法的,你们先在此间等着他就是了。” “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便也来一同用些吃食。” 薛蟠,薛蝌两兄弟连忙摆手推脱,“林姑丈大病未愈,而且我等还是后辈,哪有让姑丈作陪的道理。我们兄弟二人,先去外间候着了,不耽误姑父在此用吃食。” 两人行了一礼,齐齐退出门去。 林黛玉念着父亲的话,心中还是如同打鼓一般。 似是看出林黛玉脸色不好,林如海安慰道:“蓉哥儿行事老成谋算,根本不像是他这般年纪为人处世的作风,玉儿你不必担忧他。” 林黛玉哼了声,“谁会担心他啊。” 就是啊,顺着话音,林黛玉一深想,自己在家中还等贾蓉回来一同用餐,原来他是去救别的女人了,走的这般匆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愈想愈气,自己还担心他做些什么。 林黛玉出了里屋,蹙起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 雪雁试探问着,“既然小蓉大爷出去忙了,小姐我们还等着吗?” “等,看他回来的时候怎么说。” …… 在返回盐政衙门的途中,贾蓉与薛宝琴同坐在一间马车中。 两人对坐,眼神相交。 “宝琴妹妹,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薛宝琴一双眸子扑闪扑闪,流露着狡黠的目光,朝向贾蓉落落大方的笑着。 贾蓉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这薛宝琴究竟要说什么。 “蓉哥哥,你的身份肯定是不一般的,并不是说你宁国府嫡长孙的身份。那些盐兵以你为首,并不似是受别人调令而来,这就很奇怪了。按道理盐兵只有林府林大人或者下面的千户,百户能调动,你并不是盐院中的官吏,就算有林大人的调令,他们也不会以你为尊才是。” “这些人是你自己的人马对不对?” 贾蓉好似见到了倚天屠龙记里面的赵敏一样,讪讪笑了下,稳定好心神,并不正面回答道:“宝琴妹妹多想了,莫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宝琴眼珠转了转,双手托着下巴盯着贾蓉,又道:“既然蓉哥哥不承认,那我还有一问。” “你说。” “这些兵马根本不是盐兵,我说的对不对?” 贾蓉无奈,不知道薛宝琴为什么总抓着这个事情不放。 见贾蓉不答,宝琴更是来了兴致,“盐兵平日剿灭盐枭,查私盐贩,这类人多是些铤而走险的江湖人,不比军队训练有素,故此盐兵少有损伤。而且还是林大人手下的盐兵,林大人是清正廉洁之官,这我都有所闻,手下更是少有征收新兵的情况。” “而蓉哥哥带的兵丁,不论是进入抱厦的那几位,还是在院中看守的,手上虽也多有厚茧,但虎口和右手手指处都是新茧,有些士兵还包着此处,证明是操练中才磨伤的。所以蓉哥哥的兵,并不是盐兵,而且很大可能也不是南方人,应是随蓉哥哥来扬州府的。与蓉哥哥有关联的人,那便是此处丰字号的调料生意了,看来京城中的珍味馆下,也应是蓉哥哥的兵窝才对。” “你猜对了些,有些也没猜对,宝琴妹妹你想说什么?” 身份暴露可不是什么好事,此时不由得贾蓉不在意了,只能认真起来。 “我并没什么想说的,我只是好奇蓉哥儿是什么身份。” 贾蓉白了一眼道:“对一个男人好奇,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薛宝琴起身坐在贾蓉身边,“我从小与父亲走南闯北,途径大江大河,航于大海,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贾蓉往一边躲了躲,这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才是真的危险。 “宝琴妹妹若是有事大可直说,不用一直试探我。” 薛宝琴叹了口气道:“我同胞兄长薛蝌,一心想着重建父亲的商队,再振薛家二房往日的兴盛。来扬州府找梅家也是这个原因,想借着梅家的人脉行些便利之事,虽然我觉得此事荒唐至极,但也不好违背了哥哥的意思。商队是哥哥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我也想着有一天能自己引领航队外出,做出一番事业来。” “蓉哥哥,我身为一个女子,却不想着做一个贤妻良母,在家中相夫教子,是不是很另类。” 贾蓉沉吟了阵,没想到这红楼中,除了王熙凤和探春还有个女强人。 “没有什么另类可言,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追求你心中所想,过得快乐就是了。” 听了贾蓉的话,薛宝琴的眸子更亮了几分。 这种话对现代人很是普通,现代女性外出工作是很正常的事,而在这个时代,女子有这样的想法是违背礼教的,大逆不道。 “那蓉哥哥,能否支持我呢?” 海上贸易是不可或缺的,早些开辟海外市场赚取白银,并不是坏事。更重要的是,贾蓉还有军队要养,有火器要研发生产。 贾蓉颔首道:“你想让我如何助你?” “船只,货,人手这些对蓉哥哥都不在话下。蓉哥哥有兵马,珍味馆天家也有分成,定是为皇帝做事的了。远洋商队最重要还得要有官府的许可,有蓉哥哥这层关系在定也不会有失喽。” 不得不说,薛宝琴是极聪明,在行商方面既有经验又有才能,若是真为贾蓉走商也算的是一大助力。 “好,这些我都可以为你提供,改日与你和薛蝌再细谈吧。” 顿了顿贾蓉又道:“不过,如今你知晓了我太多事情,我不可能会让你离开的,要留在我身边一段时日,以防我的身份泄露出去。” 对于贾蓉的不信任,薛宝琴并没有贾蓉料想的变了面色,而是显得根本不在意。 “这正是我下一件要求蓉哥哥的事。” 还有其他事,贾蓉很是诧异,偏头望着身边的女孩子。 薛宝琴伸手挎到贾蓉的胳膊上,“蓉哥哥,你娶了我吧。” ??? 此话一出,震惊的贾蓉嘴角打颤,“为什么,这才是我们见的第一面,而且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薛宝琴扬起臻首,眉目含情,柔声开口道:“除了蓉哥哥,我嫁给其他人,谁会同意我去成立一支航队,谁会允许我不在家相夫教子,在家敬茶孝敬公婆?所以非蓉哥哥不可,做妾我也愿意,因为我不会住到府上,也不会在蓉哥哥的内宅里与人勾心斗角,我会在大海上畅游,完成自己的事业,也能助蓉哥哥一臂之力。” 如此说来,此世除了贾蓉倒是难有第二个人会允许她这样做了。 贾蓉心中确实是不在意的,甚至是支持的。人就该在适合的位置上绽放光彩,薛宝琴这样的女孩子拘在家中做笼中雀才是暴殄天物,也是对她的一种折磨。 被女孩子这般主动进攻,贾蓉两世加在一块也还是头一遭。现在看薛宝琴不像机敏过人的小丫头了,更像个邪恶的小恶魔。 两人靠在一起还没分开,外间小螺掀开车帘,小脑袋探了进来,“蓉大爷,小姐,盐院衙门到了。” 入眼小姐竟是在抱着贾蓉,小螺连忙放下车帘,“小姐我什么都没看见,该下车了。” 感谢丹尼尔程的月票鼓励,感谢支持! 第116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第118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大章) 宝琴脸对脸的一顿攻击,让贾蓉有些下不来台,直到外间小螺喊了声才好继续开口。 “宝琴妹妹你有些太冲动了,婚姻之事不比其他,还是慎重考虑的好,先去见你哥哥吧,他们定都等急了。” 贾蓉抽手起身,向宝琴回首一笑,掀开车帘出去了。 见贾蓉下了车,小螺才敢进马车去看。 小螺打量着宝琴,一脸诧异,问道:“小姐,你怎么也用上色诱了。” “唉,我这是追求幸福,和你不一样。” 敲了下小螺的额头,薛宝琴也下了马车,跟着贾蓉的脚步往盐院衙门里去了。 “蓉哥儿,你回来了。” 薛蟠,薛蝌见到贾蓉的身影匆忙走出相迎。 “回来了,一切安好,令妹我也带回来了,就在后面。” 薛蝌躬身拱手行大礼道:“此等恩情我薛蝌必不会忘,定会重重谢蓉哥儿。” 贾蓉将薛蝌扶起,内心有些复杂。刚刚你妹妹差点就成了奖赏了。 “不必多礼,二位先去问候宝琴妹妹,我先往里间给林叔父问安。” “叔父?”薛蟠有些疑问,“按辈分你应该称林姑丈为姑公的啊。” “和薛大哥一样,林叔父与我情谊不薄,不以远亲攀交相称了。” “哦,好的,蓉哥儿你自先去吧,一会儿再出来闲聊。” 贾蓉不再顾及这边,往林府内宅去了。 还未进入院中,就听得里间传来对话声。 “小姐,小蓉大爷没准一会儿就回来,外面天气转冷了还是去屋里等着吧。” 贾蓉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分辨得出是雪雁的声音。 林黛玉身子薄弱,如此劝谏着倒也是正常,不过并没有传来应答之声。 “小姐,披上些挡风御寒。” 转到院门口处,入眼是林黛玉正坐在绕房围廊处,紫鹃在她身后为她披着大裳。 走进院子,贾蓉到台阶下问候道:“林妹妹怎好让你在外面等着。” 翻了贾蓉一眼,林黛玉开口道:“妹妹,哪个妹妹,今个叫我妹妹,明个又不知在谁身后喊着妹妹。好歹你还记着这个家,知道早些回来。你在外面是有能为,风光的不行,薛家的都得找你来摆布着是非,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贾蓉讪讪一笑,“能有哪个妹妹,此间独林妹妹一个人。” “没有哪个妹妹,你外出去救的谁回来,连话都顾不及传一句,风风火火的就出去了。” “外间救的是薛蟠,薛蝌的妹妹,又不是我的妹妹,实是与我不相干的,往后若是林妹妹糟了难,我定从天上飞下来救你。” “呸呸呸,净说些不中听的,谁会遭难,谁又愿意让你救了。父亲在里间等着你呢,进去说话吧。” 林黛玉的脸微微发红,不知是冷风挂的还是被贾蓉讨巧话说的。 “好嘞,林妹妹先走。” “父亲让你一人与他说话,我就不进去了,在这迎着薛家妹妹,好歹是宝姐姐的妹妹,我也该迎一下才是。” 贾蓉颔首,“林妹妹最是个善解人意的菩萨心肠。” 说罢就往里间走着。 林黛玉都听得笑了,贾蓉也能厚着脸皮这样夸她,别人可都说她的嘴最是像刀子一样不饶人的。 望着贾蓉的背影,林黛玉心头稍缓,开口吩咐道:“雪雁,去将饭菜热了,待会与蓉哥儿用了。” 这回在一旁看林黛玉与贾蓉斗嘴调情的小丫鬟才回过神来。 “哦,小姐,我这就去。” 临走之前还在紫鹃耳边道:“小蓉大爷真是厉害,三两句就将小姐哄笑了。” 紫鹃望了雪雁一眼,语重心长道:“这话若是你说,你定是哄不好的,快去热饭吧。” “哦。” 正房里间,林如海一如往常卧在榻上,有丫鬟在一旁侍立着。 贾蓉进房后,林如海便遣了其他人退出去,独与贾蓉两个说话。 “蓉哥儿此番出去行事可还顺利?” 贾蓉搬来小凳坐在林如海榻旁,回应着:“此番一切顺畅,并没什么差错。” “这次出去可是有什么想法,需要叔父配合一二?” 望着贾蓉清秀稚嫩的面庞,林如海却有种如同和朝堂之上的旧友商议国事的感觉。 贾蓉点着头道:“此次确实不是贸然行动,如今陛下的旨意还没传达过来,双方相安无事,让盐商稍稍喘了口气,但还是得事先挤压一番。陛下的心思无大变故必定不会更改,我等先步步紧逼。待盐商也收到京中的消息,不是引颈受戮,自会想出些非常之法来应对。” “前者倒还好,若是后者自是我们一举击溃盐商的好时机。而且此行还有了意外收获。” “哦,是何等收获,蓉哥儿细说来听听。” “此行去梅府抄家,梅家大少爷梅问鹤正在大堂上宴请宾客,恰巧其中有汪家大公子,此次我一并抓回到盐院衙门了。林叔父不是一直担心拔掉了盐商往后盐业贩盐该何去何从吗?我想着可以指派汪家来为我们做事,与汪映新搭上线,一来从内部分离四大盐商,二来盐业革新自有人协助我们推行下去。” 林如海听了也以为是好计策,遂问道:“到时候要见汪映新,是蓉哥儿你与他相谈吗?” “是,我与他说明利害。还需拜托林叔父一件事。” “正事不必客套,蓉哥儿你直说了即可。” “林叔父还需多查盐,盐场、盐引、盐账都要细细追查,叔父不能外出,让下官每日往府上递消息,以示查盐的决心。” 林如海颔首道:“好,依蓉哥儿之言。” 正事商定好了,林如海又问起私事来。 “今日救的是谁?也是薛家的子弟?” “是薛蝌的胞妹薛宝琴。” “来了林府就好生照顾些,蓉哥儿你大可去安排着,也不必来问我,时候不早我也有些乏了,近日来身体好转的多了,也能下榻走上一会儿。” “好,这些琐事都不必叔父操心,早日养好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贾蓉扶林如海在榻上躺好,待林如海闭眼入睡,贾蓉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房门外雪雁正在门栏处候着。 “雪雁你怎得在此处,林妹妹呢?” “我家小姐本是等小蓉大爷回来一同用吃食,方才薛家的小姐入了内院,小姐就先引她往偏堂去了,让我在这等着小蓉大爷出来,一同去偏房。” 贾蓉摸了摸雪雁的脑袋,“辛苦了,走吧一齐去。” …… 与此同时,林黛玉也在外间迎到了薛宝琴。 一入眼见得薛宝琴的相貌,林黛玉以为自己都有些不如。 不像宝钗的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宝琴是眸中透着灵气,身姿宛若画中仙子,当真具有绝世容颜。 薛宝琴走到近前,欠身一礼道:“这位是林姐姐吧,小女是薛家二房子弟,名唤宝琴,问林姐姐安。” 林黛玉也回礼,“宝琴妹妹不必多礼,在京中时,宝姐姐也时常提起你,说她有一个美艳无双,聪明睿智的妹妹,今日见了才信以为真。” 场面话客套了一番,林黛玉引着宝琴去偏堂,一同等候贾蓉用晚饭。 两人对坐桌案两旁,薛宝琴问道:“蓉哥哥呢?不与我们同吃晚饭吗?” “蓉哥哥?” “对啊,就是宁国府蓉哥哥。” 林黛玉回过神,应声道:“哦,他在与我父亲说话,一会儿就过来了,若是宝琴妹妹饿了可以先动筷吃着。” 宝琴摇摇头道:“不必了,等着蓉哥哥回来吧。我也该往房中探望才是。” 一阵沉默,黛玉一忍再忍,最终还是问出口,“宝琴妹妹之前与蓉哥儿相识?” “并不相识啊,此次是头一次见面。” 林黛玉更是不解,“初次见面怎好就蓉哥哥这般称呼,我是叫不出口的。” 薛宝琴的眸眼亮了亮,“今日落难,都不知以后会入何种险境之中,此时有人似戏本中唱的大英雄,从天而降将我救出来,我定是喜欢的,故此亲近些称呼有什么不妥?” “你喜欢蓉哥儿?” “自是喜欢的啊,喜欢得紧。” 宝琴比黛玉还小一些,黛玉当她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心中也难免有些吃味,便不再开口。 屋内就变得冷清下来,直到贾蓉来了。 才入了偏堂,贾蓉就有些后悔了,里间气氛十分压抑,他有种不想再往里间迈步的感觉。 堂上来了其他人,屋内桌席的众人自是齐齐望去。 “蓉哥哥,你怎得才出来,我也该去与林大人问安才好。”薛宝琴起身,迎着贾蓉过来。 一声甜腻的蓉哥哥,叫的林黛玉眉眼都挑了挑,偏头瞪向贾蓉。 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似是再说,刚刚你怎么讲的,哥哥叫的这么亲,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蓉也感受到了,向林黛玉苦笑了一下,回着走到身边的薛宝琴。 “今日不必再去了,林叔父已经睡下,明日再去问安也不迟。” 薛宝琴一面答应着,一面将贾蓉拉到桌旁入座。 贾蓉左手边是林黛玉,右手边是薛宝琴,坐在两人中间真是应了那个成语,如坐针毡。 林黛玉偏头盯着贾蓉,似是让贾蓉有个解释,解释下两人的关系,刚刚是不是欺骗她的。 贾蓉轻咳了声道:“林妹妹,这位是薛家薛蝌的胞妹宝琴妹……薛宝琴,也是薛宝钗的妹妹。” 林黛玉微笑道:“这我自是知道的,刚刚宝琴妹妹也与我说了。” 林黛玉似笑非笑的样子,贾蓉根本不往她脸上看。 转向薛宝琴,林黛玉道:“时候不早了,宝琴妹妹与我们一同吃食吧。” “好。” 桌上众人方才开始动筷。 紫鹃,雪雁,小螺三人坐的远离了这边三位主子一些,大有一种隔岸观火的想法,各自用着吃食。 林黛玉与贾蓉两人之间的小互动,被宝琴看在眼里,宝琴觉着十分有趣,就再填上一把火。 坐得靠近贾蓉一些,宝琴给贾蓉夹了些菜道:“今日多亏了蓉哥哥,小妹才能逃出来,都是蓉哥哥出了力,该多吃些。” 贾蓉想将碗移走,躲避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客气道:“宝琴妹妹不用客气,都是沾着亲戚的,遭了难还是该帮一帮的。” “林姐姐也来尝尝这鱼,这西湖醋鱼做的真是不错,似比我在杭州府吃的还正宗几分呢。” 林黛玉眉毛挑了挑,“谢谢宝琴妹妹,我不喜吃酸的,平日里吃食也少,就不让你了,你自己吃着享用。” 女人无硝烟的战场太可怕,贾蓉赶忙扒了几口饭菜就要出门。 宝琴一把挎住贾蓉的胳膊道:“蓉哥哥你怎得这般急切可是还有事?” “有事,自是有事的,还需往外间去陪你的两位哥哥说些话。” 宝琴眨了眨眼,对贾蓉道:“蓉哥哥,你忘了一件事,可还能记得?” “忘了事,忘了什么事?” “蓉哥哥,你说不让我离开你的事啊,我是不是得在你院子里住下,该给收拾个屋子才是。” 林黛玉的筷子都停顿了,望着这边两人。 “是,有这么回事,今晚你就在我的偏院先住下吧,让下人与你取些被褥。” 在林黛玉面前说这些很是不妥,但没办法,他不能让宝琴在外面住啊,一旦她将一些消息透露出去,那可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大事。 贾蓉的回答让林黛玉非常不满意,啪的一声将筷子扣在桌案上。 对面三个小丫鬟,齐齐抬起头来看。 “蓉哥儿都已经是弱冠之龄了,哪有闺阁小姐住到他院子里的道理,宝琴妹妹你与我同住吧。” 林黛玉语气冰冷,盯着贾蓉说着。 “那就看蓉哥哥愿不愿意喽,我怎样都可以,不过我这人有一个缺点,就是睡觉容易说梦话,保不准什么事就说出去了。” 现在贾蓉才明白过来,薛宝琴就是故意让他难堪的。 贾蓉偏过头接上林黛玉的目光道:“林妹妹,先让宝琴妹妹往我那院里住下,有些商队上的事还需同她与她兄长薛蝌商谈。” “若是住在我院子里,即可将薛蝌迎进来一同磋商,若是住在林妹妹院子里则多有不便。” “不便能有什么不便,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虽然林黛玉想这样说,但她还是憋了回去没说出口。 见林黛玉不作声了,贾蓉连忙抽身而去。 感谢书友的月票鼓励,感谢支持! 第117章 托付 第119章 托付(大章) 贾蓉离去场上仅剩下这些女孩子,林黛玉便直白说了,“宝琴妹妹,我不知你是怎样想的,蓉哥儿可是有家室的人,你该收敛些,别动歪心思。” “蓉哥儿是有家室的我知道,可是蓉哥儿还不曾纳妾啊,若是蓉哥儿娶我作妾室我也是愿意的。” 此言一出,桌上人都惊的眼睛瞪大,林黛玉也是吃惊的张了张嘴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 “竟然当妾都愿意进蓉哥儿的家门,我是万万不愿的,不对我为什么想着进蓉哥儿家门。”心里这般想着,林黛玉自己都有些凌乱了。 薛宝琴深知自己的优势在何处,乘胜追击道:“听闻蓉哥哥家中夫人是个性情极好的,自是不会排挤谁,反对蓉哥哥纳妾。林姐姐,你也只是同我一般的与蓉哥哥沾些远亲罢了,怎得管起这些事儿来了。” 一阵话说的林黛玉脸红,涉及到贾蓉的事她就难占上风。 不知如何辩解,林黛玉起身哼了声,拂袖离去。 紫鹃,雪雁便停下了筷子一同跟着出去了。 小螺一手捧着碗,一手筷子不停,询问着,“小,小姐你真要做那个蓉大爷的妾室啊。你们在马车里商量了什么,怎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人都搭进去了,再说这太太能同意吗?” 宝琴,支着脑袋道:“他是最合适作我夫君的人,可是我不适合做他的妻子,正巧他也有妻子,便是做了他的妾室,我也心满意足了。” 小螺不知道如何搭话,继续吃着,“不过这林府上的菜真好吃,小姐你可休要再惹人家了,将我们赶出去就吃不到了。” “快点吃,还得去蓉哥哥院子里收拾下,今晚住过去。” “小姐,你就这么着急吗?这家的林姑娘完全不是你的对手的,她不会放下身段来与小姐争的。” 宝琴扯了个鸡腿塞在小螺嘴里,“就你会说,嚼着也堵不上你的嘴。” …… 贾蓉逃到外帏,薛蟠与薛蝌还在此间候着。 “蓉哥儿,你怎得这时候才出来,快与我们两个到外间吃酒高乐。” 贾蓉道着恼,对二人讲说,“薛大哥,今个时辰有些晚了,就不出去陪你们顽乐,有些话还得先说明白。” “有事说那不是正好,一面吃酒一面讲就是了,怎得晚上不归府上还有人管着你不成?” “林叔父病未痊愈,府上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帮衬着林妹妹,自不好离开才是。” “怎得轮到你帮衬着了,随着林姑娘下江南的不是琏二哥吗,他人呢?” “应是在哪家盐商府里吧,近些时日琏二叔与他们交好,似都在那边活动着。” “好吧,那今个就不难为蓉哥儿了,若是有事速说了吧,我们两个可还没吃过东西呢。” 贾蓉目光转向薛蝌,“这事主要是与薛二哥相关。” 薛蝌从薛蟠身侧走上前一步,疑惑问着:“何事,竟与我有关?” 贾蓉缓缓解释道:“是这样一回事儿,回府的路上,宝琴妹妹与我说明了此次你们来扬州府的目的。对于商队的事儿,我倒是能帮衬一二,人手是在金陵招募还是扬州府都看你的想法,我都可以差些人帮衬着。若是行商走货,我建议往杭州寻江南制造走卖些丝绸,布匹这在外面是能卖出好价钱的。” 见贾蓉说的这么详细,薛蝌也不敢怠慢认真记着。 “那江南制造和我薛家并无干系啊,如何开得方便之门。” 贾蓉再答说:“江南制造正由甄家担着,甄家与贾家是世交故旧,此事若是想行得通顺,二哥还是得往京城走一遭见荣国府的大老爷,老爷一趟。” “这倒是个好法子,不知能不能求来这个面子。” 贾蓉想着连贾雨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是姓贾贾府都帮衬了许多,薛蝌多少也沾些亲戚,又都是出自金陵的四大家族,应是没问题的。 “贾史王薛四家哪分得开彼此,你携着礼走了两位老爷的院子,再去老太太面前说些讨巧的话,定不会拒了你。” 薛蝌颔首回应,“如此一来人手,货源都解决了,船只倒不是什么难事。可这行商的引子才是个大问题,不知道蓉哥儿这边有没有什么门路?” 薛蟠插话道:“这蓉哥儿还能没得门路,这调料生意可是蓉哥儿给丰字号与天家搭的桥,小小商引根本不在话下。” 薛蝌喜道:“果真?如此是再好不过了。” 贾蓉笑道:“如薛大哥说的,我去寻一遭应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事先还想问薛二哥一句。” 薛蝌忙接话,“蓉哥儿你能帮到这么多,自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有事直说即可。” “好,那我就直接问了。这航海贸易不比其他,大海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伴着许多风险,这头一遭还是该稳当些,不宜去太远的地方,可想好第一笔买卖往哪里做?” 商路先透露给别人并不是一件妥当的事,不过薛蝌也没犹豫,讲道:“第一趟我想往倭国去,倭国虽是蛮夷倒也懂得经商,也会产银子。正巧那里手艺水平不足,适合蓉哥儿说的贩卖丝绸,布匹。” “而且这趟海路我曾经也与家父走过,熟悉一些,只要注意着海中贼寇和风雨天气,其他再无所顾虑的了。” 贾蓉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若是如此相信不久就能重建商队行商了。” “此番还得多谢蓉哥儿,我还没准备厚礼谢蓉哥儿,又让蓉哥儿帮了这么大的忙,再欠下一个新人情。” 一说到谢礼,贾蓉就想起来此时还在内院的小恶魔。 “对了,还有一事,宝琴妹妹这段日子就住在林府上吧,这边安全些,也有林妹妹与她作伴不会无趣。” 说到这事,薛蝌就有些犹豫了,聘亲没成,他本意是送妹妹先回金陵,自己好去走动商队之事。 借住在别人家里总是有些不妥,正当薛蝌要开口拒绝之时,薛蟠道:“二弟你自去忙你的事儿,小妹又没事,这边又有蓉哥儿照应,而且有林姑娘陪着不比金陵老家让她欢心,她本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你总在府上拘着她早晚拘出病来。” 难得薛大傻说出个有道理的话来,贾蓉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而薛蟠怎么想的呢,他想的是娘亲不让薛宝钗嫁给蓉哥儿,嫌委屈了宝钗。那二房薛宝琴美貌更甚于宝钗,嫁给蓉哥儿结成姻亲,不也是一样的效用。 有了这层关系,这薛家和贾蓉就分不开了啊。蓉哥儿这么有能为的少年,自该绑住了才是。 三个人在一块,各自怀着心思。 沉吟了阵,薛蝌开口道:“大哥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能总带着妹妹来回走动,那就先住在林府上,劳烦蓉哥儿照看了,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担待着些。” “不会不会,宝琴妹妹性格很好,不麻烦。” 事情该说的都说得清楚,贾蓉便开口送客,“那就不耽误两位哥哥的了,改日我请两位高乐尽兴。” “是,是极,时辰不早了再不去都没姑娘了。二弟别磨磨叽叽的了,快与哥哥走了。” “好,蓉哥儿,明日我便去跑这船队之事,京城再会。” “慢走。” 贾蓉将两人送出盐院大门。 薛蟠勾着薛蝌的肩头道:“二弟,今晚你究竟是要小姑娘还是要小相公啊。” “大哥,你可别再打趣了,胡乱吃些就行了。” “怎好这样,今日提心吊胆一整日,该让弟弟好生放松些才是。” 薛蝌不与他执拗,转开话题问道:“大哥,这蓉哥儿究竟是什么人,通地理,通经商,在扬州府上还有此等人脉,行事谦谦君子风,性情不奢侈,言语不傲慢,让我对世家子弟的印象大大改观了。” 薛蟠随意答着,“我也不知道蓉哥儿为什么通晓这么多事,不过这世上总会有些奇才。你也觉得蓉哥儿甚好是不,我想将妹妹许与他,可娘亲不让。若是你降宝琴许与蓉哥儿,二娘可会与你争论?” 薛蝌认真的考虑了下,“蓉哥儿非池中之物,又是为天家做事,往后就是升了爵位都有可能。宝琴若是给他做了妾,倒也不亏待她什么,而且如此一来和蓉哥儿的人情,也成了家里事相互帮衬,如此才好受用啊。” “大哥你说的这事可行。” “你看看,你都懂的道理,我娘愣是想不明白,总想着什么金玉良缘。若我说都是狗屁,蓉哥儿才是那个良配,我们这年岁的还能寻到能和蓉哥儿作比的?” “大哥,你别再劝大娘了,我给宝琴留一封信,宝钗就另择良配吧。” “你小子真行了,在哥哥面前过河拆桥呢。” “难不成你还想让薛家两女共事一夫不成,说出去骚不骚人……” 后面薛家两兄弟的争论,贾蓉自是不知晓的,此时他已经回到自己居住的偏院里了。 偏院正房黑着,厢房确实亮的,贾蓉心知宝琴应该已经住过来了。 推开房门,迈进屋去。黑影中窜出一个人来,惊的贾蓉后退了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就着院里的烛光,贾蓉仔细打量过去,竟是宝琴在屋中吓他。 宝琴面颊含羞,双手抬起着作扑倒状,可身子却一动不动。 见她不发一言,贾蓉以为奇怪,目光下移直到看见自己的手,才发觉出不对来。 怪不得入手是软绵绵的。 一脸歉意道:“宝琴妹妹,我不是有意的。” “不怪蓉哥哥,是我要作怪的。不过蓉哥哥,你能先把手放下来吗。” 贾蓉嘴角抽了抽,连忙将手放了下来,“哦,好。” 将屋中的烛台都点上,灯火明亮下贾蓉坐在桌案旁,宝琴便就坐在对面。 见宝琴一脸羞涩的模样,贾蓉之前还以为她是个肉食动物,原来只是高攻低防。 泡了壶茶水在一边,贾蓉开口问着,“宝琴妹妹这么晚还有事啊。” “有,有事,我在此间住下,我哥哥怎么说。” “他们两人同意了,应该会给你留封书信吧。我给指明了路,薛蝌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估摸着明日便会启程往杭州府去了吧。” “我猜也是这样,在此处挺好的,有蓉哥哥陪着我。” 贾蓉讪讪一笑道:“宝琴妹妹,你怎好与身为有妇之夫的我这般说话。” 宝琴不依不饶道:“我说了呀,若是蓉哥哥愿意纳我做妾室,我是愿意的。不过蓉哥哥要操办一番,不能敷衍了事,不然我娘亲那边定是不愿的。” 这还没确定关系呢,就开始筹措般婚礼的事儿了,贾蓉有些无奈。 “宝琴妹妹,你可还有其他的事儿?” “蓉哥哥不喜欢我吗,怎么说话这样冷冰冰的,是我哪里不好了?” “宝琴妹妹很好,长得美若天仙,心地又不坏,见识宽广,机敏睿智,谁会不喜欢。” “那蓉哥哥为什么对我是这种不即不离的态度?” “我很爱我的夫人,此番不过是外出来行正事的,怎好多带位女子回家。” 见贾蓉语气不似作假,宝琴又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原来还有这样顾虑妻子感受的丈夫。 豪门大族多少公子,不都是恨不得将府上所有的女眷都玩弄一遍的吗,在他们眼中妻子顶多是有名分的下人罢了,纳妾还需考虑妇人的心情想法。 不过宝琴很快就抓到了贾蓉话里的漏洞,“那这样好了。我不让蓉哥哥为难,我随蓉哥哥去京城住段日子,我自己与姐姐说,到时候看姐姐愿不愿,由她做主如何?” 贾蓉面对小姑娘的死缠拦打也没什么好办法,“好,好都由着你。” 见贾蓉同意了,宝琴心里也高兴着,又问起一事来。 “蓉哥哥,那边几个院里住的是谁,怎得门口那么多人似是在看守着。” “哦,那边啊是林叔父的几个姨娘。” “姨娘?” “嗯,看守着是事出有因的,你就不要多打听了,回去歇着吧。” “好吧,蓉哥哥若是想让我在这睡下也不是不可以。” 贾蓉起身,拎着宝琴脖颈处的纱衣,将宝琴放在屋外。 合上门道:“去找小螺睡。” 感谢凯库勒之梦的月票,感谢支持! 第118章 窘境 第120章 窘境(大章) 扬州府,汪府。 一下人匆匆忙忙跑入正院,急叩着汪映新的屋门。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声音将睡梦中的汪映新惊醒,翻身下床后,将门闩拉开,问道:“怎得了,出了什么事慌张至此?” “老爷,就在咱们这条街后面的梅府被盐兵抄了。” 汪映新心头稍惊,再问道:“可探听到是什么缘故?” 那下人摇摇头道:“如今还未知,盐兵围得死死的,现在还没放出什么风声来。” “好,我知道了。”汪映新捏了捏眉心,沉下心神,正要回到屋中去。 “老爷,这不是要紧的事,最要紧的是大少爷今晚去梅府坐席,方才被盐兵一同捉走了,似是往盐院衙门的方向去了。” 听得这个,汪映新的身子稍稍打了个晃。 “这个逆子,三令五申让他近些时日在家中好生待着,就是不听。谁放他出去的,待事情了结我定好好梳理一顿。” 平日里性情温和的老爷,暴怒如雷,唬的下人身上直冒汗。 怯怯道:“老爷,盐兵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拿了大少爷吧,这有失公允,应是捉错了。明日再由小厮去问,定能接大少爷回来。” 汪映新指着那下人的鼻子骂道:“蠢,蠢货,他们不知道那是我汪映新的独子,霄儿自己还能没长嘴啊?一同捉走了还能有什么意思,等着我去盐院衙门拜见呢。” “你,带人连夜封锁了消息,不得让大少爷被人捉走的消息透露出去。一早备车,我先去拜访黄家。” “是。”下人垂首再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汪映新回到房中,坐在榻边叹着气。 床榻上汪映新的夫人也醒了过来,关怀问着:“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哎,霄儿方才被盐兵捉走了。” “啊。”汪映新的夫人腾的坐了起来,拉扯着汪映新的臂膀,“老爷你怎还稳如泰山的坐在这儿,还不快去搭救霄儿啊。大牢哪是他能待下的地方,老爷你快去,快去啊。” “他不会有事儿的,顶多少吃些苦头,性命无忧。” 妇人不顾他的话,仍是在一旁哭闹着。 面对着胡闹的妇人,汪映新甚是心烦,冷声道:“你若是想让我汪家死绝,我就去救了那个不孝子出来。” 老爷突然变了脸色,妇人被唬住也不敢瞎胡闹了。 “我今日若是去了盐院衙门,其余三家总商怎会不知,此刻正是盐商风雨飘摇的时刻,去与盐院衙门打交道。若是他们以为我投身了林大人,必定会转头先对付我这个叛徒,我们又没真投奔林大人,到时候能挡住他们吗?” “真是恶毒,上次一同去盐院衙门的时候,就被下了套了,黄均太定是已经怀疑我了。” 大道理妇人不甚明了,但见老爷大发雷霆的样子,只是喃喃说着,“霄儿跪在地上求我一个时辰,我心里怎落得忍,只好同意他出去一趟,夜里回来。谁知竟是惹下这般祸事。” “什么?是你放他出去的?”汪映新眼中暴戾之色又起。 妇人不敢看过去,浅浅点头道:“是,是奴家。” 汪映新一巴掌打过去,“慈母多败儿,他不愿意跪着,你滚到外面跪着去。” 屋内只剩汪映新一人,躺在床上的他思绪繁杂。 林如海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拿了梅家。拿霄儿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的事儿。自己也不能去盐院衙门拜见,到底如何与林如磋商放回他儿子的事儿。 沉思良久,一夜未合眼,回过神竟已是天亮。 竖日一早, 汪映新就乘上马车,往黄府去了。 才至黄府前的大街,车子便不能再往前行了。 路边停的都是马车,轿子,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无奈,汪映新只得下车步行。可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有人见一驾马车中是汪映新走了出来,大喊了声,“汪总商。” 这一声在人群中并没有多嘹亮覆盖全场,可有人听到了就有人传话。 “汪总商?” “汪总商!” “汪总商在哪?” 乌泱泱一圈人,围住了汪映新的马车,让他都无法下脚落地,他只得站在车前的板子上。 “汪总商,黄总商的府门关着不让我们进去,你能不能让黄总商开个门啊。” “汪总商,昨天夜里的事儿你定是知悉内情的吧,究竟是不是因为账目的事情才抄了梅府的。’ “对啊,对啊汪总商你给我们拿个主意给个准信,若是账目要缴清亏空,那我们都该要倾家荡产了。” 一时间汪映新只觉身边有无数的嗡嗡声,让他头晕目眩。 晕了一阵,汪映新逐渐适应,恢复了心神。 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清清嗓子喊道:“诸位。” 汪映新开口了,人群也逐渐归于平静,待着汪映新要说些什么。 “诸位盐商同行,昨日的事,汪某人也有听闻。当下盐院也没说明是因为何事,先冷静下来。林大人并不是铁石心肠,不会让我们都无路可走的。先让开路来,我往黄府中去见黄家主,我们商议好了,再往盐院去寻林大人问明白。切勿以讹传讹,都先归家去吧。” 这一段话说了,还是稍有些效果,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来。 不断有人催促着,“快给汪总商让路,不要耽误了正事……” 到了黄府门前,汪映新拍了拍门环,有下人移出一条缝来。 “是汪家主吗?” 汪映新答着:“是,正是在下。” “汪家主见谅了,独您一人能进来,车马需放在外面,这大门不能敞开了,怕被外面的人冲进来生了事故。” “理解,理解,我独自进去。” 下人将门推开一些,恰好够汪映新侧身通过,待汪映新进了门,又迅速关上。 行礼道:“让您委屈了,汪家主。实是我家老爷的要求,多有得罪。” 汪映新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这是应该的,黄家主考虑的周到,是我想简单了。” 下人招呼身边几个小厮,“起轿,送汪家主去大堂上见老爷。” …… 另一边, 在盐院衙门的大牢中,贾蓉正坐在汪家大公子汪霄的对面。 “姓氏?” “汪霄。” “性别?” 汪霄抬头望向贾蓉,一脸疑惑,反问着:“性别是什么?” 贾蓉一想,是自己入戏太深,当世应该还没有性别这个词。 “就是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哦,男的,这还用问吗?” “谁知道你下面有没有。” 贾蓉再问道:“籍贯?” “山西运城人氏。” 听到这句,贾蓉满意的点了点头。 汪霄实在憋不住了,问贾蓉道:“你应是宁国府贾蓉吧?凭什么你在这审问我,还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贾蓉将笔搁置在一旁,望着坐在地上的汪霄,笑道:“你可想知道,你为什么被抓到这里吗?” 汪霄摇摇头道:“不知,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因为你是山西人氏。” “山西人氏怎么了,山西人氏就应该被抓吗。” 贾蓉摇摇手指道:“并不是,因为你是山西人,你爹汪映新还是山西人,所以才抓了你。” “笑话,这扬州城里不知多少人祖籍都是山西的,怎么不去都抓来,这算是什么理由。” 贾蓉叹了口气,“哎,孺子不可教也,四大盐商另外三家都是徽商,独你汪家一份是晋商出身,找不同三岁稚童都会作。” 汪霄似是听懂了什么,惊道:“你是想挑拨四大盐商之间的关系,只等我父亲来救我?” “也不算特别笨。” 汪霄轻笑,“那你是打错算盘了,我父亲可是行事谨慎,老成谋算,比我高到不知哪里,我能猜出来,他还能不知。” “猜出来又能怎样,还能不要你这个汪家大少爷?他一日不来盐院衙门,我先剁你一根手指,给汪家送去。两日不来,我剁一只手掌,三日不来,我拆你一臂。你说你爹他能撑到几天,不对,你能撑几天。” 伴着贾蓉的话,汪霄双目瞪大,面容逐渐惊恐,骂道:“你好歹毒。” 贾蓉从椅上起身,绕过桌案,逐渐走至他身旁。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牢房中渐渐多了些尿骚味。 贾蓉皱起眉头,对外面的看守吩咐道:“你们进来,将他脱光了挂在墙上,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 又转头过来对汪霄道:“你胆子也太小了,我就吓唬吓唬你,你就尿了。我听人说你可是在堂前据理力争的人物啊。” “你放心,你不会死的,相反你会好好活着,因为我并不想树敌,我还想着让你汪家替我办事呢。” 说罢,贾蓉便大步离去。 出了牢房,贾蓉径直回到自己院子里。 牢房的空气实在称不上多好,想着赶紧洗漱一番。 摆好了浴桶,倒上热水,又念起在家里的时候这些都是有丫鬟做的,他一面泡着,还能感受到小丫头柔嫩的手指在他身上按来按去,好不自在。 当下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己独自洗了。 刚进入浴桶中,就听得门口传来叩门声。 “谁啊?” “蓉哥哥,是我。” 听得出又是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来了,贾蓉道:“有事一会儿再说,正沐浴呢。” “嗯?沐浴?” 宝琴推门而入,走到屏风后面,立在贾蓉面前。 以前都是独居在这个偏院里,没有锁门的习惯,今日算是长记性了。 “蓉哥哥,你沐浴怎么不插门,是给妹妹留的门吗?”宝琴抛着媚眼,对贾蓉笑道。 贾蓉无奈,“往常都是我自己住着,不曾锁门,宝琴妹妹不必多想。先出去吧,男女授受不亲。” 宝琴走到贾蓉身后,轻抚过贾蓉的肩膀,贾蓉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双手捂着胸膛。 “宝琴妹妹,有事不能一会儿说吗,等我梳洗完了。” “蓉哥哥的屋里怎么没丫鬟伺候啊,我很是好奇呢。” “我不习惯有不熟悉的人伺候。” “那我伺候蓉哥哥沐浴怎样?” 还没等贾蓉拒绝的声音说出口,屋外又传来踏上石阶的脚步声。 怪了平日里这偏院少有人来,今天沐浴一来还来一双。 宝琴也听到有人来了,当下有些慌张,若是让人看见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在这陪男人沐浴,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可是贾蓉里间仅有一个澡桶,房中的屏风并不遮光,外间又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案,实在是让人躲无可躲。 宝琴一横心,跳入了澡盆中。 此番动作将贾蓉惊的嘴巴都张圆了,连忙推着宝琴的脑袋,想让她过去另一边。 桶中还在争斗,有人迈进了屋子里。 “蓉哥儿,你在不?” 很明显,是林黛玉来了。 贾蓉连忙回应,“林妹妹,我正在沐浴,有事儿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蓉哥儿,你怎得这般不知羞,沐浴都不知道关门。” 贾蓉苦笑,“林妹妹,你也没敲门啊。” 林黛玉不与他争辩,顺着话音望过去,透过屏风,也能看见贾蓉正裸露着上身,坐在浴桶里。 她眼珠转了转,做出了让贾蓉再一次吃惊的动作,她竟然将门在里面关上了…… 贾蓉心有些发慌,若是黛玉走进来看见澡盆中还有一个该怎么办,忙道:“林妹妹,你想要作什么?” 黛玉脸颊泛红,嗔道:“怎么你怕什么。” “哈哈,没什么。林妹妹找我可是有事儿?” 黛玉收回心神,讲起正事来,“蓉哥儿,你可注意些,那偏院的宝琴妹妹是不坏好意的。” 贾蓉低头望向在水面上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宝琴,实在不知怎么搭话好,硬着头皮说了句好话。 “怎会呢,宝琴妹妹冰雪聪明又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能有什么不怀好意的。” 宝琴目光流露着赞许,点了点头。 黛玉哼了声道:“还能是什么不怀好意,你可休要辜负了侄媳妇,宝琴妹妹她,她……” 黛玉想说些坏话,可仔细一想觉着宝琴却是没有哪里不好。美貌无双,才华出众,性格讨喜,怎会不招人喜欢。而且黛玉的秉性也不善于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最终黛玉跺了跺脚道:“反正你堤防些就是了,听我的,我又不会害了你。” 第119章 撞破 第121章 撞破(大章) 如今正是响午,烈日当空,一缕缕阳光挤进房中。 此时正立在外间的黛玉,目光可以轻易的透过屏风看到里间贾蓉的身型轮廓。 定睛望过去,黛玉的脸颊愈发烫了。 谁知道这大白天,贾蓉会在房中沐浴,还不关门呢? 就在林黛玉心里打着退堂鼓,想尽快离去之时,听得里间贾蓉道:“好,谢林妹妹的提醒,你说的没错,我是该堤防一些。” 听了贾蓉说得顺从她的话,心里舒坦了一些。 可贾蓉那边就惨了,在浴桶中的宝琴,听得这一句立刻便蹙起了眉头。 伸手就在贾蓉的腿上捏了一把。 “嘶。”这一下疼得贾蓉倒吸一口凉气。 屏风外黛玉也听出声音有些不对劲来,赶忙关切问着:“蓉哥儿,你怎得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刚才门一直开着,应该是进了小虫,被咬了一口。” “啊?怎么样,我让雪雁取些药膏送来。”一面说着,黛玉还一面往里走着,想要上前查看一下情况。 贾蓉连忙呼声止住,“林妹妹,别往前来了,我可是赤裸着上身的,不方便见林妹妹。” 经过贾蓉提醒,黛玉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逾礼之举,脸上更红了。 “呸,谁稀罕看你一样,你沐浴吧,我回去了。” 林黛玉转身便往外间走去。 再次传来关门声,宝琴在浴桶中直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再不走,我真要憋死了。” 贾蓉双手捂着上下两处,赶着宝琴道:“快,你先出去。” “我浑身都湿透了,这样走出去肯定会染上风寒的。” 贾蓉无语,太阳这么大,外面这么热,刮风也是热风,能染上什么风寒。 “行行行,你在这,我出去行吧。” 贾蓉稍稍起身,目光望在宝琴身上。 轻纱的衣裙被水打湿,黏在身上,映出里间绣着莲花的肚兜。有水珠顺着玉颈长发低落,美艳绝伦。 贾蓉的眼光微微发直,宝琴也察觉出不对来,连忙用手去捂。 “蓉哥哥,你看什么呢?!” 娇嗔了一句,外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宝琴脚底打滑,直挺挺的扑在了贾蓉身上。 “小蓉大爷,我来送药膏了。” 雪雁推门就走了进来,绕过屏风继续说道:“小蓉大爷,小姐还说了你独自洗澡没人伺候,让我来帮帮。” 雪雁才抬起头,入眼就惊住了,就见一女子在浴桶中双手搂着贾蓉的脖子,而贾蓉正扶着她的身子。 雪雁眼睛瞪大,手中的药膏掉在地上,不可置信道,“你,你们?” 贾蓉连忙将小雪雁拉到身边,“雪雁,你别喊,听我讲这是个误会。” 雪雁呆愣愣的听贾蓉诉说着,宝琴是怎么进屋的,又是怎么被黛玉赶进了浴桶,又是怎样成了这幅景象。 雪雁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只是本能的点着头。 贾蓉看她这副模样,语气硬了几分道:“雪雁,今日的事儿,你若是说出去了往后就不再与你做吃食了。” 听得这句话,雪雁才有了意识,“小蓉大爷你放心,我肯定不往外说,我发誓。” 雪雁将一只手举起来,贾蓉拉着她的胳膊道:“不用了,你去偏房找小螺,给她取一身新衣裙来,快去吧。” 听了贾蓉的吩咐,雪雁往外间去了。 因为与贾蓉同在浴桶中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宝琴也是羞涩难堪,头一直埋在贾蓉胸膛里。 “你还要趴多久?” 宝琴闻言,缓缓撤开身子,垂着头不答话,脸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你就在这吧,我先去换衣服了。” 说罢,贾蓉就捂着身子走出浴桶寻衣服穿了。 不多时,小螺就赶了过来。 “小姐,小姐?我来了。” 小螺走到浴桶边,招呼着宝琴。上下打量了一阵,小螺赞道:“小姐的身段也是极好的,比我更适合勾搭男人。” 扶着宝琴出来,在屏风后换好了衣裙,宝琴的心神已经平稳下来,脸色恢复如常。 又开始端起了架子,对贾蓉打趣道:“蓉哥哥真是人不可貌相,脱了衣服身体倒是还挺健硕的。” 向书案旁坐着的贾蓉嫣然一笑,莲步款款走出了门。 宝琴,小螺两人离去了,雪雁方才进入门中。 “小蓉大爷,这是不是没我什么事儿了。没事儿我可就回去了。” “嗯,你回去吧,此间之事定不能与林妹妹说,否则以后你可什么都吃不到了。” “好,我知道了,我不胡乱说。” 再向贾蓉保证完,雪雁垂头丧气的离去了。 回到黛玉的院子里,紫鹃此时恰在院子中。 见雪雁欢天喜地的出去了,又一脸郁闷的回来了,紫鹃有些奇怪,“雪雁怎得了,小蓉大爷将你赶出来了?” “唉,没有。” “没有,你哭丧着脸做什么?你不是争着抢着要去,这会儿还有什么难过的?” “唉,我是在为小姐难过着。” 听了雪雁的话,紫鹃更觉得惊奇了,赶忙接着问道:“为小姐难过?为小姐难过什么?” “自然是关于小蓉大爷的事儿了,小蓉大爷哪里都好就是太招女孩子的喜欢了,以小姐的性格,话不说开了,我可就得跟着小姐陪嫁给别人了。” 紫鹃捏着雪雁的脸蛋道:“我看是你这个小蹄子思春了,伺候小蓉大爷沐浴,就要陪嫁给小蓉大爷了。你自个问小姐,要不让她将你送到小蓉大爷身边当丫鬟算了。” 雪雁连忙摇头,“那可是万万不能的,不管怎样我还是要陪在小姐身边的。” …… 黄府, 黄均太高坐在大堂之上,轻叩桌面,闭目养神。 汪映新来到堂中,环顾四周,其他三位家主已经聚齐了,都似在等他一个。 “惭愧惭愧,让各位久等了。方才院中拥堵,费了番周折才进入门中,实该早些出门。” “老汪,你可算是来了。不碍事,方才我进来的时候门口也聚起了一帮人,要不是今日带了些下人,也难进老黄的门了。” 有人暖了场子,话题便就开启了。 徐尚志率先开口问道:“昨日梅府被抄,究竟是所谓何事,老黄当下你可知晓了?” 黄均太摇摇头,轻声回:“梅府在东城,而我这是南城,消息不灵通,不知道究竟是所谓何事。老徐你不如问问别人。” 汪映新接道:“梅府的确离我府上较近,但是昨日盐兵口风甚紧,没透露出什么消息来。不过看样子是将梅家大少爷梅问鹤捉走,还收了些梅家的家财,应是为了填补亏空无疑了。 徐尚志眉头紧皱,“如此说来,这林如海真要与我们撕破脸皮大战一场了?” “他究竟有什么底气,若是我们倒了,这盐价就是不可控的了,两淮周边百姓吃什么。到时候盐场一片乱象他一个当官的怎么处理行情上的事儿?“ 汪映新摇头道:“我也不知,当下林如海查一些小盐商,抄他们的家财,往后查我们的账目,我们该如何应对?” 潘家家主起身怒声道:“他若是敢发兵来我潘家,我才不会与他束手就擒,定会鱼死网破谁都别好过!” “老潘,你可别意气用事,如今还不到那个地步,等到真查账目查到我们身上,有些事才不得不为之。” “当下还是看京城里给的是什么消息,听京里头的大人让我们如何行事。” 汪映新附和徐家家主徐尚志的话道:“徐家主此话在理,不是我们该轻举妄动的时候。黄家主,不知道京中可来了信没有?” 黄均太又是摇了摇头,“还没传来什么消息,不过皇帝缺银子了是一定的,天灾还未过去,战祸又起。林如海这次很大可能就是来将我们当肥猪宰的。” 听闻此言,潘家家主更是怒了。骂道:“他奶奶的,不让俺活了,俺也要拉上他做个垫背的。” 徐尚志,汪映新又是一阵安慰,才将潘家家主的情绪缓和下来。 黄均太开口道:“有些事确实不得不早做准备,若真是皇帝的授意,那京城中定是指望不上的,只能靠我们自己,靠我们在江南经营的这些年积累下的人脉。” 众家主听了都深以为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可我还有一事想不明白。” 三位家主齐声问:“何事?” “不论是林如海病重也好,整顿盐业也好,都该有个皇帝的近臣作为钦差大臣来到此处才对,而这次为何没有,一切事情都是林如海所为?” “若都是林如海所为反倒不合理,且不说林如海往日拘谨的行事作风,就是剿灭青龙帮都是难清理干净。却是还在病榻之上设计埋伏私盐,又欲擒故纵端了青龙帮老巢,这些都显得极为不合理。除此之外还有,在林如海的爱女回扬州城之前,扬州城一切消息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就连盐院衙门,林府上都有我们的暗子。” 抿了一小口茶,黄均太又徐徐说道:“而近些时日,一但涉及了重要之事,我们消息探子经常不灵通,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怪事。“ 众位家主都认真听着,沉思着黄均太所说的话。 徐尚志先开口道:“经老黄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我也才有了感觉,从前只以为是下人办事不利,还惩处了些,看来其中还有隐情。这扬州府中,可能还有人暗中帮着林如海。” “你们说的云里雾里俺老潘不明白,直接说了还有谁?” 汪映新喃喃道:“林如海爱女回扬州府,贾家?难道是贾家的人帮衬着?不应该啊,贾家在金陵还有些影响,往边关也有些旧部,可这扬州城里是没占半分势力的。” 黄均太颔首道:“所以这个敌人还没露出水面,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即便是动了也要倾尽全力,殊死一搏。不能再低估了对方。剿灭盐枭,抄家梅府,实在都是让人太意外了。” 就在此时,有小厮往里间传信。 “报,老爷,有人往里面递了封信,上面并没注明是谁送来的。” 这个时候来送信,定是与当下处境相关的,堂上众家主也都默不作声,等着黄均太取来信笺,将信上的事说与大家。“ 黄均太摆了摆手,小厮将信递了上来。 拆开信封,展开信纸。里间字数寥寥,书着:林如海下令清查盐商账目,日日与其汇报进度,当下京中形势不好,不如往浙江省寻浙江总督耿钟说情。 黄均太通读了一遍,脸色愈加凝重了。 长叹了口气,道:“此处没你的事了,先退下吧。” “是。”下人退出堂中。 众家主连忙问,“老黄,谁来的信,信上说了什么。” 黄均太将手中的信纸传给下首的徐志尚,“传阅一下都看看吧,心里都有个数。” 堂上再度恢复安静,家主们都看过信纸后,潘家家主问道:“这耿钟是谁啊?找他能有什么用?” 汪映新答着,“耿钟是先皇一朝的状元,如今任职浙江总督总领一省大小事宜,是唯一个旧党的封疆大吏。为人宽厚,与民为善,多有赞言。是一位品德高尚的能臣,民声极好,当今圣上才没能将他换下。“ “耿大人与林大人同是姑苏人氏,两家有旧交,倒是能说上些话。可是我们难能请得动啊。” 黄均太点点头道:“此话在理,耿钟耿大人虽是旧党,不过也是些同年的关系罢了,又不是谁的门生,一向是独来独往,定不愿意收些礼钱帮我们讲情,此事还是不必指望。” 徐志尚问道:“如今要查账了,我们该怎么办?” 黄均太沉下一口气,再开口道:“先别急,我们四家的账目定不会先查,还能压上一段日子,我再修书几封,求些人情试一试,之后如何行事我们再做商议。 三位家主起身行礼,“老黄,黄家主,有劳了。” 黄均太摆摆手道:“行了,有什么好客套的,各位都做好自己本分的事,该收拢些护院子的人就收拢些。只要我们四家铁板一块,不是林如海想捏就能捏的。” 感谢亲亲小虎的月票,感谢支持! 第120章 威胁 第122章 威胁(大章) 黄府, 三位家主走后,老管家如往常般进入堂中,问道:“老爷,可有什么安排?” 黄均太垂头沉吟了一阵,而后开口先是提问道:“那日吩咐了人去查汪家,可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差了线子全天候看着,如今倒是还没报上来什么异常之处。” 黄均太颔首道:“我写几封手书,你差人送出去。然后让城外的那些人进城来吧。” 老管家面色有些为难,“那些尽是江湖草莽之辈,都不太安生,进城来肯定会闹出些乱子。” “闹出些乱子,就闹出些。怎么说都是有本事的,在江湖摸爬滚打,刀口舔血多年。不靠这些人护院,难道靠这些家丁小厮吗?” “是,还是老爷考虑的周到。” 老管家应声出了房。堂上黄均太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忽得,黄均太又喝了一声,“来人。” 有小厮听见大堂上老爷正唤着人,紧跑两步入门。 “老爷有事差遣?” “去,唤大少爷和贾家贾琏来大堂上。” 自从贾府的船到了扬州府,一切事情都开始不顺利起来。这贾府应是有什么猫腻,他如今还不得而知。贾琏是荣国府差来的,应是知晓几分内情,还是该多旁敲侧击问一问清楚的好。 而此时在黄府内宅的贾琏过得是乐不思蜀。 整日里花天酒地,美人作伴。除了那日得来的四姨娘,黄家大少爷黄江春还按照他的心意,为他找了几名姬妾。 荒淫无度,沉迷酒色之中,比在烟柳巷中有过之无不及。 房中奏着靡靡之音,贾琏身边围满了美貌女子。 “贾公子,再喝一杯嘛。” “贾公子,该轮到奴家了。” 这些女人也心知,讨好眼前这个公子是她们唯一的出路,也都各自搔首弄姿,由着贾琏予取予夺。 砰砰砰,门口突然传来叩门声,吓的屋内众女都是惊叫连连,当下扫了贾琏的兴致。 “谁啊,不是说过了,屋中曲子没停的时候,不许叩门的吗?” 屋外人客气回着,“琏兄,是我。” 贾琏将身旁的美娇娘尽数推开,起身整理了下衣襟,亲身往外间去开门。 拉开门闩,贾琏扬起笑脸道:“贤弟,你可是有事寻我?让哥哥猜猜,可是又有觅到新人与哥哥送来?” 黄江春挤出些笑脸,“世兄误会了,此番是我父亲要见世兄,应是摆席款待。世兄若是对这些女子腻烦了,都赶出去就是了,我再为哥哥挑选。” 贾琏回首望着房中众女,众女脸上尽是乞求之色,让他也有些心头不忍。 “还是算了,若是贤弟有寻到好的也可以送来,这些人就先不赶走了。” 再回首对屋中众女吩咐着:“你们都在这好生歇着,等我回来再一同顽乐。” 说着,贾琏伴着黄江春往外间去了。 屋内奏乐之声停下,众女皆是舒了口气。 有人叹道,“贾公子虽是好色了些,倒也不是个无情之人,没准真能带我们离了这黄府。” 周围人听了,心中都是多了一份对生的渴望,纷纷赞同着她说的话。 只有方才在台上抚琴的四姨娘暗暗摇头。 这一动作被她身边的小丫鬟捕捉到了,因此问着:“姨娘,不认同她们说的吗?” 美妇人轻声道:“我实在不愿多说些话让她们寒心。一开始我与她们一般怀有希望,以为贾公子是个有能为的人,只是急色了些罢了。可连日来的相处,我才看清贾公子本就是个世家膏粱子弟,不通诗书,亦不读经卷。那黄家这般款待着他,除了他是京城贾家的人外,定还有其他的用途。” “黄家父子冷面无情,不论事情成与不成,不能再为他们提供助力的人都会被抛弃掉,就算他是贾公子也不会例外。可贾公子还没意识到他会被人利用,只当自己是京城来人,在扬州府就该被这般尊贵对待。” 说完,美妇人再次摇了摇头。 小丫鬟急了,“贾公子也没办法护住我们的话,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不用抱有什么希望了。一旦有事,贾公子不会顾及我们的,而且到时候他的下场未必会比我们好多少。” …… 前堂,黄均太大摆宴席招待贾琏。 一应美食珍馐,美酒佳酿摆满了桌案。可贾琏这段日子在黄府中吃的就是这些,有长辈在的宴席,自是没有美女作伴,以至于此刻贾琏兴致阑珊。 黄均太举起酒杯道:“琏公子,在下虚长些年岁,你又与江春兄弟相称,暂且唤你一声琏哥儿了。” 贾琏举起酒杯相迎,回道:“应是如此,黄伯伯说的在理。” “前些日子,我诸事繁杂,不曾招待琏哥儿。一应事宜都是由江春看顾着,他可以曾有怠慢之处?” 贾琏笑答,“未曾未曾,江春贤弟细致入微,不曾委屈了分毫。” “那就好。”说着,黄均太饮尽杯中酒,将酒杯置于桌上,叹道:“在我还小的年纪,我父亲就与我多次讲过贾家先祖四处征战与高祖皇帝共拓疆土,成就大业的故事。那时候我是心向往之,三番五次想往金陵去拜访贾家,可都未曾如愿。再后来荣宁两府从金陵搬往京城,更是再难有交集。琏哥儿来我黄府上做客真是让我欢喜不已,来再饮一杯。” 身旁伺候的丫鬟再与黄均太斟满了酒,又是一饮而尽。 一番吹捧贾家的话听得贾琏有些飘飘然,忙回应着:“先祖实是不已,我等不屑子孙不及万一。黄家亦是扬州府的世家豪族,若是想与贾家结交哪会是什么难事。此番我回京城,与老太太说明一声,让两家往来密切些。” 黄均太拱起手道:“那就有劳琏哥儿了。我黄家贾商之家过于卑贱,贾老太太乃是一等诰命夫人。待琏哥儿回京时,我稍备些薄利,定也难入老夫人的眼,到时候还得请琏哥儿美言几句。” 贾琏忙回礼,“黄伯伯言重了,黄家也是大富大贵之家,虽未入朝堂,未袭有爵位,还是一般世家难相比的。” 黄均太颔首,“琏哥儿谈吐举止尽显世家公子之风,这才是大户人家的教养,江春你还是该向人家多学一学。” 黄江春在贾琏对面行礼道:“父亲说的是,孩儿平日里定向琏兄多多请教。” 一面饮酒,一面听着黄家父子的夸赞之词。 贾琏愈发觉得自己的地位是高出二人的,自己的见识,才能远超于这些卑贱的商贾。 在他心目中这些商贾与薛家薛大傻子也差不了几分,说话愈发随意起来,都忘记了曾经因为那美妇人所生出的不愉快之事。 “琏哥儿,此次随你来扬州城的可还有其他人?” 黄均太突然发问些府中之事,贾琏也没觉得哪里不妥,继续如之前卖弄学识一般回答着。 “此次来扬州府,主要是来帮衬林家。贾家船上也没有外人,除了我身边几个心腹小厮,便就是宁国府的蓉哥儿了。” 黄江春接话道:“诶,怎未见琏兄的小厮陪在左右?” 贾琏饮了一杯酒,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那些小厮虽说是我的心腹,可多半也是我家内人差来监察我的。我赏了他们些银钱,让他们在外间玩着,便独自来府上了。” 黄均太点了点头,看贾琏醉醺醺的样子不似是说假话。 几个小厮能做什么事,看来近些日子的异常应与荣国府来人无关。 “那个蓉哥儿是宁国府的,不比荣国府与林家有近亲,怎会来扬州府上呢?”黄均太扮着好奇的样子,继续发问着。 “那个蓉哥儿啊,我只知道他是来扬州做生意的。我从小看他长大,一直都是个斗鸡走马,寻花问柳的。也不知道怎得了,从去年年根开始,倒是做上生意了,生意做的愈来愈大,还让太后发懿旨褒奖了一次。府里人从那以后再不敢小觑他了,不过如此说来,他这般会做生意应与黄伯伯有更多话可说的。” 黄均太笑道:“琏哥儿说的是,有机会还得等你来引荐一番。” 贾琏摆摆手道:“这个事,黄伯伯真是难为我了。” “此话怎讲?” “那日在林府,黄伯伯你也不是没见到。那贾蓉实是个不认亲的,在京城里他连他老子都不多看一眼。就算是老太太差遣他,都得随着他的心意才肯做,我在他面前能有几分面子。” 黄江春疑问道:“他行事这般无法无天,在贾府中没人治治他吗?” “治他,怎么治?他可是面见过皇帝,受过太后懿旨褒奖的,沐浴皇恩。贾府中都快把他当大爷供着了。” 贾琏似是说的不够尽兴,又补充道:“倒是有人想治他,你可知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黄江春捧哏道:“怎样了?” “据我所知,京城十二团营里一侯府公子因为生意的事儿,就他那个珍味馆的调料生意,起了冲突。被贾蓉带着公主府亲卫冲到庄子上捉起来了,他们全家就因为这个事儿抄家了。贾蓉背后可是有长公主府的,长公主府和天家还有什么分别。” 黄均太听了贾琏讲的故事心中稍稍震撼。 京城里与他的消息只是说贾蓉曾经被诏入宫中面见过隆泰帝。这调料生意是贾蓉开创和与侯府的争斗都并未传来。 看来贾蓉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很有可能他就是幕后搞鬼的人。那顺着这条路往下想,他手中应该是有些兵马的,定然不会独自跑来扬州府。 贾蓉,珍味馆,丰字号。串在一起,丰字号在前段时间五艘大船抵达扬州府,直到今日也没见他们做了多少生意。可见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做生意,而是另有图谋。 念及此,黄均太立即起身离席,对贾琏讲道:“琏哥儿你再吃着酒,让江春招待着你,我年岁大了不宜吃太多酒水,午间还得歇息一阵,不然定会浑身乏力耽误了正事。” 黄均太离席,贾琏就能要些美人来陪了,他自是欢喜的,连忙道:“黄伯伯先去歇息,不必顾虑我这小辈,有江春在这边就足够了。” 黄均太走后,贾琏露出了笑脸。“贤弟,我们两人对坐喝酒,实是没什么乐趣。不如叫些姬妾来作陪。” 黄江春了解贾琏的秉性,“好,琏兄稍待,一会儿便让琏兄尽情享乐。” 不多时,堂上走入十几名艺伎,分列两旁。 贾琏离席挑选了几人,便归席继续饮酒作乐。 手上忙活着,嘴里也忙,抽个空子还赞扬道:“贤弟果然考虑周到,等有机会去了京城,哥哥定也让你见见那京城第一花魁。” 此时,另一边。 黄均太穿堂而过,径直往书房走去。 在外间等候的管家见老爷急匆匆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前去,“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黄均太顿住脚,望了老管家一眼道:“往我书房来,一会儿我写两封信,备快马分别送往巡检司和都指挥使司。 “巡检司和都指挥使司?” “嗯,再去联系一下林府中的暗子,问里间林如海和贾蓉的近况如何,可听得他们正谋划些什么。” “老爷,当下如此紧张,再联系暗子怕是多有不妥吧,若是被发现了……” “没事,发现就发现了,如今我们和林如海已经是明面的对手,再无和解的可能了。我想要他的的命,他也想要我的命。” 听了黄均太的话,老管家再不多说什么了,尊着吩咐前去办事。 …… 扬州知府衙门,前院书房, “大人,有信传来。”一小吏叩门后呈上来一封书信。 卢知府用手指点了点桌案一角,道:“放在这吧。” “是。” 小吏将书信置于桌角,行礼退去。 屋中再无旁人,卢知府取过来信封打量了一眼,并没注明寄信人是谁。 心中感叹,“唉,看来又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展开信纸,可以认出是四大盐商黄家家主黄均太的笔迹。 “卢大人在任期间收取盐商贿赂,每一笔我都记得清楚。若是在一旁看着盐商们倒台,盐商破败之时,你也莫想独善其身。” 第121章 审问 第123章 审问(大章) “老爷,你有事找我?”一名家仆进门后,恭敬的躬身行礼。 “嗯,备上车轿。” “老爷欲往何处去?” “盐院衙门。” “老爷此番去看林大人还用不用备些薄礼了?” “先不必了。”仆人退出门去,卢知府也从书案前缓缓起身,往外间走去。 坐在轿子中的卢知府,一路上都在叹息。 和光同尘,官位才能坐得稳,这么浅显的道理,林如海怎会不知呢。近日里来,不知道林如海是什么药吃错了,从前行事也不是这样偏激。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原本对谁都好,非闹出些动静来,让他这个地方大官也不得安生。 可是林如海是探花郎,又是皇帝外派出来任职镀金的,早晚有一天都要回京任职。他虽然官职高于林如海,也不敢得罪的太死了,盐商那边也有吃拿,如此一来便只能亲自走这一遭了。 但这面皮今日估计是要丢尽了。 …… 盐院衙门, 林如海正坐在正堂之中听着下方盐运使蔡旺德的汇报。 “禀林大人,此番清查盐商三十八家。其中有二十九家账目为亏空,已派遣人马前去收银。另有八家在筹措银子已经约定好最后清账的时限,独有一家账目清缴完毕。” “这三十八家中都是哪一类的盐商?” “多为运商,场商。” “为何没有总商?”林如海眯着眼睛望向下方。 “总商涉及银两数目庞大,一时间难以清账。故此下官计划先易后难,将其他小盐商的欠银收缴清楚,再与四大盐商搓谈。” 林如海摇摇头道:“你这不是欺软怕硬?让各家盐商如何看待我们?如此行事定会激起怨声一片。” “可是……” 话未讲完就被下官打断,林如海也没气恼,再解释道:“总商一时间是难以偿还,这本官也能理解。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催,至少得先清查出详细账目交给他们,让他们心里也该有个准备,你说是不是?” 蔡转运使连忙点头,“林大人说的是,下官今日返回便安排下去。” “好,此番事情了结了,我回禀陛下时为你邀功请赏。你自己行事多多注意,休要误入了歧途。” 蔡旺德身子打了个冷战,后背生汗。做得好可以请赏,相反若是糊弄了事,行事让林如海不能满意,那也能回禀时多填上几句办事不利。 蔡旺德回过神,应连忙道:“是是是,谨遵林大人的教诲,下官定身体力行做好分内之事。” “嗯,先回去忙吧。” 蔡旺德退出门后,轻拭额头上的汗水。离了盐院衙门,远远的看见有一顶轿子正往这边来。 轿子落定,掀帘出来的是知府大人。 “卢知府,幸会幸会,今日怎得来了盐院衙门?” “唉,这不是前段日子叨扰了林大人,那时也说了再来看望。如今过去这么久了,自该再来走一遭,蔡大人这是?” 蔡旺德露出礼貌的笑容回道:“此行是来与林大人回禀职务的,林大人如今正在堂上,卢大人往里间去看就是了。下官公务在身就不作陪了。” “蔡大人慢走。” 卢知府下了轿摇了摇头,“看来这盐是非查不可的了,我怎能劝得住啊。” 心知此事不可行,他也得往这边来走一遭,以至于盐商不会过早的与他撕破脸皮。 正堂之上,林如海正品着新到的龙井茶。 如今他的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有人搀扶着就可以行走了,不必再坐着轮椅让贾蓉推着。 安管家往里间传信道:“老爷,知府大人来访。” “我料定他也该来了,让他来堂上吧。” “是。”安管家正要回身离去,就听林如海又开口。 “蓉哥儿现在何处?” “回老爷的话,蓉哥儿正在偏院审着周姨娘与白姨娘。” “好,不用顾着他了,你去传信吧。” 不多时,扬州知府卢大人就登入堂内。 林如海起身行礼道:“下官大病未愈,有失远迎,还请卢大人莫要怪罪。” “怎会呢,林大人的身子才是要紧的事儿,刚听闻林大人病重之时,我可是食难咽寝难安啊。若是林大人真的在扬州府任职上出了什么差错,我都不知道如何与陛下交代。” “卢大人言重了。” 林如海伸手让着座位,又亲自为卢知府斟了茶水。 “卢大人此行应不是只来看望下官吧。” 卢知府脸上苦笑,“什么都瞒不过林老弟,你心里有数的事儿就别来打趣我了。盐商亏账固然不对,可林老弟逼的也太紧了些,这不是将他们往绝路上逼吗?若是没了四家总商,这盐不就乱了套了。” 林如海收起笑脸道:“卢知府也以为这两淮盐场是四大总商说了算?” “这还用我以为吗,盐商出了事儿,都是先去寻四大总商,哪有一个来寻盐院衙门的啊。” 林如海颔首道:“卢大人说的有理,但事情这般行事不意味着就是没错,这股歪风邪气就该肃清才是,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盐是官家的盐,是百姓的盐,不是四大总商的盐,卢大人莫要引火烧身了。” 卢知府脸上憋红,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卢大人,我林如海在扬州府也受您照顾多年了,这件事上还是想奉劝一句。平日里吃拿些并算不得什么大错,但是大是大非面前,可需要拎得清楚啊。” 卢知府叹了口气,起身抱拳行礼道:“唉,受教了,本官定会记牢了林大人的谏言。” “卢大人慢走。” 出了盐院衙门,卢知府的脸色更是难堪几分。本想着能为盐商说些好话,即便做不到让林如海不再继续苦苦相逼,至少也能延缓些时间。 可林如海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走了这一遭收获了一顿说教。 在轿旁候着的心腹仆人见老爷脸色不好,关切问着,“老爷,行事不顺吗?” “唉,这如何能顺,走罢回府。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不管了,过好自己的日子保住这顶乌纱帽就行了。” …… 偏院中,贾蓉正要提审两位姨娘。 上一世看刑侦片,这一世自己有机会坐到这个位置上,也起了瘾。 “小蓉大爷,白姨娘先送过来了。”紫鹃在外面与贾蓉说着。 “好,麻烦紫鹃姐姐了,先送到屋里来,让她坐在这长椅上。” 屋内贾蓉坐在书案前,紫鹃在一旁侍立着,对面白姨娘心里惴惴不安,惊恐的望着两人。 “白姨娘你不用害怕,请你过来只不过是有些事情想问你,还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洗脱你毒害林叔父的嫌疑。” “毒害老爷?我怎会毒害老爷呢?没有老爷,我怎么过活?” 白姨娘一面说着,一面委屈的流着眼泪。 “并没说就是你毒害的林叔父,只是有些事还得过问清楚。” “好,你问。”白姨娘擦着泪痕,望着贾蓉。 “你嫁给林叔父是在什么时候?” 白姨娘没多考虑脱口道:“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鬟,自打小姐嫁给老爷后我便算是嫁给老爷了。小姐染病早亡,老爷才将我扶成了姨娘,给了我一个名分。” 说着白姨娘又哭出声来,哽咽道:“老爷与小姐是恩爱有加的,对我也不薄,不把我当一般丫鬟对待,我为何要害老爷,我哪是那般狼心狗肺的人。” 一席话将贾蓉说的蒙圈,他望向紫鹃,小声问着:“白姨娘原来是贾府的人?” 紫鹃也一脸无奈,这也是她第一次来林府,林府的情况她也不尽知晓,回道:“我不知道啊。” 贾蓉捂住脸,不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之前他有多般设想,给林叔父的日常吃食中掺入不洁之物引起林叔父痢疾,虽然周姨娘看起来嫌疑最大,但也可能是遭人陷害。 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太明显了,周姨娘是扬州人,是林如海到扬州后才纳的妾,林府的厨子也是为了她才招入的,这就导致很自然的想到两人会是同伙。 推理这样简单让贾蓉时常反思,事情不应该如此容易。电视剧里,动漫里都是一波三折的,最像凶手的人,往往是遭人陷害的替罪羊,哪能像现在这样凶手直接跃出水面的。 贾蓉苦笑上前致歉道:“不好意思白姨娘,在此之前我们都不知你是贾府上的人。” 白姨娘摇摇头示意无妨,开口询问道:“不知道老太太现在身体如何了?当时小姐出嫁时,老太太哭的可是凶了。小姐殡天的消息传到京城里,老夫人定也难过的紧吧。” 这贾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时候的事儿,贾蓉也不知道。 “老太太的身体如今还康健着。” 白姨娘点了点头,“蓉哥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贾蓉收回心神,“白姨娘,在林叔父患病之时,你同周姨娘一齐伺候在林叔父身旁可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白姨娘蹙起眉头认真想了阵,“要说异常之处倒没发现什么,我们两人都是在房中一同吃住伺候在左右,没离开过。” “老爷病倒之时她也哭的伤心极了,几欲昏厥,不像是谋害老爷的人啊,蓉哥儿你可别再勿怪了好人。” 贾蓉摇头道:“若不是知道白姨娘是贾府的人,和扬州府上的人无牵扯,我还不能断定周姨娘有问题。当下她对林叔父图谋不轨已是能确认了。” “紫鹃姐姐送白姨娘回去吧,往后也不用看守限足了,就如同旧时一般。” “好。”紫鹃点点头,扶着白姨娘出了门去。 望着两人出门的背影,贾蓉陷入深深的反思之中。 盐商都是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安插这么明显的暗子,这还算什么暗子了。 可能是以为这事情必定会成不会暴露?但一般都该留两手准备才对。 不多时,周姨娘进了门,双手被缚在背后。 多日里的看守,她心知事情已然败露,此时脸上神情淡定非常。 贾蓉打量了她一眼,初见柔柔弱弱的女子此时脸上并无半点娇柔作态,却似是慷慨赴死一般,脸色凛然。 “周姨娘,想必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这。你与林叔父的感情也不似作假,为何却要害林叔父?” 周姨娘紧闭双眼道:“贾蓉,你不必多问了,杀了我吧。” 贾蓉还头一次见这么急于求死之人。那些号称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少载,能吃人肉喝人血的,死前不都是满脸惊恐的样子。 “周姨娘,如今林叔父身子恢复的不错,你可愿意再见叔父一面?” 见周姨娘无动于衷,贾蓉又道:“周姨娘,你们相伴有近十载,虽无个一儿半女,但也应有感情在的,为何你如今似这般绝情?” 话音刚落,周姨娘的眼眶划出一滴热泪来。 闭紧的眼睛也容不下这么多泪水,周姨娘失声痛哭起来。 “我一开始就是被安排来林府的,老爷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我哪忍心害他。若不是他们以我家人性命相逼,我哪会忍心害老爷。” 果然如贾蓉所料,周姨娘应该是个弃子,还没等贾蓉展开思绪,就听周姨娘又道:“老爷待我不薄,可是我全家人的性命都在那个人手上,我若是不做,他们定没命活。我只是个女子,我能怎么办,我对不起老爷。” “周姨娘,你是受何人指使,如果你能说清楚,我没准能帮到你。” “你?” 周姨娘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贾蓉。 “是的,叔父与我在与盐商做最后的争斗,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在这时你尽一些力是你能对叔父最后的弥补了。” 周姨娘也听出了贾蓉的言外之意,微微张口,“好,我说,只求你们能杀尽黄家这些恶毒的人。” “我家本是扬州一小商贩,当时黄家正寻根底清白,长相美貌的女子。一开始我父亲以为是黄家家主选妾,便将我也送去了。后来才知道要为他们做这般恶毒的事,黄家为了要挟我听从他们,将我双亲全抓进了黄府,在我面前杀害了我年仅三岁的幼弟……” 贾蓉在知悉全部情况后,沉吟良久。 “周姨娘,你的双亲如今多半已不能活,但我保证黄家一定会为你们陪葬。” 贾蓉放下一条白绫,缓步出了门。 感谢书友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第122章 换房 第124章 换房(大章) 贾蓉从房中走出,心中难免有些感慨。周姨娘是一个坏人不假,倒也是个可怜人。 但贾蓉并没有什么圣母心,做了不正当的事,只因你身世凄苦,就会减轻罪行?想要害林如海,朝廷御史,不问缘由只有这死路一条。 从周姨娘口中得知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又获悉与黄家探子暗中传递消息的手段,这就已经足够了。 紫鹃站在外间,见是贾蓉出来,并非是周姨娘,一脸不解问着:“小蓉大爷,你怎得出来了?” “哦,里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也没什么可问的就出来了。” “那周姨娘呢?” 贾蓉叹道:“再过一会差些人来将她抬出去吧。” 紫鹃骇了一跳,似是见识到贾蓉的本来面目,“你,你怎能言断他人生死呢,怎么说她也是老爷的姨娘,这种事也不该你来做才是。” 贾蓉摇头,耐心解释道:“林叔父若是想大可自己去问她,叔父多半也猜到会是这种情况,怕定不下决心,才会将此事转交由我处理吧。” “那小蓉大爷你就能下定决心,还是太冰冷无情了些。” 贾蓉安慰道:“我知道紫鹃姐姐心里担心着什么,无情冷漠都是面对敌人的,我怎么会这样对自己的亲人。” 紫鹃定下心神,回道:“那好吧,就当小蓉大爷说的是真的了。” 紫鹃伴在贾蓉身旁,与他一同往外走着,又开口道:“往后不能再住这个院子了,不吉利,我与小姐说声让你和薛家小姐搬去别的院子住吧。” 这些事贾蓉倒是不在意,“那就让紫鹃姐姐费心了,我先去寻叔父说明此间之事。” “好,那一会儿小蓉大爷你可记得来小姐院子寻我。” …… 林府正堂上,林如海依然在此间坐着,不用多说自然是等着贾蓉到来。 贾蓉入堂后,林如海身边侍奉的管家,小厮都识趣的退出堂去,独留两人谈话。 “蓉哥儿,后院里的事可了结了。” 在林府上与林如海相处了足有两个月之久,两人熟悉的紧。若以辈分轮贾蓉是晚辈,谈论正事时,贾蓉却是上官,如此一来贾蓉便也不再多行礼了。 贾蓉入座后,与林如海回道:“叔父,后院的事应该在你的意料之中。那周姨娘虽有苦衷,但是还是不能抵免她所犯下的过错。如今只有铲除盐商这个祸害为她报仇,以祭她的在天之灵了。” 林如海叹息道:“毕竟是做了近十载的夫妻,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差错,我难狠下心,让蓉哥儿多操劳了。” “不妨事,不过我有一事想问叔父,不知能否与晚辈解答。” 贾蓉自称晚辈,那应是问些私事。当下也不急于行些什么正事,林如海缓缓点头道:“蓉哥儿但说无妨,不必拘谨。” “我没来扬州府之时,曾以为林叔父是个薄情之人,能让林妹妹独自在京中长大,数年难得家书,再未曾与叔父谋面。可如今看来叔父是心里有温情在的,面对要害你性命的人都不忍心下杀手,这是为何?” 林如海望着贾蓉道:“蓉哥儿既然问了,那我也说些明白话。” 林如海再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林家祖上受封三世列侯,至我父亲这一世本该为庶民,当今陛下隆恩盛德又多承袭一世。而我从科举取士高中探花,亦是圣上钦点。林家五世沐浴皇恩自当为陛下分忧。” “这两淮盐场,官场皆是污秽之地,自上一任巡盐御史任上不明不白的去世之后,这便成了个烫手山芋。最终陛下派我来此整顿盐业,与盐商,盐枭周旋,我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赴任。” “只可惜了我的夫人和幼子,想来应也是被盐商下了毒手。” “盐商与盐官不能同流合污,那就变成了势不两立的敌人。夫人病逝之时,玉儿年仅六岁,听闻我要将她送去京城,她跪在地上痛哭求我不要将她送走,可那时候我公务繁忙,平日里行事谨慎小心,已顾不得她的安危了。我恐她再出意外,不得已才将她送去京城老太太身边看养。” “至于为何不与她通书信,那是我怕当有天我出了意外,也死在任上,玉儿想着这些年我的薄情,能少为我流些泪吧。她自小身子骨就差,经不起大喜大悲。” “玉儿可是长女啊,如今亦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会不想念她呢?” 贾蓉沉默不语,也在思索着。 林如海又开口道:“话说回来,还要谢谢蓉哥儿。要不是蓉哥儿随着玉儿下江南来,我怕是已经殡天了,再难见玉儿一眼,若是如此我死都不能瞑目。” “可自我得知了蓉哥儿另一重身份,我便再想不出能谢蓉哥儿些什么。黄白之物,蓉哥儿的生意要做到大江南北;求学取士之道,蓉哥儿已是三品大员,陛下近臣。钱财,仕途,我都没能帮上蓉哥儿的,此事我也是愁得很。” 贾蓉回道:“林叔父太见外了,我也只是做了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没有什么好谢的。” “不,这情分还是要牢记的,若是往后需要叔父帮些什么,大可开口。” “那我就先多谢叔父好意。” 林如海颔首道:“接下来蓉哥儿你有什么打算?” “今日已差人送信到汪家,还是先找个机会见一见汪映新的好。汪映新是个聪明人,想必是能够看清局势的。” “恩,言之有理,蓉哥儿自去忙吧。场面上的事自有我在,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在外多加小心。” “好,有劳叔父了,在外我必定小心行事。” 贾蓉起身行了一礼,大步出了堂。 望着贾蓉离去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感慨,“倘若我有子如此,复有何求?” …… 汪府还没有回信传来,贾蓉倒是不急于外出。 和紫鹃说好了先往黛玉的院子寻她,贾蓉便径直去了。 还没进院子的垂花门,就见宝琴,小螺身旁摞着一些行李,被挡在门外。 “你们怎么能不让我家小姐住进去呢?蓉大爷都说了他们有事得住在一个院子里。” “你们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吗?往这边跑什么?” “跑什么?你还问我,蓉大爷要住在这边了,我们自然也得跟着住过来。” “不行,这院子里没有那么多屋子。” “那你让我进去看看,究竟有没有?” 两个小丫鬟在院门前争吵不休,谁也不让谁。 贾蓉走近一看,是小螺与雪雁在吵闹。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雪雁躲在贾蓉身后,指着小螺道:“小蓉大爷,她不讲理,又这么凶,不就胸大了些吗,凶什么凶?” “胸大怎么了,总比你这个胸前没二两肉的强。蓉大爷,你喜欢胸大还是胸小的?”小螺挺起腰杆,向贾蓉挑着眉毛。 贾蓉一头雾水,这都是哪跟哪啊。 “停停停,你们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螺抢先道:“她这个小妮子不让我们进去,蓉大爷你都被安排在这院子的厢房里住下了,我家小姐是不是得住进来。” ??? 让他住黛玉的院子? 贾蓉望向雪雁身后的紫鹃求证,“她说的是真的?你说给我安排就是安排到这里来了?” 紫鹃点着头,”对啊,小蓉大爷怎么了?“ “怎么了?你让我住到林妹妹的院子里来,这多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在贾家的时候,小姐与宝二爷都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啊。” “那能一样吗,贾家的院子多大,这个小院子才多大,拢共才几间屋子。” 紫鹃继续道:“没什么不妥的,小姐也是同意了的。” “林妹妹同意了?” 外间的吵闹林黛玉在房中也听得清楚,此时她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黛玉从房中走出,望着贾蓉,心头怦怦直跳,开始讲着谎话,“内宅没多少屋子了,你先在我这凑合住着,我也帮侄媳妇好好看顾着你,省得你被人迷了眼。” 说罢,还撇了撇嘴。 贾蓉不好在说什么,问道:“那宝琴妹妹?” “雪雁,你再去收拾一间房与宝琴妹妹住下,既然他们是有正事的,那便不耽误了他们,我倒看看是什么正事。” 哼了一声,黛玉又回到房里去了。 贾蓉回头看了一直默默不语的宝琴一眼,问道:“那你就先住在这?” 宝琴上前一步挎着贾蓉的胳膊道:“只要能与蓉哥哥住在一起,住哪里我都不在意。” 贾蓉想将宝琴的手放下,可是宝琴紧紧抓着他,怕不小心弄伤了宝琴,贾蓉也无可奈何。 就听雪雁啐道:“呸,狐狸媚子。” 小螺怒声,“小妮子,你再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就说了,你想怎样?” 贾蓉忙将两人拉开,“好了好了,吵什么吵,都去里间收拾。小螺你帮宝琴妹妹收拾着,雪雁来帮我收拾。” 众女听了贾蓉的吩咐,往院子中的左右两件厢房去了。 在宝琴屋中,小螺不解问道:“小姐,你干嘛要粘着这个蓉大爷,他哪里好了。” 宝琴笑着不答话,将一封拆过的信递给小螺道:“你看看这个,是我哥哥送来的。” “二爷送来的啊,小姐那我就看了。” 小螺取出里间信纸,一字一句读着。良久,小螺目光呆滞,缓缓将信纸又放进信封中。 “小姐,这是真的?” “是真的啊,哥哥写的你应该识得啊。” “他怎么会让小姐争着与人当妾啊,蓉大爷也不是什么王爷,若是当妾还能做个侧妃。” “嫁给蓉哥哥当妾,总比往后娘亲,哥哥再给寻门亲事,遇到梅家公子那般的要好吧。” 小螺点了点头,“蓉大爷人是极好的,相貌不错,又没有世家子弟那般的傲气,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吟诗作对,通晓音律。若是不会可难和小姐聊到一起了。” 宝琴白了小螺一眼道:“你是在做梦还是在选夫婿,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再者说嫁也是我嫁,你还挑上了。” “小姐嫁不就是我嫁吗,我帮小姐掌掌眼。” “一边去,到时候我帮你寻个人家嫁出去,你给自己掌掌眼。” “小姐,我错了,还是嫁给蓉大爷吧,蓉大爷挺好的……” 话分另头, 雪雁一面帮贾蓉整理着床榻,一面抱怨着,“小蓉大爷,为什么她们两个总是跟着你?” “哦,薛蝌走之前嘱咐我了,让我代他看护着宝琴妹妹。” “那也不用非得住在一个院子里才算看护吧。” “一个院子那不是方便吗。” “方便什么,方便一起沐浴吗?” 这个小丫头的嘴皮子还愈来愈厉害了,嚼起他的不是,得给她些厉害的尝尝。贾蓉将雪雁捉到身旁,挠着痒痒道:“还胡诌不了?” 雪雁被贾蓉挠的咯咯笑不停,嘴上还是硬气,“我怎么胡诌了,我亲眼所见。” “是吗,你亲眼所见的?”贾蓉又加了几分力道。 雪雁忙求饶,“小蓉大爷我错了,放过我吧,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贾蓉松开手,雪雁趴在榻上起不来了。 就在这时,黛玉走了进来。入眼是贾蓉立在榻旁整理着衣衫,榻上雪雁趴着衣襟凌乱,惊得她涨大了嘴。 “你们?你们这是在作什么?” 贾蓉没觉得此情此景有什么不妥,见是黛玉来了,还迎着笑脸道:“是林妹妹来了,坐吧。” 听见小姐的声音,雪雁立即从榻上起身,站在一旁。 黛玉打量着两人,愤然道:“你还说别人狐狸精?我看你就是个小狐狸精,蓉哥儿才搬过来,都还没住一晚,你就往他榻上去躺?” 雪雁被训斥不知道如何辩解,只是在一旁垂着头不敢说话。 此时贾蓉才知道黛玉是误会了,解释道:“林妹妹你误会了,这么一会儿能作什么,方才我们两人只不过是打闹罢了。” “哼,我来扰了是打闹,我要是没来岂不是要给你娃娃?” “在哪傻站着作什么,与我回去。” 黛玉出了门,雪雁跟在身后,回头望了贾蓉一眼,满脸苦涩。 感谢丹尼尔程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第123章 又是误会 第125章 又是误会(大章) 汪府,汪映新正在大堂上来回踱着步。 今早去黄府,四大家主坐在一起也没谈出个所以然。除了让黄均太安慰了几句,再也没说什么,而且黄均太似是有动作,却没告知其他三位家主,对他们提防着。 汪映新隐隐感觉黄均太提防的很大可能是自己,如此一来有关霄儿的事更不能告知其他人,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可那是盐院衙门大牢,他哪有什么门路,此时急的是焦头烂额。 外间有下人立在门栏外,通报道:“老爷,外面有信传来。” “送进来吧。” 小厮应声入门后,恭恭敬敬的将书信递上。 汪映新定身坐在长椅上,将信封接了过来。正反打量了一遍,发现上面并无署名,疑惑问道: “什么人送来的?” 那小厮摇头道:“小的不知,听门子说,是有人叩门后就将信封从门缝处递了进来,传话说是送给老爷的,下人们不敢怠慢,急忙送了上来。门子也都没看清送信人的相貌,也没问出来路。” 汪映新以为怪异,撕开信封后,取出信纸读了起来。 “若想救你儿性命,今日戌时前独自来东关大街柳叶小巷里间……” 汪映新收起信纸,又在信封中取出一块碎布。 “你拿着碎布去给夫人送去,让她辨认是不是昨日霄儿穿的衣物,” “是。” 小厮应声退去。 汪映新皱眉沉思,霄儿不是被盐院衙门抓走了吗?以他看来,这正是要挟他去盐院衙门会面,从而让四大盐商之间起嫌隙的好机会。怎么会约在外面见面呢,而且还似是很隐蔽,怕让其他家主发现的模样。 汪映新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以为这封信是来诓骗他的,是有人想试试他的反应? 不多时,汪映新的夫人冲到堂上,跪在地上痛哭,“老爷,这正是霄儿外出穿的外袍,他们会撕掉儿子的衣物,定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了。老爷,你快想办法救救霄儿吧,他可是你的嫡长子啊。” 汪映新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净是会给人添麻烦的蠢货,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 见着下面哭哭啼啼的夫人,汪映新心也软了几分,耐心安慰着:“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先下去吧。一个妇人疯疯癫癫的冲到堂上成何体统。” 经过汪映新示意后,有管家叫来小丫鬟扶着夫人回了后院。 管家躬身行礼道:“老爷,可有什么安排?” “去多安排些人到东关大街上,今晚我暗中去见这写信之人,不可走漏了风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 林府, 林黛玉靠坐在椅子上,一旁紫鹃斟着茶,雪雁垂首站在对面。 “小姐,我和小蓉大爷真的是清白的,没在房里作什么。”雪雁委屈道。 “没作什么?没作什么你躺到榻上去?” “那,那是……” “好了,我不想听你多辩解。我知道你素来喜欢蓉哥儿,若是你想,我将你送给他做丫鬟就是了。” 雪雁忙跪下来,哭道:“小姐,我怎能离得开小姐,我这一辈子都只能给小姐一人作奴婢,若是小姐将我给了别人,不如让我死去好了。” 雪雁是林府上的丫鬟,紫鹃是贾府上的丫鬟,故此雪雁是从小与黛玉长大的,两人感情自不必说,黛玉也只是敲打敲打。 “好了,别说什么寻死寻活的。因什么事你和蓉哥儿闹起来了?” 雪雁怯怯道:“因薛家小姐的事,薛家小姐跟来院里我气不过,就嘴了两句,小蓉大爷就教训起我来了。” “教训的对,让你在外面随便嚼口舌。” 雪雁委屈抹着眼泪,“哪是我随便嚼口舌,我亲眼看见小蓉大爷和薛家小姐一起沐浴呢。” 此言一出,紫鹃的手都顿住了,茶水从茶杯中溢出来了。 林黛玉也是惊得瞪大了眸子。 “真的?什么时候?” “就上次小姐让我去送药膏的时候。” “好啊,这个贾蓉,在家里就偷腥。还诓我说是被小虫咬了,这小虫还真够大只的。” 黛玉起身,吩咐道:“走,与我去当面与他对峙。” 紫鹃忙拦住,劝着,“小姐,如今小蓉大爷是兄长,不是小姐的晚辈了,小姐怎好去训斥他啊。” 黛玉想了想,自己确实没这个身份去训斥贾蓉,但也不能就这样罢休了吧。否则往后他指不定做出些更过分的事。 “这是林府,他在府上行一些污秽之事,我自然要管了。而且侄儿媳妇,呸,可卿姐姐相貌出众,贤良淑德。若是贾蓉在府上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怎么能视而不见,让她伤心呢。若是坐视不理,我往后再没脸去见她了。” 紫鹃和雪雁都抬头望着黛玉,这长篇大论哪用跟丫鬟们解释,更像是黛玉将自己说服了一般。 就见黛玉鼓起气势,又道:“走,今日定让贾蓉说清楚,给个交代。” 话分另头, 自黛玉携着雪雁离开后,贾蓉就躺在榻上,心里纠结着是不是该去给黛玉解释解释,也帮一帮雪雁。不过念着雪雁和黛玉感情甚厚,应该也不用他去多说什么,否则越描越黑。 就在贾蓉在房中恍惚之时,忽得纸窗在外被人推了推。贾蓉的警惕性极高,起身走到窗户一旁,掀起纸窗一角。 “大爷,有回信。” 贾蓉定睛一看是虎子来了,嘘了口气。 “虚惊一场,我还以为黄家在这后宅里还有暗子。” 贾蓉想了想又道:“我是今日才搬到这边,还没来得及与你们说,辛苦你一路找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虎子在窗外拱了拱手,“大爷吩咐的都安排好了。” “汪家可有什么反应?” “汪家在后门遣出去了许多家丁,往东关大街这边来了,汪映新晚上定会赴约,应不会错。” 贾蓉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一会儿我就出去,先去那候着他。汪映新可是个重要的人物,我不得不多准备些。” “好了,你先去吧,周遭别让其他家主的探子渗进来,今晚我们在东关大街碰头。” “是。”虎子行了一礼,往外间翻墙走了。 正在此时,门口处宝琴推门而入。 “蓉哥哥,我方才好像听见你在和什么人说着话?” “宝琴妹妹听错了,这屋里独有我一人,怎会有人说话?你是来作什么的,若是有事大可直说。” 薛宝琴笑道:“没事,我只是来看看蓉哥哥的新屋子。” 如今是在林黛玉的院里,房屋之间离得不远,隔音也不够好。贾蓉怕薛宝琴又要作什么妖,赶道:“这屋子又不大,没什么可看的,宝琴妹妹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出去走一遭。” “蓉哥哥要出去?” “是啊,我有正事。” “蓉哥哥带着我一齐出去吧。” 贾蓉无奈,这个世道哪有带女子在外面逛街的。 “宝琴妹妹别再闹了,我是真的有正事要出去处理。” “没闹啊,我是认真的。以前我和小螺经常女扮男装出去玩的,蓉哥哥带着我不会有事。而且蓉哥哥之前说让我不能离开你半步,怎得又要将我放在家里,自己独自出去了。” 贾蓉执拗不过,找借口道:“那你先去化妆我看看,若是看不出你是个姑娘,我就带你出去,如何?” 贾蓉本想一会儿直接偷偷溜走,等她画完状发现贾蓉人已经不见了,如此一来她只能气得在房中跺脚。 可没想到,宝琴直接将小螺叫来房中,就在贾蓉房里为她化妆。 贾蓉就在一旁看着两人。小螺支起铜镜,熟练的将宝琴的长发盘起,洗去脸上胭脂,眼线。重新画上重眉,又上擦粉。 渐渐的,宝琴的脸上少了几分秀气,眉眼间多了些英气。 贾蓉不得不感叹,每个时代的女子果然都是精通化妆这一门手艺。 小螺撤去了梳洗的物事,笑着向宝琴道:“大功告成,小姐你看怎么样,不赖吧。” 宝琴点头,“不错,不错,你将屋里的物事收拾好出去吧。” 小螺转向贾蓉笑着,“好嘞,那我就不耽误二位了。” 最后好像又与宝琴在耳边说了什么,拿了一应物事出了门。 屋内又剩他们二人。 宝琴在靠椅上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对贾蓉道:“蓉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贾蓉点点头,“倒是有几分模样,不过还不能以假乱真。” “是吗?那依蓉哥哥的意思,我还得怎么做?” 贾蓉在胸前托了托,“这个太明显了,不用看脸也知道是个姑娘。” 宝琴的脸微微泛红,提议道:“蓉哥哥可以将你的衣服给我穿,我换上束胸,再穿上宽松一些的衣服定没问题。” 如此一来,贾蓉也觉得可行。本来他想说化妆根本没什么用,当下也不好昧着良心欺骗小姑娘。 不过仔细一想,宝琴往后想在大海上航行走商,她是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 这个时代航海是逃不过的主题,有薛家兄妹帮他在海上做事,倒是省去很多事。 如今让她见见贾蓉经营的暗卫倒也并无不可,反正她都猜到了。而且以她的心性不像是会背叛贾蓉的人。 打定了主意,贾蓉一口答应下来,“好,你收拾好了我带你出去。” 说着贾蓉就要出门,唤小螺进来帮宝琴换衣服。 未等贾蓉拉开门,门在外面被人推开了。 就见黛玉怒气冲冲的站在外面,后面跟着紫鹃和雪雁正探头往里面打量着。 贾蓉一头雾水,在原地愣住。 黛玉一开门,入眼是贾蓉立在门口,身后宝琴立在榻旁,正解着衣扣,地上还有水渍,明显是梳洗过的痕迹。 她瞪起一双美眸,对贾蓉怒道:“刚刚是和雪雁打闹,现在呢?不会也是打闹吧?” 按理说,贾蓉作什么哪需黛玉来管,不必与她解释什么。 可贾蓉本就没做什么坏事,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误会呢。 贾蓉回过心神,向黛玉解释道:“林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正要出去呢,宝琴妹妹只是想换件衣服。” “你哄谁呢,我来了你便是要出去,我不来你不就是插门的?换衣服还换到你房里来了,在偏院里你就是这么看顾宝琴妹妹的?” 黛玉又啐了口,“监守自盗的小人,等回了京城我定在可卿姐姐面前讲讲你的好话。” 贾蓉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坦然道:“我真是什么都没做,即便你去说了我也问心无愧。” 黛玉指着贾蓉道:“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别让我抓到你和别的姑娘躺在一张榻上,那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辩解了。” 说罢,黛玉转身离去,都忘了自己来找贾蓉是作什么了,径直回了房中。 贾蓉长长叹了口气,“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贾蓉立在门前惆怅之时,宝琴放下帷帐,悄悄换起衣服来。 贾蓉心中嘀咕着,“黛玉太爱吃醋了些,不愧是大晴雯,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啊。” 正在贾蓉犹豫要不要去与黛玉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宝琴走到贾蓉面前,红着脸,“走吧蓉哥哥,你别想了,辩解不清的,我们一齐去外面换换心情怎样?” “小螺呢,不与我们一齐去吗?” “管她作什么,难道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 贾蓉被这两个小姑娘折服了,现在谁他都搞不定,没人听他的,此时又开始怀念起家里的那些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了。 哄黛玉还是陪宝琴,贾蓉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并不是林妹妹不重要,而是一旦去哄了这就陷入了弱势,往后怕是每次都得哄,被拿捏的死死的。贾蓉可是还有夫人的,若是黛玉一直这样善妒往后内宅还有消停的日子过吗? 打定主意,贾蓉对宝琴道:“唉,走吧。” 宝琴上前挎住贾蓉的胳膊,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好啊,走!” “等等,你先放开我,这要是出去,让人看到两个公子挎在一起成何体统,你离我远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 朋友的一本玄幻小说,喜欢这种风格的可以看一看。 第124章 重逢 第126章 重逢(大章) 贾蓉本意是尽快到暗卫的据点去做准备,可如今带着宝琴一同出来了,不得不陪她去闲逛一圈。 宝琴扯了扯贾蓉的袖子道:“蓉哥哥,你以前可来过扬州府?” 贾蓉将手往回收了收,“别拉拉扯扯的。这次是我头一回出京,往前都没离开过京城。” 宝琴饶有兴致的望着贾蓉,“那既然是头一遭下江南,那我们一定得仔细逛一逛了。” “现在时辰还早,陪你逛一会儿也无妨,你想去哪?” “先去人多的地方,人多热闹自然是有意思的。” 宝琴手指着一条路,引着贾蓉往那边去了。 这一条街道繁盛非常,两旁多摊贩吆喝声不断,路中央也有卖艺,奏曲围成几堆。 宝琴走在前面,先在一个卖汤团子的小摊前顿住了脚。 贾蓉陪在身侧,“怎么了,你饿了?” “这个没吃过,想尝尝。” 贾蓉打眼望过去,像是汤圆的一般的小吃,淋了些特别的汤汁。 “这怎么卖的?” 老汉见面前两位公子衣着绫罗绸缎,面容不凡,客气拱手道:“只卖十个铜板。” 贾蓉在怀里取出些碎银,“没有铜板,多了是赏你的,去煮一碗来。” 老汉咧的嘴合不拢,忙作揖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不多时,贾蓉从老汉手上接了吃食过来,再递给宝琴,却见宝琴脸上并不高兴的样子。 离开小摊,贾蓉不解问着,“怎得了,买到了也吃到了,怎得还嘟起嘴来了。” “蓉哥哥是个笨蛋。” “嗯?我怎得了。” “这个小团子哪值得上十个铜板,顶多五个。那老家伙看你穿的好故意多要你,你不讨价还价就算了还多给他。” “讨价还价太麻烦,而且我身上本就没有铜板。” “败家子,纨绔大少爷。” 这宝琴不愧是贾商人家的千金,这么点钱也要斤斤计较。 “行了,行了,去下一个摊子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贾蓉有陪宝琴走过了沿路的小摊,梅子汁,桂花糕,各式蜜饯小吃,买了林林总总十多类。宝琴都是尝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便推给贾蓉,让贾蓉真有一种上一世陪女孩子逛街的既视感。 一路上不知道宝琴吃没吃饱,贾蓉倒是真的吃饱了。 前方路中央一阵吵闹,中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似是在看着什么。 宝琴忙拉着贾蓉,“蓉哥哥,前面怎么这么多人,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人多地方你挨着我近一些,别自己乱跑。” “知道了。” 贾蓉开路,两人往前挤着。 周遭人看两位世家公子打扮的哥儿,也不敢多言语,纷纷识趣的让开一条路来,两人顺利的站在人群前。 里面是一老一少走江湖卖本事的,当下那老的正表演着徒手劈砖。 “走过路过都瞧一瞧来,看小老儿这肉掌,劈开这厚砖头。” 嘴上说着,还将砖头拿到手上和手掌比对,展示给众人。 “来,小娃娃捏捏这可是真的砖头?” 老的将砖块递给一个舔着糖人的娃娃,娃娃用小手捏了捏。 “是真的,老伯没唬人。” “都瞧见了,小娃子可不会说假的,就看小老儿怎得将这厚砖劈成两段。” 就见他将砖块置于石板上露出一截,手一抬将厚砖劈下来一截。 “好。” 周围人看了纷纷叫好,那年少的似是不爱说话的样子,拿着一个破碗在人群面前走着,求着赏钱。 宝琴也在怀里取了几个刚刚换来的铜板投了进去。 “蓉哥哥,这些人还挺有本事,我一看就痛肯定劈不开这砖。” 贾蓉笑笑没应声,都是江湖把戏,有一点窍门罢了。 那老汉又开始介绍,“这端碗的是我的徒弟,跟着小老儿行走江湖有两年半的功夫,功力比小老儿还深厚,青出于蓝。小老儿劈的是这小小一块砖,他却是能震碎这石板。” 少年应着声躺在一块板子上,老汉将那石板抬到他身上。 贾蓉能分辨得出这就是胸口碎大石了。 人群中有人质疑道:“这是怎么震碎的,你还将锤子拎了出来,也算你徒儿震碎的?” 老汉摆手道:“各位看官稍安勿躁,我锤这石板,我徒儿在下面接着力。这石板碎,我徒儿却不会伤了分毫,连大气都不会喘上一口如何?” “不信,不信,哪个挨了这一下锤,人能没事石板还会碎了。” “若是成了各位看官可捧捧钱场。” 话音刚落老汉将大锤高高举起,惊的宝琴捂住眼睛往贾蓉怀里躲着。 “别怕,没事的。” 宝琴也觉着有些失态,稍微站直了身子。 “我怕什么,我可是和爹爹远渡过大海的,比这凶险多了。” 嘭的一声石板碎裂,宝琴还是没忍住,倒入贾蓉怀里。 贾蓉扶着她站好,“你这样真能远渡大海啊。” “自然是能,我只不过没看过这些,不熟悉里面的门道。” 贾蓉点头表示同意,不再驳她的面子。 周围人喝彩声不断,却有一少年从人群中钻出,讲了几句讥讽之言。 “你们这些江湖骗子也好意思说是功力?让你开开眼什么是功力。” 眼见那少年走到老汉身边,抓起一块砖掷于空中,此举将周围人都吓退了出去。 少年握拳迎上那下落的砖块,一拳将石块打碎。 转向老汉满脸嘲讽道:“我这功力比你如何?” 老汉看出是遇上行家了,也不倚老称尊。 “自是英雄出少年,小老儿比不得。” “比不得就别在这卖弄了,江湖上的人都让你这样的骗子玷污了名声。” “各行有各行的道行,小老儿耍些小本事讨乡里乡亲欢声,怎得就是败坏江湖义士的名声了,这与我又有何相干。” 少年辩驳不过,攥紧拳头便要打那老汉。 方才那一拳捶碎砖块,脑袋不比砖硬多少,周围人尽皆退走,无人敢上前拦着。 拿碗那徒儿见师傅要挨打,忙上去阻拦,却也是被一脚踢开。 正待那少年要挥拳打下去,却是又出了变故被人拦住。 “这老汉卖艺也不过只求讨一碗饭吃,少侠何必难为他呢。” 贾蓉受不住宝琴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终于上前说几句公道话。 他本不愿管着市井间的争斗,架不住宝琴是个有善心的,一个劲摇着他的胳膊让他去劝说。 少年举起的拳头放了下来,往一旁看了贾蓉一眼,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当街逞起英雄来,原来就是个柔弱书生,也敢管大爷我的事。” 说罢丢开老汉,作势要往贾蓉这边扑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 巡街的小吏见这边人群受惊四散奔逃,往这边赶了过来,正巧见到贾蓉两人对峙。 “当街寻事斗殴,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都拿下。” 贾蓉和那少年被一圈巡察小吏围住,那卖艺的师徒此时已经不知逃去哪里了。 那少年依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从怀里取出一物道:“你们凭什么能抓我,瞧瞧我这是什么?” 小吏接到手中,打量了眼,面容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黄家的护院,没想到少侠年纪轻轻就有这一份能为。” “那是自然,现在还要不要拿我了。” 小吏躬身行礼赔着笑脸,“不必了,不必了。” 少年撇了撇贾蓉,“那他呢?” 小吏气势陡然升高,对贾蓉喝道:“你跟我们走。” “瞧你那样子还学别人逞英雄,呸,不撒尿照照你那模样配不配。” 贾蓉不理会少年的挑衅,对打头的小吏道:“是他当街要打那卖艺的老翁,我才出手相拦,如今倒是我的不是?” “那卖艺的在哪呢?” “方才还在这,见了你们定是逃了。” “那你看,人不在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宝琴一直在一旁看着这边,被官吏围了才后悔让贾蓉多管闲事,但她也没怕什么,往贾蓉身后走去,此时站出来道: “我作证,刚刚是他要打人,我们才出言相劝的。” “呦呵,还有同伙,一并抓了。” 那小吏要上前抓宝琴,贾蓉拦在身前,“街边争斗又不是命犯大案,也需要你们押送?” “不愧是读书的,懂得倒是不少,那就老老实实和我们走一趟,也少吃点苦头。” 小吏又扬起笑脸对那少年道:“我们就拿他们走了,少侠可满意?” “去吧,去吧,多赏他们几个板子,让他们多管小爷的事。” “是嘞。” 小吏引着贾蓉二人往巡检司去了。 在路过一处小巷时,迎面撞到几名暗卫似是想要动手救下贾蓉。 贾蓉恐争斗间伤了宝琴,而且这等小事完全不必让暗卫来处理,这个时期节外生枝则不好。 忙向两人打着手势,叫他们不必多管。 登入巡检司衙门,正有通判在堂上坐班,听见门外有动静也没抬眼,等小吏通报。 “大人,我们在街上抓了两个滋事斗殴之徒,请大人过问降罚。” 堂上正坐的通判才抬眼打量下方的人,不打量不要紧,这一打量发现是那日拜访林大人时在一旁迎客的贾家公子,吓得他笔都没拿稳掉在地上,顿时愣在当场。 这些没长出脑子的,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这护官符金陵里都得应着,别说他这小破庙了,怎得降这大佛拘了过来。 见堂上通判大人神情恍惚,为首的小吏还提醒着,“大人?” 那通判回过神来,忙从椅上下来,作揖赔罪道:“贾公子,这帮狗东西没长眼睛,竟将您捉来了我给您赔罪。” 贾公子?那小吏心中泛起嘀咕,这扬州府也没姓贾的大族啊。 “这事不赖通判大人,我也无意为难。只是今日我是行善事,却被人当贼人押来,只因那真的贼人取出一块黄家的牌子。怎得有黄家的牌子便能不捉,是你们拿了黄家的银子,还是这衙门姓黄都是黄家的奴才?” 那通判冷汗直冒,拉着小吏一同拜倒,“贾公子言重了,我等都是经了吏部任命自然是为陛下做事。” 判官对堂上的其余小吏道:“将这个长着狗眼的东西拖出去打五十板子,罚他半年的俸禄。” “是。” 小吏被人拖着,嘴上不停求饶,“贾公子,是我狗眼看人低,扰了我这次吧。” 贾蓉不理睬,直至堂外传来惨嚎声,贾蓉再开口道:“我并没空闲在这瞧你们的做派,是非曲直你们不能定夺,有人能定夺。” 贾蓉转身拉着宝琴往衙门外走了。 见贾蓉离去没再为难,堂上判官嘘了口气。 “大人,贾公子都走了这五十板子还打完吗。” “给我打完了,让你们都长长记性,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招惹不起。” 贾蓉与宝琴出了衙门,宝琴不解问道:“这黄家势力这般大,只是一个护院,做官的都拿他不得,还得陪着小心。” “嚣张跋扈惯了,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他们也没几天好猖狂的了。” “唉,本想着与蓉哥哥出来寻开心,遇上这些人都搅了兴致。” “没事,下次出来。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该去办正事了。” 两人闲聊着走入一小巷,迎面撞见方才那黄家护院的少年。 “是你们两个,那官竟然没难为你们,这就又遇见了?” “六儿,和谁说话呢?” “师兄,就是这两个,我方才说的今日搅我好事的人。” 一年长些的男子,面容猥琐,瘦长身子,打眼望了过来。目光落在贾蓉身后的宝琴身后,喜道:“呦,清客小相公长得真是俊俏,往后陪着我可好?” 此处离暗卫的据点不远了,贾蓉望见这群人身后的祝世霖和虎子,心中安定。 “你的脏爪子若是不要了,大可伸过来。” 那猥琐男子眼睛偏向贾蓉,“呦,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将手伸过来又何妨。” 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摸上前来,距贾蓉还有一寸时,再不能进。 男子嘴角溢出血来,用尽全身力气扭头往后,想看是谁偷袭了他,头没扭过去,人已经倒地再无气息。 第125章 经验之谈 第127章 经验之谈(大章) “师兄!” 那名唤小六的少年连忙跨上前几步,将师兄从地上扶起。 突入起来的变故,让黄家护院一行人吃惊不已,众人将两人围在中间,警惕着四周。 贾蓉也将宝琴护在身后,靠在墙边。 “宝琴不要怕,听到什么都不要慌张,没人能伤到你。” 宝琴在贾蓉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低声应着,“恩。” 六儿扶着师兄的手被鲜血浸染,感受着滚烫的热血,他内心悲痛不已。 师兄颈部中飞刀,被一刀封喉,初次下山行走江湖的六儿自是分辨不出,只当是对面两个书生使了什么登不得台面的鬼把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使些阴损的招数算得什么英雄好汉?”伏地的少年目眦欲裂,朝贾蓉大吼。 贾蓉没作声,却有人对少年喊道:“六儿,他们不是一般人,快先逃出去找黄家的人来搭救我们。” 几个年长些的,拿眼睛盯着缓缓走过来的虎子,祝世霖等人,不敢移开目光分毫。 少年情绪正是激荡之时,别人的劝说哪会听入耳中。 在街上初次相遇时,这两个书生是被小吏拉走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人。这在六儿眼中自是没本事,没地位的卑贱之人,哪会被他放在眼里。他又是师兄弟当中最小的一个,从小被师傅宠爱,被师兄弟们看护,自是傲气凌人,不能受了半点委屈。 六儿用手掌在师兄面容前轻轻划过,将师兄的双眼合上,而后抽出腰间朴刀,拄地起身。“不论他们是什么人,我都要他们给师兄偿命。” 拎着朴刀,六儿欲要冲出圈子,向贾蓉索命。 还未等踏出去一步,就被人捉住了胳膊,扯了回来。 有师叔激动道:“六儿,若是你不想我们全都死在这,就快去街上寻黄家的探子,让你师父他们过来。” 师叔说的如此凶险,六儿不解其意,眼前这两位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有什么好提防的。 正在此时,一道粗犷的声音传出,“各位好汉,不必走了,赏个脸留下来吃碗茶水。” 虎子和祝世霖身后有一壮汉走出,远远望去只能见得是膀大腰圆,气势雄武,似猛虎下山。 “祝家祝拯?” “呦呵,我在道上这小小名气竟然也能被人识出来。” 祝世霖在身后提醒道:“爹,这不是你跑镖会见江湖豪杰,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去了。” “哎呀,爹知道了。这些人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还能让他们伤到大人不成。” 祝拯再不搭话,往前抢出几步,腰间抽出两柄弯刀寒刃,突入人群中。 画面在贾蓉看来有些不和谐,本以为这等猛人应该使两柄大斧,或者两对铜锤,结果抽出的是两柄短刃。 不过在这巷道中短刃也恰巧能挥舞得开。 壮汉手持双刀,迎面突入阵中。身型壮硕,可手上的功夫精细,一挡一砍力敌八人不落下风 这边八人合力抵挡,却都只能走上一回合,身上就着了伤,不是被划破了喉咙,就是被一刀划破手筋,卸去臂膀。 八人手持的都是一般的制式长刃,在巷中打斗多有不便,而对方又是高手,稍有疏忽便会中招再无反击之力。一照面走上两三回合,八人中已有数人倒地不起。 六儿初入江湖哪见得这般景象,往日里一同吃住玩闹,修行武艺的师叔师兄接连倒在血泊之中,唬得他双腿发软已是站立不能了。 这群人中最年长的师兄挨了一记窝心脚倒地后,挣扎起身道:“祝镖头,我们是千手人屠座下弟子,若是你害了我等性命,往后走恒山道的镖,你就要小心了。” “千手人屠?他算个什么鸟东西,越没本事的名号起的越响,老子以前就没将他当一回事,更别说往后老子不走镖了。” “祝镖头,我们行事与你何干,为何与我等苦苦相逼。” “与我何干,你要把我家大人杀了,你问我与我何干,我把你师兄弟都杀了我倒想问问与你何干。” 又是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逐渐有人倒地,哀嚎声不绝于耳。 贾蓉在一旁观战,见那祝镖头以一敌八还总是击到要害至人毙命,忙喊道:“留个活口。” 祝拯恰好将刀挥到瘫倒在地上的六儿咽喉前,听闻贾蓉发话,收住了刀。 拍了拍六儿的脑袋,叹道:“你是个好运气的,若不是大人发话了,当下就该去鬼门关寻你的师伯师兄们了。” 六儿目光惊恐,口不能言,裤裆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祝拯眉头皱起,“一个小娃娃,不苦练武艺,在外充什么大爷。你也是个没气性的,这就尿了裤兜子。” 祝拯目光不屑夹带着些厌恶,直起了身子,对贾蓉作揖行礼道:“祝家镖局总镖头祝拯见过大人。” 报上名号贾蓉心知这就是祝世霖的老子了,长得还真是夸张,浓眉一字横在脸上,怒目宽唇,活脱脱是水浒里的李逵走了出来。 “这样的爹,怎么生出祝世霖那种秀气的儿子来的?” 贾蓉也没问出心中所想,应道:“这位就是祝伯父了吧,今天多亏了祝伯父,一会儿该有重谢。” “大人忒客气了些,哪担当起一句伯父来。我都听霖儿说了,您在京城救了我们祝家一家子几十口人。祝老二答应给大人做事,我也干腻了这镖头的活计,也来给大人效力,大人不嫌弃我祝拯粗鄙就行。” “今日即便没有我,大人也不会有事。那虎子兄弟不差我几分,收拾这些江湖的小鱼小虾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我实是没那个颜面邀功。” 祝拯性格虽然大大咧咧,倒也是性情中人,说话又怪中听,贾蓉很是满意。 贾蓉当下就给吩咐了任务,“这边就辛苦打扫一番,莫要让他人知晓了,我等先往寒院去了。” “是,大人你先忙着这交给我了。” “等这边事了结了,我好好为祝家接风洗尘。” “多谢大人抬爱。” 贾蓉再不多言,回身抱起受惊的宝琴,轻拍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先去方便说话的地方。” 宝琴在贾蓉怀里似是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贾蓉往前行了几步,走到虎子和祝世霖面前。 两人齐齐躬身行礼道:“大人,我等来迟了还望降罪。” 贾蓉摇头道:“不迟,刚刚好。这些人应都是黄家的护院,也是奇怪了往前也没见得有这些江湖人给盐商作护院的,派人好好查一查,最近城里多了什么人。” “是。” “虎子,你将那个能喘气的带上。” 吩咐完,贾蓉便往前去了,由祝世霖在一旁护着。 贾蓉开口赞道:“世霖,你父亲的武艺真是不错,双刀刷的是行云流水,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是极响亮的吧。” “江湖草莽之辈,怎好在大人面前夸口。” “我听闻江湖中人性情放荡最不屑与官家之人为伍,你怎么说服你父亲来投的?” “不屑与官家之人为伍的戏言,大人也就听听罢了。能为官谁愿为民,说不想只是没那个门路罢了。行江湖走镖亦是凶险非常,不如为大人做事,即便是出事了,也有大人能为我等料理后事。” “唉,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往后需要你们浴血拼杀,以身犯险的时候并不会多了。你们都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怎舍得你们出事。这回独你父亲从杭州府来吗?” “不是,祝家族人都来了,如今被二叔安排在北城园子里。” “都来了?” “是的大人,我家这一脉是大房,祝家总共有七房人。不过常年行镖男丁不多,多是些女眷。” 贾蓉来了兴致,问道:“祝家的女眷也如你妹妹祝枝双一般通武艺?” 祝世霖惨笑道:“我妹妹笨的很,她是最学艺不精的一个。大姐,二姐,三姐比我都不差几分。” 这倒是个好事,这些女眷可以都收到府里护着内宅。往后宝琴若真是出海了,也可以分她几个在海上护着她的周全。 “好,先由祝振安排着吧。有关职缺,和之前说的一般,先许你父亲一个千户的官职与你叔父一般,往后就在我身边听我的调遣。” “是,大人。” 一路闲聊,贾蓉等人走出了方才那条小巷,来到东关大街上。此处人来人往,嘈杂非常。 怀里的宝琴不安分起来,“蓉哥哥,这人这么多你怎么还抱着我,快将我放下来。” 宝琴身子太轻,脑中思索其他事的贾蓉都忘记了还抱着她,当下才扶她站回地上。 宝琴一路上将贾蓉两人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明白了这位应该是贾蓉的下属,而且是身怀武艺之人。 落地后,宝琴回身打量着祝世霖,看看是什么人在为贾蓉做事。 祝世霖见了宝琴的相貌有些愕然,再看贾蓉的眼光有些不同了,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贾蓉也似是察觉出了什么,回头对祝世霖道:“你别瞎想,她是个女孩子。” 祝世霖眼光才正常了些,点了点头。 宝琴大大方方的介绍道:“是,往后叫我夫人就可以。” 祝世霖又拿眼去望贾蓉,心里嘀咕着,“当官之后果然都会变得花心,连大人都不例外。” “你瞎胡闹什么呢,他是随我从京城一路来江南的,自然知道我的夫人是谁。” “哦,好吧,叫二夫人也行。” …… 三人来到暗巷中的寒院门前,此处有暗卫看守,见是贾蓉来了,忙开门行礼。 “见过大人。” 贾蓉颔首,携着宝琴踏入院中。 院中有一妇人容貌柔美,衣着鲜亮,见贾蓉一行人进院后,盈盈一礼道:“见过大人。” 祝世霖上前行介绍道:“大人,这位就是我娘了。” 贾蓉伸手虚抬,“不必多礼,伯母从杭州府而来,舟车劳顿怎没到园子里休息。” “霖儿回到家中,诉说了在京城里发生的事,说是遇到了贵人,救了他的性命。此番来杭州府自当先来谢过大人。” 贾蓉看着面前这个妇人,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爹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原来是随了娘了。 “伯母不必多客气,世霖在我身边也为我做了不少事,我也是极为看重的。” “大人少年英才,还望平日里能多多提携霖儿一二。” “自该如此。” 说着,贾蓉登上石阶,入了大堂。 宝琴在一旁小声道:“蓉哥哥,你带我来这种地方不妨事吗?此处隐蔽,又都是你的手下,应该不许外人来吧。” 贾蓉心中思忖着一会儿面见汪映新的事,随意答道:“宝琴妹妹算不得是外人。” 宝琴脸上渐渐浮起红霞,眉目含情望着贾蓉。 贾蓉心中也有所感,偏头对宝琴道:“宝琴妹妹,去歇息吧,过一会儿我处理完事情,我们一同回林府。” 宝琴知道贾蓉有正事要做,故也不多多纠缠,点头应下。 “麻烦伯母照顾她一会儿。” 妇人垂首应道:“是。” 宝琴便由她引着往一间偏房里去了。 来到偏房,妇人扶着宝琴坐在软榻上。 “姑娘,你是喜欢贾公子?” 宝琴没想到妇人竟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有些羞涩回应着,“是,是的。” “可我听我儿说,贾公子早早就成亲了。” “即便是这样我也喜欢,做妾室也无妨。” 妇人对宝琴点了点头,“那你这样下去定难成事了,我从贾公子的眼中能看出他是在意你的,却又有些回避。” 宝琴叹气道:“唉,他与我坦白过,不能在外拈花惹草,说这是对京城的夫人不忠。” 妇人赞道:“贾公子果然是个好男儿,就凭这句话,就值得你这模样的姑娘粘着他不放。” “唉,可他总是这样想,即便我一直跟着他又能怎样。” “要不你给贾公子下药?” 宝琴脸色涨红,“下药?” “对呀,贾公子是个有担当的,若是真要了你,还能不纳你过门吗?” “这……” “不要怕,我当时也是这样拴住我家那口子的。你见过他没?” 宝琴点点头。 “你瞧他壮的牛一般,不还是被我放倒了,更何况是贾公子。” 感谢夜里看小说123、管家的居易的月票鼓励,感谢支持! 第126章 汪家俊杰 第128章 汪家俊杰(大章) 宝琴听着妇人的经验,羞得红了脸,摆弄着手指,不知道怎样才好。 “怎么能这样行事呀,这哪是妇人家该做的。”宝琴偏过脸去,不敢再往妇人这边看。 “妇人家怎么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也能自己争取。听我的这事准能成,若是你不主动出击,定没有好结果。” 宝琴搭不上话,只是垂着头。 “好了,小姑娘你就听我的。一会儿我就找我家那口子给你寻些药来,你带在身上,找准时机生米做成熟饭。” 一面说着,妇人还一面攥着拳,向宝琴展示着此事是握在手心里。 忽得,宝琴想起一事,开口问道:“这个不会对蓉哥哥身体有损伤吧。” “自然没有,我家那口子不愿与我行房事的时候,我就偷偷给他喂了。不过若是吃下了没行房事,那倒是对身子不太好。” 听着妇人的污言秽语,宝琴的脸愈发烫了,又不作声了。 见宝琴不说答应也不作拒绝,妇人便道:“姑娘先在这边歇息一会儿,等和贾大人离去的时候定都为你准备好了。” 妇人起身,再不多扰宝琴歇息,退出房去,在外间合上了门。 听得房门闭合的声音,宝琴转过身,趴在软榻上,用锦被蒙着脸,来回滚着。 “真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这,这也太羞人了。” 宝琴揉搓着自己的脸,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好。 房中宝琴还在纠结着,而另一边贾蓉的正事即将开始了。 贾蓉坐在堂上,翘着腿,品侍卫倒来的茶水。 “到戌时还有多久?” “回大人,还有不足一刻钟。” “去唤祝家统领,虎统领来此处,带着那个活口。” “是。” 没等多久,一应人都来了堂上。 虎子将那六儿掷于地上,与祝拯,祝世霖一同躬身行礼,“大人。” “还需一刻钟的时间才是戌时,先问问这个小子。” 贾蓉望向六儿,再不似之前的桀骜不驯,如今是浑身打颤垂着头,不敢抬头与贾蓉对视。 此间院落并无奢华装饰,十分简朴,仅有桌案靠椅。堂上有微风阵阵,吹在六儿身上让他更加恐惧。 在之前还以为那公子不过是随便捏死的蚂蚁,而如今角色互换,他终于体会到对死的恐惧。 贾蓉开口问道:“你们是黄家的护院?” 六儿心神不宁,没留意道贾蓉的提问。 虎子在一旁踢了一脚,喝道:“大人问你话,还不赶快回话。” 六儿挨了一脚趴倒在地上,也不敢起身,一边叩头,一边说道,“大人,刚刚小子没听到大人说了什么。” “大人问你,你们是不是黄家的护院。” “是,是我们是黄家的护院。我们本是在恒山道山头上的匪徒,下人抢夺的活计不好做,有人撺掇我师父几个人一同来了黄家,为黄家做护院。捎带着我们这些弟子也吃了黄家的饭。” 贾蓉皱起眉头来,“你的意思是黄家豢养了不少江湖绿林亡命之徒?” “应是有不少与我师傅类似的情况,收银子供黄家差遣。但我只是个小弟子,不通晓其中利害。” 六儿哭丧着脸,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只求能得一条生路。 贾蓉思索了阵,点点头道:“虎子,带他先去偏房,一会儿再拿他来。” “是。” 贾蓉再转向祝拯,祝世霖二人道:“祝伯父,世霖你们入座吧,我们一同等汪家家主来此。” …… 汪映新与管家站在一处巷道前,为了掩人耳目,汪映新初次出府没有乘坐轿子,而且换下了绫罗绸缎穿了身寻常衣物。 “老爷,前面就是信上说的柳叶巷字了。” 汪映新点点头道:“往前面去吧,这一路上还算顺畅,没被人识别出来。” “老爷,似是有人清了这一片黄家的线子,我们才能这般容易的不被人发现到达这里。” 汪映新叹了口气道:“不知是何方神圣,有这般的能为,能将黄家在这扬州府上经营多年的线子掐断。难道是林如海亲自来的,若真是他,那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老爷可是四大盐商的一家,怎么也不会害了老爷的性命吧,更何况在巷子外面我们也埋伏了不少人,一旦老爷有事,那就鱼死网破,定杀将进去救了老爷性命。” “靠你们冲进来救我,那时候我早就上天了,先进去吧,愿对方是个能交谈的。” 汪映新和管家一同走到约好的院门前,汪映新一个示意,管家上前叩了叩门。 里间有人问道:“谁?” “汪家家主前来赴约。” 一扇木门被推开,往里迎着,“进来吧,大人正在堂上等着。” “大人?”汪映新心里犯起了嘀咕,竟是官场中人,难道真的是林如海亲至。 汪映新跨过门后,对守门的暗卫拱手道:“多谢小兄弟。” 由管家陪着,汪映新来到正堂门前,还未进入被卫兵拦住。 “大人说了,只能汪家主一人进去。” 管家自是不愿,争辩道:“无名无姓请我家老爷已是无礼之举,我们老爷来赴约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如今还不让其他人在场,若是在里间要害了我家老爷怎么办?” 汪映新连忙摆手道:“不必争辩,我独自前往就是了。” 管家扶着汪映新的手臂,手上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着,“老爷。” “你在外间候着我,里面之人是个官场中人,若是想害我这一介平民何须废这番功夫。” 汪映新再不多言语,迈步往堂上走去。 入了门,正堂上有一少年衣着华贵,腰挎佩剑负手而立,背向门口。两边是两排桌案长椅,左侧已经坐了两人。一人年岁较长,面带胡须,另一人年少些,面白无须。 汪映新并不识得两人,但也是行了一礼,往右侧客首位坐了。 堂上之人并不是林如海,让汪映新稍稍缓了一口气。可是瞧这模样应是年岁不大的一个公子,究竟会是谁呢? 汪映新拱手行礼道:“这位大人,不知请汪某人来此是有何事相商。” 有一卫兵为汪映新斟上茶水,但汪映新也不敢喝下,目光一直盯着堂上的人。 贾蓉笑道:“汪家主,我诚心诚意请你来商讨大事,你怎好连茶也不品一口?” 汪映新眉头微皱,看来今日他若是不吃了这个下马威,对方定不会与他再多言语了。 汪映新一手拿起茶盏,另一手遮面,浅浅品了一口。 茶水并无什么异常,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似是新摘的。 汪映新是好茶之人,不自觉又多饮了几口。 就在这时,贾蓉缓缓转过身,向汪映新笑了笑。 汪映新见堂上之人竟是贾蓉,茶水没咽下去,一口喷了出来。他手指贾蓉,指尖微微颤抖,惊道:“怎么会是你?” “不然呢,汪家主以为会是谁?” 汪映新镇定心神,抬手捏了捏眉间,“我一直以为行事的是林大人,却没想到林大人会差你出来见我。” “哦?听汪家主的语气似是有些失望了?” 汪映新再不与贾蓉闲话,直截了当问道:“贾蓉,你叫我来到此处是有何事与我商议。” “商议?我可不是与你商议的,到我的地盘你还要端起长辈的架子不成?” 贾蓉此言刚落,汪映新对面的两个人皆是双目圆瞪。汪映新确信,若是贾蓉下令,他们会立即扑上来将自己拿住。 此处到底还是贾蓉的地盘,汪映新不能再如对待后辈一般与贾蓉说话,忍了忍道:“有事你便直说了。” “我请汪家主来,是想让汪家主帮我一事。” 汪映新放下茶盏,目光直视贾蓉,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想让汪家主帮我一起对付盐商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汪映新听闻贾蓉之言,惊得站起身,“你想作什么?” “将四大盐商扫清,当然若是汪家与我合作,那就不包括汪家。” 汪映新突然笑了出来,“荒谬,荒谬至极,若是林如海说出此言,倒有几分可信。可你一个小儿,如何敢说出这等狂妄之言。” 贾蓉并不恼,朗声回应道:“就凭青龙帮是我剿灭的,梅家也是我抄的,当然捉了你大儿子的也是我,这些都与我叔父无关。” 汪映新止住了笑声,重新打量着贾蓉,“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何敢断定我会帮你,去背叛相处几十年的盐商,我们之间的情谊可比和你深厚得多。” 贾蓉仰头笑道:“汪家主,你一个贾商讲情谊真连日来我听到过最好笑的事。商人唯利是图,如果你还对他们讲情谊,那只是让你背叛的利益还不够诱人。” “呵,我倒是想听听你能拿出什么利益来给我。” “扫清其余三家,这两淮盐场总商的位置独独给你汪家坐,如何?” 汪映新心中吃了一惊,面上还是不露声色道:“凭你,怎能夸下这般海口,我如何能信你,倒不如与其余三家同气连枝,至少我们还是知根知底的。” “哈哈哈,知根知底?笑话,黄家对你汪家倒是知根知底,你对黄家算哪门子的知根知底。” 汪映新眉头又皱了起来,听得出贾蓉话里有话,也不再怠慢,“你这话是何意。” 贾蓉摆摆手,虎子将偏房的六儿带了过来。 掷给汪映新一物,贾蓉介绍道:“这个小兄弟是黄家的护院,这段时间才进城来的。” 汪映新打量着着手里的物件确实是黄家的牌子,“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 “他说,黄家不单单只请了他们这些人做护院,而是聚集了几个山头的亡命之徒在一起。汪家主,你说如果是你会豢养这么多恶匪护院子吗?” “这是万万不能的,我汪家大小也是世族出身,怎能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谁说不是呢,黄家就可以和这些人打交道,还用银子养在一起,其意图还用我多言吗?” “你是说他欲要行凶?” “不然呢,这些人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汪映新沉思了阵,他以为贾蓉说的不无道理,黄家暗中有所作为,竟不与其他家主言明,上一次去黄家,黄均太也只说了寄几封信去求人情罢了。 看来黄均太不仅是提防着其他家主,而且要裹挟着其他人一起上贼船。 “你跟着黄家行凶,那便是谋逆之举,夷九族。跟着我,得盐场好处,还你一个更加繁盛的汪家。如何?” 汪映新此时内心有些动摇,不论贾蓉本身是何身份。就凭他是林如海的亲眷,说出来的话依仗和林如海的关系也有几分可信。可是背叛盐商,若林如海清缴盐商不利,那他汪家下场定是凄惨无比。 这是一场豪赌。 又听得贾蓉道:“汪映新,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汪家是晋商,本就被徽商欺负的惨不忍睹,你汪家几十年看徽商的眼色行事才有如今的地位。怎么,你想让汪家世世代代当徽商的忠仆不成?” “贾蓉,你说的很清楚。但你怎么让我确信,你能斗得过黄家。黄均太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你安知他没有后招?” 见汪映新已经有了偏向,这时候才是表明身份的时机。 贾蓉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在汪映新眼前晃了晃,“识得这个?” 汪映新虽不认识什么锦衣卫的牌子,但是上面的龙纹清晰可见,证明这是御赐之物。 汪映新惊道:“皇帝遣来扬州的钦差大臣是你?” 贾蓉点头道:“不错,汪家主果然聪慧。” 汪映新浑身瘫软坐在椅子上,原来这一切都是隆泰帝在背后支持的,就算黄家有通天的本事,还能斗倒皇帝吗? 他汪家差一点就掉入了万丈深渊,与皇帝作对,那便是家破人亡。 “贾蓉,不,贾大人所言汪某人已知晓。若是有需要汪家的地方,尽可差遣。”言罢,汪映新深深一礼。 贾蓉走下来,将汪映新扶起,笑道:“我就知道汪家主是识时务的,当下确有要务交给汪家主去做。” 第127章 赶鸭子上架 第129章 赶鸭子上架(大章) 过了戌时街市不再喧嚣,寒院外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堂上灯台的烛火似是也随着跳动。 经过贾蓉的大棒加红枣,汪映新算是暂时归心,也愿意为他作事了。 场上气氛缓和下来,贾蓉请着汪映新入座后,自己也重新回到座位上。 “当下黄家暴露出来的这些势力倒是不足为惧,只是黄家联合其余两家一同行事,我们分兵进攻府邸,虽能拿下,定会有不少伤亡,这是我不愿见到的。” 听了贾蓉说的话,堂下祝虎子与祝家父子纷纷点头,对贾蓉说的话赞许不已。 贾蓉的暗卫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死伤一个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他们的妻子儿女大多都在山庄上住着,亦是为他效力。 此番下江南走了一遭死伤七八回去,贾蓉如何给他们交代。 汪映新望向贾蓉,问道:“那依大人之意?” “为了避免有太多正面对敌导致过多损伤,需要一个出其不意将三位家主一网打尽的安排。” “一网打尽?”汪映新面露惊愕。当下他已没再将贾蓉当做一个黄毛小儿看待,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依旧是这么天方夜谭,让他不得不怀疑。 “此事想着难,做起来倒也不难,需要汪家主配合一二。” “愿听贾大人差遣。” 贾蓉徐徐解释道:“望你这几天能找个由头,宴请四大家主到你的府上,我们埋伏在你的府上捉人,这不就都方便了。” 汪映新颔首道:“若是此般行事,倒是便利许多,可是黄均太疑心颇多,若想让他离开府上来汪家做客,怕是不太容易。” “这自然要看汪家主的手段了,要是此事能成,我定向天家为你请赏。” 汪映新忙作揖行礼,“多谢贾大人。” 贾蓉转向堂下祝拯道:“伯父,这件事就交由你和汪家主一同行事了。” 祝拯摆手道:“贾大人,真不是在下推脱,我只是个草莽之辈,在此间还有多般的事情去看去学,怎好乍来此处就遣兵作战。一来在下自身不擅长指挥将士,二来此番是大人的要事,我怎好越俎代庖,还是由经验十足的虎兄弟来作更合适些。若是大人执意让我去,我硬着头皮也能行事,就怕到时候成了街亭马谡。” 见祝拯言辞真切,贾蓉虽有意让他立下军功,往后好在暗卫中服众便宜行事,也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贾蓉再对虎子道:“虎子,此事就交由你了,你跟着焦老学武多年,这些事情我自是放心的。” 虎子起身拱手道:“大人请放心,此次也不会误了大人的大事,亦会看顾好暗卫们的安危,末将定身先士卒,打这头阵。” 贾蓉忙道:“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危。” 虎子点头应是,与祝拯攀谈道:“祝前辈武艺还是高出我不少,大人的安危就交给您了。” 祝拯也不倚老卖老,自持身份,起身回礼道:“虎小兄弟过于自谦了,我这都是江湖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是小道,也就对付那些江湖人有奇效。虎兄弟学的是正经军阵战阵,指挥士卒,是大道,我远远不及。” 两人一阵寒暄互夸,贾蓉看了都直腻歪。 “好了好了,有你们两个一外一内是我贾蓉的福气,再说回正事吧。” 贾蓉望向汪映新,见他眉头紧锁,似是在想着以何种借口才能宴请三位家主到汪府上。 既然已经是为自己做事的人,贾蓉也不吝惜点拨一二。 “汪家主对于其他三位家主的喜好,你可有知晓?” 汪映新抬头,心知是贾蓉要为他支招了,忙回应着:“这自然是知晓的,潘家家主好各类珍馐美食,徐家家主好美色,黄家家主好权欲。” 贾蓉颔首表示同意,“如此一来,你可以寄出三张不同的请柬,分别按他们的喜好。潘家家主的请柬写上珍馐,徐家家主的请柬写上美姬,黄家家主的请柬写上各类名流官场人士。” 汪映新以为不妥,反问道:“大人这三张不同的请柬寄出,若是他们留意去核对出差异,定会以为我这里有鬼啊,是不是不太妥当。” 贾蓉摇头道:“这有什么不妥,你本是靠着讨好三家才在这扬州府里安定下来,请柬投其所好有什么不对?” 一席话说的汪映新臊红了脸,心想这贾蓉说话还真是直白,不给他留丝毫的面子。 “可大人,这开宴席的由头定成什么才好。” “这更是容易了,你汪家大公子在外面有多少个孩子怕是都数不清,定一个认祖归宗的大会岂不是正好。盐商总商都是嫡长继承制,都快比得上袭爵了,定下袭爵人岂不是你汪家的头等大事?” 汪家这点丑事是被贾蓉抖搂个干净,认在外面的野种作嫡长孙子,他汪家那有那个脸啊。 汪映新有些为难,“若是办个什么认祖归宗到时候哄闹起来,我汪家的脸面可往哪里放。” “汪家主以为不妥,大可自己寻一个更好的由头,比如说汪家主又纳一门小妾,不过这些寻常事应请不来各类名流官绅,更何况几大家主。” 汪映新叹气道:“好吧,权都听从贾大人的提议。若是如此行事,那犬子也该出席才好。” “此事你不必担心,在宴席开场前定会将汪霄送回。” 汪映新再没有别的借口,只好复行一礼,“那此事算是定下,我这就回府上准备,广发帖子,尽量办得热闹。” 贾蓉颔首道:“好,那我便不送了,汪家主慢走。” 由暗卫引着,汪映新缓步出了门,门口汪家的管家在此候着多时了,见老爷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老爷,大少爷的事可有了着落?” 汪映新自嘲道:“何止,连孙少爷的事都快有着落了。” 孙少爷?管家一时未听出老爷话中的门道,此地也不便多问,扶着汪映新出了门。 堂上如今只剩下贾蓉,虎子,祝家父子。 汪映新走了,贾蓉的眉头倒是皱了起来,祝世霖见状问道:“大人不都安排下去了,可是还有别的难事?” 贾蓉摇头道:“黄家似是要殊死一搏的架势,定也有后手准备,还可能不只是一手。今日在街上恰巧让我撞见黄家与巡检司有牵扯,若是我们行动起来,怕是多有不便。” 又道:“巡检司都能听黄家的,扬州府上定还有倒向黄家的人。让汪家宴请官场中人,倒是能分去一批助力,可这黄家在扬州府关系盘根错节,不知根知底,还是让我心头难安。” 堂下三人也在思索,皆是没有什么头绪。 贾蓉叹出一口气,起身道:“好了,先不去想这没头没尾的事,林府上还有一条线倒是能摸摸黄家的深浅,若是再有变故我再另行安排。” 虎子,祝家父子也齐齐起身,“是,大人。” “祝伯父,世霖,你们带着几人随我回林府吧。黄家若是铤而走险,用江湖之人行刺,我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我叔父林如海才是,你们在府上也好保护他的安危。” “而且林府上的护卫似是并不牢靠,虎子翻墙出入甚是轻松。” 虎子拱手回应道:“大人这倒是多虑了,得有我这等水准才能避开巡查的盐兵,想偷入府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贾蓉虽然点头,但是还是放心不下,“小心一点也好,黄家请了多少江湖人,其中有高手行暗杀之事也不无可能,还是得多加小心。” 祝拯拍着胸脯道:“大人你放心,只要我住在院子里定不会有事,我本就是镖师出身,押运货物,照看人正是本行。” “好,就这么定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贾蓉方才迈出院门,就见门口一侧有一妇人正在此处立着,似是等候多时了。 贾蓉识别出是入院时与他搭话的世霖母亲,便先开口搭话道,“近日来扬州府不安宁,我想让伯父与世霖随我到府上居住,护着我的安危,伯母以为如何?” 妇人欠身一礼,“为大人做事自是并无不可,若不是祝家一应女眷还在园中等我操持,我倒是也想随大人一齐去了,以效犬马之劳。” 贾蓉客气道:“祝家舟车劳顿,是该多多歇息才是。伯母在此处可是有事?” 妇人应道:“当下想寻夫君说几句话,嘱咐些事。” 贾蓉颔首同意,祝拯遂上前几步,问道:“孩儿他娘,你有啥事速速说来,莫要误了大人的事。” 妇人往里间廊道让了几步,躲出贾蓉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让你随身带着的药粉,当下你可带在身上?” 祝拯目光闪躲,有些难为情道:“孩儿他娘,我这就要随大人去府上住了,时辰也不够啊,等我回来再说吧。” 妇人嗔怒道:“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我就要那药粉,哪是要你了。” 祝拯闻言也瞪起双眼,“你只要这药粉作何用,难不成我去了府上,你就要找别人寻欢作乐?你也忒大胆了些,还来找我要药?” 妇人一个耳光招呼上去,骂道:“你奶奶的,想什么呢?我是给那小姑娘准备的,祝她成就好事,你个囚攮养的,什么污言秽语也说得出口。” 一把又揪起祝拯的耳朵道:“你等好了,待你从府上回来的时候我如何制你。” 祝拯忙求饶道:“姑奶奶,姑奶奶轻点,大人还在那边看着呢,给我留点脸面。” 说着,祝拯从怀中取出一纸包递给妇人,“姑奶奶我错了,药都在这,你拿去。” 妇人眉头一皱,显出不悦来,“都在这了,往后我用什么?” “身上的都在这了,行李里面还有呢。”听闻此言妇人才稍稍满意,松开手,恢复了笑脸。 “行,走吧,去见大人。” 在门口就着廊道的灯光,贾蓉远远望着那边的一举一动,感叹道:“看来伯母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祝世霖解释道:“大人,你别看我娘面上温文尔雅,实则武艺不差我爹多少。听我娘说,当年他们是比武成的亲,斗了几十个回合,力怯才败于我父亲之手。” 贾蓉点头,“倒是一对江湖璧人,如此说来正是合适。” 祝拯和妇人齐齐走到贾蓉面前,抱拳行礼,“让大人久等了。” 贾蓉回道:“伯父伯母多礼了,宝琴还在偏房里歇着,伯母代我去唤她一声。” 妇人又是盈盈一礼,应了吩咐往偏房中去了。 才进了屋子,见宝琴平躺在榻上,目光直直盯着帷帐顶,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妇人上前道:“姑娘,大人要回去了,正在外面候着你呢。” 宝琴坐起身,望向一旁的妇人,“啊?蓉哥哥要回去了?” 妇人伸出手掌从中摊出一纸包,对宝琴道:“姑娘这是答应你的药,融在酒里给贾大人服下就行。可得保存了,这是我家的独门秘方,在街市上可是买不到的。” 宝琴的脸腾的红起来,忙将妇人的手往一边推着,“不行不行,我可不能这样行事,太下流了些。” 弯腰踢上小靴,宝琴就要夺门而逃。 妇人在门口将宝琴一把拉住,药包顺势塞进宝琴袖口,劝道:“姑娘你可莫要错失良机,贾大人年轻有为,此时你能伴在他身边自是天大的姻缘。若是你无作为后来定还有别的女子,到那时怎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宝琴愣了一下,想起林府的黛玉,不自觉的接住了药包。 正在这时,贾蓉迎面走来。 “宝琴妹妹,怎得在这傻站着,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宝琴心头怦怦直跳,回应道:“是,是该回去了,蓉哥哥我们走吧。” “方才我看伯母似是递给了你什么物事,怎得初次见面就相处的如此好了,我倒想看看是什么稀奇东西。” “没什么,女孩子家的东西哪是给你看的,快走吧。” 宝琴迈出几步走在当前,再不顾着贾蓉。 这么矫揉扭捏的宝琴,贾蓉还是初次见到,不过他也没多想,大概是宝琴来了月事,女孩子这几日都会有些反常。 感谢不在宅不爱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这一卷快到尾声了,下一卷该回京城了,大家好像都是更爱看感情线,写感情线的时候订阅就比较多,写一些之外的就少人看了。 最近在准备新书(当然这本是会好好完结的),和这本相反多是荣宁两府内部发生的事,更偏宅斗一些。 已经过了编辑内投,大概要这个月底发书,还希望到时候大家能支持一下点点收藏,嘿嘿先谢谢大家了。 第128章 哄了这个哄那个 第130章 哄了这个哄那个(大章) 此间事了贾蓉将要离去,面对着妇人贾蓉出于礼貌还是要开口道别,毕竟带走了人家的丈夫和儿子。 贾蓉对妇人行礼道:“伯母,我这便带伯父与世霖回府上了,可还有什么话叮嘱他们的?” 妇人也还礼,而后开口道:“倒是没什么话再叮嘱他们的,想与大人说两句。” “伯母直言即可,不必客套。” 妇人颔首道:“为大人做事是祝家上下一齐同意了的,往后全凭大人差遣自是分内之事。不过我家那口子是江湖草莽之辈,习性不良,脾性有缺,在外若有不知礼数,还望大人多多担待。” 贾蓉拱手道:“伯母言重了,我还得靠伯父护着周全,有什么不能担待的。” 妇人望着贾蓉的脸,清秀出尘,面若冠玉,不似霖儿那般的柔美,更有男子的英雄气概。心中不由得感慨,“贾公子年纪轻轻手段不浅,举止谈吐温文尔雅,这次祝家押宝但愿不会再出了差错。往后祝家的门楣高低全系在这少年身上了,究竟是得遇明主,还是纵身泥泞且看着吧。” 两人又是寒暄了两句,贾蓉便要抽身去追宝琴。 而宝琴走在前面,却是迟迟不见贾蓉跟上来,心中以为奇怪。她往后面看去,就见贾蓉方才回身往这边走来。 在贾蓉身后妇人正向宝琴盈盈笑着,似是在给她打气,祝她成功一般。 对视之间,宝琴的脸色自然是红透了,忙又转回身去。 还好如今天如墨色,廊道中的灯又照不到这么远,应是不会被贾蓉发现自己红了脸,否则宝琴真想寻个地缝躲起来。 贾蓉来到宝琴身边,觉得此时的宝琴有些异常,关切问着,“宝琴妹妹这是怎得了?” 宝琴忙回道:“没,没怎么,快我们回去吧,天都已是这般黑了。” 宝琴举止实是有些怪异,贾蓉便多问了几句,“我们是走着回去,还是与你寻顶轿子?” 此时宝琴只想寻个地方自己好好静静,安定好心情,贾蓉如此问着,自然是下这个台阶便宜行事。 “蓉哥哥为我寻个轿子来吧,今日走了这么久腿脚有些累了。” 贾蓉颔首,如此倒是也可以让祝家的子弟扮作轿夫混进林府,免得他人生疑。 这样想着,贾蓉也一口答应下来。 虎子,祝拯,祝世霖和一些祝家子弟都坠在后面送着贾蓉二人。 贾蓉回身对他们吩咐道:“寻马匹与轿子来,此时天色晚了快些回府才好。” 自有虎子去备着一应物事,贾蓉又对祝家父子道:“盐院衙门前多有黄家的探子,委屈祝家子弟寻来轿夫的外褂换上,扮作轿夫的样子随我进府,也不至于他们生疑心。” 祝拯连忙应了下来,“为大人夫人抬轿子算得上是什么委屈,倒不如说是应该做的。” 听闻此言贾蓉虽是想辩解什么,可是当下的情形并不是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之事的时候,便没开口多言语。 他不往心里去不代表其他人不往心里去,贾蓉身后的宝琴见贾蓉默许的样子,心中一番争斗终于有了结果,暗暗下了某种决定。 寻了马匹,轿子,一应人也准备齐整,贾蓉骑上马匹,宝琴由妇人扶着登上了轿子,一行人便出发了。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妇人心中泛起了嘀咕,“哎呀,坏事了,忙里忙外竟是忘了告诉那小姑娘服了药之后,过几刻钟才会生出药效来,这点小问题应不会误了事吧。” …… 一路上宝琴独自做在轿子中思索着如何为贾蓉下药的事宜。 据她了解贾蓉平日里并不饮酒,这冲在酒里给贾蓉服下定是难成事了。可府上的一应吃食也是贾蓉亲自去准备的,跟让她没了下药的机会,当下也不知的怎么办才好。 正苦恼的宝琴应对贾蓉一路抛出来的话题自是兴致不高随意回着,贾蓉也听出她的心不在焉,也在思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足半个时辰,一行人赶到了盐院衙门。 门口守卫的盐兵见到又是骑马又是搭轿子的一行人停在门前,自然是要拦住盘问清楚。 贾蓉从中落马与两位盐兵招呼道:“是我,我回来了,这些是我的随从。” 盐兵自然是识得贾蓉的,最开始时盐兵们都敬着贾琏,当他是贾家派来江南的头号人物,实际上也是如此。 可到了扬州府在府上住了几天再不见贾琏的踪迹,反而是这个辈分更差一些,年纪更小一些的贾蓉操持着林府上下的琐事,盐兵自此无有不服者。 见是贾蓉回来了,两位盐兵脸上露出笑容,“是蓉大爷回来了,这还搜查什么,快往里面去吧。” 贾蓉与两位点头示意,引着一行人往林府外院去了。 “伯父,你们就住在这外面的院子里,我一会让管家给你们送些锦被毯子来。” “让大人操心了,这点小事不必多劳烦的。” 贾蓉摆手道:“都将你们带出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你着你们,哪有随便的道理。就是不知在这内院住下,若是内院出了事,伯父还来不来的及赶过去。” 祝拯十分有信心,夸口道:“这院子也并不大,从这到垂花门也不过是三四十步的距离,若是里面生了变故定是能及时赶到的。” 贾蓉颔首道:“那便好,一会我差人送来吃食,此时乃是非常时期,待一切事情了结后我们再大摆宴席。” 就如同祝世霖回到杭州府上与祝拯形容的一样,贾蓉对待他们并不似是上官命令下属,也不是老爷对待仆人,而是真将他们这些江湖之人作为客卿一般,这等礼贤下士之举自然是收获了祝家子弟的好感。 “大人想的周全,眼下还是以大人的事情为主,等一切定好,开庆功宴岂不是热闹。” 贾蓉颔首道:“伯父所言有理,那边先如此定下了。” 贾蓉与祝家子弟们见礼后,与宝琴两人进了后院。 两人先是一同往住处去了,此时宝琴身上穿的还是贾蓉的衣物,在院中央两人该分去两旁偏院之时,贾蓉开口问道:“宝琴妹妹,我这衣服……” 还不待贾蓉说完,宝琴打断道:“不就是穿了蓉哥哥一件衣服吗,蓉哥哥忒小气了些,难道要我在这脱下来给你不成?” 贾蓉摸不着头脑,今天的宝琴怎么像是黛玉呢,说两句就恼了起来。 “这倒是不必的,宝琴妹妹若是喜欢穿着回去便是了,权当送给妹妹。” 宝琴啐道:“呸,谁稀罕你这衣服似的。” 宝琴虽然想直接脱下来给贾蓉,但是她衣袖中还拿着那药粉,自然是不能暴露的,若是此时暴露了,就再无清白可言。 “我今日穿了一天,穿的有些脏了,不能脏着还给蓉哥哥。待我换下来洗干净后再与蓉哥哥送去。” 说完,也不等贾蓉同意与否,抬腿就往左边偏房去了。 就在贾蓉也要回房之时,似是看见一黑影躲在院门旁。 贾蓉悄声走过去,靠到近前问道:“雪雁你在这作什么呢?” “啊!”贾蓉突然打了声招呼,骇了雪雁一跳。 “是,小蓉大爷啊,你可真是太坏了,怎得故意来吓我?” “怎就是吓你了,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作什么呢?” “哦,我是小姐……”才说到小姐,雪雁马上改口,“我在这等着小蓉大爷回来一齐做些吃食呢!” “真的?” “自然是真的。”雪雁抬头望着贾蓉露着笑脸,天色很暗只能看得清两排洁白的牙齿。 “既然你不说真话,那晚上便是没你的吃食了。” 贾蓉转身就要走,雪雁忙起身拉住贾蓉的袖子道:“小蓉大爷,我说,我说真话。” “哦?那你说。” “是小姐差我在院外等着小蓉大爷回来,让后去往里间告诉小姐。” “嗯?林妹妹寻我有事?” “额这我不知道。” 贾蓉又回身迈步要离开,雪雁急道:“我是真不知道啊,小蓉大爷我没说谎。” 贾蓉便就不欺负小姑娘了,对雪雁说道:“那好吧,姑且信你,走吧一同回去房里,问问林妹妹有什么事。” 贾蓉携着雪雁登上了正院的石阶,轻轻叩门,往里间唤道:“林妹妹,我回来了。” 紫鹃听到外面贾蓉正唤着,起身便想去开门,林黛玉忙将她喝住。 “你去作什么?他唤你你就要给他开门,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若不然我也将你同雪雁一同送给贾蓉当丫鬟?” 紫鹃哭笑不得,知道黛玉正因为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此时自是气不顺,开解道:“小姐与小蓉大爷呕什么气,今日我们两次三番的闯门也有我们的不是,该给小蓉大爷自辩的机会才是。” “好啊,你还真同他一伙,数落起我的不是来。我倒听听,他能讲出什么颜色来。” 听出林黛玉的话外音,紫鹃笑着往前面去开门了。 门在里间被打开,贾蓉脸上挂笑走了进来,当先便见到林黛玉正坐在椅上翻眼睛,“林妹妹这是怎得了,是谁惹到你了?” “还能是哪个,自然是那个色胆包天,白日宣淫的淫虫,这等下流胚子扔到皇宫里怕都是会秽乱宫闱。” “林妹妹实是误解我了,我与雪雁能有什么?与宝琴妹妹更是没什么。” “我可曾是提到你了,你倒是自己应上来了。”林黛玉偏着头,不往贾蓉脸上瞧。 “这些日子独我一个哥陪着林妹妹,除了我自然再没别人了啊。此事真是林妹妹误解了,有些事并不是眼前看到的那般。” 林黛玉啐了一口道:“呸,谁让你陪着了,说的真是腻歪。这还有什么好误解的,沐浴都沐到一个盆子里去了。” 听闻此言,贾蓉转头看向雪雁。 雪雁垂着头,收敛呼吸,似是想将自己存在在此间抹去。 贾蓉见雪雁这副模样,也有些无奈,转过头来道:“那日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本来宝琴妹妹是来寻我的,仅在外间与我说话。可这时候林妹妹也来了,她无处躲避只好躲到澡盆里,实是无奈之举。” “呵,倒是我成就了你的好事。你暂且再说说今日你与她出去作什么?” 贾蓉又老实交代道:“今日本不想带着宝琴出去的,可是经不住她一番纠缠,我本是有要务在身,仅是逛了几处街巷罢了。” 黛玉回过头打量着贾蓉,“果真?” “当然是真的,林妹妹信不过我大可去问宝琴妹妹。” 黛玉点头道:“姑且相信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都是替可卿姐姐问的,等回京城了,我定与她好好讲讲你在此间的事。” 贾蓉也没质疑,就看她还能欺骗自己多久。 “我饿了,你去做些吃食来吧。” 说了谎话的黛玉也是微微有些脸红,想尽快将贾蓉赶走。 “好,不知道林妹妹想吃什么?” “倒是想吃那日在船上蓉哥儿初次与我做的鱼了。” “西湖醋鱼?” “对就是这个。” 贾蓉颔首道:“这个菜倒是适合林妹妹的。” “嗯?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那我这便去准备了,让雪雁与我同去吧,给我做个帮厨。” 这并无不可,黛玉点头应下了。 雪雁抬头望着黛玉乞求的眼神,自是被黛玉无视了。 有了黛玉的许可,贾蓉拉着雪雁便退了出去。 合上了门,贾蓉捏起雪雁的脸蛋道:“你怎么跟我保证的,若是说出去再没吃食给你,是不是你说的?” 雪雁委屈道:“是倒是,可小姐问起来我怎能不说?” “哼,你胡说些什么呢?林妹妹会主动问起这件事,定是你为了自己主动将我供出来的。” 雪雁瞪大了眼睛,惊道:“小蓉大爷,你这也能算到,是神仙不成?” “我还能算到你往后只能同别的下人一般,吃那些厨娘做的菜了。” 说着,贾蓉松开雪雁往灶房去了。 “小蓉大爷你等等我嘛,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好不好?” 贾蓉回身道:“你想要赎罪的机会?” 雪雁不假思索,“想。” “那往后如果林妹妹有事你都得通报给我,就像你跟林妹妹通报我的事情一般!” 第129章 一计不成 第131章 一计不成(大章) 庭院中,贾蓉要挟着雪雁往后也要听命于他,这等不合规矩的事让雪雁犯了难。 犹豫了会儿,雪雁还是开口道:“我是小姐的丫鬟啊,怎么能将小姐的事说出来告诉小蓉大爷。” 贾蓉抱起手臂,带着完全不在乎的语气说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雪雁又凑上去几步,央求道:“小蓉大爷,换一个好不好,换一个。” 贾蓉想了想又道:“那往后林妹妹遇到难事了,你得第一个来寻我帮忙,如何?” 雪雁品着贾蓉的话,心里想着,“小姐如果真是遭遇了难事,还能寻谁帮忙定也得来寻小蓉大爷帮忙,这件事应下来应该不算出格。” 念及此雪雁答应下来,“好,就听小蓉大爷的,往后若是有事第一个来寻小蓉大爷帮忙,小蓉大爷有事的话我也会头一个去告诉小姐。” “这自然是没什么不妥。好了,那走吧,你今天想吃什么?” “东坡肉!” 雪雁恢复了笑脸,一蹦一跳的跟在贾蓉身后。 而此时院里的另一间房,才点了零星几盏灯,似是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坏事一般。 “小姐,你可回来了,这一天都要无聊死了。” 小螺帮宝琴更换着衣物,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而宝琴心里乱糟糟的,也没留心去回应。 “小姐,你们今天出去了我才知道,原来每日里我们的吃食都是蓉大爷准备的。今天吃了厨娘做的菜,才知道是什么差距。” “蓉大爷也真是厉害了,还会做吃食,除了那些专门做工的,遍天下怕是都找不出几个会厨艺的男子。” 说到贾蓉了,宝琴才微微回神,“确实如此,蓉哥哥真是个完美的人。” 随着将外衣换下,小螺发现了宝琴手里正攥着什么物事。 小螺好奇问道:“小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蓉大爷在街上与你买的?” 宝琴摇摇头,“这个在街市上是买不到的。” “买不到?”小螺更是好奇了几分,往宝琴手上去拿,“小姐,给我看看。” 宝琴抬手避开来,“别抢啊,你别弄坏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宝琴也没想瞒着小螺,正好也让她帮自己出出主意,“是一种药粉,促进感情的……” “药粉?”小螺十分诧异,“不会是我想的那种药粉吧。” “诶呀,你都猜到了,还装什么样子。你快帮我想想怎样让蓉哥哥在我面前喝下去。” “小姐,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蓉大爷虽说是难得一见的少年才俊,也不至于小姐无名无份的先搭上身子吧。” 小螺说的话愈发直白,秀的宝琴不好意思抬头,只是娇嗔道:“你哪有那么多话说,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你就赶快想个办法。” 小螺以为此事还是难行,又劝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我可听嬷嬷说过这个可是很痛的,小姐没有半点经验到时候搞砸了怎么办?” 宝琴抬起头,望向小螺确认道:“啊?很痛吗?” 小螺点了点头,宝琴又犹豫起来,如今她也还是小女孩,自然是对这些有本能的恐惧。 望着小螺的脸,容貌并不平庸,也是个小美人,宝琴心中生出应对之法来。 “要是到时候我应对不来,你替我。” 小螺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也没经验啊。再说小姐的事,哪轮得到我来,就算是我做了那也没小姐的事了啊,到时候成了我被蓉大爷纳进房里。” 宝琴啐道:“呸,你个小蹄子,想什么美事呢,让你替我还成了你的好事。” “先不想这些了,下了药再说,到时候自然有应对之法。” 小螺摇头道,“吃食都是蓉大爷准备的,哪里轮得到我们来下药,还是太难成事了,小姐你出去是遇到了什么,弄了这药不说,还变得这么急了。” 小螺总扯开话题,让宝琴失去了与她说话的耐心,“要想下药还是得先有酒才行,你去灶房寻一坛酒回来。” 说着宝琴又将纸包递给小螺,“在回来的路上你就把药下在酒里。” “啊?为什么不回来再下?” 宝琴偏开头道:“别让我看见这些下流的东西,你去做了就是了。” 得了差事小螺自然再不能怠慢,纵使是万般不愿,如今她也得出去。 …… 贾蓉与雪雁两人正在灶房中一同做着吃食。 贾蓉一面烹饪着食材一面对雪雁道:“晚上不该再吃这么油腻的菜了。” “本是中午想吃的,小蓉大爷没回来。” “我中午没回来叔父吃的什么?” “老爷对于吃食上不怎么在意,不过还是白姨娘亲自下得厨。怕再出什么事端,小姐中午都在一旁陪同着。” 贾蓉点了点头,如今这个时候倒是该谨慎小心些。 周姨娘房里留下了与黄家传递消息的东西,应该找时间收了,与黄家线子搭上信。 正在贾蓉盘算着下一步计划时,小螺走了进来。 “蓉大爷?在准备吃食呀。” 贾蓉回头看去是小螺,笑着回应,“是呢,宝琴妹妹可说了有什么想吃的?” 小螺尴尬一笑,说道:“倒是没说有什么想吃的,小姐说想饮酒,差我来取一坛酒。” 贾蓉以为奇怪,来了月事怎么能饮酒呢? “宝琴妹妹不是来了天葵,不好饮酒吧。” 一句话讲屋内两个女孩子都说的脸红了,这哪是能拿出来摆在明面提及的事。 “哪,哪有。蓉大爷你怎么这样说,小姐并没到日子啊。” 贾蓉摸了摸头,既然不是,为什么今天宝琴这么反常,竟然还要喝酒。 摇了摇头,贾蓉还是难想通透,“果然女孩子是最难懂的生物。” 手指向一旁门口,贾蓉对小螺说道:“哪里还有一坛黄酒,你端去吧,虽不醉人还是要少喝些。” 小螺应了下来,行了一礼端着酒坛出了门。 “小蓉大爷你也太不知羞了,哪有打听姑娘月事的。”小螺走了,雪雁却是教育起贾蓉来。 “我哪有故意打听,只是好意提醒罢了。” “小蓉大爷怎得对薛家小姐这般好,处处留意着。” 这小丫头还为黛玉打抱不平起来了,贾蓉揉着她的脑袋笑道:“我答应了薛蝌照顾宝琴妹妹,平日里自然是留意的。再说了我对林妹妹不好?” 雪雁叹气道:“好,但就是小蓉大爷对谁都一般好,才不好。” 贾蓉愣了愣,望向雪雁。这平日里只知道吃的小丫头都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来? 不待贾蓉再说些什么,又有人进门来了。 “蓉小少爷,老爷正寻你去呢。”是一老嬷嬷来传话了。 贾蓉点头道:“好,我知晓了这便去。” 老嬷嬷得了信,先回房中去回话了。 贾蓉对身旁雪雁道:“这个汁我都调好了,你把菜从笼屉里取出来再浇上,回锅收汁就好了。” 雪雁应下来,回道:“我知道了小蓉大爷,你快去老爷院里吧,这么晚寻你肯定是有正事要说。” 贾蓉点点头,整理了下衣襟往外面去了。 行经一处圈棚,贾蓉注意到有个黑影在那边动着。 如今正是紧张时期,府上容不得有半点疏忽,贾蓉没有声张,自己悄悄摸了上去,先查看是什么情况,以免打草惊蛇。 走进一瞧却是小螺在那边面朝着栅栏,背朝着他这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贾蓉心头不解,“什么时候这些小姑娘都喜欢躲在黑影里了。” 直起身子上前,贾蓉拍了拍小螺的肩头道:“小螺,你不是回去送酒吗?在这做什么呢?” 突然有人打招呼,还是贾蓉,吓得小螺一个没稳住,将酒坛摔在地上,酒水全撒了出来,淋在一旁的饲料上。 小螺迅速的将纸包收回怀里,酒撒了没事,药要是在这丢了才是误了小姐的大事,回去才没办法交代。 小螺转过头,对贾蓉道:“蓉大爷你吓坏我了。” 贾蓉将小螺先扶了起来,搀着手臂引着她先走了出来,以免被碎瓷片刮伤。 “今天倒是我的不是了,有没有伤到?” 被贾蓉护着,还有些肢体接触让小螺也有些脸红,又想起小姐交代的事,让她替,说话更是不顺畅了。 “没,没事,方才我听到这边有叫声,有些好奇就凑上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夜色正暗,贾蓉没看到小螺手上收药包的小动作,扶着小螺站稳后撤回手对她解释道:“这边养了些牲畜,夜里有叫声是正常的。如今你抱的酒全撒了,灶房里也没清酒给宝琴妹妹喝了,你回去可怎么交差啊?” “额,这晚上饮酒对身子也不好,我回去与小姐讲明白应该没事。” 贾蓉颔首道:“实是如此,若是宝琴妹妹怪罪起来了,你就说是我的缘故才让你没能带酒回去,让她不要责罚你,若是她不相信,你来寻我,我去帮你说明。” 小螺估计现在小姐最不好意思见的应该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了,忙摆手客气道:“不必了不必了,小姐不是刻薄之人,蓉大爷先去忙吧。” “当下我实是有事在身,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寻着灯回去,看着路莫要摔了。” 叮嘱两句贾蓉便转过身,往林如海的正房去了。 见贾蓉走远,小螺长嘘出一口气来。 拍了拍脸蛋,小螺心里想着:“蓉大爷实是个好的哥儿,可小姐用这个手段也太不光彩了些。唉,让小姐另想别的办法吧,今日肯定是不成了。” 小螺迈开步子寻着路,回房去了。 入了门,宝琴见她两手空空,站起身凑到近前,蹙眉问道:“酒呢?” 小螺叹气,“我下药的时候正巧让蓉大爷遇见了,若不是我手快定要让他发现了,酒全都撒在地上了。” “啊?那药呢?” 小螺从袖中取出纸包,“药才倒了一点点,都在这呢,不会坏了小姐的事。我以为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的好,小姐你也太心急了些。” 宝琴又坐了回去,平复了下心情,点头道:“你说的在理,暂且搁下吧,寻个好时机再说。” …… 而此时贾蓉也才进了正房见到林如海。 林如海依旧是卧在榻上,如今虽是能拄拐行走了,平日里还是需要多多歇息。 “叔父,我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林如海见到贾蓉,脸上就不再是方才严肃的神情了,“蓉哥儿来了,快坐吧。” 见贾蓉坐下了,林如海继续道:“我这身子已经好多了,醒来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还,这辈子能下地行走。” 贾蓉宽慰道:“叔父再养养定能恢复如初。” 林如海笑了笑,望向身边侍立的白姨娘。白姨娘便会意,知道接下来不是她们该听的了,引着一众嬷嬷丫鬟退了出去。 待门口传来关门声,林如海才开口道:“蓉哥儿,今日所行之事可是顺利?” 贾蓉点头回应,“一切顺利,汪家同意站在我们这边,供我们差使了。” “嗯,这是好事一桩,接下来可想好如何行事了?” “我让汪家宴请其余三家布置一场鸿门宴,一举擒下三位家主,家主没了抄家定不会再有阻碍了。” 林如海又道:“这确实是最好的机会一举除掉他们,可黄家应该也会有所行动,如今我们还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黄家黄均太是个阴险狡诈之辈,应会有准备对付我们的招数,明日我试着与黄家的线子取得联系,试探一二,暂且看看能不能得出些消息。” “既然蓉哥儿都有留意,那叔父也不多说什么了。” 贾蓉身上沾了些烟火气,林如海心知又是为玉儿准备吃食了,开口道:“叔父知道你待玉儿好,也别过分宠着她了,今日操劳至此,回来还下灶房,实是不妥。” 贾蓉心里无奈,这不全是为了哄你的女儿高兴。 “不费什么力,既然林妹妹有求,我该应下。” 林如海很是满意,颔首道:“有你这个作兄长的,让我也十分安心,玉儿年幼不通人情世故,往后还需你多多照拂着。” 第130章 药效很强 第132章 药效很强(大章) 窗外夜幕沉沉,堂上灯火通明。 汪映新从柳叶小巷回来府上以后,就如现在一般神情恍惚,瞳孔涣散无神呆坐在长椅上。 见老爷是这幅光景,管家内心自然是焦急万分,却也不敢随意出言询问打扰,只能在一旁安静候着。 “汪家百年大族已历经四世,如今才传到我手上,怎能在这个时候随着徽商一起被朝廷拔了根啊,就按照贾蓉说的做吧。” 汪映新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汪家在扬州府也是有头有面的人家,这一遭老脸是要丢尽了。” 在汪映新还在感慨之时,一妇人追到大堂上来了。 “老爷,老爷!霄儿怎么样啊?我听人说老爷夜里出去了?” 汪映新目光望下来,自是结发妻子到堂上来闹,心中本就憋闷,此时看着不懂事的妇人更是厌烦得紧。 回首给管家示下,管家遣着堂上的下人们出了大堂,自己又回身侍立在侧。 堂上再没其他人,汪映新才开口训斥道:“你这村妇能不能懂点是非,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我汪家走独木桥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里。往后你在家里莫要大呼小叫的,一点太太的样子都没有成何体统。” 妇人稳住了身型,用手帕擦起泪来,“我是个不懂是非的妇道人家,我只是念着我的霄儿啊。” 汪映新摆摆手道:“霄儿没事,过几日便回来了。” 妇人抬头望向汪映新喜道:“当真?” “自然是真,还有你准备下,过两日汪家办一场认祖归宗的大会。外面霄儿搞出来的那些个野种,认一个回来,呈递我汪家的香火。” 妇人满面惊疑,“老爷,那些孩子的娘亲多半都不是能和我汪家门当户对的,怎能让霄儿迎娶进门来?” 说到此处,汪映新更是冒出火气来,“你瞧瞧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没有他这些荒唐事,哪会有此番祸端。” 妇人又极力劝道:“老爷,你要三思啊。上门认亲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了,还在府上举办出大会来,这还得了?” 汪映新自是不愿意与夫人多解释什么,不耐烦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赶紧回去,后院里的东西你都预备好了。若是给我搞砸了,有你好瞧的。” 妇人见老爷心意已决,再不好多言说什么,又是一阵抽泣,返身出了大堂。 待府上太太走后,一旁的管家也劝道:“老爷若是真办个什么认宗大会,这老爷的颜面往哪里放啊。” 汪映新抽着自己的脸道:“颜面,颜面,我这老脸能有汪家的命重要?” 管家听不懂汪映新的话,可这动作将他唬坏了,只知道是自己失言,再不敢多说什么。 “这两日在扬州城里做好了声势,让城里的人都通晓了,再给三大家主发请帖,就说邀他们一同来见证,还有扬州地界上的各界名流,官宦人士都不能少了请帖。” 管家更是费解了,本来就是当众打自己巴掌的事,怎么这架势还是非要将自己扇晕不可? 汪映新没听到管家回应,又道:“给三位家主的信上记得区分开来,美姬,珍馐,官场名流对上三位家主的喜好,你可晓得?” 老爷又发话了,虽然管家依旧是听不明白,但是赶忙应下,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了老爷的霉头。 “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管家出了门,堂上独留汪映新一人,此时他的心情依旧是难以平复。 “这贾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才这般的年纪心计就如此之深,行事又这么狠辣,黄均太这次怕是要栽了。” …… 翌日, 贾蓉从房中缓缓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在了脸上,时辰定是不早了。 昨日与林如海磋商一应事宜,又闲谈几句后,贾蓉去灶房取了些菜品就回自己的房中吃了。 为什么是拿到自己房中吃了,主要是因为林妹妹,宝琴妹妹都邀他去房里吃饭,两人却是不想凑在一起的样子,贾蓉哪好做出选择,还是老老实实的回自己的房里。 一整日奔波操劳,让贾蓉身体很是疲惫,再没顾及其他,就直接合衣睡下了。 再睁眼没成想已是这个时辰,平日里早起的好习惯怎么都断了,清早竟然没醒过来。 贾蓉满心疑惑,换了身衣物,自己打水净面梳洗后,就忙往灶房去给两个妹妹准备吃食去了。 才到院门前,就见雪雁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贾蓉一把将她拦了下来,问道:“你这是怎得了,大早上怎么冒冒失失的?” 雪雁抬头一看是贾蓉,心里稍稍安定下来,手指着一旁的窝棚对贾蓉道:“小蓉大爷你快去看看吧,我早上本是想煲鸡汤的,可是哪些鸡怎么都得病一样,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正是林府该高度警惕的时候,有了异常现象贾蓉自然要去查探清楚。 “难道林府上还有暗子能够在灶房下药?” 心中思忖着雪雁刚刚的话,贾蓉满面疑惑,“若是下药也应该放在吃食里,毒鸡作什么?雪雁的意思还不是鸡被毒死了,都趴在地上那是什么景象。” 凭空想像难想出什么结果来,贾蓉迈开步子,携着雪雁一同来到围栏前。 立定了身子,贾蓉打眼望进去,确实是一片壮烈的景象。 窝棚里的母鸡约莫有三四十只,鸡冠似是都被啄破了,每只鸡都仰倒在地上,屁股朝天,鸡喙闭不拢,舌头漏在外面,好像都还活着。 贾蓉看了这些鸡的惨状,身上直打寒颤,这昨晚公鸡是干什么了。 再往中间看去,一只公鸡步履蹒跚在原地打着晃,时不时还扑闪一下翅膀,头垂着似是辨认不出方向。 贾蓉心头更是疑惑了,“我知道猫狗有这个时期,鸡也有?怪不得今天早上没醒过来,原来是没有鸡鸣声,这鸡都这样了,还叫什么了。” 雪雁在一旁探头过来,往里面望了一眼,对贾蓉道:“小蓉大爷,这鸡还能煲汤吗?” “这鸡不干净了,应该不能煲汤了。” “啊?小姐今天点了名字要喝汤的。” 两人还在打量着棚窝里面的惨状,责骂声伴着淅淅沥沥的抽泣声从一侧传来。 贾蓉与雪雁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老嬷嬷正在训斥着小丫鬟,小丫鬟坐在地上痛哭,时不时身上还挨了几下巴掌。 “小蓉大爷,她是负责喂食养鸡的粗使丫鬟。”雪雁指着那女孩介绍道。 “那这鸡现在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会有什么下场啊?” 雪雁想了想道:“在贾家若是负责的事情搞砸了定会被琏二奶奶赶出去了。” 一说到琏二奶奶,贾蓉又想起酒楼那一夜的温存来。 “二婶婶啊,如此行事倒是不出人意料。那在林家呢?” “我从小就和小姐去了京城贾家,也不知详细。我想在林家的话,应该也少不了嬷嬷的一顿板子。” 贾蓉叹了口气,小丫鬟倒是怪可怜的,这应该也不是她的原因导致的,鸡吃饲料能吃出这个战斗力,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贾蓉也想不出。 移步上前,就听那老嬷嬷训斥道:“你这手脚长的是作什么的?让你喂个鸡你都能将鸡喂出病来。这都是给老爷补身子的乌鸡,把你卖了都换不来这鸡。” 小丫鬟自然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抱着头痛哭。 贾蓉靠近二人,嬷嬷听道脚步声,偏头过去见是贾蓉过来,忙躬身行礼道:“见过蓉小少爷。” 贾蓉点点头,没搭话,而是对小丫鬟道:“先不要哭了,这事如此反常不该怪你。” 小丫鬟比雪雁年纪还要小,怯怯的抬头,直起身后同样行礼道:“谢蓉少爷。” 贾蓉转身对嬷嬷问道:“昨日这边有人住下看守着吗?” 嬷嬷露出笑容道:“昨日这边是老身看顾着的。” “那夜里没什么异常?” 嬷嬷回道:“夜里似是有叫声,不过这牲畜夜里鸣叫是常有的事,老身也没多想便就没出来看。” 贾蓉颔首道:“如此说来你也有监管不利的责任了,那就别总是将事情推到小丫鬟身上。” “蓉小少爷教训的是。” “先将这些鸡处理了,定是不能给叔父,林妹妹吃了。窝棚认真清洗一番,再换一批饲料。” 老嬷嬷和小丫鬟一齐应了下来,往里间去忙了。 现在这林府不论内外,都是由贾蓉管着,他说的话自然是没人敢不听。 两人离去后,贾蓉发现两人原来站的地方,后面有些瓷片。 贾蓉猛的想起昨日夜里小螺在这边鬼鬼祟祟的,后来被他吓到失手打翻了酒坛。 “难道是鸡喝了酒就这样了?难不成是小螺下的药?没道理啊,害林家对她和宝琴妹妹可没有半点好处。” 贾蓉自然是不愿相信这件事与宝琴妹妹相关。 一时间得不出结论,暂且暗暗记下了。 此时雪雁走到贾蓉身边,抬头问道:“小蓉大爷,这鸡汤还能不能做了。” 贾蓉摇了摇头,“做不了了,还是换个菜品吧,熬骨汤。” …… 小插曲都处理好了,汤也送到两位妹妹房里,自己胡乱吃了口,贾蓉该办正事。 周姨娘生前居住的院子在林府的最西侧,与西侧林府的外墙尽有一个巷道之隔。 贾蓉解开院门的锁链,推开院门,径直走入房中。 环顾四周装饰也并不奢华,墙上只是简单的颜色妆点,屋内也没陈列什么珍品,完全不似是林府这种大户人家姨娘居住的屋子。 姨娘一般都是出身不好,在府上地位也不高,大多是趁着自己年轻得宠的时候,多积攒些银钱,就像贾府里面的赵姨娘。 而周姨娘不似是这类,连梳妆台都很朴素,没有多少胭脂水粉。 “看来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才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吧。” 贾蓉来到一个梨木柜子前驻足,这是周姨娘生前交代的藏匿地,这里藏了她和黄家线子传递消息的凭证。 拉开柜门,里间有一个小木匣,木匣中装了几片用蜡处理过的树叶,用蜡封住的树叶可以一直保持绿色。 周姨娘将叶子放在林府的外墙之上,以此为新号示意这边有信息传出,黄家线子传进来消息也是同样的手法。 除了叶子,木匣里面还有一封没传出的信。 贾蓉缓缓展开纸张,就见上面写道:“宁国府贾蓉,通晓医术,已在救治林如海,初见成效,计划恐不能成。” 贾蓉将纸张收好,放入怀中。有纸张上面的字迹,他才好模仿着与黄家联系,并且取得他们的信任。 周姨娘有大把的时间去销毁这张纸,却还是留下来了,应是在被禁足之时就猜到事情败露,留下这张纸,能帮助贾蓉反咬黄家一口。 “一个黄家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该早处理了得好。扬州府有黄家,别的府还有其他的什么家,在这中华大地上数不胜数,隆泰帝的新政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贾蓉走出院子,来到林府的外墙下。顺着周姨娘说的标记,行至一处外墙有凹陷处的地方,登上墙头,上面正有一片被蜡处理过的叶子夹在两片瓦之间。 “看来,黄家已经在联系周姨娘了。” 贾蓉收起叶子,移开两侧瓦片,下面有一张纸条,取下后将一切恢复原状,贾蓉再落回地上。 纸条不长,贾蓉展开后定睛一看,仅有寥寥几字,“林如海,贾蓉近况。” “还是被黄家注意到了吗,非但要打探叔父的情况,还要打探我的情况。” 贾蓉一面思索,一面走回方才的房里,取出怀里的信纸,拿出桌案上的纸笔,模仿着笔迹编纂回信。 “林如海病情虽愈,身子依旧行动不便,平日里仍需人在侧看护。贾蓉连日来行迹诡秘,不知详细,常与林如海两人详谈良久,此人应有古怪,还请留意。” 第131章 两方准备 第133章 两方准备(大章) 黄府, 黄家家主黄均太在书房中翻着一封封线子递上来的密信,眉头不展。 “这卢知府果然是个靠不住的,还好另外几位能行事,便也大有可为了。” 黄均太执起笔,沾墨挥毫又书下两封信来。 “既然要推我等上绝路,那也别怪我把事情做绝。只许我为案板上的肉,却不许我执刀?这回我倒要看看是谁能笑道最后。” 黄均太放下笔,动手封起这两封信。 适时,管家叩门传信道:“老爷,巡盐御史衙门外的线子来回信了。” 黄均太放下手中的信,对门外道:“送进来吧。” 管家推门而入,躬身行礼后,将密信递到黄均太手中。 黄均太接过来一看,正是前几日安排下去与林府中暗子联系换来的消息。 越往下看去,黄均太的眉头皱的越紧。 老管家看出老爷的面色愈发不善,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黄均太不答,将纸递给老管家道:“你也来看看吧。” 老管家恭敬的双手接过,往信纸上看去,通读全文思索了阵开口道:“林如海病愈,贾蓉有古怪,这些都被老爷料到了,为何老爷还是愁眉紧锁?” 黄均太摇头道:“只是这些消息,那这信不该这个时候才传出来,便在林如海醒来之时就该传出,我们才好预先做足准备。如今都过了三,四个月之久,这消息还能有什么用处?恐怕暗子已经被挖掉了,这信亦是他人伪造的,故意让我们知晓。” 管家面色惊疑,“老爷的意思是这信出自林如海或者是贾蓉之手?” 黄均太点头道:“应是八九不离十了,贾蓉通医术能救好林如海自然也该知道病因,若是他知道病因的话,发现我们埋藏在林家的暗子并不困难。” “那老爷我们如今该如何行事?” “不必慌张,他既然提醒我们要谨慎对待,那便承了这个情,多多留意贾蓉。之前林如海的诸般行事,如今看来应都是林如海差用贾蓉去做的。” 黄均太收回目光,展开桌上的一张信纸,书写下寥寥几字并在书写好的两封信中加了几笔后,将信一齐递给管家。 “密信先给林府上传去,另外两封按照信封所指,送到盐台运使和都指挥使手上。” “是!” “将我黄家当养好的肥猪杀,哪有等死的道理,既然谁都不顾我,办就办一间大事。”黄均太心中激荡不已,当下做出的决断是他有生以来最大大胆的一次。 赌输了那便是移族之罪,赌应了那这扬州府他黄家便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享不尽权势,荣华与富贵。 不多时,老管家却是去而复返,又递上一物。 “老爷,这是汪家送来的请帖。” “汪家?请帖?” 老管家将请帖放到黄均太桌案一角道:“正是,今日一早汪家就在四处宣扬汪家要办一场认祖归宗的大会,取汪家大少爷汪霄在外最年长的儿子为嫡子,承祀汪家香火。” 黄均太眯起眼睛,将请帖收在手里,“这个时候汪家在瞎胡闹什么呢?什么认祖归宗,笑话。” 老管家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这种在外的野种谁都是羞于提起,汪家倒好,自己认上门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汪家里面的线人可有回信?” “回老爷的话,有回信称近来汪家大少爷一直不在府上。” 黄均太浏览完了请帖,扣在桌案上,手指轻敲桌沿,颔首道:“这请帖倒是没看出有什么纰漏,还故意与我说有各界名士到场,非我不能压住场面。” “莫不是汪家少爷流连烟花柳巷玩坏了身子,不得不在外招来个孩子认祖归宗呢?承祀香火对盐商总商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确有这个可能,你去问一下其他两家家主,若是三封请柬不尽相同,那么我们三家便同去。若是相同则不必去了。” 老管家不解其意,问道:“为何不同要去,相同反而不去?” 黄均太解释道:“汪家本就是这般行事,投我们三家所好正是常事。若是真是别有居心,定会发三家相同的请柬,来掩饰自己的目的。不过应是我多想了,这个时候汪家能有什么自己的小算盘,探子也没传出汪家有与盐院衙门接触的消息不是?” “确实如此,自从老爷吩咐后,我们就一直看顾着汪家外围,未曾听闻汪家有独自到盐院衙门与林如海接触。” “嗯,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暂且给汪家一个颜面。”黄均太起身背手而立,又道:“正好在明日我去承这个热闹,城外也有一场热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抵就是如此吧。” 看着黄均太又复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老管家也不再多言语什么,下去按照黄均太的吩咐行事了。 …… 林府, 今日贾蓉并无多少事,两个妹妹似是在赌气一般,谁都不来找贾蓉,似是谁先找了谁就输了一样。 如此一来贾蓉自然是闲着,在外院与祝家子弟一同锻炼下身骨,又或者去灶房准备日常吃食,等着盐商们下一步的动作。 当下贾蓉才随着祝家子弟学了一套拳,此刻正在自己的房中歇息,就听窗户外有声响传来,心想应是外间有消息来了。 起身走到窗边,贾蓉推开纸窗,正是虎子在此处,行礼后道:“大人,汪家将举办大会的消息传出去了,如今整个扬州府及周边村庄都知道这个消息了,有大批的人进城往汪府去了。” “请帖汪家可发出去了?” 虎子回道:“这个是我亲自审查过的,没有问题都发出去了,三大盐商的家主也都已回信说会准时到场。” 贾蓉满意的点头,“好,如此便好,今日你就带一官人马入住汪府,可分一些扮成小厮,马夫,护院,待时局有变时能够控制整个汪家。” 思索了阵,贾蓉又道:“盐政衙门黄家都能放进来暗子,汪家就更别提了,这段时间要严加看顾汪府周围的一切动向,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否则就前功尽弃了,遇见对手大可当机立断斩杀了事。” 虎子抱拳行礼道:“是,定不负大人重托。” 虎子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长木匣,双手递给贾蓉道:“这是大人一直让我保管的火铳,现在还给大人,以备不时之需。” 贾蓉伸手接了过来,“好,一切小心。” 目送虎子离去后,贾蓉抻了抻腰身。 打开木匣,里面是被多层面纱包裹的燧发枪。 贾蓉手摸在枪身上,心飘向京城,不知京城山庄里的火器造的如何了,丐帮也该有消息递来了。 如今已是六月,离家足有四个月,说不想家那是假的。 尤其是想家中娇妻,尝过滋味之后谁能忍住不近女色这么久啊。 心中感慨不已,贾蓉推开门,往门外走去。 汪家家主汪映新是个行事干练之人,昨日定计今日就开始推行下去,行事这般利落。 如今汪家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对待自己人贾蓉一向是优厚的,该遵守约定往汪家大公子回去才好,毕竟认祖归宗的大会,没他这个当爹的肯定是不行的。 也不知道此世的人以什么判别血亲关系,难道是电视上古装剧里面演的滴血认亲?贾蓉的脑中记录着这个方法可是不太准确的啊。 心思百转,贾蓉推开门后,却见外面站了一个彪形大汉,贾蓉毫无心里准备,被唬了一跳,往后退出几步。 定睛一看原来是祝拯,贾蓉立直身子,问道:“祝伯父可是有事?” 祝拯尴尬一笑道:“方才我察觉这边有动静,进来一看却是虎子兄弟,就先退开了。想着既然过来了,虎子兄弟也来传信,我就在这等着问问大人,可有我们的安排。” 贾蓉颔首道:“伯父果然武艺不一般,当下并没有差你们办的事,护好府上的安危就可,这是我最看重的事才交给伯父来做。” 祝拯点点头,表示明白贾蓉的意思。这两天的相处下来,祝拯自然看的清,眼前这个少年大人将感情看得极重。 这对他们当手下的自然是一件好事,祝拯这种一身江湖气的人也看好贾蓉这一品性。 祝拯抱拳道:“遵命,若是这府上出了差错,大人便就取了我这脑瓜子。” 贾蓉笑着摇摇头,“祝伯父同样是我极为看重的人,定不会怀疑伯父的能为,就不必立下什么军令状了,一切就都拜托伯父了。” 贾蓉亦是抱拳,以江湖礼回之。 祝拯望着贾蓉重重的点了点头,几个纵身出院离去。 看祝拯这身法行云流水,贾蓉不免有些感慨,“府上有这么个武艺高超的人坐镇,只要没有火器,没有弓弩,这府上应该是出不了意外的。” 出了门,贾蓉径直来到盐院衙门的大牢里。 自从和汪家谈妥以后,贾蓉便不再亏待汪家大少爷了,将汪霄换到一个干净整洁的牢房中,也不再以铁链束缚,每日吃食也比之前好多了。 此处再不是臭气熏天,遍地的污秽之物,干净整洁有床铺有桌案,还有窗户通风。 贾蓉站在牢房前,往铁栏里面望去,环境虽然便好了,可汪霄的精神似是比之前还差了些。 蓬头垢面,满身脏污,哪还有大户人家公子的模样。 汪霄见到贾蓉,发疯了一样冲到他面前,双手抓着铁栅栏,用力摇晃着,怒吼道:“贾蓉,我知道的,你给换了牢房,供给我吃喝,是不是想杀了我?行,我今天也是吃饱喝足了,你动手吧,让我痛快死去,别再在这牢里受罪。” “贾蓉,你弄死我啊,我要化成厉鬼折磨你。” 贾蓉见汪霄的精神状态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不禁开始有些担忧他能不能出席汪家的认祖归宗大会了。 “杀你作什么,我是来放你走的。” 还在吼叫的汪霄突然没了声音,喉结动了动,半响才挤出声音,惊道:“什么?放我走?” “是啊,我和你爹汪映新已经谈妥了,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会不善待自己人呢?你赶快回家吧,你爹还在家里等着。” 突然来的惊喜让汪霄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老爹为了我和盐院勾结在一起,要对付其余三家家主了?” 想到这里汪霄不禁潸然泪下,缓了许久才开口道:“贾公子,方才都是我胡言乱语的,还请大贾公子高抬贵手,莫要和我一般见识。” 一面说着,一面还扇着自己巴掌。 贾蓉摆手道:“不妨事。” “来人,给汪大少爷清洗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物。” 有几个狱卒应声拿来浴桶,准备好一身绫罗绸缎长袍衣身。又打开牢门,帮汪霄上下打理着。 贾蓉开口道:“一会儿我差人送你出去,自然不能从正门走,你应该懂得其中含义。” 汪霄忙点头,“是是是,我知道,定不能让其他人察觉才是,若是误了贾公子的事我是真该死。” “嗯,出门后立即回府,府上你老爹应该等着你呢,到时候也有你的差事做。” 汪霄又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也,也有我的事?” “怎么,你不愿为我做事?” 汪霄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在牢中的折磨,连忙摇头道:“愿意愿意,我自然愿意为贾公子做事。” 汪霄和他老爹汪映新还是差的太远了,不过贾蓉也正是需要这种好拿捏的人,在扬州这一代为他做事。汪映新退下来,让汪霄总管盐务,才正和贾蓉的意。 “好,带一句话给你爹,全力配合我的人行事,若是敢耍半点小心思,汪家便在这扬州府除名了。” 留下这一句,贾蓉再不多呆,转身出了牢门。 可听了这一句的汪霄是浑身打着冷颤,久久不能平静心情。 “这贾蓉就是个恶魔,可千万不能与他为敌。老爹啊,你是最识时务的,这次也得识时务啊。” 第132章 送郎出行 第134章 送郎出行(大章) 出了盐院大牢的牢门,贾蓉径直回到内院。 微风习习,日光正舒,贾蓉漫步在廊道中享受着闲暇时光。 经过西边巷道时,那埋好密信的位置上明显又换了一片树叶。 贾蓉环顾四周,当下左右并无他人在场,登上墙头,往外探了一眼,也见不到外面有人。 顺手取下密信,将砖瓦恢复如初后,贾蓉慢慢展开信纸。 “留意明日林府动向,如有异常速速递信。” “明日?”贾蓉心中思量,“看来黄家是坐不住了?明日要有大动作。” 一时间难以想清楚会有什么事发生,贾蓉改变路线,往正堂去寻林如海商议。 如今林如海身体渐好,白日会在外院当班几个时辰,贾蓉虽是劝说林如海不必如此操劳,可林如海依然这般行事。 入了正堂,林如海高坐主位,下方有一官吏似是正汇报着工作。 贾蓉觉得有些唐突了,便在门口停下,退至一旁。 林如海见到贾蓉来了,挥手打断正在讲话的下官,露出笑脸招呼贾蓉道:“正要去差人寻你呢,你便来了。” 听林如海与他说话,贾蓉以为奇怪,打量了身侧的官吏两眼,上前几步问道:“叔父有何事寻我?” 林如海向贾蓉介绍道:“蓉哥儿这位是盐台运使蔡大人,你们应照过面。” 贾蓉拱手行礼道:“宁国府贾蓉,见过蔡大人。” 蔡旺德也马上迎出笑脸来,“见过贾公子,贾公子年纪轻轻却是能为广大,此次来扬州府是我两淮盐业之幸啊。” 贾蓉作不解状,望向林如海问道:“叔父,这是?” 林如海笑道:“蔡大人拦获了消息,青龙帮被剿灭以后,四大盐商在暗中又聚起人手,准备在明日再次运贩私盐,蔡大人欲要差用盐兵剿灭这股盗匪,正与我商议此事。” “说到上次查缴北桥私盐之事,我便说了那次是你领兵去设伏的,并非手下千户所为。因此蔡大人便想见一见你,与你交流一二。” 贾蓉目光转向蔡旺德,摇头道:“小子哪有什么能与大人讲的,盐院的盐兵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对付些流寇还不是手到擒来,并不是我的功劳。” “贾公子过谦了,以贾公子这般年纪能在场上督战已是有大气魄,不愧是将门子弟,实属少年英杰,我是自愧弗如啊。” “蔡大人言重了,分工不同,这本不是该由蔡大人操劳的才是,因叔父的缘故让蔡大人费心了。”贾蓉拱手又行了一礼。 “身为下官,为林大人分忧是我分内之事,贾公子还是太过客气了。这遭是我不客气了,想多与贾公子请教一二,若是贾公子能与我同往则是更好了。” 贾蓉颔首问道:“这遭私盐可知详细?是从哪里运出来的?如今风头正紧怎还会有大批私盐。” 蔡旺德答道:“盐场这段时日一直在清查账目,初次以外也惩治了一些监守自盗之辈,在两淮盐场估计是难运出盐来,大抵是从浙江省而来,往湖广贩卖。” 贾蓉点了点头,“那依蔡大人之意,我们要如何应对?” “此番私盐也是走水路,我们可在江中设卡,江边设伏。虽然探听到消息是明日,可不知是在什么时辰,我猜想大概也是趁着夜色行过这扬州府。故此我想从今日三更时就在江边候着,等有船来一举攻下。” “只不过我作为转运使没有指挥兵丁的兵权,林大人亦是不便出行。我乃文官出身,从未与盐兵打过交道,即便让我去领兵压阵,也难以处理好局面。” 蔡旺德叹了口气,又道:“听林大人讲,上一次剿灭私盐是贾公子的功劳,我便想着这一次能不能请贾公子与我同往,压一压这场面。” 贾蓉明白了他的意思,林如海是不可能放权给蔡旺德的,要是自己出去对敌倒也没什么不可,不过还得和叔父商议了才好应下来。 “蔡大人之意我已知悉,不过我也不是盐院衙门的官吏,三番五次行这般事本是不合规矩的,还是得好好斟酌才是。” 蔡旺德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情况紧急,时不我待,还望贾公子早些下决定。” 贾蓉点了点头,又面相林如海。 林如海开口道:“蔡运使不必心急,盐兵剿私盐那是分内之事必做不可,不会因我自身的缘故有所懈怠。且先去等候消息,今日夜里盐兵驻地定会兵列阵,往江边而来。” 蔡旺德拱手道:“是,下官告退。” 与贾蓉再见过礼后,蔡旺德便出了门。 堂上又只剩下林如海和贾蓉两人。 林如海开口问道:“这么早将你的事情说出去,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贾蓉摇头道:“黄家已经注意到我了,也不算什么冒险的事,能推动他们做出一些事就达到了目的。” “那这次剿盐的事,你怎么看?” 贾蓉抽出怀中的字条道:“私盐的事应是真,黄家又传字条来让暗子留意明日林府的动向。” 说着,贾蓉将字条递了上去。 林如海接过来,扫了一眼,道:“不管是真是假,有私盐的消息都该盐兵去监察。可是如今你已被黄家盯住,再往城外去,我实是担心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倒不是问题,如今我手下还有人马,对方仅是一些草寇,没有武备不是盐兵的一合之敌,怎能轻易近了我身。” “我只是担心这是黄家的引蛇出洞之计,引出城外加害于你。”林如海收起字条,还是有些担忧。 “若是黄家用计,那更是非去不可了,不与他们交锋,便难以拿到切实可靠的凭证,在抄家之时难以堵住悠悠之口。此次真是黄家的计谋,则在抄家之事上与我们行了方便。” 林如海沉吟了阵,眉头舒展开,对贾蓉道:“你说的不错,我们要师出有名,黄家在扬州府势力盘根错节,要是没有凭据直接抄家,确实很容易引起城内动荡百姓惶恐。” “这次只能再辛苦你走一遭了,千万要多加小心。” “是,侄儿定会谨慎行事。” 林如海望着贾蓉,又道:“去收拾一番吧,吃过午饭再出门。” 贾蓉回到内院,先是给妹妹们准备了两顿的吃食。 不管平日里多少琐事,多忙碌,依旧是不忘了她们的口舌,贾蓉真觉得自己是当代好男人。 在房中换了一身干练的着装,箭袖短袍,脚下也换上了轻便的靴子。 正要出门时,有人闯了进来,是宝琴同小螺一起来了。 看来不理贾蓉的比拼,是宝琴先认输了。 宝琴上下打量了贾蓉一遍,问道:“蓉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有正事要外出一趟。” 宝琴心喜,“小螺说你准备了两餐的吃食,我就知道你是要出去。这次是出去作什么,还能带上我吗?” 小螺连忙道:“我,我也想出去。” 贾蓉有些无奈,“你都知道是两餐的吃食了,那也应该知道夜里我不回来了,这怎么可能带你出去?” 宝琴面色渐渐泛红,心想,“不回来不是刚刚好,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办了。” “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了呀,蓉哥哥难道要睡在大街上不成?” 贾蓉将门合上,对两人道:“这次真不是出去玩的,没有功夫陪你们两个。你还真就说对了,没有睡觉的地方,要在草地里等一个晚上。” “那蓉哥哥是出去作什么了?” 对宝琴贾蓉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便直说道:“出去剿盐贩,没看我都换了身方便骑马的衣物。” 两个女孩子齐齐捂住了长大的嘴巴,过了一阵,宝琴才道:“你要去行军打仗?剿盐应该是林大人的职务才是,怎得让蓉哥哥去冒险。” “这倒不全是,我去自然有我去的原因。” 宝琴上前几步,帮贾蓉整理了几下衣襟,而后扑在贾蓉怀里,“蓉哥哥,你千万要小心啊。” 语气中透露的不舍,贾蓉自然听得分明,没再推开宝琴,贾蓉环住她的腰,轻拍后背,安慰道:“不必担心,仅仅是一些草寇罢了,哪能伤到我分毫。你在家老老实实等着我,最晚后日也该回来了。” 在两人难舍难分之际,门又被推开了。 林黛玉引着紫鹃,雪雁进了房。入眼就见到缠绵悱恻的二人,林黛玉轻哼了声道:“看来是我来的不凑巧了,又撞破你们的好事。” 宝琴直起身子,从贾蓉的怀里脱离开,踮起脚尖吻了贾蓉的脸颊一下,用手帕掩面跑出了门。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贾蓉愣在了当场,他没想到宝琴这么大胆,这房里可是还有人的,封建礼教下的女子不都是很守礼节的吗?怎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做出这种举动来。 与黛玉对视之间,贾蓉也不知道如何辩解才好。 “呸,轻浮。” 黛玉不再往下门口,回头对贾蓉道:“你这是要作什么去?” 贾蓉如实答道:“在外间有事,得出去一趟。” “夜里不回来了?做了两顿吃食?” 这提前把饭做好,还做出错来了,贾蓉心中有些憋闷,面上点头回应着,“是,夜里不回来了。” 黛玉怒道:“家里两个女孩子都拴不住你,还非要留宿在外面?” “两个女孩子?” 黛玉又啐了口,“呸,宝琴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都留不住你,你还要去外面鬼混?” “这是有正事,林妹妹你怎能这样想我,我可是正人君子。” 黛玉嘴角挑了挑,“正人君子?我看是下流种子。” 身后两个丫鬟捂着嘴偷笑,见两个人斗嘴,她们都当乐子一样看着。 “实是有机密的事情要做,不便告诉林妹妹,过一日我便回来了。若是不信我,你大可去问问叔父。” “我才不去,爹爹现在看你,比看我还亲。” 说了这一句,黛玉又红了脸。 一直在房中没走的小螺,此时开口道:“祝蓉大爷一路顺利,马到成功,千万要小心,别让我家小姐伤心了。” 说完,还朝贾蓉眨了眨眼,回身便出门去了,路过雪雁身边还得意的抬了抬头,好像她家小姐知道的更多,赢了这一场一样。 “等等,小螺你回来。”贾蓉抬起手,想招呼小螺回来,竟敢给他挖坑,该好好教训才是。 小螺哪里会听,步伐又快了几分,不多时对面的偏房就传来关门声。 这一个个女孩子就如同那小妖精,贾蓉真是防不胜防,再望向黛玉时,她正眯着眼打量贾蓉。 “那丫头什么意思,宝琴妹妹是不是知道你出去要做什么的,独独不与我说清楚?” 贾蓉是百口莫辩,“真不是什么与她相关的事,不是我不告诉林妹妹,只是这事不适合让林妹妹听,林妹妹可曾打听过叔父的职务之事?” “好啊。”林黛玉火气更盛,“我成了不懂事的嚼舌妇人,谁稀罕关心你的事。” 黛玉转身出了门,丫鬟们跟在身后,雪雁还回过头和贾蓉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雪雁的小动作被黛玉发觉了,立刻收回手,立定站好。 “乱伸什么爪子,回去做你的活去。” …… 蔡旺德离了盐院衙门以后,并没有回道自己的府邸,而是往城外去到了都指挥使司。 进入军士驻地,蔡旺德低垂着头,不四处去打量,径直到了卫所正堂中。 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蔡旺德开口道:“李指挥使,可收到黄家的信了?” 堂上靠坐的一彪形大汉,瞪起双眼道:“他黄家好大的威风,可知道这是在行什么事?” 蔡旺德自己寻了座位坐下,斟起茶水。 “兔子急了还会蹬鹰,他黄家怎会不敢殊死一搏?李指挥使,朝廷军饷可是不够你养这一司人马的,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会见死不救?” 堂上大汉反问道:“此番事和你有什么好处,黄家没上门,你倒是上门来了。” “其中自有我的好处,来到此处只听你一句准信,出多少人马?” “三个千户所,是我能调动最多的人马了。” 蔡旺德抿了口茶水笑着起身,“此事之后,自有你享不尽的富贵。” 感谢凯库勒之梦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新书已发,还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133章 动员 第135章 动员(大章) “荣华富贵?还不要说的太早了,在我看来这些个贾商除了赚银子,就不该有别的心思,本本分分的对谁都好。” 蔡旺德轻笑道:“本本分分?这四个字没想到也能从李指挥使的嘴里说出来。” 大汉摇头道:“不是我不想本分,而是我在船上,水不会停,风也不会停。” “那换一条船呢?” 大汉与蔡旺德对视了一眼,仰头大笑,“哈哈哈,我行伍出身,乃是粗鄙武夫,和你们这些文人清客搭不上一条船。” 说罢,拾起桌上茶碗饮起茶来。 蔡旺德起身拱手道:“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李指挥使可莫要出了纰漏,事情顺利则对谁都好。” 撂下这一句,蔡旺德再不多看那大汉,转身出了都指挥使卫所。 大汉身边小卒看不过眼,问道:“大人,这小小芝麻官竟如此放肆,属下去给他个教训。” 大汉摆手道:“唉,不要鲁莽行事,说你是粗鄙武夫就真是粗鄙之人了?他不过是小角色,但他背后可是有大人物的,我招惹不起。” “不说这个了,去传信给他们三个吧。” …… 扬州府北城庄园,暗卫如今还在此处驻扎着,要行动贾蓉当然得带上自己的亲信,来保护自己的安危。 门前的守卫见贾蓉走来,立即迎出来,俯身行礼,“大人。” 贾蓉双手虚抬,“不必多礼,祝统领在哪?” “在里间监督操练,在下去为大人传信。” “不必了,我自己去寻吧。” 贾蓉迈过门栏,步入园林中。 此处园林是他为暗卫精挑细选的驻扎地,周围并无多少人家,园林比京城宁荣两府加在一起还要大。 修假山,引活水,园中有湖,湖中有岛,房屋不知多少间,可供千人居住在此处。 走过石桥一座,便能看到在此处操练的各队暗卫,有喊着口号列阵的,有锻炼身体,武艺,远处还有练习骑射功夫的,场上四处男儿顶着烈日挥汗如雨。 对于祝振操练士兵的本事,贾蓉是十分满意的。 祝家仅是个江湖的镖头,完全不像是草莽之辈,简直是各怀绝技一般,典型的将门家风。 贾蓉目光扫过全场,在一片树荫下发现了一队女子,也是在练着各类兵器,刀枪剑戟,耍的是威风凛凛。 “这应该是祝家的女眷?这倒像是评书里的杨门女将。” 再回过神,有一束发女子缓缓出现在贾蓉面前。 那女子抱拳行礼道:“大人。” 贾蓉见是祝世霖的娘亲,亦是回礼,随后问道:“伯母这是在?” 妇人笑道:“哦,我带这些婆子丫头操练操练。这园子里本就是大人准备的操练场,我们在这白吃白住,就只有这一身本事回报大人,哪还能怠惰了。” 贾蓉听得心里十分舒坦,面上还是劝慰道:“不必如此的,大可多休息些时日。” 妇人摇了摇头,“她们啊,整日里也是闲不住的,得都流出汗来才能睡得着觉。” 贾蓉好奇问道:“祝家的女子都有武艺傍身?” 问起这个,妇人垂头叹息道:“祝家走了三代镖,走镖可不是个安生的活计,在走镖路上被劫镖,被害的祝家男丁没有五十口也足有三十口。男丁越来越少,剩下的这些女子也不愿脱离祝家再嫁,便留下来修行武艺,为得是能同男丁们走镖,给祝家出一份力。” 贾蓉闻言也是一阵叹息,生活所迫,在这个世道下,女子抛头露面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这些女子得需要背负多少压力。 妇人缓缓又抬起头,露出笑脸道:“不过如今倒是好了,有大人给我们一口吃食,这些姑娘们应该也不用再出去风吹日晒,走山趟水了。” 妇人说着话,身后面的女孩子都聚了过来。多数年纪都不大,还有几个应该是未出阁的小姐,脸上还围着面纱。 有一人开口问道:“大伯母,这个公子是谁啊?” “是呀,好生俊俏,白白净净的二姐就喜欢这样的,讨来当姐夫吧。” 有一女子红着脸,啐道:“呸,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了,二嫂嫂才喜欢,二哥不就是白净的和书生一样吗?” “好啊,你们这些死丫头还拿我打趣,今天让你们明白明白什么叫长嫂为母。” “你哪是长嫂,长嫂在京城咧。” 场上一阵鸡飞狗跳,女孩子们追来追去,笑闹成一团。 妇人蹙眉喝道:“列阵!” 顿时场上众人都变了面色,迅速寻了位置,整整齐齐列成两排。 妇人对贾蓉抱拳道歉,“大人,她们不懂规矩,言语冒犯之处还请不要降罚于她们,往后我定会严加管教。” 贾蓉笑着摆了摆手,“不妨事,不知者无罪。” 背着手,贾蓉走到众女面前,看着一群活力四射的女孩子倒是也挺有意思。 妇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与你们说的贾蓉贾公子,往后没有祝家仅有贾公子的贾家,都听清楚了?” “是!” 众女回应过后,又凑成对窃窃私语,“啊,他就是贾公子啊这么年轻?” “呀,我刚才还说了那么冒犯的话,丢死人了。” 妇人轻咳了声,场上再次归于平静。 转向贾蓉,妇人问道:“此番大人来此处可是有事?” 贾蓉颔首道:“正是有事,明日需出兵剿盐,有可能是敌人的圈套,来此处带着人马与我同往。” 妇人道:“我们也可以一同前往,上阵对敌。” 场上众女闻声也是附和着,“是,伯母说的没错,我们也可以上阵的,别小瞧了我们。” 贾蓉抬起手向下压了压,“先听我说,我并没有小瞧大家,这次先在这园中好好歇息,往后定有更重要的差事交给大家。” 妇人颔首,转向众女道:“都听到了?过去继续操练吧。” 散场之后,妇人仍站在贾蓉面前,问道:“大人,我家那人为何没带在身边,您独自行事还是太危险了些。” “没事,有比我还危险的人交给祝伯父保护,让伯父冒险,伯母不会怪罪于我吧。” “怎会,大人吩咐他的差事,自然是他该做的。” 再没什么疑问,妇人便想告辞离去,礼行了一半,却是又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大人可与薛姑娘住在一处?” 贾蓉不知道为什么妇人会突然问这个,摇头道:“并没有住在一处,仅是在一个院中两处偏房。” 妇人望着贾蓉的脸,脸色不错应该并没有做过她所想的事。 故此,妇人再道:“我有一事还请您能帮我传达给薛姑娘” 也不知这两位仅是见了一面关系为何就这般好了,都到了需要贾蓉捎话的程度。 “好,伯母你说,此番之事了结,回府我便传达给宝琴妹妹。” “大人你便告诉薛姑娘说,那粉少用一些就可,一包足够几个月用的。” “粉?什么粉?” “女孩子用的,胭脂粉。” 贾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回去定传达给宝琴妹妹。” 妇人再无其他事情要说,行了一礼后便退走。 正在这时,祝振也寻了过来。 “大人,可是有事要我们行动了?” 贾蓉收回纷杂思绪,对祝振回道:“嗯,实是有事要去做了。园中如今还有多少人马?” 祝振拱手答道:“回大人的话,虎将军分走一官人马,另有几队在城中搜罗消息,连接各处据点,如今园中恰好有四百人整。” “你带队,四百人在入夜前分批出城,埋伏在南城外的江北沿岸。” “大人不与我们一同行动?” 贾蓉颔首道:“此次你们埋伏在一旁仅是作为以防万一的底牌,若是场上有变再冲入阵中厮杀,场面上的主力还是盐兵。” 祝振问道:“那我们以什么为号,若是大人不与我们一同行动,再无人能传达指令了。” 贾蓉将背在身上的一个包袱取了下来,解开后里面正是那把燧发枪。 “这把枪我已经填好了子弹,到时候在场上听见枪声,或者看见火枪的光亮,你们便出动。” 祝振立正身子,行礼道:“是,在下这便去准备。” …… 汪府, 正门前是张灯结彩,就如同过年节一般。 正堂上亦是灯笼高悬,彩绸飘飘,府上一众丫鬟,嬷嬷在各处打扫,忙碌着。 而汪府的后门此时也是人头攒动,不过不是汪府的人罢了。 汪映新望着一同进来的百十号壮汉,心情有些复杂难言。 虎子拱了拱手,对汪映新道:“汪家家主,我是大人的亲卫,你可直接唤我的名讳虎子。” 汪映新也是忙拱起手道:“虎子兄弟客气了。” 虎子又道:“此番我是奉了大人的命来处理汪家府上捉拿三大家主的事,还请汪家主能够与我通力配合,莫要坏了大人的事。”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汪映新往里面侧了侧身,伸手请到:“虎子兄弟,带着各位先往里面来吧。” 虎子颔首,对众人吩咐道:“先都跟紧了,一会儿再说安排。” 众卫兵列好队,回应着,“是!” 面对盛气凌人的士兵,而且是凶名在外的锦衣卫,汪映新虽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心中还是有些微微犯怵,自是不敢怠慢。 “虎子兄弟,我早就给兄弟们准备好了住处,在府上是最方便的位置,随我来吧。” 汪映新亲自在头前引路,一众人走过巷道,踏足廊道,最后来到中堂。 堂上有寥寥几名小厮,正摆放着一些衣物,毯子,平日里需要用的物事。 见堂上有其他人在,虎子面色不悦,问汪映新道:“这些人是汪家主找来的吗?” 汪映新点头道:“是,都是我的心腹,多年在我院里供我差用的。” “这些天不准他们再出去这个堂,要随我们一同吃住。” 汪映新连忙点头道:“是,没问题。” 走到堂上,汪映新问道:“这些衣物可以吗,换上小厮的衣服是不是委屈了各位兄弟。” 虎子没搭话,下令道:“每个人领取一身衣物。” 暗卫排队尽取了衣物,其余物事一概没碰。 虎子再道:“汪家主,每日的吃食我们自己来做就可以,饭前我们会差人去取肉、菜进来,还望汪家主能准备好。” “是,是,这自是该我做的。不知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大会还是不能少了他啊。” “他并不与我们同行,应由大人那边差的几个人送到府上来,也不会太久。” 汪映新点了点头,对虎子道:“好,那虎子兄弟先忙着,我去外面候着,若是有事便差人来寻我即可。” 来到正堂,汪映新长长舒了口气,“就这些虎狼一般的兵卒,黄家那点护院哪能对付的了,谁敢怠慢这些人,到时候别连我一齐抓了就烧高香了。” 汪映新才缓过心神,外间有管家递信道:“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不多时,就见汪霄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堂上。 汪映新打眼望过去,衣服虽有些不整,气色有些苍白,整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又一件事放下心来。 汪霄见到终于见到自己的老爹,快步跑到身前,抱着汪映新的大腿就痛哭起来。 “爹,那贾蓉是个魔鬼啊,你千万不能与他为敌。” 汪映新一脚将他踢开,“孽障,你胡说什么呢?” 汪霄抹着鼻涕和眼泪,“我没胡说,那贾蓉说了,若是你不配合他成事,就要除了我汪家啊。” 汪映新重重靠在长椅上,闭着双眼道:“是,是,我知道了。” 汪霄抬起头又问道:“爹,这府上是有什么喜事啊?怎么还操办起来了?” 说起这事来,汪映新就恨的咬牙切齿,如今儿子没事了,这股憋闷的怨气都该发泄出来才舒服。 “喜事?还能有谁的喜事?自然是你的。” “啊?”汪霄一脸惊疑,“我这些天都在牢里蹲着,会有什么喜事?爹,你莫要诓骗孩儿。” “你个作孽的不孝子,这喜事就是给你认个儿子,结一门亲事来。” “什么?认个儿子?” 第134章 题字咏竹 第136章 题字咏竹(大章) “爹,你糊涂了不成,那些也能算我汪家的种?” “你个孽障也好意思讲出口,你播出去的不是我汪家的种,那是哪家的种?” 汪霄不敢置信的望着老爹,他老爹多么看重香火承祀,怎能说出这番话来? 盐商是嫡长世袭制,这嫡长子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并非只是娶一门亲事,这嫡长子往后可是要继承盐商家业的,总管各项事宜,怎能就这样草草定下人来。 汪霄实在是难以理解,“爹,你就算不为孩儿考虑,也得为祖宗基业考虑吧。” 汪映新捏了捏眉心道:“不用多说了,你早些准备准备,明日我们便开门认亲。” 听了这句话汪霄的心凉了半截,他眼中暂时肯定还没什么祖宗基业,仅是他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 不管汪霄他平时如何胡来,都应该迎娶一位大户人家的千金才对,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怎能就这样草草定下婚事。 而且汪霄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散了多少种,要长子真是和哪个丫鬟,管家媳妇,又或者青楼的姑娘生的,难道也要娶进门当大妇不成? “爹,你再考虑考虑,这事得慎重啊。” 汪映新还要说些什么,有一妇人匆匆跑到堂上,管家还追在后面,“夫人,您不能进去,老爷还和大少爷说着话呢!” “我见我的儿,有什么不能进的。” 妇人往前面望去,见儿子正跪在地上磕头,忙扑了过去将汪霄搂在怀里。 揉搓着汪霄的头,妇人哭道:“老爷,你莫要再罚他了,他好不容易死里逃脱,你难道还要打死他不成。” 不等汪映新解释什么,妇人又道:“若是老爷执意要罚他,那不如先打死奴家算了,让我们母子二人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妇人的哭闹真是让汪映新烦不胜烦,“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他、罚他了?” “啊?”妇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住了,疑惑的望着堂上的汪映新,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儿。 “娘,爹确实没说要罚我。” “那你在这跪着求饶作什么,还不快起来?”说罢,妇人拉着汪霄就要站起来。 “娘,不行,你帮我劝劝爹,他让我娶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当你的儿媳啊。” 妇人的目光又转向汪映新,“老爷,要我说啊,此事确实也不妥,不符祖宗规制啊。” “祖宗规制我又何尝不知,那我问你,规制重要还是命重要?” 汪霄听出老爹话里有话,便问道:“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汪家不办这认祖归宗的大会,就会丢掉性命不成?” 汪映新瞥了他一眼,徐徐道:“这大会正是贾蓉贾公子的意思,你想坏了他的事?” 腾的一下,汪霄从地上站了起来,还顺带拉起一脸疑惑的妇人,“娘,我们不求了,娶就是了。” “嗯?贾蓉又是谁家的公子?” 汪霄忙捂住娘的嘴道:“娘,你可千万别胡乱说,也莫要提这个人的名字,不然我晚上都睡不踏实。” “那霄儿你不是死活不愿意娶亲的吗?” “我确实是死活不愿意,但是还是想活着的,娘我们走吧,往后多纳几门小妾就是了。” 汪霄扶着妇人出了门,汪映新才得了安宁,脑子能清净一会儿。 “祖宗保佑,我汪家能度过此次难关。” …… 出了北城园林,贾蓉便独自到盐台运使府邸去寻蔡旺德。 一人一马立于府门前,贾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青瓦白墙,院内有竹生的郁郁葱葱,让人体会到一种清闲幽静之感。 有门子听见马蹄声,往外一探就见贾蓉相貌堂堂,气度非凡,一身箭袖小袍劲装。 如此气概装束,门子心知定不是一般人物,不敢怠慢迎了出来。 “这位公子,可是来寻人的?” 贾蓉点了点头,“这里是盐台运使蔡大人的府邸?” 门子拱着手行礼,“正是,公子与我家老爷相识?” “点头之交,蔡大人邀我过来助他行事,如今他可在府上?” 听闻是老爷请这少年来的,门子忙开了院门,牵着缰绳引路。 “老爷外出未归,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公子在府上稍等片刻,品些茶水。” 贾蓉翻身下马,“行,我先去里面等着,我这马只吃精料,莫要胡乱喂些东西。” 门子忙点头,“是是是。” 下人最是该察言观色的,三言两语间门子便断定这应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往里面递信时也让人小心招待着,不能因为年龄轻视,怠慢了老爷的贵客。 由小厮引着路,贾蓉走过林园进入正堂,堂上装饰也是一派素净之相,无多少摆件,仅是正中挂了幅字“清正廉洁”不似是名家之手,要以贾蓉的眼光来看,甚至不如他自己写的。 不多时,有小厮端上茶水来,为贾蓉斟满。 贾蓉随口问道:“可知蔡大人去了哪里?” 小厮低着头,摇晃脑袋,“小的不知。” 贾蓉微微颔首,“蔡大人这府邸也太简朴了些,倒不像是官宦人家该住的。” 小厮应道,“老爷一向节俭,不喜骄奢。” “要是这官每一个都如蔡大人这般,何愁天下不安定。” 院外,门子焦急等着蔡旺德回府。 足有半个时辰,才远远望见府上的马车驶来。 蔡旺德下了车,门子忙凑到身前。 “老爷,府上来了贵客,是一位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哦,应是宁国府贾蓉来了。”蔡旺点点头道:“行,我这便去见他,可招待好了贵客?” “未敢怠慢。” 走到大堂上,蔡旺德径直来到贾蓉身旁,一脸歉意躬身行礼道:“让贾公子久等了,我以为传来消息怎么也得几个时辰以后,便去盐场走了一圈,未曾想贾公子亲自来寻我了。” 贾蓉打量了蔡旺德一眼,起身还礼道:“蔡大人客气了,贾蓉仅是一无事闲人,蔡大人是有官职在身,等一等不妨事。” “贾公子请坐,我先说清今日夜里的安排,还请贾公子能够指点一二。” “指点谈不上,仅是走过一个过场罢了。” 蔡旺德坐在主位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喘出一口气,缓缓道:“此次盐贩数目不知几何,并不似那次北桥码头在扬州府落脚,运盐进城,而是仅途径扬州府。” “在江面上拦住船只来往并不容易,对我等剿盐、捉拿盐贩十分不利,因此我想多分些人和船只在江中拦截,江岸上仅是留些接应的人。” 贾蓉点头以示赞同,“该当如此,那大人请我是有什么安排?” “不知贾公子水性如何?” “不习水性。” “既然贾公子不会水,以防万一还是在岸边压阵,指挥岸上的人接应。” “依蔡大人之意,大人要在船上指挥了?” 蔡旺德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哪里会指挥士卒,便让盐兵中的两位千户指挥就是了。在下同贾公子在岸边。” “如此一来倒也合情合理。” 蔡旺德见贾蓉对自己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喜上眉梢,“贾公子可有什么想法,大可直言。” “蓉确有一事不解。” “哦?贾公子请说。” “依照蔡大人的安排,此事便也不需要蔡大人出面,在府邸中等盐兵的消息岂不是更妥帖?而且蔡大人还是文官,骑马在阵中还是有马儿受惊跌在地上的可能,何必以身犯险。” 蔡旺德眉梢挑了挑,解释道:“此事是林大人交由我负责,我怎好不在场上独留贾公子犯险。在之前林大人剿私盐时都是亲自压阵,这两淮盐场无有不服,由我负责我定也该效仿林大人。” “那蔡大人平日里出行可是骑马的?战阵中骑马可不比骑马赶路。” 蔡旺德自嘲笑笑,“说来惭愧,我平日里是乘车的非是骑马。不过我负责此事还是该竭尽全力才是。” 贾蓉赞叹,“蔡大人果然是一位好官,家中如此俭朴,行事又这般干练,盐运使真是屈才了,埋没了大人的才华。” 蔡旺德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盐官不比其他,若是不清正廉洁,稍有歪心思就会影响到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此等国家大事,马虎不得。” 贾蓉望向堂上挂着的字,“这清正廉洁倒是挂的恰到好处。” 蔡旺德似是遇到知音一般,探头过来,“贾公子也好这些?我听闻京中如贾公子一般的世家大族公子多是喜好骑射打猎。” “都有些涉猎,都不精通罢了。” “哦?贾公子可有兴致留下墨宝在此处?” 贾蓉笑道:“若是蔡大人不嫌弃,我倒是没什么不可。” “怎会嫌弃公子的墨宝,公子书下来,我便挂在这大堂之中。” 蔡旺德一面是想与贾蓉熟悉些,走得更近点,一面也想看看这个京城的纨绔膏粱有几分水准。 “来人!” 有小厮应声快步登上大堂之中,“老爷有事吩咐?” “去书房取笔墨纸砚过来。” “是。” 不多时小厮就这番回来,捧了一应物事放在桌案上。 铺好宣纸,压上镇纸,贾蓉提起毛笔,仔细瞧了瞧,脑中搜罗出了相关的信息。 “蔡大人,这应是笔中的珍品紫毫笔,价格应是不菲吧。” 蔡旺德瞪了一眼小厮,转过头对贾蓉道:“便只有这点爱好了,平日鲜有用过,今日贾公子到访留下墨宝,自然要取出珍品来才能配得上贾公子的身份。” 贾蓉颔首,又道:“题字作画都讲究一个红袖添香才有韵味,蔡大人这府上怎得没有丫鬟伺候,都是些小厮?” 蔡旺德不好意思笑了笑,“府上一向节俭便也没买那些丫鬟,仅是内人房里有些伺候着,在下平日里都是差用这些个小厮。” 贾蓉并没质疑什么,看着磨得平整细腻的砚台,笑道:“没有红袖添香,那就劳烦蔡大人了,我先得找些灵感。” 蔡旺德走到桌案旁,“此事自当是我该为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蓉提笔沾墨,笔走龙蛇在纸上书下四个大字。 蔡旺德在贾蓉身侧望着,从一开始的专注,变为瞪大双眼,最后拍手叫好,“高-风-亮-节,好,好字。” 贾蓉嘴角勾了勾,“我见蔡大人在园中种下的都是竹,定是喜竹之人,今日便再送一首诗给大人。” “如此甚好!” 贾蓉又在纸上书道: 一两三枝竹竿,四五六行竹叶。 看了先头一句,蔡旺德稍稍摇了摇头,心里暗想,“这贾蓉虽是能写一手好字,可这作诗的水准还是差了些,数出竹竿竹叶实是没什么新意。” 贾蓉笔未停,继续写道: 自然疏疏淡淡,何必重重叠叠。 这一句蔡旺德心头有些震撼,这贾蓉明显是意有所指啊,借写竹暗喻攀附结交权贵?难道是知道他身后有人? 蔡旺德偏头看着贾蓉,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琢磨不透。 贾蓉收起笔,“献丑了蔡大人,顽劣之作罢了。” 蔡旺德摆手道:“贾公子太过于谦虚了,只这一手字在下也差得远了,更别说这诗句。” “未曾想过将门出身的公子,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真是让我自愧不如啊,年岁都痴长了。” 贾蓉依旧是谦虚道:“当不起蔡大人如此褒奖,这字有大人珍藏的紫毫笔之功。” 蔡旺德如获至宝一般,差下人将字取出去凉干。 “这一字一诗,我定装裱起来挂在房中。”又摇了摇头道:“贾公子如此大作,倒是显得我这‘清正廉明’有些落了下乘。” 贾蓉笑而不语。 蔡旺德内心有疑问,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出来,“贾公子如何看这疏疏淡淡,重重叠叠?” 贾蓉走到大堂门口,指着外面的竹子道:“树木都是如此,疏疏淡淡都能长得繁茂,可若是重重叠叠倒是有些不利,总会有些叶子变得枯黄,叶子落得多了,树木的长势便也没了,早晚也会有枯死的一天。” 蔡旺德品着贾蓉的话,良久未再作声。 第135章 坑女 第137章 坑女(大章) 自从贾蓉离开后,林黛玉在房中总是心神不宁。 贾蓉竟然有事瞒着她,而且仅瞒着她,薛宝琴却没瞒着,这怎么能行? 在长椅上出了会儿神,黛玉开口道:“雪雁,你去偏房问问,蓉哥儿到底出去做什么了。” “啊?”雪雁一脸苦涩,“我和薛小姐的丫鬟小螺起了好几次口角了,我去问她定不会告诉我的。” 黛玉柳叶弯眉微微蹙起,“那你就说些好听的,反正不管怎样问来了就是。” 小姐发话了,雪雁也不能违背,抬着沉重的步子往外面去了。 “瞧见那小螺趾高气扬的样子就生气,小姐还让我来说好话,这怎么说得出口。不就是胸前多了两坨肉,有什么好神气的,呸,狐媚子。” 一面想着,雪雁一面往偏房门前走去。 咚咚咚,雪雁轻叩了三下房门,不久里间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小螺探出头望了门前的垂着头的雪雁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屑,“怎么?你有事?” 雪雁扬起笑脸道:“嘿嘿,我家小姐让我来问问,晚上薛姑娘想吃什么?” 小螺仰着头,想了想道:“蓉大爷做的东坡肉多拿一些,还有蓉大爷做的菜都要一些,厨娘做的菜就不要了。” 本来雪雁看着仰首挺胸的小螺很不顺眼,一提到东坡肉顿时兴致来了,“薛姑娘也喜欢东坡肉?” 小螺回头往里间看了看,俯在雪雁耳边道:“不是,小姐不喜欢吃,我喜欢吃。” 雪雁瞪起眼睛,“巧了我也一样,我家小姐也不喜欢。以往小姐从来不给我们吃这么油腻的吃食。” 说起吃,两只馋猫打开了话匣子,完全不再似之前的针锋相对。 雪雁说着在贾府里吃到过的珍馐,还有贾蓉为他们做过的菜肴。而小螺也讲述着伴宝琴游览四处所尝过的特色美食,两人聊的是不亦乐乎。 直至屋内宝琴唤了小螺一声,两人才醒悟过来。 “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家小姐叫我了。” 雪雁扯住小螺的衣角,赶忙问道:“小螺,你可知道小蓉大爷出去作什么?” “这不好告诉你,而且我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的。” “你这讨厌,你不说还说我不信?”雪雁撅起嘴来。 刚交到的好朋友,小螺便由着她的性子,“蓉大爷在外可是威风得紧,你是没见到,才不像你说的那般温文尔雅,我是见过的。蓉大爷这次出去应是代林大人领兵剿盐了。” 雪雁嘴巴张大,一脸难以置信,“当真?小蓉大爷出去统兵打仗了?” “我们的关系,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该进屋去了,记得多送些肉过来。” 小螺紧往房里走着,带上了门,里间传来宝琴的声音,“小螺,怎得还不进来,在外面作什么呢?” “哦,没做什么,雪雁来问我们晚上吃什么了,我刚才与她说清楚。” “哎,也不知道蓉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屋里的声音再听不见了,雪雁在门前站着,愣了一会儿。 心中暗道:“小蓉大爷竟然会出去做这种事,这岂不是很危险。” 雪雁想着那个平日里与他在灶房中相处,总是温温柔柔的摸她脑袋的小蓉大爷上阵杀敌,完全想像不出是怎样的景象。 “不过,小姐之前在贾府的时候也说过小蓉大爷是个有能为的,在外对付侯爵府什么的,没准这是真的,不行得赶快与小姐说清楚。” 雪雁忙抬腿转身,回了房里寻黛玉。 “小姐,我问出小蓉大爷去做什么了。” 望着窗前开得正艳的花出神的黛玉转身过来,“你说吧,是去做什么了?” “小蓉大爷是代老爷出去剿私盐了。” “嗯?”黛玉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拉住雪雁的手臂。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雪雁被黛玉拉了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形才继续道:“小蓉大爷代老爷统兵打仗去了。” “怎么会呢?他怎么能替父亲呢?” 黛玉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贾蓉走前不想告诉他,又说不适合她听,大概是不想让她担心吧。 可她又怎会不担心,心中还是不相信雪雁说的是真的。 黛玉走出院子,径直去正堂寻林如海。 紫鹃忙追上前去,“小姐,小姐,等等,那边是外院了。” 黛玉没顾着什么礼节,直接迈出门去。一路上的小厮,管家,护院忙遮脸回避,非礼勿视。 此时,林如海正在堂上翻阅公文,他亦是眉头不展,有些为贾蓉担忧,他总觉得这私盐来得蹊跷,其中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堂外一阵喧哗声,林如海放下手中毛笔,往门外望去,就见一身纱衣锦缎碎花裙踏着青色绣鞋的黛玉走到堂上来了。 林如海双眼睁大,“玉儿你怎得过来了?” 安管家见小姐出来,也紧忙去关上了堂门,退去外面候着。 黛玉走到林如海下方才停住脚,问道:“爹爹,蓉哥儿出去做什么了?” 林如海听得出,女儿的语气中夹了些质问,叹息道:“他没与你讲?” 黛玉摇了摇头,“未曾,蓉哥儿临行前女儿曾问过他,可他并未与我明说。” 林如海徐徐道:“外面的事,你不该问的。” “女儿知道外间的事不该是妇道人家多嘴,可爹爹将盐兵交由蓉哥儿统帅也不合规矩啊。” 见黛玉不依不饶,从小到大哪曾这样与他说话过,林如海不得不感慨女儿是长大了。 “蓉哥儿并不是平时见到的那般简单,他是真正的贾家麒麟儿,这事应该由他来做,是他的职责所在。” “剿盐是蓉哥儿的职责?” 林如海缓缓起身,走至黛玉面前,“是,这是蓉哥儿的职责,甚至高于父亲的职责。你不必担心他,他何曾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听林如海说到担心贾蓉,黛玉的脸色瞬间涨红,忙辩解道:“我担心他作什么,我是担心父亲行事不合规矩招致麻烦。” 林如海笑道:“好,好,时候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 黛玉一手搀扶着林如海,往堂外走去。 林如海的身子恢复的很好,如今行走虽缓慢,倒也利落,由人搀扶着走回内院还是很轻松的事。 黛玉扶着林如海走在廊道中,紫鹃,雪雁,安管家都坠在后面。 林如海开口问道:“玉儿,你以为蓉哥儿是个怎样的人。” “讨厌,招人烦,纨绔膏粱,下流种子,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卑鄙小人。” 林如海苦笑,这怎么一个好词都没有。 “玉儿这样说可是有失公允了。” 黛玉仔细想了想,“虽然有诸般缺点,倒是也有好的地方。” “那好在哪里?” “细心,体贴,通晓许多旁门,有一手好字也能吟诗作对,就是不知道文章写得如何。” “哦?蓉哥儿还会写诗写字,这爹爹倒是不知。” 黛玉摇了摇头,“不是会写,而是写得很不错,看上去反正比爹爹写得要好。除此以外,还很有能为,在贾府上没人能欺负了他,连老太太都让着他些。” “听玉儿说的,找遍京城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蓉哥儿了。” “那是自然,莫说便京城了,就是这号称出尽才子的江南也找不出。” 林如海话风一转,问道:“那比宝玉又如何?” 黛玉不假思索,“宝哥哥?他哪能和蓉哥儿比。” “既然如此,爹爹就替你辞谢了老太太的好意。” 直到这个时候,黛玉才明白林如海在说什么事,臊了个大红脸。 “爹爹你真是坏极了,还来绕你的女儿,你自己走吧。”黛玉一把松开林如海,低着头自己走了。 紫鹃和雪雁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小姐走了怎么也得去追,与林如海行过礼后,忙追到前面去。 林如海失去了人搀扶,身子晃了晃,安管家上前一步扶住。 “老爷,小姐这是。” 林如海笑着摇摇头,“不妨事,许久没见过使小脾气的玉儿了,在贾家这些年定是处处留意着才养成了这般小心谨慎的性子。” “唉,往后爹爹定不会再让你委屈了去。” 而另一边,终于赶上了黛玉的紫鹃,雪雁两人,忙关心着,“小姐,这是怎得了?” “没怎得,回去吧。哼,担心蓉哥儿那个下流胚子作什么,担心都轮不上我们几个,自然有大把人为他担心着。” …… 站在门口的贾蓉回身笑对蔡旺德道:“此番话不过是孺子有感而发,当不得真,让蔡大人见笑了。” “哪里,贾公子太过自谦了,这般才学在我见过的后辈当中该为魁首。”顿了顿再道:“当下时辰还早,贾公子不如在府上吃些粗茶淡饭,我们再一同赶往盐兵驻地大营。” 贾蓉摆了摆手,“不必了,多谢蔡大人好意,公事在先,还是去大营早做准备的好。” 蔡旺德笑道:“是,该当如此,是我拘礼了。来人!备马。” 贾蓉与蔡旺德两人在前,又有几名蔡家家丁跟随着,从南门出城,往江南盐兵大营而去。 乘船过江,江面上商船寥寥,不似往日一般繁华。 贾蓉下马立在船头,蔡旺德在一旁陪同,冷风迎面,贾蓉眯起眼睛望着对岸。 “蔡大人想要以多少人守这茫茫江面,多少人在岸边接应呢?” “依本官之意,仅留一个百户在岸上接应,其余人皆在江中横船阻拦。” 以贾蓉粗略估计这江面至少得有千米左右,两千盐兵在这江面上阻拦能拦住什么。 蔡旺德见贾蓉皱起眉,问道:“怎么,贾公子以为不妥?” 剿盐并不是贾蓉主要的事,他来此主要是面对黄家的阴谋,剿盐的事便不多考虑,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上,只是少说两句以作提醒。 “此事还由蔡大人定夺。江面甚宽,两淮盐兵下辖仅有两个千户,两千余人在这江面上怕是难以阻拦什么。” “江中停大船,另出小船在四处阻拦,如何?” “那倒要看小船能否拦住商队的船只了,到了盐兵大营可与两位千户商议一下。” 蔡旺德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以贾蓉之意,这盐仅是途径扬州,应也该找漕运御史来才对,但不知蔡旺德是作何打算,便也没多言。 剿盐时对方若是亡命之徒,持有凶器与盐兵捉对厮杀,如此分散兵力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贾蓉没再发表什么看法,他并没官身,不该担这份责任。 行船至江南,贾蓉与蔡旺德再次骑上马径直赶往盐兵大营。 盐兵就驻扎在临近江边的军寨中,上岸后往东边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能看到寨子。 远远望过去已经能看到有两队人在寨门前候着。 两骑从人群中传出,直奔贾蓉二人而来。 两名壮汉身披甲胄,齐齐下马行礼道:“盐卫千户所千户杨志德、秦胜,见过蔡运台使,贾公子。” 贾蓉、蔡旺德也一同下马,蔡旺德往前走出一步,“见过两位,此番林大人将剿盐之事全权交由我处理,还望两位能够与我通力配合,给林大人一个交代。” “战不畏死,定剿除盐枭!” 贾蓉也与两位千户抱拳行礼,“见过两位将军。” 杨志德忙摆手客气道:“小小千户,怎当得将军之名,贾公子出身一门双国公的贾府,乃名门之后,袭了爵位你才是将军啊。” 另一位千户秦胜也上前道:“我们行伍之人,谁不知晓开国功臣荣宁两国公,今日见到话本里的人物后辈,我们是倍感荣幸。” 贾蓉客气道:“惭愧惭愧,我贾蓉是将门之后,却不曾入伍,是坠了贾家门楣,丢了老祖宗的脸面。” 两位千户对视一眼,尴尬笑了笑,秦胜拍了拍贾蓉的肩膀道:“贾公子你是个明白人,说话也中听。我就说些实话,你莫要怪罪于我。” “怎会,秦千户有言便讲。” 轻咳一声,秦胜徐徐道:“说实在的我们在军队中摸爬滚打的老兵,真是瞧不起如今将门那些酒肉公子。但今日见了贾公子,我老秦以为与那类人不同。能说出这两句自责之言,是心怀大气魄的,贾公子定心怀凌云志。” 第136章 仇恨 第138章 仇恨(大章) 贾蓉拱手道:“秦千户过誉了,我没有大气魄,也无凌云志,只希望身边之人都安好便足矣。” 蔡旺德走了过来,对贾蓉道:“我倒是以为秦千户没说错,贾公子实在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豪杰,英雄柔情便是贾公子这般了。” 贾蓉笑道:“若是几位都这么说,我可要打道回府了。我没那份能为,今晚不能耽误了各位的正事。” 杨志德拉开秦胜,为贾蓉两人让开路,“那便先往营中说要紧之事,等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再把酒言欢,彻夜畅谈不迟。” 蔡旺德,贾蓉二人走在前面,两位千户走在后面,四人便进了大营。 两边盐兵夹道迎接,热闹非凡。 至卫所大堂上,两位千户让了主位,蔡旺德与贾蓉高坐,杨志德,秦胜坐在下首位,各自斟了茶水,才开始正式商谈剿盐之事。 蔡旺德率先开口道:“方才乘船过江之时,贾公子便与我说了这江中阻拦私盐商船多有不便,不知两位千户有何看法?” 杨志德道:“这长江江面最窄处也有四百余丈,盐兵水寨最大的船可载千人,也仅有四十余丈,若是想停船阻拦,如贾公子所言确非易事。” 蔡旺德目光转向秦胜,问道:“秦千户你怎么看呢?” 秦胜大马金刀的坐在长椅上,放下手中茶碗,对上面的蔡旺德道:“盐兵大营都知道,老杨是行事小心谨慎的,我老秦是个暴脾气。依我之意,私盐贩子都是些流民盗匪,只是一个盐兵拦上几十上百的私盐贩子也不该是问题,我们是官他们是民,还能与我们动起刀兵不成。” 贾蓉提醒道:“过去的青龙帮可没少抗剿,也有盐兵的兄弟被伤了的。” 秦胜摇摇头道:“那伙人也就稍微强上一点,被称为盐枭,这次都不知是哪里来的私盐贩子,自然不能与他们相比。我以为出一条小船拦下商船大船不是问题。” 杨志德与贾蓉想得一致,皱眉问道:“蔡运使,这私盐有多少船,约多有少人,我们可知晓?” 蔡旺德一脸愧疚,摇头道:“不知详细,想必人数不会太多。” 杨志德点了点头,“那蔡运使说说您的安排,我们按着执行便是了,人数不多的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蔡旺德应声道:“本官想出大船横在江中阻拦私盐船队,另出小船在四周巡逻,也方便围堵,不知两位千户以为此事是否可行?” 杨志德皱眉问道:“那蔡运使打算让盐兵以多少兵力在大船上,又有多少分散在小船?” “二八分,二成人在大船上掌舵操持,八成分散在四周小船,利于出击。” 杨志德和秦胜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有必胜的信心,但夜间在江上将盐兵分散成多股人马,实乃一件不善之事。 夸下海口谁都能说,可到做的时候不得不好好斟酌。 秦胜开口道:“盐兵只我们两个千户所,总计两千余人,江面宽广至此,两处江岸上该留多少人,蔡运使以为合适?” “两个千户便都余出一个百户,在江岸上接应,防备私盐贩子逃至岸上。” “我们两个都该在江上指挥,那两位有何安排?不如就在这营寨中等着消息为最妥当。” 杨志德看向贾蓉,贾蓉便开口道:“不必,既然来了也该尽一份力,江南江北两处岸边,便由我和蔡大人分别负责了。” 蔡旺德却道:“不妥,我将贾公子从盐政衙门中请出,自然该为你的安危负责,若是贾公子有闪失我如何回去与林大人交代。” 杨志德和秦胜一脸诧异,还以为贾蓉和蔡旺德是商议好了再来寻他们的,看来这两位也没细细聊过。 杨志德搭话道:“蔡运使说的也有道理,便由我手下的百户护着二位在江南,靠近营寨也更方便些。” 贾蓉的人都驻扎在江北,他哪能在江南。 立即开口辩道:“靠近营寨虽方便些,但私盐贩子遇到盐兵拦截,定往城门的方向逃窜,哪会往大营的方向来,我以为还是在江北的好。” 蔡旺德亦是点头道:“贾公子说的不错,我们是接应的,也是捉拿私盐,不能图一时安逸了。而且逃亡的盐贩还能有什么威胁,在江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见两位当事人都这样说了,杨志德便也不再坚持。 “那好,由我手下最得力的百户护着两位,应不会出什么差错,此事便就定下了。” 秦胜更关心其他的问题,“我们何时出发,可有确切的时辰。” 蔡旺德又摇起头来,“只知是在今日夜里或是凌晨,便在入夜前,我们就布置好了,封锁江面一应商船都该仔细盘查。” 商谈至此,场上之人尽皆没有了疑问。 如今已是酉时,再有一个时辰便会天黑,两位千户忙告辞离去,往大营里去动员,准备船只等一应事宜,只剩贾蓉和蔡旺德在大堂之上。 “不知蔡大人头一次经历战场,心情如何?” 两人对坐着,不说话气氛很是怪异,贾蓉便先启话题道。 蔡旺德抿了口茶道:“不瞒贾公子,本官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不比贾公子镇定自若。” “唉,何必扯上我,我也不是初次见到了,和蔡大人不同。” “怎能不说到贾公子,贾公子这般年纪就能如此,真是让我感慨万分啊。我如贾公子这般大时,还在四处求学,考取功名。”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不能一概而论,我并不觉得求学考取功名有什么不好,蔡大人这不是也如愿所偿了,才是人生之大幸事。” 蔡旺德大笑了几声道:“被国公府的少爷这般开导,倒有种大商贾夸奖路边小贩生意好。” 家中庭院种竹,堂上装点素朴,还以为是高洁之士,原来也是世俗之人罢了。 贾蓉摇摇头,笑而不语。 日光逐渐稀薄,晚霞映在天上一片火红的颜色。 盐兵大营终于将一切准备就绪,杨志德和秦胜往堂上来请贾蓉和蔡旺德。 “蔡大人,贾公子,盐兵一切就绪,我们这便出发?” 蔡旺德起身道:“好,时候也不早了,我等也该往江北去了。” 杨志德从秦胜身后走出,手里捧了两件盔甲道:“毕竟是上战场,两位还是换身甲胄的好。” 蔡旺德是文官,怎会穿上粗鄙武夫的盔甲,才要抬手拒绝,贾蓉上前一步接了过来。 “不愧秦千户夸杨千户小心谨慎,想得就是周到,那就多谢好意了,我这便换上。” 说着还将另一件递给了蔡旺德,蔡旺德皱着眉,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过来。 贾蓉见蔡旺德面色不悦,便询问道:“蔡大人,难道你不愿穿这盔甲?” 两位千户也是齐齐盯了过去,蔡旺德喉结动了动,还是没想出好的借口。 贾蓉解开腰间系的一个包袱,支在桌腿旁,脱下外衣,将盔甲套在身上。 盔甲并不是铁甲,而是皮甲,应是为了行动方便,若是一身铁甲,人掉在水里怕是都来不及脱。 秦胜对贾蓉随身携带的包袱很感兴趣,问道:“贾公子,你背的这是什么?” 贾蓉系好带子,对秦胜道:“没什么,就如同庙里祈福得来的玉牌一般,带在身上趋祸避害的,每次出行我都带在身上。” 秦胜很是好奇,“可否拿出来让我瞧瞧?” 贾蓉笑着摆手道:“不可不可,拿出来就不灵验了。” “还有这等奇物?”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说着又将包袱系在了腰间。 贾蓉这边都已经穿戴完毕了,蔡旺德还捧着盔甲一动不动,众人目光又转向了他。 “蔡大人乃是文官,不好脱官服,亦不好脱儒袍,便就不穿盔甲了没事吧。” 贾蓉面向两位千户,帮蔡旺德圆场道。 蔡旺德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接口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本官实在是多有不便,辜负了两位的好意。” 文官看不起粗鄙武夫,武官便也看不起酸腐文人。 秦胜哼了一声道:“不穿也无妨,蔡大人在场上可要多加小心了,毕竟刀剑无眼。” 蔡旺德点头道:“是,多谢提醒,本官多加小心。” 小风波平息之后,众人结伴出行,径直来到盐兵大营的水门。 他们就在此处乘船,出寨门直到对岸。 水门直通长江河道,大门用臂膀粗细的八条铁链绑着,每条都需十几人齐力才能拉起。 门前已有一艘船靠在岸边等候着了。 杨志德介绍道:“蔡运使,贾公子,此船可乘两百余人,上面已经有一百户等候两位,便乘此船往对岸而去。” 蔡旺德与贾蓉齐齐拱手行礼道:“多谢,两位也多加小心。” 登上船,水寨大门被缓缓拉起,贾蓉再一次望向茫茫江面,江面倒影着夕阳,也是火红的颜色,再深些就像血了。 “黄家的阴谋究竟是什么?他们想要怎样对付我呢?” 贾蓉瞥了眼身旁的蔡旺德摇了摇头,“言行不一,情报皆是含糊不清,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在此时,贾蓉便开始留意身边的“同伴”。 船开了没多久,有百户上前对贾蓉行军礼道:“盐兵百户许辰见过贾公子。” 贾蓉转过身,打眼瞧过去,此人倒不像杨志德,秦升那般一看就是行伍之人,倒是有几分儒雅的气质,只不过瞳孔黑的有些深邃,第一眼让贾蓉觉得难以亲近。 贾蓉拱手还礼,“见过许百户。” 许辰再道:“贾公子,林大人的病症如何了?” 问起林如海的事来,贾蓉对这个百户稍稍刮目相看了,方才两个千户看起来定是能征善战的,军功定不会少,可林如海的情况倒是一句都没问,明显是不通人情世故,官职难再往上走。 “叔父的病好了大半,如今每日已能坐半日的班了。” 许辰叹出一口气来,“这便好,林大人是个好官,我从未见过的好官,好官该长命百岁。” 听着许百户的话,贾蓉知这话里应有缘故,便询问道:“许百户可是与叔父有旧?” 许辰颔首道:“我爹娘都是被盐商害死的,我们本是在南城的一家小商户,盐商差一些帮派中人抢了我家的铺子,征了我家的宅院。父亲被活活打死,母亲上吊而亡,仅剩我和年幼的妹妹,我们兄妹两个根本无力告官,我只能带着她沿街乞讨。” “那一年正直林大人往扬州府来上任,走过街巷时撞见了我兄妹两个,问清了缘由便去寻那行凶之人为我兄妹两个伸了冤,从那以后我便入伍成了盐兵,我妹妹也在林府上当了丫鬟。” “记得那时候林大人追究了凶手还与我道歉,说自己初到扬州府根基不稳没办法向盐商讨还公道,但以后定会有机会。” “那时候我还年幼,不懂得林大人的话是什么含义。长大后我才知道那些行凶之人不过是盐商的走狗,但我无法向盐商寻仇,便就做了林大人帐下的盐兵,率队剿灭私盐。如此一来,倒是能让那些藏在背后的盐商们多些损失,也是解我心头之恨。” 一旁蔡旺德再也听不下去了,便对贾蓉道:“贾公子这船头风大,我先回船舱里去避一避了。” 贾蓉朝他点了点头,再转回来拍了拍许辰的肩膀,“盐商也不能高兴多久了,他们欠了很多人命,快该偿还的时候了。” 说罢,贾蓉又问道:“你说你的妹妹在林府做丫鬟,她叫什么?” 许辰想了想道:“应是被太太起名叫雪雁,我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只知道她之前与林家大小姐一同往京城去了。” “雪雁?” 许辰点了点头,“是啊,贾公子与她相熟?” “熟悉,很熟悉,你可有什么话想让我代你传给她的?” 许辰望向远处江面,犹豫半响道:“贾公子便代我与她说,父母的仇,兄长定会寻办法报了,让她开心的活下去就好了。” 第137章 突变 第139章 突变(大章) 江水北岸,扬州府南门以西二十里处河道曲折,此处河面较为狭窄,便取为盐兵们设卡之地。 盐兵大营船只尽出,除了有两艘百料小船停靠在岸边准备接应,其余尽皆航行在河道之中。 一艘两淮盐政宝船横在江中,两面围绕了两艘战座船,另有传令船,巡逻船等快船不知凡几在江面四散行驶。 蔡旺德与贾蓉下了船,这一干人仅是在岸边接应,配合江中行事,并不比江面上警戒的盐兵紧张。 贾蓉搭话道:“如今天色才渐暗,不知需等候多少个时辰。” 蔡旺德仍是叹息,“此次实是我的失职,没能获取确切的消息,走贩私盐想必也不会太早的行驶在江面。” 贾蓉走到江岸边,远眺着江面纷杂的船只,叹道:“蔡大人也不必自责,只要真的有盐贩经过就好,这番兴师动众却没等到人才是不妥。” 蔡旺德走到贾蓉身边,语气坚定道:“我得到的消息定不会出差错,今夜必有船队经过。” 贾蓉点了点头,“只是苦了这些将士,要在江面上吹一夜的风。” “剿灭私盐亦是大功一件,此时将士们的辛苦都不会白费。” 入了夜,江面上鲜有商船经过,就算有商船见这边的战船拦江设卡也远远避在外面,不再入城过夜。 今日正是十五,圆盘高悬于天,银装洒满河面。 在岸上烤火的贾蓉,也能凭借着月光望见河道中那高高的宝船,上面扬着盐兵的旗帜。 江边风起,再不如白日里的温和,贾蓉将手更靠近火堆,转头问许辰道:“从前你们也是这样拦截盐商的吗?” 许辰垂着的头摇了摇,“往时途径扬州府的船我们并不拦截,在江面上拦截费时费力,若是停靠在扬州府获取补给,被我们查到才会顺便剿了。” 贾蓉望向蔡旺德问道:“那为何这次要拦江布防来剿这次的私盐呢?” “往时我们都没获悉消息,不能做充足的准备,若是每一次都如当下这样,定也该剿了盐,毕竟途径扬州府的私盐,两淮盐政也有剿灭的职责。” 要是林如海说出这话,贾蓉还能信上几分,这话从蔡旺德的口中说出,贾蓉是丝毫不信的,这个人有些虚伪。 贾蓉便只当他是想在林如海患病在府时多揽功绩便于升迁。 “大人所言极是,愿这次能马到成功。” 蔡旺德望了贾蓉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天气愈发冷了,冷的让人不愿意多张嘴将口中的暖气呼出,场上便没人再多言。 几人围坐在火堆旁已经填了几次柴了,还不见有船只在江面上航行。 “如今已是三更天了,还不见有什么船队,蔡大人这消息你是从何得来的?” 贾蓉有些忍不住,他在这烤火,可暗卫们都应该在地上趴着,他不想让自己的卫兵太受苦了。 “再等等,贩盐都该趁着天黑的。” 蔡旺德一面讲话,一面打着哈欠。 每次都是含糊不清的说辞应该是他们为官多年的技巧,贾蓉无话可说,再低头盯着火堆静静等着。 月亮从东边爬到头顶,又往西边去,渐渐淡得要看不见了。 许辰起身问贾蓉道:“贾公子要不往船上去歇一会,船上还有暖炉在。” 贾蓉摆手道:“不必了,我没那么娇贵,出来也不是享福的,就再等一会儿吧。” 回应了许辰的话,却没得到许辰的回话,贾蓉一脸疑惑的抬头望向他,就见许辰双眼睁大,嘴巴缓缓张开,吐出一缕白雾,“贾公子有船队来了。” 听闻此言,贾蓉瞬间起身,望向东边江面上。 江中船只鳞次栉比,似是占满了北侧的河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时太阳恰好在远处冒出一点光亮,商船宛如踏光而来,细细看去至少有十余条大船,小船更是难认出有多少了。 蔡旺德闻声也睁开惺忪的睡眼,望向远处,面容有些激动,“竟然有这么多?” 贾蓉却没他这么激动,这么多船,与盐兵都不遑多让,究竟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若是一直航行在江中岂会没有消息传过来?此事甚是蹊跷。 贾蓉提高了警惕心,对身侧许辰道:“许百户,先牵马匹过来吧,方便行事。” 许辰以为有理,忙传令盐兵们将马匹牵来,亦带上了贾蓉与蔡旺德的马,准备往江中接应。 “杨千户,秦千户,有船来了!”盐兵们发现江上的情况,赶忙来寻两位千户。 船舱里的杨志德和秦胜被手下摇醒,起身整理了下盔甲,出门站在宝船甲板上眺望远处。 见到这么多商船,大大小小几十艘似能和盐兵们相比,也是有些吃惊。 “他娘嘞,真是没白等这一宿,好大个家伙,要真是贩私盐的我们岂不是立下大功一件” 杨志德没有秦胜这么粗枝大叶,一向谨慎小心的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转身吩咐道:“传令下去,出船与对方头船接触,让他们停下来接受盐兵的盘查。” 一艘巡逻船得令从盐兵的船队中驶出,快速接近商船船队,商船中十丈余的船只也不有不少,巡逻船显得像小舟一般。 巡逻船行至商船一侧,对船上大喊道:“两淮盐兵奉巡盐御史大人之命监察河道商船,靠岸停船!” 商船上有一汉子探出头喊道:“晓得了,这大江中间怎么停船,我们往前行停在岸边。” 商船并未减速,微微转舵,偏向江北岸边,往前行着。 就在北岸的贾蓉望见这一幕,疑问道:“这商船怎么不左满舵来停船,这么慢慢转向开过来不就撞进盐兵的船了?” 蔡旺德想了想答道:“应是江中水流湍急,不便转向吧。” 贾蓉不再言语,他相信两位经验十足的千户会处理妥当,便不再多担心,继续盯着江面上的动向。 与此同时,宝船上高处的杨志德和秦胜更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秦胜怒道:“让他靠岸停船,他开过来干什么?再去几艘船拦住他,引他们往江岸上去。” 又有几艘船上前以作拦截。 杨志德眉头不展,双手拍在船沿上,眼睛不离开商队头船分毫。 就见那船行至距离盐兵不足五里时并不减速,反而加速,就在杨志德和秦胜的眼皮底下,硬生生撞入盐兵的船队中,上前的几艘快船皆被撞翻,盐兵们纷纷弃船跳江。 秦胜大吼道:“他奶奶的,这伙人不是什么好鸟,把船靠过去!” 有一艘船将盐兵的阵型撞散,便有接二连三的商船撞入阵中,横在宝船与北岸之间。 除了那两艘战座船能接下商船的撞击,被推走十几丈远,其余小船退避不及都在江中被打翻。 “千户大人,我们如今转不了向了,左右都被商船堵住了。” “靠嘞,真是大意了,今天丢了盐兵的面子,让私盐贩子给撞了。” 话音未落,又生了变故。 就见远处岸边城门方向冲出百余骑来,皆是骑快马,手持兵刃,直奔江岸这边而来。 杨志德惊道:“不好,蔡大人和贾公子有危险,这伙盐贩有同伙。” 秦胜不怯反勇,抽出腰间朴刀,对身边人道:“放小船,与我速速去岸上救人!” 还没等宝船上的盐兵放下小船,方才撞入阵中的商船里尽皆冒出人来。 对面每人都手持兵刃,遭遇到落水的盐兵挥刀便砍,一点不手软,看得船上杨志德和秦胜目眦欲裂。 与此同时,一些人开始攀登宝船,想要攻下这江中最大的船,占领最高点。 “他奶奶的,反了,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要造反。” 杨志德和秦胜再顾及不到岸上的情况,一人在宝船上领兵设防,另一人下船指挥江中的盐兵迎敌。 嘶吼声,叫骂声,回荡在整片江面上。 岸上的情况最是不容乐观,在发现有人杀气腾腾的直奔他们而来,许辰忙让手下盐兵列阵,将贾蓉,蔡旺德护在阵中。 好在盐兵皆是训练有素的,此刻如此不利的局面也没有自乱了阵脚。 “贾公子,万事小心,我在前方迎敌,除非我已战死,否则必不让他们伤到你。” 说罢,许辰翻身上马,立于阵前,手中长枪指天。 摆定姿态,许辰大吼一声,“死战不退!” 一时间一呼百应,“死战不退!” 贾蓉的心情还算淡定,毕竟仅是一百余骑,他还有底牌暗卫在手,足有四百余人。 转向蔡旺德,见他正被四名家丁护在中央,脸色并不如贾蓉想的那般惊恐。 贾蓉翻身上马,来到蔡旺德身旁道:“蔡大人,先上马吧,寻了机会先逃出去,明显这次是中了埋伏,有可能是盐商故意放出的消息。” 蔡旺德点了点头,在家丁的搀扶下上了马。 江中已经短兵相接,只能听到厮杀声飘来,贾蓉看不分明,便也分辨不出谁此刻占优。 除了江面上传来的厮杀声,还有面前的马蹄声愈来愈近,而许辰统领的盐兵们也张起弓搭上箭,等着对面冲到近前先用弓箭使其减员。 就在此时,咚的一声闷响,停靠在岸边的船被撞翻在岸上。 又有一众人马踏水而来,亦是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可看上去不像是盐兵的模样。 许辰指挥着盐兵们先朝上岸的人射箭,大声吼道:“贾公子先走!” 贾蓉也知道此刻不该是托大的时候了,这应该就是黄家的圈套,目的便是彻底打掉盐兵,收了他贾蓉的性命。 贾蓉一时间也想不清楚黄家是怎么调动来这么多人的,此刻最该做的是给暗卫一个信号让他们火速来援。 贾蓉解下腰间包袱,慢慢从棉布中抽出火枪,拉开火石。 而身后的蔡旺德见大势已定,百余盐兵根本无法阻挡岸上的百余骑,更不能抵挡冲上江岸的几百人。 蔡旺德心里打定了主意,给身侧家丁一个眼神。 那家丁会意,从怀中抽出匕首慢慢从后面接近贾蓉。 场上太多事都难以常理度之,贾蓉自然是异常警惕,有人靠近他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一踢马镫,坐下宝马便窜出几步远,贾蓉抬起火枪,对准身后来人。 定神一看竟是蔡旺德身旁家丁,手里还持着匕首,正处于进退两难之时。 贾蓉心里暗道:“果然这蔡旺德有问题。” 将枪口移开,贾蓉对准蔡旺德,“蔡大人,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说着贾蓉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一缕青烟冒出。 应了枪声的是蔡旺德口中传出的痛哼声, 马上有些颠簸,这也是贾蓉第一次“骑射”,钢珠只打中了蔡旺德的肩头,并没有能要了他的性命。 暗卫埋伏的并不远,见到贾蓉举枪之时,便都等不及了从岸边峭壁上暴起,极速冲来。 祝振拔出腰间长刀,大呼一声,“竭尽全力保护大人的安危,全速前进!” 众多暗卫身披铁甲依然健步如飞,“是!” 突然冲出的一伙虎狼之师似是也没出乎上岸之人的预料。 又有一艘大船靠了过来,在江边停靠,船上的人迅速上岸。 岸边骑马速度并不快,这就给了新来的这伙人机会,将贾蓉拦住,让他无法和暗卫汇合。 许辰见贾蓉逃脱不得,迅速收紧阵型聚了过来,将贾蓉护在中心,而蔡旺德自然被挤出圈外。 两伙人就这样对峙着,蔡旺德捂着肩膀,脸上却是大笑道:“我果然没让你失望?贾蓉,这话我原封不动的告诉你。扬州府之前发生了几起有头无尾的事情,早就猜到了你手上有人,自然已经计算在内了。” “岸上足有千余人拦你,贾蓉,你如今是插翅难飞。” 贾蓉面不改色,心中想着脱身之法,口上对蔡旺德道:“蔡大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在此地陷害于我?” 这伙人似是听从蔡旺德的命令,贾蓉便想多说几句拖延时间,等待暗卫突入包围圈。 “无冤无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我怎会无仇怨?黄泉路上你莫要怪他人,要怪就怪自己非要做这个跳梁小丑!” 感谢找谢老7、岱山魈的两张月票,感谢支持! 第138章 长公主驾到! 第140章 长公主驾到! 敌方战马踏着沙土飞奔而来,挥舞着长刀,迎面冲进盐兵的阵中。 盐兵仅有百余人又无重盾,重弩压阵,完全不是骑兵的对手,一触敌便有了减员。 好在有许辰率领十几骑缠斗住一些兵力,悍不畏死的气魄传遍了所有盐兵的内心,堪堪抵挡住这轮冲击。 贾蓉立在中央,手上也没闲着,与蔡旺德搭话的同时上着弹药,开火射击。 好在之前在山庄中也练过使用火器,准头还是有的,几名敌军应着枪声接连倒下。 可场上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除了正面迎接的骑兵,两侧还有从江水上包抄过来的人,足有千余人将贾蓉并盐兵围在中心进退两难,只能被人逐渐压缩圈子。 贾蓉四面被盐兵牢牢护住,他们都知道这是林大人的亲眷不能有了差错,牢牢的将贾蓉护在中心。 “好小子,竟然还随身带着火器,真是没想到。”蔡旺德扶着肩膀,嘴中丝丝吸着冷气。 这队人的统领立在蔡旺德身旁道:“蔡运使,去一旁处理伤口吧,这不会出什么差错。” “不必了。”蔡旺德摇了摇头,又咬牙道:“今日我定要眼睁睁的看到贾蓉被拿下,才肯放心。” 另一边,暗卫在祝振的指挥下冲入向包围圈,如箭一般,挥舞着制式武备扎了进去。 虽然暗卫平日里从不懈怠操练,可初次在战场上正面对敌还是没讨得多少便宜,而且对方又是人多的一方。 祝振身先士卒,在阵中左突右闯,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总是冲进几步,就被人压了出来,又或者首尾不能相顾,一时间难有成效。 贾蓉在马上望见外圈迟迟不能突破,心知这些人也是训练有素的士卒,并不是什么草寇山匪,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黄家竟然能驱使扬州城的兵卒?坏了,若是黄家打算鱼死网破,林府上定也不会安全,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祝拯能护住了。” 现在贾蓉还脱身不得,还不能照顾到林府上的安危。贾蓉连续开枪,上弹药,击毙向他靠近的敌人,继续拖延着时间。 如今只能盼望着江上能尽快取得胜势,好与贾蓉合兵一处,突出重围。 但江上的场面并不比贾蓉这边好上几分,两伙人属于势均力敌、相互僵持的阶段。 杨志德领一众盐兵守住宝船,以箭矢,投石御敌,少量人牵制住了敌方众多人马。 但在江中的短兵相接不占优势,盐兵早早失了位。 之前众多士卒弃船挑江,如今哪还有什么战力反抗船上的人。 岸上如今也被敌人控制,亦是不敢游上岸,大多抱着碎木板飘在江面上,还要小心躲避不知会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箭矢。 秦胜一面救人,一面与敌人肉搏,收效甚微。 两面乱斗成一团,怎会如贾蓉所想的,能尽快分出胜负。 此次贾蓉是入世以来最险的一次,当下除了殊死一搏,再没什么好办法。 外间冲阵的祝振抬起头望向阵中的情况,急得眼睛都红了,嘶吼着不断带领着暗卫向前冲锋。 暗卫的武备虽然更强力一些,铁甲也要优于皮甲,但还是不能冲出一条路将贾蓉救出,总是差了一点又被人重新填上。 就在此绝境之际,一切都迎来了转机。 有一艘五层楼船顺江而下,从西面而来,速度极快,在山崖后露出船帆到交战之地,不过是盏茶的功夫。 楼船最高层有一女子一身戎装,手拍围栏,往窗外眺望着,面容急切。 “贾蓉在哪呢?” 一虎背熊腰满脸胡须的壮汉伏地回话道:“回禀公主殿下,根据探子的消息此时在江边南岸的一队人马应该就是贾蓉。” 女子听着壮汉回话,往江岸上望去,依稀可见一群人正在围杀圈内的人,另有一队人马正在冲阵,一副要解救中心之人的架势。 刘珺挥袍转身,快步下了楼阁来到闸板上,对这艘水师战船的管带下命道:“叫人来开一炮轰岸边那两艘船。” “是,公主殿下。” 管带得令后,忙去寻船上经验最丰富的炮手上前开炮。 “公主殿下,这火炮是当今大宋朝最猛的炮,声响极大,不如先往楼里避一避?” 管带初次见到名动京城的长公主,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唯恐自己招待不周,让长公主不悦。 “不必了,我就在这盯着。话先说在前头,若是炮打偏了,打到岸上去,我砍了他和你的脑袋。” 管带额头冒出冷汗,回身对上前的炮手道:“你不用太紧张,发挥你应有的水准,若是出了事,定有人赡养你我两家的家眷。” 炮手的双臂微微颤抖,腿也有些软,很显然没有被管带的话安慰到。 “大,大人,我尽力。” 磕磕绊绊说了这一句,炮手缓步上前,引着两个人帮他填装炮弹,自己对准目标后,起身点燃引线。 轰的一声,炮弹在天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曲线,正中岸边停靠的商船。 刘珺拔出身上佩剑,指着那炮手道:“我叫你不要打到岸上,你还打得这么靠近岸边,他最好没事,否则你们谁也别想逃脱了干系。” 而后转头对身旁管带和许英道:“你们两个率人先去岸上救人,然后再平息这江面的乱局。” 许英和管带齐齐躬身道:“是,定不负公主殿下之托。” 楼船周围降下众多小船,管带同许英乘了一艘,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问道:“许将军,公主殿下说的那个他是谁啊?” 许英望向管带,摇头叹息道:“别问那么多,有些事不是你该打听的。” “啊?公主殿下不说是去救人吗?我不知道是哪个,我怎么救?” 许英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一会儿你就往里面冲,看着场上哪个人长得最像小白脸,你就救下哪个。” 管带一头问号,不知道许英说的什么意思,但他也是识相的,能看出此男子应与公主有莫大的干系,便不再多嘴。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上两方都有些措手不及。 岸上正在逐渐缩小包围圈,眼看就该得手了,忽得一声炮响,炮弹打了过来将岸边的船只炸烂。 靠近船只一侧的人皆是被震的耳鸣,还有些倒霉的,被飞出来的碎木板,弹片所击中倒地不起。 贾蓉也唬了一跳,不远处的船突然就被打烂了,近在眼前的一幕还是有些震惊。 好在他被包围在中间,并没受到多大影响,就是被崩了一脸沙子而已。 “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 贾蓉将嘴里的沙子吐干净,打量着此时场间的情况。 远远望着一艘比盐政宝船还要庞大的楼船行驶在江面上,周遭驶出无数小舟,正往岸边而来。 “这都是什么人,水师?” 贾蓉虽猜不出这些是什么人,但是很明显,和敌人不是一伙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贾蓉提起嗓门,深吸一口气,呼喊道:“兄弟们挺住,援军来了!” 盐兵本就气势不逊于对方,贾蓉这一喊又壮了几分士气,主动往前挺进。 而对方则不同,他们本是扬州都指挥使司的士兵,是正派士兵,如今行着歪门邪道之事,本就心中有一条槛,久久未能拿下对方,对方还有援兵来此,霎时间斗志消散大半。 许辰寻个时机回到阵中,来到贾蓉身边道:“贾公子,当真是援军到了?” 贾蓉看着面前的少年,浑身浴血,盔甲亦是破破烂烂的,有几处伤痕还往外渗着血。 “应该不会错,虽然我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是这一炮的目标不是我们。若是目标是我们,也不该放炮影响包围的人才是。” 许辰点了点头,护在贾蓉身边,当下对他来讲最重要的便是贾蓉的安危。事情有了转机,便不再需要他在前面赴死,还是留着命做更多的事。 不多时,江面上的小舟冲到岸上,每一艘小舟上都有几十人登岸,迅速列阵乌压压连成一片。 管带上岸,套上头盔,抽出长刀,“巢湖水师的兄弟们,随我冲锋。” 说着,众人就在暗卫相对的方向往圈中心冲着。 都指挥所的卫兵面对三股敌人,再不能以数量取胜了,溃败之势无可挽回。 管带带着人冲进了中心,在盐兵外圈喊着,“我是来救人的,都让一让。” 盐兵看到他们冲杀进来,也心知应是友军,就都让开一条路,让水师管带往中间走去。 走进了中心位置,一前一后有两人,一人身上破烂,多处受伤。一人虽也是身披甲胄,但看上去面容如玉,丰神俊朗,管带心中便有计较。 走上前去,对贾蓉道:“公子,我是长公主殿下差来营救你的,速速随我离去吧。” “长公主?”贾蓉一脸震惊。 这是扬州府,江南,不是京城,哪里来的长公主。 就在贾蓉一脸疑虑之时,许英也冲了进来。 “许大哥?” 许英一脸不悦,“你小子咋没事啊?” 贾蓉没过多计较他说的话,而是确认道:“长公主来了?” “自然来了,不然谁使得动这水师楼船,便是这南直隶总督也差用不了。” 贾蓉心中全是疑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这卫兵才操练了多久,锦衣卫都建立了多久,扬州府的一举一动自然在我们的了解之中了。” 一席话听得贾蓉想要骂娘,那他们为啥不来做这差事,隆泰帝倒是将贾蓉差用起来了。 许英看出贾蓉的不悦,拍着肩膀安慰道:“并不是说你的行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而是黄家早就被我们盯住了。你才来扬州府没多久自然有很多事未能了解透彻,各处也没有你的布局。不过值得赞扬的是,你的暗卫素质出乎我的意料,你们在扬州府里的行动,竟然连我们都没打探清楚。” 许英说了些好听的话,贾蓉才恢复了脸色。 “那好,去见长公主吧。” 贾蓉走出包围圈,都指挥使司的卫兵已尽皆放下了兵器,束手投降。其中蔡旺德和这些人的统领皆是被捆绑拿住。 暗卫在外侧列阵,清点人数。 祝振望见贾蓉从人群中走出,快步迎上来伏地道:“未能及时救出大人,请大人治罪。” 贾蓉双手将他搀起,劝道:“此次错不在你,实是我的过错,是我有些轻敌了,过于自信暗卫的实力。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往后行事定会更加周密,你也对暗卫如今的战力有了清晰的认知,不是吗?” 祝振垂着头一脸愧疚之色,贾蓉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上的火器递给他保管,从一旁走过。 祝振双手接过来,望着贾蓉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祝统领,此次暗卫战死四十一人,受伤一百七十三人。”一旁暗卫官长来报。 祝振眼含热泪,缓缓道:“打四十一副棺椁,不能将弟兄们留在这,得送回山庄与他们的亲人团聚。受伤的弟兄们尽快医治,将携带的酒都分下去。” …… 扬州府,汪府, 天才蒙蒙亮,汪府门前便已经是人头攒动,车马难行了。 更难得可见的是,在门口拥挤的人潮中,大半的人都是女子,这在大宋朝吃人的封建礼教下还是难得一见的。 故此,也有很多男子在外围看着热闹,甚至挤进人群中。 小厮在大门前开了一条缝,老管家挤出门去,大声喊道:“都不要再挤了,带着孩子的,从这边小门过。” 有小厮应声开了一侧的小角门,呜呜泱泱人潮汹涌而来,直接将小厮推了出去。 场上十分混乱,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一妇人抱着的小娃娃脆生生问道:“娘,哪个是我爹啊?” 另一边也有娃娃问着,“娘,这怎么这么多人啊,你不是来带我找我爹的吗?” “哇哇……”场上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抱着婴儿的妇人拍打着,哄道:“别哭了娃子,一会儿人少了娘就给你喂奶。” 在大堂门口守门的小厮望见这场面,吞了吞口水,惊叹道:“这大公子在外面有这么多种?” 感谢书友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感谢三更来看书的两张月票,感谢支持! 第139章 林府受袭 第141章 林府受袭 一众妇女冲入汪府的院子,混乱纷杂,自然有人出来维护秩序。 老管家领了几十个小厮,将这些妇人们围在当中,以防止她们乱走。 清了清嗓子,老管家又高道:“咳咳,都肃静,肃静!” 被围在当中的妇人,孩童都止住了话音,还在啼哭的婴儿也被捂住了嘴。 “所有人,面向我列队。每两个小厮面前列上一队,领了手牌将孩子先放在这里,你们先随嬷嬷到后堂去。” 有大一点的孩子能听明白老管家的话,伏在娘亲身上哭道:“娘,我不离开你,我害怕。” 妇人拍着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一会儿就能寻到你爹爹了,你就是你爹爹的家,就是你的家。” 哄哄嚷嚷,妇人们携着孩子排着队。 队前两个小厮登记着母子二人的姓名籍贯以及年龄,都登记好了,则会给两人分别系上手牌编号,用以确定哪个孩子对应哪位母亲。 由于不方便见外客,妇人被引去后堂,孩子还要在大会上在宾客的注视下认祖归宗,自然要留在前院,先往偏堂上安置。 小厮打量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开口问道:“姓名?” “翠儿。” 小厮指着躲在妇人身后的娃娃问道:“他呢?” “还没给他起名字,平日里就唤他牛儿,那晚汪大公子真是力大如牛。”说着,妇人脸上还露出一抹羞涩。 小厮忙摆手,他可不想听大少爷的艳史。 “如今你们住在何处?” “烟柳巷的杏花楼。” 小厮瞪大了眼睛,心中暗道:“闹半天是妓子啊,这能是大少爷的种吗?” “行了,快去吧。” 系上木牌,妇人和孩子被分别引走。 “下一个!” 小厮将书册翻过一页,顿时觉得阳光都有些暗了。 抬眼去打量,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子站在他面前,高他足有三个头。 小厮喉结动了动,“你也是带孩子来认亲的?” 那女子偏头捂着脸颊道:“讨厌,奴家自然是来见霄郎的。” 小厮心中暗道:“这大少爷还真是不挑食。” “你叫什么名字?” “人家叫虎妞。”一面说着,还一面扭动着壮硕的腰肢。 小厮克制着想要呕出来的冲动,指着一旁的小胖子道:“他,他叫什么名字?” “他啊,他叫豆芽。大少爷那晚和豆芽一样,没折几次就不行了。” …… 汪家的人口统计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太阳逐渐升起,另一边宾客也稀稀疏疏的赶到了汪府。 此时汪映新正拉着老脸在前堂迎接着客人。 “汪家主,恭喜恭喜啊。”四大盐商潘家家主当属最爱凑热闹的那一个,定是第一个到了。 汪映新挤出一点笑容,迎上前去道:“多谢潘家主赏脸,快往里坐。” 伴着汪映新进入宴席,潘家主攀谈道:“汪家主实是最懂我的喜好,说实话我今日就是来品尝你从京城请来的大厨有几分斤两。” 汪映新笑着回道:“自然是能让潘家主满意的。” “我到了,老黄,老徐也该到了。”潘家家主环望堂上,未见得一个丫鬟都是小厮待客,十分满意颔首又道:“老汪,你今日是做对了,就该让这些汉子来伺候,不能应了老徐那个老色鬼的意,身边都是丫鬟,那一身脂粉味吃菜还能吃出什么味道来。” 汪映新心中暗道,“这些小厮能伺候你的还在后面呢。” “实不该这样说,既然来了就得宾客尽欢才对,也都为徐家主准备好了。” 又过了会儿,到场的宾客愈发多了。有大小盐商,文人名士,官场之人,宴会算得上是座无虚席。 时辰已经到了,可还是不见黄均太到来,汪映新心中有些急切。 本来以为事情十拿九稳了,可若是黄均太放了鸽子,贾蓉的布置一切都失了效,汪映新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汪映新站在门口焦急向外张望着,有一顶金丝锦缎四抬轿子缓缓进入汪家大门。 落轿后,黄均太走了出来,用折扇遮挡着阳光,往大堂的方向望了望。 “老爷,我们似是晚了一刻钟了。” 黄均太回应道:“不碍事,别人都到齐了才是我们该来的时候。” 汪映新自然也分辨得出是黄均太到了,从堂上走出,迎上前来。 黄均太脚步悠闲,与汪映新在外院的石桥上撞面。 “汪家主,恭喜了。” 汪映新抱拳施礼,“多谢黄家主给在下这个薄面,堂上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黄家主压着场面了。” 黄均太点了点头,“那就不耽误汪家主的良辰吉日了,请吧。” 当黄均太与汪映新一同走入大堂并上座后,堂上闲聊的人慢慢住了口,尽皆往上望着。 汪映新举起酒杯,站起身道:“今日是我汪家认祖归宗的盛会,感谢各位的捧场。众所周知,这承祀宗祠是我盐商的头等大事,甚至要高过盐窝盐引。此乃是一家的根,没了根皆是浮萍只有一时的繁华。今日就在各位的见证之下,选出我汪家的嫡长孙,往后也是我汪家的承袭人。” “好,汪总商这是开两淮盐商之先河,从外认亲而归,乃大义。” “就是啊,汪总商乃真正有情有义之人,饮尽这杯酒!” 夸赞声不绝于耳,但汪映新不觉得是夸赞,老脸火辣辣的,饮尽杯中之酒后,坐下椅上。 宾客们都饮毕酒后,黄均太站起身道:“我黄家作为两淮盐商的总商,蒙受各位的抬爱唤我黄家为首商,黄某实是担待不起。今日受汪家主之邀,即使再不愿,也不得不说几句。” 黄均太讲话,下面自然有更多捧场的。 “黄总商该讲话。” “除了黄首商谁有这个面子,洗耳恭听。” 黄均太向下压了压手,随后道:“如今正是我两淮盐商最艰险的时期,汪总商办此次盛会也是为广大盐商们稳住心神,往后不管出现何种情况,我们两淮盐商都该是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伴着滔滔不绝的鼓掌叫好声,黄均太重新坐回座位上,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此时已经大亮,。 “想必城外布置的一切应该结束了,那便该轮到林府了。” 念及此,黄均太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净,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 林府, 清早的马路本该是寂静的,可今日却有些不同。 盐政衙门对门的茶摊早早就支了起来,有一伙客商在此处品茶歇脚。 “老兄,什么时辰动手啊?” 一身穿长袍的老者,端着茶碗在嘴边品了品,放下后吐出一口浊气, “还不到时辰。” 一青年跪在身边道:“师傅,此次定要为师弟们报仇雪恨。” 老者摸了摸腰间的兵刃,再拍了拍徒弟的脑袋,“起来吧,师傅定会让那些宵小血债血偿。” “老兄,可不敢大意啊。你那些个师弟,徒儿连个尸首都没寻到,就白日在扬州府里消失了,对方说不定有高手在。” 老者不屑道:“高手,什么算是高手?这江湖上谁人是我三寨寨主合力之敌。” 问话的人摇了摇头道:“还是小心的好,谁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呢?” “哼,你若是胆怯大可引你的人离去。黄家主也不是没说,盐兵都在城外,今日盐政衙门盐兵和林府护院加在一起也就是几十人。” “只可恨与我徒弟起冲突的那个小子不在府上,若是他在我必要手刃之。” “好歹也是个国公府的嫡孙,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两位“客商”正闲聊着,盐政衙门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盐兵如往常一般出门,在院中,门前打扫着。 老者余光瞥见盐政衙门的情况,低声道:“动手!” 一队货商从茶摊上起身,提着扁担缓缓往盐政衙门走去。 “干什么的?”盐兵忙将这伙人拦住,“这是盐院衙门,不是巡查司,不管你们这些小贩。” 一人戴着小帽,拱着手道:“军爷,我们从赣州来,路途遥远挑了些家乡的特产也不知往哪里卖,行行好,先让我们开个张,讨得一个早饭钱吃。” 盐兵不耐烦道:“滚,你没钱吃饭干老子屁事,往大街上去摆摊,你有货,扬州府就饿不死你。” “既然军爷不想给银子,那就给些别的吧!” 一直弯腰作揖的小贩忽然暴起,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刃,盐兵手中拿的还是笤帚,自然是隔挡不住,被小贩一刀封喉,连呼救也不能。 后面的小贩见动起手了,纷纷从扁担里抽出各类兵刃,涌入盐院大门。 “老兄,看样子还真没多少人,走吧往里面去瞧瞧。” “哼,黄均太也是个没胆的,盐院就这么点人叫我们这两百余号来灭。” 盐院门前突生变故,在院中的盐兵迅速取出武备,抵挡来犯者,并往林府上传信。 “老爷,老爷,快寻后门走。” 安管家不顾礼节,冲到林如海的正房里,高声呼喊着。 此时林如海正被姨娘伺候着梳洗,皱眉问道:“如此慌张是生了什么事?” “老爷,有贼人打进这盐院里了,定是奔着老爷来的。盐兵都往城外去集结拦江了,府上没多少守卫的,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林如海镇定了下心神,对安管家道:“都打到府上来了,还能给留个后门不成,如今定已经来不及了。” “啊?那这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吩咐道:“去唤盐兵缩退到府上来,衙门院里太过空旷,不好对敌。” “这盐兵怎能到府里来,不合礼节呀。” 林如海斥责道:“已经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谈什么礼节,快去传信,晚了定没人能退回来了。” “是是是。” 安管家快步离去、 一旁的白姨娘吓得手都在颤抖,手里的梳子再握不住,掉在地上。 “老爷,我们会不会死啊。” 说着正要哭出声,就听林如海又道:“还不知外面的情况,不过天也亮了多等一会儿蓉哥儿该回来了,你快去传信给玉儿,让她们也往正房这里来躲避,此时不该再分散了。” 白姨娘步履蹒跚的迈出门去,摸了摸眼泪往外去了。 林如海自己慢慢穿上衣物,系好扣子。 “黄家,这次该做个了断了。” 不知前面情况的黛玉院子,此时还是安宁祥和的。 小螺同雪雁一起在院中打扫着。 “小螺,你说小蓉大爷还不回来,不会有事吧。” 小螺抬起腰道:“蓉大爷会有什么事,你多余担心,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雪雁疑问道:“担心自己什么?” 正在这时,白姨娘跑进院子。 “白姨娘这是怎得了?”雪雁迎上前问着。 白姨娘一面喘着粗气,一面道:“快,快去寻黛玉和薛姑娘出来,往正房里去,外面有贼人打进府里了?” “什么?” 两个小丫头瞪大了双眸,对了仅一眼,各自跑入各自房里。 不多时,都引着自家的小姐出来了。 黛玉上前问道:“白姨娘,你是说外面有人攻入衙门?” 白姨娘点点头,“没时间解释了,快往正房去再说。” 黛玉一行人走出院子里的时候,林府上下已经乱成一团了,在路边哭喊的,乱跑的处处可见。 黛玉忍无可忍对着场上的众人吼道:“闹成什么样子了,成何体统,都往正房里来。” 喊出这一句的黛玉心脏砰砰直跳,旧时她从不会高声说话,可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底气,敢于面对现实。 前院比后院更加混乱,盐兵依靠弓弩掩护,成功退到了林府院子里,所幸无太多损伤。 祝家子弟此时定也在队伍的最前列,同盐兵一同作战。 祝拯往前打量了一眼,看见来犯之人还有些眼熟。 “这些恒山道的土匪,该发兵剿灭了才是,都敢打到衙门上来了。” 一轮轮的箭矢,将匪徒们抵挡在门外。 可箭矢总有用尽的时候,待盐兵的箭雨停下,外面的匪徒又发起了冲锋。 “霖儿,你往里护住林大人,老爹我与他们拼一拼。祝家男儿,与我一同守住院门,不能负了贾大人的知遇之恩。” 第140章 长公主的偏爱 第142章 长公主的偏爱 日光高照,扬州府南门外。 岸上的乱局被平息之后,大批水师士卒又往江上肃清作乱之人,解救盐兵。 水师最擅长的便是水战,未出半个时辰,局面就已经被牢牢掌控。 贾蓉与许英同乘在一艘小舟上,望着重归安宁的江面,内心却没多少喜悦,而是杂乱不堪。 如今城中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贾蓉实是担心林如海的安危,得尽快赶往城中才是。 可暗卫才战过一场,又大多负伤,战力大减,他自己赶回去又不能对上大批敌人取胜。 这样一来就又得寻长公主借人,只有这一条路走。 贾蓉犹豫了阵,向许英打探道:“许大哥,你和我透个底,公主殿下这次为何事来的江南?” 许英斜了贾蓉一眼,没有好气,“何事?还能有何事。” 贾蓉不明所以,“那是何事?还请许大哥指教一二。” 许英被问得不耐烦了,“你会你见到殿下当面问就是了。” 既然都这样说了,贾蓉点点头便不再开口。 小舟抵达远处慢慢在江中行驶的楼船旁,顺了绳梯,贾蓉几人攀爬了上去。 楼船之上的刘珺看到贾蓉能自己行走,在他乘船过来之时,便不再站在甲板上,而是往上去阁楼里等着了。 不管她是如何行事的,这份公主的架子一定是要端起来。 贾蓉再随许英爬上五层的阁楼,不敢唐突直接进门,由许英轻轻叩了叩门道:“公主殿下,贾蓉求见。” 一道平静清脆的女声传出,“进来吧。” 许英推开门,携着贾蓉进了房。 正要转身合上门立在一侧时,就感受到刘珺冷冽的目光正打量着他。 许英顿时会意,出门后,关好,独留贾蓉一人在房里。 “他奶奶的,这小白脸命怎么这样好。” 暗暗啐了口,许英往外走去,在楼梯口守着。 外面再没了动静,刘珺将目光转回到贾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伤痕,刘珺彻底放下心来。 “你可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黄家他们拖的晚了,这楼船定是赶不上的。” 刘珺语气中带着轻蔑,就好似在朝贾蓉邀功一般。 贾蓉躬身拱手,“公主殿下救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不过公主殿下私自离京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刘珺眉头挑了挑,“我可不是私自离京的,是有父皇首肯,要不是你有难,谁会出来救你……” 刘珺的话音越来越弱,最后一句大抵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两人足有半年之久未见了,再见到贾蓉,他还是这幅公事公办的态度,刘珺不由得内心有些酸楚。 抿了抿嘴,重新说起正事,“黄家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与汪家联手,将盐商家主都聚集在汪家,又埋伏了一队兵马。只要他按时赴约,应该就不会有差错。若是他识破我的算计,没有到汪府上去,那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场上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贾蓉也不敢造次,乱说话。 等得有些久了,贾蓉现在内心可以说是心急如焚,忍不住抬起头瞧了长公主一眼,却发现她正望着自己出神。 贾蓉轻声提醒着,“公主殿下?” 刘珺猛得抬头,恢复了心神,起身背转过去,朝向窗外。 “你有事便说了。” “是。”贾蓉再鞠躬说道:“黄家殊死一搏,城中盐政衙门定也不会落下,此时定情况危急,下官斗胆向公主殿下借一队兵马往城中解救林大人。” 刘珺轻飘飘地说道:“你是担心林如海的安危,还是担心你林妹妹的安危?” 贾蓉如实答道:“都有担心。” “果然如此,在京城时我就知道你的本性。” 贾蓉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林叔父,林妹妹都是我的至亲,我自然是担心她们的安危的。还望公主殿下能通融一二,让我尽快往城中去救人。” 见贾蓉说的言辞凿凿,语气急切,刘珺也不好再说些话刁难他了,软下心来,道:“好,去唤许英进来。” 贾蓉来开门,唤许英走进房中。 “公主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你携着金陵锦衣卫跟随贾蓉进城,去援救巡盐御史林大人,不得有误。” 是有正式的任务,许英不敢怠慢,伏地行礼道:“是,末将定不负公主之命。” 刘珺目光转回贾蓉,“快去吧,没赶上可不要记恨我。” 贾蓉同样行礼道:“公主殿下大恩,臣不敢忘,何谈记恨。” 贾蓉,许英再次乘船离去,楼船也缓缓靠往岸边。 刘珺望着贾蓉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又出神了。 “公主,你想什么呢?” 刘珺身边的小宫女璎珞溜了出来,在刘珺面前晃了晃手,“公主,有那么好看吗?他哪里好了?你看他那盔甲都破破烂烂的了,丑得要死。” 刘珺一拍围栏,“是呀,怎么能穿这种盔甲进城,这能抵挡住什么?” 璎珞:“……” 贾蓉与许英抵达岸边,才翻身骑上马,就被后面的水师管带赶上了。 “许将军,贾公子,等等,等一等。” 两人齐齐拨马回头,水师管带捧着一个匣子赶到两人面前。 “许将军,贾公子,先不要急。公主殿下差我来传话。” 贾蓉心中纳闷,难道长公主还能反悔了不成。 管带走到贾蓉面前道:“这个匣子里装的是一身盔甲,贾公子这一身皮甲已经不能起不到作用了,公主殿下担心你的安危,差我将这盔甲送与你穿上。” 贾蓉低头瞧了瞧自身,确实这盔甲有无没两样了,下马后将盔甲接了过来。 “多谢长公主殿下,劳烦大人走这一遭了。” 管带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贾公子你先穿上,我回去也好与公主殿下交代。” 贾蓉迅速将身上破烂的盔甲脱掉,打开匣子,一缕缕金光散出。 时间紧迫,顾不及惊讶,贾蓉迅速将盔甲套上穿好。 “大人,帮我与长公主传话。若是有一天公主殿下身犯险境,下官定也会不顾一切前去搭救。” 说罢,贾蓉拨转马头,径直往暗卫列阵之地去寻祝振取火器。 而身后的众人皆是愣在当场没有跟随着贾蓉。 贾蓉穿戴着一身金甲,让场上的许英和管带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许将军,下官眼拙,您分辨一下这是不是清晨长公主穿的那身盔甲。” 许英哼了一声道:“我可提醒你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再转向众多锦衣卫道:“走,进城了。” 场上只剩水师管带等一干人等,望着远去的马蹄尘土,管带叹息道:“原来是驸马爷呀,怪不得公主这么担心。” …… 贾蓉来到暗卫的队伍前,祝振立刻应了上来,“大人,可还有安排?” 贾蓉望了场上的暗卫一眼,大多数都身上带伤,摇摇头道:“不必了,让兄弟们在此处歇息,行动方便之后,回北城园林休整吧。” 祝振忙道:“大人,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贾蓉将祝振手上的燧发枪接了过来,“不必如此,此间不能没有人坐镇,你是最让我放心的,一应事还该你来操持,我顾及不到,辛苦了。” 贾蓉再不多耽误时间,往城门飞奔而去。 抵达扬州府南城门时,还未与锦衣卫合兵一处。 贾蓉一人一马立在城门下,此时天都已大亮,城门还未开启,贾蓉不由得眯起眼睛往城墙上望去。 城墙上有人值守,却是不开城门,大抵也有黄家的安排在其中。 城外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城门下哄闹,叫嚷着让守城士卒开门。 “这帮酒囊饭袋,平日里吃香的喝辣的,太阳都那般大了,竟然能忘了开城门。” “小娘养的,快开城门!” 有一人带着,那便是群情激奋,尽皆喊骂发泄起来。 不多时,城上有人喊话道:“城里此时正有动乱,为了防止匪徒流窜出城,奉上司之命当下不得开城门,各位父老乡亲还请多担待。” 巡查司与黄家有旧,这在那日和宝琴逛街时贾蓉便已得知。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黄家还能有这一手,即便外面没能成事杀死贾蓉,也能调虎离山,将城里的林如海解决。这样明面上就没人再能找他黄家的麻烦,贾蓉不亮出身份也不行。 许英率领一众锦衣卫来到贾蓉身边,周围百姓看见有官兵至此,纷纷退让躲避。 “贾蓉,这是怎得了,城门咋还关着。” “应是黄家做的安排。” “这个该死的黄家,此番定要抄了他的家,才解我心头之恨。” 贾蓉不知道许英为什么这么恨黄家,没多在意,而是问道:“许大哥,我们得速速返回盐政衙门,你可有办法开门?” 许英对身旁锦衣卫千户道:“取我弓来。” 两个锦衣卫抬着一把大弓,立在许英马前,许英翻身下马,往外走出几十步,将弓立在地上正对着城门。 “贾蓉,瞧瞧我这十石弓的厉害,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得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自从再见了许英,贾蓉就觉得他一直在针对自己,不过当下的情况,贾蓉还是出言赞叹道:“许大哥神勇无比,谁人能挡?” 许英再不含糊,沉住一口气,拉满弓对准城墙之上。 送来手箭矢直直设向墙头,一箭打得上面砖块碎了一片。 许英吐了口气,对城上的人大喊道:“速速开门,吾乃长公主殿下亲卫长,总领江南锦衣卫,今日要入城检查城中大小官吏,若有阻拦公务者杀无赦。” 城墙上的士兵都被这一箭吓住了,颤颤巍巍的探出头来查看下面的情况,城门下的确多立了一队人马,身穿飞鱼服,明显是锦衣卫的打扮。 身份无可置疑,不多时,城门便缓缓打开。 门外的百姓,尽皆欢呼着,还有些夸赞着,“将军神勇!” 许英沉浸在恭维声之中,转向贾蓉问道:“贾蓉,你看如何?” 再瞧过去已经不见贾蓉的身影,那城门才开出一条缝,贾蓉便拍马赶到门前冲了过去,直奔巡盐御史衙门。 …… 汪家, 两大家主讲过话之后,场上气氛正是热烈,大会也该继续往下进行。 汪霄一身红衣,被汪家众多小厮请了出来。 穿得很喜庆,可他面上见不得半点喜悦之情。 汪霄露面与各位宗族长辈,各界名士见过礼之后,一直在偏堂等候的孩子们陆陆续续的到了大堂之上。 总共来参加汪家认祖归宗大会的孩子,足有六,七百人。 毕竟是选出嫡长子,一些年龄偏小的虽然也得验明血缘关系,但不在这大堂之上进行了。 大堂上,皆是一群半大的孩子。 每个孩子面前都摆放了一个盛放清水的碗。 正如贾蓉所料想的,此间验明血缘关系的手法就是滴血认亲。 贾蓉当然知道这种方式非常不科学,相同血型都能相互融合。但此事的人,还是将这种手法奉为圭臬。 汪霄走到这群孩子面前,头脑有些晕眩。 每名孩子面前都一个碗,意味着他要挤出一百滴血来。 只要细想,汪霄的内心就有些退缩。不过当想到这是贾蓉的主意时,低一百滴血也比受他的折磨要好得多。 颤抖着手拿起托盘中的银针,汪霄一个个的往碗中挤血。 每名孩子身边都伴有一个小厮,同样用针扎在孩子的手指上,往碗中滴入血滴。 一时间场上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碗中的情况引去。 靠近中央的宾客,有些甚至站起身来,往里进自己的孩子的碗中看去。 “唉,融了融了!” 不多时,便有宾客惊叫起来。 “来人,这边,这边也融了。” 场上本还肃静,被这一声声尖叫弄得混乱起来。 堂上潘家家主对汪映新祝贺道:“人都说子孙满堂才是天伦之乐,老汪啊,你可是第一个享到乐的。” 徐尚志同样点点头道:“大少爷的身子骨真是不错,比我家那个强的多了。” 黄均太亦是拱手道:“恭喜,恭喜。” 第141章 一声枪响,贾蓉登场! 第143章 一声枪响,贾蓉登场! 就在此时,堂下小厮齐齐暴起,抽出怀中短刃,冲向四周宾客和三大家主。 与家主随行的家丁完全来不及应付此等突发状况,未有做反抗,就已经被扮作小厮的暗卫拿下。 堂外候着的下人更不必说,根本不能跨过大堂的门槛。 一时间大堂上炸开了锅,孩子的啼哭声,宾客的叫嚷声,不绝于耳。 徐、潘两家家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大了眼睛,待暗卫上前时,一位埋头躲避,一位躲路要逃,结果自然是逃不出暗卫的手掌心。 黄均太面容镇定自若,让汪映新不得不叹服。 “汪映新,你这是何意啊?” 暗卫围在黄均太身边,黄均太却朝汪映新看过去,话中满是质问的语气。 “黄家主,您为何非要与朝廷斗呢,与朝廷斗谁会有好下场,当今又不是乱世出枭雄的年代了,现在是太平盛世啊。” “太平盛世?”黄均太嘴角勾了勾,“只是虚有其表罢了,哪有人吃人的盛事。” 虎子从暗卫中走出,来到黄均太面前问道:“你便是黄家家主了,倒是好气度,处变不惊的样子倒像是我家大人的对手。” “你家大人?”黄均太打量了面前的壮汉一眼,来了兴致,“你家大人是林如海,还是贾蓉那个小子啊?” 言语中夹杂的不屑让虎子非常不满,但是这人还是要交给大人处理,他不能怎样。 “自然不能是林御史了。” 黄均太拿起桌上的茶盏,放在嘴边品了一口。 “不管是你家大人,还是林如海,此时怕都是性命堪忧了,你大可拿了我,我们等等便见分晓。” 黄均太气定神闲的样子让虎子心中泛起了嘀咕,他如此说定是做了什么安排,而且大人已经中计。大人出城,那城外定有他们的埋伏了。 念及此,虎子深深看了黄均太一眼,走下台阶对身旁的暗卫道:“去差两个人往城外和盐院衙门打探情况,如有情况速速来报。” “是!” 黄均太见虎子陷入沉思,心中得意,再转向汪映新问道:“汪家主,林如海还是贾蓉许给你什么,让你将这两淮盐商全都出卖了,将能得罪的人得罪一遍?” 黄均太一面说着,一面还往堂下挑着眉毛。 此时局面已被暗卫掌控,各家宾客都被暗卫捆绑起来,押住。故此,大堂上都能听得见黄均太的话。 堂上众人目光向汪映新扫去,尽皆是带着愤恨。 “汪映新,你也好意思做这两淮盐业的总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暗通盐兵来关押我们换取利益,你办得什么认祖归宗,你该断子绝孙。” “大家都是来汪家给你祝贺的,你却来害大家,就这一件事,往后看你如何在两淮立足,谁人还会卖你的面子,看你汪家的信誉。” 商人行商利字确实当头,但想要做起来,信誉当然是第一位的,靠坑蒙拐骗偷下三滥的招数,行事被人所不齿,这样的家族自然也称不上是世家大族。 堂上的叫骂声不断,说的堂上坐着的汪映新老脸红透了。 汪霄快步跑上堂,来到汪映新的身侧,摇晃着他的手臂道:“爹啊,你快跟大家说两句,若是这样往后儿子还敢出门吗?我汪家要完了啊。” 汪映新一把甩开汪霄的手,站起身,众人见汪映新要开口表态,也就齐齐住了口。 先看向黄均太,汪映新斩钉截铁答道:“黄家主,我不敢苟同你的想法。我并没有害两淮的盐商,我是在救两淮的盐商。” 见黄均太如此大言不惭,堂下又开始沸腾了。 “你汪家要不要脸了,伙同盐兵将我们都绑了也叫救我们,你将我们的脑袋给林如海送上去,是不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儿子还得给你汪家立个长生牌位?” “这就是你汪家的嘴脸,人血馒头你们吃得安心吗。” 群情激奋,有人站起踢翻了宴席的座子,后又被暗卫按了回去。 黄均太大笑几声,“听听两淮父老乡亲的肺腑之言,汪家主,难道你要说是众人皆醉你独醒不成。” 汪映新眼睛狠狠剜了一眼黄均太,面向众人道:“你们本来有活命的机会,但却被黄家绑在一起跳向万丈深渊,你们都被黄家骗了。” 汪映新再次开口,堂上的人倒是也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说辞,目光都注视过去。 “黄家在城外,城内勾结流寇盗匪,甚至是士卒,对抗盐兵,对抗盐院,对抗天家。这是什么。这是造反,他以为两淮盐业的众多父老乡亲的口粮为名,肆意妄为,横行无度,能换来什么,只能换来诛九族的大罪过!” 汪家将茶盏举起,饮尽茶水,狠狠掷于地面。 “你们扪心自问,是银子重要,还是你们九族的命重要。大人已经说了,往后会改变盐业制度,不再设立总商,行商,场商,各位再不分三六九等,这样有何不妥,难道非要有黄家,徐家,潘家还有我汪家在你们头上,才妥当?” “天家讲礼法,你们将银子缴清,自然保下一条命来。往后的日子定也会越来越好,不像如今一般被人掣肘,岂不是皆大欢喜。难道与黄家犯上作乱,引得大军围剿才是好的?不通世故就多去看去听,莫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黄均太摇了摇头,“愿景设立的不错,但也得贾蓉能活着回来才行。” 听黄均太说起贾蓉,汪映新眼底又浮现了那少年模样,忆起他们的初次商谈…… “贾公子,若是真如你所说,不再设立总商,那这盐业该何去何从,汪家如何在改制中获利?” 依稀记得那少年英姿勃发,在堂中踱步几个来回便给出了对策,“总商废除,盐窝尽数收回,生产出的盐由管家统一购买,统一贩卖给盐商。” “盐引废除改印盐票,允许买卖盐票,由市场供需决定价格。减轻赋税,荡除沉疴旧制,去掉繁文琐节的手续,给盐商们开出干净的大道。” “那我汪家如何获利?盐窝不再被我们所控制,盐业上哪还有人听我汪家说话。” 少年朝他笑道:“黄家、徐家、潘家都倒了,盐商大家独剩你汪家在,盐票还不是你汪家占大头两淮,湖广,四川,各处都有你家分号卖盐,这么大的体量还不是你家最获益?只是不能做一些偷奸耍滑,赚差价罢了……” 少年的脸渐渐散去,汪映新逐渐回过神,转向黄均太道:“你或许谋算了许多,但贾公子是真的少年英才,胸襟气魄,胆识眼界同辈中无人可及,甚至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及,怎会被你个老阴物算计死?” …… 林府, 府上的盐兵加护院总共不足五十人,再算上祝家子弟才将将足够。 依托林府的地形,假山,亭台,环环抵挡贼人的冲击。 但终究是人数差距过多,减员受伤者十之七八,此时已经退往林府内院。 再退一步就是林如海的正房,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境地了。 祝拯立在人群前,方才他护着众人退走时,已经耗了大部分气力,如今也已经是喘着粗气了。 “各位,再挺一会儿,相信大人不久就该回来了。” 一盐兵道:“你一直管那贾蓉叫着大人,他一个屁孩能有什么大用处,不用再和兄弟们搞劳什子望梅止渴,出去拼没了了事。” 一祝家子弟将刀架在那盐兵的脖子上道:“你敢再口出狂言,辱骂贾大人,我这就砍了你的脑袋,如了你的意。” 两边动刀,方才还是作战的战友,一时间却是要内讧。 就在此时,正房的门被打开,黛玉面戴轻纱扶着林如海走出房门。 “都住手!” 盐兵分得清是林如海的声音,便齐齐住手立正身子。 祝拯同祝世霖也一同拉住祝家子弟。 “当下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能内斗?” 一盐兵百户上前鞠躬道:“林大人,是末将职责,今日掉以轻心了。” 林如海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论这些的时候,方才祝家家主说的不错,蓉哥儿定已经察觉出不对,往城中赶来。如今还不至,定中间有人牵绊,我们多待一会儿,就有生还的可能。” “好了,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 祝拯上前拱手回道:“回林大人的话,外间贼人正在休整,清扫院门前的空地,便于他们一会冲入内院。” 林如海闻言紧蹙起眉头,情况危急,已不是他能挽回的了。 “玉儿,你先带薛姑娘回房里,这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黛玉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覆巢之下无完卵,躲到哪里结局不会改变,我在这里陪着爹爹便是,不论如何,女儿都不想再与爹爹分别了。” 林如海望着女儿,眼睛有些发酸,正想要对另一旁的薛宝琴嘱咐几句,就听外面呼唤道:“里间守着林大人的可是祝家大刀祝拯?” 祝拯走到门中间,往外回应“是我,又如何?” 一老者走在匪徒前,笑道:“你一个江湖草莽,护着官府的人,真是笑话,他们视你如草芥,你却当他们为父母?” 祝拯同样笑道:“千手人屠,我如何行事还用你来教。可怜你双亲早亡,如今连徒子徒孙都没了。” 一席话,老者变了面色,目眦欲裂,朝祝拯大吼,“原来是你干的!” 祝拯轻笑道:“不错是我,你能如何?想要与我一对一交上几招?我倒是可以点拨你一番。” 老者气的脸色涨红,正要扑上前去与祝拯厮打在一起,后面有一只手将他牢牢按住。 “你都老大不小了,还能中了这等低劣的激将法?” 说着,后面那人摘下斗笠,缓缓走到老者前面,对祝拯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可以死心了,拖多久也不会有人来搭救你们。你不是想过招吗,我便成全你了,来祝拯有胆就出来与我过上几招。” 祝家子弟在对面那人摘下斗笠便都能认出是谁,正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阴邪刀客,阴邪饮血,此人非但武功高强,而且阴险狡诈。 祝世霖伏地请命道:“爹,你本已耗尽体力,让孩儿上去抵挡一阵吧。” 祝拯一把将他拉起,将腰间双刀递给他,“霖儿,你如今的武艺还不足与他过招,往后认真修行,在大人身边做好差事。” 说罢将祝家子弟手中提着的大刀抽了过来。 矗刀于地,祝振对林如海抱拳行礼道:“林大人,此番我等定会尽力护您周全,若是我侥幸得胜,则让众人一齐掩杀突围,若是我不敌,则再在院中尽力抵挡一阵,相信贾大人也该回来了。” 林如海没什么能说出口的话,重重点头,目送祝拯离去。 站在院门前,祝拯手握大刀,眉头紧锁,向对面望去。而那刀客也是从腰间刀袋中抽出宝刀,摆好架势。 “祝拯,你全盛时我还能顾虑你三分,如今你身上多处着伤,还来与我斗,简直是送死。” 祝拯也不与他搭话,拖着大刀往前飞奔,靠近些,挥手一抡先打出一击。 势大力沉的一下对方却是不躲避,而是横刀隔档,祝拯也是微微意外,还以为对方会躲避后再出招。 就在此时,对面冷箭射出,正中祝拯臂膀,祝拯吃痛再拿不动大刀,掷于地上。 祝世霖见老爹突遭冷箭,忙抢上前,想要将祝拯拉入院门中。 “哈哈哈,怎么样,盐兵的弩箭滋味不好受吧,应该挺疼的。” “卑鄙无耻!” “那又怎样,谁让我的诨号就是阴邪。各寨兄弟,冲进去拿了林如海的狗头,女眷先到先得。” 听得这一句人群立即兴奋起来,朝院门处狂奔。 见得这般场面,正房门前站着的黛玉缓缓闭上了眼。 此番下江南,她见识了太多从前不曾接触过的事物,人心险恶不能测,世间并不是贾府里的镜花水月,让她懂了许多。 此刻她心中只还惦记着一个人,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忽得,衙门院里传来阵阵哀嚎声,马蹄声。 当先一人,一身金甲踏马而来,手持火器,对准狂笑的刀客,便开了一枪。 黛玉眸眼一亮,望向前方,“他来了!” 今天周二,小鱼新书第一轮推荐pk追读日,愿小伙伴们能来点点追读。 带着小鱼再冲一次吧,拜托拜托 这本书马上结束扬州主线,不拖泥带水,小鱼保证! 第142章 二女争风 第144章 二女争风 贾蓉骑快马从城外径直赶往盐院衙门,锦衣卫紧随其后,一众人在城中的青石板路上掠过,卷起漫天尘土。 “贾蓉,慢一点等等其他人。就算里面有情况,你也不能第一个冲进去吧。” 贾蓉手中紧紧攥着缰绳,继续挥动着马鞭,“那你就让他们快点。” 贾蓉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时间走过一分一秒都让他心头的石头又下沉几分。 终于能望见盐院的大门,周围根本不见过往的行人,四处的摊子都乱了套,滚落一地的蔬菜瓜果,杂物。 直到站在门前,才能望见里间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穿着制服的盐兵,有身穿粗布麻衣的匪徒。 果然不出他所料,黄均太果然在盐院留了后手。 马蹄踏过猩红的门栏,贾蓉急速往里间赶去,如今他只盼望着祝家子弟还在坚持,林如海,林黛玉他们无事。 “他娘的,这帮人还真敢冲入衙门,无法无天了。” 许英抽出腰间长刀,对身侧锦衣卫道:“速速进院,剿灭一切匪徒,不必留手。” 说罢,许英便拍马紧追贾蓉,虽然他怎样看不起这个小白脸,但是为了完成公主殿下的任务,还是护好他的安全为妙,不然让他出了差错,自己就有些不妙了。 穿过盐院衙门的大院,来到林府院门前,此处已经有匪徒在把守着了。 锦衣卫围在贾蓉,许英两侧上前扫清前进的障碍。 山匪的战力哪能和锦衣卫相比,门口把守的两个匪徒还未做出反应,两颗头颅便滚落在地。 贾蓉再拍马向前,正听到阴邪刀客的狂笑声。 “女眷先到先得……” 贾蓉抬起手中火器,对准便是一勾手指,火枪声响起,那刀客也应声倒地。 向前冲锋的匪徒们回头望去,才意识到他们如今犹如瓮中之鳖,已经难以逃出生天了。 祝世霖见到外面的景象大喜过望,当即指挥众人道:“各位,大人回来救我们了,速速迎敌助大人一臂之力!” 旋即冲出大门,祝家子弟护在祝世霖身侧,齐齐上前,一面救下祝拯,一面肃清匪徒。 前有饿狼,后有猛虎,如此凶恶的情景,匪徒们就已经自乱了阵脚,不论千手人屠如何呼喝稳定人心,都无济于事,场面很快就被锦衣卫稳定下来,一应贼人死的死,伤的伤,仅有几名亲信护在千手人屠四周。 “师傅,当下我们如何是好啊。”其中大弟子面对这种情况,再不似方才的骁勇,在胜势之时还能猖狂,在败局已定死亡将至时,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贾蓉走到这一伙人面前,淡淡道:“束手投降可免死罪,我的耐心有限,最多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这伙人虽然罪大恶极,触碰了贾蓉的逆鳞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但是他们如今对贾蓉还算有用处,用完再处死也不迟。 他们毕竟是黄家阴谋的直接参与者,可以作为人证,揭露黄家的狼子野心。 “师傅,我们降了吧,降了还有一条生路。就算是您老人家武功盖世,也无法对抗这么多锦衣卫呀。”大弟子面容急切,伏地跪求千手人屠。 “蠢材,蠢材,那日为何你没与你师弟们一同上街,死了才好。”千手人屠指着贾蓉道:“你能信他的话,你都打入家门了,他会放你一条生路吗?站起来,与我壮烈赴死,不堕我江湖名声。” 说罢,又将目光从这个不争气的弟子身上转到骑在白马身披金甲的贾蓉身上。 “想要我降?死又何妨?” 大弟子缓缓起身,怀中却取出匕首,靠近师傅后猛地暴起扎入后背。 千手人屠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大弟子会背叛自己,用尽余力挥出一掌,将大弟子震出几步远。 他瞪大双眼,手指点着地上的逆徒,口中喷出血沫,“你,你竟敢弑师。” 周遭其余人急忙靠近亲手人屠,将他扶住,缓缓放在地上。 “江湖名声,有何用?”那青年坐起身道:“什么都不比命重要。” 说罢,又看向贾蓉道:“如今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贾蓉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还有事等着你们去做,做完再说吧。” “来人!将这些人收押起来,择日问审。” 应着许英的命令便有锦衣卫上前将场上众人尽皆羁押起来。 此时另一面,祝拯被祝家子弟抢救下来。 祝世霖将祝拯拦在怀里道:“爹,你怎么样,大人来了,大人救了我们。” 祝拯皱眉啐骂道:“喊什么喊,你老爹我还死不了呢,这箭射中的是肩头,不是喉咙。” 祝世霖定睛看了眼,也放下心来。 “霖儿抬我去与贾大人问罪,盐院闹成这个局面有我们掉以轻心的罪过。” 适时,贾蓉已经来到祝拯身前,安慰道:“祝伯父言重了,这不能全怪罪于祝家子弟,各位都是好样的,要说有罪,则是我的轻敌之罪,还是速速前去医治吧,往后还得需要祝伯父助我行事。” 听了贾蓉的安排,祝家一众人才将不再挣扎的祝拯抬去偏房里救治。 外面已经再不需要贾蓉了,贾蓉便往院里赶去。 站在石阶之下,贾蓉躬身对正房门前的林如海行礼道:“叔父,我来迟了。” 林如海走下台阶,扶起贾蓉道:“不迟,刚好,刚好啊。” 见到贾蓉,林如海绷紧的眉头再不见了,又扬起笑容来。 “外面如何了?” 贾蓉站直身子道:“城外没有私盐贩子,都是黄家勾结的都指挥使司说的兵卒。蔡运使与黄家串通好了,要将我和盐兵在城外尽数铲除。” 林如海闻言又皱起眉来,“蔡运使竟然暗通黄家,这倒是我没预料到的事。既然蓉哥儿站在这,定是已经处理好了吧,可见蓉哥儿比我想得更为全面。” 贾蓉摇摇头道:“说来惭愧,在我发现他有问题时已是在城外了。此次非我之功,日后再与叔父细说了。” 林如海因公忘私,全然没顾及林黛玉还站在旁边就与贾蓉说起公务来。 往侧边看了一眼,就见女儿眼睛一眨不眨,正望着贾蓉。 “咳咳,玉儿,我身子不大舒服,先回房里了。” 说罢,林如海就与白姨娘示意,让她扶着自己回房。 白姨娘会心一笑,扶起林如海往石阶上走去。 “爹爹等等,我先扶你回去。” 林如海转过头道:“不必了,蓉哥儿也奔波了一天一夜了,送他回房里歇息吧。” 林黛玉再看向贾蓉时,脸上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今日的贾蓉是那么的耀眼,就像当下他穿得一身金甲一样,光芒万丈,照进了她的心里。 除了平日里为人处世细腻周全的贾蓉,她又见到了贾蓉英勇无畏,作风强硬的另一面,而这一面让她更加欣赏。 从小到大,她再没有比今时今日更觉得心安的时候了,见到贾蓉她什么都不再害怕,见到贾蓉,她心里有种难以抑制的情绪,就快要迸发。 随着林如海的房门关闭,林黛玉正要开口说话之时,薛宝琴从石阶上冲下来,一头撞进贾蓉的怀里。 “蓉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知道你多让我担心吗?”宝琴伏在贾蓉的肩头呜咽起来。 黛玉见到这一幕,方才酝酿的情绪消散的一干二净,柳叶眉渐渐蹙起,眼睛也渐渐瞪了起来。 贾蓉望着面前的黛玉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该搂着宝琴,拍拍后背安慰一下,手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一脸苦笑。 “宝琴,我没事,这不是回来了,你先起来,这么多人都在呢。” 宝琴缓缓站起身,揉了揉眉眼,抽泣几下环望场上。院里除了有她和黛玉,此时还有一众丫鬟,嬷嬷,门口还有盐兵,锦衣卫诸多人。 登时宝琴的脸就红了起来,她还是强忍着道:“蓉哥哥辛劳一天了,还是快回院里歇息吧,走,我们回去。” 说完拉着贾蓉的手臂就要离开。 黛玉忙站了出来,“宝琴妹妹今日也受惊了,我来送蓉哥儿回去吧。” 说完就站在贾蓉另一侧,同样挎住贾蓉的胳膊。 贾蓉身着盔甲,实是有些行动不便,又怕乱动会伤到她们两个,只得由着两个小姑娘拉着她走了。 来到贾蓉房里,贾蓉将火枪放在桌案上,开始卸甲。 宝琴走到桌案旁边,一脸好奇问道:“蓉哥哥,这是西洋产出的火器吧。” 贾蓉坐在床榻上,抬头看向宝琴道:“哦?宝琴妹妹有见过?” 宝琴点了点头,“见过类似的,好像不完全一样。之前与爹爹在海上航行时,到天竺前遇到了一伙西洋人,他们手上就持着这种类似的火器,没有引线十分特别,我才记住了样子。” 贾蓉赞道:“宝琴妹妹真是见多识广,这正是西洋火器,是我一个西洋朋友赠与我的,这类火器比我朝的精明何止数倍,若是配备在行伍之中,哪还会怕什么蛮人,蕃人。” 两人聊得开心,完全没有林黛玉插嘴的机会,她自然不会开心。 “宝琴妹妹见多识广,蓉哥儿才愿意将话都与她说,我一粗鄙之辈,什么都不晓得,蓉哥儿才要瞒着我。” 贾蓉苦笑安慰道:“并不是我有意要瞒着林妹妹,实是有急事要做,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宝琴妹妹也是偶然得知,是在那次我营救陷落于梅府的她时,被她猜了出来。” 听贾蓉理由充分,黛玉心里的不满才缓解了几分。 贾蓉开口又道:“而且,我若是与林妹妹说我要出去统兵作战,林妹妹定会以为我在说胡话,怎会信我。” 听了此言,黛玉倒是急了,“胡说,我为何不信你?” 简单的一句贾蓉没想到黛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额,既然林妹妹信我,那我是该与林妹妹说的。” 黛玉也以为自己有些失态了,垂着头不好意再言语。 宝琴走过来一脸挑衅的笑容,“我与蓉哥哥更亲近,所以蓉哥哥才愿意与我说,你与蓉哥哥疏远,才不会与你说。” 黛玉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这是从何说来,若是论亲疏,林家才与贾家更近一些,你才是薛家的二房更远上一层。” 宝琴摇摇头道:“并不是这个亲疏。你听我叫他都是叫做蓉哥哥,而你呢都是叫蓉哥儿,但凡是沾亲带故,又或者路上熟识的人都会唤他蓉哥儿,你怎会有我亲近。” 黛玉望了贾蓉一眼,有些羞赧,不过一想,自己唤宝玉的时候都是宝哥哥,都没什么害羞的,对贾蓉还好害羞什么,开口便道:“蓉哥哥,我先往外面去了,差人与你准备些吃食。” 听黛玉轻轻唤了声蓉哥哥,贾蓉都有些心猿意马了,“好,那就劳烦林妹妹了。” 林黛玉能放下身段与宝琴争,宝琴真是始料未及,又一听要出去准备吃食,宝琴忙道:“等等,我去吧,我去为蓉哥哥准备吃食。” 黛玉才转过去的身子又转过来道:“宝琴妹妹,你是故意与我作对不成,反才你跟我争亲疏,这又来与我争做饭食。再者说这是林府,哪有你准备吃食的道理。” 宝琴自觉理亏,也没什么话能争辩,只能眼睁睁看着黛玉离去了。 心中苦恼不已:“早些想到这些事就好了,真是错失良机啊。” 贾蓉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准备吃食,宝琴会那么懊恼,他也无力去想了。当下他真是心神俱疲,只想躺下歇一歇。 汪府, 虎子在堂上踱着步子,头上满是细汗,焦急等着暗卫的回信。 堂上黄均太与之完全相反,既是是被绑在椅子上,也是一脸淡然,始终挂着几分笑意,似是胜券在握。 “虎统领!” 虎子抬头望去,两名暗卫同时跑入大堂。 “快,快说外面如何了?” 从城外返回的暗卫率先道:“大人在城外是被人阻拦了,当时场上危险万分。不过祝统领道,从江面上来了一伙水师将大人救下了,大人已经往盐政衙门去救林大人了。” 黄均太听着暗卫的先头几句还是眉头飞舞,听到但字以后,再不能保持淡定了…… qd新出了一个码字纠错,简直是我这种打字容易出错,自己看又难发现的人的福音啊。 大大减少了我复查稿子的时间,太开心了。 第143章 林妹妹不要再下厨了…… 第145章 林妹妹不要再下厨了…… 听到贾蓉的消息,汪映新激动地走到场中,立在虎子身后等待着暗卫继续通报消息。 虎子转向另一位暗卫问道:“你来说盐院衙门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虎统领,盐院衙门被一伙贼人围攻,由祝家子弟并守卫盐兵抵挡了一阵,而后锦衣卫入城援救,大人和林御史都无事,盐院如今已归于安定。” 虎子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长长舒了口气。 汪映新一脸惊疑的转过身,望向堂上的黄均太,手指道:“黄家主,没想到你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纠结贼寇冲击衙门,你是要反了不成,是要拖我两淮所有盐商与你陪葬不成?” 黄均太如丧考妣,他完全想不到这扬州府还有人能够斗过都指挥使司的士卒。都指挥使司,巡查司,盐院运台使都是他的人还以为会稳操胜券,究竟外面是出了什么变故才能突破他的谋划,他完全想不明白。 本想借着自己在扬州城的势力根深蒂固,错综复杂,殊死一搏后还能往朝堂行贿,大赏金银以稳定局面,而如今一切都完了,他黄家完了。 见到黄均太已经过不出话来,只是喃喃哼着不可能三个字。此时堂上被暗卫羁押住的盐商,名流才清醒过来。若是他们依然唯黄家马首之瞻,那岂不是成了造反的同党。 有脑子转得快的立即道:“汪家主方才你实乃肺腑之言,我竟然不识好人心,信了这个乱臣贼子的鼓动。请盐院衙门的官吏来我府上吧,清点了账目,我定一一缴清。” 伏低做小的事一旦有人开头,其余人哪还敢落后,此时可是真要掉脑袋的事,争抢着要盐院的官吏先去他自己的府上,唯恐慢了会以黄家朋党论处。 汪映新看着场上的场景,心气逐渐顺了起来,暗道:“此番果然没有压错宝,汪家还能延续几代的繁荣,全仰仗我这一役。” “汪家主?汪家主?”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汪映新耳畔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皱眉望去,见是虎子在唤他,立刻换了好脸色,“虎子兄弟,可是有事差老兄去做?” 虎子点点头道:“此间之事顺畅至极,该往大人那去报个喜讯了,这三家家主我就先提拿走了,但场上的其余人,没有大人的话还不能放回去,你可明白?” 汪映新忙点头道:“明白,明白,自然是要招待好,不能让一人走脱。” 满堂宾客虎子也无法全部带走,如今只能取这个折中的办法了,想必以汪映新这么会审时度势的人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那就有劳汪家主了。”虎子抱拳行了一礼,而后转向身后暗卫吩咐道:“备马,拿了这三人回盐院衙门。” 满脸惊恐不敢相信事实的徐家家主和潘家家主就这样随着面色苍白的黄均太一起被一队暗卫带走了。 余下几队暗卫协助汪映新维持场间秩序,虎子再不停留,往盐院衙门寻贾蓉复命。 凶神恶煞的士卒走了大半,汪映新在堂上也不如方才压抑,笑容占据了面庞,坐在长椅上,轻叩着桌面。 “往后哪有什么黄家,潘家,徐家,只剩我一个汪家,这扬州府盐商即将以我汪家为尊,更甚今时黄家。” 美梦再一次续上,汪映新闭着眼仔细品味。 不巧的是,又有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不好了老爷,大祸事大祸事啊!” “大局已定,还能有什么大祸事,慌慌张张的作什么。堂上外客如此之多,你就好在堂上喧闹?好歹也做了我汪家这么多年的管家,这点规矩都不懂了?”汪映新睁开双眼,斥责道。 老管家立好身子,喉结动了动,先是看了一旁汪霄一眼,而后道:“实乃大祸事啊,真不是我唬老爷的。” “哦?那你说来听听,还有何祸事?” “方才认祖归宗大会上,一百余个娃娃,足有七八十个是大少爷的种,后院还有几百个娃娃没测呢,这么多孙少爷可如何安置啊?” 汪霄立即从地上爬起道:“不可能啊,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便是日日出去寻欢作乐也难有这么多孩子,这认祖归总定是出了差错。” 汪映新闻言眸中快要喷出火来,“不孝子瞧你做的好事!” …… 林府,后宅, 贾蓉忙碌了一天一夜,不是在骑马就是在乘船,又加着担心城里的事,沾在榻上合眼就睡了。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响午。 腹中空荡荡的,发出不合时宜的叫声,贾蓉回想了这一天一夜,确实没能好好吃些食物。 努力从榻上坐起,就见榻旁宝琴守在一边,正望着他。 “我睡了多久。” 贾蓉晃动了下发酸的肩膀,透支了身体体能的他此刻身上的疲劳还未尽数散去。 “没多久,总共不到三个时辰吧。” “都三个时辰了,不行我得起来,还有事情等我处理。” 宝琴道:“你说的事是不是那些盐商的事?” 贾蓉望着宝琴,点了点头。 “那就不用着急了,有人往里间递信说,已经将盐商总商都抓起来送来衙门上了,等蓉哥哥休息好了再去处理公务不急。” 听了宝琴说的,贾蓉心知是汪府上的事情成了,又一项麻烦事解决了。 宝琴扶着贾蓉靠在榻上,递上一碗茶水道:“蓉哥哥,这是我早先给你晾好的茶水,你喝下解解渴。” 贾蓉倒是真有些渴了,便接了过来,正要放到嘴边饮下时,门在外面被拉开了。 “等一下!” 两个丫鬟伴着黛玉进了房,对榻上的贾蓉道:“先吃了饭,再去喝水,填饱肚子再说。” 紫鹃,雪雁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屋中的桌案上,齐齐上前想要扶贾蓉下来。 贾蓉将手中的茶碗渐渐放了下来。 “应如林妹妹说的,先吃好了再喝茶,这样对身子更好些。”贾蓉转向宝琴道:“宝琴妹妹,这茶先放在这边,一会我吃过了再喝。” 宝琴心中烦躁,事情又差了一步,再一次让林黛玉搅局了。面上还是扬起笑脸道:“蓉哥哥是真的饿了,那就快起来吃吧。” 雪雁,紫鹃服侍着贾蓉换了便衣,靴子,又简单清洗了一番后,贾蓉才坐到桌子旁。 四周围了一圈小姑娘双眼盯着他动筷子。 贾蓉尴尬道:“你们怎么不吃,都看着我吃。” 黛玉回着,“这都什么时辰了,早就吃过了,这菜在暖盒里放都放凉了,又热了一遍才给你拿进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贾蓉夹起一块鸡蛋放在嘴里,味道一言难尽,刚想吐出来问是谁给他下了毒,就听一旁黛玉道:“蓉哥哥味道如何,这是我头一次做菜。” 就这一声蓉哥哥,贾蓉也得把菜咽下去。 强忍着冲鼻的酸味,贾蓉道:“好吃,好吃,林妹妹真是心灵手巧。” 听着贾蓉的夸赞,黛玉心里美滋滋。静静得坐在贾蓉身边,一手支着脑袋,看着他大快朵颐。 这是贾蓉来到此世吃过最特别的一顿饭,舌头很折磨,但是内心很暖。 放下碗筷,贾蓉笑道:“林妹妹我吃好了,让你费心了。” 黛玉忙道:“没费什么心,就是初次尝试有些生疏,往后若是蓉哥哥喜欢,我也可以多与蓉哥哥准备。” 贾蓉连忙摆手,“不必了,往后的吃食还是由我来做吧,灶房哪该是林妹妹总去的地方。” 不得黛玉说话,贾蓉又赶忙转向宝琴道:“宝琴妹妹,你凉的茶呢,取来我喝了吧,不知是凉了什么茶。” 屋里这么多人,贾蓉喝了一会要是狂性大发了可怎么办,有此般顾虑宝琴自然不能将茶水给贾蓉喝了,便借口道:“太凉了,再煮些新茶去蓉哥哥吧,方才都倒掉了。” 宝琴的行为有些反常,一会要一会不要的,贾蓉也没想明白。 正在此时,外间又有人来传信道:“蓉大爷,外面喊您出去主持事务呢。” 小螺探头探脑走进来,承担起传信的义务。 贾蓉用雪雁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再用过漱口茶,起身对众多女子道:“外面还是有事不得不去一遭,就先不与妹妹们顽乐了,等事情都平定了再说。” 场上众女都知贾蓉是有正事做的。尤其黛玉,现在她知道了贾蓉是多么有能为的人,在外面又是多么威风八面,强大总是被这种少女所憧憬。 “蓉哥哥快去忙吧,等你晚上回来我们再一同吃喝。” 贾蓉连忙道:“晚上我回来准备吃食,林妹妹歇着就是了,你本就体弱不宜多做活。” 说罢,连忙跨门而出。 目送贾蓉远去后,林黛玉微微摇头,总觉得贾蓉好像并不喜欢她精心准备的吃食,可他方才明明是狼吐虎咽的样子。 正在黛玉思索之间,雪雁拿起方才贾蓉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直接呕了出来。 黛玉听到动静,瞪眼过来,“你这是作什么呢,难道我准备的吃食就这样难吃?” 雪雁垂着脑袋,擦着刚刚她弄脏的桌案,不敢搭话。 黛玉又从盘中取出一双筷子,蹙着眉自己又尝了尝,放在嘴里还没多嚼,也吐了出来。 “坏了,把陈醋当成酱油了。” 看到这一幕的宝琴忍俊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蓉哥哥对林姐姐还真是好呢,你一口都吃不下,他吃了两大碗。” 黛玉的脸颊慢慢同天边的夕阳一般颜色。 …… 林府正堂之上,林如海正对安管家吩咐着。 “蓉哥儿领锦衣卫进门的事,不要让下人们胡乱议论,都管好口舌。若是有外人问起你,你就推脱不知,推脱不过,便只说蓉哥儿在京城似是和长公主殿下有旧,才能请动锦衣卫的援兵。城里城外尽是锦衣卫做事,对位就如此宣扬,你可清楚了?” 安管家点头道:“老奴清楚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道:“去唤蓉哥儿的属下和蓉哥儿来吧,我也未曾正式见过他们,此番都是他们的功绩,却得按在我的名头上,我心中有愧。” 不多时,虎子,祝拯,祝振,祝世霖齐齐到了堂上,坐在一侧,尽皆等着贾蓉到场。 林如海先对众人行了一礼道:“几位实乃忠勇之士,是蓉哥儿臂膀,此番事成还是要感谢几位的浴血奋战。” 四人连忙起身,鞠躬还礼,“林大人严重,我等当不起如此大礼。” 堂上正客气的时候,贾蓉推门走了进来。 先是走到肩上裹着白布的祝拯身旁问道:“祝伯父,你不是身上有伤,怎么这就来了,不在房中静养?” “让大人担心了,那一箭平日里我若是想多根本不是问题,但当时气力不足,只得稍稍躲避让它射进肩头,也没落下什么大伤,只是右手不易用力,左手还能持刀为大人出力。” 贾蓉连忙摆手道:“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复杂,几大家主已经被擒,这扬州府再没多少浪花,伯父还是好好养伤,莫要留下病根。” 祝拯哪执拗的过贾蓉,又是上司之命便应了下来。 听贾蓉的话,似是接下来还有安排,林如海便问道:“蓉哥儿接下来可还有打算?” 贾蓉目光转向林如海,颔首道:“叔父,此间事还有两件未解决。其一,三大盐商的家私还未抄下,他们有犯上作乱的罪名抄家是一定的了,但这事不宜我来做明着做,正好金陵锦衣卫来了,就借了他们的名头。其二,盐业要革新,抄家,银子都不是最终的目标,目的还是要革新,给陛下一个新政的可行性,助新政一臂之力。正如我离京之时,陛下对我讲的一般,革新从这盐业开始。” “正如蓉哥儿说的,三大家倒了若是还如此行事,往后还能生出这家哪家做得盐商世家,问题还是没有从根本解决。此番做了,便要做干净了,此事该商议周密,行事谨慎。” “是的叔父,此事还需叔父主持与各位盐商一同定下规矩,便就日后再说。今日就先借着最后一点光亮往三大家去抄家。” 林如海最后嘱咐道:“他们如今应当也知道家主被羁押之事,可能会有些争斗,还需小心留意。” 我之前的编辑离职了,这本书的成绩也不够推荐的,总共还有三十多个小伙伴天天都在追,还有些小伙伴可能在养书,我就慢慢写下去了,应该不会爆更了…… 第144章 黄家落幕 第146章 黄家落幕 林如海的担心不无道理,贾蓉转向身边侍立的众将吩咐道:“祝振你带一官人马去潘家,虎子你带一官人马去徐家,世霖随我行动便好。” 林如海皱眉问道:“那许将军还在偏堂中,蓉哥儿……” 贾蓉答道:“正是此意,暗卫多有负伤,如今正在北城园林养伤,出两官人大抵已经是极限了,我便携着许大哥带来的锦衣卫往黄家去。” “如此甚好。” 黄家不比其他两家,在府上园林占地最大,人口最多。没准府上还留有一些武力,贾蓉携锦衣卫往那边去,便就有了十成的把握,林如海也能放下心来。 “便就这样定好了,我这就往偏殿去,你们先去召集人马吧,各自行事。” “是!”虎子和祝振鞠躬行礼,先往外面走去。 贾蓉回过身与林如海辞行,“叔父,我这便去了,再回来时该是庆功宴。” 见贾蓉英姿勃发,信心十足的样子,林如海不由得展开笑脸。 “哈哈哈,好,我便就在这府上大摆宴席等着蓉哥儿回来。” 说罢,贾蓉行过一礼,携祝世霖前往偏殿。 “许大哥,让你久等了。” 一进门就见许英坐在大殿之中,身侧安管家小心侍奉着,正往他桌案上的茶盏中添着茶水。 “哼,还知道让我久等,也不记得出来传个话,我还未与公主殿下回禀此间之事呢。” 贾蓉忙道:“是我没考虑周全,今日身上甚是疲惫,入了房里便就昏昏欲睡,再没想到其他的事。” “既然你没事,我便出去城外与公主殿下复命了。” “许大哥怎得这般着急,不如先差一个人去与公主殿下回信,你与我再走一遭。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许英皱起眉头道:“为何要与你走一遭,我还成了让你差用的?公主殿下可没下了这个命令。” 见许英有些油盐不进,贾蓉板起脸道:“公主殿下是没说过让你听从我的指使。可毕竟说了让你照顾我的安危,此行我们要去剿灭黄府并抄家,可能还会有些变故,便来请许大哥与我走一遭了。” 原来是要剿灭黄府,这些个犯上作乱的家伙,许英正想除之后快。而且,公主确实说过让他照顾贾蓉的安危,若是真让贾蓉自己前去,出了什么差错,最后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许英是个粗人,但脑子可不笨,思虑了番只好叹息道:“也罢,便与你走这一遭了。” 说着,许英站起身,随着贾蓉往外间去了。 贾蓉再次穿戴好一身金甲,骑马在前,引着浩浩荡荡的锦衣卫队伍往南城黄府而去。 出门之时,便发现有黄府的探子在远处观望着,定会与黄家通报消息。但贾蓉丝毫不担心,黄府不顾家财来一招金蝉脱壳,那正是愚蠢之举,没了这家业他们还能去哪?而且贾蓉要得便是这家业而已。 来到黄府大门前,不出意料是大门紧闭。 祝世霖经过贾蓉的授意,拍马向前呼喊道:“开门,黄家乃谋逆作乱之辈,尔等难道也要随着黄府一同下狱斩九族吗?” 祝世霖喊了几声,院门前毫无动静。 待他声音停止之时,一发暗器射了出来。 祝世霖的武艺不俗,立刻仰倒在马背上,抽出腰间长刀,拨偏飞刀。 许英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叫好,“真是好武艺啊。” 转向贾蓉道:“蓉哥儿,这个人你交给我,此番我们的人情就两清了。” 这祝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贾蓉的宝贝,怎么可能让给其他人。 贾蓉笑笑道:“许大哥说哪门子的趣话,咱们这个公事公办,哪有什么人情在里面。” 木已成舟,人都围到黄府门口了,许英还能下令撤退了不成。若是他真敢这样做,长公主的脾气可是不大好的。 许英心中憋气,哼了声对身后众人道:“商贾之家,对锦衣卫行凶,谋逆之事坐实无需多言,各位直接攻门。” 抄家是锦衣卫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了,摆开阵势,便有一队前去冲门,另外还有两队,放箭掩护,钩锁爬墙。 …… 黄家内部此时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除了在前面经历过场面的贼寇匪徒能站直身子,小厮都已是慌张得坐在地上,手脚发软。 黄均太不在,黄府主持大局的重任,自然落到了黄江春的肩头上。 此时他正高坐大堂,听着下面人的禀报。 “大少爷,不好了,老爷被拿去了盐院衙门此事已经核实无误了。而且盐院衙门出来了一队人正往我黄家来呢?” “父亲怎会算失呢,竟然没拿下贾蓉和盐院,如今倒好攻上我黄府来了。” 黄江春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咬牙道:“可知是谁领头来的?” “有人分辨出其中有宁国府贾蓉。” “此人果然有猫腻。” 当下黄江春已经没时间感慨了,堂上又跑进来一人,禀告:“大少爷,外面来了一伙人,皆是披甲执刀将府上几处外门都围堵住了。领头的人此时正在府门外面向里面喊话。” “来得竟然如此之快。”黄江春心中暗道。 身旁有管家提议道:“大少爷,先往密道去吧。密道能通向城外,活命要紧。” 黄江春摇头道:“只我这一条命逃出去又能怎样,我黄家几百年的家业尽失,难道还能东山再起不成?” 管家缄口答不出话来。 黄江春缓缓起身,往后院而去。 如今他想到的只有一个法子能逼退贾蓉了。 来到后院,此时院里已经混乱不堪,外面的情况自然是瞒不住的。传到院内,各院的妇人,丫鬟尽皆哀嚎流泪,可有一处偏院还是歌舞升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这院落自然是贾琏客居之处。 此番下江南,这段日子是他最快活的了,黄家给他供应吃食,酒水加美人不间断。每日酒池肉林贾琏玩得是不亦乐乎,完全不用脑子去想黄家为什么供着他。 黄江春重重的叩了几下门道:“世兄,我是江春,可曾歇下了?” 贾琏听见黄江春的声音,推开身上的美人,束了束衣袍,前去开门。 “贤弟啊,如今天色已暗可是有事,难道是与哥哥我一同来享乐的?” 黄江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如今倒是有一件大事请哥哥助我一臂之力。” “哦,贤弟不必跟哥哥卖关子,哥哥若是能做,自然义不容辞。” 黄江春颔首道:“好,先多谢世兄了。如今黄府门外正由世兄的侄儿贾蓉领兵包围着,黄府乃是义商,曾经接驾过太上皇南巡,又多次捐粮捐响,不知哪里惹到了宁国府的公子,竟然领兵来抄我黄府,还请世兄出面帮我说个情。” 贾琏一开始听得还兴致满满,听到贾蓉领兵前来,顿时酒醒了大半。 “什么?贾蓉领兵来了?” “正是,世兄作为贾蓉的长辈,应当不会不顾及世兄的脸面吧。” 一面说着,黄江春心中一面发着狠,“若是不顾及脸面,那就得借你的命一用了。” 贾琏自然是不知黄江春的心中所想,苦笑着摇头,“我不止一次与令尊说过,那贾蓉就是个眼中无父无母的孽障,别说是我了,他爹爹珍大哥,甚至就连老太太他都不给一份颜面。我不能保贤弟无事,只好尽力而为了。” 黄江春抱拳行礼道:“有世兄这一句话便足以,尽力而为就好。” 再次整理了一番衣衫,贾琏合上身后的院门,随着黄江春一齐前往黄府正门。 此时第一波箭雨已经射入了黄府,黄家养的那些江湖之士,护院哪能抵挡,远远规避着。 黄江春领着贾琏上前,差了一个小厮,朝外面大吼道:“宁国府贾公子,先稍待,莫要急着强攻,伤了自家亲眷。” 外面金陵锦衣卫才在两丈余高的院墙上搭上绳索,攀爬到一半就已听得呼喝声。 贾蓉骑在马上,听得这一声,立刻喊道,“且慢,莫要急着强攻。” “自家亲眷?”贾蓉猛地想起贾家来扬州府还另有其人。 黄府的院墙上慢慢能看到两个人探出头来,周遭有火把照亮,贾蓉清晰的看见其中一人正是贾琏。 “贾公子,在下是黄江春,不知黄家与贾公子有何等过节,竟要对我黄家赶尽杀绝?” 贾蓉仰着头,贾琏似是没被劫持,而是自愿登上来,想骂娘的心都有了。 “黄江春,不必再惺惺作态了,你黄府的事情早已败露,一切同党包括你父亲已经捉到了衙门上。你若是老老实实开门,我还能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若是与我对敌,那便不是掉脑袋这般容易的事了。” 黄江春见真是没有余地可讲,便转向贾琏道:“世兄,还请你能美言几句。” 贾琏喉结动了动,吞下口水道:“好吧,我尽力,你不要太指望我。” 说罢,就对下方的贾蓉道:“贾蓉,黄府实是义商,这段时间对我也是照顾有加,你们其中定有误会,何不坐下来谈谈。” 这个蠢货,还在帮着黄家说话,贾蓉有些无语。要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贾蓉早就发令攻门了。 “可以,便让黄江春将府门打开,我便进来与他坐下好好聊聊。” 贾琏再转向黄江春道:“贤弟,你以为如何。” 黄江春眉眼中露出凶戾之色,抽出怀中匕首抵在贾琏的咽喉处。 “贾蓉,你把我当三岁稚童不成,开了府门还有我坐下的机会?你立即让他们退下,若不然就等着给你二叔收尸吧。” 突然的变故将贾琏唬的魂飞魄散,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贤弟,你怎能这样做,小心一点,这不是好玩的东西,轻轻一划我可就没了性命啊!” 黄江春继续往下方吼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往上攻,踏上来一步,我便先划上一刀。从地上越过我黄府围墙,足有七步,就看贾琏他能不能禁得住七刀。” 贾蓉看着院墙上的情况,心中也失了计较,若是贾琏死在这了,他如何与王熙凤交代,如何与贾母交代。贾琏再不成器,也是荣国府的第一承爵人啊。 “蓉哥儿,我可是你叔叔啊,你快让他们退下。怎能让我死在这,你今日若是见死不救,他日回府如何与老太太交代?” 见贾蓉还在犹豫,贾琏也有些急了,在院墙上大呼小叫。 许英看得烦了,“这些个功勋之家的公子,尽是一些个草包,整日里斗鸡走马,什么狗屁习性?” 偏头看见贾蓉的眉头微皱,许英忙道:“当然我不是说你啊,你可别往心里去。蓉哥儿自然是极好的。” 院墙之上的黄江春见贾蓉迟迟不发声,匕首又往深刺了几分。 “贾蓉,若是再不让他们将钩索放下,我便先割了他一只耳。我只数三声,三!” 贾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并不是不能让出一步,但让步没有多大意义,只要贾琏还在他手里,贾蓉让出一步就得步步都让,那怎么能行。 一面是血亲,一面是皇命,当下连贾蓉都犹豫了起来。 “二!” 要不就给他一只耳朵,趁着这个空挡,将黄江春射下来。 贾蓉看向许英,给了他一个眼神。 许英立即会意贾蓉的想法,再不似方才玩闹的架势,默默凑出马背上挂的弓弩箭矢。 “一!” “贾蓉,我若是今日少了一丝毫毛,定回府上老太太面前好好告你!” 贾琏真是急了,扯着嗓子大吼。 见贾蓉还是做出任何反应,黄江春捉住贾琏的衣领,提起匕首便要往他耳边刺去。 同一时刻,许英弯弓搭箭迅速射出一间,正中黄江春头颅。 黄江春手里再拿不住匕首,往后倒去。 就见贾琏双目突然瞪大,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向前倒下,从院墙上坠落。 原来,在黄江春喊这三声之时,后面早有人将贾琏控制住,让他不得挣扎。 那匪徒见黄江春身死,便恶向胆边生,本就活不过了,也要让贾蓉尝尝失去亲人的痛哭,一刀扎进贾琏的后背穿了通透。 贾蓉眸眼瞪大,吼道:“攻门!” 第145章 扫尾 第147章 扫尾 一队队锦衣卫翻过院墙,黄府大门旋即告破。 里间传出震天的喊杀声和金铁交击之声,但都不能扰乱贾蓉此刻的心神。 立在马上,贾蓉望着从院墙上坠落在地的贾琏,心中一阵叹息。这本就是个惹事的人,该给他看住才好,这死去的消息传回京城,荣国府又不得安宁了。 “世霖,先寻来棺椁将他收敛好,一会随着队伍回盐院吧。” 要说感情,贾蓉对贾琏还真没几分感情,除了叹息也没多少悲绪。 吩咐了祝世霖,贾蓉便拍马往前面去了。 马蹄踏过院门,院中除了几位绿林好手在与锦衣卫缠斗,其余的都已经血洒当场了。 锦衣卫是经过训练的,武艺不能以江湖的水准来评判。几人结成军阵对敌,这些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刀尖舔血多年的老油子,也没有应对之策,没让贾蓉多等几分,便就都败下阵来。 肃清了场间的反抗者,贾蓉骑马踏过石桥,再往大堂上去。 “贾蓉,这黄家已经再没了主事的,你这往前还要找谁?” 贾蓉并没回头,对身后许英道:“总得找个管家出来,弄清楚黄家有多少家财,杀猪吃肉,得称一称有多少斤吧。” 翻身下马,来到黄府的大堂上,此时确有还没走脱的管家在。 见到贾蓉,众人尽是畏畏缩缩,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贾蓉登上大堂,坐在大椅上,对下面人问话道:“谁是管账目的,谁是总管?” 下面的人都不敢说话,怕扯上关系,自己也当场一命呜呼了。 贾蓉打量了几人一遍,再开口道:“若是有人能助我理清了这黄家的家私倒是能给一条活路,免除死罪。” 立马有人自告奋勇上前,“大人,我是黄府的账目管家,这个黄府的家财我最是了解,定给您算清楚了。” 旁边有人发声道:“放屁,你一个管仓库的算什么账目管家,大人你莫要信他胡说。” 这些人叽叽喳喳,贾蓉真的是懒得应对,便转向一直跟着他的许英道:“这些人要不就交给锦衣卫吧,抄家超出来的银两可是要送去京城的。” 许英横了贾蓉一眼道:“锦衣卫还能私吞藏银不成,此事你不必提醒我。” 堂上一应管家被锦衣卫绑成一串牵绳带走,又有锦衣卫上前问道:“许将军,黄府内宅里的女眷该如何处置?” 许英看向贾蓉,毕竟这是贾蓉的事,该让他拿主意。 贾蓉皱眉问道:“曾经这种抄家的门户,你们都是如何处理女眷的?” “这还用问,自然是押送回京充入教坊司了。” 送人去做妓子,作为现代人的贾蓉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这也是惯例,就也交由许英去做吧。 “那就让许大哥多费心了。” 许英皱眉道:“你不说我是来保护你的安危的吗?怎么成了给你打下手的。” 贾蓉起身,往前迈出几步,“在意这么多作什么,此间事了,公主殿下定也会欢心的,这份功劳锦衣卫也要占不少喽。” 许英是知道贾蓉的身份的,听出贾蓉的话外音。 “好,我这就分人去做,还需蓉哥儿上报时多写详细了。” 正当贾蓉要走出大堂时,又有锦衣卫进来禀报。 “许将军,贾公子,内院里有一偏院,美女极多。我们以为非常事,便询问了一番,才得知她们都是在此间伺候贾琏的。”锦衣卫偏头看向贾蓉,又道:“不知如何处置这些女子。” 许英开口问道:“她们可是黄家的人?” “有些是,有些不是,不是的那些也是最近黄家从周边搜罗,买来的。” 贾蓉心中了悟,原来黄家就用这种手段将贾琏绑在黄家,怪不得这么久了都没贾琏的消息,这真是他的疏忽。 许英不耐烦道:“那不是一个样,都送去教坊司吧。” 说完此言,大堂外的游廊传来女子的啼哭声,几名女子从后院中走了出来,前面有一个锦衣卫在引路。 “许将军,贾公子,她们就是伺候过荣国府贾琏的女子,想要最后看贾琏一面。” 贾蓉望了一眼,而后点点头,许英开口道:“好,你去引着她们去外间看吧。” “真是搞不懂了,陪了贾琏这么久还陪出感情了不成。” 贾蓉抬腿迈出门栏,望向那一众女子。 此时祝世霖才在黄家仓库寻来一个棺椁,将贾琏置于其中,还没封盖。 几名女子伏地大哭,有一名妇人,已经盘起发髻扑在棺椁上,哭的最为痛心。 那模样是真的在为贾琏惋惜,没有丝毫掺假。 方才许英说的,贾蓉也不甚明白。王熙凤和贾琏总是吵架,闹将起来,荣国府甚至还上演了贾琏提剑要刺杀王熙凤的戏码。 这些女子是受了贾琏什么恩惠以至于她们伤心至此。 贾蓉走下石阶,来到棺椁旁。 祝世霖见贾蓉走来,忙行礼道:“大人,棺椁已经备好了。” 一声敬称,打断了伏地女子的啼哭声,只有那妇人还在断断续续呜咽着。 “贾琏对尔等可有何恩赐,为何悲痛至此?” 伏在棺椁上的妇人缓缓直起身,这些人中独她与贾琏相伴已久,她是最该答话的那一个。 欠身一礼,美妇人答道:“回大人的话,贾公子虽然贪花好色了些,但心肠不坏,从不打骂责罚我们,只是顽乐又不强迫我们什么,是个讲礼法的人,不以我们卑贱的身份肆意凌辱玩弄。” 贾蓉点点头,贾琏确实算不得是个坏人,办事能力倒是也有,但就是这个趋炎附势,沉迷酒色的缺点害了他。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贾赦那么一个老色胚耳濡目染,贾琏还能学出什么好来。 听得那妇人又道:“而且,贾公子从未伤害我等,而是护住了我们,若不是在贾公子房里伺候,在黄家上我们不知下场会有多惨,哪天被玩腻了掉进枯井里也不无可能。” 贾蓉颔首道:“好,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此番黄家之事与你们无关,我差人除去你们的贱籍,往外面自去讨生活吧。” 说罢,贾蓉便与祝世霖离开,返回大堂之上。 在大堂时,清点黄府账目的人已经回来,正与许英汇报着。 见到贾蓉回来,许英招呼道:“蓉哥儿,快来看看吧。这黄府家私多得有些夸张了。” 贾蓉上前几步,接过许英递过来的账本,低头扫了几页。 入眼就是银票现银合计一千多万两,各类古董,玉器不计其数。 五座扬州府的园林,七条街的商铺,十几处盐窝,这还只是扬州府。 在金陵,苏州,杭州,江南其他地方都有黄家的财产。 除此之外,在湖广,江西,四川,云南等地都有黄家的分号售盐。 粗略翻了翻,贾蓉合起来道:“这些银子也出乎我的意料了。古董摆件,各式玉器,现银就先拿走送往宫里,除了商铺,其他的都抵换成银子吧。” 许英问道:“商铺你可有安排?” “暂时先给汪家操持着,我们当下主要缺人手,你可别忘了,我们自己也是做生意的。” 许英闻言笑道,“蓉哥儿说的正是,正是。有了这生意,公主殿下发给我们的月钱都多了。” 说完,许英扫视当场,见到有些人憋笑的模样,立刻又恢复了方才冷漠严肃的神态。 “此间事就到这吧,我先回去等其他两家的消息。” “行,蓉哥儿此间事交由我处理,最后的银子再送去盐院衙门,此事就不麻烦蓉哥儿了。” 许英分出一队人护着贾蓉回到盐院衙门,自己当然就继续看顾着此间抄家之事。 盐院衙门, 此时外院中的尸体,血迹已经尽皆被清理干净,而且还拉起了彩带灯笼,似是将过年准备的物事都拿了出来。 在院里帮忙的祝家子弟,见贾蓉回来后,齐齐上前行礼。 “大人。” 贾蓉与他们点头示意。 祝家子弟见祝世霖正押送着东西,也都上前去帮了把手。 祝拯远远看见这边贾蓉归来,也往这边走快了几步。 见贾蓉皱着眉头的样子,忙问道:“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贾蓉摇摇头,“祝伯父,你不在房里养伤怎得又出来了。” “让大人担心了。我实是个闲不住,便就捡些能做的事做。大人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可是霖儿他办事出了纰漏?” “没有,世霖做事还是很得力的。另外两路人马可回来了?” “回来了,早大人一会儿,如今应在堂上候着。” “好。” 贾蓉再没多闲聊,转身往大堂而去。 比他还早些结束,应该没遇到什么阻碍,许英那边没什么好担心的,还是要问问这边的情况。 “蓉哥儿,你回来了,事情如何。” 林如海见贾蓉入堂来,便开口询问着。 贾蓉叹了口气道:“还算是顺利吧。” 见贾蓉的脸色,林如海心知应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下贾蓉应是不想多言语。 “顺利便好,府上已经在准备给蓉哥儿开庆功宴了。” 贾蓉感叹道:“不查这盐商的家底,真是难以相信他们如此富有,现银黄家就还有千万两的银子,更不用提各处的园林商铺了都加起来得有三千万两。” 虎子接口道:“正是如此,此番去查那潘家的家业兑换成银子,少有说也得有两千万两。祝伯这边应也差不太多。” 祝振点头,“正是如此,曾经从未能见到这么多的银子,他们简直就如同那田中的硕鼠,积蓄堆积如山。” 贾蓉笑道:“倒真是应了景,挖了他的老鼠洞,我们过了一个富足年。” 话风一转,贾蓉又道:“这是他们多年鱼肉百姓得来的,走贩私盐得来的,如今朝廷正难,百姓正苦,是该拿出来的时候了。” 林如海道:“正是如此,此番之事了结,能给陛下一个交代了。” 贾蓉不言语,望向祝振,虎子二人,两人便知该下场出去帮忙了。 行礼后告退,场大堂上又独剩贾蓉,林如海叔侄二人。 “蓉哥儿,你若是有事便说吧。” 贾蓉望向林如海又叹息道:“我去抄家黄家的时候,琏二叔正在黄府上,黄家大公子以他的性命逼我退兵,但我没让步,最后害他死在了黄家下人手里。” 林如海惊得瞪大了双眼,“琏哥儿死了?他怎会出现在黄府?” “黄府投其所好,为他准备了一院的美女陪侍。当时他在院墙之上,还劝我退兵,黄家是谋逆的大罪啊,我若真是退兵了,那不就成了荣国府承爵人通贼吗?” 林如海倒吸一口凉气,“是,蓉哥儿你并没做错。若是真让步了,这荣国府怕是要招来祸事。” “可贾琏死去的事,还要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贾蓉望向林如海,想听听林如海的意见。 林如海低头沉吟了一阵,缓缓开口道:“客居在黄家玩弄艺伎这事情不能传将出去,这是丢了贾家的脸面。劝你退步的事情也不该说出去,便就与老太太回信说无端被卷入风波中,枉死当场。” “叔父,场上都是锦衣卫啊。” 林如海望向贾蓉道:“不论有没有锦衣卫,陛下都会得知真相,而且怎么可能去瞒着陛下去行事呢?” “叔父,你的意思是?” “贾家有你在,便不会降罪剥夺爵位。或者说,只要你在陛下的眼中还有用,贾家就不会倒。” 贾蓉听出林如海的意思,说出这些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飞鸟尽、良弓藏。 但这大宋朝的飞鸟实在是数不胜数,贾蓉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会有被“藏”的那一天。 林如海又出言安慰道:“此间之事过不在你,蓉哥儿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也会与老太太去信一封,将此间的事情说与他老人家。” 贾蓉点了点头,“多谢叔父。” “好了,两淮盐商平叛,你是头号功臣,先该为你举办庆功宴。先去回去换身衣物吧,外面也快准备的差不多了。” 第146章 庆功宴 第148章 庆功宴 “小姐,小蓉大爷回来了。” 在屋子中对镜梳妆的黛玉,被雪雁一声唤惊得抖掉了手上的梳子。 “他可有受伤?” 黛玉转过身,语气急切的问着。 “并没有,当下回去房里换衣物了,老爷也传信说一会要在府上大摆宴席为小蓉大爷庆功。” 黛玉点了点头,“顺利便好,我也换一身衣裳,一会去正院里用席吧。” 贾蓉和黛玉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宴会做着准备,偏房里住着的宝琴亦然。 门窗紧闭,宝琴和小螺围在桌案旁,手上也没闲着。 “小姐,我把酒取回来了。” 小螺将方才从灶房中拿回来的酒坛摆在桌上,又向宝琴确认道:“小姐,真的要做吗,这要是倒进去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蓉哥哥今天把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有几日便就要回京师,那时候哪还有机会,今日就趁着这个宴席……” 宝琴狠下决心,摸出怀中的药粉,展开纸包向酒坛中抖着手。 偷偷做着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宝琴的心情也是难以平复。眼睛直勾勾盯着坛口,手轻轻颤动,但药粉似是结成块了一般,在纸上丝毫未动。 手臂往前送了送,宝琴再次抖起来,还是没多大效果,淅淅沥沥的只滑下去一点。 宝琴的耐心不足,用力一抖,坛中传出了一道闷声。 “小姐,是不是太多了?” 小螺见宝琴一不小心将药粉都抖干净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宝琴本就是想一不做二不休的,“此事只有这一回,留着也没用,这一次都用上!” 小螺吞咽了下口水问道:“这么多药不会坏了蓉大爷的身子吧?” 宝琴自信答着,“我已经问过了,肯定是没问题的。” 适时,外间传来了叩门声。 “薛姑娘,该往前面去吃席了。” 听出是雪雁的声音,小螺上前拉开门闩,探头望了出去,“知道了,我们这就出去。” “怎得门窗都闭了,薛姑娘是歇下了?” 说着雪雁偏开头,还往里面打量着。 小螺连忙挡住雪雁的视线,“没睡下呢,你先去吧,我们这就去了。” 雪雁不知道里面这是藏了什么,也没多在意,哦了一声便先往院外去操办酒席。 看着雪雁远去,小螺拍了拍胸脯,长吁了一口气。 “小姐,雪雁走了,我们先将酒带出去吧。” “好,你先拿着,等蓉哥哥回来内院吃席,你就走来我身边,到时候我给他敬酒……” …… 贾蓉换了一身干净衣物便先往外院去了。 并未故意不与林妹妹,宝琴妹妹两个打招呼,实是一会儿还得回来内院与她们吃喝。 在林府的正堂上,已经铺设了长席,挂满了灯笼,好不热闹。 有人见到贾蓉从门口走了进来,便吆喝道:“贾公子来了!” 场上除了贾蓉的人,剩下的就是守卫盐院衙门存活下来的盐兵了。 劫后余生自然是喜悦的,虽然有兄弟死于这场乱局,此时众人在这个气氛下,还来不及悲伤。 他们能活下来全赖贾蓉能够及时携着锦衣卫赶到,如今更是对贾蓉推崇备至,在众人眼中贾蓉已经是能和林大人比肩的大人物了。 “贾公子快入席,这宴席就是因你才办的。” “是啊,贾公子,只等你了。” 贾蓉往首席望上去,笑着回应道:“叔父还没来呢,再等等。” 忽得,贾蓉似是望到了熟悉的身影,走到首席旁,对着一个呆呆坐在椅子上的人问道:“你怎么在这?” 薛蟠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蓉哥儿,你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我怎能不过来瞧瞧?” “哦,连你也得知今日的事了?” 薛蟠摇头道:“我能知道什么,今日你在东关大道上骑马飞奔,被丰字号的张掌柜瞧见了,他认出了你才与我说的。” “那你这哭丧着脸是作什么呢?” 长长叹出一口气,薛蟠道:“方才我见过林大人了,他与我说了琏哥儿遭了歹人毒手。” 没想到这平日里被贾琏骂呆霸王的薛蟠和他的感情还不错,贾蓉安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想开些,这都是我们想避却避不开的。” 薛蟠却是反对贾蓉的话道:“蓉哥儿,这次你说的不对。当时黄家也宴请我了,我若是去了下场恐怕就如琏哥儿一般了,当时我也该劝劝他的好啊。” 贾蓉眉头皱起,今天的薛蟠真是反常,“薛大哥平日里最好顽乐,哪有别人宴请还不去的道理。” “那段日子我才到扬州府,正生着病,连床都不愿意下,还怎么出去顽乐。本想凭借我一路上吃的苦头向你讨些好处,却是因此捡回一条命。我现在不但不能怪你,还得尊着你是活命的恩人,一想到这我的心头气就难消。” 还以为他在悲悯贾琏,原来是在顺自己的心气,贾蓉有些无语。 林如海登上大堂,来到首席坐定后对众人道:“各位,此番磨难我们已经渡过,一切都已是定局,往后扬州府再没有四大盐商这个祸根了。” 听了林如海的话,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在四大盐商如日中天的时候,扬州府里办差事众人都或多或少受过盐商们的气。此番盐商更是要取他们的性命,如今林如海对众人开诚布公,不法盐商已经尽数剿除,众人自然是兴奋不已。 “有今日之局面,全赖各位通力配合,面对贼寇尽力厮杀。明日我定会将此间之事上报与朝廷,陛下是贤明之君不会亏待了忠义之士,今日各位便就痛快饮宴,共享盛会!” 说罢,林如海举起盛满清酒的酒盏,饮尽后对众人展示。 一时间场上不再肃静,各桌上的人都动起筷子来。 林如海对贾蓉道:“蓉哥儿,我先往里间去了,这边你就先照应着。” 贾蓉颔首回应,“叔父往里面去,少些饮酒身子要紧。” 林如海笑着应下,由安管家扶着往内院去了。 林大人走了,盐兵们愈发活跃起来,不多时便有人来贾蓉身边敬酒道谢,有一就有二,没过多久贾蓉就喝下了几坛酒。 贾蓉也没多少酒量,感到自己再喝不下了,也该往里间去与两位妹妹说些话。 若真是醉了,在席上出了些糗态则不好。 贾蓉起身便想往里间走去,薛蟠一把拉住道:“二妹妹还在林府上呢,我得往里面去见见她。” 薛蟠想起薛蝌走之前与他谈论的事,看贾蓉的样子,薛宝琴全无一点进展啊,他一个做长兄的该往里去嘱咐几句。 贾蓉看着醉醺醺的薛蟠,很勉强道:“也行,去了里面可别要乱说话。” 薛蟠不悦道:“我可是那种喝了酒就胡言乱语的人?” 贾蓉伴薛蟠两个往里间走去,踏上石阶过了房门,此间就是内院正堂的两桌小宴席了。 林如海坐在当中旁边是白姨娘和黛玉,宝琴自然也坐在这桌上。 下面便是丫鬟,嬷嬷坐的一张长桌,院里众人一同享受着此次盛事。 “蓉哥儿,外面都打理好了?” 林如海见贾蓉和薛蟠两人入房里来了,就先问问外间的情况。 “都尽兴的很,也安排了人守夜。” 林如海点点头,转向身侧的白姨娘道:“孩子们也回来了,我们就先回去歇息。” 白姨娘闻言站起身,搀扶着林如海的身子,往正房里去了。 贾蓉目送二人远去后,目光再回到宴席上,对两位妹妹道:“在外面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身上沾的都是酒气,臭气,就不污了两位妹妹的鼻子,我先往里间去洗漱一番。” 黛玉皱眉道:“等你洗漱好了,我们也吃好了,这菜也该凉了。方才你在外间定是只顾着饮酒,不如坐下来用些吃食,再与我们解释解释近来都是什么事。” 听得黛玉发话,贾蓉犹豫不决起来。 薛蟠将贾蓉按在宝琴身边,附和道:“就是,林姑娘说的在理,哪有你坐在席上就要走的,也该说说话才对。” 宝琴心中暗暗称赞着薛蟠,给来到她身旁的小螺一个示意,小螺忙端上准备已久的美酒。 宝琴亲自为贾蓉斟着酒,“蓉哥哥你就先坐下来吃些个,再与我们说些话,口干了再润润喉。” 贾蓉推脱道:“实是喝不下了,方才在外面喝得太多了,就先吃一些。” 宝琴不悦了,“外面那些人给蓉哥哥敬酒,蓉哥哥喝成这副模样,妹妹敬酒倒是不喝了。” 贾蓉无力反驳,只好夹了几口菜,将宝琴倒得的酒饮尽。 “宝琴妹妹说的在理,我该罚酒一杯。” 将酒杯放在桌案上,贾蓉开口道:“近来之事凶险非常,所以就没与妹妹们说了,徒增忧心。如今事情已经尽数解决了,不日我们便该回京城,安安稳稳妹妹们才能自在。” 听得回京城的事,黛玉眼中的光彩少了几分。 扬州府是她的家,她的父亲在这,她还回什么京城了。 贾蓉见黛玉似有不悦问道:“怎么,林妹妹不想回贾府吗?” 黛玉淡淡道:“贾府是贾家哪是我家,我姓林。” 了解她心中所想,贾蓉安慰道:“此事林妹妹是多虑了,叔父此番立了这般大的功劳,择日定会被陛下唤回京城述职,到那时定会升官留任于京城了。” 黛玉眸眼瞪大,抬头望向贾蓉问道:“果真?” “我可有骗过林妹妹?” 宝琴见贾蓉谈吐自若的样子心中着急,“莫不成这个药是假的?” 没什么效果,那就得加大药量了。 宝琴又为贾蓉斟了一杯酒,“一路上全赖蓉哥哥照顾了。” 宝琴这般热情,贾蓉也不好推脱,接过来道:“宝琴妹妹太客气了,这是我答应令兄的。” 见宝琴总是给贾蓉斟酒,理都不理薛蟠。 薛蟠心中吃味,“二妹妹,你怎得不给哥哥倒酒,一直与蓉哥儿。” 看了薛蟠一眼,宝琴暗道:“方才还挺懂事的这又是闹哪样。” 再给贾蓉的空酒盏填满,宝琴道:“我挨着蓉哥哥近了,自然顾着,方才若是兄长坐我身边,我定顾着兄长的。” 吃多了酒的薛蟠此时才意识过来,薛宝琴顾着贾蓉才是好事啊,念及此便不再多言语,也在一旁劝着贾蓉喝酒。 过了一阵,贾蓉感到身上有些发热,尤其是脸上滚烫,脑袋有些晕眩。 “不胜酒力,我得往房里去歇息了。” 贾蓉竟然还不醉,还能完整的说出话来,宝琴真是十分郁闷,将坛中最后的一点酒给贾蓉倒完。 “时候不早了,这最后一杯饮完,我们也该散场各自回去歇息了。” 听了宝琴的话,贾蓉不好再托词,只得又饮了这一杯。 这一杯就像是雪崩前的最后一片雪花,贾蓉再支撑不住身子,扑倒在桌上。 “蓉哥哥,真是吃多了酒,我送他回房里歇息吧。” 这春药没看出有什么作用,不过醉倒的贾蓉也能助宝琴成事,宝琴便抢着要送贾蓉回去。 黛玉面上也带着笑,随着宝琴一同笑着贾蓉的糗态,但心里泛起了嘀咕。方才宝琴三番五次的劝酒,明显是想将贾蓉灌醉,若是真让宝琴送贾蓉回去了,指不定会让宝琴钻了什么空子。 “这等事哪能轮得到宝琴妹妹来做。”黛玉又唤道:“紫鹃,雪雁,抬蓉哥儿先回去房里吧。” 紫鹃,雪雁齐齐上前,想要将贾蓉搀走。 宝琴又拦道:“我也有些乏了,送蓉哥哥回去,也该歇息了。” “薛家大哥来了,宝琴妹妹也该说几句话才是,方才你只顾着给蓉哥儿斟酒,薛大哥都不悦了。” 薛蟠正想嘱咐宝琴几句,接口道:“正是,二妹妹你随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看这模样,宝琴自然是抢不到送贾蓉的差事了,只好先与薛蟠过去一边。 紫鹃,雪雁两个小丫鬟将贾蓉扶回院里,送到床上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坐在榻旁尽皆喘着粗气。 “紫鹃姐姐,小蓉大爷看着清瘦,怎得这般重。” “何止是重呀,这身上烫的也太厉害了些。” 第147章 井井有条 第149章 井井有条 房中点亮烛火,紫鹃雪雁一左一右脱去贾蓉的衣物,将他的身子摆正,想让贾蓉睡得能更舒服些。 指尖划过贾蓉的肌肤,雪雁问道:“紫鹃姐姐,小蓉大爷身上烫的这么厉害没问题吧,会不会是生病了。” 紫鹃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你去取脸巾来帮小蓉大爷擦擦额头。” 雪雁也觉着应该如此,正要起身时,却是被一双大手拉住。 “诶,小蓉大爷你醒着啊,有事要吩咐吗?”雪雁转过头,再面向贾蓉,却看见此时贾蓉面色已经红得发紫也是唬了一跳。 “小蓉大爷,你这是怎得了,可莫要吓我呀。” 雪雁的声音带着些哭腔,若是贾蓉在她身边出了差错,她真是担待不起的。 就听贾蓉缓缓说道:“水,好热,水……” “小蓉大爷,你松开我,我这就给你去取水。” 贾蓉似是听不懂她的话,手还是紧紧攥着雪雁的手腕。 雪雁看向紫鹃,“紫娟姐姐,只能劳你去了。” 紫鹃点了点头,从榻上起身,可没等她站直,也被贾蓉一把抓住。 雪雁和紫鹃两人被贾蓉一齐拉到怀里,枕在贾蓉的胸膛上。 “呀!”两人齐齐惊叫了声,突发的情况吓得两个小姑娘都捂住了脸颊。 待两人再睁开眼时,已经能体会到贾蓉喷吐出来的热气。 “你是不是很热呀,我帮你把小衣也脱去?” 雪雁平日里和贾蓉关系更好些,也没那么害怕,仰着头看向贾蓉。 出乎两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贾蓉弹起身,栖身而上,一双大手开始游走,扯开两人的束腰。 “不行,小蓉大爷,你这是作什么……” “我们是小姐的丫鬟呀,不是小蓉大爷的丫鬟……” “唔……” 除了床榻摇晃的声音,屋内便只听得呜咽声。 …… 薛蟠将薛宝琴到一边,想要避开林黛玉说些私密话,走到穿廊拐角处,薛蟠才立正了身子。 转过头薛蟠语重心长的对宝琴道:“在薛蝌走之前,我和他好好商量了一通,他说打算给你留下一封信,你可收到了?” 宝琴心中急切,忙点头道:“收到了,自然是收到了。” 薛蟠眯起眼睛,“哦,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想法?”宝琴垂着头,想起自己在酒里下药的事,脸色有些发红。 薛蟠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娇羞,继续道:“此事不是哥哥们不尽力,蓉哥儿哪是个一般人物,我们也说不上什么媒。如今二妹妹在蓉哥儿身边,正当是近水楼台,台……” 宝琴提醒道:“先得月。” “对对,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得与蓉哥儿好好相处,定要瞅准了时机和蓉哥儿表达了心意。别瞧贾蓉风流模样,对家室确是极看重的,我叫他去喝花酒都不与我同去,你得多花些心思。” 宝琴心中暗道:“那是当然,蓉哥哥怎会与你们一般同流合污。” 表面还是应着,“是,多谢大哥箴言,我知道了。” 见宝琴很配合的样子薛蟠心中大悦,话又多了起来。 “就比如方才,蓉哥儿明明是喝不下了,你还在与他灌酒,这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此番事你做的就不如林姑娘通晓人的心意,往后可得多注意些了。在蓉哥儿身边不比在行商时随意,礼数也要尽到了……” 宝琴见薛蟠滔滔不绝,完全没有要终止话题的意思,眼睛转了转,想出一个绝妙的由头将他支开。 “大哥,你来扬州府生意做得如何了?” 本还在说教宝琴的薛蟠闻言止住了声,讪讪笑了下,开口道:“有些长进,就是还没多赚到多少银子。” 宝琴抬起手抵住下颚,作沉思状,顿了顿道:“今日我听得蓉哥哥抄了盐商的家,许多商铺,园子都不能换成现银正苦恼着呢,我想丰字号不是有当铺吗?给些高价收过来,也能赚大把的银子呀。” 薛蟠听了双眼放光,“果真?蓉哥儿真要当了那些换成现银?” 宝琴颔首,“应当是这样,蓉哥哥需要的是银子送往京城,铺子和园子又送不过去。” 薛蟠一拍手,“这般大的买卖,独扬州府分号哪吃得下啊。我立刻回去写信给各处掌柜,让金陵,姑苏,杭州都准备出现银来做下这笔买卖。” 宝琴赞道:“若是真拿下了这笔生意,能顶江南多少年的进账了。” “二妹妹果然聪慧过人,我怎得都没想到此番商机。便不多与二妹妹闲扯了,我这便回去。” 撂下这一句,薛蟠脚不沾地,迈着大步跑出去了院门。 宝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终于走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非要耽误我成事。” 见薛蟠一溜烟的走了,黛玉在房里也有些疑惑,对回来的宝琴问道:“薛家大哥走得这么急,没出什么事吧?” 黛玉自然不可能是关心薛蟠,而是怕再出事将刚歇下的贾蓉再叫起来,让他不得安生。 宝琴提起裙摆,款步走进房,“没事,有铺子上的事要忙,他便就急着回去了。” 黛玉点了点头,“不知这紫鹃,雪雁去哪里偷懒了,怎得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这席还等着她们来收。” 说起这事来,宝琴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黛玉看向一旁侍立的小螺,问宝琴道:“便就让小螺去看看,怎么样?” 宝琴便看向小螺,“去瞧瞧吧,寻紫鹃姑娘她们来,再看看蓉哥哥是不是已经歇下了。” 小螺给黛玉施了一礼,便往外面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还没人回来,宝琴和黛玉再难坐住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筷子对宝琴问道:“她们还不回来不会是生了什么事吧。” 宝琴低着头摇了摇,“这府上还能出什么事,廊道的灯都亮着,也不像是能迷路。” “吃也吃好了,也该回去歇息了。她们不回来,我们便先回去吧。” 宝琴也想去贾蓉那里看看,好实施计划。 “好,林姐姐,我们便作伴一起回去。连小螺也偷懒了,往后真得多提醒着她。” 说着两人起身,一同往黛玉院里去了。 还未走到院门口,黛玉就瞧见有几个平日里做粗活的小丫鬟躲在院门外。 走到近前,黛玉见几人脸上都红扑扑的,心中甚是疑惑,“你们都在外面站着作什么,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息了吧。” 有黛玉发话了,小丫鬟们如释重负,她们如今也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是,小姐。” 应了声,几人用手帕捂着脸跑了出去。 黛玉偏头看向宝琴道:“让宝琴妹妹见笑了,府上的丫鬟换了一些,这些都是才到府上不久的,还有些不知礼数。” “林姐姐太见外了,这有什么事,我们去找找她们三个去哪里了吧。”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院子,才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似是从东边贾蓉的房里传出。 两人心中都十分好奇,面上都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两人心底都明镜对方对贾蓉的想法,那当下谁表现出对贾蓉的关心,谁才是输了,往后可要低上一头。 “宝琴妹妹,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睡了。” 宝琴亦是回应着,“是了,今日还吃了酒,该早早梳洗睡了。” 两人分别走回自己的屋子,去寻自己的丫鬟。 黛玉推开房门,里间的烛灯还亮着,都有些要烧尽了。明显紫鹃和雪雁还没回来房里,蜡烛都没来换上新的。 “奇怪,这两人是去哪里了?” 联想到贾蓉房里传来的奇怪动静,黛玉心中暗道:“莫不是在帮蓉哥儿梳洗?蓉哥儿又出去动刀兵的,他方才回来也说染了不好闻的气味。” 念及此,黛玉又想起贾蓉住在偏院时,自己透过屏风看他洗澡,顿时心跳加速,脸上烧了起来。 “我只是想去看看紫鹃雪雁在作什么,并没有想偷看蓉哥儿的想法。” 黛玉心中暗暗定下决心,轻轻再拉开门,往宝琴房门望了一眼,并没人出来,此时心中才安定下来,从左边廊道往贾蓉房门口缓步走去。 走到门前,就见一个人正蹲在门口,抱着脑袋。 “宝琴妹妹,你怎得在这?” 来偷看贾蓉还撞见人,黛玉此时真是要羞死了。 宝琴抬头看了一眼,“林姐姐,你怎得来了?” 方才约定好的两人都歇息了,这会又在贾蓉门前重逢,黛玉脸上慢慢烧了起来,也不知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心中念头百转,阵阵声响从一边的窗中传出。 “蓉大爷,等,等一下。” “小蓉大爷,慢点好不好。” “……” 对话声,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响,黛玉再想不下事,走近些往窗里望去。 窗开着一条缝,还没完全闭合上。 正对着就是贾蓉的床榻,伴着烛光,黛玉一眼望到的画面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这,这……” 宝琴低声道:“太羞人了……” 黛玉冒起火气,怎能让这种事发生在林府,这是玷污了她林家的名声。 “我要寻我父亲来,让他看看养了什么狼在家里。” 宝琴忙将黛玉拉着,“林姐姐不可啊,今日院里有那么多外人在,此事要是传将出去了,蓉哥哥往后哪还有脸见人,她们三个也没脸见人了呀。” “那你说该怎么办。” “要不我们进去将她们拉开,制住蓉哥哥,让他安定下来。” 黛玉脸上臊的通红,“不行不行,她们三个都被蓉哥儿压在身下,我们两个去了,能使上多大的力气。” …… 在房间里的贾蓉此时就如同失去了理智,身体完全凭靠本能驱使。 床铺上齐条条躺了三个人,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连挣扎都无力了。 刹那间听到门口传出话音,贾蓉跳下床铺,往门口走去。 一把拉开两扇门,双手探出去,就抓到了门外正谈论对策的黛玉,宝琴二人。 门突然被拉开,两女皆是吓得动弹不得,望着此事赤条条不着片缕的贾蓉。 “蓉哥哥,你出来至少要穿戴好衣物吧。” 宝琴捂着眼睛,只不过手指间分开着一条缝隙。 “蓉哥儿,你松手,不要拉我。你难道想拉我进去和你一起做那般荒唐事?” 贾蓉此时面色不再发紫,只是还有些涨红,双目也是血红色,似是能喷火一般。 见贾蓉这副模样,宝琴心知那药是有效的,可宝琴毕竟是闺阁小姐,哪见得这幅阵仗,更何况屋里还有三个人呢。 转念一想,这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该由她来承担,不能让此事坏了贾蓉的名声。 心中的信念逐渐坚定,宝琴一头撞进贾蓉怀里,贾蓉踉跄了几步,松开了黛玉退回屋子里。 宝琴对身后的黛玉道:“林姐姐,你知道我是喜欢蓉哥哥的,此次我便承了他的意,不能让他伤到姐姐……” 说着,宝琴将房门带上,推着贾蓉往里间去了。 不多时,房中的哀嚎声又多了一种。 只有黛玉孤零零的站在门外,此时心情十分的复杂。 要说没被贾蓉拿住,有逃出魔爪的喜悦,这也谈不上。可羡慕房里的宝琴,恨此时在榻上的不是自己,这黛玉也不敢想。 立在门外,听着悠扬婉转的声音,黛玉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走又不想走,留又不敢留,进退两难便就蹲在了贾蓉的门口。 …… “小姐?” “嗯~,小螺你转过去不要看我……” 宝琴盘在贾蓉怀里,盯着贾蓉的面庞,脸上尽是娇羞之态。 药效太强,宝琴也决心帮贾蓉都清除了。行此番事她再没有后悔,就如同那日妇人所说,男人可以追求女人不择手段,她为什么不能大胆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她心里想着就这样直到贾蓉清醒过来,但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 贾蓉体魄本就不错,她才是一个小姑娘哪是对手,不免得又得有其他人来帮忙,就这样不知是什么时辰,一切结束,众人齐齐昏睡过去。 阳光道道照进房,透过窗缝一道正打在贾蓉的眼上。 昏睡一夜的贾蓉挑了挑眉毛,感觉到浑身各处传来酸痛不由得他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再动了动手指,却是触碰到一团软腻,贾蓉慢慢睁开双眼,然后双眼就瞪大了。 “一个,两个,三个。”贾蓉又偏头往地上望去,“四个?” “这昨晚我是做什么了?” 将手从雪雁和紫鹃的身下抽出来,贾蓉小心的侧开身子,扶着躺在他怀里的宝琴放回榻上。 贾蓉吞了吞口水,“先不要吵醒她们了,等都醒过来我再好好认错吧。” 贾蓉心中一阵懊悔,“喝酒果然误事,可是喝酒真的能办这么多事吗?” 披上小衣,换了条长裤,贾蓉便想往外面去打水净面。 才拉开门,贾蓉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林妹妹?!” 第148章 芳心明许(重复章 看过不用再订阅) 第150章 芳心明许(重复章节,看过不用再订阅) 贾蓉拉开门,迎接他的不是清晨新鲜的空气,而是一个妙龄少女身着锦缎纱衣正坐在他院门前的石阶上,双手环抱在身前。 “林妹妹?!” 招呼了一声,少女的眉眼微微动了动,而后抬手揉了揉。 转头循声望过去,黛玉瞬间变得清醒,眸眼圆瞪,“登徒子,下流种子,你还知道穿上衣服出来?” 见到贾蓉,黛玉蹭的站了起来,手指点着他的脑袋便是一顿斥责。 披着小衣的贾蓉衣冠不整,黛玉又想起昨夜里的情形,贾蓉衣不蔽体冲出门,让她看了个精光。 顿时黛玉觉得自己是被污了眼睛,看任何景物都少了几分色彩。 贾蓉也不知如何辩解,他完全不记得昨日的事,可事实摆在眼前,人都躺到怀里了,还能说不是自己做的不成。 “林妹妹,我实是不知昨夜里的事,这会头还晕沉沉的。我只记得昨日喝醉了酒,倒在桌上了。” 黛玉听了贾蓉的托词,火气又涨了几分,“你不记得那些个腌臜事,自然有人替你记得,我看你如何给她们一个交代,如何给我父亲一个交代,竟在府上做出这般浪荡之事,简直是骇人听闻。” 两人在门口吵闹,里间的众女也都逐渐苏醒过来。 环视场间情形,都羞臊着光脚踏在地上寻着自己的衣物穿戴起来。 “走与我去见父亲。” 黛玉气急,从未想过贾蓉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便想引着他去见爹爹,到时候自有分晓。 “等等,林妹妹一会儿我随你去,她们好像都醒过来了,我想问问昨日夜里究竟是怎得了,我真的是完全想不起来。” 黛玉侧头再看了贾蓉一眼,哼了声道:“也好,我看你要如何给她们一个交代。” 贾蓉和黛玉一前一后回了房,此时房中的女子们才穿好衣衫。 “紫鹃,雪雁,你们两个来说昨日是怎么回事?” 黛玉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盯着场上的众女并贾蓉。 紫鹃雪雁初经人事,此时哪好意思开口,尽皆垂着脑袋说不出一句话。 见她们吞吞吐吐的样子,想要伸张正义为她们出头的黛玉真是着恼了。 “快点说,蓉哥儿就在这呢,我们今日便把此事分晓明白!” 紫鹃毕竟要年长一些,微微抬头瞟了贾蓉一眼道:“昨日夜里我同雪雁送小蓉大爷回来,那时小蓉大爷吃醉了酒浑身滚烫,我们想着让大爷睡的舒服些,帮着除去衣物。结果却是被小蓉大爷一把捉住,我与雪雁力怯,又恐弄伤了小蓉大爷,之后便就……” 说着紫鹃又羞赧的捂住脸。 贾蓉双眼瞪大,“什么?怎会如此,我喝得头晕脑胀怎会行出此番之事?” 紫鹃雪雁也答不上来,都是缄口不作声。 黛玉啐道,“呸,谁知你平日里有没有想法,酒醉壮胆,让你这个下流胚子露出了狼子野心。” 见贾蓉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黛玉又道:“小螺你来说。” 小螺抬头望了一眼宝琴,喃喃道:“昨夜里的事,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平时大咧咧的小螺在如此场合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见贾蓉还是没有要认账的样子,黛玉再转向宝琴问道:“宝琴妹妹,你要不要形容一下昨日夜里的事?” 宝琴低垂着脑袋,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如今的场面她才是幕后真凶,心中暗暗对贾蓉说着抱歉。 虽然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可结果却是稍微有了些偏差。 宝琴沙哑着嗓子,低声应道:“我就不说什么了,都听蓉哥哥的……” 黛玉哼声道:“没出息。” 再转向贾蓉,“好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贾蓉摸了摸后脑勺,心中暗道:“难道真是我做的?” “额,可能是我喝大了酒才不记得了吧,既然都说是我做的,那就算是我做的。” 黛玉拍了下桌案道:“什么叫算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 “好好好,是我做的。那我便担起这份责任,各位要打要骂要罚我都受着,如此可好?” 见贾蓉认错的态度还不错,黛玉的火气降下几分,看向场上众女道:“你们可想到如何罚他了?” 紫鹃雪雁齐齐摇头,她们是丫鬟,哪有问罪主子的道理,即便贾蓉不是他们的主子。 小螺看着宝琴的态度,宝琴站在几女身前微微摇着头,小螺便也跟随着。 见众女吃亏了竟然还一点脾气没有,由着贾蓉占便宜,这往后岂不是要让贾蓉在这府里夜夜快活了,一想到这黛玉的火气又冒了出来,“她们都不罚你,我便罚你,往后你不许来后院里住了,出去外面住。” 贾蓉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转向众女道:“此番确实是我的过错,便就这样等回到京城之后都随我回府上吧,我与夫人商议,大小也该给个名分,我该担起这份责任。” 一席话说的场间女孩子脸更红了,都想着这贾蓉脸皮真是塞城墙。不过她们心中还是美滋滋的,毕竟所托为良人,贾蓉还是很有担当的。 黛玉却是不同意了,“胡闹,紫鹃和雪雁都是我的丫鬟,有随你回府上的道理?我的贴身丫鬟到你府里得个名分这成什么事了?” 黛玉越说脸越红了,瞪向紫鹃雪雁,道:“你们两个自己说,想不想要去蓉哥儿府上。” 雪雁想了想贾蓉做的吃食,若真是回到京城就分开住还真有些舍不得,在如此场合下竟然犹豫起来了。 而紫鹃想得是,小姐分明也是在意贾蓉的,便就默不作声听他们两个的商议结果。 自己两个丫鬟,听了自己的话却是都没表态说要站在她这一边,黛玉方才还如同母老虎一般,这会算是泄了气了。 手中紧紧攥着裙角,黛玉颤声问道:“你们不会真想跟着蓉哥儿走吧?” 两个小丫鬟偏头打量着贾蓉,场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贾蓉粲然一笑,打着圆场道:“额,是我欠考虑了,不该让她们来我府上,可此番酿成祸事也无法扭转,她们再不好做林妹妹的陪嫁丫鬟了呀。” 宝琴突然抬起头,对两人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黛玉蹙着眉问道:“宝琴妹妹,你说,有什么万全之策。” 宝琴露出了有深意的笑容,对黛玉道:“林姐姐也过了蓉哥哥的门不就全都能处理好了,她们两个便就做了林姐姐的陪嫁丫鬟,这样一来不就是皆大欢喜了。” 登时黛玉的脸上就羞红一片,女孩子家的婚事哪是就这样在男方面前说的,更何况贾蓉还是有妇之夫。 “呸,也就是你们喜欢这个下流种子,我才看不上呢。” 宝琴乘胜追击道:“那为何昨日夜里林姐姐和我一同在蓉哥哥门前相遇,而且今日穿的衣服和昨日相同,不会是在外面听了一夜的门吧。” 黛玉脸红的快要能滴出血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正在场上沉浸在尴尬的气氛中时,外间有嬷嬷叩门传话道:“蓉少爷,外面有人找。” “好嘞,我这就去。” 终于有脱身的机会,贾蓉忙应下来。场上女孩子的心意,贾蓉都已了悟,往后慢慢来吧。 紫鹃和雪雁主动上前帮贾蓉换好衣物,送着贾蓉出门去。 “回来!” 黛玉见两人还要送贾蓉出院门,忙唤了一声止住二人的脚步。 “你们两个当真要住到蓉哥儿福上不成?” 紫鹃和雪雁低着头转回了身,“不是,小姐去哪我们便去哪。” 黛玉见两人的委屈模样也不多为难,“走吧,先回房里。雪雁打些热水来,我想要沐浴一番。” “天还大亮就要洗澡吗?” 黛玉蹙眉道:“哪有这么多话,让你去准备,就去便是了。” 黛玉自然是不好意思说明。 “这臭丫鬟,声响都传出院外了,也真是不嫌害臊。”喃喃说了这一句,黛玉便起身离去了。 虽然话音很微弱,还是被宝琴听到了。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小螺望着宝琴晕红的侧脸,等着她的吩咐。 “小螺,你来扶我一下。” …… 林府大堂, 贾蓉快步走上前去,而林如海此时并没在堂上坐着,只有下首位有一头戴纶巾的公子坐在,旁边还侍立了一个大汉。 看来此人应是单单来找他的,并不是之前的林如海唤他出来接待客。 再走近些,看到那公子的正脸,贾蓉惊得瞪大了眼睛,“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刘珺蹙眉问道:“怎得,你不想见我?” “不是不是,下官岂敢。” “扬州府的事成也不先回去与我通报一声,却是先在府上开起庆功宴来了,你说你哪有当下官的样子。” 不知怎得,贾蓉明显觉得长公主今日心情不大好,似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下官疏忽了。”微微抬头看见一旁侍立的许英正幸灾乐祸,贾蓉再道:“我还以为许将军已经传话给公主殿下,便就没返回城外禀报。” 许英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黄家那么多家私,哪是一时半会就能点清的,为此他可是忙到夜里,防着有人偷跑偷拿,哪有时间回去与长公主复命。 “公主殿下,我……” 许英刚要辩解,便听得刘珺道:“你先出去,在院中罚站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公主殿下,这是盐院衙门……“ 刘珺稍稍侧头,“嗯?” 许英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对贾蓉动了动嘴唇,迈着步子朝外间去了。 堂上再没其他人,刘珺站起身围着贾蓉走了一圈,而后道:“昨日夜里应是挺忙啊,身上有几种胭脂水粉味。” 贾蓉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沐浴,只是换了身干净衣物,本来觉得身上已经没有味道了,可还是被刘珺发觉出来,应该说女孩子的天性就是对此种香味异常敏感。 讪讪一笑,贾蓉开口道:“正直六月百花盛开,院子中的花也开了,一走一过可能会沾些味道吧。” 刘珺哼了一声,再坐回原位,偏开头再不去看贾蓉。 贾蓉摸不着头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公主殿下此番来寻下官,可是有事?” “以后我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你不许自称下官。” “额,臣?” “臣也不行。” “公主殿下寻我有事?” 刘珺方才应贾蓉的话道:“此间事已了,你也该回去京城,我便顺路载你一程?” 贾蓉忙道:“还得与陛下去密信将此间事讲清楚,没有旨意下达,哪能私自回京。” 刘珺有些不悦,她可是不能在外面呆太久的。 贾蓉又问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该早些回去,免得陛下担心。” 刘珺叹气道:“我可是不想回京城的。” 听得她话中有话,贾蓉便问道:“公主殿下在京中受圣上宠爱,难道还会受气不成?” 刘珺瞥了他一眼,“你这消息还真是不灵通,父皇操劳国事身子每况日下,便就让我的皇兄皇弟参与朝政。这道好了,三人再不似曾经的和睦友爱,在朝堂之上每次争斗不休,全是要打将起来的架势,父皇的头更痛了,我也看不过去,便出来散心。” 贾蓉闻言眼睛逐渐眯了起来,“不应该啊,离京还不足半年,那是看着隆泰帝的气色没有半点问题,怎会生病呢。” 刘珺一拍扶手站起身道:“好吧,我就先回京城去了,此间也没事了,便就京城再见了。” 贾蓉低着头,恭送着刘珺。 走了一半刘珺顿住脚步,回头问道:“若是有一天我身处险境,你当真会来救我?” 贾蓉抬头望了眼这个俊美潇洒的女子,点了点头道:“当真。” 刘珺嘴角勾了勾,迈出门去。 贾蓉什么都挺好,这沾花惹草的功夫真是不好。不过有他这一句,也不枉此行南下千余里。 之前进审核被封了,我重新发一遍 第149章 贾蓉他还只是个孩子…… 第151章 贾蓉?他还只是个孩子…… 夜里的事情逐渐平息,黛玉的院中也恢复了安宁。 送走刘珺的贾蓉回到房中,盘算着该总结此间之事,上报与隆泰帝知晓详细。 最后的抄家之事,盐业新政都不必贾蓉站在台前来,经过他的些许提点,两件事都已经有人负责了,他此时才能落得清闲。 “我也没什么需要的,不必请些赏赐,便就多些笔墨写叔父的功绩吧。” 贾蓉铺好纸张,提起笔,写起奏章。 “臣贾蓉至杭州府已五月有余,此间盐业沉疴,疲敝乱象已尽数扫除,除总商,废盐引,清亏空,查官帑,一应事宜已然了结……” “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念受国厚恩,不敢有一日懈怠,带病坐堂,事必躬亲,居此间第一功……” “臣贾蓉顾事不周,在城外深陷险境之时,赖长公主殿下率兵援救才得以脱困,臣行事不利,心中有愧,还请圣上降下责罚……” 洋洋洒洒写了百余字,贾蓉将信纸提起,晾干。 心中暗道:“这样一来,叔父定会被召回京述职了吧。而且他也外派了十余年了,资历也熬够了,该回去升职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林妹妹还会不会回去贾府里住,若是还与大脸玉住在贾母院里真是为别人做嫁衣了。” 正在贾蓉想着回京城之后的事,窗外传出声响,不用多想又是暗卫那边有事来寻他了。 将纸晾在一旁,贾蓉踱步过去,拉开窗子,正是虎子在外毕恭毕敬站着。 “大人,京城来信。” 贾蓉眉头挑了挑,京城又有事情传回来了,只希望可卿她们在家过得安稳才好。 “好,辛苦你了。先稍等一下,将这封信带出送回京师皇城中。” 说着,贾蓉将方才书写好的信纸递给虎子。 “封好,让我们的人送回去。” “是。”虎子应下差事,便翻身往外间去了。 再回到座位上,心情与方才有些不同了,不知怎得贾蓉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拆开信封,是丐帮寄回来的信没错了。 “禀报大团头,京城近月来风云变幻,陛下一改之前对皇子的限足禁令,准许他们外出开府,招揽能人谋士并参与国事。封大皇子为秦王,二皇子为康王,三皇子为怀王未封属地就藩。自从三位皇子入朝参政之后,朝堂愈发不安宁,反对新政的呼声愈演愈烈,而皇子们皆是默不表态……” “宁荣街与新府一切安好,但东西两府与东安郡王家走动的愈发频繁了。” “山庄已经能够生产不需引线点燃的火器,试用也已经成功,等到团头回到京城之时应该就能配备给暗卫。酒楼在京城中大受欢迎,已开遍东南西北四城。丐帮子弟愈发多了,在京城中还逐渐摸索出自己的差事,帮助权贵寻走丢的孩子,亦或者帮助贵妇看着外出喝花酒的夫君……” 通读过信后,贾蓉的眉头逐皱起,“东安郡王?出了那回事他还能出来走动?这皇子们都是什么意思,要是想讨隆泰帝欢心,难道不应该在朝堂上大肆宣扬新政的好处,来助力隆泰帝吗?” 贾蓉此时归心似箭,京城中暗流涌动,才该是他在的地方。 “贾蓉!开门!随我出去见我父亲。” 外间有人敲着门,自然是梳洗好的黛玉了。 贾蓉抛下心绪,走到门前将门闩拉开,叹息道:“好,林妹妹我这就随你去认错。” 黛玉换了一身青色碎花长裙,显得身段窈窕,面上眉毛竖着,频频翻着白眼。 “走,快走,我看你有什么脸与父亲辩解。” 贾蓉只能跟在黛玉身后,一起朝林如海所在的正房中去了。 微风习习,日光和煦。 林如海的房门自然是打开着的,见这两个娃娃径直来到房里,黛玉还是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林如海也有些愕然。 “怎得了玉儿,这是与蓉哥儿吵架了?”林如海打量着两人,先开口问黛玉道。 “我又不稀罕和他吵架,爹爹问问他自己做得什么好事,我都说不出口。” 听了黛玉的话,林如海再次望向贾蓉。 贾蓉始终垂着的头,逐渐抬起,迎着笑脸道:“叔父,贾蓉确实犯了过错,昨日夜里喝醉了酒,是紫鹃与雪雁送我回去的,然后就……我也不知是怎得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白姨娘在一旁正服侍着林如海,听着贾蓉的话,弄清楚了来意,捂着嘴轻笑。 林如海与白姨娘对视了一眼,安慰黛玉道:“蓉哥儿年纪轻轻气血正足,又是酒后,此事也不能全赖蓉哥儿。” 没想到父亲竟还会偏袒贾蓉,黛玉跺了跺脚道:“不赖他难道赖我不成,我好心好意让紫鹃和雪雁去伺候他,他倒好,他……” 说着,黛玉又不知道怎么描绘,又羞于说出一些词,气得只能哼了几声。 “那她们两个可想过要如何?”林如海看向贾蓉。 贾蓉摇了摇头,“她们并没有,但事情终归是发生了,也无可挽回我得负起责任来,便想引他们两个回到我府上。” “贾蓉!”黛玉听他在此间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些话,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玉儿,你怎能直呼蓉哥儿的名讳呢,要知礼数。” “他都做得这般腌臜之事了,还叫我知礼数。”黛玉有那么一刻觉得贾蓉才是爹爹的儿子。 在林如海眼中两个丫鬟赠与蓉哥儿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他能一直以在扬州府时对待黛玉的态度,护着她便就好了,这才是让林如海更在意的事。 “蓉哥儿,没有将玉儿的贴身丫鬟赎给你的道理,此事便就不要提起了。” “是,叔父。”贾蓉恭恭敬敬的行礼。 “好了,你先去吧,我有话再嘱咐玉儿几句。” 贾蓉懂事的先行离去,不去与黛玉愤怒的眼光对视,合上门溜之大吉。 “玉儿,你与蓉哥儿相处了这段日子,应该也知道蓉哥儿是怎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怎样的。而且我哪有跟他相处了。” 林如海苦笑着摇了摇头,黛玉执拗起来,又让他想起旧时吵着闹着要请先生到府上教她读书时的幼年黛玉。 “那玉儿你想如何惩治他呢?” 黛玉思忖了一阵,也不知道如何惩罚贾蓉,若是拉出去打几十板子,她还有些不忍。 嘟起嘴道:“反正不能再住在府上了,赶他出去。” “玉儿,不出几天蓉哥儿就该启程回京城了,到时候你们自然就分来了,你便也看不到他,也不会让你烦心。” “啊?这么快吗?那我们……” 林如海再摇了摇头,“你若是想,便就随着蓉哥儿回京城,再往老太太那里住。” 黛玉瞬时间脸上划出两道泪痕,“女儿不愿去,不愿再离开爹爹,爹爹难道又想让女儿独自北上,不得团圆?” “并非如此。爹爹实话与玉儿说了,前几日你也能发觉,蓉哥儿并不似你平时看到的那般人物,此番我们父女能否入京还要仰仗着他对陛下的奏报。” “仰仗他?” 黛玉有想过贾蓉是在外是很有能为的人,但没想到竟然是能左右父亲官位的能为。 “是啊,他可是有官位在身的,最该爱惜自己的羽翼,怎会行下此番大错事。若是玉儿你不愿见到蓉哥儿在外名声扫地,又因此受罚,往后还是不再提及此事为好。” 黛玉已不是当初只懂得风花月雪,葬花吟词的姑娘了,她清楚名声对一个人的仕途有多么重要。 “是,父亲记我清楚了。可紫鹃她们……” 林如海笑道,“这是她们的福气,哪用玉儿担心什么。” 黛玉偏过眼光看了白姨娘一眼,见姨娘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娇羞模样,顿时心中了悟。 “父亲也和蓉哥儿一样坏。” 说完此话,黛玉便转身出门去了。 房中剩林如海和白姨娘两人咯咯笑着。 “老爷,你便只说蓉哥儿对我等有救命之恩不就能过了这一桩事吗,怎得还与小姐说了这么多。” “林府上再无男丁,她懂得些道理没什么坏处。若只是怀着感激之情包容蓉哥儿的过错,那则不好。” 白姨娘色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帮林如海捏起肩来。 …… 京城,太和殿, 又是一日早朝时,戴伦侍立在隆泰帝一侧,手中持着净鞭,尖声道:“肃静!” 文武两班再次立好身子。 “陛下,臣以为该速速出兵南蕃以振国威。”忠顺亲王鲜有主动在堂上表态,众人皆是侧目而视。 南蕃趁着秋收之前,在边境兴起大军攻破大宋防线,连克数座城池,划入自己的版图中。 丢失领土,是哪一任皇帝都不愿经历的事。这可是要在青史上留名的事,怎能填一笔未保全祖宗基业。 “咳咳,依朕之意,如今也已经是忍无可忍之境地。” 虽然上次往边关增加了饷银,因贾蓉的缘故,此时倒是还有些剩余。有贾蓉为隆泰帝带来的进项,他才有底气兴起战事。 “陛下国库空虚呀,方才攒下些积蓄,此番出兵怕是还有不足。”户部张侍郎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迎接他的便是武官们凌冽的目光。 武官只想因军功获得封号爵位,没有战争还怎么获封了,他们可不管你能不能拿出钱,那不是他们操心的事,只要有仗打就行。 隆泰帝目光望向下方在百官前立着的三位皇子,开口问道:“秦王,你先说该不该出兵?” 大皇子刘恪为佟皇后所出,如今已过弱冠之龄。 当先迈出一步,鞠躬行礼道:“儿臣以为此时并不是大肆兴兵的好时机。” 隆泰帝眉头皱了皱,继续问道:“那你详细说来缘由。” “国库不充盈仅是其中之一,近年来多有天灾,各处饥荒不断,再有月余便到了秋收之季。若是此时行兵讨伐,则会征用民夫来往运粮,运器械武备不知需几十万余,恐怕会误了田中收成又酿成人祸。” 隆泰帝感到有几分道理,再转向二皇子刘忱。 “康王,你有什么见解?” 秦王退后一步,康王上前道:“儿臣愚见,该行兵讨伐之。” “哦?你说说看。” “南蕃弹丸小国,误以为我泱泱大宋人马疲敝,便偷袭我朝边境,该兴大军与以迎头痛击,使之重新向我天朝纳贡。至于皇兄担心的粮草之事。”康王侧头打量了秦王一眼,继续道: “儿臣以为南蕃可在我朝边境抢夺庶民口粮,我等亦可出击南蕃劫掠,就地解决粮草之事。” 显然他的答案并不让隆泰帝满意,再问到下一个皇子,“怀王。” 三皇子刘悸与二皇子同样都是贵妃所出,年纪大致相仿,比大皇子刘恪要小上几岁。 怀王上前一步道:“儿臣以为二皇兄说的不错,是该南下拒敌,而且臣推举神武将军冯唐挂帅印出征,冯将军为老成之将,作战经验丰富,定会旗开得胜,早日递上喜讯,平定南蕃之乱。” 一席话武官队列不安宁了。 即便是武官也全不是一条心的,四王八公与亲王一派在大殿上站的是泾渭分明。 三皇子本就是西宁郡王的妹妹所出,偏向四王八公本是寻常,可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大胆,直言不讳在朝堂上说出。 很显然四王八公的将军们也是没料到有此番戏码,面上尽是吃惊的表情。 隆泰帝迟疑了一会,而后道:“出兵定是要出兵的,但立谁为主将,朕还要多加考虑。张爱卿!” 户部侍郎再出列,“臣在。” “早日为战事做下准备,一切事了,呈上奏折与朕。” “是!” …… 早朝结束,由戴伦搀扶着隆泰帝,往殿外走去。 登上轿子,隆泰帝对下方的戴伦问道:“南边可曾有消息了?” 戴伦紧迈着两条腿追赶着轿子,“还,还没有信呢,这贾蓉真是个办事不利的,奴才去催催?” 隆泰帝微微摇头,“不必了,他办事朕是能信得过的,只是不知能成事到何种地步。” 第150章 贾元春入凤藻宫 第152章 贾元春入凤藻宫 隆泰帝回到乾清宫在御书房坐定后,正当准备处理今日的政务奏折,便有小宦官进房中递信。 “陛下,扬州府来信。” 隆泰帝抬起头,望向下方,“呈上来!” 由戴伦先从小宦官手上接过奏折,再双手递交到御案之上。 隆泰帝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展开信纸通读起来。 “果然是贾蓉的来信,让朕瞧瞧这段日子他都成了什么事。” 一旁侍立的戴伦不敢多瞟奏折上的字,只是用余光观察着隆泰帝的面色,只觉陛下的心情愈发好了,眉梢还时不时挑动。 “盐商抄家所获现银一千五百三十七万六千四百四十四两,大小盐商偿还欠账再加上黄家,潘家,徐家三家家业抵当银两合计约有九千万两……” 读到这里,隆泰帝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九千万两,这可是我朝九年的赋税,被贾蓉半年就筹措来了。” 隆泰帝即位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富有,平复了心情,再往下读着。 房中沉默了足有一刻钟,隆泰帝反反复复通读了几遍后,将信纸置于桌案,“这个臭小子,事情办得这般出彩还要朕降罪给他,他当朕是昏君不成。” 言语上虽是斥责,但隆泰帝面上还是挂着笑的。 “这小子朕该如何赏他,不求名不求权势不求财,还真不知道该赏他什么好了,但也不可不赏。信中三番五次说林如海的功绩,所言非虚那便就先依了他的意吧。” 思忖了阵,隆泰帝心中暗道:“这番抄家盐商,官帑充盈正是南下出军的的好时机,有贾蓉实乃大幸事。只是这挂帅出征的人选还是要再斟酌一番。” 忽得,又有传禀声到来。 “陛下,户部侍郎赵大人求见。” 隆泰帝正在兴头上,“宣吧。” “宣户部侍郎赵显觐见。” 赵侍郎心中忐忑不安,紧迈着步子来到房中,正要施礼,就听上首隆泰帝道:“不必多礼,爱卿先说正事吧。” “是。禀陛下,今日朝堂所说为南征做准备,此时臣已经核算过账目,内务府余银不足百万两。” 隆泰帝眉头又皱了起来,“为何只剩了百万两,朕可是记得每个月只珺儿的调料生意就足有百万两进账。” 赵侍郎小心行礼又回道:“长公主殿下的调料生意自然红火,只不过在将两个月对九边将士的饷银增加了,又更换了武备,便支出大部分银两。” 听到这里隆泰帝自然不悦,“拿了朕的银子还一直吃着败仗,不知他有何脸面还来请战。” 言辞间有所指,刘侍郎不敢多言。 “如今呢,若是兴兵十五万需要多少银两?” 赵侍郎答道:“南蕃边军仅有五万余人,若是兴兵十五万还需从其他地区调集军队,若是取就近的江西,湖广,福建,四川则能大大减少开销,但也需有至少五百万两。” 见隆泰帝又皱眉,赵侍郎继续解释道:“南蕃多山路,不好运输粮食和武备,这方面的支出有些庞大,故此军费开支才会较以往多些。” 隆泰帝闻言点了点头,“几省内的军队都不如九边之军,便还是调集就近边军兴大军讨伐吧。” 赵侍郎忙谏言道:“陛下若是如此,那军费开支则会大大增加呀,恐内务府恐怕难以为继。” “哼,朕从内帑中拨千万两与你,可足够?” 赵侍郎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陛下的内帑中还有这么多银子?才听祭祀大典都要从简举办来着。 赵侍郎的声音微微发颤,“一,一千万两自然足够。” “待朕将银子拨与内务府,赵爱卿便就并兵部一同准备粮草,武备。” “不知银子何时才能拨付?” 赵侍郎有些不敢相信,又确认了一句。 隆泰帝挥挥手,“不久不久了,先下去吧。” 赵侍郎行礼离去之时,隆泰帝心中还在盘算着自己的银子。 “贾蓉给的这些银子自然是要进朕的内帑,若不然他们这些个人知道朕又有银子了,还不都来索要。九千两拨去一千两还足有八千两,还够兴兵八次的,要不连北方的后金一同打了算了。” “陛下?陛下?” 戴伦见隆泰帝迟迟没有动静,双目凝神,便关心问着。 “嗯?怎得了?” “陛下身子有恙,太医说了久坐不利,这汤药……” 听到戴伦的话,隆泰帝将汤药接了过来。近来他愈发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如从前了,从前批阅奏折直至深夜虽然会累,但睡上一夜第二天同样能临早朝。而今时今日,他已经不能挑灯处理政务,早朝也减为了三日一次。 不过看了贾蓉的好消息才是良药,让他此时容光焕发。 饮尽汤药后,隆泰帝起身道:“暂且不批这些奏折,往坤宁宫逛逛吧。” “坤宁宫?”戴伦有些诧异,自打隆泰帝说要实行新政以后便再没往皇后的寝宫去过了。 这都是因为皇后的世家佟家亦是江南的豪族,若是新政实行摊丁入亩,都是首先被核查的人。 但隆泰帝咬字清晰,戴伦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除去心中杂念,紧跟着隆泰帝的步子。 “对了,去信与扬州府巡盐刺史林如海,让他回京述职。还有再与贾蓉去一封,让他速速北归,不得延误。” “是!” …… 坤宁宫, 佟皇后此时正在高榻上侧卧,殿上女使贾元春正跪于地。 “元春,贾家如今可有何打算?” 贾元春垂着头,小心翼翼答着,“元春近来没与家中通书信,并不知贾府上的事。” 佟皇后蹙着眉头道:“你可别忘了这皇宫之中是谁保下了你。如今已是这般局势,难道你贾家不该站在台前来表态力挺我们母子,贾家一面双国公多大的威风,军中还有众多簇拥,你这般伏低做小的态度,还真当你贾家是小门小户了?” 元春不敢在外事上多嘴,沉默不答话。 佟皇后见她这般的样子,心中更填不满,正要唤人来惩治她一番,长长记性。就听外面有太监尖声道:“陛下驾到!” 殿门左右的宫女闻言尽数跪拜了下来。 殿上的佟皇后听闻,暗暗心惊,整理了凤裳连忙往外面迎去,才走到一半隆泰帝已经走入殿门了。 佟皇后便停住了脚,俯身跪拜行礼,“见过陛下。” 而始终在地上跪着的元春,也只是换了一个跪拜的方向罢了,此时正跪在佟皇后身后。 “起来吧,不必多礼。” 隆泰帝继续往前走着,到软塌旁坐下了。 佟皇后见隆泰帝今日心情大好,心中的紧张情绪便也缓解了几分。 “陛下可有段时日没来过这乾宁宫了。” 言语中带着些娇嗔,佟皇后却也是一贯如此,作为再立皇后年龄比隆泰帝要小上许多,虽然是三十岁有余,但此时面容依然娇艳。 隆泰帝笑道:“近来政务缠身,便少来这边坐坐了。” 殿上还有一宫女未起身,隆泰帝问道:“这是?” 佟皇后忙解释道:“她是我宫中的女使,办事不利方才想着降些惩罚,陛下来了便就不让她碍着眼了。” 佟皇后转向贾元春道:“你先下去吧,往后尽心做事。” 元春弱弱应了声“是”,便要退出大殿。 见元春起身,隆泰帝觉着有些眼熟,“慢着,你是?” 听出隆泰帝要问她的身世,元春顿住脚步,见礼后道:“奴婢是荣国府二房嫡女贾元春。” 原来是贾家人,隆泰帝想起寄信来的贾蓉,心中暗道:“如今也赏不到你,便就降些赏与贾家吧。” 转向佟皇后,隆泰帝问道:“凤藻宫是不是还缺着尚书。” 凤藻宫还没有妃嫔啊,这尚书一职岂不是要纳元春为妃了,佟皇后心感无力,答道:“是还空缺着,陛下可看中她升为嫔妃?” 隆泰帝确实还没有此意,一来他身上有疾,没有此类的兴致,二来,不必给元春位份来拉拢贾家,贾家有贾蓉这个能办事的就行了,其他人尽是酒囊饭袋罢了。 “这倒是不必,贾家好歹也是一门双国公,怎好让这嫡女一直做个女史,这岂不是显得朕刻薄寡恩。” 听隆泰帝没有要立元春为妃嫔的意思,佟皇后心中稍稍放松。 “陛下所言极是。”看向堂下元春,佟皇后不知她为何这般好命,“往后便不用在乾宁宫当差了,今日去凤藻宫吧。” 凤藻宫没妃子,尚书那便是最大的官职了,平日里也不用受谁的气,对如今的元春来讲当真是一件好差事。 但突然被加封,元春心中没有半点准备,也不知道是因为何故。若真是如隆泰帝说的,那她早也不必吃这么多的苦,此事定不是没来由的,只是她还不知。 “谢陛下厚爱,谢皇后恩典。” 贾元春再次低头施礼。 隆泰帝开口道:“宁国府贾蓉甚得朕心,往时是朕心中存了偏见,以为这四王八公子弟,这不过是活在祖辈余荫下的纨绔膏粱,但还是有如贾蓉这般才华横溢的后辈,往后也该多给这些年轻人些机会了。” 听到这佟皇后的手微微颤抖,四王八公中西平郡王的妹妹在宫中当着贵妃,还有一子。若是隆泰帝中意四王八公,那她…… 元春闻言亦是一脸茫然,她只在入宫前见过贾蓉寥寥几面,可那时候怎么看他都是斗鸡走马,不学无术之辈,与荣国府上的宝玉,甚至贾琏都差得远了,可如今进了陛下的眼。 除了后来贾蓉的调料以外,元春对贾蓉一无所知,心中暗暗想着,“一会儿还是往家中去封信询问一番才好。” …… 荣国府,荣庆堂, 今日阳光正好,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李纨,王熙凤都在堂上伴着贾母说些闲话。 “不知江南如何了,怎得如今还没信递回来。”贾母有些担心远行的黛玉,怕她消瘦的身子,又赶上大悲之事,患上重疾。 王熙凤出言安慰道:“老祖宗不必多担心,姑父是吉人自有天相,林妹妹定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王熙凤心中也泛着嘀咕,“贾琏他不寄信回来也就算了,怎得挑选出来陪着他下江南的小厮也不传信,还不如那下流坯子。” 一想到贾蓉王熙凤的心绪又乱了,贾蓉真是脸都不要了,也好意思说出纳她回府住下的话来。 贾母听着王熙凤无力的安慰,还是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悲痛。 她最疼爱的嫡女贾敏这一家,皆是命途不顺。先有女婿林如海的幼子夭折,再是贾敏因此事心中悲绪难疏,撒手人寰。如今连林如海也不行了,往后这林府就剩下黛玉一个,身子还不大好。 就在场上沉默之时,外面有嬷嬷往堂上递信。 “老太太,宫里来信了。” 宫里?听到这个词,众女皆是精神一震。 “快,快拿上来。” 贾母只期望宫里的元春有喜讯,冲一冲近来的晦气。 老嬷嬷将信递于走下来的鸳鸯,鸳鸯拆开信封后再递于贾母。 堂上众女呼吸愈发急促,都在往堂上望着。 不多时,堂上贾母就叫出好字来,“好,好啊,元春她升任了。” “诶呦,还是老祖宗调教的好,大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王熙凤又出来捧场。 贾母抖动着苍老的手,“正是,正是啊,凤藻宫尚书,离妃嫔之位不远了。” “听老祖宗的意思,贾家还有机会做皇亲国戚?老爷难道要做国丈了?” 王熙凤的话入邢夫人的耳中是不大中听。她既是羡慕二房,又有对王熙凤的不满。贾琏可是大房的长子,王熙凤也是大房的儿媳,怎得处处想着二房。 瞧她那个喜庆劲,还以为是大老爷要成了国丈呢。 堂上高坐的贾母却是没回应什么,眉头逐渐皱紧了。 “老太太还有事?”场上人都是懂察言观色的,此时又变得紧张了。 “元春还说,陛下在她面前夸了贾蓉几句,她升任或许和此事有关,问贾蓉最近做什么事,入了陛下的眼。” 听贾母的话,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答不上来。 王熙凤心中又混乱起来,“怎么哪都有这个小孽障的事?” “小姐,扬州府来信了,是林姑爷写的。”来人是赖嬷嬷,唯一一个在贾府能唤贾母为小姐的婆子。 贾母眼神一亮,“今个是什么良辰吉日,好事凑到一起了。” 第151章 乘船回京,贾府生悲 第153章 乘船回京,贾府生悲 扬州府,北桥码头。 本应是繁忙的码头上,被军队隔开一条通路直达在岸边停靠的三层楼船。 “大人。”祝振躬身俯首站在贾蓉身前汇报着当前情况。 “盐商缴清账目的银两和三家总商的家财已换做现银装载在商船上了。” 贾蓉点了点头,“好,一切完毕让暗卫也动身,到达京城之前自然有人接应。” “是。”祝振应声退下。 一日前,贾蓉收到了隆泰帝的旨意,就急忙准备着回京的事。一来,要将银子都给隆泰帝送上去,隆泰帝信中话里话外写的也都是这个意思。二来,要护送着整个林家一同进京。 林府在扬州已经扎根十几年了,有很多下人就是扬州本地人。不愿随着林如海进京的,都发了银子遣散,愿意随着的,自然要同贾蓉一起登船北上。 贾蓉站在码头上,看着林府的下人一箱箱往船上装着林府的家私,心中有些感慨,“林府不愧是四世列侯,要不是我寻来的这船足够大,普通的客船定是装不下的。” “黛玉以前成天悲春伤秋的,哭着自己什么都没有,原来是个小富婆。” 贾蓉摇了摇头,立直身子在码头上等待着。 远处的官道上卷起些尘土,四五架马车,接踵而至。 走在被军队隔开的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不多时就来到贾蓉面前。 贾蓉迎下来,帮掀着马车帷裳,“叔父,都打理妥当了?” 林如海探出身子,由贾蓉扶着,缓步走下马车。 “唉,没想到北上的日子来得这般早,草草将事情交代下去了。若不是蓉哥儿出了些点子,如今那盐业革新,怕是还一团乱。” 林如海脚踩在地上,继续随着贾蓉往船上走,一旁安管家在后面陪侍着。 “哪里有我的功劳,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还得是叔父主事才能做得起来。” 林如海侧头看着贾蓉脸上满是笑容,“是,我往后就这般说了。” 贾蓉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林如海送到楼梯前便不再往里去了。 “叔父,蓉给您置办了房间在第二层,第一层都是些下人,嬷嬷还有些士卒住的,叔父不能再住得更低了。” “好好,多走些便就多走些,我也活动下身子,不碍事,蓉哥儿去接玉儿她们吧。” 林如海后面自然还有黛玉,宝琴,白姨娘并众多丫鬟。 贾蓉返回码头上,黛玉也由紫鹃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雪雁在身后引着些小丫鬟手中拿着些木匣或者包袱,大抵是行船时换得衣物和一些贵重之物。 黛玉还没有原谅贾蓉,之前她以为回到京城就要与贾蓉分别,便就没赶贾蓉出府,当下要一同乘船不会分别,自然是又板起了脸色。 走过贾蓉身边,狠狠剜了贾蓉一眼,重重哼了声,而后才擦着贾蓉的肩头走过。紫鹃,雪雁低着头跟在后面,自从那日的事情发生以后,她们两个再不能面色如常的与贾蓉说话了。 这一方面,宝琴和小螺就恢复的快很多。 黛玉走过去之后,宝琴便就迎了上来。“蓉哥哥,你住哪一层?” 目送着黛玉登船,回过头贾蓉对宝琴笑道:“住在二层,陪着叔父。” “那我们呢?” “自然是要住在三层的,你们又不必下楼,有什么需要寻嬷嬷,丫鬟送上去就是了。” 小螺在身后抛着媚眼打趣道:“若是需要大爷,能将大爷也送上来吗?” 宝琴红着脸回身拍了小螺一巴掌,打得她身上凸起的部位颠了颠,“没大没小的,说什么胡话。” “好了,时候不早先上去吧。”贾蓉无奈得摇了摇头。 送着林府的女眷都登了船,贾蓉也该回去楼船之上,可正在此时官道上又来了一队人马。 “贾公子,稍待片刻。” 头前一人正是汪家家主汪映新。 扬州府如今的局面,盐商之中最得利的便是汪家,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商盟盟主。 “贾公子,扬州的盐商们听闻今日您要北归,都自发的来送行,带了些饯礼,还望您能收下,不拂了大家的面子。” 汪映新心中有些忐忑,自从知道了贾蓉的真实面目,他再也不敢在贾蓉面前造次。但也不能让他汪家的大恩人空着手离开扬州府,那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些,便就组织盐商,“自愿”的来为贾蓉送行,营造声势。 汪家不过是略施小利,允诺各家盐商往后会多放出盐票不做一家独大之事,各家便就自告奋勇来到汪家,要与汪映新一同送行贾公子。 不一家独大其实也是贾蓉的要求,一场践别会,汪家是两头吃下人情,这就是商贾。 “好,有心了。” 有人送礼,贾蓉没有必要不收,往后还要汪映新在两淮稳定盐业,没必要不给他这个面子。 身后立着的众多盐商,见贾蓉开口纷纷迎上笑脸。 “贾公子,我等略备薄利,若是不能入了您的眼,还请莫要怪罪。” 贾蓉点点头对众人道:“无关贵贱,贾某都领了这份心意。” 话说的中听,商贾便一个个的将礼呈了上去,由扮作家丁的暗卫唱礼后送到船上。 “张家,送玉如意一对并白银三千两。” “刘家,送山古道人真迹并白银两千两。” “……” 背后的唱礼声不断,贾蓉也没多少在意。他如今不缺钱财,京城中进项颇多,这点礼钱并不值得他去关注。 见汪映新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贾蓉率先开口调节着气氛,“汪家主,不知贵府公子的认宗大会办的如何了?可选出心仪的嫡长子来?” 听贾蓉问起这事,汪映新的老脸顿时耷拉下来,“唉,不瞒公子,我家那是个不孝子。总共来了七百零五个孩子,其中约有四百余个是我汪家的种,这,老夫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贾蓉心中惊奇,“四百个?一天一个不重样,也得播种一年多,这汪霄也可以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思虑了阵,贾蓉开口出着主意,“若是都留在府上确实有失汪家的颜面,不如在扬州府里开个汪家学堂,让这些孩子都有书读,识字以后各寻出路。就如同梅家学堂一般,往后还可收些扬州府上其他世族的孩子,日子久了不也只剩下美名?” 汪映新眼睛一亮,“可行,可行,不愧是贾公子,这一会儿心中便有了计较。” 贾蓉笑道:“汪家主若是想要扬名太过简单,此世消息传递不便,大多是口口相传。汪家主在学堂中聘些失意的学子为蒙师,领着月钱也可赞助他们写书,那写书必然会歌颂汪家主的仗义疏财,识人之明,若是有一书流世,往后还怕不留好名声么。” 汪映新记下贾蓉的话,“是,公子所言极是,扬州府断不可只留我汪家的美名,还得为公子歌功颂德。” 贾蓉笑了笑,没再应声。 两人气氛不错,汪映新便问出一直想说的话,“贾公子,我应您的吩咐往牢中探望之时恰巧见到蔡运使,不,蔡反贼一面,他说有句话想问公子。” 贾蓉兴致不错,颔首道:“说来听听。” “他想问大人,何时开始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以至于他的家丁偷袭未能得手。在下传了此等大不敬的话,还望公子不要降罚。” 贾蓉大笑了两声,“汪家主你可曾去过蔡府?” 汪映新摇了摇头,“未曾。” “那蔡家大堂装饰简朴无一件古董摆件,亦不见雕梁画栋,而蔡旺德却是乘马车出行。” “除此以外,他那文房四宝颇有讲究,砚台磨的平整均匀,而他磨墨却是手法生疏,明显平日里是有下人伺候。如此表里不一之辈,怎能信之?” …… 与此同时,扬州都司卫所正是鸡犬不宁。 卫兵被水师及金陵锦衣卫围在两边,不敢乱动亦不敢多言语。 而他们的长官,扬州都指挥使被捆着双手双脚,跪在大堂之上。 长公主刘珺靠在长椅上,看着下方跪倒的李指挥使,想起贾蓉在战场上破碎不成样的盔甲,心头怒气又涨了几分,开口斥责道:“好大的威风,这卫所里的兵卒是你的私兵不成?” 堂上李指挥使额头渗出冷汗,他从未敢想过,那个名动京城的长公主会亲自来此追查此事。 “末将不敢,他们未有末将的调令私自出兵,末将不知啊。” 刘珺发出冷笑声,“总共这卫所就五个千户,三个千户领兵外出,还带着一应武备,你有脸面说自己不知,那你这指挥使是干什么吃的,是摆设不成。” 许英抽刀架在堂下李指挥使的脖颈处,只要刘珺一声令下,便能让他惨死当场。 李指挥使不敢乱动,只得一直求饶,“公主殿下明察,他们三人实是与盐商勾结之辈,末将从未与之同流合污。殿下大可去抄了我的府上,看能否查出脏银。” “此时此刻,你还想着蒙混过关,当我是女流之辈好欺不成?” 刘珺蹙起柳眉,呵斥堂下大汉。 “不敢,末将该死,末将不敢。” “你家当然抄不出银两,你坐镇扬州府足有二十载,日日吃拿盐商好处,藏银怕都不知其数。你怎敢独自侵吞如此巨财,说,送到京城谁人手上,你供养着谁?” 李指挥使额头的汗珠颗颗滚落,话音发颤,“公主殿下之言,末将不知。” 刘珺拍案从椅上起身,往前走上几步。 “不知?”刘珺又冷笑了声,对许英道:“让他想起来。” “是。” 许英一刀挥下精准无误的斩断李指挥使的左脚脚筋,疼得李指挥使在地上不断抽搐,紧咬着双唇让自己不发出哀嚎声。 “我劝你早些说出来,别想着那些人能保住你的家眷,此事由我锦衣卫接手,谁也保不住。早些说了,死得体面些,别等到最后全尸也落不得。” 家人总是这些犯官的薄弱之处,李指挥使老泪纵横,“公主殿下,能否为我李家留一棵独苗。” …… 荣庆堂上,气氛一片悲凉。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我的孙儿啊。”贾母在堂上哭的双眼红肿。虽然她平日里是偏爱宝玉的,但并不是不疼爱这些个孙辈。贾琏可是荣国府嫡长子,惨死在外如何能让贾母再忍住眼泪。 贾赦,贾政,贾政,贾宝玉,宁荣两府的男丁齐齐到场,心中亦是悲痛不已。 王熙凤当然是场上哭的最大声的,几欲晕厥。 多年的夫妻情分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事,贾琏活着她才有资格管家。没有贾琏,她的地位还不如李纨,李纨好歹为贾珠诞下一子,平日里受贾母,王夫人关照着。 而她始终没有为贾琏诞下子嗣,而且她善妒的名声在外,在贾琏活着的时候,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贾琏没了,她便成了让大房嫡脉绝根的罪人。 无根之萍,将她赶出贾府都不无可能。 双重重压之下,再要强的凤姐也压制不住心中悲痛。 平儿在一旁也是掉着泪,轻抚着王熙凤的后背,也不敢出言安慰。 场上哭声成片,人人都低垂着头,只等老太太说话。 “再有一旬的日子琏儿就该回来了,都早些做着准备,操办好了,不让琏哥儿做了孤魂野鬼。” 堂下一直沉默的贾赦,贾政皆应声:“是。” “珍哥儿,往铁槛寺知会一声,遣些僧人诵经。” 贾珍也应下来。 “蓉哥儿不也随着去扬州府了,他在京城里多有能为,在外面怎就护不住他二叔了?还是你管教无方,养了一个不认血亲的哥儿。” 贾珍一脸惭愧,答不上话,心中暗道:“那孽障何止不认血亲,连亲爹都扫地出门。” 今日贾母实是没心情发火,镇定了些心神对堂下还在哀嚎的王熙凤安慰道:“凤哥,莫要再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想了想,贾母继续道:“往后你也一样在院里住着,内院里大小事也由你管着,男人没了天也不是塌了,你还该好好活着。” 王熙凤抹了两把眼泪,“谢老祖宗的好意,先由大嫂嫂担着吧,孙媳心中悲痛难消,近些时日定料理不好府上的事务了。” 第152章 闹争孝子,林家入京 第154章 闹争孝子,林家入京 京城,新府, 内帏中的一间偏房此时已经改成了佛堂。 自从贾蓉去往扬州府以后,秦可卿每日在此间携众女吃斋饭,诵经文为远方的贾蓉祈福。 这一日响午佛堂中依旧是佛音阵阵,秦可卿跪坐在蒲团上,美眸紧闭口中默念经文。 “夫人,夫人,爷快该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往城外去迎接了。” 堂外满脸笑颜的小丫鬟正兴奋着往里间递着话,完全没顾着场合。 秦可卿眉间轻挑,睁开双眼,对佛堂中的僧尼施礼道歉,“我家老爷不喜拘着她们的天性,肆意妄为唐突了小师傅。” 跪坐在秦可卿身前的女子摇摇头,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无妨。” 秦可卿颔首,起身后再施一礼后携着香菱出了佛堂。 “今日不来礼佛也就罢了,还在外面吵吵闹闹的,怎能如此无视规矩。”秦可卿一出门,就对方才往里递话的晴雯呵斥了通。 “夫人,爷要回来了,过了午时我们该去接了。”晴雯委屈巴巴回着。 终于等到这一天,秦可卿的心中也是十分激动的,但她是这家里的女主人,气度还是要端得住。 “拾掇好了便就去预备马车,随着贾府的队伍往城外去吧。” 晴雯和香菱齐齐应了声,便就往外间去了。 院门外走进两个年纪更小些的丫鬟,体型完全不同一个瘦些,一个则要臃肿些,“小姐,要换身衣裳吗。” 瑞珠又问道:“旧时在秦府中还从未见小姐信过这些,这半年来,小姐日日都来礼佛倒是真像佛家弟子了。” 秦可卿点头,笑笑回应道:“今时不同往日,也是让自己心中有个念想,便也不是无用,西府不就生了祸事,老爷还是安然无恙,必是有菩萨保佑。” 双珠上前搀扶着秦可卿往外面走着,又听秦可卿吩咐道:“房中小师傅的斋饭可莫要忘了。” 瑞珠应声道:“不曾忘了。那师傅当真是个漂亮的女子,出家真是太可惜了,若是寻门亲事出嫁,不知有多少官宦人家的公子抢破了头。” “瑞珠,你日日和晴雯在一起也学坏了不成,净是信口胡诌。” 瑞珠捂住嘴,便就再不多言语。 …… 荣国府, 得知载着贾琏棺椁的船今日就要抵达京城,荣国府上下都忙活着。 四下院门皆是素布高挂,此时凤姐正携着她院中的一应人正在灵堂中最后做着打扫。 李纨在一侧安慰着,“凤丫头,莫要再流泪了,这才过了几日你便就消瘦至此。往后还得由你管着家呢,我接手后才知你的不易,偌大一个西府我哪里管得过来。” 王熙凤此时并没有心思来分辨李纨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得知贾琏死讯的这些天来,她始终是浑浑噩噩的,时不时从睡梦中惊醒。 她再没男人可以依靠,这种由心底滋生出来的恐惧,是无法克服的。 “如今,我还管哪门子的家了。先不说没了男人我这威风剩下几分,往后能如大嫂嫂一般在院里住着,哪怕是夫人院里的耳房也实属不易了。” 丧夫之艰辛李纨是深有体会的。见王熙凤这般她哪还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便只能在一旁往前递着帕子,轻轻地给王熙凤拭去眼角的泪。 贾琏遇害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贾族在京城中除了东西两府还有六房旁支,族人众多,今日便也都早早的来到荣国府吊唁。 一些草字辈的贾府旁支族人还身着吉服,欲要往门里挤着。人多且拥挤,推搡间便就生了事端,此时在灵堂之外吵闹打将起来。 声音自然是能传进灵堂里的,李纨收回手帕后,紧蹙眉头往窗外望去。 “当这是什么地方了,谁人还来府上吵闹?” 有小丫鬟快步跑到堂门前,拉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看了眼而后忙回堂上禀报道:“大奶奶,院外来了群身着吉服的哥儿,似都是府外的。” 李纨听了小丫鬟的话,火冒三丈,“还来抢着做琏哥儿的孝子,安得什么心难道别人识不出?” 如贾府这般大门大户若是有丧事,不论哥的年龄大小,都得有孝子摔盆,摔了盆死去的人才能够入土为安,转世投胎,不做乡间漂泊的孤魂野鬼。 孝子一般都是死者的儿子,若是没有儿子就得选出血亲来当。这孝子并不是单纯的认了个爹,要尽儿子的孝道守孝三年,也是有些好处的,就比如有死者这一脉家财的合法继承权。 贾琏作为荣国府的承爵人,这继承权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了,虽然外面的人也都心里清楚定是没他们的份,但有人壮着胆子来试一试,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 “就算选孝子也得由老太太来选,他们就在外面争抢,难道当西府里面没男丁了?” 堂上众多婆子丫鬟,管家媳妇皆是低垂着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敢多发出声响。被吃绝户可不是光彩的事,更何况是荣国府这种大户人家。 场间安静了一阵,王熙凤颤抖着声音道:“大嫂嫂,便就让兰哥来当这个孝子吧。” 李纨闻言吃了一惊,若是贾兰来做了这个孝子,往后可就是兼祧两房了,这贾府的族爵族产必定不能跑了。自从由她来打理府上的事以后,府上的下人对她是愈发尊敬了。 从前都当李纨这是一对孤儿寡母,少不了克扣,使唤不动的事。如今都是自觉的舔着笑脸,打着招呼,而她也十分享受这种待遇。 子凭母贵,贾兰若真是兼祧了,她往后的日子那岂不是要往老太太那个地位上走了。 李纨也是读书识字的女子,尽管王熙凤如此说,当下还是要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推辞谦让一二。 “使不得使不得,凤丫头怎能如此行事,此事还是交由老太太定夺吧。” 王熙凤摇了摇头,面临这般局面,她真的是被抽干了气力,缓缓开口,“此事由我提议,老祖宗必定不会不允的,难不成看着外面那些杂种来占了府上的位子?” 王熙凤说的极是,只要她同意,老太太怎么会反对。想到这一点,李纨更要推脱了,摆出此事是自己勉强受下的模样。 刚要开口便就被王熙凤打断了,“大嫂嫂,如今还有些时辰,不如你赶快回去与兰哥说一声,准备好了再出来,我们应该往外去接了。” 李纨颔首,这是正事耽误不得的。 面色悲痛得拍了拍王熙凤的背,李纨应道:“只能如此了,凤丫头你放心,兰哥当了这孝子,便也把你当娘一般孝敬,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王熙凤勉强挤出些笑容道:“是,兰哥是个好的。” 李纨不再多搭话,抬脚便往外面去了。 李纨走后,平儿扑上前来,搂住王熙凤哭道:“奶奶,怎会如此啊!” 王熙凤看着眼前在她怀中痛哭的平儿,扶了扶她的额头道:“你也是个苦命的,从前没名没分没享到一日的福,如今二爷没了,往后哪里才能是我俩能安身的地方啊。” 听了王熙凤的话,平儿心中愈发悲痛,哭声更响。情绪传遍堂中,人人闻之落泪。 …… 王夫人院中,一处偏房正是李纨贾兰母子二人的住所。 因为贾珠早早病逝,李纨便没了奶奶的待遇能如王熙凤一般自己住一间大院,但往后大概两人要换了待遇。 贾兰此时已有九岁,明年便可参加县试。 贾府中独他一个能静下心来读书的哥儿,也正在房中学着四书五经。 李纨去而复返,贾兰放下手中的书,回过头惊疑问道:“娘,你怎得回来了?” 李纨笑道:“你二婶婶点你去给琏二叔做孝子,先将书放下吧,换身吉服。” 听了李纨的话,贾兰又将头扭了回来,“不,我不去。” 李纨急道:“为何不去,你可知做了这孝子有多大的好处?” “我知道其中好处,也因此不去,我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亦或者是参军入伍。” “你做这孝子怎得就不能考取功名,参军入伍了,你也可以接着涨你的本事。” 贾兰还是摇头道:“我不稀罕这个爵位,承爵之后哪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要同蓉哥儿那般,弃爵位于不顾,凭靠自己的本事获得天家的赏识。” 一个九岁的小娃娃,言语间却是振振有词,他这般有志气,李纨此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走到近前,抽出榻上的掸子,李纨狠声道:“长本事了,连你娘的话也不听了。” “啊,啊!娘,你别打了,我去。” …… 河道之上一艘三层楼船正乘风而行。 “小蓉大爷,还有多久我们就能抵达京城了?”雪雁扭扭捏捏的立在贾蓉的房门前,往里边问着。 贾蓉开门笑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足够了,怎得你等不及了?” “哪是我等不及,我还不愿回来呢。”雪雁轻轻嘟囔了一句,回到京城之后她可就没有口福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贾蓉又凑近了些,问雪雁道:“你再说一遍。” 贾蓉凑得近些了,雪雁的脸立即红了大片,忙往后退着,“我等得及,小姐等不及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姐去。” 说着,便就蹬蹬蹬的跑回了楼。 看见雪雁娇小的背影,贾蓉摇头轻笑,正打算退回里面再歇息一会,祝拯上了二楼来询问。 “大人,一会儿抵达京城,我们该往哪里安置?” 贾蓉皱眉想了想,而后道:“伯父,你该同祝振统领一同往山庄去熟悉暗卫。与兵卒熟悉了才能指挥作战。” 祝拯点头应下,贾蓉说的似乎也并没出他所料。 “那她们……”祝拯往这一层的里间望去,里面住的都是祝家的女眷。 “她们便就去府上吧,同祝枝双住下,护着内院。祝家男丁便就在院里做护卫,就如当下京城里的祝家子弟一般。” 祝拯拱手道谢,“大人厚爱,祝家上下定战不畏死报效大人。” 贾蓉双手扶起,“不必如此。” 一个时辰并不长,小憩一会再拉开窗便就能看到京郊外的张家港码头。 码头边列着一队队人,用旗帜隔开四周人群,在船上望过去很是明显。 “大人,即将停靠岸边了。” 外间有暗卫叩着门,提醒着里间休息的贾蓉。 “知道了,我这便出去。” 此行非只是携着林家北上,贾琏的棺椁还在船上,也得送去荣国府那边,这样一来多少得与老太太交代几句。 整理了下衣装,贾蓉便往外间走去。 此时林如海已经在甲板上等待了,正迎着风望向远处岸边。 “叔父,怎得这么早就下来等着了,江面上风还是有些大的。” 贾蓉走在林如海身旁,正要脱下自己披的大裳与林如海。 林如海转身按住贾蓉的手道:“不必了,这便到了。蓉哥儿,叔父还得拜托你一件事。” 贾蓉停下了手,搀扶着林如海的臂膀缓缓转身,“叔父你说,蓉定处理妥当。” 林如海笑着颔首道:“不是太难做的事,若是麻烦我还不好来与蓉哥儿说。我一到京城,定要先往皇城里面见陛下,来不及与老太太多说话。你随着黛玉回西府一趟,将她先安置好了,我也放心些。” 贾蓉一口应下来,“好,叔父放心往皇城去,家中有我。” 侧头看着贾蓉的面庞,林如海脸上尽是欣赏之情。 “我又不年幼,何须他来照看我?再者说,我年幼之时初到京城,不也是独自去的府上。” 黛玉方才从楼阁中走出,就听见爹爹与贾蓉的对话,语气自然不善。 林如海摇摇头道:“之前是爹爹的过错。你怎能迁怒与蓉哥儿。” 黛玉还是翻着白眼,“我才不稀罕让他照顾,自然有老太太遣人照顾着。” “此番携着琏哥儿的棺椁归来,谁还有心思顾着你了,往府上先歇歇脚,等爹爹归来,我们再寻个住处。” 黛玉吃惊问道:“我们不在西府住下?” 林如海笑着回应,“爹又不是入赘,怎好与老太太一同住在府上。” 闻言贾蓉暗道:“怕不是又要有摔玉的戏码上演了。” 感谢书友,的月票支持,感谢小伙伴! 第153章 汝妹吾养之,勿念 第155章 汝妹吾养之,勿念 望着逐渐靠岸的楼船,身披素衣王熙凤的心中悲痛不已,眼泪又不争气的溢出眼眶,从脸颊上划落。 平儿侍立在一旁,眼中满是心疼,轻声唤着,“奶奶。” 王熙凤摆了摆头,手中攥紧帕子,“不妨事。” 楼船之上慢慢有人影浮动,舵手们急忙收帆放锚,唯恐耽误了船上大人物的时间。 人们走在铺设的木质阶梯上,当先是林如海伴着抬棺的家丁,而贾蓉自然是跟在后面。 “老太太。”林如海脚落在码头之上,对人群中当先的老妇人躬身拱手见礼。 贾母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望着身后的棺椁声音颤抖道:“如海,琏哥儿是如何没的?是被谁人所害?” 林如海垂着的头摇了摇,“实乃小婿的过错,在扬州府没能照看好了琏哥儿。这段日子里扬州府太不安宁,盐商怀有异心,剿灭叛贼之时琏哥儿却又正好在场,才会糟了毒手。” 贾母闭紧了双眼,“在京城里就到处攀交,在外也不小心着些,唉,多好一个哥儿,竟走在我这老厌物前面了啊。” 听着贾母的话,身后陪侍的一应女眷尽皆落泪,用袖口遮掩着面容。 贾母又开口道:“天气燥热,不适多待,快来送琏哥儿这一遭吧。” 回头再转向贾府的男丁,“接琏哥儿回府。” 贾赦,贾政,贾珍在一旁连忙应是。 走了这一队抬棺的人,后面立着的贾蓉便显出来了。 往前迈了几步,贾蓉拱手行礼道:“向老太太问安。” 贾母瞧了贾蓉一眼,眉间蹙起,问道:“安,如何能安?你二叔在外惨死难道你心能安?你不是头一个有能为的,琏哥儿因何出事,出事时你又在哪?” 贾蓉抬头,小声对贾母道:“琏二叔出事时,我确在当场,但他似是和谋逆之人有交情,当时就在盐商的府上,还持着荣国府的身份劝围剿盐商的兵卒散开围堵,这……” 贾母面色窘然一变,看向林如海,目光中似是想要求证。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老太太,蓉哥儿并没有信口开河,当时景象确实如他所言。只是封锁这一消息,小婿已经用尽了各种手段,就是不知天家会不会怪罪了。” 贾母身子微微打颤,她掌控贾府六十余载,哪能听不出贾蓉话中的意思。这是贾琏参与了谋逆之事,为贼子站台说话,若是天家细究起来,怪罪到荣国府并无可能。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身后侍立的鸳鸯和李纨忙在一旁扶住贾母,使之立稳身子。 贾母再看向贾蓉时,眼中虽有怨气,但是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她是个精明的老妇人,此时知道贾家后辈中该依仗着谁。“你是有能为的,往后在京城里多照看着贾府,多照看着这些哥。我不过是一个老厌物,没甚能为外事不通,往后有事多与大老爷,老爷,珍哥儿还有你林姑公问明,再拿主意。” 贾蓉拱手一礼道:“是。” 正在此时,一队人走进贾府的队伍中。 当先一个是一身宦官打扮,三步并两步走到人群前面,清清嗓子对场间众人道:“传陛下口谕。” 贾母看清来人,心中陡然一惊,“难道陛下这就要降罪于我贾家?” 念及此,贾母慌忙屈身跪于地上。见贾母跪拜,场上人自然朝向那传旨宦官跪了下来。 “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琏,虽为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辈之功,追赐五品同知之职,由北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尽丧礼毕,扶灵柩回原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自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贾母此时还有些神情恍惚,听得并没有降罪,而是准许各家前来吊唁祭拜心中稍安,被一旁鸳鸯搀扶着起身道:“谢陛下厚恩。” 经贾母的授意,自然有人上前送着赏银。夏太监却推脱不受,而是对贾母道:“也不是传喜事,不好收这银子。老夫人可要保重了身子,贾家还有不少有能为的哥儿,您该看着贾府再振门楣才是。”说罢,还拿眼去看贾蓉。 贾母只当他说的是恭维话,摇头道:“夏公公言重了,贾府里这些个不成器的,有一个承了祖上的半分能为,也不至于有今日。” 夏公公轻轻一笑,转向林如海道:“林大人,随我往宫中去吧,陛下召见。 林如海颔首,先对贾母道:“老太太,小婿先入京面见圣上,而后再往府上闲话。” “去吧,去吧。” 如此一来,贾蓉也送着林如海走出人群中。 走在夏太监的身后,林如海小声问着贾蓉道:“为何非要说这些来吓老太太,正巧还赶上的传旨,岂不是要将老太太吓出病来。” 贾蓉小声答着,“传旨我自然不知,老太太身子康健,哪这么容易就生出病来。再说这算不得吓,事实如此,得与老太太说明了,往后拘着府中的人,莫要再外出生了祸事。” 一想到贾府里的那些男丁,林如海不自觉点了点头,“实该如此,早些提着醒,莫要等到生出事端来再悔过,就如同当下一般。” “叔父先往里间去见陛下吧,定是要升官了。” 林如海却是摇摇头,“升官未必是好事,身上的杂事多了再就不能面面俱到。蓉哥儿,将玉儿安置好了。” “好,叔父放心吧。” 目送着太监引着林如海登上一家马车,贾蓉便寻着往此刻迎接他的可卿那边去了。 “爷!”可卿见贾蓉走出来,便唤了声提醒着。 贾蓉满脸堆笑,快步走上前,将秦可卿拥入怀里,“可卿,你让我想得好苦。” 成婚近有两载,秦可卿在此等场合被自己的男人搂住面上还是火辣辣的,红着脸推着贾蓉的胸膛,娇嗔道:“爷,这是在外面,周围人都看着呢。” 怎么用力都推不开贾蓉的身子,秦可卿便就放弃了挣扎,不自觉的双手也扶住贾蓉的背。 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贾蓉开口道:“一会儿我先往府上去送林妹妹,事了了我再回府与你细细说话。” “林妹妹?”秦可卿语气惊讶,重复了遍。 贾蓉放开秦可卿与她对视,解释道:“我在扬州府设法救了林姑公,林姑公念着我的活命之情,便就不以远房亲戚互称了,让我称他为叔父,林姑姑自然也就称为了妹妹。” 秦可卿作为女人还是有内心的敏感之处,狐疑的看向贾蓉问道:“妹妹叫的这么顺口,爷不会与林姑姑……” 周围的小丫鬟们都看了过来,贾蓉忙打断道:“可卿,你想哪里去了,我在外面可是安份……”脑中闪过那一夜的荒唐,贾蓉立即改口道:“和她能有什么?” 盯着贾蓉看了一阵,秦可卿心中的疑惑逐渐消去,想着贾蓉也没必要因为这事来骗她,更何况她也不是个善妒的女人。 “便就姑且相信爷了。” 陆陆续续有祝家子弟走了过来,贾蓉也介绍道:“这些都是祝家子弟,就是祝枝双的亲人,此番是从杭州府来投奔,往后都在府上当值了。” 祝家子弟听贾蓉的话说完,齐齐行礼道:“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秦可卿颔首应下,往身后望去,“枝双,你来迎吧。” “是,夫人!” 祝家子弟便就被引去一边,享受重逢的喜悦。 贾蓉回首望到船上,轿子也慢慢抬了下来,上面的除了林府的女眷,那便就是黛玉和宝琴了。 想到宝琴,贾蓉又嘱咐道:“可卿,薛家二房的薛蝌我们在扬州府结识,情谊匪浅,他日日忙于行商,便就将妹妹托付与我,往后大抵也得在府上住下了。” 秦可卿还没说出什么话来,就听一旁晴雯酸溜溜道:“哼,还说不带丫鬟回来,这把小姐都一并带回来了。爷说的本分能信就有鬼了。” 贾蓉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捏着脸蛋道:“你说些什么呢?” 秦可卿笑着道:“晴雯心直口快你又不是不知,还怪罪上了,她说的不也不无道理。薛家妹妹来京,不住在西府梨香院,也该住在贾府上,哪有住我们这边的道理。” 薛宝琴都已经和他有过夫妻之事了,也没有安置在外面的道理,而且她可是知晓贾蓉所有事宜的人,自然要放在身边才好。 “贾府上虽好,但我却觉得不比我们的府邸,恐在府里太过拘束,又可能受气,还是在我们这住下好些,也对薛蝌有个交代。” 想起曾经在宁国府被恶奴刁难,秦可卿对贾蓉的话不置可否。既然贾蓉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驳斥,便应下来道:“好,回去便给薛家妹妹准备出一间院子来,府上大着呢,人多也热闹些。爷先去忙吧,早些个回来用膳食。” 有这样一个知心的妻子,便是男人一生最大的幸事了,贾蓉笑着应声,便想回去接黛玉往荣国府里去。 晴雯在一旁小声道:“爷,你乘船南下之前让我做的物事我的都做好了。” 贾蓉真是忘记有嘱托过晴雯什么话,便开口询问,“哦,什么物事?” “爷,你忘了?就你说的耳朵和尾巴呀。” 贾蓉恍然大悟,“哦,这个呀,等回去府上我便给你用上。” 晴雯:“??” …… 除去送贾琏棺椁到寺中的一应男丁,码头旁还有贾母身后的一众贾姑娘们在此处等着迎接黛玉归来。 三顶青顶轿子在船上抬下,帷裳飘荡,随着众女等在此处的贾宝玉心也随着一起飘荡。 终于等到林妹妹回来了,他心中满是急切,目光灼灼盯着轿子。 黛玉头一个从轿中走出,向贾母先施一礼道:“向老太太问安。” 看着黛玉的面色红润,身型也并未消瘦,似是比出京时看着还多长了些肉,贾母长长嘘出一口气来。“瞧见了模样,老婆子我也能心安了。你爹爹没事,连带着你的气色也好了,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贾母早就想着给她这一对心尖尖定下亲事来,但总是念着黛玉的身子太差,经不起是非,只得拖延作罢,等到二人再长大些。如今黛玉的身子骨已经不错,再不似之前病恹恹的,喜事也可提前些,冲冲最近的晦气。 宝玉在贾母身后直勾勾得盯着面前出尘仙子,心中形容不出的喜悦。日日想念的人就在眼前,此刻他恨不得冲出人群,向前拉住黛玉去问话。 又一顶轿子落地,当中走出一个女子更是倾城之姿。 宝玉只分离了一丝目光偏见那女子的容貌,而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心中暗道:“如此绝色的女子,看着似是比林妹妹还动人些,这哪能用言语来形容。” 贾母看到来人的容貌,心中也是惊疑,转向黛玉问道:“玉儿,这是谁家的姑娘?” 人群中的宝钗看清楚来人的相貌,惊呼一句,“宝琴?” 说着走上前,与老太太介绍道:“老太太,这是薛家二房的姑娘,唤做宝琴。” “薛宝琴?倒是个好名字。”见到宝琴的相貌之后,方才升起的为宝黛二人说亲的心思又变得犹豫,明显这个丫头也是极好的…… 宝琴走到黛玉身侧,施礼道:“见过贾老太太,小女薛宝琴,此番是来京城里等兄长的,兄长在外行商托付友人照看我些时日。” 贾母摇头道:“一个闺阁小姐,哪有托付给外人照看的道理?便就先住在府上吧,正巧你的伯母,姐姐都在也可做个伴。不知你曾有婚约?” 宝琴想了想贾蓉,还是轻摇臻首道:“未曾有婚约。” 听闻此言,贾母的面上终于露出些笑意。 宝钗始终在一旁看着,此时上前顺应着贾母的意思,亦开口劝说道:“是呀宝琴,都是自家人在梨香院里住下多便利,托付友人还欠着人情,实也不该。二哥哥的友人是哪个,此时可来接你了?” 正在此时,贾蓉去而复返,“宝妹妹,友人是我!” 第154章 尽显魏武遗风 第156章 尽显魏武遗风 众目睽睽之下,贾蓉从容的走到人群前,扬起笑容对宝钗道:“宝妹妹,薛二哥托我照顾着宝琴,就先接到我府上住下了。” 宝钗与贾蓉目光相接,蹙眉问道:“蓉哥儿和薛蝌相识?” 贾蓉环视了遍场间众人,而后颔首应声,“有幸在扬州府上结识,相交莫逆,若非如此宝琴也不会随着我来京城了。” 宝钗看向宝琴,似是想要得到她的证实,宝琴欠身一礼对贾母道:“辜负了贾老太太的好意,小女贫贱登不得大门,由蓉哥哥看顾着就好了。” 贾母心中暗道:“此般好容貌的姑娘,还未出阁怎能住到外男府上去,即便是商贾之家也不该乱了礼数才是。” 回头瞧了眼宝玉,见他此时正望着宝琴出神,贾母便打定主意想着将宝琴留下来。 宝钗立在两队人之间取了个折中的法子道:“既然有约也可随着蓉哥儿去住,不过才来京城,只我家一房亲戚,也实该走动。先随我去往梨香院见伯母,宝琴妹妹以为如何?” 来到京城有血亲之人自该拜见,这倒是合情合理,贾蓉亦不加阻拦。宝琴偏头看了眼贾蓉,见他面色未变,便开口应着,“姐姐说的极是,实该去见伯母。我娘在金陵城时,还总与我念着要来问安。” 宝钗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向贾母,贾母同样点着头,“好,甚好,这便一同回府吧。” 贾母由鸳鸯,李纨搀扶着转身往后走去,将要上轿回府。后面的诸多姐妹便有了机会,上前与宝琴攀谈。 宝琴的相貌极美,隐约在宝钗黛玉二人之上,姑娘们都是好美的,热情的凑上前来。 宝钗为宝琴介绍着众女道:“宝琴,这位是史家的大小姐史湘云,这三位是贾家的姑娘,迎春,惜春,探春,后面这位是琏二奶奶,凤丫头。” 宝琴朝着众人行礼道:“宝琴见过诸位姐姐,此番头一次入京,若有逾礼之举还望姐姐们多担待。” 湘云又上前几步来到宝钗身侧,抱着宝钗的胳膊问道:“宝姐姐,宝琴妹妹生得真是俊俏,怪不得能入老太太的眼,让老太太如此在意。” 宝钗笑着回应,“宝琴不但人美心善,幼年还遍读诗书,亦可作词。更厉害的是,她从小随着父亲走南闯北,见识不浅,不似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少女。” “竟有这般厉害?” 湘云最喜的便是些奇闻轶事,今时宝琴入京,岂不是有讲不完的故事? 念及此,来到宝琴身边同样搂着臂弯道:“宝琴妹妹,随我们一同到府上去吧,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你。” 探春听了宝钗的话亦是喜道:“宝琴妹妹也通诗词,那此番诗会岂不是又能添上一人?往后愈发热闹了。” 贾蓉没插进女孩子们的闲聊中,而是站在一旁看着身披素衣的王熙凤。 瞧着她空洞的眸眼,贾蓉心中暗暗感慨,“竟是消瘦成这般模样,不会从此一蹶不振,抑郁成疾吧。” 同样站在一旁的还有场上另外一个哥儿,贾宝玉。 此时,探春也想起他来,便让开个位子,对宝琴介绍道:“宝琴妹妹,这个呆头的是宝玉,他应是比你要大些,姑且也能唤一声哥哥。” 听到人唤他的名字,宝玉回过神来,讪讪一笑走上前拱手打礼,“宝琴妹妹天姿国色,使我惊为仙子,不知不觉有些出神。不过初次见到宝琴妹妹,又好似早就相识了般,应是在哪里见过。” 遇见个有姿色的女子便要凑上去,宝玉这个毛病还是没改。想着在林府上,宝琴与贾蓉已有了夫妻之实,哪能让宝玉再多靠近。 黛玉偏头看了眼贾蓉,而后才捂嘴笑道:“宝琴妹妹从未入京,你从小在京城长大,你们怎会见过,遇见个貌美的姑娘便就是你的旧相识。” 宝玉只当黛玉又是吃了飞醋,摸了摸后脑只作苦笑。 但黛玉的心境完全不同,哪是他此时能够想到的了。 “见过宝二爷。”宝琴还是有听闻过京城里贾府这个衔玉而诞的哥儿,自然知道该如何唤他。尊称一句,显得关系不近也不远。 “林姐姐说的在理,小女应是没与宝二爷会过面的……”一面说着,宝琴一面去寻后面的贾蓉求助。 看着宝琴朝他偷偷使着手势,贾蓉笑着走到女孩子们之间道:“好了,各位姑姑,婶婶,妹妹们。老太太都乘上轿子走了,我们也该跟着回去了,更何况二婶婶还在这,也该往灵堂上去祭拜不是?” 陪着贾母的人已经从王熙凤换成了李纨,可想而知,王熙凤在府上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些姑娘们还小些,平日里也不会多想这些事,贾蓉此时便就走上前提点着。 宝钗颔首道,“正是如此。” 再转向王熙凤,宝钗出言安慰道:“凤哥近日来看着憔悴了许多,琏二爷若是有灵定也不想看着你这般模样,莫要这一时伤了身子。” 王熙凤由平儿搀扶着,抬头往贾蓉那边看了眼,胃中竟是翻出呕吐感来,呕了几下连着又是一阵咳嗽。 “奶奶!”平儿惊呼出声,“哪里不适了,快回府上寻太医来吧。”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便就转移到这一主一仆身上。 王熙凤轻轻摇头,“先回府吧……” …… 贾蓉拍马走在队列前,宝玉自然也骑马在一旁。 贾府中的姑娘们自然是乘坐着轿子,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府上去了。 越离近了宁荣街,路边的人便就越多了。 京城虽大,但消息传的并不慢。隆泰帝一道口谕,赐荣国府一个还未承爵只是监生的哥儿五品同知,这是何等的浩荡皇恩。 此时沿路祭拜的自然比清早时更多了。 在宁荣街路口旁还架起了四顶灵棚,分别写着,北静郡王,东安郡王,南平郡王,西宁郡王。 四周自然少不了六公家中子弟并众多开国武勋一脉的侯爵子弟在路边吊唁。 而此时路旁一个头戴洁白簪缨银翅王帽,身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腰系碧玉红鞓带的青年男子极为显眼。 走到贾府的车队旁拦手叫停,“宝玉,贾蓉许久不见了。” 蟒袍在身除了还在袭着王爵的北静王水溶,还能有谁。 贾蓉与宝玉一齐下马行礼道:“见过王爷。” 水溶年纪比他们大不太多,也没端着王爷的架子,而是多年旧友一般,笑着问话道:“贾府有你们两个人中龙粉之辈,何愁不兴啊。” 宝玉对相貌好的人都多有好感,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尤其水溶这种才俊,更是有亲近之意,率先开口道:“王爷谬赞了,读书未取功名哪里称得上为人中龙凤。” 北静王水溶却是摇头道:“读书怎能只为功名,诗词歌赋皆为修养,科举取士不考难道就不算学问了?” 这话真真是说道宝玉的心坎中去了,只当水溶为知己,“实是如此,实是如此,我看了那圣人言便就如过眼云烟,一会儿就随风飘散了。” 水溶闻言大笑出声,宝玉的脸愈发红了。 再转向贾蓉,水溶开口道:“真要论起来,我还欠着蓉哥儿一份人情,蓉哥儿可有所需,本王定是有求必应。” 遍读后世史书的贾蓉,从中汲取的经验便是,结党营私之辈都不会有好下场。如此一来,自然不想多与北静王多攀交。 “其实并非我之意,而是陛下有意如此,只有我怎能成事。而且那统领之职也是紫英凭靠着自己的本事争夺来的,功不在我。” 话里话外尽显疏远之意,让水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再看向一旁憨笑的宝玉,水溶将手上的手串取下,递给宝玉道:“偶然相遇没能准备上好的物件,此物是陛下赐予我的藩国供奉之物,便就赠与你把玩,以表本王的情谊。” 宝玉双手接过,躬身行礼,“多谢王爷。” 行礼后,还看向贾蓉,面上多是得意之情。此前,他与贾蓉走在一起多有自卑,总觉得姐妹们似是更喜他一些,让宝玉心中愈发不安。 可此番,北静王此等风流的人物,都只赏赐于他,而不顾贾蓉,宝玉心中别提有多畅快。 贾蓉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宝玉,暗暗为他哀叹,“御赐之物,不放在家中供着已经是大不敬了,转手送人你也敢收,真是胆肥。哎,傻人也没个傻福。” …… 小插曲过后,车队继续往前行着,过了路口便已经临近了荣国府的大门。 轿子从角门入内,径直往内帏中去了。 而王熙凤却是先下了轿子,面色稍有恢复,往灵堂去祭奠亡夫。 贾蓉心中多有担忧,便也就尾随在后想着能够安慰一二。 灵堂正中摆放着贾琏的棺椁,此时还未开始操办仪式,一应事务皆已完善。 趁着外男还未入的这个差时,王熙凤想着先往灵堂上去哭一通,也好散去近些时日的心中之苦。 可还未曾推门进堂,就听得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哭泣声。 能分辨出应是女子,王熙凤皱起眉,“这是哪院的姑娘与二爷有这般情谊,往时怎么从未有听闻?” 王熙凤和平儿立在门前不再进去,贾蓉以为奇怪,走到两人身后开口问道:“怎么不进去?” 还在偷听的两人齐齐吓得打颤,循声往后看去,见到来人是贾蓉,王熙凤便怒斥道:“你个下流胚子来这作甚,你也有脸面来?” 贾蓉摊手,“这为何没脸面来,琏二叔的棺椁都是我差人打的,尸首也是我差人敛的。” 见贾蓉口气轻浮的说着此番话,王熙凤气的吊梢眉紧蹙,凤眼圆瞪,正想要将贾蓉骂个狗血喷头,里面的人却推门走了出来。 平儿定睛看了眼,惊道:“秋桐?” 女子的脸颊上满是泪痕,双眼哭的红肿,她从未想过外面会有人,忙用手帕遮挡面容,寻路逃去。 贾蓉问平儿道:“她是谁,和琏二叔关系很好?” 平儿瞧了身侧王熙凤一眼,弱弱答道:“秋桐是东路院里大老爷的丫鬟……” 贾蓉轻轻哦了声,便没再多说什么。 王熙凤的火爆脾气顿时就被点燃了,“下贱玩意,跟着大老爷也来勾搭人,该给她吊死了事。” 贾蓉摇着头道:“二婶婶,我以为这未必是人家的问题,琏二叔可是风流成性的。你是不知,在扬州府里,那柳叶巷的青楼,一天一家不重样,还有那黄府为了招待好琏二叔可是独有一间小院供他顽乐,侍女换了一批批。” “黄家就是那个反贼,在扬州府是头一号大盐商,抄家时抄出五千万两银子。琏二叔在人家府上吃喝玩乐,美妾腻了便就再寻新的,院里还余下的就有几十个,那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侄儿可没有夸大其词,不信你可以寻林大人去问问。” 贾蓉这是烈火添柴,王熙凤的火气愈发大了,痛骂道:“竟是些个下流腌物,牲畜也不如……” 痛骂了阵,王熙凤的情绪才渐渐缓和,再在门栏上跺了几下脚,转身便要回去院里。 平儿忙阻拦道:“奶奶,我们不往堂上去祭奠二爷了?” “祭奠个屁,他死也是变着法的自己寻死,瞧见别人家婆娘便就走不动路,早晚有这一天!” 说罢,便就气冲冲的走了。 平儿转头看向贾蓉,抿了抿嘴唇还是道:“蓉哥儿你何苦将事情都说明白来,二爷在扬州不寄信来,奶奶便就有了猜疑,你此番算是落实了,往后还……” 贾蓉不耐烦道:“还什么还,你看你陪的二婶婶都要瘦脱相了,我这激她一回,往后她定然不会再成夜抹泪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若是奶奶心中不记着二爷的好,往后独自在府上过活,如何坚持的下来。此番受了气,平日里也要受气,到时候该依仗哪个去?” 贾蓉话风一转,“此事好办,在府上受气了,平儿姐姐就携着二婶婶来我府上投奔我,我可不会亏待二婶婶和姐姐的呦。” 平儿红着脸啐了口,“呸,什么时候你还说着这般玩笑话,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感谢左迁苍天的月票支持,感谢小伙伴! 第155章 拿捏全场 第157章 拿捏全场 除了宝钗宝琴回了梨香院,其余众女皆是送黛玉往贾母院里。 黛玉住下的偏房中,此时立满了各院的姑娘和丫鬟。 将随身的行礼都安置好,姑娘们便就坐在一块闲聊起来。 湘云心中好奇,率先发问道:“林姐姐,此去江南应是经历了不少是非吧,可挑有意思的与姐妹们讲说一番。” 黛玉的眼珠转了转,回忆着下江南以来的事情,除了和贾蓉在一块吃饭,闲聊,陪着爹爹养病,似是也没做些其他有趣的事。 可在扬州府时,却并没觉得无趣。如今想想应是蓉哥儿每日里为自己准备着不同的吃食,总是期待着下一餐会吃些什么,平淡中倒是也多些温馨。 念及此,黛玉浅浅一笑,此番事定是不能与姐妹们讲的。迎着众女的目光,黛玉托词道:“家父身患重疾,初到扬州时我正是忧心不已,后来虽是渐渐好转,却也没能清除病根,便也没机会寻些趣事,又或者去哪游玩。” 湘云并不甘心,继续问道:“那便说说林大人是如何养好病的,林姐姐离京时哭得如同个泪人,再回来时面泽红润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家父的病是蓉哥儿治好的。” “蓉哥儿?”非但是史湘云,此时众女齐齐来了兴致。探春凑近了些,问道:“蓉哥儿还通医术?” 黛玉笑着点点头,“应是通一些的,家父的病症在扬州府遍求名医都未能治好,而蓉哥儿看了出一味药,家父服下后面容上才显出些血色。” 听黛玉说的这般神奇,众女皆是吃惊不已。 提到贾蓉的能为,黛玉不自觉的心喜,继续道:“非但如此,在爹爹昏迷不醒的时候,有本家的远亲来争做孝子,对我也是极不客气的,都冲到房里来了,当时真真是将我吓得不轻。” 诸女的心齐齐被黛玉吊了起来,湘云忙催促着,“后来呢,林姐姐你可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黛玉挑了挑眉,“那人冲上来的时候,正赶着蓉哥儿在外面回来,一把将他拉住就提了出去。那人不依不饶的说要做孝子,蓉哥儿痛骂了他一顿,还说爹爹定会没事,后来我再没在府上见过那人了。” 姑娘们听了尽皆感叹,史湘云最是喜这种豪气的,赞道:“蓉哥儿实是个最出彩的哥儿,若是不是贾府上的人就好了。” 若不是贾府上的人,贾母这个姑奶,应也不会排斥她说媒与贾蓉,湘云心中这般想着。 探春捏了正想入非非的湘云一把,打趣道:“不是贾府上的人能如何了,你还能嫁给他不成,蓉哥儿可是早就娶亲了,难不成你要往他府上去做个小的?” 湘云脸上通红,辩驳道:“我何事说要去了,蓉哥儿可是小我们一辈呢,如何能乱了辈分?你可莫要胡诌,往后让我如何见侄媳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黛玉想着湘云的话,面上的喜色不见了,心中的思绪开始翻涌。 “湘云说的正是,往后我可该如何自处呢。” 此时始终在一旁默不作声,望着这边黛玉的宝玉脸色忽得变白,方才黛玉提起贾蓉时是眉飞色舞的,如今谈起婚事来,黛玉却是变得不喜,眉间都是微蹙着,这难让宝玉不去联想。 探春所坐的位置正对着宝玉,见宝玉的面色变了,心中想着应是总在提其他的哥儿让他不喜,便就挑了另一个话题,开口问黛玉道:“林姐姐,江南多才子,诗词歌赋皆是风靡被尊为大道。此次南下可得了什么诗作回来,又或者带了谁家书画?” 言外之意,姑娘们都是守在家里,就你出了远门,难道还没带些礼物回来? 还沉浸在纷杂思绪中的黛玉,此时并未注意到有人唤她,一旁侍立的紫鹃提醒了一声,黛玉才缓过神来。 “糟了,离开扬州府之前一直在与蓉哥儿怄气,都忘了准备些礼物回来。这……” 正在黛玉捉摸不定,不知该拿什么话翻过这一页时,房门处的毡帘被掀起,是离队的贾蓉来到房里。 黛玉瞧见贾蓉,似是见了救星,有了他定能吸引姐妹们的注意,再没人提起她未带礼物的尴尬事了。 忙往上迎了几步,黛玉微微弯腰偏头看着贾蓉问道:“你怎得来了?离开家近有半载,怎么不回去陪着蓉大奶奶?” 言语中稍有打趣之意,贾蓉自然能听得出来。一直对他臭着脸的黛玉当下却是主动迎上来,让贾蓉也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叔父走之前,嘱咐我安置好了林妹妹,我便先来这走一遭。方才听得姑姑们似是在谈论礼物之事,我此行第二件事便是来送礼了。” 贾蓉哪壶不开提哪壶,急的黛玉背向众女,忙朝他使着眼神。 贾蓉看出黛玉的意思,心中很想说一句,“不会吧,不会吧,竟然有人再回贾府都不知道备礼的。” 念着和黛玉本就脆弱的关系,贾蓉动了动喉结还是忍住了。 一直背着的手翻出一个包袱来,放在桌案上,解开里面有着许多小匣子。 “二姑姑,三姑姑,四姑姑,我也不知你们有什么喜好,便就在扬州的街市上随便挑了些轻巧玩应,带回来给你们瞧瞧。” 环视三女一眼,贾蓉又解释道:“这一个是在卢家草堂挑的紫砂盘香炉,这一个是铜手炉上面有些精细的镂空雕琢,还有竹艺香盒……当然还有些象牙制的琴码,棋子专门挑与二姑姑,四姑姑的。” 通读过红楼梦原着的贾蓉,自然知道探春攒下银子总寻宝玉在外间带下小物事。 三女的喜好是被贾蓉拿捏住了,围在桌子旁两只手不闲着,在里间摸来摸去,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 探春惊喜呼出声,“蓉哥儿,你真是太有心了,这些我们都很喜欢,这次可就要‘无功受禄’了。” “本就是敛起来送与诸位姑姑的,何谈有功无功,喜欢就好,我也没白费一番功夫。” 场上自然有其他人不高兴了,史湘云嘟起嘴道:“蓉哥儿,你实是个偏心眼,我不姓贾便就没我的份喽?” 贾蓉往湘云那边走近了些,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麒麟的吊饰与湘云道:“云姑姑瞧这个如何?” 湘云捧着手接了过来,麒麟栩栩如生,双目嵌着两颗宝石更是讨喜,让湘云很是喜欢。 但是她只此一件,心中虽然欢喜,但此时嘴上也不能饶过贾蓉,便再问,“你带给她们就是那一包,我就这一件,那也是偏心了。” 贾蓉笑着说道:“若是以大小来论,我才是偏心了云姑姑。我知云姑姑喜好吃螃蟹,特意差人在杭州府卖了一柜的大螃蟹,北上回京的路上都是养着的,如今搬到府上还有大部分活着,等云姑姑去到我府上,我亲自下厨与云姑姑尝鲜。” 湘云突然起身,双眼似是月牙弯弯,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果真?” “自然是真的,还能哄云姑姑不成。” 湘云握住贾蓉的手,摇了摇道:“蓉哥儿,你是最够义气的,往后你有事便来寻我,我定也是说一不二,为你出头。” 贾蓉笑着应下来,他还能有求于湘云什么,此时便就陪着她玩闹罢了。 场间众女都满足了,热闹过后,再看去黛玉之时,只觉得她的脸上似是更红了。 黛玉看着贾蓉在房里‘左右逢源’讨着姑娘们欢心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而此时更尴尬的是,她还没办法说出口,因为她是两手空空回来的,一件礼物也送不出去,总不能把绣的香囊给姐妹们一人一个了事。 黛玉双手紧捏着裙角,实是不知道如何下台。 贾蓉笑着走到黛玉身边道:“林妹妹,你怎得不将你准备的礼物给姑姑们瞧瞧。” 探春喜道:“林姐姐也有准备?” 贾蓉眉毛挑起,回应道:“那是自然,林妹妹准备的礼物比我的还好得多呢?” 黛玉偏头看着贾蓉,此时在心中已经将他咒骂了无数遍,“这个坏种,故意让我出糗,还听爹爹的来安置我,这是来瞧我的乐子解闷了。” 面上咬牙切齿的,也只敢朝着贾蓉,不敢往屋中姑娘们那边搭话。 贾蓉看着黛玉的表情,真是很想要笑出声,但毕竟是经历过训练的,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后,抬手拍了下额头道:“呀!应是被送去我府上了,装到船上的物事都是经我看顾的,定是被下人误认为是我的了。” 转向一旁呆呆的雪雁,贾蓉吩咐道:“雪雁,去我府上让人送来,最后那辆车有一车便是了。” “竟有一车呢?”史湘云眨着大眼睛看着黛玉。 黛玉转过头,回以尴尬的笑容,“是,是。”此时黛玉还不知贾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配合着他表演,寄希望于贾蓉并不是坑她,而是真有一车礼物。 雪雁得了差事,还是一头雾水,应下后走到贾蓉身边悄声问着,“小蓉大爷,有两车是哪一车呀?” 贾蓉在雪雁耳边轻声道:“笨死了,随便一车拉来就是了。” 热吸吐在雪雁耳边,雪雁的耳根瞬间红了,连忙低着头往外间去了。 …… 西宁郡王府, 三皇子怀王刘悸此时正在王府大堂上会见国舅爷西宁郡王金恺。 轻轻品了口茶,怀王问道:“舅父,本王在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名开国一脉的子弟为将军是不是多有不妥。这几日本王夜夜思之总以为太过明显了些,后面几次朝会,父皇听本王的应答似是都多有不悦,怕是原因在此。” 金恺摇头回道:“殿下多虑了,殿下的母后本就是这府上所出,不论殿下说与不说,站不站台,都与开国功臣一脉脱不了干系,不如早早说明了好,莫要自己揣着小心思,陛下执政快有四十载,殿下若是心中藏了计较还能逃过陛下的眼睛不成?” 怀王点着头,以为他说的确有道理。 正在此时,外面小厮通禀道:“北静郡王到。” 金恺露出笑脸,“殿下,他总算是来了。” 怀王放下手中茶盏,率先起身,“舅父,我们还是上前迎一迎。” 北静王水溶走入大堂,金恺伴着怀王也走了下来。 怀王先行鞠躬施礼道:“王兄,近来可安好?” 水溶忙回礼,“安好安好,我们之间殿下就不必拘泥礼数了,来快入座。” 说着两人便往大堂中央走去,一起上座,而方才陪同的金恺则是坐到了一旁的下首位。 怀王开口询问着,“王兄是往里哪里去了,怎耽搁了这一会儿,平日里王兄可是极为准时的。” 水溶笑着摇了摇头,“往宁荣街走了遭,想要收买些人心,却又没那么顺利。” 怀王沉吟了阵,而后开口,“荣国府上的承爵人在扬州府被贼人所害,此事我也有所知,而且父皇还下旨追赠了官职,让礼部,宗人府帮着办葬礼,也算得上是恩宠有加了。” 面向北静王,怀王再问道:“是不是父皇有意亲近开国功臣一脉,这对我们是大好事啊。” 怀王颔首回应,“贾家祖辈余荫未绝,一门双府三国公,自然是被陛下所看重的。此时贾府的态度还不明,不过对于我们来讲,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西宁郡王金恺打断两人的对话,问道:“此番请溶兄来可不是来谈论贾家的,殿下近日来心中难安,总觉得在朝堂上失意了,溶兄不如先安慰几句,你说的倒比我更有用些。” “在大殿上表态并无不妥。”水溶看向怀王,继续解释道:“陛下让三位皇子入朝参政,本就是想比一比你们的处事能力,朝中根基。不论殿下以何种背景获得收益,那都是殿下的本事,再说重些,殿下始终是陛下的孩子。” “而此时,陛下最提防的便是亲王党,他们也是宋朝皇家血脉,史上兄终弟及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开国一脉机会,便是想要扶持我们对抗亲王党,毕竟我们在边军中还是有些人情在的。” “至于在朝中失意,陛下始终没下旨意,那应是我们此前的选人不好。冯唐虽有大战经验,但做先锋将军还可,作统帅确有不妥,该另寻一人再做尝试。” 怀王喜道:“听王兄之言,是已有人选?” 第156章 宝玉生事,林家出府 第158章 宝玉生事,林家出府 屋中众人一同闲聊玩闹了阵,才见雪雁引着一队嬷嬷归来。 “嬷嬷们,辛苦搬到屋里,放在门口就好了。” 雪雁指挥着场间的人,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小蓉大爷竟真的有两大车的礼,这是什么时候备下的,怎么在府上从未见过。” 雪雁上前掀起毡帘,数位嬷嬷捧着一箱箱赠礼,堆在了门口。 离门最近的黛玉见到这一幕,眼睛都有些瞪圆了,怔怔的看着来来往往忙活的嬷嬷们。 湘云跳下靠椅,来到林黛玉身旁,手指点着数道:“一,二,三……九,十。整整十箱啊,林姐姐真真是我们错怪你了,你才是有心的那一个。” 黛玉尴尬笑着,偏头向贾蓉看去,贾蓉朝她挤了挤眼,似是在邀功的模样,黛玉轻轻点头,心中打定主意要完全原谅贾蓉了。 深吸一口气,黛玉对场间众女道:“姐妹们,这些都是从扬州府带回来的,你们都挑挑分一分,我就不如蓉哥儿分的那般细致了。” 应着黛玉的话语声,十箱礼品整齐的被掀开盖子,屋中顿时绽出绚烂的光。 探春走到一个木匣前,俯身打量后,惊叹道:“一对玉如意?似是和老太太那个有些像。” 迎春和惜春蹲在探春左右,迎春先是摸出里间一个小木匣,拉开也是惊讶说道:“这根金簪怎么嵌了这么多宝石,不知价格几许呀。” 惜春则是在另一个木箱中摸出一尊玉佛,满脸的疑惑,“林姐姐,这佛像也是送给我们的?” 三人一起转过头看向黛玉,黛玉哪知道箱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早知道都这么贵重就不全揽到自己身上了。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脸上似是发烧一般,黛玉还是托词道:“佛像自然不是给四妹妹的了,府上独有太太礼佛,这是准备送与太太的,四妹妹再挑别个。” 三女齐齐点头,之前听黛玉讲过此次来京,有些仓促,礼物备上没分开倒也是情理之中,便都打消了心中疑虑。 黛玉又看向贾蓉,眉头紧皱着,真想问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个东西。 史湘云扫了这些箱子一整遍,面上却是没多少喜色,更有些忧虑。再回到黛玉身旁,湘云问道:“林姐姐,这里面每一件似是都不算便宜,拿出去当了应也能值个几百两,林姐姐将这么一大笔银子送与我们似有不妥,只是如蓉哥儿一般送些小物事,有了心意就好。” 贾蓉出来打圆场道:“云姑姑放心,不算多贵重。扬州府上许多盐商都被勒令上缴银子,他们家中无现银,只得低价当了这些稀奇物事。林府上自然也收了些,这木箱之中便是了。” 探春听了贾蓉的话,开口建议道:“我们这些在府中的丫头,平日里也用不到什么银钱,不该贪什么财物,便每人都取一件就是了,剩余的林姐姐还是收起来的好。” 其余诸女皆是点头,十分赞同探春的提议,便就分散着去寻自己心仪的玩意。 “呀!三妹妹快来看,黄豫章真迹!” “真的……” 看着玩闹在一团的姐妹们,黛玉长吁了一口气。风波终于要过去了,她在贾府上多少载,从未像今日这般窘迫过。 又朝贾蓉望去,黛玉眨眨眼点点头,算是无声的感谢了。 直至此时,始终在身后看着场间众人的宝玉实在忍受不了黛玉与贾蓉的眉来眼去。而且贾蓉到场立刻成为中心人物,众姐妹都围去他那边,再无人看宝玉一眼,这让宝玉无法接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宝玉拍案起身,走到贾蓉和黛玉之间,质问道:“自你入门起,便唤林妹妹为妹妹,妹妹岂是你能唤的?贾府上的哥,哪个不是以身作则,尊礼行事,怎能乱了辈分?” 挑着礼物的众女十分一致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朝贾蓉这边望来。 宝玉不说她们还没有多留意,这一提,她们此时也是很疑惑贾蓉为何这样称呼黛玉。 贾蓉看向怒气冲冲的宝玉,笑着解释道:“在扬州府时,叔父看我在府上忙前忙后,只当我功劳颇多,往后便不循着远亲的礼数称呼了,让我称他为叔父,那自然要称林姑姑为妹妹了。” 宝玉瞪大了双眼,对贾蓉说的话难以置信。林如海可是探花郎,遍读经书,学问颇深,怎会如此喜爱贾蓉这个不学无术,整日里斗鸡走马的纨绔。 宝玉对贾蓉的印象还是宁国府里的贾蓉,此时自然难以想通,便看向黛玉求证问道:“林妹妹,他说的可是真的?” 两个男子当众因为她争执起来,让黛玉也颇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尽快平息是非,黛玉点头道:“蓉哥儿说的不错,在府上之时确实多受蓉哥儿照顾,爹爹醒来之后便就定下这事来。” 房中似是能听到宝玉心碎的声音,他再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哥儿,能唤黛玉为林妹妹的了。 宝玉往前迈了一步,便要去抓黛玉的手,口中还问道:“怎会如此?这些年来我亦是对妹妹多有照顾,才能这般亲近,他何等何能只是随妹妹往江南走了一遭,不过是半年光景,便能顶得我这日日夜夜?” 黛玉忙往后退出一步,让宝玉扑了个空。 一番动作,更让宝玉心寒,立在原地捶胸顿足,“该由我陪着林妹妹下江南才是,如此一来林妹妹还只会亲近我一个!” 黛玉看着宝玉似是癔症将要发作,心底也是有些害怕,安慰道:“不过是称呼变了,你何至于此,蓉哥儿本就大我们许多,与林家又是远亲,这未尝不可吧?我只当你们都是哥哥,都是待我极好的,可未曾有偏向了哪一个。” “只是哥哥,只是哥哥……”黛玉的话语不断着冲击着宝玉的内心,要将宝玉的心彻底摧毁。 “怎会只当我是哥哥?”宝玉口中喃喃重复着。 …… 荣国府,许久未开过的正门,此时却是打开了,只为迎一顶轿子。 贾琏的棺椁由贾珍并贾兰送往铁槛寺。而贾政,贾赦忙碌完灵堂那边的事,此时在门前迎着从皇城归来的林如海。 一顶皂色盖帏的轿子徐徐落地,林如海在轿中慢步走出,见到上前迎的两人拱手行礼道:“见过两位兄长。” 贾赦上前拍着林如海的肩头道:“妹夫太客气了些,多年未见还是如此拘礼,这趟从皇城出来,陛下可说了让妹夫任什么职位?” 贾政亦是面色急切的望着林如海,等着他的答案,林如海轻咳了声,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陛下欲要任我为吏部左侍郎,不日便会降下旨意。” 贾政喜道:“好事,大好事,这可是正三品的大官,走往老太太那去,将这喜事说与老太太听听,冲冲喜。” 贾赦面色古怪的看了贾政一眼,但也没作声,同两人一起往荣庆堂而去。 此时荣庆堂上并没些个闲杂人,前来吊唁的各家府上的诰命此时皆已回府,堂上只余下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在场上。 贾母高坐软榻,双眼垂泪。鸳鸯在一旁劝道:“老祖宗,可要多注意着身子,若是这般,也是让我们吊着心呀。” 贾母接过鸳鸯递来的丝绸手帕,在眼角轻轻擦拭着,长叹一口气,“府上男丁本就不多,稍能在外顶事的琏哥儿还没来,如何能让我不痛心?” 适时,外间传来老嬷嬷的传禀声,“大老爷,老爷,林姑爷来向老祖宗问安。” 听得来人,贾母稍坐正了些身子,在大堂右侧坐着的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将目光都投到入堂的三人身上。 贾赦,贾政与老太太问安后,林如海施礼道:“小婿,问老太太安,望老太太多保重身子。” 贾母看着堂下的林如海,当年被老国公榜下捉婿时,可是一表人才。如今面容清瘦,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心中也不免升起几分疼惜。 她是最喜自己的女儿贾敏的,连带着林如海也是一般看重。 “如海,快入座吧。你才是该注重身子的,看着还不比我这个老婆子。” 林如海起身,随着贾赦,贾珍在左边第三位坐下。 “说吧,你们来此是有何事,总不会是只来与我这个老厌物问安的吧。” 贾政起身,对贾母道:“是来与老祖宗道喜的。” 贾母心中想要骂娘,“琏哥儿刚没了,哪来的喜事?”若是这话是大儿子贾赦说的,贾母定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但鉴于是贾政所言,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下文。 “哦?何喜之有?” 贾政露出笑容,“如海他升任了,吏部侍郎,三品大员啊。” 贾母偏头看向林如海,“果真?” “今日在面见陛下之时,陛下对小婿委以此任,不日该要上任了。” 贾母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掌,面色稍缓,“确是件喜事,有你在朝中身居高位,往后也好照应这两位不成器的内兄。” 贾赦,贾政羞愧的低下了头。 林如海则是拱手道:“正该如此。” 看着林如海如此通晓是非,贾母点了点头,心中想着那个贾蓉若是也能这般听话,便就好了,往后也不愁没人撑起贾府的门面。 正在贾母陷入思绪中时,林如海轻咳了声,开口道:“此番前来倒是还有件事……” 贾母当下心情不错,应道:“都是自家人,直说便是。” 林如海颔首道:“此番入京任了京官,陛下也赏赐了间大宅,离府上倒也不算远。小婿想着接玉儿回府上住,平日里也能乘车来府上与老太太问安。” 此言一出,王夫人与薛姨妈对视一眼,脸上心照不宣的挂起了笑容。 贾母却是皱起了眉头,“既然离府不远,何不就在府上住下了。府上空闲的院子还多着,寻一间你们父女住下也并无不可。”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的好意小婿心领了,不过小婿实不该在府上多住,一来不合礼数,二来大病未愈,搬出去也便利些。” 贾母心中倒是犯了难,宝玉和黛玉从小一起长大,要在此时分开了,宝玉定会不悦。她可是不想要宝玉受半分委屈,而且她养着黛玉也有些年头,一旦离了府不能时常见到,心中也多有些不适。 “如海便就往府上去住,让玉儿留下来可好?玉儿在府上长大,她定也是习惯的,而且府上还有这些个兄弟姐妹陪着她,也好过她自己在府上无趣。” 林如海摇头道:“想要接玉儿回府,其中确实有小婿的私心。当年让她一人北上来到贾府,一住就是七载,如今我入京做官,有了机会自然想要补偿玉儿些,怎好再让她与我分住。” 这一套感情牌打下来,贾母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林如海说的实在太有道理,本就多年分居的父女,贾母怎好再拆散来做这个恶人。 犹豫良久,贾母才同意下来,“好,那便如你所言,接黛玉往府上去吧,千万记得要多走动些。” 林如海起身再施一礼,“是。” 见林如海要告辞离去,贾赦,贾政也是一同起身,欲要陪同。 与贾母告辞,三人便一同出了大堂。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贾母叹道:“为何如今都不愿在府上住着,如海这般,薛家那姑娘也是这般。” “薛家?”薛姨妈闻言怔了怔。 王夫人小声道:“你不知?薛家二房的宝琴入京了,就是随着如海一同来的。” “啊?”薛姨妈一脸懵,“宝琴来了,我怎得不知?我得回去与她问些话。” …… 走在抄手游廊之中,贾赦贾政一左一右对林如海挽留道:“今日如海你初到京城,我们得做这个东道为你接风洗尘,这你不会也要推辞吧?” 林如海笑道:“不会不会,大兄说的太过生分了,我不愿在府上住是有缘由的,毕竟林府的匾额还在,我又不是贾府的上门女婿。” 贾政捧腹笑着回应,“妹夫还是这样会打趣,你乃朝中三品大员,谁能当你是个赘婿。走先往我那梦坡斋走一遭,我与兄长倒是还有事想询问妹夫。” 第157章 宝玉我用与他争 第159章 宝玉?我用与他争? “小姐,老爷说让小姐收拾一下,一会儿往新府邸去住了。” 黛玉的小丫鬟春纤此时探头探脑的走进屋中,为黛玉才传着话。 “这么快就将宅子定下了?”黛玉听闻,也是有些意外,本以为还要在贾府住上几天,没想到初到就要搬走。 各院的小姐都在屋中,春纤有些拘谨,双手搭在身前攥成一团,“老爷,老爷说是皇帝赏了间大宅子,所以要尽快搬过去。” 房中的诸位姑娘闻言,心头一惊,齐齐望向黛玉,还是心直口快的湘云率先发问道:“林姐姐,你不住在这府上了?林大人竟然被皇帝赏了宅子,虽然比不得这间敕造,那也是极受恩宠的了,真是了不得。” 听得湘云的赞言,黛玉心里受用,转向众女甜甜一笑解释道:“爹爹入京又被赏了宅子,应是要留任京官,我也该往宅子里去与爹爹同住,不好再留在府中叨扰老太太了。” 史湘云闻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就不再吭声,情绪逐渐低落下去。 探春惋惜道:“我们诸多姊妹都是一齐长大,今要分别真是多有不舍。林姐姐所言极是,实应当在父母身前侍奉。” “不行,我不同意!” 本有些缓和了的氛围下,又被宝玉一声吼打破。 “林妹妹,你怎能不住在此间院子,往后我们如何一同顽乐,如何能再日日相见?” 宝玉的偏执劲上来,再不顾当下是什么场合。 诸女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宝玉,贾蓉出言劝说道:“宝二叔,林妹妹可还是闺阁中的小姐,你怎好这般说话,可是要损了林妹妹的清白?” 好意劝说却是起到了反效果,宝玉瞪着贾蓉问道:“你怎能唤我做二叔,唤她为妹妹,被人听去还以为是我乱了辈分!” “额,我也可唤二叔为弟弟,不过这倒是有些失了礼数,老太太大概不会应允。” 宝玉被贾蓉气的面红耳赤,指着贾蓉连说几个你字,却是再不能往下讲出话。 终于宝玉无处撒气,扯下脖子上佩戴着的玉用力掷于地上,“通灵宝玉,究竟是通了谁的灵谁的意,我如今处处不顺心定是你这腌物害的,我砸了这劳什子完事。” 房中陡生变故,丫鬟,姑娘们都惊叫出声。正巧宝玉房中的袭人赶到,见到这一幕只当是宝玉在屋中受了气,忙去荣庆堂上去唤贾母。 不多时在荣庆堂上会见完林如海的贾母并着邢夫人,王夫人,和闻讯赶来的李纨一齐到场。 才入门便就见到地上的一应物事,贾母等人先是愣了愣,再往房中去看,就见宝玉弯腰拾起地上完好的玉佩,抬起手欲要摔下,贾母紧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宝玉,将那心疙瘩抢了下来。 “琏哥儿没了,如今你也作癔症要闹我不成,我这老厌物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你们个个都不想让我安生了啊。” 贾母声泪俱下,一通话将场上众人说的都呆愣住了。 王夫人上前安慰着道:“老太太福祉深厚怎会没几日可活,我前个才寻了大师算过自然是长命百岁。”又转向宝玉,看着他双眼黯淡无光,面容上却含薄怒,也是心痛不已。 “老太太,不如问问宝玉究竟是生了什么是非,让宝玉吃了这么大委屈,好好的一个哥成了这般痴傻模样。” 贾母搂着宝玉的手缓缓松开,安慰宝玉道:“我的小祖宗呦,这是又怎么了,受了哪般委屈你说与我听,这府上没有人能让你吃委屈,老婆子我定给你一个公道。” 宝玉此时还是没回过神来,没应贾母的声。 贾母老眼又流出两行泪来,转向通信的袭人问道:“你来说,在这房里你看到了什么?” 贾母没问场上的众女,而是问得初到的袭人,自然是有打算在其中。袭人是宝玉的房中人,会偏向宝玉说话,贾母也便于行事。 袭人微微抬头往贾蓉那边看了眼,上次宝玉也是在贾蓉面前吃了亏,回到房中才抑郁成疾,如今正是宝玉得势的时候,正该好好利用。 袭人思忖片刻答道:“方才我也没始终在场上,不过我掀开毡帘正瞧见二爷手上指着小蓉大爷,口中已不能言……” 贾母看向房中面色如常的贾蓉,心中恼火不已,无论何时何地见到这个后辈,他始终都是这般模样,似是将所有事都看得云淡风轻,连她这个老太太也是。 贾母怒言道:“蓉哥儿,你可有什么话说?” 贾蓉眉头微皱,看向贾母反问道:“我该有什么话说,如今老太太定已经当我是个罪人了。” “竖子,你安敢口出狂言?” 贾母真是动了怒气,当下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番,只因他三番五次让宝玉受了气。当下贾母打定了主意,即便他在外有能为,又被天家赏识。 但是与宝玉总是相处不来,那也留他不得,闹得难看,便就持着丹书铁券往宫中去告御状,告他个不尊不孝,名声坏了,往后他有天大的能为也无法再翻身。 忽得,黛玉挡在贾蓉面前,对贾母解释道:“老太太,此间之事不关蓉哥儿的事!” 贾母火气正旺,但见黛玉挺身而出,也不能责骂,而且林如海才升了三品大官,作为天子门生往后没准还有再进一步的机会,贾府在官场之上还有很多事要依仗。 粗喘几口气,贾母平稳下心情,问黛玉道:“玉儿,你莫要言虚,老婆子我虽是年岁大了,但还不是个糊涂好糊弄的。” 黛玉欠身行礼道:“老太太,方才是我要搬离了府上的消息传来,宝玉他不愿,才生起气来。蓉哥儿只不过是好言相劝,才被宝玉指着训斥,才有了袭人见得那一幕。” 贾母听了黛玉的话,眉间越皱越深,转向场上其他的姑娘问道:“如玉儿所说的,是我冤枉了蓉哥儿,此间事与他并无瓜葛?” 湘云也站起身,方才还说贾蓉是讲义气的,她此时怎好还低头躲避,将自身从中抽离,“姑奶奶实是冤枉了蓉哥儿,刚刚宝玉不让林姐姐离去,我们听了也以为不妥,蓉哥儿出言相劝是情理之中。姑奶奶不可因此就加罪与蓉哥哥。” 听了史湘云的话,贾母怒声训斥道:“我如何行事,安用你来教。如今你们都大了怎能再唤着名讳,不通是非的野丫头,一会儿便让人来接你回去史府,别在这里闹我。” 史湘云委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黛玉也与她一般的称呼,怎得就她落了训斥,大抵是她没有个三品大员的爹,念及此,心中愈发悲痛,逐渐哭出声来。 场间愈发乱糟了,贾母也被弄的烦躁,再去问三春也没了好语气,“你们再来讲讲。” 探春往桌子上贾蓉带来的物事上看了眼,那些东西她确实是极喜欢,吃人嘴短拿人手段,这两项探春都占了个遍,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些好话了。 “是因林姐姐要离府的事才闹将起来的,蓉哥儿在扬州时也与林姐姐相处久了,关系不错会帮着林姐姐说话,确是情理之中……” 贾母冷言道:“好了,不必再说了。” “蓉哥儿此间事是老婆子我说错了,但宝玉究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顶撞与他,好言相劝无妨,但是用言语来噎他,致他气怄于心那便是你的不是!” “老太太,我因何与宝二叔作对?”贾蓉往贾母身旁的宝玉身上扫了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论钱财,我的进项比东西两府合起来还多。论身世,我虽出府但未曾除祖名,若是我愿意也是承袭东府的爵位,而宝二叔只能自考功名,能否考上还未可知。你说我哪里需要与他争斗?” 贾蓉一席话将场间众人都唬住了,竟有人真的会当面忤逆老太太,王夫人惊得嘴巴都不能合上,而邢夫人听了还以为很有道理在一旁点着头。 贾母瞪起眼睛,“你,你……” …… 与此同时,梦坡斋, 今日清客相公尽数被贾政赶了回去,外书房中只招待林如海一个。 有小厮热好了茶水,为围坐在桌旁的贾赦,贾政,林如海三人都斟了一杯,便就退出书房,将门关了个严实。 目光从门口收回,林如海笑着问道:“只是闲聊,何至于此,还能怕人听见不成?” 贾政面上尴尬一笑,回应道:“此间欲要与妹夫问策,实是不便让外人知晓。” “哦?问什么策?” 贾政继续道:“今日在皇城中陛下难道没问妹夫除了盐业以外的事?” 林如海做思索状,而后品茶一口,摇了摇头,“似是没提及。”不做停顿林如海扫视两人继续道:“大可不必再转弯抹角,直说便是。” 贾赦不再忍耐,直言道:“北静郡王多次差人来问过,甚至南安郡王亲自来走了几遭,便都是问贾家两府如何看待如今朝堂上的三位皇子。” 林如海颔首,“秦王虽是再立皇后所出也是嫡长子,气度不凡,学识过人,连我在江南也有听闻。康王性情爆裂,似是与从小习武有关,尚武之气如当年太祖,亦是一位人杰。怀王应是西宁郡王之妹所出?倒是没听闻过多少传言。” 贾赦面上笑容逐渐发苦,“哪是让妹夫评论三位皇子,问的是我贾家欲要占哪一边。” 林如海似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如此,贾家同为开国功臣一脉难道除了怀王外还有人选?” 贾政应声解释道:“如海是自家人,便也不多瞒你,当时送元春去宫中时走的是如今皇后佟家的路子,元春也在坤宁宫当差,如今应是被陛下和皇后赏识封了凤藻宫尚书,距妃子只是一步之遥,若是没有皇后之力,安会如此,让宫中再多出一位妃嫔?” “那依兄长之意?” “大皇子如今呼声是最高,朝中根基深厚,又有江南世族以财力支持,当前赢面是最大啊。” 贾赦却有不同之见,“以我来看秦王与康王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二皇子武德充沛,与亲王一脉不谋而合。陛下多年来虚弱亲王党势力,如今京城仍有半数大营是亲王一系做武官,九边之地则更不必说,两位皇子也算得上是文物之争了。” 林如海继续问道:“那这怀王?” 贾政叹息道:“无论文臣武馆都是四王八公有牵扯之人才支持,算得上贾家两门,王史两家倒是也不显得逊色太多,毕竟王家兄弟,史家兄弟都在朝中任职。” 三人品茶,沉默了阵,林如海出言道:“当下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我见陛下面色不错,让三位皇子同时在朝中参政应是历练之心多些。” 贾赦摆手,“妹夫还是想的少些了,夺嫡不比得其他,定要早做准备才是。”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林如海想劝两人忠于陛下,不要结党。若是结党之后,事成倒是能风光一阵,可如是事败那则是万劫不复。 “我在扬州府多年,京城中的事也没太熟悉,一时间也难以抉择,不过还是要劝两位兄长一句,莫要轻举妄动。” 从林如海这个探花郎口中没有得出贾赦,贾政想要的答案,两人便有些失望,这闲聊便也无趣。贾赦先行起身,告辞离去。房中只剩贾政,林如海二人。 正在此时,外间有小厮叩门传话道:“老爷,老太太院里似是生了是非,宝二爷与林姑娘起了争执,老嬷嬷方才传的消息。” 话才说完,贾政林如海两人便推门而出,贾政瞪眼问道:“那竖子在何处?” 小厮见贾政气势汹汹,身子止不住打颤,“说是在老太太院里的偏房。” 贾政安慰林如海道:“这孩子越来越没了出息,竟然也欺负起姊妹来了。” 林如海安慰道:“多半是下人胡诌的,孩童间玩闹罢了,能生起什么事?” 小厮颤音补充道:“老太太携着大太太,太太已经往那边去了……” 第158章 国法大于族法 第160章 国法大于族法 贾母院中的偏房,此时场上众人皆是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只恐引火烧身。 贾母气得面色涨红,指着贾蓉便想要高声怒斥。 正在此时,外间又有人走了进来。 听得小厮的传禀,贾政,林如海匆匆赶来。 贾政本是闲散性子,从来不愿多管府中之事,更何况是内院。但王熙凤因病推去了府中所有事务,此次贾琏的丧事也是经他一手操办,已是心烦不已。 内院中传出是非,还是与宝玉相关,更是牵扯到如今正被陛下看重的林家,贾政硬着头皮也得往里走上一遭。 往屋中打眼一瞧,就见贾母一手搂着宝玉在怀中,一手指着贾蓉,似是大发雷霆的模样。 虽是一头雾水,贾政还是上前劝说道:“老太太,莫要气伤身子,这是怎得了?” 见到贾政进房,贾母便呵斥道:“贾家出此不肖子孙,往后定会引来祸事,去唤珍哥儿来,今日谁也不许拦着,我就瞧珍哥儿如何以族法处置这竖子!” 贾政瞧向贾蓉,见他还是一脸坦然的模样,便就问道:“蓉哥儿,这是?怎得惹得老太太要大动干戈,你来先与老太太道个恼。” 林如海走到黛玉身旁,问道:“这是生了何事?” 黛玉当真被吓得不轻,头一次见这般模样的老太太,轻拭眼角泪珠,对林如海解释道:“方才收了爹爹的传信,让我拾掇一番便就搬出府里,可是宝哥哥似是不愿,蓉哥儿出言劝说,使他们两个起了冲突。” 黛玉纤手垂在身子两边,慢慢攥紧裙角,“是女儿的过错,爹爹能否与蓉哥儿去求情,他本也是好意的。” 林如海再向贾蓉看去时,目光中多了一份担忧。 而贾蓉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先向贾政回应道:“若是蓉有错在先,倒是愿意伏低做小,可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不知为何还要刁难与我?” 贾母被贾蓉的一席话气得笑了出来,“瞧瞧,瞧瞧东府里教出来的好后生,与我这老婆子说话也算个伏地作小,倒是我刁难他了。快去人唤珍哥儿来,我倒是想看看这族法还能不能用得上。” 贾政也是皱起了眉头,方才空挡他询问了一旁的探春,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于理来讲贾蓉并没有错,可于礼来讲,却有大不敬长辈之过错。初次面对忤逆老太太的后辈,贾政也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来人,先将他关到仓房去,等族中长辈齐至,再定他的罪过!” 贾母在场上喝声,外间便进来几个健妇,便要拖着贾蓉离去。 场上众女惊恐的看着这一幕,黛玉更是紧摇着林如海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 林如海长叹一口气,他也不是贾家族人,哪能说上什么话,只是心中感慨,“贾府独这一个出色的哥,却是在府中如此不受待见,这贾府还如何能重振门楣。” 可林如海也清楚,贾蓉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也不会吃亏,在此地顶撞了贾母,实为不智之举,故此应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林如海轻声对黛玉安慰道:“玉儿莫要担心,蓉哥儿何曾吃亏过,他定不会有事的。” 脑中映出那日在府上满身金甲,立马于前的贾蓉,何等的威武霸气,黛玉的心中稍安,她也坚信贾蓉能处理好任何局面。 可其余姑娘们可就没有这份信任了,看向贾蓉的目光满是担忧,连黛玉身后的丫鬟紫鹃,雪雁都不再低头,去看向贾蓉。 贾蓉一挥衣袖,打开两名健妇的手,“引我去便是,如此多人为我佐证,偌大个荣国府却都听不得一句真话。哼,我可在此说好了,让我进去容易,想让我出来可就难了。” 贾蓉再不看众人异样的眼光,大步迈出门去。 贾母看着贾蓉离去的背影,开口啐道:“无法无天的畜生,不出来岂能躲过族法?” 再看向怀中的宝玉,见他面上恢复了些血色,轻抚着脸颊,安慰道:“你可莫要有事,若是你生了事,我才会心疼的短寿了。放心,老婆子定会给你出这个头,看这府上还有谁能让你受了委屈。” 贾母宠溺如此,贾政实在是看不过眼,朝宝玉怒视一眼,跺脚离去。 而贾母携着宝玉,王夫人,往她房中去静养。生事之人都走尽,如此一来也算散场。 林如海也不便在内院中久留,拍了拍黛玉扶在他胳膊的手道:“轻些,捏疼爹爹了。你不必担心蓉哥儿,他定是有谋划的,你快些收拾,往府上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黛玉红着脸松开手,“我能不能去看蓉哥儿一眼?” 林如海摇摇头道:“本就是因你事起,你去岂不是添乱,先与爹爹回去吧。” 黛玉以为在理,指挥着场间的丫鬟开始收拾起家当。 各院的姑娘并贴身丫鬟,便就离了房门不再多打扰。 三春与湘云走在一齐,湘云脸上才是干涸了的泪痕,狠狠说道:“回史府就回,我本是个没人疼爱的,在哪都是一样!当下我便出府,不等人来赶我,到时候再踩我的面皮。” 说罢,就要气冲冲的离去。探春紧忙拉住湘云安慰道:“老太太是在气头上的气话,做不得真,你若是不辞而别,才是让老太太生气,往后还如何能来这府上?” 湘云见到贾蓉不平的待遇,心中多有打抱不平的气在,反驳道:“来这府上又有何益?不过也是看人的脸色,说着讨巧话也不能得个赏!” 一甩衣袖,拉着自己的丫鬟嬷嬷便大步出了院门。 探春见湘云这个架势,知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心中无限感慨,不再追上前去。 除了黛玉和宝玉,府上的诸多姑娘不全是一个样? 惜春在一旁点了点探春的身子。 探春随意拍开惜春的手,“你还闹些什么,当下都已是怎般情形了?” 惜春再点了点探春道:“今日蓉哥儿没说错些什么,顶撞老太太的事,怕是只能他做得出来。” 叹息一声,惜春又道:“本来就有对错,为何不能言说,东西两府诸般事实为一般。” 探春转回头看向惜春道:“那是你的亲侄子,你定是心疼他的。” 惜春不置可否,对探春道:“蓉哥儿自下船以来应没用多少吃食,不如我们去房中取些糕点与他送去,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迎春也是附和道:“应该如此,不知他会被关上多久,定不会有人送他吃食,我们将糕点藏在袖子与他送去些,我们也尽力而为了。” “好,那便去吧。” …… 一处阴冷潮湿的仓房中,空无一物,四周墙壁又无窗,仅有从门缝中透进来几束光。 贾蓉倚靠在墙上,双手垫着头,心中思忖着,“回到京城还没去山庄上,牺牲的暗卫应该操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必须由我来主持。” “湘云受了委屈多半不会留在府上了,是不是该往史府去安慰她?没想到黛玉真会挺身为我说话啊,虽是口中声声说着不偏不倚,心中却是无意中偏向着我呢……” “晴雯做好的尾巴,今天要不要先跟可卿试试呀。” 回到京城真是有大把的事处理,心思缜密如贾蓉一般,脑中也有些繁杂。 此时,门口传来看守的嬷嬷讲话的声音,“小姐们,莫要为难老奴,老祖宗特意嘱咐了不让任何人来探视,你们这一来还是三个……” 只听一人说着讨巧话道:“张嬷嬷,方才另一个嬷嬷离去了,我们也正好撞见,如今只有你一个,你不说谁会晓得,不用盏茶功夫,我们便就出来。” 说着,外间又传来铜钱碰撞的声音。 嬷嬷紧将那一吊钱收进手,“好吧,小姐们要尽快些。” 门拉开后,三春一齐挤进房中,借助着门口的光亮,寻到贾蓉,“蓉哥儿,过来这边。” 没想到这府上还真会有人来看他,贾蓉走上前道:“几位姑姑,你们这是?” 三人齐齐在袖中摸出了各式糕点,递与贾蓉道:“蓉哥儿应是还没用过吃食,先垫垫肚子,不知道还要关上多久呢。” 贾蓉两手接不住,只得将剩余的往怀里揣着,“姑姑们,我不碍事,你们还是早些离去,莫要将火气烧到你们身上。” 此番处境之下,贾蓉还在担心着他们三人,三个小姑娘很是动容。她们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向贾蓉点点头,复往外间去了。 …… 贾母房中独有祖孙两人,一干人等尽皆被赶去了暖阁。 此时贾母正搂着宝玉坐在榻旁,手中轻轻摩挲着宝玉的脑袋。“宝玉,莫要气恼,定会让蓉哥儿长了这次的记性,再不与你作对,这府上难道还有老婆子我罚不得的人?” 宝玉不应声而是喃喃道:“姐妹们都不理我了,都围着蓉哥儿,林妹妹再不是我的林妹妹了,也是蓉哥儿的。” 贾母再安慰道:“傻孩子说些什么呢,姑娘们无论何时都是你的姐妹,林妹妹自然也是你的妹妹,今日见得那个宝琴,面容也是极好的,你若是喜欢,也留她在府上陪你顽乐可好。” 宝玉轻轻点头,又似是呓语,“好……” 祖孙两个才安生了一会,外间又传来叩门声。 贾母心中烦闷,问道:“又怎得了?” 鸳鸯推门走了进来,轻声回应,“老祖宗,宫里来了传话的太监。” 元春才升了官,宫中来太监传话,定是有了喜事,或者元春又有事要交代。贾母扶着睡下的宝玉躺好,对鸳鸯道:“走,扶我去瞧瞧。” 荣庆堂上,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一个没缺,都到了场上。 今日真是乱事堆到了一起,这堂几人也是走了几遭。 除了贾家的人外,右侧首位还坐了位公公,正是今日往城外传过信的夏公公,此时正由贾赦,贾政作陪。 分清来人,贾母心中隐隐有了不安,元春传信最多差使个小宦官,而夏公公可是总管六宫的太监,传信也应是为皇帝传达旨意。 可见模样似是也没圣旨,贾母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由鸳鸯扶着缓步往大堂软塌上坐下。 望向堂下来人,贾母问道:“夏公公可是还有事?” 夏公公放下手中茶盏道:“倒不是与老太太有事。陛下有口谕宣宁国府贾蓉觐见,方才我跑了他的府上说是在荣国府,便又跑来这边。” 听闻此言,贾母的脑中似是响起闷雷。 “谁,公公是来寻谁的?” 夏公公眉间微挑,今日在码头时,风声颇大,也不见贾母听不真话呀。不过夏公公没再多想,轻咳一声,将嗓音提大了些道:“是寻宁国府的贾蓉,老太太莫要耽搁了,我跑了两府,本就耽搁了些时辰,陛下若是等急了我们可就不好过了。” 场上众人的面色都沉了下来,贾母才下令关蓉哥儿一阵,这会儿已经去请京中家贾族各房的长辈了。若是这会儿将贾蓉放出来,那边长辈刚到,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又再将那些老者请回去? 堂中的人都是精明的,自然是能想到,此时都不敢往上去看贾母的面色。 可众人的面色进了夏公公的眼,让他实是吃了一惊,将茶盏倒扣在桌案上,急道:“你们将贾蓉如何了?难道害了他的性命不成?陛下寻人你荣国府害了性命,那罪过可大了!” 贾母面如土灰,忍住嘴角抽动道:“夏公公多想了,他毕竟是贾家的哥儿,贾家怎会坏他的性命。” 夏公公还是心中存疑,“那可说不定,在世家豪族中别说是一门了,亲兄弟也不好说情谊。”舒出一口气,继续言道:“既然贾蓉没事那便请他来吧,车都备好了。” 贾母一忍再忍,强压翻涌的怒气,看向一旁鸳鸯道:“你去让人带贾蓉过来。” 皇帝见人,拦人不让,那才真是大不敬之罪,这次贾母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做这个小。 鸳鸯深望了贾母一眼,行礼道:“是,老祖宗我这就过去。” 夏公公还不停催促道:“快些快些,若是陛下发怒,谁还有消停日子可过。” 未及夏公公的新茶饮去一半,鸳鸯去而复返,面色难看,“老祖宗,蓉哥儿说他不出来,他定要听老太太的话,就在那等着施行族法……” 感谢张启峰的月票,感谢小伙伴的支持! 第159章 荣国府里欺贾母 第161章 荣国府里欺贾母 贾母才平复好的心情,瞬间又起了火气,怒问鸳鸯道:“那竖子还说了什么?” 鸳鸯垂着头,轻声回应着,“小蓉大爷还说,今日之事定要让族中长者分辨出个是非对错。” 贾母重重杵了下地面,怒声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孽障……” 还没等贾母继续言说下去,夏公公黑着脸打断,“老夫人,听此意是您差人将贾蓉关起来了?您可是诰命夫人,该知违背圣意是多么大的罪过,贾家可能担待的起?” 隆泰帝宣完林如海之后,心情大好,忍不住要来问问贾蓉对于盐业新政是何种看法。在唤人出宫传信时,语气自然显得急切些,这让夏公公更加不敢怠慢。 往日里都是敬着这些个公侯府上的老妇人,此时也不得不步步紧逼着。 而堂上众人皆是为贾母捏了一把汗,本来以为只是惩罚一个族中的哥,谁知道会牵扯出降罚整府的大祸事来。 贾政可是用上朝的,亲身经历过龙颜大怒下会有何种后果,颤声劝说道:“老,老祖宗,还是请蓉哥儿出来吧……” 有贾政开口,众人都抬起头往上去看高坐的贾母,又轻轻点着头,都赞同着贾政的说法。 贾母环视场中,嘴角抽动着。提起手杖的手轻轻落了下来,贾母长吁一口气,“老身还没糊涂,知道该如何行事,走吧,老婆子我亲自去请他。” 贾母的话音落下,众人始终提着的心终于能安稳下来,再不多待,齐齐起身,迎着贾母走下高榻。 夏公公对堂上要迎上前搀扶贾母的鸳鸯尖声道:“不要再耽搁了,快引路前去。” 浩浩荡荡一队人,径直往里园的一间小仓房去了。 三春才送了吃食出来,正巧遇到这一帮人,见这架势双脚都迈不开步子,立在路边恭恭敬敬的行礼。 可打头的贾母似是没看到她们一般,亦并未有一人出言训斥她们,追究她们私自来探视贾蓉的过错。 三个姑娘呆呆地站着,直至李纨走过身边,对三人唤道:“姑娘们还傻着作什么呢,站过来。” 听了李纨的话,三春才有了行动,探春走到李纨身边,问道:“大嫂嫂,老太太这么快就要惩处蓉哥儿了吗,族中的长辈们不是还没到?” 李纨手指比在嘴唇前,让她们嘘声,“小声些,莫要让人听了去。老太太还如何能惩处蓉哥儿了,方才没见到头前那个公公吗?陛下宣蓉哥儿入皇城觐见呢。” “啊?”三女齐齐惊讶出声,又齐齐捂住嘴,对视着,再瞧向李纨确认道:“入宫觐见?蓉哥不是白身?” 李纨摇头道:“我也不知是因何种缘故,但这也是蓉哥儿第二次进皇城了,当真是被陛下所青睐。初次时,那些诰命来府中我还只当是恭维之词,如今看,蓉哥儿是能为通天啊!” 能面见陛下已经是一种荣耀,而已白身面见两次陛下,那定是蓉哥儿有被隆泰帝看重的地方。妇人们若是不能称为诰命,则一生都难以见到龙颜,当下自然对贾蓉叹服。 三春比刚才立在路边时更呆了,没想到蓉哥儿竟然要斗赢贾母了。贾母将他放出来已经是自己打了自己耳光,更不用说当下亲自来请。 …… 阴暗的仓房中,虽然四周有些霉味,但贾蓉也乐得清凉。 手中捏着方才三春送来的糕点,靠躺在墙边。 “竟然是隆泰帝宣我觐见,我还以为是长公主府会传唤我呢。长公主说隆泰帝病了,也不知气色如何了,长公主怕不是没回来京城吧,如今会是在哪呢?” 正在贾蓉发呆时,仓房门又被打开了。 贾母并不往前走一步,来到这种下人待的地方已经不是她这个身份的人该做的了,立在门外冷言唤着贾蓉,“贾蓉,陛下传你进宫,速速随夏公公入皇城觐见。” 见到门外是贾母等人到来,贾蓉一改方才面的面色,对贾母毕恭毕敬,先拱手行礼。 “老太太不必担待着我,此间事还未了,蓉岂可出门,若是我今日迈出了这门,那不成了视我贾族族法于无物?族法不可儿戏,万万不能开此等先河,就是不知族中长者还有多久才能到府上,蓉虽是有些着急,但还能忍耐一二。” 贾母心中真是将贾蓉反反复复骂了不知多少遍,刚想再呵斥一句小畜生,还没等贾母开口,夏公公却是先一步迈进房中拉起贾蓉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贾蓉,你莫要再耽搁了,陛下正在御书房等你,你身为臣子则能让陛下久等?” 贾蓉握住夏公公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客气道:“小子心中自然铭记大义,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都不好违背不是?事情有先后,将族中之事处理了利落再说,小子可不想在皇城中回来再被安置到这里。” 当下,夏公公才算是听明白了贾蓉的意思,他这是故意要刁难贾家众人。夏公公面上露出苦笑,心中暗道:“贾府这些个人得罪他这样一个活宝作甚了,看你们怎么下这个戏台。” “贾蓉,你可不能多耽搁了,若是误事老奴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贾蓉声音提高了几分,故意朝着门口让外面的人都听到:“公公放心,等到我面见圣上之时,定将此间事说个明了,阻拦蓉出府见陛下非公公之过,当今圣上乃是明主,自然不会随意降罪,当会明断是非。” 屋外众人听进耳朵中,双腿已然发软,王夫人甚至身子打颤,由身侧的李纨扶住才能站稳些。 不是传信太监的过错,贾蓉又是被关的,还能是谁的过错,是他整个荣国府的过错。 可贾母依旧是拉不下脸面请贾蓉走出这间仓房,她可是荣国府中的话事人,自小也是史家的嫡长女,何曾受过这般委屈,给人伏地作小去了。 贾赦,贾政先是忍不住了,两人一起走到里间,拽着贾蓉的衣袖道:“蓉哥儿,老太太实是一时心急,所以处事有失偏允。但老太太心是好的,自然不是真心想着惩处蓉哥儿……” …… 荣国府正门, 贾家在京中除了荣宁两府还有六房存在,例如贾代儒等,都是代字辈的长者。虽并无官身,也无爵位,但在族中行事讲话还是颇有分量的。 一顶顶荣国府驶出的轿子,去而复返,应着贾母的吩咐,这些轿中载的都是各房的长者,今日要来执行族法。 贾代儒先从头一顶轿子走下,见荣国府大管家赖大迎了上来便问道:“珍哥儿呢?怎得行使族法,族长却是不在?” 赖大笑着回道,“方才差人去请,东府大老爷说是身体有恙已是下榻不能,便就不再过来,由您领着各位长辈行事。” 贾代儒捋了捋胡须,颔首道:“并无不妥,既然珍哥儿身子有恙也不好循规蹈矩。”抬起脚,方要迈出去就望见前方还有一顶轿子,装饰华贵明显与他方才坐的荣国府里的轿子不同。 贾代儒疑惑道:“今日府上有客?怎好还做此般大阵仗?” 赖大自然不知如今内院中的情形,应声答道:“前几日府上大姑娘封了凤藻宫尚书,多半是来太监贺喜传信的。” 贾代儒便无再多疑问,便引着贾家各门的长者往荣庆堂去寻贾母。 才过了垂花门,里间却是没多少嬷嬷丫鬟在当班,贾代儒心中又升起疑虑,事出反常必有不善,拦住一个打水的粗使丫鬟问道:“可知老太太往哪边去了?” 丫鬟忙点头应道,“方才见是由一队人簇拥着往里院中去了。” 与贾代儒一同来此的长者皆是须发斑白,走了长路本就身体不适,贾代儒也只好硬着头皮安慰了一会儿,再往前赶路。 入了里间的二门,才见到乌泱泱的一众人,都挤在一间小门前。 “奇了,难道在府上挖出财宝了不成,怎得都挤在一块了。” “兄长,你快去寻老太太,我还得赶紧回去哄孙子呢。” 贾代儒再安慰道:“不过是惩处个哥儿,用不了多久。” 再往前挤了几步,站在人前,就见贾政贾赦在房中求着什么人,贾母也立在门外似是在请,“嗯?不是说要惩罚个哥吗?” 正在此时,房中贾蓉见到立在人前的贾代儒,立即甩开贾赦贾政,大步迈出门,直接握住贾代儒的手臂,呼道:“恩师,可还记得我?” 贾代儒被惊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旋即点了点头,“这不是宁国府的蓉哥儿么,我怎得会不识得?” 贾蓉再晃了晃贾代儒的手臂道:“恩师,蓉少时顽劣,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但如今多有成长,再不是孩童之时了。” 听贾蓉还记得他的好,贾代儒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昔日之事便就不再多提了,蓉哥儿虽是没能走取士之道有些可惜,但如今生意也是做得红火,这京城中的族人是有目共睹,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贾蓉颔首,“恩师,今日您来此,便是要行族法处置我,我还需为自己辩解一二。” 贾代儒一脸茫然,来之前可没人说是处置贾蓉啊。心中暗自苦恼,“你们荣国府和宁国府斗,扯我们这些个老人作什么,早知如此谁还会来了。”本来还想着能在荣国府上蹭一顿饭的贾代儒面色再不好看了。 “方才在房中之时,宝二叔拦着不让林家出府,这哪合规矩,我便上前好言相劝。可说了两句,宝二叔便是恼了,抬手就要砸玉,动静自然引到老太太到场。宝二叔气恼有我的缘由在,我也并不推脱,可还说我是因为嫉妒宝玉,要与他争,才故意挤兑,这岂不是笑话?” 贾蓉轻轻帮贾代儒拭去头上斗大的汗珠,再道:“恩师,你以为谁有理?” 贾代儒偷偷去瞧贾母的脸色,那是难看非常,蓉哥儿在外多有能为,也比不得一品国公夫人和荣国府袭着一品将军的贾赦呀。 心中敲定主意,贾代儒便想站台贾母,才要开口,就听一侧传出尖声,“贾蓉,陛下可还等着你问话呢,就快要耽搁半个时辰了。” 贾蓉转身对夏公公作揖行礼道:“夏公公再稍待些,恩师在贾族中可是传道受业之人,公正分明,马上便会有决断。” 定睛一瞧,贾代儒才发现这人群当中还有一位公公呢,而且他话里的意思是陛下要召见贾蓉。若是族法行下来,那没有几鞭子几板子定是不能的,可打了即将觐见陛下的人,这…… 贾代儒抻动了下脖子,缓缓道:“以我之意,宝玉实不如蓉哥儿,蓉哥儿怎会去妒忌他。宝玉也不是个喜好读书的,定也走不了科举之道,那这做生意的能为更不用与蓉哥儿比了,老太太怕是多有偏爱,此事当真是有失公允了。” 贾母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场上贾家众人尽皆低着头,下人头低的更厉害,似是要埋到土里,避开眼前所见所闻。 贾蓉颔首道:“恩师不愧是有师德之人,知大义晓事理。” 再转向贾母,贾蓉问道:“老太太,族中长老此番行使族法可妥当?” 贾母看了眼一旁的夏公公,脸上满是急切,咬了咬本就不多的牙,恨声道:“妥当!” 贾蓉再走近了几步,手放在耳朵旁问道:“老太太方才所言,蓉没能听清,是否妥当?” “今日是宝玉无故生事,老婆子代他与蓉哥儿赔个不是,往后我定叮嘱他小心与蓉哥儿来往,今日便就如此了事,族法行事妥当。” 贾母终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还够狠,脸面再不能要了。 贾蓉点了点头,“老太太不愧是荣国府中的顶梁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度量常人难比。” “夏公公,我们走吧,得赶快去见陛下。” 一出戏夏公公也看得足够了,方才急切的脸色全然不见,露出笑容道:“好,就等着哥儿这一句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第160章 只求诰命 第162章 只求诰命 贾母的身子似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由两旁丫鬟搀扶着才勉强能站稳住。 面上再不复往日的威严,眸中黯淡无光,呆呆地往院门处望了一会儿,良久才回过心神。 “好了,今日事情乱遭的,扶我回去歇息吧。” 语气飘忽无力,贾母再摆不出往日的架子来了,只如同一个普通老妪。但主子有吩咐,身为下人的丫鬟嬷嬷,还是动起身来簇拥着贾母返回荣庆堂。 贾代儒面上多有无奈,不去与老夫人的眼神相接,低着头,直至贾母离去后,上前与贾赦,贾政两个搭话问道:“今日老朽是不是坏了事啊?” 贾赦一甩袖子,怒声道:“是那个孽障恃宠而骄,不过被陛下宣入皇城,就来给老太太下马威,骑到我们头顶上。倘若真有一日,那小子入朝为官,还有我们的清闲日子可过?” 说罢,不顾两人,独自离去。 贾政摇头叹息,他知道贾蓉这是何等受宠,往后入朝为官怕是难以避免,而荣国府只能好生相交,毕竟都是贾家的子弟,怎好闹得难堪。 “此事不该怪各位,你们也是受邀而来,今日荣国府上处事却有不妥。因宝玉事起,还是我管教无方,那竖子……” 王夫人望去贾政,见他面容愈发憋闷,只恐他自己怄出病来,开解道:“老爷,此事便就过去了,那蓉哥儿不过还是个孩子,只想着争这一口气罢了。宝玉也还是孩子,争斗本不该惹出这么大的是非,方才老太太的面色不好,此时还是赶快去问安为好。” 贾政颔首道:“你先去吧,我送送各位长辈。” 场上再只剩下女眷,邢夫人自然同贾赦一起离去,王夫人也不在,又只剩下院中的姑娘们了。 探春吞了下口水道:“我说蓉哥儿怎得一直不疾不徐的样子,在仓房里坐着还是逍遥自在,原来事情他早就想到了,亏我们还为他担心来着。” 说了一句,周围却是没人应声,探春看向一旁呆愣愣的迎春,惜春,探春继续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呢?” 惜春从怀中摸出一件玉佩,放在手中揉搓了下,回应道:“只是在想蓉哥儿为了自己的公道连老太太都能违逆,这般胆识和算计,真是没有哥儿能比过的。虽然以下犯上有违孝道,可这种气魄实是令人敬畏,真是有些羡慕侄媳妇了。” 见着惜春的小动作,迎春好奇问道:“这玉佩是哪里来的,真真是极好的了。”说罢伸手就想取来看看。 惜春躲在一侧扶着迎春的胳膊道:“这是方才蓉哥儿在包袱中放的,总共有三块,应是为我们每人准备了一块。给,这是你们的。” 迎春和探春都伸手接了过来,摩挲了阵,小姑娘的兴致便就消减,各自收到荷包中。 探春出言打趣道:“蓉哥儿倒是有心了,对我们真是极好的。你们说,要是云姑娘刚刚在此,她会不会又对蓉哥儿痴迷了?” 惜春捂嘴轻轻笑了笑,“蓉哥儿这般好的哥儿,但凡是女子都会喜欢,若蓉哥儿不是贾府的人,三姐姐会不喜欢?” 探春扬起手便要打,“没大没小,你说的是什么话?” 惜春忙躲到迎春身后,迎春便就拦着两人人,防着她们闹摔了。 姑娘们又无忧无虑的闹做一团,而一旁的李纨和王熙凤面上多有忧虑。今日事后,贾母在府上的颜面扫地,意味着荣国府也颜面无光。 头一个诰命夫人给宁国府的哥伏低做小,当面致歉,往后荣国府的面子定会一落千丈。她们都是荣国府上的内眷,荣国府若是在外不强,内院的妇人也难有好日子过,妇人在家除了能掌点小权势,再就是一个好颜面,此事一出往后怎还会有各家诰命登门说好话。 而贾蓉府上往后定不会少了人拜访,这宁荣两府怕是都要不如蓉哥儿那一家了。 李纨叹息道:“没想到今日这事竟是如此收场,往后还不知会如何。” 有嬷嬷上前问道:“珠大奶奶,过一日兰哥便要乘船往金陵去了,东府里的大老爷病了不能随船南下,这边就该我们准备人去帮衬着兰哥,不知可有人选,老奴往外递个消息。” 李纨才接手了内院的事没两天,哪会有合适的人选,看向一旁的王熙凤,缓步走近问道:“凤丫头,不知你怎么看?” 王熙凤正盯着一旁打闹的三春出神,这时李纨问话,三春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齐齐的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忙侧过身,偏头对李纨道:“刚才我们不都看了,外事谁会有蓉哥儿顶事,你不如去找他拿个主意。兰哥还小,初次南下定得有个行事利落,头脑不错的人跟着,这府上哪还能挑出来了,还是去找蓉哥儿问问吧。” 王熙凤虽然说的不错,但是让李纨犯了难,“可老太太那边……” “大嫂嫂,往后外事谁还能跳过蓉哥儿去了,今个连珍大哥儿都病了,你心中还不知?珍大哥才正直壮年哪那么容易病,定是心中明镜着蓉哥儿的能为,不冒出头来了。” 李纨颔首,再回去对嬷嬷吩咐道:“还不急,等我挑挑,今日定给你个说法。” “是。” 场间再没什么事,王熙凤便同平儿一起返回院中。 才走出贾母院的大门,平儿便开口问道:“奶奶,我瞧见姑娘们手中的玉佩和奶奶腰间挂的这块极像了。” 王熙凤脚下一个踉跄,一躬腰,身上又传来疼痛,诶呦了一声。 平儿一把扶住,关怀问道:“奶奶,真的怎得了?” 王熙凤俯身缓了一阵才慢慢抬起腰,轻轻揉了揉小腹道:“没事,只是身上有些痛。” 平儿劝道:“奶奶,我去寻个大夫来看诊吧,近些日子来奶奶的身子愈发不好了,又吃不下饭食,日子久了怎还熬得住?” 王熙凤这次没再拒绝平儿,颔首道:“好,便请一个来吧,看看也好。” …… 荣国府门前的轿子稳稳起轿,里间坐着两个人,便是贾蓉与夏公公。 轿子中两人对坐,夏公公始终满脸堆笑的看着贾蓉,让贾蓉心中很是疑惑,过了半响,贾蓉再忍不住,出言问道:“夏公公,你这般盯着我笑,难道是我脸上有戏看,让你高兴了?” 夏公公笑出声,喘了几口气才回应贾蓉,“你面上虽是没戏,可今日却是唱了一出大戏,让我看了个过瘾。” 贾蓉摇了摇头,“既然夏公公看得过瘾了不如说说陛下来召见我是因何事。” 夏公公闻言却是收起了笑容道:“不知。” 看出他多有防备,笑容便就转移到贾蓉脸上,“哦?夏公公似是内宫中的总管,怎会不知晓宫中的事?” “你也说了我是宫中的总管,只管宫中的事,自然会不知,你莫要问我了,等到面见了陛下自然知晓。” 老东西嘴巴还挺严,贾蓉思索了阵,又问道:“那可知陛下心情如何?” 贾蓉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夏公公也不想得罪了他,无关紧要的事还是说了的好,“陛下心情不错,近来心情一直不好,今日见了林大人之后,才有好转。” 听此言,贾蓉便知隆泰帝应是对扬州府之事是十分满意的,心中便就安定了些,思索讨要何种赏赐。 却听见夏公公问道:“贾蓉,你成家已近有两载,怎得还没个一儿半女,这事却是蹊跷。” 说着,还上下打量着贾蓉。 贾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一个有东西的好像被一个没东西的鄙视了。 “太早了,我还不足弱冠之年,有什么好着急的?” 夏公公面上又显出笑容道:“宫中多有秘方,要不我问太医来帮你看看?” “不必,不必,多谢夏公公好意……” 两人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便就再不多搭话,直至轿子在午门前落下。 有小宦官在门前焦急等待着,见夏公公走下来,忙上前行礼道:“干爹,陛下已经差了好几拨人来问过了,快往里面去吧。” 夏公公颔首道:“你引着他去。” 贾蓉走下轿,对小宦官道:“有劳小公公了。” 那小宦官忙还一礼,“当不得当不得,贾公子快随我来。” 再一次走在皇城内,贾蓉已经没了初次的稀奇劲,不多打量周遭的风景,径直来到御书房。 小宦官在门前立定,轻声对贾蓉道:“贾公子,你进去吧。” 贾蓉抱拳行礼后,迈入门中。 隆泰帝此时并没有批改奏折,而是靠躺在榻上,身上盖着金丝锦被。 戴伦见贾蓉来了,眼色却有不善,慢慢踱步到贾蓉身边,轻声道:“你竟让陛下等了快一个时辰,陛下如今才歇下,你便就在这立着守候。” 贾蓉还没应声,榻上的隆泰帝缓缓睁眼,往下一瞧见是贾蓉到了,轻咳几声,自己支着起身。 戴伦听见动静,忙上前几步,搀扶着隆泰帝,“陛下,不如再歇息一会儿,好不容易睡得踏实。” 隆泰帝抬手挥了挥,道:“不必,贾蓉你上前来吧。” 贾蓉行礼后,走近几步,看清了隆泰帝的面色,确实不如上次在公主府的时候。如今面容有些消瘦,眼窝也有些凹陷,能看出苍老了许多。 不知怎得,只是半年时光,隆泰帝就成了这般模样。 “臣贾蓉,见过陛下。” 隆泰帝打量了贾蓉一眼,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也没能好好歇息,身子也是比京城消瘦得多了,再想想奏报中他深陷险境,仅是为了一举荡平不法盐商,心中便就柔弱了几分。 可又想起珺儿因他百般恳求,就要出宫南下去寻,心中又升起恼火,沉声道:“你的奏报我都过目了,虽其中有功,计谋却也是用的漏洞百出,若不是珺儿正巧下江南,你便要死在那铁蹄之下。” 方才夏公公还说隆泰帝心情不错,这一开口虽然没指责他延误时辰,却也是斥责一顿。 贾蓉小心回应道:“陛下教训的是,小子行事稚嫩,有幸得公主殿下相助,才能化险为夷,功劳实在公主殿下。” 隆泰帝却是摇头,“朕并非此意,你还是有功劳在的。这盐业新政让朕耳目一新,如此行事,不出两载便能初有成效,甚好。” “新政并非臣一人之力,是集思广益,林大人诸多盐商……” “好了好了。”隆泰帝不想听贾蓉的场面话,打断道:“他们朕都有赏,你说说看你这个头等功臣想要什么赏赐?” 贾蓉未多思索,脱口道:“臣此次抛家弃妻初出京城,南下千余里都是应了陛下的差事,差事做好乃是臣的本分,哪敢要赏……” 隆泰帝嘴角抽了抽,“朕知道你不容易,朕会尽力满足的。” 见隆泰帝不似之前的严肃,而是多有耐心,贾蓉知道此时该是他求赏的时候了,“那臣能否要个官职?” 隆泰帝皱眉道:“你缘何想要个官职?你可知此次扬州之行,大多是因盐商对你的身份不了解,才没在你初到时设防,若是你到台面上来往后该如何行事?” “臣之意并非如此,陛下能不能赏臣一个闲职,也好封臣家中妻子一个诰命,各家诰命来府上拜访时,臣的妻子却是白身,实是让她有些难堪。“ “朕一开口便就不能反悔了,你可要浪费此等好时机,不求其他,只为府上妻子求个诰命?” 贾蓉颔首道:“臣别无所求。” 贾蓉江南一行,为隆泰帝带回了十年的税银,却只想要为家中妻子要一个诰命,倒是用情至深,算是良人。 又想起珺儿,隆泰帝心中满是叹息,“眼光倒是不差,可这贾蓉……” 隆泰帝平复了心神,对堂下行礼的贾蓉道:“好,既然赏了也别是闲职,就领一个御前侍卫之职吧。” 御前侍卫多是各家公侯府上镀金的地方,封赏贾蓉这个职位倒也合理,面上不会让人察觉出异常。 “谢陛下。” 隆泰帝又开口道:“若是想要为家中妻子讨个诰命,你该有个官位,便就先领个副官,封三品诰命,你可满意了?” 贾蓉笑着点头,“满意,满意。” 封赏之后贾蓉不再油嘴滑舌,隆泰帝也很满意,接下来自然该问些正事,知道贾蓉能为不似面上这般,隆泰帝此次唤他来,问当下的解决之法才是正事。 “好,赏也赏了,朕还有事要问你。新政之事你可有耳闻?” 看来又要问政,贾蓉硬着头皮道:“臣倒是知晓一二。” “那你说说看,为何朕一心想要革新,可朝中百官都成了朕的敌人,难道这不是惠国惠民的良政?” 第161章 暗通款曲,会见元春 第163章 暗通款曲,会见元春 “陛下之识远胜于臣,臣不过一监生,怎敢妄言。” 隆泰帝只想听些真话,到这个时候,贾蓉依旧要跟他装傻,搞这套君君臣臣的礼节,使他面上染了些不悦。 转向戴伦道:“方才赏赐贾蓉的旨意可发出去了?” 戴伦躬身回着,“应是还未出宫,正送往中书省。” 隆泰帝颔首,“好,遣人去拦下来,不赏了。” “这……”戴伦有些犹豫不决,虽然他心中不喜贾蓉,可方才不是说了出言就不能更改,这会儿又要改。 贾蓉一头黑线,圣旨怎么和玩闹一样,还能收回的。 为了家庭幸福,也看出隆泰帝并不是试探之意,贾蓉便不再藏拙,与隆泰帝道:“臣这会儿倒是想起些缘由。” 隆泰帝的倦容消退了几分,振作精神,先是对戴伦吩咐,“先不用拦了。”再转向贾蓉,兴致渐起,“你说说看,说的好朕重重有赏。” 贾蓉脑中快速过滤着前世所学,解释道:“陛下之政实为良政,但陛下朝中之臣非尽是良臣啊。” 隆泰帝眉头微微皱起,“朕让你说,你还真够大胆,这是要弹劾朕的满朝文武不成?” “陛下想听真话,蓉便大胆开口。以臣浅薄之见,朝中多江南籍的官员,而江南世族正是如今最得利的,家家都有良田千百顷,若是陛下修改了税法,丈量了土地,往后他们的进项定会大打折扣,这如何能让他们不站出来为自己的族人撑腰。” “就以此次扬州府之事为例,与盐商有往来的官员数不胜数,朝中也有许多人吃着盐商的贡银。之前林大人初次兴兵剿灭私盐,欲要革新之时,朝中不就弹劾声不断。仅是两淮盐商在朝中都有如此影响,更何况是江南世族。” 隆泰帝并不是想不通这些事,但那些老臣竭力抵抗新法推行,他实是有些犹豫。虽然他极想挽回如今疲敝乱局,但总是有心无力,难以下定决心。 “依你之见,朕该当如何?”隆泰帝目光再回到堂上这个少年身上,他已经带给隆泰帝太多的惊喜,此时也希望他能给一个可行的对策。 贾蓉回道:“陛下需要杀鸡儆猴以示革新之决心。” “哦?那你说朕应该选谁?” 贾蓉抬起头望了一眼,而后镇定答道:“欲要推行新政,则要加大罚亲的力度,以他们为典范,使众人无法再抗争。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变革是陛下的权利,不得使百官评头论足,如此一来陛下显现出决心,那些暗中支持却不敢违抗江南一党的人该会站出来为陛下在朝中声援。” “罚亲?你的意思是皇后,佟家?” 戴伦立即尖声呵斥道:“大胆,后宫之事岂是你能……” 隆泰帝抬手打断戴伦的话,横了一眼道:“带着他们下去。” 戴伦面上又绽出笑脸,躬身道:“是,奴才这便下去,陛下切莫错过用药的时辰。” 说罢,戴伦便引着左右的小宦官出了御书房,并带好了门。 “很好,不可被评价,既然朕认定是对的,便就力排众议推行下去。罚亲,该重罚。” 再看向贾蓉,隆泰帝起了爱才之心,谁人能想到先从皇后的母族开始砍下第一刀,要是他有此等的魄力,谁还敢站在台前反对,在之前与内阁磋商许久未得出对策,今日贾蓉说就几句,困境便就迎刃而解。 一君一臣就这样沉默了阵,隆泰帝叹息道:“若是今日之言传出去,你该成为百官的敌人,就连后族都将视你为眼中钉,你在京中可该如何安身?” “臣一心为陛下思虑对策,未曾考虑其他,且有陛下在,臣何惧与他人为敌?” 隆泰帝颔首,面上露出慈祥的笑,轻咳了几声,拾起御案温热的药汤,饮尽后心中暗道:“朕在时,定然不会让你有事,可若是朕不在……” 念及此,隆泰帝又摇了摇头,身子每况愈下,他最为清楚。不知能否等到新法成效,他更该尽快推行下去,稳定国情。 “贾蓉,你以为南下应由谁人掌兵,征讨南蕃?” 边境不安稳,也是隆泰帝当下的心头病,贾蓉在此,便想着一块问问他的看法。 贾蓉却是摇头,“臣虽然对文武百官有了解,但还不到了解到每个人的程度,若是陛下问臣该不该南征,那臣定会回复该,可要是问何人挂帅,那臣也难挑个人选出来。” 隆泰帝目光炯炯得盯着贾蓉,贾蓉面色坦然,连呼吸都无多少波动。 良久,隆泰帝笑了几声,“哈哈哈,好,朕便不再为难你了,回去吧,等你到府上,封赏的旨意也不会晚了。” 贾蓉却是没想走掉的模样,一动不动。 隆泰帝疑惑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贾蓉扬起笑脸,“方才陛下说答得好了还有赏赐,旨意是差事的赏,问策的赏还没有呢。” 隆泰帝又笑了起来,还真有能与他讨价还价的臣子,隆泰帝倒也不厌烦,“好好好,是朕忘了,你说还想要什么?” “听闻臣的姑姑被陛下看重获封凤藻宫尚书,臣欲想探望一番,不知陛下能否恩准。” 面见一个女官对隆泰帝不过小事一桩,隆泰帝颔首道:“好,便通传她出来与你去偏殿会面吧。来人!” 门外侍立的小宦官推门而入,“陛下。” “传唤凤藻宫尚书前来与贾蓉会面,引贾蓉去偏殿等候。” “是。” …… 元春本是在宫中处理着日常的事务,被传唤出来也是一脸疑惑。 等到在殿中看到一身材挺拔的男子后,元春更有些茫然无措,她上次见到贾蓉还是孩童时期,此时已经难以外貌与贾蓉相认了。 立在堂上的贾蓉,听到脚步声回首望去,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女子,款款向他走来。相貌姣好,眉目清秀,第一眼并没有初见薛宝琴那般的惊艳,但是看上去就很舒心,让人不自觉升起一份亲近之感,大抵也是因此她才是能在宫中唯一当差的贾府姑娘。 “给大姑姑问安。”贾蓉向前走了几步,立在贾元春身前道。 贾元春上下打量了贾蓉一番,是个丰神俊朗,面容俊秀的哥,十分入眼。自己因面前这个哥儿才能摆脱女使的身份,成了如今的尚书之职,元春心中还是多有感激的。 “自家兄弟,不必这般见外。”元春先是安慰着,引着贾蓉坐到一旁,盘问起家中的事,“老太太如今身子可还安好?” 贾蓉想了想他方才离开荣国府时,贾母的脸色,那般难看还没气倒,身子真是不错,便开口答道:“老太太的身子一向很好,无病无疾。” 贾元春点点头,“如今宝玉怎样了,可有在认真读书,考取功名?” 贾蓉又想了想离开府上时宝玉的模样,摇摇头道:“我平日里也少去荣国府,此次还是从江南北归,这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我是从荣国府而来,那时宝玉确实没在读书。” 元春心中多是对家中的思念,却是忘记了贾蓉是宁国府上的哥儿,并非荣国府,此时脸上满是歉意。“是我唐突了,不知如今东府里如何?” 贾蓉挠了挠头,“回京之后我还没往宁国府上去,如今我也不住在宁国府上,实也不知情。” 一番话将元春说得呆了呆,“蓉哥儿不在府上住着?” 贾蓉颔首答道:“是的,大姑姑难道不知我自己买了一间宅子,离宁荣街也不算远。” 元春对贾蓉没多少了解,送去家中询问贾蓉的信,也未收到回信,如今倒是与贾蓉问清状况的好时候,“说来惭愧,姑姑在宫中对你的事没多少了解,家信中也少有谈及东府里的事,只是知你为公主殿下做事行商。” 贾蓉理解了元春的意思后,解释道:“这半年来我在扬州府协助林大人有功,陛下宣我进宫,与我问了赏。” 元春久居深宫,对隆泰帝多有了解。隆泰帝性格内敛,少有在人前夸奖谁,却是对贾蓉赞不绝口,而且贾蓉如今还无个官职,就能多次入皇城,可见是多大的宠信。 元春摇头道:“蓉哥儿叫我来,应也不仅是为了家常事,蓉哥儿与我说实话,才能无所顾虑不是?” 贾蓉扫视了眼场上侍立的小宦官,轻声道:“姑姑之聪颖出人意料,我实为陛下的锦衣卫指挥使,下江南时我为钦差大臣所以能得此等恩宠。” 如此一来,连着元春的职位也晋升就能说得通了,情况在元春的意料之中,故此她面上并无惊奇之色,颔首对贾蓉问道:“那如今你唤我来可是有事交代?” “正是,大姑姑在宫中如今不再是一女使,应有多方消息来源。如今朝中三位皇子争斗不休,宫中怕是也不消停,若是有事还请姑姑能传信出来知会一声,这对贾家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姑姑之意如何?” 元春想了想反问道:“为何我不知会荣国府,而去知会你呢?” 贾蓉叹了口气,“若是知会其他人能有所作为,那姑姑大可寻他人就是了。” 自此元春算是看清了面前的哥儿,外表谦卑,实则强势。 如今贾府在外只有她爹爹一个五品员外郎的实职,与贾蓉暗中的身份相去甚远,若是想贾府在这番大势下能保存,确实少不了贾蓉的作为,再没多考虑,元春便应了下来。 “好,宫中若是有风声,我会差人传信与你知晓。西府里,还需你多帮衬些。” 贾蓉颔首道:“力所能及,在所不辞,若是我无法左右之事,也只得让姑姑失望了。” 贾元春摇头道:“我不会为难于你,前几日皇后曾问过我,贾家如今站台哪位皇子,我并没给答复,去往家中的书信中我也写了让爹爹莫要轻举妄动,否则便有灭门之祸。等到你出去以后,也多提醒他们些,我只怕他们看见了眼前的利益,便就没了往后的打算。” 贾蓉心中感慨,“不愧是久在深宫的人,看事情比贾府的那两个败家子通透的多了。” “好,此番再没别的事。”贾蓉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道:“来见姑姑也是临时起意,没准备多少见礼还请姑姑莫要责怪,这块玉佩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赠与姑姑算作贺礼了。” 元春面上露出笑容,终归是贾家的哥儿,还是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在。一手接过来,对贾蓉道:“多谢了,本该是姑姑给你准备礼物,这次暂且记下,如有下次定会还礼。” …… 荣国府,梨香院, 宝钗将宝琴接回府上,两人多年不见有着许多话想说,但当下宝钗还是先问起了有关贾蓉的事。 “妹妹,你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哪有住到外人府上的道理?” 宝琴应道:“长兄如父,哥哥也是这样安排的。” “这不是胡闹呢,你便就在这住下,等他来京我与他分说清楚。” 宝琴却是摇头道:“不只是哥哥的安排,我本身也想住到蓉哥儿那边去,不瞒姐姐,我已经喜欢上蓉哥哥了。” “什么?”薛宝钗一脸惊疑,“你不是有婚约在身?而且蓉哥儿可是有妻子的。” 宝琴笑颜不改,“那桩婚事早就没了,梅家大少爷已经染了官司下狱。蓉哥哥有妻子也无妨,我甘愿为妾室。” 宝钗用手指戳了下宝琴的额头道:“你呀,哪有自贱身份的。” “何来自贱,你可见过如蓉哥哥那般的男子?这京城中谁人能比,姐姐看好的宝二爷能?若是蓉哥哥纳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哪有自贱一说,而且哥哥也是同意的,不但哥哥,大哥也同意。” “怎么就成我看好的了……” 正在宝钗与宝琴争论的时候,薛姨妈从荣庆堂上赶了回来,见两人并排坐在榻上,薛姨妈走上前拉住宝琴的手便问道:“你们都从扬州回来了,蟠儿呢?” 宝琴安慰道:“伯母莫要担心,大哥他这次是做生意去了,而且是很大一笔生意所以比我们晚回京城,不过用不多久应该也会回来了,毕竟他要寻蓉哥哥去拿定主意。” “贾蓉?还与他相干?” 宝琴面上露出骄傲的笑,“自然与蓉哥哥相干了,生意可是蓉哥哥给的,这一桩生意做好可得顶江南丰字号几年的进项。” 薛姨妈却道:“有了生意他们便将你卖给蓉哥儿?这帮不中用的东西。” “并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 薛姨妈却是极力反对,“不行,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闻老太太已经将蓉哥儿关起来了,你跟着他这个能折腾的作什么,往后还能有多少消停日子。” 第162章 打道回府,群芳荟萃 第164章 打道回府,群芳荟萃 “奶奶,外边小蓉大爷来了。”同喜蹬蹬蹬跑进房中,与薛姨妈传话。 闻声,宝琴立即从软榻上跳下,在薛姨妈和宝钗的注视下,回眸一笑,“伯母,姐姐,蓉哥哥来接,我这便就跟着他去了。” 薛姨妈惊疑问道:“方才蓉哥儿不是被老太太关起来了,怎得来了这边,莫不是偷跑来的,若是如此宝琴你更不能和他走了。” 同喜小声答道,“奶奶,奴婢听闻老太太亲自去房中迎小蓉大爷出来,还道了恼……” 薛姨妈眸眼瞪大,满脸的难以置信,与宝钗对视间,宝钗也是摇了摇头,薛姨妈才开口道:“去迎蓉哥儿来吧。” 不久后,贾蓉被迎进屋中,先是往榻上的薛姨妈行了一礼,“见过薛姨妈,薛大哥此时应在归来的路上,江南盐商抵押了不少铺子,薛大哥留下在那边操持着生意,所以才晚了我们些日子。” 心知薛姨妈最是在意薛蟠,贾蓉便拣要紧事先说了。 “不少铺子,多少能让他都留在那边不肯回来,怕不是寻地方高乐去了。”薛家丰字号开遍江南各地,仅是一门生意还难以提起薛姨妈的兴致。 贾蓉笑答,“实是一笔大生意,扬州府就抵押了几条街的商铺,还不算周边城镇,若是薛大哥能处理妥当了,这一进一出十几万两应还是能得来的。” “十几万两?”薛姨妈惊得从榻上站了起来,要知道薛家一年的进项也不过几万两,这一桩要抵去几年。 薛姨妈的失态让宝钗面上臊红,偷偷拉了一下薛姨妈的衣角,薛姨妈才回过神,又坐了回榻上,再看向贾蓉面上完全换了幅模样。 薛姨妈堆着笑容,对贾蓉道:“蓉哥儿,先坐着,我知你要带宝琴离去,也不急这一时不是?你将扬州府上的事好好与我说说。” 贾蓉叹出一口气道:“今日贾蓉归来还未曾回府,从荣国府离了去就往皇城觐见陛下,这会回来便想着接宝琴走,回去府上好好歇息,改日我定登门到访,再与姨妈闲聊可好?” 连贾母都做了小,薛姨妈此时想起自己不该再端着长辈的架子,连蟠儿那个揍性的,跟着贾蓉都能学好,真做起生意来,薛姨妈便也想和贾蓉多来往。 本来薛姨妈是极力反对宝琴与贾蓉离去,如今一看,倒也不是坏事,心中暗道:“这些哥儿不愧是在外作事的,将宝琴许给贾蓉倒也周正。” 宝琴上前拉起宝钗的手道:“往后我可多来与姐姐闲话,今日便就和蓉哥哥去了。”又俯身凑到宝钗耳边,宝琴小声道:“姐姐你瞧,蓉哥哥与贾府闹开了,不还是来这边接我?嘿嘿,我已经将身子给了蓉哥哥,蓉哥哥有担当,定会娶我过门的,姐姐莫要妒忌妹妹,怕是再难寻倒如蓉哥哥这般的公子了。” 宝钗臊得脸更红了,对宝琴斥责道:“你怎得这般不知廉耻了,还没过门你就……丢死个人了,也不嫌臊得慌。” 宝琴再朝宝钗眨眨眼,起身往贾蓉身边,挽住贾蓉的胳膊抬头望着他,眼中满含爱意。 有外人在前,贾蓉也没作挣扎,朝宝琴笑了笑,又看回薛姨妈。 见两人这般模样,薛姨妈这等年纪的妇人还不知其中缘故,心知这两人怕不是在扬州时就好上了,此时哪还能做棒打鸳鸯的事来,更何况蓉哥儿如今才是薛家该供着的。 念及此,薛姨妈又想起许久之前薛蟠与她说过的话,那时薛蟠三番五次来劝说她,将宝钗许过去结为姻亲,可那时她总觉着小妾地位还是太低了些,让丫头吃亏。 可如今一看,贾蓉却像是金子一般,谁也再遮不住他的光,这贾府中再无一个能与他较量的。而薛家二房却是先乘上这条大船,这可不比自己家乘上来得更实在些。 再回头看去宝钗的时候,薛姨妈眼中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贾蓉开口道:“薛姨妈,我们这便先回去了,家中也无多少事,若是宝琴无事再让她往这边来,若是宝妹妹无事,也可让她往我府上去。” 听贾蓉邀请宝钗同到他的府上去,薛姨妈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忙道,“不必不必,蓉哥儿你这便回去吧,我也不多耽搁你。” 贾蓉满头问号,方才还似要挽留,这会儿倒成了赶客,苦笑一声,才道:“那好,我这便走了,薛姨妈宝妹妹告辞。” 出了梨香院的大门,宝琴终于忍受不住,笑出声来。 贾蓉还是一头雾水,看向身旁笑弯腰的小丫头,问道:“你笑什么呢?” “肯定不是笑你啦。”宝琴抬头,看向贾蓉,“我笑的是伯母,她听闻你帮丰字号赚了十几万两银子态度就大不同,看那眼神,似是后悔没把姐姐许给你了。最好笑的是,最后还赶你出来,怕是担心薛家要二女共事一夫。” 贾蓉摇摇头道:“薛姨妈想得可真够多的。” 两人过了一处转角,再往前走过巷道便是贾府的侧小门了,贾蓉府上的轿子也等在门口。 宝琴此时却是立住了脚,将往前走的贾蓉带了回来。 “又怎得了?”贾蓉立在她面前,偏头打量着。 宝琴微抬螓首,眉间挑了挑道:“姐姐可也是个大美人呢,难道蓉哥哥没有齐人之福的雅兴?我听闻酒楼中多有世家子弟的公子就好这个呢。” 贾蓉无奈的捏了捏宝琴的脸,“想又能如何?不想又如何,还是快回去府上吧,府中都有不少姑娘了,如今定都等着我们回去用膳呢。” 宝琴踮起脚尖,双手扶在贾蓉肩头又凑近了几分,轻声道:“我可以穿姐姐那一身衣服……” 说着,就要往贾蓉的面上吻去。 而正在此时,转角处走过来一人,却是轻咳了几声。 宝琴惊得立不住脚,整个人挂在贾蓉身上。 两人一起打量过去,见是李纨走了过来,面上满是歉意。 “似是扰了你们的兴致?这真是我得不是了,不过光天化日得在外面怕是不太好吧。” 再往前走了几步,李纨打量着满脸通红的宝琴又道:“怪不得你不愿在府上住下,原来……” 贾蓉扶着宝琴的身子,使她立稳身子,眉头微皱开口问道:“婶婶可是有事?” 李纨便不再多话,回应道:“实是有事的,本来想去蓉哥儿的府上拜访,听闻你回来府上,我便来寻了,有一事相与蓉哥儿请教。” “婶婶直言无妨。” 李纨轻轻点头,“兰哥被选成了琏哥的孝子,如今该伴着灵柩回金陵祖坟安葬,但你也知兰哥从小在府上长大,从未出过远门,我想着让蓉哥儿能举荐一人,在路上多帮衬些。” 既然是正事,贾蓉便就认真思虑起来。之前在扬州府没多顾及生意之事,而金陵又是中心实是该多拓展下生意,安排一个人去料理事情倒也应该,不过是捎带着罢了,如此一来贾芸便是不二人选。 想通之后,贾蓉便就应了下来。“嫂嫂不必忧心,给我做事的贾府旁系贾芸实是个精干的哥,行事干练沉稳一路上陪同恰好合适。” 李纨也是听闻过这个在京城给蓉哥儿执掌店面的贾族旁系掌柜,见贾蓉这般重视此事,李纨也是心中多有感激,忙道谢,“那就多谢蓉哥儿了,往后外事还得多仰仗蓉哥儿。” 贾蓉单手虚扶,李纨身段高挑,较贾蓉身旁的宝琴可是不同。无意之间却是触碰到了李纨的手臂,让李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脸色变得复杂难言,抬头看向贾蓉。 贾蓉忙道:“婶婶不必客气,如今府上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此时也顺带办妥当了,明日我定遣他来接兰兄弟。” 收回手臂环在身前,李纨用手帕挡住半边脸应道:“好,蓉哥儿自去忙,今日婶婶所见定不会与外人言。” 出去贾府大门,贾蓉送宝琴到轿中,应着宝琴的要求,也一同坐在里面。 轿子只是单人轿,独为宝琴备的,当下宝琴便只能坐在贾蓉的腿上。 靠在贾蓉怀里,宝琴仰头望着,叹道:“怪不得蓉哥儿不想要姐姐,原来喜欢年纪更长些的,看来往后我怕是要不得宠喽。” 贾蓉立即开口解释道:“你想什么呢,那可是婶婶……”正想要继续往下辩解,却想起王熙凤来,顿时哑口无言。 见贾蓉言语停顿,再不出辩解之词,宝琴狐疑的看向贾蓉,“你怎么不说了?难道真让我猜中了?” 贾蓉掀起窗帘,往外打量着,装作没听见。 光亮照进来,宝琴忙俯下身子,缩在贾蓉腿边。 “蓉哥哥!你掀开做什么,让人看见我们这般模样岂不是要羞死人?” 贾蓉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害羞呢,在院里还想着踮脚来亲我。” 宝琴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下贾蓉的膝盖,以示反抗。 贾蓉却是诶了一声。 宝琴又改成用手去揉,关怀问道:“可是打到你的伤口处了,我不是故意的。” 贾蓉却是没回应她,对轿子外面的人道:“停一下。” 轿子应声而停,此时正好绕到贾府的东角门。 贾蓉见贾琏的几个心腹小厮正簇拥着一个太医往外走着。 “难道是凤姐病了?”心念及此,贾蓉便往那边招呼道:“兴儿,隆儿,先来这边。” 两小厮循声望去,见是贾蓉召唤自然是不敢怠慢。如今贾府上下无人不晓贾蓉的威风,这可是连贾母都道恼的哥儿,谁若是得罪了往后怎得在府上过活。 “蓉大爷,可是有事差使?” 两个小厮没引着太医径直往马车上去,先走来贾蓉轿子旁。 “我问你们,太医请来为何人诊治?可是老太太生疾了?” 隆儿忙回应,“并不是,是平儿姑娘为二奶奶请的,二奶奶这些时日身子虚着,水米难进。” 贾蓉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可知是生了何种病?” 两人却是齐齐摇头,“不知,太医也不说,似是二奶奶有叮嘱过不能与外人言。” 贾蓉再看向后面的太医,见他脸上没多少担忧之情,而是满面疑窦,心想应不是病急了。 王熙凤身子有疾,又不好与外人说,贾蓉能想到的只有妇科病,这种可能还不小。 点点头,对两个小厮道:“王太医妙手回春,应不会有大碍,往后若是有事办不妥,也可来我府上与我知会一声。” 小厮们忙躬身行礼,“是。” …… 新府,贾蓉才携着宝琴进门,就见到一应祝家子弟都在外院中修行,祝世霖理应成了领头人。 见贾蓉归来,忙脱队上前,与贾蓉行礼道:“老爷,从扬州府带回来的物事已经安置妥当了,我父亲随二叔往山庄去了。” 贾蓉颔首,“不必如此辛劳,才回来往房中去歇息就好。” 祝世霖摇头,“他们尽是闲不住的,在船上这些时日已经够清闲了。”此时看见躲在贾蓉身后的宝琴,祝世霖感叹道:“不愧是老爷真将扬州府上的夫人带回来了。” 宝琴面色稍喜,贾蓉却道:“什么扬州府上的夫人,你管得太多了些,去回去练武吧。” 拉着宝琴便就往里间走去,祝世霖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忽得敲了下脑袋,“诶呦,忘事了,似是有哪家的夫人找过来忘了与老爷说。” 贾蓉还未到正院,就听见里间传来阵阵哭声,心头一紧,“这是怎得了?” 松开宝琴的手,快步上前,推开门,就见秦可卿抱着史湘云哭作一团,连晴雯,香菱,双珠尽皆垂泪,而史湘云的丫鬟翠缕和奶嬷嬷立在另一旁面上多有无奈,又束手无策的模样。 见贾蓉推门进来,忙欠身行礼,“见过蓉大爷。” 贾蓉眉头紧皱,“怎得哭成了这个样子。” 嬷嬷答道:“小姐从荣国府被老太太赶出来,该回去史家,可却往这边来了,这太不规矩,我们两个劝着回去,小姐便就诉苦最终成了这般模样。” 贾蓉扶了扶额,迎上前对湘云安慰道:“云姑姑,不要再哭了,我这就下去将那江南带来的螃蟹与你蒸了吃。” 湘云从可卿的怀中移出脑袋,眼泪不争气的从嘴巴里流出来,“果真?” 吃货还是好劝的,贾蓉点点头,挽挽袖子道:“自然是真的,稍待会儿,可休要引着可卿哭了,她身子也多有不好。” 第163章 戏水 第165章 戏水 人聚得多了,便就在正院中大摆宴席,也是庆祝贾蓉归府。 长席上摆满各式珍馐佳肴,看得史湘云口中生津,一个劲的吞着口水。 望向在席间忙碌的贾蓉,湘云开口问道:“蓉哥儿,什么时候开饭?” 贾蓉将最后一笼螃蟹放在桌上,笑着对湘云道:“这就能动筷了,让云姑姑久等了。” 湘云再扫了一遍席上的菜,摇头道:“没事的,我不怕等,多等会也不碍事。” 酒水被房中的小丫鬟们提了上来,各自为席上之人面前酒杯斟满。 正在此时,被合拢的门却是在外间被推开了,雪雁探头瞧了进来。 一眼望尽屋中人都举着酒杯似是要开宴的模样,让雪雁感觉十分的难为情,紧迈了几步到贾蓉身前问安,“给小蓉大爷请安。” 贾蓉将手中酒杯又放了回去,惊讶问道:“雪雁,你怎得来了?” 雪雁心中苦涩不已,实是黛玉担心着蓉哥儿安危,如今正是茶不思饭不想,差她过来瞧一眼,非要瞧到人安然无恙才行。 “小蓉大爷,小姐没什么胃口,在扬州府时吃小蓉大爷煮的饭菜成了习惯,这一时吃别的多不合胃口。” 贾蓉颔首道:“林府如今应是忙着呢吧,府上的人定也没多少心思给林妹妹准备吃食,当下正要准备开席,不如就一起来这边高乐吧。” 贾蓉看向身侧的秦可卿,可卿也是点点头道:“实该如此,就是不知林府离这远不远,用不用驱车去接?” 雪雁看了秦可卿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在秦可卿面前总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忙答道:“不远不远,就一墙之隔,旁边就是林府了。” 贾蓉更是吃惊,隆泰帝赏了林家一个宅子竟然赏到贾蓉府邸旁边了。 从席上起身,贾蓉对雪雁道:“走,我与你去接吧。” 史湘云心中叹息,吃着螃蟹可要趁热,但是也不能拦着贾蓉不是,只得附和,“是了,离得这般近该去接来,蓉哥儿你快去吧,我等着。” 贾蓉再向秦可卿点头示意,与雪雁一同出府转到林府上。 如今林府门前当真是车水马龙,喧闹不已,林如海升任吏部侍郎之事已经在京中传开了。三品大员,跃级升迁无论是否在朝中为官,都知道这是身负多厚重的皇恩,为了在林家刷一个好脸面,此时不得不备上些薄利走动走动。 贾蓉携着雪雁立在门前,却是难挤过院门,前面一众人被门子拦着,辨明了身份才能往里间放行,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前来作恶,贾蓉想赶快挤过去,好接黛玉出来,可转到侧门又得扰上许多路,便不得不在此处等着。 前方几个公子哥,见一个身着常服,腰间连一件像样的挂饰都没有的哥,也赶着来林府拜访,面上便多了几分鄙夷。 一人扭头看向贾蓉,扬扬头对贾蓉道:“你个酸书生来林府作什么,没礼也好意思进这个门,你若是想疏通些人情,寻些接济还是早往他处去吧。” 雪雁听闻贾蓉被人出言侮辱,立即变了面色,上前一步恶狠狠得朝那几人道:“你们胡乱说什么呢?狗眼看人低,哪只眼看出爷是酸书生的。” 领头一位公子,收起折扇在手上拍了两下,看向气鼓鼓的雪雁,调笑道:“你这书生的丫鬟长得倒是不错,可方便让给我?我与你五十两银子,再去买十个八个新的也够了。” 要被人以五十两银子卖去,雪雁更是气恼,当她成了巷口插草的粗使丫鬟了。捡起路边的石子,便要朝那公子哥的脑袋掷过去。 贾蓉拦住雪雁的手道:“才搬进京城里,莫要给林府生事,这京城地方不大官又多,砸死个阿猫阿狗没准爹爹都是当着小官的。” “你骂谁是畜生呢!”那公子勃然大怒,朝贾蓉怒喝一声。 雪雁噗嗤笑了一声,丢掉手中的石子,站回贾蓉的身后,“好,听小蓉大爷的。” 说着,还恶狠狠得去瞪那公子。 一阵喧闹声引来了林府在外看守的门子,门子是荣国府差过来帮忙的,对京城各家自然是门清,上前一瞧忙作揖行礼道:“仇公子,这是生了何事?” 仇公子将手中折扇打开,扇了扇往贾蓉那边挤眼道:“那边有个破落秀才,应是想来攀交情,我想着提你们打发走了,也省去一份气力,他倒是不知好歹,还辱骂本公子。” 顺着仇公子的指示,两个门子当即就分辨出来人,又快走了几步,忙道恼:“蓉大爷,您怎得还在外面排着,真是折煞了小子们,快快里间请着。” 两位门子用短棒隔出一条通路,在前面为贾蓉领路,走到仇公子身前还比划道:“仇公子多有得罪了,这是贾家大爷,还往后退退让出开路来。” 门子一推搡,仇公子便就呆呆的往后退了几步。 贾蓉看都没看那人一眼,从身前走过。雪雁偏头做了个鬼脸,又立即跟上贾蓉的步子。 旁边的跟班,安慰着仇公子道:“少爷,不要在意,贾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老爷见了也得低着头。我们此行可不是来与人怄气的,可是别忘了正事。” 仇公子颔首道:“所言极是,还得往前去送好礼,见林大人一面,风流倜傥如我这般,还能不入林大人的眼,收我为小婿。” 跟班附和道:“少爷一表人才定是能成事,听闻那林家小姐模样极为俊俏,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呢,少爷这可是好事成双啊。” “哦?”说起美人,仇公子来了兴致,“比那京城第一名妓如何?” “不好说,小人两个都没见过。” …… 贾蓉径直来到黛玉的院中,雪雁上前轻叩门,却听里间传出几声呵斥,“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去见那些家夫人,就说我生疾了,不能下榻。” 雪雁回头瞧了贾蓉一眼,憨笑了一下,往房中唤道:“小姐,是我回来了。” 里面的门闩立即被抽开,黛玉拉开门便问道:“蓉哥儿怎样了?” 雪雁弯了弯腰,显出贾蓉在身后,再朝黛玉苦笑道:“应是还不错。” 说着,还回头瞧贾蓉。 贾蓉上前几步到石阶上,拉住门,看着黛玉的脸慢慢爬满红霞,笑道:“林妹妹我没事,若是担心我怎得不来府上等我,今日我们还吃着席,你该来一同顽乐才是。” 黛玉也想着去府上等候,却是不知如何面对秦可卿,才差雪雁过去跑了一遭。 完全没顾及门外还站着人,方才行事太过唐突了,让黛玉此时臊了个大红脸。抿了抿嘴唇,黛玉拉住两扇门便想要合上,“雪雁你进来,蓉哥儿你既然没事了就早些回去,府上可没空闲给你准备宴席。” 贾蓉扒住门的手不松,眼睛紧盯着黛玉,“雪雁说林妹妹没食欲,都不曾用过吃食,不如一起去府上用膳?云姑姑此时还在等着呢。” “湘云也在?” 贾蓉颔首道:“在呢,宝琴妹妹也在,当下都只等你一人了。” 有人陪同倒是比单独见可卿的好,多与湘云说话就是了,心中打定主意后,黛玉便颔首答应下来,“好,我便看在湘云的面子上同你去了,你可莫要得意。” “我得意些什么,方才林妹妹说身子抱恙,不知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我找个大夫与你瞧瞧?” “你!” …… 府上宴席吃得热闹,众女也都尽兴了,寻着屋子在府上歇下。 美中不足的是,可卿总是时不时偏头打量着自己,而且一脸狐疑的表情,每当这样的场景出现,席间就有好几个女孩子垂下头去,不敢往正坐上去看他们二人。 “大爷,该沐浴了。” 晴雯端着一叠新衣服,走进房中,“大爷,水都热好了,一路风尘还是要洗净了再睡下,夫人刚刚还嘱咐我了,将大爷服侍好了。” 贾蓉从榻上支撑着起身,看向晴雯,“好,麻烦你了。” 晴雯上前搀着贾蓉的胳膊道:“大爷说什么麻烦,今日才回来不该再去揽活做的,如今身子酸疼得厉害吧,一会儿我为大爷捏捏。” 贾蓉胳膊搭在晴雯的肩头,与晴雯一同走到耳房中沐浴,香菱在澡盆中正填着些香料,皂角,见贾蓉到来,起身靠在一边盈盈行礼,“大爷。” 贾蓉点点头以示回应,由着晴雯除去衣物,贾蓉迈入水盆中,便就享受着这一时的安逸。 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按摩着肩头,舒服得贾蓉不自觉哼出声,已经半年多没被人如此服侍过了,真是有些享受。 “大爷在扬州的时候是哪个服侍沐浴的?”晴雯在贾蓉耳旁轻声问着。 贾蓉眯着眼,哼声回应,“没,没有人,都是我自己洗的,不熟悉的人我不习惯。” “哦?大爷还真没在外再寻来丫鬟呀,我还以为等大爷回来的时候这家中都用不到我们两个了。” 香菱也是随着点点头,她也是担心着。 “我哪是那个喜新厌旧的,最喜欢的便是你们两个了。”手往后一伸,环住两个小丫鬟的腰,对晴雯道:“和你说的物事可带过来了?” 晴雯面上羞涩,看了香菱一眼道:“带是带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作什么用的。” 贾蓉偏头看向晴雯,去取来我教你。 晴雯脱离贾蓉的臂弯,从一旁的小篮子中取出了耳朵尾巴等装饰物,疑惑问道:“大爷让我在后面缝一个圆球,不太大也不太小,只当是眼睛差不多,不知这是做什么使。” 贾蓉接过来,解开晴雯腰间系带,“你这便就知道了。” “呀,大爷,……” …… 砰砰砰,门口传来叩门声,瑞珠在外面喊道:“大爷,还添水吗,若是不添水就早些出来吧,奶奶去睡下了,正等着呢。” 两个小丫鬟忙穿戴起来,往前去开了房门。 瑞珠见房中地上满是水渍,惊讶问道:“晴雯姐姐,你们这是怎么洗的,将水都洗到地上来了。” 晴雯伸手在背后掖了掖,挤出笑容道:“方才有一个水盆翻了就成了这般模样,你先回去与夫人通信,爷这就过去了。” 瑞珠又探头往里看了眼正给贾蓉穿衣的香菱,头上似是还扎着什么头饰,面上满是狐疑,再看了晴雯通红的脸蛋,心中有了猜测,“好,好,我这就去通信,你们两个也太坏了些,大爷才回来不让大爷好好歇歇,倒是来登仙先了。” 晴雯轻拍瑞珠的头,“可莫要胡说,快去吧。” “哦。” 贾蓉穿戴整齐,走到晴雯身边,拍了下屁股道:“知道是如何用得了?” 晴雯羞臊得跺了跺脚,“不知道大爷在哪学坏了,就会折磨我们这些小丫鬟,若是说没在外胡闹,谁能相信。” “是吗,方才你似是比香菱要开心多了。” 晴雯咬紧嘴唇,抬手推着贾蓉出门,“大爷快去见夫人,不要再打趣我们了,我和香菱还得将这里收拾干净。” 贾蓉摇摇头,小丫鬟心口不一倒也挺有趣的,迈开步子回正房中去了。 送走了贾蓉,晴雯扶在门边站了会,缓了缓身子才对香菱道:“憨香菱,快收拾了,累得要死回去早些睡下。” 香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抬头低头反复许多次。 晴雯见到香菱这个模样便就气不顺,走到身边,掐起腰来,“怎得了,和我说话还犹犹豫豫的,你这是什么样子。” 香菱弱弱回道:“晴雯姐姐,你那尾巴还没取下来呢……” …… 此间再没有别个打扰,阔别半载的两人终于能够靠在一起说些话。 “爷,在外面这是做什么了,身上添了这么多疤痕。” 秦可卿纤纤玉手扶过贾蓉的胸膛,眼中满是怜爱。 “遇到些事,不过都逢凶化吉了,并没多大事。”血腥的事还是不与可卿说的好,贾蓉真担心她会因此睡不好觉。 “外面这么不安生,往后就别再出去了,京城这么大哪里不能做生意呢?一去就是数月光景,妾身也担心着。” 贾蓉扶着秦可卿的头使她靠在身上,轻轻叹口气,“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若是我作为,就没今日的安生。不过往后应不用再出远门,再不会让你在家中等这般久。江南景色怡人,有机会真想带你们都去看看。” 第164章 麻烦来袭 第166章 麻烦来袭 竖日, 一觉睡得太过踏实,让贾蓉完全不想起床。 屋中的阳光只是帷帐都难遮挡,贾蓉再贪恋这温香软玉,此时也得出去将事情都安排妥当。 活动活动手指,将依偎在怀中的可卿轻轻摇醒道:“可卿,时候不早该起来了。” 可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偏头到一侧看了眼外面,又转头回来更靠近了几分,“再多歇一会吧,让她们将饭食端进来就是了,那些小丫鬟你没折腾够,夜里还折腾起我来了。” 贾蓉嘿嘿笑着,在可卿的鼻尖上刮了一下,“那不是夫人说好的奖励,今日还有事该往外走一遭,日子还长着呢,又不出京城去了。” 可卿支着身子坐起,昨晚上听贾蓉说了许多事,即便不能了解清楚,可卿也听得出如今她们享受着的生活,都是来自于贾蓉在外的打拼,当下自然不能阻碍贾蓉去办正事。 披件薄裳,可卿拉开帷帐便唤双珠进来服侍贾蓉梳洗,穿衣。 “爷,不是要紧事就在家里用过饭再去吧。” 秦可卿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对身后的贾蓉问询着。 贾蓉踢上靴子,站起身来到秦可卿身后,夺过木梳帮可卿理着发丝。 “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出去,你与她们两个用着,中午不必等我,晚间我再回来。” 感受着贾蓉抚摸,秦可卿映照在铜镜中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那爷就快去忙吧,早些时辰回来,晚上等爷归来与我们一同用膳。” 将梳子递与身边的瑞珠,贾蓉望着镜中的可卿再点点头,“好,你在家中多歇息,养好身子。” …… 府前正门,祝世霖牵着两匹马在此处守候,打眼望着临近的林府门前,依旧是排着长龙。 “看什么呢,走了。” 贾蓉迈出院门,对祝世霖招呼了声。 祝世霖忙转过头,将马绳递了上去,“老爷,我正看着那边都是谁家来人,昨日来的似是武官居多,今日似是文官多了些。” “哦?你才来京城多少时日,这就能分辨出来文官武官了。” 贾蓉翻身上马,并不在意。 祝世霖也是骑马陪在贾蓉身边,开口道:“我可分不清都是当什么官的,昨日在林府门前起了好几次争斗,东城兵马司来了好几回人都被劝开了,没捉下一家人,如此粗鲁行事定都是武官之家没错了。而今日两列人站得齐整,前后左右交谈的都少了许多,那定是文官之家了。” 贾蓉向前赶着马,笑道:“哦,你倒是有几分见识,说的不错。那你说说看,咱们府像是什么之家?” 祝世霖摇摇头,“这我可说不上来,老爷能文能武,哪是这么方便就能区分开的。” 两人一路闲话,径直来到南城山庄。 山庄门前尽是悬着白布,年节时贴上的对联,悬得灯笼,如今都被人摘了去。 门子见立马的是贾蓉,急上前几步,在一旁俯身行礼,“见过老爷,倪管家让小的传信说,人都来齐了,等老爷到了事情便能主持。” 贾蓉翻身下马,收起了调笑的面容,凝视了白布一阵,对门子重重回了一个字,“好。” 步子愈发重了,贾蓉迈过门槛时,心中更加复杂难言。他不是圣母,作战不是儿戏,会有流血有人丧命,一将功成万骨枯,道理谁都能懂,可真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身边,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他的心境还达不到古井无波。 六百人随贾蓉南下,却因自己的疏忽,丧命一百多人,这一百人都是贾蓉的亲兵,根就在这间山庄中,如今是该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中堂,就能听见淅淅沥沥的哭声。 一百四十七幅棺椁,整齐的摆在庭院中,每个棺椁前都站了他们的亲眷家人,贾蓉的眼角微微抽动,环视场间多是女子稚童,心中逐渐升起愧疚。 “大人。” 路边的一个女子注意到贾蓉的身影后,擦了擦眼角,起身拉着一旁的男孩一起与贾蓉行礼。 男孩的头低下又抬起,泛红的眼睛直直盯着贾蓉。 贾蓉虚抬手臂,请那妇人起身,“不必多礼,落得如今结果,是我之过,你可有什么诉求。” 那妇人摇了摇头,“自从来了山庄,我们再没睡过草席,再没被街上的兵卒赶过,不必担心每日的口食,连小娃都能去书堂认些字,能来投靠大人已是我们三生有幸,又怎会有别的要求。” 妇人渐渐抬起头,又开口,“我家那个不过是个庄稼汉,在入伍的时候我是劝说过他的,可他操练得勤快比种庄稼还勤,累得动不了了回来也是笑着的,还与我说,如今的日子全仰仗有大人在,没什么能报答大人的只这一膀子力气了,往后我便再没劝过他。” “我们都得知他们是为了救大人才丢了性命,那正是他们该做的,若是没了大人,那我们往后该往何处去都不可知,孤儿寡女在城里活下去也是件难事。” 贾蓉俯下身,擦了擦男孩脸颊的泪痕,问道:“在书堂多学知识,往后出去当一门掌柜,带你娘过上好日子。” 那男孩语气十分坚定,“不,我要习武。” 妇人忙一把将孩子搂到怀里,与贾蓉解释着,“孩子太小不通事理,大人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再朝向那男孩狠狠道:“平日里你爹怎样教你的,你怎能违逆大人?” 小男孩却是在娘的怀中挣扎着,“爹爹教我了,我是大丈夫长大要习武报效大人,娘在山庄上受着照顾就好。” 贾蓉摸着小孩的头,“照顾好娘亲也是大丈夫所为,往后多听娘亲的话。”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的人,都自觉往贾蓉这聚拢,渐渐围成了一个圈。 贾蓉环视当场,开口道:“他们都是山庄的将士,我要在山庄的南山修一座祠堂,来专门摆放他们的牌位,每年祭拜,享受着山庄的香火,也是告示山庄所有人我永远不会忘了他们的功绩。” 有妇人声音细若蚊吟,还是鼓足勇气发问,“大人,往后我们还能在山庄过活吗?” “他们忠心于我,我怎会不善待他们的亲眷,那将违背我的誓言,往后你们就继续在山庄住下,待遇比以往更加一层,以表彰你们是勇士之家。” 有了贾蓉的许诺,妇人们都放下心来,齐齐向贾蓉行礼。 贾蓉走出人群,来到第一幅棺椁前,身侧立着虎子,祝拯,祝振,倪二等人。 在众目睽睽下,贾蓉俯身,将面前的棺椁一角扛在身上,其余几人尽皆效仿。 贾蓉深吸一口,大喝一声,“送勇士归家。” “送勇士归家!” 声音回荡在庭院中,贾蓉亲自抬棺,引着队伍往南山脚下而去。 此等景象让在场妇人,尽数动容,而院门外道路两旁的山庄上下男女老幼尽皆惊的捂住嘴巴,难以置信贾蓉此等身份的人,竟然会为他们这粗鄙村夫抬棺送行。 忽得,人群中有人喊道:“为大人九死不悔!” “忠于大人,英魂不散!” “……” 送葬的仪式规模盛大,山庄上的屋中都空了,人们都挤在路旁观礼。 处理了一应事宜以后,贾蓉便坐回了后堂,与倪二等人问询着山庄之事。 堂上摆了些粗茶淡饭,众人围坐一团,等着贾蓉开口。 看向贾芸,贾蓉嘱咐道:“今日该远行,在南边不比京城里还有我能够照拂,行事机灵小心,江南八大家都不是好相与的,有了急事可去寻扬州汪家帮忙。” 贾芸站起身,举起酒杯,回应着,“是,定不负蓉哥儿所托,在江南扎稳脚跟。”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净。 贾蓉陪着喝尽一杯,又道:“每月寄几封信回来,不要怕麻烦。” 杯中酒再斟满,转向倪二,贾蓉再开口,“山庄之事齐整有序全是你的功劳,听闻火器已经在山庄中备下了?” 倪二起身,“正是,事情很是顺利,试发过许多次了,不会与老爷那支有太大差距,暗卫拿起来就能用。” 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贾蓉很是满意,拍了拍倪二的肩头,“往后再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送了性命,也有你的功劳。” 倪二忙推脱不敢当,陪着贾蓉饮去一杯。 “暗卫此次去了近三成,还是要再招揽一些,再招揽千余人,扩充到一千五百人,如今山庄的营生也应养得起了。” 倪二答道:“不算外面酒楼的进项,单单只是铺子已经够了,山庄的日常开销全赖妇人们织出的布匹,因质量不错在坊间也很是受欢迎,如今都有了我们自己的牌子。” 贾芸接口道:“正是,多家染坊与我们定下了单字,只收我们的布匹,织多少收多少,那真是供不应求啊。” 丐帮大长老自然要为自己做的差事邀功,“酒楼怎能不提,半载在京城都开了五家了,东城的宴天下更是头等热闹的,客人络绎不绝,收入定不在这布匹之下。” 你一言我一语,都描述着欣欣向荣的景象,贾蓉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你们都是有功之人,不用抢这头功,来一起饮了这杯。” “干!” …… 忠顺亲王府, 刘昌与儿子刘恒坐在一齐,尽是皱着眉头。 “爹,你说这贾蓉使得是什么手段,在扬州府好比呼风唤雨,这就将盐商全剿了,往后我们可少了大笔的进项。” “派出去的人可去扬州府询问汪家了?还不愿意为我们做事?” 说到这里,刘恒的情绪更加激动了,“那个也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理也不理,连问些贾蓉的事也决口不提。” “指挥使总该有个交代吧。” “我们的人传信说,指挥使司封锁了大营,不准进也不准出,扮作菜商都进不去,如今还没接上头呢。”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刘昌品了口茶水,镇定下心神,“盐商又不独供我们这一家,程尚书那边竟然不出一分力,就弃之不顾了。” “他当然能弃,他只不过养那一家老小,爹爹,我们可是要给那么多兵发银子呢。” 刘昌思虑了阵,而后开口道:“再遣人去教坊司问问,让她将贾蓉的事情弄详细了呈上来,没想到让一个毛头小子坏了事。当下只得尽快谋那个新营生了。” 刘昌站起身,背着手,缓步往院门外走去,“恒儿着手去做,拿不定主意了再来寻爹爹。” 刘恒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茶盏倒满。 “那贾蓉回来竟然直接成了御前侍卫,陛下还真是宠信他,我倒真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适时,有小厮登入堂门通传,“少爷,仇都尉到了。” “带他来吧。” 一个彪形大汉腰间挎刀,由小厮引着走到刘恒面前。 仇都尉先行一礼道:“见过小王爷。” 刘恒头往一侧点了点,示意仇都尉先坐下,等了会儿开口问道:“听闻你昨日遣文杰到林府上去了?” 仇都尉面上挤出些笑容道:“也是经王爷的授意,与新官讨个近乎,说来惭愧,犬子是吃了个闭门羹回来了。” 刘恒眸眼中满是不屑,“不过是文官罢了,总有些虚伪的傲气,让文杰不必在意,如今我还有个差事交于他。” 仇都尉振作了几分精神,“全听小王爷的安排。” “你可知如今这南城中新开业的酒楼?” “南城中新开业了不少酒楼,不知小王爷说的是哪一家?” 刘恒再道:“与东城的苍生宴一般,可以边吃边做的酒楼,你可知晓了?” 仇都尉立即颔首道:“下官知晓,那苍生宴简直是人满为患,连下官都只去过一次,南城那家似是才刚开业不久。” 听闻贾蓉生意做的不错,刘恒的面色转为不喜,“让立杰带些人去生些事,瞧瞧那做生意的有几分本事。” “这新店捣乱可是有些失了道义,小王爷是不是再考虑一二。” 刘恒哼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要得就是不讲道义,试试那贾蓉能为深浅,怎得,难道还要与他打擂比武不成?” 第165章 羡煞众女 第167章 羡煞众女 “老爷。” 新府门前两小厮,见贾蓉归来,立即迎上前躬身行礼。 贾蓉盯着门前落的轿子,问二人道,“府上这是来了客?” “回大爷的话,来的是位公公,从宫里来。” 闻言,贾蓉便知是旨意到了,加快了步伐,径直往大堂走去。 未等贾蓉进入院子,在门外就听得里间尖声道:“民女秦可卿,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特赐为三等诰命,赏金银锦缎……钦此。” 迈过院门,远远望着堂上,秦可卿,薛宝琴,史湘云并着大小丫鬟,嬷嬷正伏在地上接旨。 “谢陛下隆恩。” 秦可卿起身后,再向夏公公施了一礼,道:“辛苦公公了,晴雯取些喜钱。” 夏公公合上圣旨,递于秦可卿,“偌大的府上,连个男丁都没,贾蓉是去了哪里,还有他的旨意宣了。” 晴雯上前给来送旨意的小宦官们也都送上赏钱,秦可卿才将诰命服接了过来,脸上满是歉意道:“老爷一早就走了,当下也不知正在何处,若是公公不急,再这吃些茶水,再等他会儿,如今天色渐暗,想必他也快该回来了。” 夏公公座到一旁的客位上,来回扫视了堂上的姑娘们,“这贾蓉真是个会享福的,府上养了这么多姬妾,相貌还都是这般出众,不比宫里差上几分了。” 一句话说得场间女孩子的脸尽皆如熟透了一般。 香菱红着脸在一旁小心的斟着茶水,秦可卿开口解释道:“公公过奖了,她们……” 夏公公品了口茶,又摇了摇头,未等秦可卿说完话,再开口,“但是这光养鸡不生蛋也不行,贾蓉也快是弱冠之龄,竟然还没个一儿半女的。那日咱家曾与他说,在宫中请些个方子来,帮他疗养一阵,他却是不领情。” 一直未能给贾蓉诞下子嗣的秦可卿闻言有些心动,日子逐渐安稳了,传宗接待变成了头等大事,可两人也没少了同房,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才想向夏公公打听下宫中秘方的事,外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夏公公的好意贾蓉心领了,实是用不到,夏公公不如给自己调养着。” 夏公公并不恼,见贾蓉回来了,颔首道:“还不算完,快过来接旨,传完了咱家也好早些回去。” 等到贾蓉走到身前,夏公公从小宦官手中的托盘中又取出一卷圣旨,尖声道:“宁国府贾蓉接旨!” “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勅曰:宁国府贾蓉于扬州府佐助林御史断清盐案,荡除乱象有功,念祖辈之功无量,特赐殿前侍卫副指挥……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 “好了,咱家的差事办完了,再晚些回去皇城怕是要落锁了。” 贾蓉起身,接过圣旨,一手请着夏公公道:“那就不再多留公公了,来我送公公一段。” 夏公公笑道:“你也忒小心眼了些,咱家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你该早些看看,生儿育女可是世家的头等大事啊。” “不用夏公公惦念着了,我身子好着,来快上马车,晚了可就要误事了。” 贾蓉一手推着夏公公去往外院大门,堂上又只剩下这些个姑娘。 齐齐围在秦可卿身边,看着托盘中的诰命服,史湘云开口道:“真是精致极了,夫人似才是五等诰命吧,可卿你这就是三等了,往后我见了你岂不是要行礼,再问一声夫人安好。” 宝琴摸了摸诰命服的一截袖口,眼中满是艳羡,“姐姐是个顶顶有福气的,三等诰命,在这京城里都是有数的,若真是正经的场合,真当问安才是,我们可都是民女呀。” 丫鬟们也都围在外层,七嘴八舌得说着讨巧话,秦可卿却是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从前她完全不善于应对外客,接待各家诰命时也是手脚无措,内心不安,更不用说引着一众人来接圣旨了。 听闻贾蓉的晋升,三品御前侍卫,秦可卿便知从今日起她定不会如往日那般还是少女心思,真该做好这个诰命妇人,为贾蓉安顿好这内宅。 “都是借着老爷的能为。”秦可卿顿了顿再对史湘云道:“云姑姑也快该到了说亲的年纪,往后定也能许个好人家,也会有这一身诰命的衣服穿。” 史湘云咂了咂舌,“我可不羡慕你这一身衣服,而且我也不想嫁出去,如今整日里吃喝玩乐多好,嫁什么人呢。” 薛宝琴看了过来,打量着史湘云的面色,问道:“莫不是往后都想住在蓉哥哥府上,那还能嫁到哪家去了。 史湘云面色涨红,看向宝琴,“你胡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这样打算的。” 正在此时,贾蓉从外间归来,撞到女孩子们说着打趣的话,闹在一团。 秦可卿面色却是阴晴不定,贾蓉走近些,关怀问道:“这是怎得了?身子不舒服,还是得了诰命你不开心?” “这怎会不开心。”秦可卿注视着一旁闹在一团的史湘云,薛宝琴道:“我是担心往后家中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了。” 贾蓉打了个哈哈,佯装不懂的模样,“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竟都能闹在一块儿了。” 秦可卿螓首微抬,望向贾蓉道:“老爷,你说往后我能管好这一大家子人吗?宝琴妹妹倒是还好,我能看的透彻她是真心喜欢老爷的,可是云姑姑论起来是长辈,要是以姐妹相称也太奇怪了些,还有林姑姑,哦如今该称为林妹妹了,这道不算是长辈了。昨天林妹妹的眼睛都离不开老爷的身子,若是说对老爷没有情谊在,这谁能相信呢,老爷哪都好,就这个往后我该如何自处……” 贾蓉将秦可卿搂在怀中,小声在她耳边安慰道:“是你想得太多了,无论谁在这府上,你都是大夫人,谁能不听你的呢?” “这么说来,往后定会再来一些姑娘了?” 贾蓉松开秦可卿的腰,眼神有些飘忽,“似是还没去与林叔父问个安,这几日林府是人满为患了,还没能去见林叔父一面,我去走动一遭,这就回来。” “记得回来用吃食。”秦可卿望着贾蓉的背影,依旧是语气平和的嘱咐着。 贾蓉走后,一旁打闹的姑娘,丫鬟便就分开了。面上都是红透了,不知道是应为玩闹累得,还是想着成了贾蓉的姬妾羞恼的。 史湘云走到秦可卿一边问道:“可卿,蓉哥儿去作什么了?难道不该到了晚上用膳的时辰?” 秦可卿收回目光,笑道:“应是去接林妹妹过来了吧,等到人齐整,我们一同用膳。” …… 林府, 林如海坐在堂上眯眼歇息,虽然这两日由门子筛去了不少来客,但林如海还是接待了不少,他的身子整日坐着还是有些难以坚持,此时正缓着气,准备往房中歇息。 堂上又传来动静,只当是又有人来拜访了,林如海立起身,向前踱了几步,打算迎着,一睁眼见是贾蓉到来,又将腿收了回去,坐回原位。 “蓉哥儿怎得来了,方才听到似是圣旨传来,可有赏赐?” 贾蓉走到近前,坐在林如海多面笑道:“还能赏些什么,只是升了个御前侍卫罢了。” “哈哈哈。”林如海笑了几声,“蓉哥儿,你可知只这一个职位,有多少人觊觎着,我就想陛下怎会亏待于你。” 见林如海面上多有疲惫,贾蓉起身道:“叔父,我扶着你回去歇息吧,时候不早了院外也没有来客。” 林如海颔首,挥退一旁管家,由着贾蓉搀扶起身。 “蓉哥儿,你可知今日朝堂之事?” 今日一整日都在山庄中巡查,吃酒贾蓉自然不知又生了何事。 “叔父,今日便去了早朝?不是还有几日的休沐。” 林如海随着贾蓉缓慢的移动着步子,摇头道:“我不能歇了,歇了就有负陛下的重托,吏部被程尚书调教的已经是铁板一块,尽是面上逢迎之辈,我还得早些熟悉了一应事务才好。” “不提这个了,今日早朝上,陛下提了两人的职,定下了南征主帅人选,” 贾蓉来了兴致,“哦?是谁?” “主帅定为南安郡王穆莳,升王家王子腾为九省统制,奉命督战察边。” “竟然是他们两个,都是开国武勋一脉,亲王党没有反对声?” 林如海摇摇头道:“这才是最奇怪的,除了些文官,并无一人提议反对。” 贾蓉想起去年与南安郡王生的矛盾,南安郡王府与亲王走得也挺进,想必这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原因。 “那如今这京营节度使?” “由怀王提议的仇都尉担任。” 贾蓉略微思索,亲王反对南征所以并没有他的人被调动倒是情理之中,怀王、康王都同意南征,提拔他们推荐的人倒是合情合理。 走过一道院门,来到林如海的卧房,慢慢扶着林如海坐在榻上,贾蓉立在一侧道:“如此一来,像是秦王不得宠了。” 两个小丫鬟上前准备服侍,林如海却是让她们稍待一会儿,再与贾蓉道:“除了人事,还提及了两淮盐业新政,往后茶,铁都将会有所改善。再之后便是到新政上了,秦王再次提出反驳之声,陛下却是完全不顾,定下了从浙江省试实施。浙江总督况大人,算是唯一一个守旧派的总督大臣了,这回该是他头疼的时候了。” 贾蓉心中暗道:“昨日的一席话,真的说动了隆泰帝,行事如此雷厉风行,那全国上下都该要刮起一股风暴来了。” “侄儿知晓了,叔父早些歇息,我便就不打扰了。” 不待贾蓉抬脚,林如海再嘱咐道:“玉儿似是晚间还没用吃食,我吃些汤羹便可,但她身子薄弱还是该多注意些,一会儿蓉哥儿还是领着她去你府上用膳吧。” “安管家!” “老奴在呢。”安管家从门外转进房中,拱手立在床边。 “明日招几个工匠来,外墙砸出个门来与蓉哥儿府上连通了,以后往来也方便些。” “是。” 贾蓉颔首应声,“这倒是,那我便去她,叔父好生歇息着。” …… “小姐,方才小蓉大爷府上来了宫里传旨的公公,似是给小蓉大爷降了赏。” 紫鹃握着几根蜡烛,正换着房间的灯台。 林黛玉将手中的书扣在桌子上,问道:“你都没出院门,你如何得知了,可是属实?” 紫鹃转向黛玉道:“方才听闻下面小丫鬟说的,她们只听得一个赏字,赏些什么便就认不清了。” 雪雁推开门,从外间跑了回来。 “小姐有喜事了,小蓉大爷要做殿前侍卫了,连带着蓉大奶奶也成了三品诰命。” 黛玉先是眉梢一喜,而后便就兴致缺缺,“哦,与我何干,怎能算得是喜事。” 紫鹃和雪雁对视了一眼,面上都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房门处传来几声叩门声,就见贾蓉走进了屋子。 黛玉抬头看了眼,冷冷道:“真是没规矩,殿前侍卫还乱闯别人家宅院。” “不是我来闯,叔父让我来接林妹妹去我那边用膳。” 雪雁蹦到贾蓉身边,一把抓住贾蓉的袖角,“好呀好呀。” 黛玉瞪起眼睛,雪雁垂着头退回了一边。 “我不饿,饿了自然有灶娘准备吃食,非得往你府上去做什么?” 贾蓉笑道:“叔父都说了,往后要在我们两府间修个门,往来都不用出府门,还分得什么我府你府,走吧林妹妹,都等着你的,你偏要做这个不合群的,又要落人家口舌了。” 林黛玉从椅子上弹起,“怎得又成了我不合群,去就去。” …… 荣国府,贾母院。 耳房中的贾宝玉,面上无精打采,昨日睡了一阵,府上的姑娘就走了一半,不说林妹妹走了,连云妹妹都走了,更别提留住新来的宝琴妹妹。 “爷,外面似是有人寻你呢。”袭人在一旁眼中尽是担忧。 “寻我能有何事,我谁也不见。” 房中麝月走上前道:“是冯府的冯公子来问二爷,明日薛家大爷归京,要不要一同去顽乐,当做是接风洗尘了。” 袭人劝说道:“整日闷在屋里定会生出病来,不如去外面换换心情。” 宝玉想了想之前的琪官,如今也不知是何种下场,便生了前去问询之意。 “姑娘们走了,寻这些个哥顽乐些也是好的,若是不去,我要成了个不合群的,独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念及此,宝玉应道:“我知晓了,你去与他传信,今日身子不适早些歇下了,明日我定去冯府上寻他,一起接薛大哥哥回来。” 感谢书友,感谢左迁苍天的月票支持,感谢小伙伴们的鼓励! 第166章 竹筷令 第168章 竹筷令 新府, 姑娘们又欢聚一堂,围坐在圆桌旁,尽皆拿眼望着贾蓉。 贾蓉轻咳了两声,“今日府上逢喜事,我作东道宴请各位,尽兴吃喝不必客气。” 黛玉坐在贾蓉的右手边,将贾蓉面上的假笑看在眼里,心中嘀咕道:“昨日不才吃过,非得要惺惺作态再说些话,得个官职看给他乐的。” “祝贺可卿姐姐,往后该称为诰命夫人了。”黛玉也学着贾蓉的样子,瞥了贾蓉一眼,绕过去与可卿说话。 可卿站起身子,拾起酒杯,回敬黛玉道:“林妹妹莫要打趣了,平日里哪能这样称呼,往后岂不是要生分了去?” “每日都能有喜事才好,日日饮宴吃席,实是乐事。”史湘云已经动起了筷子,附和着这边说着话。 黛玉瞧着她的模样,轻轻拍了下湘云的胳膊道:“若是日日如此吃食,你可得要壮如牛了。” 湘云嘴中一面咀嚼着,转过头一面与黛玉道:“从江南归来,我总觉着林姐姐的气色比以往好多了,我还心中纳闷,如今却是明了。在江南时,蓉哥儿住在林府上,你岂不是日日能吃到蓉哥儿准备的吃食?那气色不好才算怪了。” 黛玉面上羞恼,湘云说的又是实话不能辩驳,就又往湘云碗中夹了几筷子,“吃吃吃,都给你吃,看你吃了这顿气色好不好。” 适时,房门被推开,有小丫鬟上前俯身小声与贾蓉传信道:“老爷,外间来了顶轿子,是荣国府的三位姑娘。” 贾蓉露出喜色,在荣国府也是曾受过三人的恩,来招待一番不是正好,“哦,真是赶巧了,我去迎她们。” 可卿问道:“谁人来了,你也该说明白些,我们用不用回避?” 贾蓉环视场间人道:“是贾家的三位姑姑来了。” 众女面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快去迎进来吧,正好热闹。” 贾蓉走出院门时,三春并着院中的丫鬟已经踏过穿山游廊,伴着落日余晖,款步走近。 贾蓉上前几步,关切问道:“三位姑姑,今日怎得得闲来我府上了。” 探春走在最中间,应声道:“时辰有些晚了本不该再来叨扰,但是府上太太听闻蓉哥儿被封了官,说什么也得让我们来走一趟祝贺,太太备了些礼我们也一并带来了。” 贾蓉心中清楚王夫人是个怎样的女人,精于算计,定不会让自己吃了亏。前几日在荣国府,他已经与宝玉起了争斗,如今却是来祝贺,明显是想做个好,拉拢些,毕竟如今他显露出来的能为,已经不能让荣国府忽视。 “这点小事怎能劳烦三位姑姑走着一遭,遣些下人来不就是了。” 探春又解释道:“太太怕蓉哥儿还在与宝玉怄气,会推脱不收这礼,便遣我们三个来了。”面上带了些羞涩,探春再道:“太太眼中我们三个能与蓉哥儿说得上话,定不会吃个闭门羹,蓉哥儿也不要以为太太斤斤计较,太太还是极为开明的,待人也是和善,莫要心中生了嫌隙。” 送礼为什么不收,贾蓉笑道:“三姑姑以为我是个小心眼的?不多说了,今日府上正好摆宴,来堂上一同吃喝吧。” 迎春和惜春都是摇着头,探春瞧了她们一眼,浅笑回应道:“不是不与蓉哥儿面子,今日天色不早,过会儿就要黑了,礼带到也贺了蓉哥儿的任职,事了我们也该早些回去,而且我们也都吃过了才来的。” 贾蓉还是极力邀请着,“里间可都等着三位姑姑呢,云姑姑,林妹妹都在里间,都知道我是来迎姑姑们的,若是我独自回去,她们该如何看我,还以为是我将三位姑姑赶走了。” 迎春惊道:“湘云在你府上,她不是回史府了?” “一开始是要回去史府的,不过云姑姑临时起意掉头来到了我府上,我便留她住一段日子。” “这老太太以为她回去史府,史府还以为她在贾府,往后对在一块生了事,湘云到时候又免不了受罚。” 贾蓉笑道:“在我府上难有人能罚了她,若是三位姑姑担心,不如进去与她聊聊。” 三春对视一阵,打定了主意,探春开口道:“好,那便往里间坐一坐。” 等到贾蓉引着三春来到房中时,众女已经吃下不少酒水,此时脸上都是红扑扑的。 探春坐在湘云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怎得住到蓉哥儿这里来了,如何给史家和老太太交代。” 湘云偏头打量了眼,见是探春到来,将一旁的空杯子斟满酒水道:“我都不在意,三丫头你在意什么,他们都不顾着我,怎会问起我的事,再说了我这是住在蓉哥儿府上,又没住到外人哪里去。你尝尝,这酒水好喝极了,入口柔软细腻,回甘绵长,真是令人口齿生香呀。” 探春看了贾蓉一眼,目光中似是多有责备,怎能让湘云喝下这么多酒。 贾蓉带上歉意的笑坐回原位,对探春介绍道:“三姑姑尝尝,这个是我自己酿制的酒水,从扬州府带回来的。” 湘云抬起酒杯送到探春嘴边,“是呀,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了,一定要玩得尽兴,你尝尝,我真没骗你。” 惜春浅尝了口,点头道:“嗯,这完全不像是酒,很甜呢,之前从未喝过类似的。” 贾蓉叮嘱道:“小姑姑少喝些,喝得多了也是会头晕的。” 虽然贾蓉似是与小孩说教的口吻,但惜春也并不反感,多久没听过有人说与她关心的话了,朝着贾蓉笑了笑,“我知道了。” 见惜春也喝得高兴,探春和迎春便也试了试,之后都是赞不绝口,酒过半酣,席间人以为无趣,该到了例行的酒间顽乐。 湘云才向一旁丫鬟问要签筒和牙牌,贾蓉便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不如我们来拧这个筷子,指向那个,那人便要回答拧的人一个问题,又或者按照拧的人要求完成一件事。” 湘云拍手道:“好,这个有趣,不如让我先来拧拧试试。” 湘云立起身,用力拧动桌上的筷子,筷子在桌上打转,吸引着所有女子的目光。 “哈哈哈,是可卿姐姐。” 湘云看着可卿,满脸都挂着笑,“可卿姐姐,你是想做一件事,还是想让我问个问题?” 可卿偏头看了贾蓉一眼,若是问问题,定会与贾蓉相干无疑了,回答起来岂不是羞人,打定主意可卿道:“就选做一件事吧。” 湘云却是失望道:“本来我都想好了问的问题,既然是做一件事,那我也想不出别的,还是按照诗社的规矩吟诗吧,还是以花为题。” 秦可卿想了想道:“旧花开败新花早,新人少年旧人老。佳人见此心相怜,举觞劝君惜时好。” 吟后再看去场间几女,黛玉湘云宝琴几个面上愈发红了。 贾蓉打着圆场道:“好,这算是吟出来了,可卿该你拧筷子。” 秦可卿起身,提起一截衣袖,露出皓腕,在桌上轻轻转动了下,最后恰好停到贾蓉面前。 探春打趣道:“你们两个要是想问些甜腻的话,大可等歇息了再说,不如就还是让蓉哥儿吟一句诗吧。” 秦可卿点了点头,看向贾蓉,倒是想听他能吟出什么,“好,听三姑姑的,老爷吟两句诗吧。” 贾蓉起身,在脑中搜索了一番倒是有一首诗应了此时的景,“蓉实是才疏学浅,在各位面前献丑了,便也以花为题吧。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 听了第一句,众女齐齐看向秦可卿,这回轮到她脸红了。 “佳人晓起出兰房,折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 湘云诧异道:“可卿姐姐在房中也会与蓉哥儿说这般话啊,方才三丫头说的真真没错了。” 秦可卿偷偷掐了贾蓉一下,解释道:“我可没有问过,早上他急着离去,不过是他帮我梳头的时候说了几句话。” “蓉哥儿帮你梳头?” 众女看两人的目光又变得不一样了,心中皆是想着:“这两人面上相敬如宾的,暗地里指不定有多少闺房之乐呢。” 贾蓉笑笑没作解释继续吟:“佳人见话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见秦可卿面上红的要滴出血来,黛玉帮腔道:“方才三妹妹都说过了,不许说这些甜腻的词来调戏,你却是又做了这样一首诗,不算不算,该罚酒。” 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探春回过神来,“蓉哥儿有几分才气,但林姐姐说的不错,该罚酒。” 贾蓉举起酒盏,饮尽后道:“好,那该轮到我了。” 筷子停下后,正对着黛玉,黛玉心中顿时一惊,想说吟诗,却是一时紧张说成了问事。 众女便都来了兴致,齐齐盯着黛玉,黛玉此时也收不回话了,只得应着头皮等贾蓉的问题。 贾蓉收回打趣的心思,徐徐道:“问林姑姑个简单的,在昨日我外出抓药,药房门前立了甲乙两个人,其中一人只说假话,一人只说真话,我只能问其中一人,如何断定这药房中卖的是真药还是假药?” 场间众女没想到贾蓉竟然问了如此正常的一个问题,都是动起了脑静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却听黛玉问道:“蓉哥儿你是怎得了?怎得又往病房去抓药了,难道是扬州府上的暗伤还没好?我院里还有些药膏,让雪雁去取来用吧。” 一席话说的众女皆是愣住了,贾蓉也有些懵,这黛玉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而可卿反应过来看向林黛玉的眼光顿时有些复杂了,一旁的宝琴笑得都快伏在桌子上了。 登时黛玉的面容再见不到一点平时的冷色,滚烫的脸颊让她不由得垂下了头,“蓉哥儿,我吃好了,天色黑了我先回去歇息了,改日再来叨扰。” 话声才停,就引着紫鹃雪雁推门离去。 贾蓉看向三春道:“外面确实有些黑了,林府就在隔壁,三位姑姑回府还要绕一段路,今日就在府上歇下吧,明日我送你们回去,再与太太说清楚。” …… 竖日,荣国府, 袭人和麝月正服侍着宝玉穿衣,穿着鲜亮,更显得此时宝玉精神涣散。 “爷,在外面多加小心,莫要闹事,这阵子老爷正在气头上莫要做了错事。” 宝玉只是浅浅答应着,此时的思绪已经在众多姊妹身上了,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是空唠唠的,黛玉说会时常来荣国府问安,可一等三日都未曾来过。 袭人再与宝玉披了间外衣,“好了,爷少吃些酒水,早些回来。” “好。” 由麝月搀扶着,宝玉呆愣愣的出了门。 有小厮伴着骑上了马,宝玉径直往冯府而去。 冯府门前,冯紫英早就在此等候着了,远远的见到宝玉,自己也翻身上马,往前迎着,“总算来了,若是再晚了就要误了时辰。” 宝玉叹息道:“晚了便就晚了,我们去酒楼里等着吃酒不也是一样。” 见宝玉心情不佳,冯紫英只当他是旧病未愈,安抚道:“薛大哥从江南归来,一别半载,正赶到我休沐,怎好不去码头迎他入城,若是不去往后定要被他挑理了。” “这倒也是,不走这一遭,等他回到府上定不能消停了。” 宝玉对冯紫英的话很是同意,两人并齐,一同往城外赶去。 “今日我们去哪间高乐,你可有准备了?”再无其他感兴趣的事,宝玉便只能问这一句。 冯紫英笑道:“咱们这出南城门,进来当然要就近挑方便的,苍生宴在南城新开了家分店,我都提前定好了位置。这可是托了几层关系才得了个雅间,别人可是难求得的,这回带你们尽兴吃喝。” “苍生宴?” 宝玉听名字感觉有些耳熟,“似是二嫂嫂与人合开了间酒楼就叫这个名字。” “你说的是你们府上的琏二奶奶?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开酒楼,你可莫要瞎攀关系了,听说这苍生宴背后的庄家是个极有势力的,若是你有交情了,倒是还省得我废这一番功夫。” 感谢魔灵之力、张启峰的月票,感谢小伙伴的支持! 第167章 斗殴 第169章 斗殴 贾宝玉,冯紫英,卫若兰三人聚齐在码头前,望着徐徐靠岸的大船,卫若兰问道:“紫英,薛大哥可是乘着这艘船归来的?” 冯紫英摇头道:“我也不知详细,只知是今日归来,我猜测由着薛大哥的性子当是乘这艘大船无疑了。” 宝玉和卫若兰都以为有理,注视着大船放下木板,船上的人簇拥着排排走下,直至人走得快干净,还不见薛蟠的身影。 “紫英,这薛大哥不是乘这艘船的,这该等上多久?” 冯紫英摸了摸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忽得感到身后正有人靠近,还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冯紫英立即跳将起来,转头做起招架的姿势,“是谁?” 看着回头盯着他的三人眼神不善,薛蟠脸上挂起不满,“我还在寻你们呢,怎得在这边傻站着,还一副赶人的模样,怎得?难道是我想错了,你们不是来迎我的?” 冯紫英收起拳头,走上前,歉意道:“实是我唐突了哥哥,哥哥也是有错在先,怎得不给个准信,我们都不知情,除了在这等着也没别的办法。” 薛蟠左手搭在卫若兰的肩头,右手勾在冯紫英的脖颈,轻声道:“出行在外要低调行事,不能凑到人多的地方,万事谨慎才好。” 两人一脸错愕,卫若兰惊疑问道:“薛大哥,你这一趟是遇到什么事了,怎得成了这个模样,难道方才你是从那些个小船中登岸的?” 薛蟠收起玩笑模样,面色认真严肃,一板一眼道:“此次确实经历了一番波折,不过在我的急智谋略下,问题全都迎刃而解,还在扬州府大赚了一笔。” 说着,薛蟠还竖起了五根手指,冯紫英问道:“呦,赚了五千两?” 薛蟠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摇摇头,看向一旁卫若兰,“啊?难道是五万两?”卫若兰顺着话题继续应着。 “低了,眼界低了,宝玉你来猜猜。” 宝玉从一旁观的位置走近了些,轻声问道:“难不成赚了五十万两?黄白之物罢了,我可没多少兴致,不如早点进城去用吃食。” 薛蟠白了眼,继续与冯紫英和卫若兰两个吹嘘道:“正是五十万两,还有余。” 冯紫英惊呼:“五十万两?这可真是大赚一笔了,大哥这一遭就赚了我冯府几十年的银子。” 薛蟠拍了下冯紫英的脑袋,“小点声,你叫个什么,蓉哥儿教过了财不外漏,免得别人惦念着。不说了,先进城,这顿我请了,你们自己掂量着自己的那点家当,别来跟我抢,各自享乐就好,今日喝个痛快。” “走走走,南城苍生宴,雅间我都订好了。等到了,薛大哥可得好好与我们讲讲扬州府的事,生财也带着我们两个。” 听闻要说扬州府的事,宝玉走近了些。 见状,薛蟠问道:“怎么,宝二爷也惦记这黄白之物了?” 宝玉偏头道:“黄白之物与我何益,我只是想听听扬州府上的事。” …… 南城,苍生宴酒楼, 酒楼前堂,一伙人正堵着柜台前的小二。 “快点给大爷寻个雅间,难道要我们在这些庶民当中吃酒不成?” “就是,你个不通眉眼高低的,看看大爷这身行头,还不快快引到好去处?” 一左一右皆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在仇文杰两旁用力的讨着好。 小二哭丧着脸道:“各位官人,我们酒楼都是预订的,没有预先打过招呼,不能进雅间,这是店里的规矩,莫要难为了小人。” “你!”左边那个扬起手便要打,仇文杰一抬折扇,制止住对两人道:“莫要恃强凌弱,显得我们气量太狭隘了些。” 再转向小二,仇文杰摇着手中折扇,好言相与道:“我也并不难为你,只问你这楼上可还有空闲的雅间?” 小二垂着头,汗珠斗大从额头划落,“有倒是还有一间,但也是哪家的公子提前订好了。” 仇文杰转头,对他身边的一众人笑了笑,便有人知晓他的心意,上前一步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新上任的京营节度使的公子,京城里还有几个高过这位爷的?那些猫狗家的公子,一会大爷心情好便给些银子打发了,若是心情不好那就打将出去。” 在后堂忙着的掌柜,听闻前面闹事急忙赶了过来,掌管南城酒楼的便是丐帮的南城长老。每日处理此类事,总计起来没有百件,也有数十件,此时应对便是轻车熟路。 上前迎道:“小店下人哪听闻此等朝中大事,今日有大爷至此,使小店蓬荜生辉,速速上座。” 一旁生事的公子多有满意,“掌柜的倒是通得人情世故,这下人还是该好生管教着。” 酒店的规矩可不是掌柜的定下来的,小二也有些不服,轻声问着,“一会儿人来了,到时候怎么办?” “赔些银子就是了,如今还是少生事端,团头才回了京,莫要在此时平白给团头添恼。” 小二哭丧着脸,听从安排,引着仇文杰一众人等上了二楼。 一排排女子捧着各式餐具,酒水在雅阁中摆放好,一众公子如豺狼般的眼神扫过众女,而后又对视一笑。 “这酒楼修饰虽然不奢华,倒是挺有情调,这些个姑娘模样真是不错。” 小二忙解释道:“她们只是送菜,并不陪酒。” 那人面上露出不悦,“我们何等身份,让她们来陪酒还是抬举她们了,哼,先点菜吧。” 小二把菜谱递上前去,那人只是扫了一眼,面上更是大怒,将菜谱甩到小二的脸上咒骂道:“好啊,偌大个酒楼是来戏耍我们的不成,就上些生食生肉,难道要我们吹毛饮血?” …… 薛蟠四人来到苍生宴的门口,仰视着门前牌匾,薛蟠心中生起疑惑,“诶,这字看起来真是眼熟啊。” 卫若兰笑道:“怎得,这一趟江南,薛大哥连琴棋书画也有所得?” 薛蟠嘿嘿一笑,“扬州瘦马谁人不晓,由佳人陪着自然偶有所得。” 冯紫英无奈,与薛蟠说清,“这间酒楼可不是嬉戏顽乐的,薛大哥可多注意着了。” “你将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我是那种遇到女子就会下手的?” 听薛蟠说了这一句,其余三人齐齐望了过来,薛蟠讪讪一笑,往前迈出几步,“时候不早了,真是饿了,不是定了雅间,赶快上去用些吃食吧。” 身后三人齐齐摇了摇头,跟上薛蟠的步伐。 …… “什么?没有雅间了?”冯紫英眉间紧皱,盯着酒楼掌柜,“可我今天早就预订过了,怎会没有?” 掌柜的面上满是歉意,作揖道恼,“公子莫急,实是酒楼的过失,方才来了一伙人,不与他个雅间便要闹将起来,堂上这么多人用着吃食,小人只想着尽快打发了他,公子不若是能将就就在那偏角处用餐,也肃静些,小人定赔些酒菜。” 薛蟠却是怒气上涌,走到前面问道:“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在乎那点银子的人?哼,若是本大爷愿意,买下这酒楼也不成问题。” 冯紫英知这酒楼背后的庄家是有些能为的,也不想与掌柜多生事,一把拉住薛蟠道:“我倒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威风,都留了我冯家的牌子,也非要占这雅间不可。” “正是,走一齐去看看。” 掌柜的拦不住四人,知今日定不能安宁了,只得先放四人上去,急忙遣人去报官。 冯紫英一马当先,大步上了木梯,薛蟠紧随其后,卫若兰携着宝玉走在后面。 来到预订好的雅间前,正听到里间人骂着,“就上些生食生肉,难道要我们吹毛饮血?” 冯紫英面上露出讥笑,对薛蟠道:“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原来不过是些没见识的地痞流氓,连这苍生宴的吃法都不知道,还要占着雅阁。” 说罢,冯紫英一脚踢开木门,门闩应声而断。往里间一望,见到当中正坐的一持扇少年,冯紫英惊道:“仇文杰?” “嗯?”一直在旁边观望的仇文杰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循声望去分辨出是冯紫英,脸上便露出笑容,“原来是你订的雅间,今日我们用了,没余下位子,下去与那些庶民坐在一起吃喝,也符合你的身份。” 冯紫英拳头握紧,亲王一脉和开国一脉始终不对付,平日里两人若是在街上相遇,起了争执,冯紫英早就上前让对方吃一记沙包大的拳头,可今时不同往日,仇文杰的父亲升任京营节度使,正是他和父亲的顶头上司。 卫若兰在身后拉了拉冯紫英的手腕,低声道:“我们再去寻其他地方吃喝就是了,莫要再与他争执惹起是非。” 冯紫英心知在此间生事会有何等后果,攥着的拳头放开,便要转身出门。 见冯紫英这副模样,仇文杰很是受用,威风压过一头,自然不能让他轻松离去。 仇文杰站起身,用扇子点了点门口,立即有人上前拦住要走的冯紫英。 “嗯?仇文杰,你想做什么?” 仇文杰眉间轻挑,“做什么?你一脚踢进来坏了我们的兴致,难道就这样让你离去,我的面子往哪放?” “那你想怎么样?” 仇文杰偏头点了点一旁受惊了的小二道:“这顿你来付钱,将这酒楼里的好东西都上一遍。” “仇文杰,你可不要太过分了,你老子当了京营节度使,你以为我就不敢再打你了?” 仇文杰绕桌走到冯紫英面前,“怎得,我就得寸进尺了,你能如何?” 薛蟠见气氛不对,若是真生起事来,他们仅有四个人哪敌得过屋中十几个,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到底也仅是些银子的事,便开口道:“这顿我来请了,入门紫英是有些冒犯,这顿算是赔礼。” 仇文杰看着薛蟠的面容,端详了阵,用扇子轻敲了下额头,而后作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你是哪个了,紫薇舍人之后金陵薛家?” 面色忽得一变,又道:“你也有资格在这里说话,贾史王薛尽是狗屁,就算贾家来了我也不给这个面子,让冯紫英自己来说。” 薛蟠闻言,顿时脸色由红变紫,一口气窝在了胸口。冯紫英竖眉圆瞪,呼吸都急促起来,拳头再一次握紧。 卫若兰忙在身后环住冯紫英的两条手臂,以防他会冲动行事。 看着门口三人的滑稽样子,仇文杰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哈,一群孬货,怪不得开国功臣子弟都打不出一场胜仗来。” “哦对了,我听闻新任吏部侍郎的林家,家中小姐是和贾家有交情,薛蟠你应该也识得?带我引荐去了林府,若是我抱得美人归,这点小事也不是不能饶过你们。” 站在门外的宝玉听闻这一句,恍惚的脑袋顿时清澈明净,挤进屋中奔着仇文杰冲了过去,扬起手便在脸上打了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场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冯紫英三人呆愣了会儿,忙拉回还在踢着腿的宝玉,围在当中。 仇文杰更是被打得发懵,完全没想到冲进来一个身材瘦弱的哥儿,不搭话上前来就是一下,痛感传来,仇文杰捂着半边脸,口中吸了下冷气,吼叫道:“都愣着作什么,给我打,狠狠地打!” 场间众人立即起身,抄起旁边的花盆,圆凳便招呼了过去,冯紫英,卫若兰是行伍出身,护在宝玉薛蟠二人面前,与几人搏斗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不足一刻功夫,两人便招架不住,冯紫英对着身后放黑拳黑脚的两人吼道:“薛大哥,宝玉,快退,先走了。” 宝玉闻言一时紧张,后退一步便被门口处斜躺着的木门绊了一跤,趴在了地上。 屋中众人一拥而上,压倒了冯紫英卫若兰,薛蟠和宝玉自然不能幸免,被几人围在当中,拳打脚踢,四人只得紧紧护住头部。 “干什么的,都分开,南城兵马司!” 楼上冲来两个握着短棍的士卒开路,陈指挥使走在当中,往房中打量了一眼。 仇文杰见到来人,疾步向前道:“陈世叔你瞧瞧我这脸,这几个狗娘养的竟敢打我,今日定要将他们下狱!” 感谢岱山魈、书友、张启峰的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的打赏,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第168章 束手无策 第170章 束手无策 陈指挥使循声望去,惊讶问道:“文杰?你怎得在这?” 见指挥使识出他的身份,仇文杰忙上前倒着苦水,扬起一边变红的脸颊哭道:“世叔,我在这间吃喝,他们这些小娘养的,踢门进来不由分说就往我脸上招呼,我老子都没打过我的脸,世叔你瞧瞧,定要还我个公道。” 陈指挥使看了一眼那歪斜的木门,眉间皱起,再看向被士卒已经牢牢压住的四人,开口道:“酒楼中斗殴生事,企图残害京营节度使仇家公子,证据确凿,带回衙门看押!” 小打小闹怎会用得着下狱,明显是要拉偏架,在狱中让他们吃些苦头,冯紫英心中通透忙道:“陈指挥使,事不至此,我等道个恼就是了。” 有人撑腰仇文杰的气焰上涨,一步跨上去对着冯紫英就是一记窝心脚,踢得冯紫英支撑不住身子跪在地上,“打小爷一巴掌,你们四个都得进大牢吃鞭子,让你们知道厉害。” 陈指挥使象征性的拦了拦仇文杰,对被士卒羁押住的四人道:“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和我回衙门吧。” 宝玉深知此次是自己闯祸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怕是当下再回府没人能认得出他来。从始至终一直畏首畏尾的缩在其余几人身后,当听得指挥使大人要下狱,面色顿时发白,抬起头询问道:“我,我是荣国府的哥儿,你怎能拿我下狱?” 陈指挥使一双鹰眼盯向宝玉,宝玉顿时打了个寒颤,双腿也不听使唤哆嗦起来。 “公侯子弟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荣国府的又如何?难道还能将你放了,从轻处理了,当我是欺软怕硬的不成?来人去与荣国府上传信,与他们知会一声,分明清楚。” 薛蟠偏头看了宝玉一眼,心中一阵哀叹,“蓉哥儿再三与我说着要小心行事,这才回到京城里连家都没回,来与他们吃酒,却是撞了这种是非,悔不该听蓉哥儿话了。当下若是蓉哥儿在身边就好了,定不能让咱被人欺负了去,宝玉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和蓉哥儿真是相差太多了。” “大人,若是要银子赎人的话,我这些银子不知能不能行个好。” 薛蟠看向那凶神恶煞的指挥使大人,蓉哥儿不在只能自己想法子,可他全身上下有的只是银子了,只能试试看能不能贿赂一二。 哪成想,这陈指挥使早就被人提前打好了招呼,怎会轻易放过他们几个,亲王和开国元勋一脉争斗这么久了,当下这个势头下,有点事生出来自然要把握好了。 陈指挥使冷言道:“肮脏恶臭,别拿本官当作与你们同路的人了,走!押送回衙门!” 四人皆是被人扣住了肩膀,压着头往外间走去。 “陈世叔慢走,回头来府上吃酒。” 送走了陈指挥使,仇文杰的心腹小厮上前问道:“少爷,给的差事不是与这酒楼中找茬子,这会儿该如何行事?” 仇文杰又摇起了纸扇,“着急作什么,这回先熟悉熟悉,给开国一脉的人送去牢里也是件好事,指不定又会有多少家来说着好话,备上厚礼。走,先去衙门里看着热闹,打鞭子的事我在行,去了没准能分我两鞭子使使。” …… “不好了,不好了。” 贾环慌慌张张的跑过二门,径直到王夫人院里。 跑过王夫人房间窗下,一声声喊得王夫人心慌,支起身子唤左右道:“去人看看,环哥儿又在外面发什么疯呢,再叫人来让赵姨娘带下去,若是她管教不了那以后就送到我身边来管教。” “是。”彩霞应了声,往外间去寻贾环。 彩霞平日里与贾环关系密切,急忙寻到贾环拦住问道:“你在这间撒欢作什么,若是想要跑闹倒是往后面去呀,太太要捉你罚呢。” 贾环却是一改往日的懦弱性子,提起老爷太太就缩脖子,捉住彩霞的臂弯便问,“太太在房里呢?快去告诉太太,宝二哥被下大牢了。” “啊?”彩霞惊叫了声,“你可莫要胡说,只是在此间跑闹可不会挨打,若是造谣生事,你可免不了一顿板子了。” 贾环仰着脑袋叉着腰,“我诓你作什么,宝玉是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自然稀罕他,你稀罕他作什么。这回儿他下了狱,看谁还把他当个宝一样的。” 彩霞此时也明白过来,应是外间出事了,若不然给贾环十个胆子也不敢诋毁宝玉,“走,快与我来与太太说清楚了。” 随着彩霞引领,贾环与她一同到了王夫人榻前。 王夫人眼睛眯起一条缝,看着下面伏地的两人,面上露出不悦来,“怎得,难道是我的话不顶用了,让赵姨娘领回去,怎领到这里来了。” 彩霞忙见礼解释道:“太太,环三爷才从外间回来,似是外间生了事,该与太太说明了。” 贾环磕了个头,“太太,今日宝二哥在外间顽乐与人争斗起来了,这会儿被抓进南城兵马司衙门了。” “什么?”王夫人惊得站起了身,一脚踢倒了榻旁的茶炉。 不顾着地上涓涓淌出来的茶水,王夫人走到贾环面前,“你说什么?说详细了。” 贾环惊了一跳,声音打颤应着,“是,今日周瑞大哥携着我去……” “挑重点的来说!” 王夫人一嗓子又吼去贾环三分魂,“回来府上的时候,我正撞见东城兵马司来人,从老爷的书房里出来,问守门的小厮说,是宝二爷在外间和一个父辈是大官的公子打了起来,被下了大牢,有差役来告知一声。” 王夫人的眼泪再抑制不住,“宝玉是个什么样的我还不知,怎会与人打起来,他哪有那个手段,定是有人陷害了他,走去找老太太。” 彩云上前扶住王夫人的手臂,引着往外间走了,才迈出们就见到姗姗来迟的赵姨娘。 迎面撞到王夫人,赵姨娘忙垂头行礼,“太太,环哥儿他不懂事,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却是没听来王夫人的斥责声,而是听得一串发颤的声音,“往老太太那去,别耽搁了。” 目送着王夫人离去,赵姨娘一时还摸不着头脑,登入门中,就见贾环还跪在地上。 “你又惹什么事了?太太的面色怎得那般难看?” 见是娘亲来了,贾环站起身道:“哪是我惹事,是宝玉在外面惹事了,太太脸色才难看的。” 荣庆堂, 贾母高坐榻上满面怒容,“反了天了,只是一城兵马司也敢拿我的乖孙儿,宝玉他何时会与人起争执,更不用说打将在一团了。” 贾政一阵叹息,“那差役就是那般说的,而且挑明了说是宝玉动了手,打了京营节度使家的公子,若不然也不能捉去牢里。” 坐在贾政身旁的贾赦也是摇着头,“这个当头正和亲王那边不对付,京营节度使还是亲王那边的人,这回可不能善了了。” 贾母指着二人骂道:“贾府的出息都被你们两个败光了,老国公在的时候谁敢欺负到我贾府上,别说他一个京营节度使,那些个亲王谁敢?让你们两个习武,没一个人能下得了辛苦,到头来我西府在外面能够得着说话的都没一个。” 王夫人擦着泪,“老太太,您可得想个法子出来,大牢那腌臜地方那是宝玉那个身子骨能待的,定会染上病。” 贾母皱眉问道:“莫要再哭了,你家兄长呢?可离京了?” “兄长他昨日领了旨意就离京了,急着往边关去。” 贾母恨声,“急急急,都急些个什么呢,这些家就他能顶个事到头来还差用不上他。” 贾政问道:“要不然我先去北静郡王那边招呼一声?” 贾赦忙拦住,“若是如此行事,往后北静郡王再来安排我们做事,你还怎么推脱?” “那该如何是好?” 贾赦出着主意,“不如多备些礼往仇府走一遭,道个恼来,让他们知会一声宝玉自然能出来了。” “就怕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见咱们。” …… 与此同时,新府, “爷,今日响午可回来吃饭?” 秦可卿在贾蓉身前为他穿着外衣,整理着衣领,衣带。 贾蓉握住秦可卿的双手,并拢收到身前,双眼盯着秦可卿的面容笑道:“今日无事,送三位姑姑回府,我就再回来陪着你。” 秦可卿面上含羞,微微低头,“嗯,那爷就快去吧,早些回来。” “爷,外面都准备妥当了,三位姑娘都上了轿子。” 晴雯往里间传了一声,也没踏过内屋的门走进来。 贾蓉放开秦可卿的手,颔首道:“好,在家中好生歇着吧。” 出了府门,翻身上马,贾蓉对一旁的轿子唤道:“三位姑姑,我们这就回去了,昨晚私自留宿,你们怕是不好与太太说清缘由,一会儿我到府上替你们说明。” 探春掀起帘子一角,探出半个头来,回应道:“该你来说清楚,又不是我们非要留下,是你不让我们走。” 贾蓉笑道:“是我的过错,我该当起来,不过实话说了府上也没多少乐趣,还不如在我府上住着,今日看三位姑姑气色都好着呢,看来是歇息的不错,以后再多多来玩,热闹些好。” 探春不语,放下帘子,垂下头轻轻叹气。出府哪是她们能拿主意的,这回也不过是跑了个差事,往后出来还得看蓉哥儿施展了哪番能为,让她们不得不做成维系荣国府与蓉哥儿情谊的系带。 不知不觉自己的欢乐与一个哥儿联系的如此紧密,探春心中也有些羞恼,心中的一抹悸动不知如何形容。 惜春见探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伸手扶上探春的退,问道:“三姐姐,这是怎得了,是有什么心事?若是担心太太那边,我倒是觉得不必,蓉哥儿定会处置妥当的。” 一直神游天外的探春被惜春的动作惊了一下,身子哆嗦了下,轻轻将惜春的手从腿上拂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觉得府上越来越少了趣味,以前办个诗社有林姐姐,云丫头,宝姐姐,再算上宝玉和我们人多热闹,当下倒是不如蓉哥儿府上人多了,想要顽乐还得跑来蓉哥儿府上,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再看向迎春和惜春两人问道:“难道你们两个没有这般感受,独我一个这样想着?” 一直少说话的迎春木讷讷摇摇头道:“我们也不是初次来府上了,如今连我也有些适应,倒是没觉得哪里别扭。我看书上言说,若是女子看一个公子别扭,心中会多想多半是暗生情愫了。” “呸呸呸,姐姐你说得什么话,你何时看过这等伤风败俗的书了。”探春的俏脸有些发红,手抱住迎春的身子,作出要戏弄的样子。 轿子空间狭小,迎春也不躲避,只是解释道:“就是昨晚在蓉哥儿府上看的书,蓉哥儿府上的书样式多着呢,一排排讲男女之事的,昨晚我随意抽了本出来,上面就是这样说的。不信,下次我们再来我寻来给你看。” 探春收回了手,看向轿子的小帘,心中暗暗咒骂,“下流种子,竟看些什么下流的书,连姐姐这般老实,都要教坏了,果然不是个好的,难怪能骗得那么多姑娘都到他那……” 来到荣国府门前,贾蓉以为有些奇怪,往常都是三五成群的门子下人,此时却是各司其职,极为严肃的模样。 见到是贾蓉来了,一众人拥挤着上前,“蓉大爷,我们给您牵马,定喂最好的饲料。” “蓉大爷,可是府上老祖宗唤你来了?” 贾蓉皱起眉,满面的疑惑,“唤我来作什么?我这趟是来送姑姑们回府,快开门就是了,往太太院去径直让出路。” “好好好。”小厮下人们四散开,引着轿子往前。 贾蓉拦住当中一人道:“府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怎得都如此反常?” 守在二门的小厮,低头道:“蓉大爷,宝二爷在外间生事了,如今被下了大牢,那传信的差役才从府上离去不久。” 感谢快乐带给你的月票,感谢小伙伴的支持! 第169章 贾母求情 第171章 贾母求情 思虑着方才小厮的话,贾蓉伴着轿子行进贾母院。 “蓉哥儿,怎么停到这里来了,该往太太院里去呀。” 探春掀起帷裳,正要走下轿子,却见并不是王夫人的院,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贾蓉走近了些,“太太正在堂上呢,没在房里。” 迎春和惜春也下了轿子,看向对话的两人,问道:“是不是府上出了事?” 贾蓉颔首道:“三位姑姑,你们在外面过夜的事,估计太太顾不上追究了。宝玉在外面惹了事,这会儿正在南城兵马司大牢里呢。” “啊?”三女惊得张大了嘴巴,又赶快用手捂住。 探春深深看了眼贾蓉,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蓉哥儿,你去不去堂上?” 贾蓉笑着摇了摇头,“又没请我来,我往堂上去做什么。” 见探春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贾蓉再道:“姑姑觉得我行事太不念及亲情了?” 探春与贾蓉对视了眼,垂下头轻轻点了两下。 “不是我小肚鸡肠,不顾亲情,实是这事哪轮得到我处置,还有大老爷,老爷在。” 探春沉默不语,三女站在一起,就惜春一个拿眼去看贾蓉。 贾蓉准备在此间等着堂上事情了结了,与王夫人知会一声便就打道回府。 正在此时,堂上乌泱泱走出一众人来,贾赦贾政打头,过了穿山游廊,正往贾蓉这边走着。 而贾蓉背后也有人被簇拥着进来,定睛去看,竟然是林如海。 贾蓉先作揖行礼,“叔父。” 见到是贾蓉站在庭院中,林如海也有些讶异,“蓉哥儿?府上也请你来了?” “未曾,蓉这遭只是送三位姑姑回府的。” 林黛玉从林如海身后走出,目光灼灼的看着贾蓉。 贾蓉与她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立到林如海身边。 此时,荣国府上众人已经走来,贾赦,贾政上前与林如海行礼道:“如海你总算是来了,快往堂上去,此事还得你来拿个主意。” 两人抬手请着林如海往前,并无人注意立在一侧的贾蓉。 林如海被引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唤道:“蓉哥儿,一同往堂上去吧。” 贾蓉轻轻点头,随着人群往上面走着。 入了大堂,未出阁的姑娘们都躲在暖阁的屏风后,堂上是贾府的一众男丁并各院的夫人,奶奶。 “如海。”贾母唤了一声,吁出一口气再道:“来上座吧。” 林如海拜了拜,随往下首头一位坐过去。 贾赦贾政也往前陪同着,人都走开,就显出了最后的贾蓉。 贾母定神看到来人,面色立即沉了下来,比方才听闻宝玉下狱时更要难看几分。 林如海也知晓了当日在荣国府里发生的事,贾蓉是如何借助圣眷让荣国府吃了个下马威,起身打着圆场道:“今日的事不必寻常,蓉哥儿在外使得手段,比我们这些个都要胜出一筹,不如一会听听蓉哥儿的看法。” 贾母虽是百般不愿,心里想得是立刻吩咐人将贾蓉轰出去,但这时候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如海说的在理,蓉哥儿也是贾府里的哥儿,听听拿些主意也是极好的。” 贾蓉不往堂上去看一眼,连拜都不拜就寻着尾座坐下。 “怎么有种徐庶进曹营的感觉,能不能早些结束了,可卿可还在家中等着呢。” 心中嘀咕着,就听得堂上有人发话,“如海,事情在路上你应也知悉了,如今我们该往哪边去疏通关系?” 林如海道:“街上生些打闹是常事,不至于下到牢中,这是有人故意要难为贾府,除了亲王一系再难有其他人,我以为若是想疏通关系,忠顺亲王府和仇府都该去人打点。” 听得林如海的法子,贾母收回心神,也不再瞪着入堂的贾蓉,吩咐道:“合该如此,你们两个一人去一个府上,备些厚礼,让他们不再追究此时放宝玉回来。快点去,别让牢里伤了宝玉,若是有半分差池,他老娘和老婆子我都不得安生了。” 贾赦贾政一脸苦涩,还以为林如海能有什么高见,合着还是让他们两个去刷自己的老脸,若是有用,还能让宝玉被人捉走了? 贾赦解释道:“不是儿推脱好懒,是这法子当真行不通,两府和贾府全无过往,甚至还有过结,怎能将我们当做是客迎进门。” 林如海颔首,也是同意贾赦的话,“倒也不错,我初到京城里,还不尽数知悉这些是非,倒是没借上什么力。” 贾政又出言问道:“如海能不能在吏部那边疏通下关系,听闻吏部程尚书与忠顺亲王是有几分交情的。” 林如海摆了摆手,“我才当班了两日,还未曾见过程尚书一面,何来说情的面子。” 堂上人顿时都没了话,三两对视着,未过多久右侧,又传来妇女的啼哭声。 “倒不如问问蓉哥儿,看他有没有什么主意?”林如海看向贾母,打破宁静提议道。 贾母再看向尾座的贾蓉,双眼还是要喷出火一般,“蓉哥儿,你这一辈独你是有能为的,既然来了,也想想有没有法子能救你宝二叔出来。我知上次你们在府里不对付了,斗起来,但怎么说都是血亲,能帮也该帮帮。” 贾蓉心中苦笑,“这老太太做那个位置太久了,求人办事都跟吩咐小厮一样,真是有些好笑了。” “蓉一时还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过我听闻那仇家公子正是个纨绔,若是南城兵马司与他们私下商量好了,那牢里宝二叔可要吃苦头了。” 堂上王夫人听闻,哭的声音愈发大了,哭得贾母心里直发慌。 “这点事就把我贾府难住了,往日里你们在府上的威风呢,怎得不用出来了,对着外人连登门都不敢,你们这辈子活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脸面去见贾族的列祖列宗?” 贾母气得胸口发闷,骂完以后长喘着粗气。 王熙凤见贾母气成了这般模样,回忆起平日里贾母降下的好,倒是也不想贾母气出个好歹来。 看向翘着腿的贾蓉,开口问询,“蓉哥儿不是与公主府上有交情,去探监带个人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吧,蓉哥儿莫要再藏着掖着了,早日救宝玉出来,老太太也念着你的好。” 贾蓉皱起了眉头,这王熙凤真会给他找活,长公主还没回到京城里呢,去哪找去。 可堂上贾母闻言,似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站起身对贾蓉道:“是了是了,蓉哥儿,你去走通一下,京城里谁敢不给长公主几分薄面,此事定能妥当无疑了。” 堂上众人都望着贾蓉,可贾蓉似是没听见一般,眯着眼打鼾。 见贾蓉这般做派,贾母心中通透,给鸳鸯一个眼神,便由她搀扶着走下了高榻。 一直来到尾席的贾蓉面前,缓缓开口道:“蓉哥儿,你是贾府里顶一个有能为的,也该护着贾家些,往后你成了贾家的族长,也好着差用他们。” 贾蓉睁开眼睛,听贾母说着好话倒也稀奇,但还是作不回应,多余的点头动作都不曾有。 贾母眉眼挑了挑,再绷不住面色,“算是老婆子我求你这一遭了,难不成还得跪下求你,你才能答应?想着宝玉在狱中吃苦头,我这心就好如有针扎一般疼啊。” 说着,贾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悲绪传遍堂上,暖阁后的姑娘们也被感染,此时皆抹着眼角晶莹。 再看向贾蓉时,众女眼中都多了一分期盼,独黛玉与她们不同,她深知贾蓉的手段,并不是不信任贾蓉,可连府上大老爷,老爷,父亲都搞不定的事情,让贾蓉一个后辈去做,令她多少还是有着担忧。 贾蓉从椅上起身,扶住老太太要倒下的身子,“老太太何至于此啊,蓉真没那么大的能为,只能尽力行事了。” 贾母抬起头,看向贾蓉,再不似往日的气度,“蓉哥儿,宝玉的安危就托付与你了,等到你接他回来,想要什么奖赏,老婆子我都与你。” 贾蓉摇摇头,“不提这些,我先往南城去走一遭,看看情况若是能直接接宝二叔出来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还得劳烦各位再另寻他法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贾蓉迈步出了大堂。 迎着倒进来的阳光,那身影宽大,更印入堂上众人的心中。 贾蓉才出了院子没过游廊,就被一众姑娘们赶上了。黛玉同三春并众多丫鬟追了过来,似是有事还要嘱咐他。 “三位姑姑,林妹妹,可是还有事?这会儿我不能耽误了,还得早点处理妥当了早些回来才好。” 探春问道:“蓉哥儿你可有把握?” 贾蓉摇摇头道:“不知详细,哪来把握。” 如此难办的事,让蓉哥儿去做,她还想听个准话,真是有些不通人心了。探春如此想着,又垂下头去。 黛玉上前,平了平贾蓉的衣襟,“蓉哥儿,你多加小心,京城里也并不安生,你莫要忘了,才离开府的时候还被人刺杀过。” “刺杀,永成侯,忠顺亲王世子。” 心中暗暗嘀咕着,贾蓉又想明白了,“亲王一系,估计与忠顺亲王世子脱不开关系,我还有账没与他算过,倒想看看他使了什么把戏,此次不得不走一遭了。” 露出笑脸,贾蓉回应着,“林妹妹不必担心我。”凑到黛玉耳边,轻声又道:“林妹妹知道我的底细,我怎会吃亏了去呢?在府上安心等我便好。” 再起身时,就见黛玉的耳根已经泛红。 三春在两人身后看着这一幕,都是咂舌,迎春一板一眼道:“书上也写了,一个女子若与公子耳边私语还不曾退避的,也是暗生情愫了。” 探春忙捂住迎春的嘴,对前面两人道:“蓉哥儿先去忙,我们回去陪着太太了。” 贾蓉只当没听见方才迎春说的话,笑着与脸颊红灿灿的黛玉告辞,“林妹妹,我走了。” …… 贾蓉本以为这一路该径直往南城去了,可还没到二门,又被两人拦住了去路。 薛姨妈和薛宝钗都是满面的泪痕,一直抽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宝钗平稳住呼吸,对贾蓉欠身行礼,“蓉哥儿,你不要怪我们母女不识规矩,当下是真没别的出路了。” 贾蓉见两人这般模样,也是十分诧异,忙安慰着,“不要急,慢慢说。” 薛蟠也不知道回没回来,自己也该照顾好这母女,更何况薛宝琴还在府上住着,和薛家关系也该好好相处才是,有事情该帮一把。 “蓉哥儿,方才有差役过来传信,家兄被抓进南城兵马司衙门了。” “薛大哥也下狱了?” 宝钗点了点头,又提起手帕擦拭眼角的泪珠。 “蓉哥儿,你们关系如手足,定要救救蟠儿啊。”薛姨妈一面哭着,一面抽噎总算说出句完整的话。 “您放心,我这遭就是去牢里了,定不会置薛大哥于不顾。” 薛姨妈再抬头去看贾蓉,心中已是追悔莫及。本来以为这番事生了,贾府定会出人与衙门去赎人,可谁知府上大老爷,老爷没一个能顶事的,还是派贾蓉过去。 贾蓉破落时可是住在梨香院旁边,若是那时候自己听从了薛蟠的话,此时薛家该是哪种模样。 “蓉哥儿,我听闻老太太与你许了赏,可我也知蓉哥儿是个不差银子的,若是救了蟠儿回来,我与他商量了,让宝钗去你府上与宝琴同住了吧。” “啊?”贾蓉和宝钗齐齐惊呼了声。 贾蓉立即开口道:“时间紧迫,我还是先将薛大哥救出来才是,以我们的交情,我怎会在意什么报酬。伯母我先走一遭了,就不送您回去,宝妹妹快送伯母回去吧。” “哦哦。”愣神的宝钗才清醒过来,搀扶着娘亲就往梨香院而去。 走出几步,薛姨妈拍了下宝钗的手,“你怎得不争气,难道真比不过宝琴那个丫头不成?” 宝钗脸红得熟透了般,“娘,你怎能那样与蓉哥儿说。” “趁他和宝琴那丫头还没订婚,早些占了位子,别念着什么金玉良缘了,那玉掉进狱里还得蓉去救,哪比得上蓉哥儿一点。” “我何时念着什么良缘,还不是娘……” 第170章 强闯衙门 第172章 强闯衙门 南城兵马司衙门, 贾蓉站在虎子、世霖二人身前,抬头望着衙门的门匾,“清政民安”。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三人立在门前还是有些突兀,不一会儿便有差役上前询问。 看出贾蓉三人穿着打扮不是寒门子弟,差役便也客气几分,“你们是何人?” 世霖上前搭话道:“这是我家老爷,官居三品御前侍卫副指挥贾家贾蓉,来南城衙门是为探监。” 一听这么年轻的哥儿,不是哪家的纨绔膏粱,而是官居高位,差役更不敢怠慢,鞠躬拱手道:“大人请先往里间等候,我去禀报陈指挥使。” 见贾蓉颔首后,差役便转身往门内跑去。 “老爷,他们能让我们去探监吗?” 来时贾蓉与两人说了来龙去脉,如今他们也知道其中应大有缘故,便也有些担心。 贾蓉迈步向前,“来都来了,见不到也得给个说法,若是连说法也给不出来,那就得想别的法子,讨个说法了。” 虎子跟上贾蓉的步伐,世霖也就融进队里。 直至堂上,一鹰眼浓眉,体格壮硕的男子从门后走出,正遇到贾蓉等人。眼中似是带着些疑惑,不自觉的皱起眉角。 论官职五城兵马司不过是正六品,职位远在御前侍卫之下,当下陈指挥使也不能登上大堂坐着,只能迎上前来见礼。 “下官见过贾大人,不知贾大人欲要探监谁?” “又是一个装糊涂的高手。”贾蓉心中暗叹一声,开口问道:“今日陈指挥使所抓之人有我贾族中人,自然该来探望,难道陈指挥使记不得了?” 不知因何,从这个小他二三十岁的哥儿身上,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陈指挥使稳定住心神,回应着,“未过几个时辰怎会不记得了,是荣国府上的哥,唤做贾宝玉,但今日不能让贾大人去见,因他殴打了京营节度使仇家的公子,因伤定论处罚完毕,才能让贾大人探监将人领回去。” “殴打了仇家的公子?那仇家公子伤情如何,可在衙门?” “哦?是谁在寻小爷?” 一青年男子,身披儒衫,手中摇着折扇从后门走了进来。 “诶,怎么是你个穷酸秀才,寻小爷作什么?” 贾蓉瞟了来人一眼,完全看不出伤痕,心底便知了这陈指挥使是故意来寻麻烦。 脸色瞬间冷了几分,贾蓉眉头紧皱,质问道:“他这个伤情也算是挨打了?” 仇文杰听闻是问起今日酒楼里的事,立即上前,趾高气扬道:“怎么不算挨打,他进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可没还手,吃了这么大个亏怎么不算我挨打,怎能轻易扰了他。” 陈指挥使脸色难看,回应贾蓉道:“事情正如仇公子所说,是仇公子挨了打。” “那陈指挥使想如何定罪?” 陈指挥使喉结动动,还是道:“依照大宋朝律法,街市凡斗殴、以手足殴人、不成伤者、笞二十、成伤、及以他物殴人、不成伤者、笞三十。” 宝玉那小身子哪禁得住一鞭子,就算是皮糙肉厚的薛蟠来也顶不过几鞭子,而且这鞭子若是真落下来了,那哪还是打到他们身上了,那是打到贾家的脸上了。 “陈指挥使,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何必认真计较,我见仇公子也没落下伤,行动自如,我贾府陪送些金银珠宝,让宝玉登门去道歉可行?” “不行不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左右陈指挥使主持公道?”仇文杰听了贾蓉的话,顿时在一边跳起脚来,用扇子指着贾蓉。 陈指挥使面色更难堪了几分,先是与贾蓉作揖,“贾大人,方才你进门时应当也看到了,清政安民匾额是陛下让京中大小衙门都高悬在门前的,我怎能不遵守?若是只此一件事还请贾大人回去吧。” 陈指挥使没等贾蓉的回话,转身走到仇文杰身边轻声道:“文杰,你怎得把那白布扯下来了,再戴到头上,装个伤出来见人也好啊。” 仇文杰露出些笑脸,“世叔,那物件带着真是太难看了些,不符合我这风流倜傥的气质,伤何必来装,有世叔在我说有伤不就是有伤了。” 陈指挥使摇头叹息,真是拿这个活宝没了法子。 “诶,世叔,你怎得在那个穷小子面前自称下官,他是谁?” “那个是最近京中风头正盛的宁国府贾蓉,官居三品御前侍卫,你还是回去包扎些,面上也好过得去。” 可仇文杰完全不顾,根本不把贾蓉放在眼里,“他官居三品又如何,我爹可是从一品大官,我还怕他了?” 侧着身子,用眼睛的余光去斜贾蓉。 世霖在一侧躬身,小声问道:“老爷,当下该怎么办。” 贾蓉退到一旁的客座上,在椅子上翘起腿,“硬办,他们不给我们脸面,我们也无需多客气了。” 见贾蓉的嚣张样子,仇文杰的怒气立即窜了上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小御前侍卫不去宫中当差,跑出来在衙门大放厥词?小心御史先弹劾你个擅离职守,脱去你的官帽。” 贾蓉看向一旁虎子,虎子立即俯身,“去让山庄中的新兵从皇城大道来衙门。” 虎子得了差事,起身回应,“是。” 仇文杰目光送着贾蓉身侧的侍卫离去,又开始吼叫,“你怎得还不走,让你的跟班去作什么了?” 贾蓉拾起桌案上的茶盏,在嘴边边品了口,又吐回茶盏里,“一会儿就都知道了。” 陈指挥使听闻过贾蓉的战绩,可也想不到当下是在他的衙门上会生出什么事,便也不再多言,引着仇文杰往后门走去。 …… 砰砰砰,一队身着制式盔甲,腰挎长刀的队伍从皇城大道径直往南城兵马司衙门而来。 若是平日里衙门中的士卒出动,不过也就是百人,而这队伍却有五百人之多,引得百姓尽皆分立两旁,驻足观看。 “哟,这是怎得了,哪里来的兵呀。” 菜贩也不卖菜,茶摊也不煮茶,都堵到路前看着热闹。 “不知道啊,看这来向似是从皇城里来的?” “这般大动干戈,不知是南城里出了什么事。” “走瞧瞧,瞧瞧去。” 秩序愈发混乱,在路边执勤的兵马司士卒也是有些懵,不知是生了何事,但手下的差事不能马虎了,立即维护着场间的秩序。 来到南城兵马司衙门前,虎子抽出腰间长刀,刀刃指天,大喝一声,“围!” 一列列卫兵分别出动,未过了多少功夫就将衙门前后围了个通透。 “第一官,向前,直奔堂上接应大人。” “是!” 又分出百余人,动作整齐划一,提刀闯入南城衙门,守在外面的兵马司士卒完全傻了眼,虽然知道该上前阻拦,可这个阵仗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外间喧闹的声音,陈指挥使又返回堂上,见一旁贾蓉两人还在等候,仍没有离去的意思,眉头再一次皱起来,不上前答话,往外间院门看去。 就见身披制式盔甲,手中长刀泛着寒光的一队队士兵将兵马司的士卒分成几股,围在四处。 陈指挥使大惊失色,赶忙跑到贾蓉身前,手指点着贾蓉怒道,“你难道要造反不成?你敢私自动用兵卒围了兵马司衙门,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了,你当我大宋没有律法吗?” 贾蓉起身,轻轻拍了拍衣裳染的尘土,“我的事就不劳陈指挥使操心了,来人!” 立即有暗卫跑到堂上,拱手立在贾蓉身前,“属下在!” “将陈指挥使带下去,着实好生问询,究竟是与何人沆瀣一气,以公谋私。” “是!” 两名暗卫来到陈指挥使身旁,扣住肩膀,压下身子。 “贾蓉,你有什么资格来审讯我,我是六品官,有官身在,你怎敢如此肆意行事?” 贾蓉再不顾后面吼叫的陈指挥使,带着一小队人往大牢走去。 …… 阴暗潮湿的牢房,除了霉气还伴有各种屎尿堆叠的臭气。 贾宝玉四人在一间不大的牢房中,作呕声不断。 冯紫英,卫若兰两个从军的哥儿还好些,但贾宝玉和薛蟠两个养尊处优的,两个时辰已经呕了十多次,肠子似都要呕干净了。 宝玉和薛蟠两人对着,薛蟠腹中再无一物,可看着面前的宝玉不停的吐着酸水,自己也难以忍受,伴着干呕起来。 “宝玉,你能不能转过去吐,我都贴在墙上了,背不过去,呕……” …… “这也太难闻了,给本公子取个香薰过的手帕来。” 仇文杰用手帕捂着口鼻,往里间走着,来到牢房前。 “这地方就适合你们待着,若不是想动动手瘾,本公子怎会来这种地方。” 说罢,看向一旁的牢头,“陈世叔已经说了,要鞭笞他们每人三十,我先在这牢里打十鞭子。” 冯紫英咬着牙,看向仇文杰怒骂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仇文杰你记着今日,往后我定百般偿还。” “呸,还报仇,你开国一脉的早晚都要死得干净,今日我打了你,是怕来日没机会打你。快将刑具取来,让他们一个个过来领刑。” 牢头一脸苦涩,不敢惹火了面前这位世家公子,小心翼翼道:“仇公子,这不合规矩啊,动刑也该往外面去才是。” “哪有那么多规矩,别磨磨叽叽的,一会儿小爷赏你几鞭子。” 牢头没有办法,只得应着仇文杰的要求,将牢门打开。 接过一旁随从递上来的鞭子,仇文杰走进牢中,“这些个猪猡真是恶心,吃的都是泔水不成。” 仇文杰眉头皱起,一鞭子打在靠近门的冯紫英身上。 冯紫英紧咬牙关,不出半点声响,他知道若是叫出声来,只会随了仇文杰的意。 再抽了几鞭子,冯紫英依然不出声,仇文杰便失了乐趣,走向不是行伍出身的薛蟠。 才扬起鞭子,就听外面嘭的一声,监狱大门在外面被人打开,阳光射入深牢,直至最后的一面墙。 “你们是什么……诶呦。” 小狱卒上前问了句,便被人一巴掌扇到一边。 一伙人凶神恶煞的走进大佬,为首的一人却与兵卒的气势全然不同,似是儒雅之士。 探头出来打量的仇文杰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呆愣原地,在梦中他总会梦见自己就是这样出场,潇洒,威风。 “最里面的牢房,去打开将人接出来。” 暗卫应声向前,将仇文杰等人推到一边,里间四人被陆陆续续的搀扶出来。 冯紫英四人还有些发懵,定神看到来接他们的人,更是惊奇。 “蓉哥儿!”薛蟠见到贾蓉就好像见到亲人了一般,声泪俱下的诉苦,“蓉哥儿,你再不来我就要死在里面了,呜呜,才赚了银子,这会儿还没花出去呢。” 薛蟠灰头土脸,一身沾着泥,嘴上还残留着呕吐物,贾蓉忙让人将他领到一边,防止薛蟠扑到他身上,“好了,别感慨了,先出去再说,家里伯母和宝妹妹都担心着你呢。” 宝玉身子虚弱的已不能再自主行走,由人抬着出来,眼中眯成一条缝,见到贾蓉到来,心中复杂难言。 “你为什么上去打人?”动手打人不像是宝玉的所作所为,贾蓉当下只有这一个疑问,便开口问了。 “他,他打林妹妹的主意。”宝玉虚弱的回了一句。 再看向仇文杰时,贾蓉的目光已经与刚才有很大不同了。 被贾蓉盯得浑身不自在,仇文杰退出几步,“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让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暗卫拉开护在仇文杰身前的随从,贾蓉一脚蹬在仇文杰身上,仇文杰一个趔趄,扑倒在牢中。 “呕,这些个猪猡在牢里干了什么。” 仇文杰抬起双手,味道已经难言。 贾蓉又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使仇文杰脸贴在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我的人。” 冯紫英在牢门外看得很起劲,贾蓉的作为正是他心中所想,此时令他出了口恶气。 可目光在回到牢里分里两侧的兵卒,不免担忧问道:“蓉公子,你不会是劫狱来的吧。” 听到劫狱二字,薛蟠立即挣脱左右暗卫,又颠颠跑回牢房。 “蓉哥儿,我不用你救了先,你还是走吧,可记得我没被你救啊。” 感谢clives的月票支持,感谢小伙伴! 第171章 入宫觐见 第173章 入宫觐见 放开地上的仇文杰,贾蓉面上还是冷漠无情的模样,扫了监牢中的众人一眼,淡淡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们先离开这。” 薛蟠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贾蓉,冷冷的视线照到自己身上,内心也不由得发颤,“是是,蓉哥儿做事自然有所准备,怎会和我一样唐突了去,我们这就先离开,蓉哥儿你可要好自为之了。” 薛蟠赔着笑脸,点头哈腰退出监牢,随着一众暗卫往外面去了。 贾蓉再转过身,看着趴在地上作呕的仇文杰,冷声问道:“是刘恒让你来寻麻烦的?” 听到贾蓉提起的人名,仇文杰身子明显僵直了下,过了阵才应声道:“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知也好,不知也罢,等你回去与他分晓的时候,替我带句话。不管他想作什么,冲着我来都没问题,但是要冲着我的家人来,别说他是亲王世子,即便是忠顺亲王我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沉默一阵,仇文杰久久没有应答,贾蓉才道:“你听到我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你觉得我会把你放在眼里?今日饶你一条狗命,来日再妨碍我,看你能不能活。” 贾蓉转身而走,朝着阳光的方向,一步步出了监牢。 暗卫伴着贾蓉的脚步守护在两边,监牢中只剩牢头和仇文杰的随从。 一直被暗卫压在一边的随从立即上前查看仇文杰的情况,就见仇文杰的身子不断发颤,口中念念有词。 “少爷,少爷,怎得了不碍事吧,小的这就去请郎中来。” 仇文杰拉住随从的衣袖道:“没事,这贾蓉疯了,他竟敢这样说话,他是活腻了。” “少爷说的是,他还蒙在鼓里,不知亲王殿下是何等的权势。” 仇文杰起身,又俯身干呕,忙唤道:“去,先去取清水来,太恶心了这。” …… 出了监牢大门,陈指挥使正被暗卫羁押着,立在路边,衣不蔽体,面上也有淤青。 一个暗卫拱手上前禀报道:“前几日陈指挥使曾与忠顺亲王世子有过书信来往,在书房找到了些许信纸。” 贾蓉点了点头,看向陈指挥使讥笑道:“这就是陈大人奉行的清政安民?清的是谁的政,难不成是忠顺亲王的政?” 陈指挥使面色不忿,偏着脑袋不看贾蓉,“有书信又怎得了,难道你就能定了我的罪,我皆是按照律法办事,并无半点亏心。” 贾蓉嘴角勾了勾,又再摇了摇头,“陈大人是装糊涂的高手,暗通亲王本就会落下口舌,你不避讳也就算了,还留下这信能作何用处,我才是用来证明自己的功劳吧。” 陈指挥使恶狠狠啐了口,“呸,荒谬。” 衙门外传来躁动声,似是马蹄声和金铁交击之声相互掺杂着,贾蓉微微皱起眉来。 虎子从外间走来,拱手道:“大人,皇城的禁卫来了。” 贾蓉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不要再围着了。” 陈指挥使闻言立即换了脸色,先是仰天大笑,三息过后凝望着贾蓉道:“陛下差人来捉你了,动用死刑随意处罚六品官员,私自差事兵卒,两项罪名我看你如何与陛下一个交代。” 贾蓉淡淡道:“我的事,自然不劳陈大人费心,不过陈大人今后定不会好过就是了。” 陈指挥使到现在依旧觉得贾蓉的罪名要比他大得多,见贾蓉坦然的模样,心中自然升起火气。 “哼,希望下次在行刑台见你,你还是这般依然自得的模样。” 贾蓉再未多看陈指挥使一眼,迈步先前,迎接到来的皇城禁卫军。 才走到前堂,就见到一列列身披金甲手持长戈的士兵立在场间两侧,为首一位身高八尺有余,同样是浑身金甲,头顶红缨金盔,而腰间挎了一把配刀。 “皇城羽林军指挥使吕方。”来人拱手淡淡作着自我介绍。 贾蓉亦是还礼,“见过吕将军。” “陛下有旨,宣贾蓉并随行士卒入皇城觐见。” 宣了口谕,吕方再开口请道:“贾指挥使,随我来吧。” 两人彬彬有礼的模样,惊呆了前来观望的陈指挥使。他本以为隆泰帝会大发雷霆,第一时间让禁卫赶来捉拿贾蓉到大理寺,没想到却是这般和气的模样,没有惩罚没有责备,有的只是往皇城觐见。 受宠至如此,当真罕见,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难不成其中有隐情,军队一直是陛下最在意的事,若是别人私自调遣,此时怕是九族都被被围住了。” 再看向贾蓉时,陈指挥使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 陈指挥使心中如何想,贾蓉自然不知,他也并不在意,当下伸手请着吕方向前,道:“吕将军先请。” 吕方颔首走在前方引路,而贾蓉则坠在其身后。 走在街上也成了一段奇景,前方一队人尽是金甲耀眼夺目,后方一队人尽是灰甲,与前方泾渭分明。 …… 皇城,乾清宫, 隆泰帝的身子依旧不好,此时正靠躺在龙椅上,戴伦在一旁小心陪侍。 下方,内阁首辅任承峻正在此处与隆泰帝交谈,贾蓉事发之时,两人还在对新政施行以来暴露出的问题抒发己见。 自从有宦官递进来贾蓉的事,隆泰帝便愁眉不展,两人停下了讨论,就在这殿上沉默无声,不说让任承峻离去,也没再问询问其他。 任承峻拱手道:“陛下莫非是担心宁国府贾蓉的事?我观他不是个行事莽撞的,所行之事必有缘由。” 隆泰帝眯着看向下方的任承峻,轻微点头,“他确实不是个行事莽撞的,他这是在试探朕。” “试探陛下?” 见任承峻不解的模样,隆泰帝又道:“这个小子没在官场沉浮几年,却是颇为老辣,他想试探朕会包容他如何,是不是非他不可了。” 任承峻面色微微变了变,“贾蓉在扬州府立了大功一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再回京城难免会居功自傲,行事莽撞了一些……” 隆泰帝抬起手摆了摆,“至能啊,你不必为他求情,这小子能作是能作,但正因为如此,朕才非他不可了。” 见隆泰帝似是没因此事动怒,任承峻便不再开口。 不多时,有小宦官通传道:“御前侍卫副指挥宁国府贾蓉觐见。” 就见一少年一袭青衣,一摆衣袍俯身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泰帝轻咳一声,“咳咳,不必多礼,上前来吧,这位便是任首辅。” 贾蓉上前几步,再与回过身打量他的任承峻行礼。 “今日之事究竟如何,朕不关心,朕只问你如此莽撞行事,坏了朕的大事该怎样罚你。” 亲王一系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在这京城里难以忽视。贾蓉不相信睿智如隆泰帝,能看不通透,又或者不加以整治防范。 “亲王暗中与南城兵马司衙门串通,如此嚣张行事,臣自然该与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不得不多加小心,防备着臣,再不敢犯上行事。” 听了贾蓉的解释,隆泰帝却是笑出了声,“哈哈哈,至能你瞧瞧,这小子还说是在为朕好呢,这朕如何罚他。” 任首辅行礼回道:“贾指挥使所言倒是也有些道理……” 隆泰帝坐起了些身子,看向下方贾蓉道:“朕不治你的罪,但你在这皇城里私自遣兵,该与群臣有一个交代。” “臣一开始还没想明白陛下的用意。”贾蓉顿顿再道,“方才入皇城的路上已经想清楚了,这五百人入皇城可当一支禁军,我为御前侍卫指挥使,如此一来是名正言顺。” 隆泰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还算精明。” 再没与贾蓉过问什么,隆泰帝又询问任首辅有关新政的事宜,足有一个时辰才将口干舌燥的任首辅遣去。 堂上只剩下贾蓉一个,方才从始至终隆泰帝都没问贾蓉一句,贾蓉也本本分分的立在下面垂头听着,心里也清楚现在该是问他的时候了。 “方才任爱卿所说有关浙江新政的施行你有何看法?” “小子才疏学浅,远不及任首辅,哪敢妄言。” 隆泰帝皱眉道:“朕问你,你便老实说了,方才朕说要收他们为禁卫,难道你怕朕会食言?” 贾蓉忙道:“当然不是,君无戏言,陛下一言九鼎怎会戏弄于臣。只不过臣是真的不敢妄言。” 见隆泰帝面上露出不悦,贾蓉再改口,“但是新政乃是国之根本,惠民之政,尽管臣才疏学浅也该尽一份力才是,陛下问策哪敢不答。” 隆泰帝眉头舒展开,贾蓉说了他爱听的,态度自然和蔼些,“好,那你便先来说说这浙江士绅煽动不知情百姓拒不丈量田地,违抗新法推行,召集文人挥洒笔墨抨击新政,污蔑况总督该如何处理了?” 贾蓉面色认真,一字一句道:“依臣之意,行事该雷厉风行,该抓抓该杀杀,鼓动民众对抗律法与造反何异,民心是立国之本哪能让些士绅地主动摇。” “如此一来,他们又要给朕冠上刚愎自用,行使暴政的名头了。” “名声自有后人评说,新政真的落实到劳苦百姓的身上,他们自然该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究竟是为谁好,这何愁名声一事,文人墨客虽百般污蔑,但后人自也不是痴傻之辈,江山代有人才出,自有慧眼明辨是非。” 隆泰帝重重看了贾蓉的一眼,手拍龙椅道,“好,好,朕的名声怎会由他们来定,走去看看你锻炼出来的士卒,与朕的羽林卫相较如何。” 戴伦在一旁面色发苦,“陛下,还是保重身子要紧,出去若是染上风寒。” 隆泰帝立即皱眉,“莫要搅了朕的兴致,朕有多少载未检阅过士卒了,今日定要看看贾蓉是带着怎样的一队兵屡建奇功的。” 戴伦在不能违逆隆泰帝的意思,只好上前搀扶着隆泰帝起身。 “陛下小心些。” 隆泰帝从龙椅上走下,经过贾蓉身前,唤道:“走,随朕同去,若是不入朕的眼,和羽林卫相差太多,可难做成禁卫了。” 贾蓉心中暗道,“方才还是君无戏言,怎得又加上了前提条件。”贾蓉对暗卫自然是很有信心,此次也是从未有过的良机,做他一人的暗卫和做皇城的禁卫自然是不一样的,人往高处走,如此一来也能让一部分暗卫在人前能够昂首挺胸。 “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贾蓉拱手回应,小步跟在隆泰帝后方。 …… 演武场上,此时正列着两队人,一队金盔金甲气势不凡,另一队武备虽不出彩,但气势丝毫不逊色。 隆泰帝在看台上望着两边人马,指着暗卫的一侧问道:“倒是不差,这些人操练了多久?” 贾蓉回道:“回陛下的话,还不足一周。” “不足一周?”隆泰帝有些惊异,“不足一周如何有这般气势?” “虽然正式操练还不足一周,但是平日里他们都有锻炼体魄,学习武艺。” 隆泰帝点了点头,再没深究。 “比羽林军倒是不差几分,换一身盔甲便是一般模样了。”看着暗卫手中持的不是刀似是棍棒,隆泰帝又问道:“他们手里拿的难道是火器?” 贾蓉颔首答道,“之前有陛下应允,让臣能够研制火器,集合大批的人力物力,已经制出一类,就是他们手中所持,臣起名为燧发枪,不用事先点燃引线,比火绳枪威力大上许多。” 一旁的戴伦却满是不屑,开口道:“咱家看啊,火器那东西,各式各样的不比那炮仗厉害几分。” 隆泰帝却来了兴致,“朕倒想看看,这神机营没做出的火器,让你做出来,究竟有几分威力。” 贾蓉点点头,唤虎子上前吩咐道:“陛下有意查看火器装备,出一队人试射,莫要出现意外。” 虎子俯身应道:“大人放心,定不会出了差错。” 隆泰帝抬头望去演武场,指着立起来的草人道:“五十步能击穿盔甲,那威力已经不俗,如今这草人所在之处怕是七十步有余,能打中已经不错了。” 感谢饺子,左迁苍天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回来了家人们,终于考完了,要好好更新了! 第172章 右羽林卫 第174章 右羽林卫 对于隆泰帝的质疑,贾蓉没作过多的解释,眼光望到校场上,一列士兵已经抬起火枪,正在瞄准远处的草人。 “第一列,听我口令,瞄准,射!” 虎子一声令下,暗卫整齐划一的扣动扳机,顿时校场上满是枪鸣声。 “第二列,上前第三列准备,瞄准,射!” 第一列伏地装填弹药,第二队举枪上前,周而复始打了一轮下来,草人身上所穿的盔甲已经布满了孔洞。 还没将盔甲卸下来交由隆泰帝查看,只是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已经让看台观看的隆泰帝,戴伦及羽林军指挥使吕方惊讶不已。 “吕方,你以为贾蓉这队兵如何?” 虽然内心有些震惊,但是以吕方的性格还是趁着冷静许多,拱手回道:“回禀陛下,卑职以为有火器之利,训练有素,射击准度比神机营更高,且无间隔,密不透风,如此可在战场上对抗北方蛮夷中大显身手。” 隆泰帝点点头,对贾蓉道:“凭借地利这五百人足能抵挡上千人,正适合在这皇城之中守护朕的安危,成为朕的右羽林卫。” “多谢陛下恩典。” 隆泰帝看向暗卫中指挥的人,问道:“那人是谁?” “是臣祖辈亲兵的遗孤。”贾蓉拱手答道。 隆泰帝没再作询问,顿了一阵开口道:“取盔甲来让朕看个仔细,究竟威力如何。” “是。” 不久,虎子捧着几件草人身上所穿的铠甲走到看台上,伏地行礼,“草民叩见陛下,盔甲与陛下过目。” 隆泰帝轻轻点头,“免礼吧,贾蓉往后肯定是不能常驻在皇城,这右羽林卫还是由你来统领,作为贾蓉的副官。” 虎子用眼角余光瞥见贾蓉点头,便不再犹豫,应声道:“谢陛下。” 双手捧起盔甲向前,交由一旁的小宦官呈上去。 盔甲放在御案之上,隆泰帝拾起后一观发现盔甲是被贯穿,而不是如火绳枪一般在盔甲上打出一个小洞,造不成实际的杀伤。 见了如今的成果,隆泰帝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吕方,我看贾蓉有此等利器,这右羽林卫的实力怕是要高于左羽林卫了,该封贾蓉这队为左才是。” 吕方拱手答道:“无论左右都是护好陛下的安危,如正面对敌实不能抗衡,但羽林卫从不缺少悍不畏死的决心。” 隆泰帝摇摇头,以为没趣,挥手将吕方遣走。 再转向一边戴伦笑道:“方才你不让朕出宫来看,若是不来怎能见到这般场面,有此等利器,难道还怕什么鞑子南蛮?这还是不是你口中的爆竹了。” 戴伦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盔甲,初见时倒吸一口冷气,想象着若是此刻穿盔甲的是自己,怕是已经血肉模糊了,听到隆泰帝唤起他,当下忙摇头,应道:“是奴才见识短浅,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闻到一股骚臭气味,隆泰帝眉间皱起。 “奴才想去方便一下,陛下……” 隆泰帝挥手道:“没出息的东西,快去吧,不洗干净别回来了。” 台上只剩下隆泰帝和贾蓉君臣二人,隆泰帝才转向贾蓉问道:“此等火器花费定不小吧。” 贾蓉了悟隆泰帝的心思,如实答道:“陛下可知臣在公主殿下的生意中分得一成利?” 隆泰帝颔首,“这朕知道,珺儿与朕提起过。” “陛下可还知,我还做着酒楼和其他的一些小生意?” “这朕也是知晓的,听闻你那酒楼在京城里还是有些名气,只不过多数人不知道背后的庄家是你,但这怎会瞒过朕。” “陛下知道就好解释多了。”贾蓉顿了顿答道:“赚来所有的银子除去日常开销,便只是制出了这五百条枪和一些弹药,计算下来每条枪怕是要千余两不止了。” “嘶,这么贵。”隆泰帝看着贾蓉的表情变了变。 “臣在扬州府的时候收缴了不少银两到陛下的内帑,若是拿出一部分的话,应还是能造出几千条的。” 隆泰帝连忙止住贾蓉的话,“不行不行,银子该花在关键的地方,如今新政才起,丈量土地,救济灾民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怎能用来做这些个枪。” 贾蓉轻轻点头,表示着自己是理解的。 “贾蓉,你五百条枪让朕征用了,你不会要问朕来要银子吧?” 贾蓉脸上露笑,“若是陛下有余银的话,臣倒是愿意收下的。” “没有,银子肯定是不够使的,朕可以允诺你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朕一言九鼎,谁人不想要朕一个亲口承诺?” 贾蓉内心有些无语,这比空头支票还空,连支票都没有就一句话,从耳朵进去再找不见在哪了。 “好,不过当下臣还无所求。” 隆泰帝摆手道:“急着作甚,你哪天想到了,哪天便来入宫见朕,如今你已是羽林卫右指挥使,进宫比以前方便许多了。” 贾蓉颔首答应下来,“是,多谢陛下恩准。” “好,看也看了,朕十分满意,天色转暗了,扶朕回宫吧。” 听隆泰帝话,贾蓉一时间有些发愣,想着真要上前搀扶,是不是太逾礼了。 见贾蓉犹豫不决,隆泰帝又道:“怎得,难道你不能送朕?” “好。” 贾蓉上前搀扶起隆泰帝,慢抬脚步引着他往轿子而去。 行出一段路,两人却是没有交谈,实是此情此景贾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是隆泰帝先打破宁静道:“贾蓉,你是不是一直疑惑朕明知忠顺亲王等人心怀不轨,但却要装作不知,视而不见。” 贾蓉抬起头看了眼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而后点了点头。 隆泰帝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知,在先皇那一朝四王八公就如同当下的亲王,这京中,九边到处都是他们的势力,根基遍布军中朝堂,其中荣国府贾代善,就曾任过京营节度使。” “那时候父皇对四王八公嚣张跋扈的行径极为头痛,为此也是愁白了头发,最后是有人提议由皇家血脉执掌军中,一时间习武之风大盛,就如当下的忠顺亲王一家。四王八公虽然是被打压了下去,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不容乐观。” “父皇的身子日渐衰竭,朕这一辈兄弟姊妹众多,用民间的说法来讲,那就是夺嫡之争愈发惨烈,更何况都是手中握有兵权的皇子皇亲。他们在京城中斗得死去活来,最终谁也没能落得一个好下场,父皇殡天之前,下诏立朕为储君而后登基称帝,怕也是安抚了各方争斗的心思。” “如今京中十二营,有大半归于朕手中,三营还是由亲王旧部管辖,谁会知道新君登基后维护朕的人,斗倒了亲王党会不会是新的四王八公?忠顺亲王并不是一个品格坏的人,与朕也是一同在宫中长大,如果他是真心支持忱儿,倒也不算是件坏事,至少江山社稷不会因此动荡。” 一老一少走在宫道上,不似君臣却像祖孙,隆泰帝再没有往日的威仪,与贾蓉交谈像是个寻不到倾诉对象的孤家寡人。 看似风光的皇帝,却任经历着谁也不想经历的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而这一切也无法与人诉说,只能自己埋藏在心底。 隆泰帝在轿前几步停住,对贾蓉问道:“你以为朕离去以后,三位皇子中的哪一位能够继续行这新法,保住我大宋江山?” 贾蓉摇了摇头,默然无声。 “是说不出,还是他们三个没人能担起来?” 贾蓉还是摇了摇头。 隆泰帝却是点点头,望见赶过来的戴伦,对贾蓉道:“好了,你回去吧,封官的圣旨不久也该到你的府上了。隔几天便加官进爵,古来罕见,朕只望你能做好该做的事。” 说罢,隆泰帝走向前,由戴伦扶着登上了轿子。 …… 荣国府, 贾母领着各院的夫人,小姐守在二门,等着宝玉归来。 可卿也在此列中,但她自然不是来等宝玉的,贾蓉迟迟不归,她来荣国府问询才知道是去狱中捞人了,便就在此间等着贾蓉和宝玉一同归来。 从前她来荣国府的时候,下面的嬷嬷,管家媳妇往往都是装作看不见的模样,也不听吩咐,都是见人下菜碟的货色。 这次可卿再来荣国府中,变得大不同了,各院的嬷嬷,管家媳妇都是曲意逢迎,上前迎着笑脸问安。当下,她站在队列中的位置,也仅次于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站在一排,先于李纨和王熙凤。 “诶呦,我的宝贝疙瘩,怎得让人好打成这副模样。” 有小厮搀扶着宝玉走了过来,经过二门便能看到宝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竟找不出一处好地方来。 一入眼,贾母便就痛哭起来。 拉住宝玉的胳膊,将宝玉搂在怀里,“我苦命的孙儿怎得让人诬陷至此,他们不得好死啊。” 宝玉咳了几声道:“老祖宗,我不碍事,您先放了我吧,我往里间洗洗,身上都是晦气,让老祖宗沾染上了,伤了身子则是我的罪过。” 一旁邢夫人也是劝导道:“宝玉是个极明事理的孩子,老祖宗你便听了他的,让他也早些下去歇息了吧。” 贾母轻拍着宝玉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是,先去洗洗,一会唤个太医来给你诊治下。” 宝玉终于从贾母怀中站了起来,可卿也能得了空闲问问贾蓉的事,宝玉回来贾蓉却不曾回来,可卿隐隐有些担忧。 “宝二叔,不知我夫君他现在何处?” 秦可卿鼓足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询问出声。 宝玉循声望去,行礼道:“蓉哥儿被唤去皇城里了。” 贾母闻言却是吃了一惊,“不过是几个小儿打闹的事,怎得闹到御前去了?” 宝玉却是摇摇头,“不是这回事,今日蓉哥儿将我们接出来是领兵闯了大牢的,怕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蓉哥儿竟然能领兵了?” 贾家的姑娘们有些惊奇,心里甚至还有些甜滋滋的,平日里和她们玩闹的哥儿,如今是将军一般的人物了。 “领兵闯大牢,他怎能这般鲁莽行事,这救了不如不救,私自调遣兵马和闯大牢都是杀头的大罪过,他安敢如此?不论有何种能为,到头来不还是个做事不过头脑的毛孩子。” 贾母的话如一盆冷水扣在姑娘们的头顶,也让秦可卿的内心生出寒意。 这时后面又有人走了进来,大声道:“宝玉虽然没胡说,但是蓉哥儿去皇城之前我问过了,他是自己有着计较,让我们不必担心,我猜蓉哥儿定已经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薛蟠脸色煞白,似是用尽浑身气力吼了这样一句,而后便左摇右晃走进二门,看见宝玉回头望他,又弯下身子一阵干呕。 薛姨妈薛宝钗忙迎上前去扶住薛蟠,女孩子们也都围了上去。 “蟠儿啊,你怎样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留我们母女二人在世上可怎么活啊。” 薛姨妈一阵拍一阵哭,声音那叫一个凄惨。 薛蟠扬起手挥了挥,“我没事,只是这腹中不舒服,牢里忒不干净了些,各位姊妹还是离我远些,莫要染上病症了。” 一抬头才看见,姑娘们虽是凑过来了还是离着他有好几步远,有的甚至还捏着鼻子。 薛蟠尴尬的笑了笑,由薛宝钗搀扶着起身,对众女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担心着蓉哥儿的,但我还是该先回了弟妹的问题不是?” 场上女孩子被薛蟠说的全都脸红,再不敢看到秦可卿那边。 “薛大哥,我夫君他可说多久回来?” “这倒是没说,不过蓉哥儿当时信心十足的离开,定不会有什么差错,蓉哥儿敢这样大张旗鼓的,定有自己的打算。” 秦可卿抿了抿嘴唇,再没问什么话。 而另一边,贾母却回头唤道:“都回来,去凑些个什么,若是蓉哥儿出事了,不要连累了荣国府才好,不说出是荣国府差使他的,算他有几分气度。都回去,各回各院里。” 有了贾母的吩咐,众人不敢不从,尽是散去,独有黛玉陪着可卿站在一起。 李纨见从人群走出的王熙凤和平儿二人,悄悄凑上前,小声问道:“凤丫头,你何时在意起蓉哥儿的事了?” 第173章 打脸贾母 第175章 打脸贾母 被平儿搀扶着的王熙凤闻言,顿住脚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垂着头平稳住呼吸,才应着李纨的话。 “近些日子来大嫂嫂管家怎会不知其中缘故,这家中有不少的银子都是从蓉哥儿那酒楼分来的,若是蓉哥儿出了事,那咱这府上收支也难平了。” 李纨眉间皱起,听了王熙凤的解释,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确实如此,没了那好大一笔进项,这府上真不知该如何维系,还是希望蓉哥儿还是没事的好。” 王熙凤见把话题转开便想离去,却听到身后的二门外又传来动静。 “太太,太太,老爷正寻你呢。” 来人一副清脆的嗓音,穿着打扮也是上好的绫罗,虽是丫鬟却不逊色哪家小姐。 王熙凤停住脚步,回身望去,分辨出来人是晴雯,听小丫头的意思应是蓉哥儿如今已经出了皇城,正在府上呢,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王夫人循声望去,却有些疑惑,她并不识得这个小丫头。 就见晴雯连忙走到秦可卿面前,“夫人,快回去吧,老爷又升职了,一会儿就要下旨意,夫人是诰命怎能不随着老爷在家中接旨呢?” “啊?”秦可卿的美眸中满是疑问,听着晴雯的话有些不太真实。 “升职?升什么职?不是才升职了。” 晴雯想了想,“哦,是那个皇城禁卫的官,叫羽林卫指挥使。嬷嬷们说,老爷这个官可以进出皇城的,威风极了。” 听完晴雯的话,方才往回走着的贾家诸位姑娘,此时心中都在暗自感慨,不知蓉哥儿是何等通天的本领,方才老太太还说是要杀头的罪过,这会儿却成了羽林卫指挥使,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今场上尴尬的便只有贾母了,轻咳了两声,问询道:“蓉哥儿升任羽林卫指挥使是大好事,可卿就先回去吧,别让蓉哥儿他等急了,再替老婆子我稍信说,改日府上定设宴为他祝贺。” 秦可卿施了一礼,“多谢老太太关照。” 随后便由瑞珠,宝珠两个搀扶着走出了出去。 此间再无他事,黛玉便也想着回去看看贾蓉如何了,才抬起脚却听到身后贾母道:“宝玉这会伤筋动骨,你们姊妹之间也多照看些,平日里莫要总顾着自己顽乐了,也该时常往那边探望才是。” 三春行礼应下,“是。” 黛玉却是不顾着,继续往前走着。 “玉儿,你好不容易来府上一遭,急着回去作甚?我瞧如海的身子不错了,也不需你总在身边照顾着,便就在府上与兄弟姊妹多顽乐几日再回去,回去又有什么趣味?” 黛玉转身看去,与贾母怀中的宝玉眼光相接,摇了摇头,“谢过老太太好意,我还是想回府上去看看蓉哥儿当下如何了,救出宝玉引得陛下询问,怕不是好过去的事情,既然宝玉已然无恙,我还是去看看蓉哥儿为好。” 贾母低头看向怀中微微发颤的宝玉,叹息道:“好吧,一个两个都不愿听我老婆子说话,那便都回去吧。” 说罢,搂着宝玉便要往屋中走,而宝玉双眼用力睁开,始终不肯回头看路,只盯着黛玉离他越来越远。 …… “可卿,怎得跑去西府里了?” 贾蓉在门前迎着可卿归来,扶着她走下马车,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小心查看着。 本来还想责怪贾蓉入皇城都不与家中知会一声,如今这番景象,倒是让可卿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你出了是非,久久不归家,该我查看你才是,反倒成了你来看我,我又不是闺阁小姐了,离了大门还能出事?” 贾蓉看可卿无事,才放下心来,“外面是非多,往后还是少出门的好。” 秦可卿螓首微点,“嗯,奴家知道了,先回去房里再说话吧。” 庭院中嬷嬷丫鬟众多,都在一旁看着两人耳鬓厮磨恩恩爱爱的模样,让秦可卿脸颊有些发烧。 见秦可卿脸颊慢慢发红,贾蓉松开手道:“等一会儿就该传来旨意了,夫人还是先去换了诰命服出来。” 秦可卿再点点头,从贾蓉的怀中起身,由双珠扶着,往内院走去。 秦可卿前脚刚走,紫鹃扶着黛玉便到了。 “林妹妹怎得来了?” 从头到脚打量了贾蓉一阵,并没看出哪里与离开荣国府时不同,黛玉稍放下心来,却还是板着脸色,“难处理便就回来再想别的法子,在京城中私自调兵算作什么事,非要给自己惹出祸事来。” 语气虽冷,但还是句句关心,贾蓉自然露出笑脸,“并不难办,事先我都已经料定了,所以才敢大张旗鼓的,林妹妹放心不会出现差错。” “哼。”林黛玉偏过头,从贾蓉的身前擦肩而过,“谁关心你了,我是来寻湘云玩的,她如今在哪呢?” “哦,她在内院里学习武艺呢。” 正在此时,外间传出一道尖声,“圣旨到!” 黛玉还没来得及进内院,就被一众姑娘簇拥着身穿诰命服的可卿带了出来,一起伏在贾蓉身后行礼接旨。 夏公公摊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勅曰:宁国府贾蓉,博才多学,文武两全……荡除贪官污吏有功,操练精兵有功,特任右羽林卫指挥使,钦此。” “恭喜贾大人,接旨吧。” 夏公公将圣旨卷起,递给起身的贾蓉。 往贾蓉背后一望,发觉姑娘似是比上一次还多了些。 “贾大人,这府上阴气太重了不好,还是早要些诞下子嗣冲一冲。” 贾蓉方才说了“谢陛下隆恩”,正要对夏公公说句谢的话,谢字刚说出口,后面立即收了回去。 “公公操心太多了,还是早些回去跟陛下回禀的好。” 宣的是喜事,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夏公公在贾蓉面前搓着手,贾蓉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公公还是莫要误了时辰,上次公公办差就耽搁了,还是我在陛下面前多美言了几句才让公公免除祸事,这回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夏公公一甩袖袍,“咱家回去便是,贾大人忒小气了些。” 转过身,便引着两个托木盘的小宦官要离去。 小宦官俸禄可是少得多了,每次出宫宣旨,好事都是抢着去跟着的,只是盼着捞些油水,这趟下来却是走空了,自然心有不甘,试探的唤了句,“干爹,这。” “叫什么叫,你还想在这讨喜钱,小心他使唤家丁打你一顿,快走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乾清宫, 靠躺在龙椅上的隆泰帝,问外出宣旨归来的夏公公道:“贾蓉他可说了什么没有?” 夏公公摇头道:“没有,只不过……” 隆泰帝眉头微挑,“只不过什么?” “这次比上次宣旨才过了两天,贾蓉府上又多了好几名美姬妾。” 隆泰帝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原来是儿女之情,挥挥手道:“少年才俊怎会不招姑娘的喜欢,若是贾蓉没成亲,门槛怕早就被京城里这些人家踏破门槛了。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岁数,多些姬妾又怎样了。” 夏公公神神秘秘的再道:“可陛下,这正是问题所在啊,贾蓉府上那么多姬妾,却是没有一个下蛋的呀,姬妾还又多了。” “哦?”隆泰帝思索了阵,颔首道:“这倒是个问题,戴伦。” “奴才在。”一旁侍立脸上还偷笑的戴伦忙收回笑容,俯身应声。 “去吩咐太医院出几名太医帮贾蓉看看身子,再开几副补药。” “是。” 戴伦得了差事,忙往外间去了。 隆泰帝再转向堂下跪着的夏公公,开口问道:“珺儿那边可有消息回来了?” 夏公公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认真,“回陛下,有,今日公主殿下传回消息,如今正在浙江省视察民情。” “怎得还不回来,又去了浙江。” “公主殿下回信中说,想亲眼看看新政是如何推行的,百姓又是如何议论,士绅地主又如何反抗。” …… 忠顺亲王府, 洗去满脸污秽的仇文杰,亦是换了一身干净衣物,来到忠顺亲王府拜见。 “贾蓉真是这么说的?” 刘恒的眉头似要立起,面上满是怒容。 仇文杰小心答着,“殿下,我怎敢有半句虚言,那贾蓉狂妄至极,说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世子殿下更是要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来算账。” 刘恒将茶盏倒扣在桌面,怒声道:“竖子,安敢如此?” 堂后,一道浑厚的声音传出,“恒儿,怎能大动肝火。” 见到来人,仇文杰立即低头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 仇文杰稍微支起身子,立即道:“世子殿下,差事办完了我就先退下了。” 刘恒把桌上的茶盏正了过来,颔首答道:“好,让你受委屈了,先回去歇着吧,近来要小心行事。” “是是。” 再与忠顺亲王行礼后,仇文杰才快步出了大堂。 “恒儿,平日里为父是怎样教你的,当你情绪已不能由自己控制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这贾蓉不是个等闲之辈,不能以年龄轻视他。” 刘恒起身鞠躬道:“是恒儿失态了,今日不该如此,只是那贾蓉当真可恨。” “哎,再怎样也不过是小人物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我令你筹措的银子如何了?” “父王,商路已经打通了,双方贸易已经做了几次反响不错,南安郡王那边提供的本钱昨日也到了,这会儿支持流转不成问题。” “银子还是该用在正地方上,行事也要更低调些,不可露出破绽,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刘恒颔首道:“是,恒儿定铭记父王的教诲。” “教坊司那边可有回信了?” 刘恒摇头道:“上次我去询问,连门都未能进去,柳香凝只是遣个丫鬟来应付我,推脱感染了风寒不见外客,不知是真是假。” 忠顺亲王刘昌的眉头皱了皱,“这京中的消息,还是能握在自己手中的好,若是她办不成事,那便寻个人替了她。” 见刘恒有些犹豫,刘昌继续嘱咐道:“恒儿,莫要在儿女私情上做了错事,你要知道你想得到的是什么,当你坐在那个位置上,还会愁女人吗?” 刘恒轻咬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是,儿子知道了。” …… 教坊司, 钰琪一面打扫着房间,一面向柳香凝询问着,“小姐,小王爷来了这么多次,你都称病推脱不见以后该怎么办,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柳香凝站在书案旁,对小丫鬟的话充耳不闻,将一幅字提在手上,朗读道:“一两三枝竹竿,四五六行竹叶。自然疏疏淡淡,何必重重叠叠。好词好字,真是个才子。” “读读读,看看看,这些有什么用,下次小王爷再来,我可不敢再出去见了。” 柳香凝将手中字画放下,对钰琪教训道:“你知晓些什么?让你平日里多看看书,习习字,你倒好成天闲散无所事事,跟个野丫头一样。他不是被任为右羽林卫指挥使了?这对我来讲可是大好事。” 钰琪却是不服柳香凝的话,抱着肩也不再打扫了,一手拿着掸子靠坐在椅子上,“素未谋面的,人家升官对小姐算作什么好事?” “神交已久,何必要相见?” 钰琪再追问,“若是他和薛蟠长得差不多呢?我看他和薛蟠能玩得来,估计相貌上也差不了多少。” “肤浅,即便是这样,我蒙上眼睛也是喜欢的。” 钰琪吐了吐舌头,再不往下面说了。 柳香凝拾起桌上的一沓纸,拆分开随意看了看,再发问道:“山西和辽东的消息这里面怎么没有?” 钰琪凑过来帮忙整理着桌上胡乱堆放的各类文具,纸张,应道:“是小王爷上次说了,山西和辽东不用我们再收集了,他安排专人去做。” 柳香凝抬手给了个爆栗,“说你傻你还真不精明,他不让做就不做了?让人照往常收集消息,山西和辽东要更留意些,看他在搞什么鬼。” 钰琪委屈道:“哦,知道了。” 新书求支持啦 第174章 薛家贺礼 第176章 薛家贺礼 荣国府,梨香院, 薛蟠沐浴干净了回到房中,与坐在软榻上的母女二人道着恼,“娘,妹妹,这次是我的不是,到京城里该先回家才对,不该出去吃喝顽乐,惹出是非来。” 闻言,薛姨妈又抹出两行泪来,“但凡你有一次惦记着我们母女,也不会惹出祸事来,剩我们娘俩在家中等着,滋味怎会好受。” 薛蟠从椅上起身,左右手扇着自己耳光,“娘,是孩儿不当人子,往后定不会鲁莽行事,定少与他们往来出去吃酒,这次是他们出城迎我的,我怎好独自回来啊。” “再说了,本来我们能够全身而退的,宝玉那囚攮的,不知发什么疯,冲进去给了那仇公子一耳光,这下好了,争执起来再走不脱,等到兵马司来人,又和仇公子是旧相识,我们自然就被下了大牢。” 薛姨妈目光望向门口,忙让同喜同贵两个合上门,外出守着,看向薛蟠时,面带责备,“不要胡言乱语,宝玉是个什么样的我会不知,太太会不知,老太太会不知?你在这嚼口舌让人听去了,我们母女还怎样在这府里待着。” 听薛姨妈这样说了,薛蟠便不喜,“宝玉是个怎样的?在你们眼里就这般好了,先不说他与那琪官不清不楚的,就这办事没头没脑,隔三差五就大病一场,哪能与蓉哥儿相比。再者说,我薛家还差银子在京中购置宅院不成,这次南下,你不知蓉哥儿许了我多大一笔生意。” 薛姨妈看儿子得意的样子,还是故作冷淡,“怎会不知,宝琴回来便与我说了,能顶江南几年的进项。” 薛蟠摆摆手,神情更加骄傲,“她只是粗略估计罢了,怎知其中详细,我与外人都没透过底的。” 薛姨妈眸眼亮了亮,“哦?那是多少银子,可清点了数目?” 薛蟠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两?那可真顶得了江南丰字号好几年的进项。” 薛蟠摇摇头,“娘,你怎得也和冯紫英他们一样,哪是五十万,是五百万两,我都不敢与他们说明,说是五十万两已经让他们惊得合不拢嘴了。” “五百万?你可莫要和娘亲说笑,若是真有五百万两,你还能回来这京城里,早不知在哪吃酒快活了,能找到你的人?” 薛蟠摸了摸后脑勺,“我实是想在外面的顽乐的,可蓉哥儿特意差人叮嘱我说,不要在外间待久了,尽快往京城里来,我想着他应是有使唤我的地方,便就赶过来了。” “蓉哥儿实是个好的,若是你有他一半,不一星半点,娘也省心了。” 薛蟠却不加否认,继续解释着,“这次的生意算是蓉哥儿赠与我的,盐商们抵押园林,商铺换取现银,都是低价出手,蓉哥儿其实也可以差人来收的,但是并没有与我争这些个利。如今扬州府周边都在改立新法,营商的更多了,收来的铺子价格一涨再涨,当下能赚五百两有余了。” “当初我让娘亲将那南边的山庄借与他用,不过是十几万两银子的事,如今看值不值得?” 薛姨妈终于认同了薛蟠的话,“值得,是蟠儿长大了,娘亲的眼光不如你了。” 薛蟠转头看向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宝钗,道:“那娘,你还想着要金玉良缘?谁是良缘薛蝌宝琴都能看清楚了,娘怎么还蒙在鼓里。” 薛姨妈看向一旁坐着的宝钗,想着平日里与王夫人共同商议的事,顿时有些犹豫起来,“可是你姨娘那边。” “诶呀,太太又怎得了,还非要与她个交代不成?” 薛姨妈点点头,一把将身边坐着的宝钗推得站了起来。 宝钗一时没立稳,踉跄了一下,扶住床围回头看薛姨妈,“娘?” “去,往蓉哥儿府上去,就说是祝贺蓉哥儿升任,蟠儿,备些礼。” “好嘞。”薛蟠满脸都是笑容,大步出了门。 …… “哇,这盔甲好漂亮。” 夏公公传完旨意之后,立即离了府,伏地的姑娘们便都起身,围在贾蓉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银色?我听嬷嬷说,羽林卫的盔甲是金色的。”史湘云打量着面前的盔甲有些疑惑。 贾蓉解释道:“我统领的这支与皇城原本那支不同,分为了左右羽林卫,左羽林卫便是金甲,而我这支便是银甲。” 湘云点点头,“那不如叫金银羽林卫听起来更好听些。” 黛玉笑道:“这左右是官称,改不得的。” “蓉哥哥,这盔甲你试试合不合适呀,也让我们看看盔甲穿在蓉哥儿身上好不好看。” 宝琴一言,吸引了场上所有女孩子的注意,尽皆望向捧着盔甲的贾蓉。 贾蓉一脸尴尬看向一侧的可卿,可卿面上无任何表示。 “就不穿戴了吧,在家中穿上盔甲还是不合适的。” 正在此时,外间有人来了。 “薛家贺礼到。” 一声通传,让贾蓉得了脱身的机会,将盔甲置于晴雯和香菱手中,嘱咐道:“应是薛大哥来了,我前去相迎,你们便把这盔甲收好,各位也都回房中去吧,今日再设宴庆祝一番。” 虽然有些失望,但女孩子们听又能满足口腹之欲,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当下手挽手想要一同进房。 可还没等转过身,就听一旁宝琴又道:“姐姐?怎么是你来了?” 众女循声望去,就见宝钗一系青色长裙,立在门栏外,面色红润,微垂着头。 贾蓉也是有些意外上前问询道:“宝妹妹,怎得是你来,薛大哥呢?” 宝钗欠身一礼,“家兄身上抱恙,在榻上养伤了,娘亲便差我过来送贺礼。” 贾蓉指挥着嬷嬷将礼收起来,转向宝钗笑道,“太过客气了些,怎好让宝妹妹独自跑一遭。” 宝钗垂着头,手在身前交叠攥紧,耳根慢慢泛红。 见姐姐这般模样,宝琴似是想到些什么,上前拉住宝钗的手,“姐姐是不是在家中无趣,来寻我顽乐的,一会儿要为蓉哥儿庆祝了,来堂上一起吧。” 贾蓉也道:“正是正是,宝妹妹来府上我该好好招待才是,便留在此间同姊妹们顽乐吧。” 宝钗再一礼,“是,多谢蓉哥儿。” 随后便由宝琴,湘云挽着往堂上去了。 莺莺燕燕走尽,庭院间独有秦可卿陪在贾蓉身旁。忽得,秦可卿出言问道:“府上的姊妹是不是多了些,往日里都该在贾府里住的,如今都住在这一个院里,似是太不方便了些。” 贾蓉有些尴尬,只得道:“她们又不是常住的,有几日便就回去了。” 即便秦可卿再大度,此时也有些吃味,哼了一声,“你安知她们还会不会回去?” 说罢抬脚便往房中去了。 留贾蓉自己傻站在原地,心中思索着,“元春也没立后,那贾家也不会再建大观园了,前几日叔父还说过要将两家打通,不如就打通了建个大观园让姊妹们都住在里面吧。” …… 大同府,北城门下, 一队商队赶着辎重,缓缓往城门外行去。 车轮压过,地上车辙便更深了几分。 行到城门下,自然少不了守卫盘问,两名城卫挺起长兵,拦住商队去路。 “什么人,往哪去?” 商队头车下来一人,头戴大毡帽,一身粗布麻衣弯腰问好,“官爷,官爷,我们是太原来的商贩,往大宁去,做些小生意。” 领头问话的城卫与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离开往后去查看货物,而领头的城卫继续盘问。 “往关外去?关外如今可不算太平。” “官爷你也知道,今年地崩,山西哪里好做生意,若不是一家老小都要吃穿嚼用,谁愿意将脑袋别在腰上往外赚银子。” 城卫点点头,“你这拉的都是些什么货啊?” “官爷我是通晓事理的老商贩了,车里拉的都是些锅碗瓢盆吃穿用度的东西,别的哪敢胡乱装啊。” 随后又笑着递上去一锭官银,“劳烦军爷行行好,我们都是赚的血汗钱。” 城卫捏了捏手中的银子,看向同伴也是点点头,便放行道:“出去还是多加小心,别赚了银子,带不回来。” “是是,官爷教训的是,多谢多谢。” 商贩返回车上,挥出一鞭子打在马背上,“架!” 离开大同府几里路,车上的人才交谈起来。 “这些个城卫只知道吃拿卡要,从不办些实事,瞧着哪个是好拿捏的,哪个便多要,知府家的公子外出打猎他怎么不敢要啊?” 有男子接口道:“诶,你也别抱怨了,若是他不这般,咱们好出来行事?这一趟,几年都不用再跑商了。” 问向头前赶车的道:“老孙,这趟走多少里路?” “不多不多,再过了这处,离城门五十里便有人在等了。” 一队人赶了几日路,来到一处水草丰美的地界,便能看见有人在此处驻扎。 “到了,都打起精神来,别再睡了。” “可算是到了,这在车里都要憋出个鸟来了。” 车停在一边,上面的人都走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未过多久便有一队骑兵赶到几人身前,立马问道:“是晋商?” 老孙上前行礼,“将军好,我们正是晋商从太原来,这有手书。” 说罢,将一张信条递于骑兵小头目手中。 马上之人定睛看去,分辨出并无差错,便道:“不要在此处逗留,都随我来。” 跟随着这一小队骑兵,商队逐渐行过一处山丘,看见大营所在。 骑兵队长用满语与门口的守卫交谈过后,大营的门栏才逐渐打开,商队得以继续驶入。 门口的守卫看着商队指指点点,大声议论着,面上带着讥笑。 这不是老孙第一次来走商了,也能断断续续听出一些满语的含义,门口的守卫嘲笑他们这些汉人又来送好东西方便他们的勇士南下劫掠。 可这又与老孙有什么相干,也不会劫掠到他家,自己只管赚这笔银子,完成大人交代的事。 跟着小头领进入大帐中,才看见体格壮硕,大马金刀坐在虎皮椅上的女真族统领。 “孙友义?” 老孙上前伏地行礼道:“正是小的。” “这名字倒有几分趣味,为我们女真族之友,为汉人之义?” 老孙面上展出尴尬的笑,“大贝勒玩笑了。” “好,说说都带了什么来吧,曹会长说给我个惊喜,我看这惊喜值多少银子。” 老孙毕恭毕敬汇报道:“除了上面装饰的一些日用器具,每车中有一半粮食,一半铁器其中有马蹄铁,斩马刀,总计三十五车。这是账目还请大贝勒过目。” 由一旁侍卫从老孙手上取出,呈到头领手中,仔细浏览了一遍,褚英笑道:“曹会长还真是大手笔了,我们劫掠几次也出不来这么多东西。” 褚英唤身边侍卫道:“将最近攒的金银都与取来让他回去交差吧,你也替我带个信回去,就说我看到了曹会长的诚意,十分满意,让他多遣商队来,来多少我就收多少。” 老孙起身点头,“是,小的定将大贝勒的话带到,这还有一份手书,送与贝勒。” “哦?”褚英显得极有兴致,“来,速速传与我过目。” 展开信纸,褚英越看脸上的笑越重,最后收起信纸却是仰头大笑起来,“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老孙并不知上面的内容,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方才的话还要改一改,若是办这件事,诚意就显得有些不足了,这事情怕是他一个商会会长难定下来了。” 老孙记载心底,不敢怠慢,忙应下,“是是。” 不多时,左右侍卫去而复返,一箱箱金银珠宝,便就打开着呈现在老孙面前。 “如今就攒下这些,不知够不够你带来的这些货物,若是你觉得少了,那就下次再来一并补齐了。” 褚英对这些黄白之物完全不在乎,粮草,铁骑才是重中之重,有生铁又能再打造出铁骑军。 “够了够了,多谢大贝勒。” 箱中的金银有些还刻着汉子,似是上面血迹还未干,但也难掩老孙的贪婪,立即锁上箱子,差人一同抬了出去。 感谢书友的月票支持,感谢鼓励! 这本书还会更的,不进宫。 第175章 南疆战败 第177章 南疆战败 荣国府, 荣庆堂上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嬷嬷丫鬟各司其职,皆是小心应对着。 今日是西府作东道,为如今贾家最有权势的贾蓉祝贺升职,所有人都不敢怠慢了。 一列轿子径直驶过二门,在贾母院中落定,立即有嬷嬷上前放下脚凳,行礼站在一旁。 贾蓉当先从轿中走下,掀着帷裳扶可卿从里间走出。 可卿面色红润,环顾了圈小声问贾蓉道:“不只是家宴,怎摆得这般大阵仗?” 贾蓉一脸认真,“应是为了迎接你这个三品诰命夫人吧。” 可卿白了一眼,“我有多少脸面,不都是夫君给的,就只会打趣奴家。” 后面的轿子中黛玉,湘云,宝钗宝琴及众多贴身丫鬟尽数下轿,一齐走到贾蓉与可卿身边。 “近来看可卿姐姐面色愈发好了,满脸的喜气。”湘云在一旁仰头打量着,由衷感慨道。 “气色好不是正常的,蓉哥儿在身边呢,若是云姐姐嫁人了定然气色也差不了。” 宝琴在宝钗身侧出言打趣着,又引得场间女孩子们一阵偷笑。 湘云与宝琴隔着中间的宝钗又打闹了起来,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蓉大爷,大老爷,老爷正在外间等您。” 又一个老嬷嬷凑到人群旁,与贾蓉通传了声,少女们的打闹便停了下来,尽皆望着贾蓉。 贾蓉点点头道:“你们先去堂上,我先去外间说话。” 待贾蓉离去,可卿挽着黛玉,宝钗左右领着湘云宝琴,一齐走过游廊来到荣庆堂上。 此时堂上贾母高坐软榻,怀中搂着病恹恹的宝玉正疼惜着。 下方,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并李纨,王熙凤在此间陪同,三春则坐到了最末席去。 听着堂门口传来莺声笑语,宝玉的精神也振作了几分,目光望去,就见一众女子如仙女下凡尘一般,伴着五彩的辉光,走入堂中。 “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看着下方的姑娘们,脸上扬起笑容道,“好好,都入座等会儿外间的哥儿。” 忽得,看见湘云也在其中,贾母出言问道:“云丫头,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湘云见躲不过,只得偏头向一旁可卿眨眼求助。 可卿只好帮她出头道:“近来云姑娘都是在我家住下的,夫君在府上摆了几次宴席,将云姑娘也请了过来。” 宝玉闻言,眼中的光更暗淡了些,再不去看众姐妹,心中酸楚,如今已不复往昔。 有秦可卿的话作掩护,贾母便也不好发作,只得不再追问,堂间的气氛微妙。 “宁国府珍大奶奶到。” 守门丫鬟的通传声吸引了堂上众人的注意,众人皆知,贾蓉与宁国府里不合,当下贾珍竟让尤氏过来祝贺,实是令众人未曾预料。 “老太太万安。” 尤氏盈盈一礼,先与贾母搭话。 “好,珍哥儿如今身子如何了?” 尤氏面露悲色,“近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大爷的脾气愈发古怪,身子也愈发差了,这会儿还在榻上歇息呢。” 贾母摇头叹息道:“珍哥儿正直壮年,身子骨一向不错,未曾有过小灾小病,今年怎就成了这般模样,隔三差五便要病倒一回。” 又想起贾蓉发迹就是这一年的事,这一年宁荣两府都不安生,到了自己身上也生过几次病,想着是不是府上的气运都被蓉哥儿一个独占走了,心中愈发忐忑起来。 再看向怀中的宝玉,目光空洞,再无往日的灵气,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往后可不能再多与贾蓉打交道,煞星落世,谁挨着了谁便要倒霉。” 见贾母不再问话,尤氏与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几个见礼后,便坐到可卿身旁。 面上尤氏还是可卿的婆婆,可卿也是起身相迎,“问太太安。” 尤氏扶住可卿的手,没让可卿俯下身,笑着道:“不必多礼了,如今蓉哥儿这般的能为,我看着也是为你们高兴着。” …… 梦坡斋, 贾蓉进门就见贾赦,贾政两个对坐在桌案两边,各自品茶不语。 “见过大老爷,老爷。” 贾蓉以晚辈自持,还是先与两人问好,两人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迎着贾蓉坐过来。 贾政忙开口道:“不可不可,蓉哥儿怎还能这般客气了。” 贾赦为贾蓉添上水,“如今贾家上下内外都得指望着蓉哥儿,往后可不必多礼。” “言重了,不知今日寻蓉过来可是有事相商?” 贾赦,贾政的面色变得认真,先是由贾赦开口道:“蓉哥儿可知南安郡王如今正在南边与南蕃对敌?” 贾蓉颔首道:“这蓉自是知晓的,可是有消息传过来了?” 贾政接口道:“正是,之前是捷报频传,陛下龙颜大悦,还加了南边的封赏。” “这不是好事,为何两位面色如此难看。” 贾政摇摇头,“这正是症结所在,前不久王家大爷王子腾南下,今日传了家书归来,也与了我贾家一封,信中所书骇人听闻。” 贾蓉眉头皱起,等待着贾政的下文。 “王子腾信中所说,南安郡王对阵南蕃屡战屡败,如今已退出边关三百里,南蕃将边关数镇劫掠一空,致使生灵涂炭,血流漂橹。南安郡王畏惧陛下降罚,杀良冒功,上奏朝廷的折子皆为虚言。” 闻言,贾蓉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若是情况属实这罪过可就大了,连带着王家大爷也得受罚。” “应是无误,消息难从南疆发来,都被南安郡王差人拦截,只有这封家书托当地商队送到薛家丰字号,由丰字号送来京城的。” “那如今还未牵扯到我贾家,为何如此急切?” 贾赦再与贾蓉诉说着情况,“这南安郡王是由四王八公一脉并二皇子的亲王党背后支持,从而能够挂帅出征,这消息若是在京中传开来,定会民怨四起,陛下若平民愤,定会处罚两党,康王怀王的名声都会大打折扣,秦王更要势大了。” 贾蓉摇摇头道:“两位考虑的未免多些,虽说当今圣上龙体不如往昔,但还是足以亲政,也还没有立太子的打算,若是此时押注,对了也罢飞黄腾达,若是错了将是灭门之灾。” 贾赦,贾政,面上皆是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贾赦起身道:“蓉哥儿先回堂上吧,这会儿应是都在等你,我们稍后便到。” 待贾蓉离去,贾赦问贾政道:“大姑娘在宫中如何了,怎得发出个与皇后不睦的书信回来。” “我也不知其中详细,如今这个处境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谁知这时出了岔子。” “不能就这样等下去了,若是不讲关系摘干净,早晚会牵扯到我贾家,还是让大姑娘在皇后那边通融通融,明确说了我贾家并金陵其余三大家愿支持大皇子登基。” 贾政却是叹息不止,“元春在宫中从未出过差错,只怕不是她的原因,而是人家找茬找上了她。” …… 当贾蓉再回到荣庆堂时,席间珍馐已经摆满。 贾母身旁放了一处小席与宝玉,两人高坐中央,贾蓉上前问安,“给老太太问安了。” 贾母此时哪还会多与贾蓉说话,忙道:“安了安了,时辰都过了,蓉哥也早用些吃食。” 那日贾母不过是与可卿客气一声,可谁知之后家中无论贾赦,贾政还是几位儿媳,孙媳都极力支持宴请贾蓉,贾母再拉不下脸面,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当想到这是个天煞星下凡,与自己相冲时,心中满是后悔,当初自己不如再多坚持下。 贾蓉看向一旁的宝玉,脸上的淤青虽是好多了,可还是面色憔悴,看上去显得有些呆傻。 贾蓉问贾母道:“宝二叔看着还未痊愈,不如将我从扬州府带回来的药材分一些过来,扬州府气候不错,生出的药材药效也极佳,还从别处采买了不少百年人参。” 贾母本就不想与贾蓉有牵扯,怎会再接受他的恩惠,立即道:“不必,大可不必,荣国府上怎会缺了各式的药材,若是太医的药方中有,便出去采购就是,不必让蓉哥儿费心了。” 见贾母今日有些反常,似是惧怕着自己,不想与自己有牵扯,贾蓉便摇摇头,走向一边长席坐下。 “今日是西府庆祝蓉哥儿高升,各自吃喝,莫要在此间客套了。” 贾母只此一言,再不发声,席上虽是一头雾水,但也还是动起筷子。 史湘云夹了几筷,便再吃不下了。 一旁宝钗问道,“这是怎得了,身子不舒服?” 宝琴搭话道:“不是不舒服,是在蓉哥哥府上吃惯了,在席上吃不下了。” 湘云解释道:“这饭菜也不是不好,只是太寡淡了些,不如蓉哥儿府上的有滋味。” “那是了,在府上还有蓉哥哥陪坐着,自然吃起来有滋味。” 湘云又羞又恼,伸手摸过去,夹宝琴的腰,三女小动作频繁,又都拿眼去看对面的贾蓉。 贾蓉心有所感,抬头望过去,正与三女视线相接,摇头笑笑,继续动着手中的筷子。 正在此时,外间有小丫鬟蹬蹬蹬跑到堂上。 “老太太,外间来了一队禁卫。” 说完还喘了几口粗气。 听闻是禁卫来府上,贾母面色大惊,倒吸一口凉气,“禁卫?禁卫来府上有何事?” 说着,还去看贾蓉,只当是这天煞星又将祸事引到府上,心中懊悔不已。 小丫鬟此时再应声道:“是,是来找蓉大爷的,说是陛下急招蓉大爷进宫。” 原来是找贾蓉的,贾母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看向席间贾蓉,挤出笑脸,“蓉哥儿,既然陛下有事召见,便早些去吧,莫让陛下等久了,惹得龙颜不悦。” 贾蓉起身道:“贾蓉告辞。” …… 乾清宫, 隆泰帝来回翻着案前的密报,眉头紧皱。 “南边作战,北边也不安生,怎得才不到秋季就南下劫掠了?” 下首伏地的夏公公补充道:“非但如此,人数还愈发多了,旧时仅有百余骑仅足够劫掠村庄,如今是千余骑可劫掠城墙不高的大镇。” “不该啊,这女真人不通冶炼之道,装备不起一支铁骑,如何能在不足一月的日子,拉起万人的队伍,辽东却也从并未有铁矿被侵占的奏报。” 隆泰帝低头沉思,又提起一张密报,“近月来,关内外通市频繁,由晋商主导的关外商路,每日皆有通商,利润丰厚,不久将在大同召开晋商大会。” “晋商,商路,大同。”隆泰帝眉头愈发皱起。 “派人去查,大同的戍军有多少支空饷,武备库,粮草库是否充盈。” 夏公公应声道:“是。” 适时,小宦官入门道:“陛下,贾指挥使到。” “宣。” 贾蓉来到房中,方欲行礼,就听隆泰帝道:“不必多礼,上前来。” 贾蓉半屈的腿又支起来,向前迈了几步。 “知朕唤你来所谓何事?” 贾蓉摇头,“不知。” 隆泰帝再道:“如今南边才打了胜仗,北边又不安生,即便朕有心讨之,但不可倾尽国力南北同时用兵,当下只得差人去查女真族为何在秋收前劫掠,事出反常,此事便交由你去做了。” “臣遵旨。” 隆泰帝看向下方的贾蓉,又开口嘱咐道:“还是暗中行事,北边不比江南,若是撞上女真铁骑恐有性命之忧,你要多加小心。”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你可有事想问朕,若是有关北方的事,朕都可与你解答。” 贾蓉却问道:“陛下,不知南疆可有消息传来。” 说起这个,隆泰帝的面色稍喜,略显欣慰,从桌案上的一叠奏折中,取出最上面的一册,递于下方贾蓉。 “南安郡王做的算是不错,所报军功与人头皆能对齐,奏折中与朕说,不出一月定能平定南蕃。” 贾蓉双手接过奏折,却是并未打开,再道:“陛下,臣说的不是奏折。” 顿时,隆泰帝的目光一凝,转向夏公公,“今日南疆有密报传来?” 夏公公淋着目光,身子一颤,哆嗦答道:“未,未有。” 隆泰帝怒声,“去查!” 第176章 密信 第178章 密信 贾蓉从京城中归来,入门就见秦可卿背身立在屋檐下。 与一旁侍立的瑞珠宝珠,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贾蓉悄悄摸上去,双手从背后环住秦可卿,“夫人,想什么呢?” 突然的举动让可卿受了一惊,回头打量着,见是贾蓉,舒出一口气,“老爷都是三品大员了,还如稚童一般捉弄奴家。” 贾蓉笑着将头靠在可卿脖颈,“只与夫人玩闹罢了,何时见我与他人这般。” 可卿颔首问道:“老爷,皇城里生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贾蓉松开可卿的身子,扶着她转过身,双目对视,“陛下给了新的差事,近日我便要出京一遭。” 可卿柳眉微蹙,“不是说再不出京了,怎得又有了差事,在家中待了才不过半月。” 贾蓉一脸歉意的笑,“皇命难为啊,陛下如此宠信我,也该我去做事才对,要不如何有我们这般舒适的生活。” “那老爷多久回来?不会又是一走半载。” 贾蓉伸手点着可卿的眉心,将她皱起的眉角顺平,温声道:“应不会有半载之久,最多月余便能回来了。” 秦可卿再点点头,“好,老爷先回房中用些吃食,方才在荣庆堂上也没动几下筷子。” 走入正房中,就见里间黛玉,湘云,宝钗,宝琴齐齐整整的围坐在桌边,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秦可卿小声与贾蓉解释道:“自从老爷走后,老太太便在堂上数落上了,她们都挨了一顿说,回来便就这副模样了。” “数落她们?”贾蓉有些奇怪,“她们做错了什么事?” “老太太说她们不顾兄弟姊妹亲情,不识得哪个是亲哪个是疏,宝玉都病成那般模样,她们不去探望也罢,还聚到老爷府上一同顽乐,质问她们如何忍心。” 贾蓉有些无奈,宝玉病就病了自有房中那么多丫鬟照顾着,难道还要这些姑娘去照顾着,又或者吃斋饭为宝玉祈福不成。 “那后来呢,怎得又能来府上了。” “后来,云姑娘自然是第一个遭殃的,老太太让人传史家的人来,结果是史家的大奶奶来的。本来与贾母有说有笑,也定下来要回去好好管教云姑娘,可得知了云姑娘要往老爷府上来,便不再阻拦,也不说将云姑娘带回府里的事了,托词着离去了。” “当时老太太的脸色极难看,大老爷,老爷入堂劝说了阵,便让我们先离席了。” 贾蓉点点头,算是弄清了事情始末。 再往前走几步,问候趴在桌上摆弄茶盏的湘云道:“云姑姑安心些,往后就住在府上没人会将你怎样的。” 湘云抬起头,瞧了贾蓉一眼,叹了一口气,又转过头,继续摆弄着茶盏。 “怎么?云姑姑呆在府上也不开心吗?” 湘云挺起腰肢,用手支着脑袋坐在起来,“开心是开心,可早晚还是要离府的啊,老太太说要与我许一门亲事,史府大奶奶也同意了,哎。” 湘云又连叹了几口气。 “云姑姑不想嫁入,就一直在府上住着便是了,谁还能进府中将你抢出去不成?” 宝琴在一旁逗趣道:“你看我就说了,蓉哥儿定会将你留下来的,心中所想既已实现,不如就开心些。” 湘云羞恼,将手上茶盏轻轻丢了过去。 两女便又打闹在一团了。 “老爷,外间有信送来。” 晴雯从守门的小丫鬟手上接过,走到贾蓉面前呈了上去。 “有信?”贾蓉接过信封,心中困惑,算日子当下贾芸贾兰应当还没到金陵,若是外间有事也不该写信才对,反复看了眼信封,并未署名,贾蓉又开口问道:“可知是谁人送来的?” 晴雯摇头道:“不知,门子传报说是一人言与老爷是旧相识,也不拜见只是递进来一封信,祝护院查看了未有蹊跷,就把信封传进来了。” 贾蓉点点头,慢慢撕开信封,里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展开后,贾蓉凝神看去:“晋商通敌,于七日后大同府举办商会集会。” “通敌?”贾蓉心头一颤,北边女真人缺少物资,若是庞大的晋商通敌,运送粮草生铁,确实成了女真人坚实的后盾,南下劫掠的保障。 不知信中消息是否可靠,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去辽东被劫掠的村子查看,第一危险极高,第二一片荒芜也难探查出什么,不如先往西,去看看大同府的晋商们是怎么回事。 心中打定了主意,贾蓉便与场间众女道:“今日陛下宣我入宫,实是有差事交于我,不日我便要出京,今日便就再摆宴席,权当是为我践行了。” 湘云和宝琴停滞了动作,齐齐望过来,“又要离京?” 宝琴笑道,“方才还说着不在意,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湘云吐着舌头回击道:“你舍得?” 贾蓉尴尬笑笑,分开二人,“这趟不会花费太多时日,这会我在外还有些安排,归来再吃酒顽乐。” 黛玉从席边起身,对贾蓉嘱托道:“在外行事小心些,离京之前也与我父亲知会一声吧。” 贾蓉颔首,随后大步出了门。 贾蓉不在场,众女便没了争执的由头了,湘云看向可卿道:“可卿姐姐,我如今真有些心疼你了,蓉哥儿太忙了些,都不着家的。” 可卿笑着坐在湘云身边,由着湘云靠在怀里,顺着她的发丝,“因为他在外忙着,我们才能安享府上的闲暇,若是他不为此奔波,我们怎会有在一起顽乐的日子。” …… “老爷,可是有事?”祝世霖见贾蓉快步从二门走出,迎上前问询道。 “我们要尽快赶往山西,备上快马。” 见贾蓉这般着急,祝世霖也不敢怠慢,急应下来,又确认道:“老爷,就你我二人吗?” 贾蓉点点头,“此行人多不好,只你我二人。再与丐帮四长老传信,让他动用所有人手,查出今日往府上送信之人。” “是。” 忽然冒出敌友不分的一股势力,还是让贾蓉心中难安,还是想要尽快查明情况。 皱眉望向门栏处,贾蓉心中思忖,“难道是请君入瓮之计,让我陷入其中?若是所说皆为属实,让我查出其中猫腻,对传信之人会有什么益处。” 贾蓉摇摇头,一时间想不通透,又记起一事,吩咐祝世霖道:“世霖,再与扬州汪家去信,让他寄去大同珍味馆一件汪家信物,到时候我有用处。” …… 教坊司, 柳香凝靠在软榻旁,问出门归来的钰琪道:“送过去了?” 钰琪换下身上的斗笠,扫着尘土,应声,“送去了。就是他会不会听,那就不知道了。” “会的,他是个精明的人,知道打蛇七寸的道理。” 钰琪又撅起嘴来,“我看未必,若是有人神神秘秘送我一封没头没脑的信,我才不会当真呢。” 柳香凝轻启樱唇,在茶盏中留了一瓣吻痕,“要不说你愚笨呢,精明的人自会明辨是非。” 咚咚咚,外间传来三声叩门声,柳香凝立即躺回榻上,用锦被遮掩好。 钰琪眼神微眯,大声向外面唤道:“嬷嬷,还不到吃食的时辰吧。” “是我。” 听得声音,钰琪脸色忽得变了,看向软榻上,柳香凝摇摇头,钰琪沉住一口气,又道:“小王爷,我家小姐病还未愈,恐不方便相见。” “本公子略备薄礼,今日就是来探病的。” 见执拗不过,柳香凝与钰琪点点头后,缓缓放下床帏。 钰琪便起身,上前拉开门闩。 推开门,仰起笑脸道:“给小王爷问安,实是小姐感染风寒未愈,又怕沾染上小王爷,才不得不闭门。” 刘恒点点头,未应声,走入门中。 梨花桌案上放下花篮,里面盛了些名贵药材还有一个食盒。 “知道香凝姑娘病了,我特意让府上的灶房煲了一天一夜的汤,亲自送来与香凝姑娘补补身子。” “咳咳,小王爷有心了。”一道令刘恒魂牵梦绕的声音从粉色帷帐中传出,“奴家如今胃口不佳,心意还是领了。” 刘恒一眼就注意到床边桌案上放着的茶盏沿有一抹鲜红,走近几步便想要看个究竟。 见刘恒往床帏里走,钰琪忙赶了几步,挡在刘恒面前。 “小王爷,男女有别,小姐的闺阁实不该靠太近了些。” 刘恒并不恼,还是一股谦谦君子风,俯身从桌案上拾起茶盏,笑道:“钰琪姑娘多虑了。” 识别出茶盏边沿的唇瓣,刘恒眼神微眯,不自觉舔舔嘴角。 “我凑近些,不过是想更方便与香凝姑娘说话。” “咳咳,钰琪不得无礼,小王爷您讲,奴家还能听见。” 刘恒点点头道:“本公子想提醒香凝姑娘一声,要想清楚如今是在为谁做事,又是谁当初从牢中将你解救出来,若是没有那些运作,香凝姑娘当下会是如此优厚的待遇?” “小王爷的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那你该如何报答,难道还需本公子挑明不成?” 里间柳香凝连续咳了几声,咳的刘恒皱起眉头,才回到:“如今实是身子不适,恐让小王爷染上病症,不如小王爷改日再来,小女子定扫榻相迎。” 刘恒一挥衣袖,将茶盏收入袖中,大步走出门去。 待刘恒出门,钰琪立即将门闩查好,扶着胸口平稳了几次呼吸,才走到软榻边道:“小姐,他走了。” 柳香凝掀起帷帐,绣鞋踏在地面上,看着桌案空无一物,叹息出声,“看来,我对他们来讲已经无用了。” “啊?”钰琪惊呼出声,“那样,小姐岂不是很危险?” “怕就怕他们想要奋起一搏,到那时我们定逃不脱了。” 钰琪急的眼眶发红,“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明日正是十五,夜里你去信邀薛家大少薛蟠来此,我们诳他入房,换上他的一身装扮连夜逃出京城。” …… 忠顺亲王府, 刘恒从教坊司归来,手上还把玩着刚才得来的茶盏。 “少爷,大兄发信回来了。” 忠顺亲王的家生奴仆刘贵往堂上走来,手中持着一封密信。 “哦?事情办得如何了?” 刘贵笑道:“很是顺利,不足半月已行商五十余次,得白银百万计,各类珠宝饰物更是挑选了上好的攒足一车送回京城来了。” 刘恒将茶盏置于桌案上,一面为自己斟满茶水,一面道:“做的不错,很是称我的心意。那北边蛮子怎么回复的?” 说起此事,刘贵收起方才的笑脸,认真道:“如今在长城外驻扎的是女真族大贝勒褚英,前不久击败了乌拉部势头正盛,褚英此人又是极嗜血好战的,若是小王爷许利诱导应不难成事。” 刘恒点点头,“那他说了什么条件?” 刘贵小心着道:“当下说是要多去商队,除了粮草,精铁外,茶盐,尤其是盐急需。若是小王爷想要请动他出兵,需要辽东腹地。” 刘恒展开信纸,里间内容大差不差,篇幅累长都是说近期互市赚得的银子。而后与女真人的交谈,磋商。 “茶,盐,如今隆泰帝新政当真有些不好运作了。晋商大会,倒有几分意思,似是扬州府第一盐商汪家是晋商?” 刘贵颔首答道:“先皇一朝晋商曾与徽商在扬州府抢夺地盘,但因徽商与官府关系更加牢靠,晋商败下阵来,汪家是独留在扬州的一支。自那次失利以后,晋商痛定思痛,也开始寻着朝堂上的关系,便找到王爷府上来了,因此才投靠了王府。” “好,若是能请动汪家来人,事情应还有转机,不过我们也不能押宝一路,天津卫再问问门路,而且还要去确认了,这盐是非海盐不可,还是井盐,矿盐皆可。” 刘贵答道:“他们女真族不通冶炼之道,井盐,矿盐,海盐怕是也分辨不出。” 刘恒却是摇头,“既然是诚心交易,怎能不讲一个诚字,切记莫要因小失大了。” 说着,拾起桌上茶盏,品起茶来。 第177章 大同府 第179章 大同府 翻过一处高丘,落日余晖下,贾蓉在马背上远眺着大同府。 “老爷,入夜关城门前我们就能到大同府中寻住处落脚了。” 祝世霖立在贾蓉身侧,与贾蓉汇报着情况。 贾蓉点点头,“好,这一路奔波很是辛劳,总算没耽误了正事。” 顿了顿,贾蓉再道:“有一事我事先与你说明,入了城就不要再称呼我为老爷了。” “啊?那怎么称呼老爷?”祝世霖不解其意,继续问着。 “你就当我是你的随从,随意称呼我就好。” “那怎么能行?” 贾蓉偏头看着他,耐心解释道:“这趟我们来是参加晋商商会的,凭借汪家的关系我们才能参加,汪家是族居江南,口音定和当地人有明显不同,你是江南人,自然你来搭话最适宜,难道要我上去,先被人看出马脚?” 祝世霖摸摸后脑勺,满脸都是尴尬的笑容,“老爷,这差事我有些办不来啊,使唤老爷的话我怎么能说得出口。” “说不出口也得说,要不然你以为我就带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原来带我来是为了上前搭话啊,我还以为老爷是看重我的武艺,让我路上护着老爷周全呢。” …… “两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掌柜的看出两人衣着绸缎不俗,又不似本地人,笑着迎上前问询着。 “两间上好的客房,再弄一桌酒菜了,挑好的端上来。” 祝世霖端着架子,对店家吩咐后,便寻了一张桌坐下。 掌柜的赔着笑,走到祝世霖身边,“客官,还是先与我上楼看客房,一会儿上好的酒菜便就送来客房里。” “哦。”祝世霖从长凳上起身,尴尬笑笑道:“是该先去看客房,路走得远了,想先歇歇。” 掌柜的点头,作着请的手势,引着祝世霖,贾蓉两个上楼。 推开房门,掌柜的介绍道:“客官,这间是小店天字号一等一的客房,如何,可还能入眼?” 祝世霖颔首,“还不错,便就定下这两间了,一会儿将吃食都送到房里来。” “好嘞,那客官先歇着。” 掌柜的合上房门,屋里祝世霖板着的脸终于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坐到桌旁,为自己斟着水。 “老爷,我扮的怎么样,可有出了差错?” 贾蓉对坐桌案旁,摇摇头道:“你哪像汪家的分号掌柜,你像迷路的世家大少爷。” 祝世霖咕嘟一口喝完杯中茶水,趴在桌上,叹息着,“老爷,我都说了我扮不来,往后若是误了老爷的事可如何是好。” 过了一阵,掌柜的在外叩门唤道:“客官,吃食送来了。” “进。” 掌柜的小心着推开门,同店小二端着一盘盘菜肴摆放在桌上。 “两位客官,这几道菜都是我们这的特色,就挨着边关才能吃到,从蛮子那里采买来的牛羊肉,味道极鲜美,价格也要贵些,两位尝尝鲜。” 贾蓉同祝世霖净手后,便也动起了筷子。 就听掌柜的又问道:“两位客官打哪里来?” “我们是从江南来,往这边行商的。” 掌柜的摇头道:“当下可不是个好时节,方才不知两位客官撞没撞见,城外城内到处都是兵丁守着,最近乱得很啊。” “哦?”贾蓉看向掌柜的道:“难道这边有了战事?” “当下却还没有,不过小老儿听闻啊,这一来是关外的女真人一统草原正厉兵秣马准备南下扣关。二来,近日晋商们打算在大同开一场集会,全国各地的晋商都往大同来了,携带的财物也数不胜数,为了安全起见,指挥使司也增加了巡逻的人。” “这么看来,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是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是个办实事的。” 掌柜的一脸苦涩,“哎,这为的哪是民,这为的是商啊,” 听出掌柜的有苦难言,贾蓉便也不再细究,转而问道:“从城门这一路来,一条街都挂着曹记的牌子,就连老掌柜这间也是曹记客栈,不知这是何意?” “客官有所不知,这条街便是曹记街,一条街都要挂曹记的招牌,曹家是晋商的顶梁柱,便是这次晋商大会的发起人之一了。” “客官这是初次来大同府,像这类的街道大同府还多着呢,孙记,佟记数不胜数,太原也是这般,难道江南不是?” 贾蓉摇头道:“江南倒是未曾听闻一整条街都要挂上一家的牌子。” 掌柜的止不住的叹气,饭食都摆好了,酒也斟满,掌柜的便问着,“客官,小店小本生意是先付银子的,总共十两银子。” 祝世霖嘴里叼了块饼,还没吞下便摸着怀里寻银子付给老掌柜,可被贾蓉瞪了一眼,立即收回了手,拿下嘴中饼道:“本,本公子还能少了你的银子,由我的随从付给你。” 贾蓉摸出十两银子付给掌柜的,笑着道:“让老掌柜费心了。” 接过银锭,掌柜的喜笑颜开,“不费心不费心,若是有事再来寻老夫便是。” 待掌柜的走后,祝世霖问道:“老爷,这晋商们权势也太大了,扬州府里的黄家,权势大成那般,也没说让他家那一条街都换成黄计的匾额。” “这应是有缘由的,只是这掌柜的不知,商人逐利,怎会就求个面子。” 祝世霖点了点头,不再问询。 “今日好生歇了,明日我们再往街上打探一阵,后日便是集会了若是汪家还不能将信物寄送到,我们两个硬闯也得进去。” …… 月明星稀,夜幕笼罩下的官道上,还有两人两骑奔驰在路上。 “小姐,都跑出几百里了,能不能歇一歇,我的大腿磨的生疼。” 柳香凝勒马在前,对一旁小丫鬟钰琪道:“再往前赶赶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有山林中恶兽流窜。” “啊?”钰琪打了个机灵,“那还是往前赶赶路,能遇上间人家落脚最好,好不容易逃出来,我可不想在山中被野兽叼走了。” “那就再往前走走,顶多不过一个时辰,也该遇见人家了。” “小姐,你说我们将薛蟠打晕捆在房里,嬷嬷看到我们不在房里,会不会难为那薛蟠。” 柳香凝偏头打量过去,“哦?你不是瞧不上他,总是说着他的坏话,怎么担忧起来了。”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若是因为我们坏了性命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柳香凝笑着摇头道:“自从贾蓉南城兵马司衙门那一闹,都知道薛家和他有牵扯了,看在他的面子上应不会害了薛蟠的性命,不过少不了一顿好打就是了。” “小姐,小姐快看,前面有火光。” 钰琪兴奋的指着前方的一处小园子,“小姐,我们今晚有地方落脚了。” “小心着些,打探清楚了先。” 钰琪奔到门前,轻叩了几声房门,哑着嗓子问道:“有人在吗?” 过了一阵,里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呀?” “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处,前后没有客栈,能否借住一晚。”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一个弓腰的老汉出现在眼前。 老汉打量着面前两个模样清秀的少年,问道:“怎得这个时辰了还在赶路,该在前面寻地方落脚啊。” 柳香凝同样哑着嗓子拱手上前,“老人家,我们是家中有要紧事,不得不赶路回去,此路不熟便走到这林中来了,可问能否借住一晚,我们定付些铜钱。” “老头子,大晚上的什么人啊?” 里间又走出一个老婆婆,打量着外间的两人。 “两个赶路的小伙子,错过了下山的时辰,寻不到店家了,想要借住一晚。” 老婆子见两人不似坏人,也是热心将两人迎入门,“哎,都不容易,快先进来歇歇脚吧,灶房里还有些粥,你们若是不嫌弃就热热喝了。” 柳香凝道谢着,“多谢老婆婆,叨扰了。” “出门在外不容易,当下虽不是乱世,但外间也说不上多安宁,赶路可要多加小心,若是没遇上一户人家,在林中过夜可就危险了。” “老婆婆教训的是。” “这井中便可打水,若是想要梳洗,你们自己打些,我和老头子年老了体力不行,帮不了你们太多了。” “老婆婆客气了,不知此间是何处?” “这里是拒马山,往前十几里才是易县,你们清早出发得明日午时才能赶到了。” …… 皇城,乾清宫, 隆泰帝端坐在龙椅上,提笔批阅着奏折,眼中血丝绵绵,面色难看。 “陛下,该歇息了。” 戴伦守候在身边,小声在一旁劝说着。 隆泰帝摇头问道:“南边可有消息传来?” “未曾,最迟明日也该有信了。” 适时,夏公公疾步入宫,向着龙椅便倒头而跪,“陛下,有消息了。” 隆泰帝精神一震,立即支起身子,“速速承上来。” 夏公公从怀中取出信封,由戴权之手传了上去。 刚接到这封密信,看到信封上的血迹,隆泰帝瞳孔一缩,打开信笺读起其中内容,面色愈发难看。 过了一刻钟,隆泰帝大怒,一把将密信拍在桌案上,大力挥出衣袖将案上堆叠的奏折尽数扫到地上。 戴伦忙屈身去捡,夏公公依旧是伏地不敢抬头向上看。 “他安敢如此行事?国家大事全当儿戏,愚弄于朕,残害百姓他于心何忍?” “从今日始,发往南疆的军饷尽数终止,召南安郡王回京。” 夏公公硬着头皮道:“陛下,南安郡王虽是有百般错,可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如是他回京,边关无人统帅,将要扩大失地,再战再败啊。” “那要朕再下旨奖赏他不成?” “若是能像信上所说,以金银粮草求得边关安宁,也不失一件坏事,而南安郡王也要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去和亲,这样一来我大宋与南蕃结成秦晋之好,更有利于往后的边关安宁,边军也可稍加裁撤,节省出大笔花销。” 隆泰帝怒气难以消散,再怒骂道:“荒唐,荒唐,我大宋要与小国联姻求和?朕与他百万两银子,粮草马匹无数,他转身要将这些当了他南安郡王府联姻的嫁妆?朕定要治他死罪。” “皇儿,今日怎这般大动肝火。” 门外传出一道慈祥温和的声音,隆泰帝忙起身,由戴伦扶着走下。 “母后,都入夜了,您怎得来了。” 太后搭着隆泰帝的手道:“哀家听闻皇儿处理政事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你如此不注意龙体,哀家怎还能安心躺在榻上。” “孩儿不孝,让母后操劳了。” 隆泰帝扶着太后坐在长椅上,自己陪侍在侧,向下一挥衣袖,将房中太监,宫女遣了出去。 “珺儿出京前,特意嘱咐了哀家,要多来看看皇儿。哀家只是几日没照顾道,皇儿就憔悴至此,哀家心中有愧啊。” 隆泰帝忙宽慰着,“珺儿只是胡闹一句,母后怎能当真,哪有让母后照看孩儿的道理。” “你是哀家的皇儿,不论多少年岁都是。说吧,这次又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事?” 隆泰帝垂头,叹了口气,“朕识人不明,将南征军交于南安郡王之手,他却屡战屡败,杀良冒功,如今更是要联姻赔款以求和。” “南安郡王前几日才携着家中女眷来见过哀家,哀家还赏赐了些装束,如今看来倒成了嫁妆的添头了。” 太后又拍了拍隆泰帝的手,“那南蕃君主可曾同意了联姻?” 隆泰帝颔首道:“应是同意了,南安郡王已经在京中筹措银子了。那南蛮狮子大开口,张口便要五百万两银子,连这南安郡王都应下了。” “既然他能应下,自然有他的办法,让他填补了这个缺,使边关得以安宁又有什么不好?” “可朕的颜面?” 太后又安慰道:“皇儿求的是政通人和,如今只全心投入到新政之中,求得成效,其余事只当不知便好,既然他能办妥当,又不需皇儿操心,那也不落得下乘。” 隆泰帝接连叹息,摇头不语。 第178章 说媒 第180章 说媒 “天大亮了,该去城里看看了。” 贾蓉轻叩着房门,唤着里间的祝世霖。 “老爷,等一下这就来了。” 祝世霖一拉开门,见到贾蓉不悦的神情,立刻板起脸来,“走,随我出去逛逛。” 而后一步跨出,走在贾蓉前面,迈着大步下了楼梯。 “呦,客官这是早起了,想要往外面瞧瞧?” 店小二迎面遇见下楼的两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是呢,不知这大同府里可有好去处?” 店小二嘿嘿笑了声,“这边关能有什么好去处,漫天黄沙的,还是江南的去处多啊。不过若是客官有心想逛逛街市,一会儿在门外寻个孩子,使几个铜钱不用多,便能让他带着客官在这大同府里逛一遍。” 祝世霖颔首道:“好,谢谢了。” 走出客栈大门,一股凉风便迎面吹来。 按照店小二的介绍,寻得个马车,在街角选了个口齿流利的小童,贾蓉二人的大同行便就启程了。 坐在马车上,小娃娃还是十分兴奋的,擦了擦小脚,才踏到车上。 “客官,这是大同府里的主街,我们行车只能走中间这一条道,不能再靠里面了。” 小童发出稚嫩的声音,提醒着赶车的贾蓉。 “哦?这还有说法?” 小童点点头,“大同府是边关,时常有要紧的军令在街上跑马,最里面的道是留给军队走的。” 忽得,一辆马车从贾蓉一旁呼啸而来,修饰华贵,由三匹马拉着,比贾蓉架的马车大上许多。 “这车也是边军中用的?” 小童傻笑了一下,“嘿嘿,这个不是,这个上面挂的是孙家的旗,应是孙家的大少爷孙绍祖。” 并驾齐驱的车架拉开窗帷,贾蓉便看见其中有一男子怀中正搂着两名女子寻欢作乐。 里间人见贾蓉望过来,丝毫不客气,张口骂道:“哪里来的乡巴佬,连小爷也不识得,再看挖掉你的眼珠子。赶车,快走,真是晦气。” 一声吩咐,前面的两名车夫又扬起鞭子,车架便快速离了去。 小童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比我大的多了,也太不识礼了,怎能直勾勾往里面看,幸好这孙大少爷似是有急事在身,若是招惹了他,我可就要被你害惨了。” 贾蓉从怀里又取出一个铜钱,放在小童的小手上,笑道:“抱歉,这个孙家大少爷为什么能走军队的路?难道没人管吗?” 小童收起手掌,将铜钱擦了擦放在怀里,应道:“哎,他们都是大同的土皇帝,谁会管啊,官府都要让着他们,我娘与我说了,出门在外要远远躲着。” “原来如此,这商会当真是了得。” 小童又问道:“客官,你们不是来大同做买卖的,我们在街上跑什么,不去哪个铺子瞧瞧?大同里新开了一间叫珍味馆的商铺,似是京城里开过来的,可是红火了,每次我与外人引路时,外人都会点名去哪里瞧瞧。” 贾蓉摇摇头,“还不急,先到处转转。” 又行了一阵,却遭遇了堵车,贾蓉完全没料想到这个时代也能遇见,“这前方是生了什么事,怎得这么久了一动不动。” “这前面都是商队,是往关外行商的,估计是在前面正被官爷检查呢。” 一说是往关外去的商队,贾蓉跳下马,往前走了几步,数数车架足有五十余。 而城门守卫并没多少人,也不会每架马车都检查,只是在头前做做样子,再与商队的领头人谈论几句。 贾蓉靠近马车,敲了敲车厢上层,发出咚咚的声响,再敲敲车厢下层,声音又不相同。 有一人发现贾蓉的异常,从前头的马车走了过来,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贾蓉笑着见礼道:“这位兄台,我是京城里来这边行商的,听闻你们是往关外行商,倒想看看是出什么货,有没有油水赚。” 大汉上下打量了贾蓉一眼,见他生的相貌俊朗,衣着又不朴素,只当是京城里来的哪家大少爷,摇摇头客气道:“你可不适合往关外走商,生的细皮嫩肉的,容易被女真人留下。” “不知兄台这车里装的是何物,一次出关便有这么多车架,定是大有油水可赚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有银子赚,我何惧冒些险。” 大汉笑道:“你倒是有几分意思,不过我可不能将自己的买卖告诉你了,我只能提点你,外面没有的,里面难弄的,那便大有油水可赚了。哈哈哈,车队启程,便不再多叙,山水有相逢,告辞。” 贾蓉也是拱手,“保重。” 再回到车上时,小童一脸疑惑的看向贾蓉,“你难道也要往外面做生意?” “谁知道呢,说不准。” 小童连忙摇头,“外面可不好,我娘说了外面的人不叫人,他们不说人话还会吃人,每次我在街边看见商队回来的时候,都会用棺材载着人回来,怕是里面已经被吃的只剩一副骨架了。” “你娘说的对,还是要听你娘的话。你可知道这晋商商会要在哪开,我们也去看个热闹?” 小童顿时挺起了腰杆,“我怎会不知,就在这条街上,最大的酒楼就是了。不过要进去得有凭证才行,证明不了身份,是不会放过去的。” “好,就先在外面瞧瞧。” “诶,奇怪,你不是个随从吗,去哪里不用问问里面的老爷吗?” “不用,是我付给你钱,你自然要听我的了。” …… 京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南安郡王老王妃坐在堂上,正与贾母闲聊家常。 “老夫人就快要八旬大寿了老身先来道贺,这些个哥儿还是如此乖巧懂事,老夫人真是福祉深厚。” 南安郡王看着宝玉,贾环几人,与贾母夸口。 贾母眉眼间露出喜色,“你也差不多了,穆莳不是又挂帅出征了?我个老厌物不通外面的事,可也听闻了,那穆莳是屡战屡胜,不出一月便要平定南方战事,回京之后陛下定会重赏了。” 老王妃的面上明显僵了僵,尴尬笑笑,“是,当下是极好的,好男儿就该在外面建功立业,可为人父母心中还是多惦念着,高官厚禄又何益,还是平平安安早些归来的好。” 贾母点点头,“是极,整日里能看见这些个哥儿姐儿在身边,才叫做享福啊。” 老王妃立即接口问道:“今日怎得没见府上的姑娘们,如今的去了哪里?难不成出去嫁人了,我倒还没听闻贾府最近与谁家喜结连理。” 贾母眉头一皱,姑娘们没引出来全是因为如今都在贾蓉府上,荣国府里就三春在场,若是只她们出来迎接,老王妃问起来自己又不好回答,这才没让姑娘们出来,这倒好又被问起来了。 贾母笑着道:“怕是扰了老王妃的清净,没让她们出来迎。” “我年岁也大了,愈发觉得身子不如以前,好不容易来这一遭,还是多看看的好。” 贾母执拗不过,只得差人过去让三春出来。 “见过老夫人。” 三春齐齐施礼,老王妃虚抬手臂,赞道:“贾家的这些个姑娘都生的极有灵气,在宫中的大姑娘我也是从小就见过的,在史老太君身边教养的那叫一个好。想必这些姑娘们也都差不了了。” 听得夸赞,贾母心中甚喜,嘴上还是客气着,“哎,老王妃言重了,老婆子我年岁大了,这些丫头都是在太太身边教养着的。” “贾家名门望族,都不会差了。”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南安郡王老王妃突然发问道:“不知姑娘们可有婚事?” “谈婚论嫁对她们来说似乎还早了些。” 贾母眉头一皱,察觉出事情并不简单,老王妃到府上一直都在寒暄,似乎当下才说出此行的目的。 “都过了及笄之年,也不早了。我这倒是有一道良缘,想说来与老太太听听。” “哦?老王妃说说看,这些丫头是有些大了,早晚也该嫁人,若是有老王妃说是良缘,想必差不离了。” 老王妃笑着道:“方才老夫人还提到了,此良缘就是那南蕃君主。正直壮年,英明有为,如今南蕃励精图治,此时却与我儿休战讲和,正是想要求取一门亲事过去。本是要是娶取公主,但当今陛下只有一位公主,定然不允远嫁。贾家一门两公,受尽皇家恩宠,地位不凡,让一位姑娘去做了这南蕃皇后,想必是极好的。贾家有南蕃国君这一位姑爷,想必在京中的地位更加不凡了。” 一番话,说的本来无意的贾母,竟有些动心起来。 如今他经常忍受着贾蓉的闹剧,为何,还不是因为如今他受宠,贾家失势不得不依靠他,可若是有一位姑娘远嫁联姻,这可是国家大事,隆泰帝定也不会怠慢了贾家,定以国礼许之,到那时贾家得势,哪还会再由着贾蓉。 念及此,贾母看向三春,来回打量着,迎春虽年岁大一些但处事太差,不善言辞,若是出去做一国公主肯定是做不来的。 惜春年纪又太小,且是宁国府的姑娘,先不说她能不能做了这个主,便是嫁过去又与荣国府何干。 最终视线还是落在探春身上,“三姑娘,方才老王妃所说你可听清了?” 探春心跳似是漏了一拍,颤巍巍答道:“回老太太的话,我听清了。” “那你意下如何,府里顶你是个能处事的,远嫁想必能处理了一切是非,一国皇后也不会让你吃亏了,就是离家远了些,往后探亲怕是不容易了。” 老王妃上下打量了一遍探春,也是夸赞道:“这个丫头是极好的,相貌端正,知节守礼,虽是庶出,但也是顶顶标志的人物了。” 探春此时心乱如麻,已经听不得几人在说些什么了,脑中时不时回想起,那日在堂上反驳贾母的人,在仓房中怡然自乐处变不惊的人,在庭院中被贾母道歉的人,但她始终鼓不起勇气反抗。 “全凭老太太做主。” …… 宁国府, “大爷,南安郡王老王妃如今正在西府里呢。” 赖二叩着房门,与里间人通禀着。 贾珍随意回道:“在就在了,与我何干。” “大爷,南安郡王府上的管家说,一会儿便来府上拜见大爷。” 里间立即传出声响,贾珍衣带不整,拉开门探出头看着赖二,“来府上作什么,我已经没有银子再他们了,难道要我把这祖宅卖了不成?” “大爷,那也不好不见吧。” 赖二赔着小心,自打贾蓉不在府上之后,府上的下人哪个都不好过。 贾珍脾气无常,旧时拿贾蓉撒气,贾蓉不在,便拿这些个下人撒气,宁国府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人没吃过贾珍的鞭子。 “见,要见。” 贾珍扶着门框,长吐出一口气。 “我这就去堂上等着。” 不多时,便有南安郡王府上的管家到访。 径直入大堂,坐在贾珍对面,笑脸相迎,“听闻珍大爷病了,我特此来探望探望。” “老王妃为何没来?” 贾珍并无多少好脸色,语气冷下许多。 “老王妃还在荣国府里与贾老太太商议事情,今日时辰稍晚了,便就不过来坐了,只遣我过来这边。” 贾珍将茶盏拍在桌上,“事先说好,我可没有银子再与你了,五十万两银子我已经凑齐了,你还来作什么?” “五十万两?”管家摇了摇头,“哪是五十万两,是一百万两,珍大爷还得再筹出五十万两。” 贾珍怒声,“我哪里去弄五十万两,如今还不是收岁供的日子,就算收上来我也没有五十万两给你。” “宁国府上宝贝众多,随便拿出些当回来个五十万两不难。” 管家所言,气得贾珍咬牙切齿,“为了之前的五十万两,我已经取了不少宝贝物件当了出去,若是再去取些,定会有人问得风声以为我府上出了何种事故,我作为贾家族长到时候如何交代?” “如何交代是珍大爷的事,若是这五十万两凑不齐,那珍大爷凭借我家王爷开的那些娈童馆,做的那些违法之事,怕是没人再能与你兜底了,到时候你就能交代?” 第179章 晋商集会 第181章 晋商集会 “公子,真不是小的看不起外乡人,实是近来是晋商集会,大同府里来人多了,客房都住满了,哪还有房给公子。公子往别家去看看,莫要再难为小的了。” “胡说,方才来了两人不还住了店?”与小二交谈的公子不听辩解之词,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公子,小的说了好几遍了,那是早就定好的,与你不同啊。” 贾蓉同祝世霖才回到客栈,就见到眼前这一幕,两个公子与店小二争执不休,甚至都快动起手来。 祝世霖大步走在前面,路见不平,江湖性子又起,凑上前问道:“小二,这是怎得了?” 小二似是见到了救星,忙倒着苦水,“客官,这两位公子初来乍到,非要在小店住下,可小店已经没有客房了,说与他们,他们又不肯信。” 领头的公子上下打量了祝世霖一遍,哼声道:“他说的如何能信,方才我上去看过了,分明有闲置的房间,他却不卖给我们,说是事先预定好了。我问他要凭证,他却拿不出,这算什么,难道我会短了他的银子,瞧不起谁呢?” 祝世霖听着也以为有理,颔首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既然有预定为什么不拿出凭证来,没有预定赶快让两位公子住下就是了,左右都是赚银子,这有什么可争执的。” 小二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那几间房是曹家人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就定下了,这曹家办事,哪需要给什么凭证啊。小的要是做主把这两间房定出去了,怕是要被剥下一层皮。” 这时贾蓉上前道:“两位公子舟车劳顿,便就将我们的一间房腾出来与他们歇下吧,我们两个住一间也足够了。” 店小二连忙拜着,“多谢客官体谅,多谢客官体谅。” 随后,祝世霖与贾蓉两人便就登上木梯,将昨晚贾蓉住下的客房腾了出来。 收拾妥当后,祝世霖很是不解,疑问道:“老爷,你不是教我在外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也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吗?怎么这次倒是做起好人来了。” 贾蓉摇摇头,“那两个女孩子一路奔波满面困乏,与她们个落脚的地方也没什么。” “女孩子?” “是,她们虽然把面上涂黑了,也画了阴影轮廓,让五官更立体分明,但对于我这种有经验的人来说,一眼就识破了。” “啊?老爷对女子梳妆也有研究?” 贾蓉一眼横过去,“你的问题太多了,给自己打个地铺,早歇下了,今日拿了汪家的凭证,明天还得赶着去商会。”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中,两名公子洗下脸上厚厚的妆容,除去外罩的衣物,两位姿色绝佳的女子便就显露出来。 “小姐,外面也不像你说的全是坏人,你看昨晚我们就遇到了一对好心的老夫妇,刚才又遇上了好心的公子,若是他不与我们这间房,在这城中今日怕是难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柳香凝摇摇头道:“你之前还百般嫌弃他来着,这会儿倒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啊?我有说过他的坏话,我都不识得他是哪个。” “他就是贾蓉。” 钰琪蹙起了眉头,回想着自己方才见的公子面相,点点头,“面相生的倒是极好的,但是配小姐感觉还是不大合适,有些过于阴柔,小家子气了。” “你说的那个是他的随从,后面那个人才是贾蓉。” 钰琪又努力的想了想,却没回忆起后面那个人的模样,摇了摇头,“怎么老爷还走在随从的后面,让随从上来做主问话。” 柳香凝道:“因为他性格谨慎,定有自己的考虑。而且他将客房分与毫无渊源的你我,多半是看出我们是女儿身了。” “不会吧,我对自己的梳妆技艺很有信心的,画完以后老嬷嬷都认不出来我的。” “只是我有这样的感觉,否则他没有与萍水相逢的人施恩的道理,他可不是个极有善心的人。” 钰琪动手铺着床榻,应声道:“肯定是小姐疑心太重了,而且被他发现了又何妨,他也没见过小姐,又认不出来。小姐不也是来大同看他的,正巧遇到,也遂了小姐的心意。” 柳香凝揪起钰琪的耳朵道:“你再胡乱说话就睡到地上去。” “嘶,小姐,小姐疼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快睡下,明天去看看刘恒在大同搞的什么鬼。” …… 竖日, 大同府街市车水马龙,最高的酒楼星月楼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几家大同本地的晋商家主,尽皆在门前做着迎宾,没摆出丝毫的架子。 “辽东张家到。” 门子一声唱定,立即有相识的人走出来,迎着笑脸将来人往里面请。 “路途颠簸,辛苦了,快往里间吃口茶水。” “好好,孙家主客气了,这晋商的热闹怎能少了我张家,就算是千里迢迢也得赶过来。” “胶东陶家到。” “诶呦,稀客稀客,里面请着。” …… 凡是持着礼帖的,都是上宾待遇,皆被迎到堂上最前方的几张席上。 “这位贵人,可有请帖?” 钰琪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信笺,递了上去。 “姑苏李家到。” 闻声,里间立即走出了三家家主,晋商的三驾马车,孙家,佟家,曹家,尽数出场。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这位公子是李家?” 钰琪鞠躬一礼道:“这是我家二公子,李文生,表字子玉。” 佟家家主立即走至身边,伸手请着,“原来是李家二公子亲至,不知老太公身子骨如何了。” 柳香凝低沉着嗓音,“尚好,这次正是老太公授意,让我出来见见世面,与各位叔叔伯伯学习。” 说罢,柳香凝拱手一礼。 三家家主忙称不敢当,引着两位便往堂上第一席就坐。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祝世霖,回头与贾蓉小声道:“这李姑娘是什么人啊,我在江南的时候怎么从未听闻过。” “都女扮男装了,字号还能用真的吗?与我们无关,先进去打探情况。” 不出意外,在门口依然是被门子拦住,问着请帖。 祝世霖摇了摇头,从袖口中取出一物件,白玉挂饰,上面清晰雕了一个汪字。 “我并没有请帖,不过有这玉佩在手,不知能不能进。” 门子年纪轻些,并分辨不出这是哪一家的图腾,汪家又有不少,也不敢粗心大意,寻一旁长者甄别一番。 “嘶,这应是去扬州府做盐业生意的汪家一支。” 小门子,点点头,高声唤道:“扬州府,汪家到。” 听得这一声传唱,里间顿时热烈了起来。 要说当今晋商谁家风头正盛,正是这扬州府汪家,自打盐业新政改革之后,汪家便靠上了大树,接管其余三家的生意,铺子似是要开遍五湖四海的架势,赚得算是个盆满钵满,晋商中无人再敢小瞧这一家。 这回比方才的阵仗还大,除了三大家主出来迎宾,另外还走出了许多家家主分列两侧,看着前方祝世霖,贾蓉两人。 “提早与汪家寄了书信,没想到真能差来人,真是意外之喜啊。”曹会长,亦是此次集会的主持者,亲自下场迎着祝世霖和贾蓉。 祝世霖按照贾蓉事先交代好的,客气道:“这位定是曹家家主当面了,我是汪家在京城中的分号掌柜,名唤季深,字博常。家主与我来信嘱咐了,少爷因病不能远走,让我放下手中活计,早早赶来大同,莫要误了时辰,我哪敢作一刻停留,得信便就赶来了,幸亏没误了时辰。” 曹会长似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笑着道:“当今商业谁家不知道汪家家主他汪映新日理万机,银子怕是都数不过来。” 场上人一阵哄笑,也都附和着。 “季博常老弟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总管了汪家在京城周边的事务,想必是极有能为的,这次来还得好好磋商合作的种种事宜呀。” 祝世霖拱着手,“过奖了,曹会长过奖了。” “来里面请,上位坐着。” …… 外面一阵鞭炮放过,堂上的集会算是正式开始。 贾蓉侍立在祝世霖身后,正对着方才的李家二公子。 “各位,先静一静,时辰一到,先让曹会长说说此次商会上商议的要事,等到正事处理完毕,各位再尽兴吃喝。” “先请曹会长与五湖四海的晋商兄弟提点几句。” 伴着呼喝叫好声,曹会长开口道:“各位晋商兄弟辛苦了,我曹某人也没多少学问,不是学通古今,能识文断字的,接下来若是有些粗鄙之言,还望大家多担待。” “今日我们聚到一起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多赚银子。当今圣上欲要推行新法,由浙江省远道而来的朋友定有所体会,对于我们商人来说也有极大的影响,但圣上之命不得不遵,往后我们将如何在新政的要求下更好的赚取银子,让各位都能过上衣事富足的生活,将是本次集会的重中之重。” “所有晋商的兄弟,今日我们是关上门说自家话,若是有想法都可以提出来,需要支持,货源大可在场上寻求帮助,众人拾柴火焰高,往后我定要越过徽商,陕商,成为我朝第一大商。” 随后便有许多家上台畅所欲言,诉说着自己的看法,场间愈发热闹。 过了一阵,曹会长并佟家,孙家两家家主,来到首席敬酒。 “李公子,博常兄弟,……咱们往楼上走一走,诸位身份不凡,定还有其他事宜相商。” 柳香凝率先起身,颔首道:“曹会长请,正想要与曹会长多交谈些。” “哈哈,李公子先请,待各位都在楼上入座,我们便开场。” 祝世霖拿眼去看贾蓉,贾蓉眯了眯眼睛,知道应是与想要探寻的内情不远了,点点头,随着队伍走了上去。 登上楼梯,与下方宽阔的大堂不同,此处装饰奢华,雕梁画栋,墙壁铺设满了各类古玩字画,入门的小案上,紫砂炉中香烟缈缈。 合上众人走进的门,三家家主一同坐到桌案边,笑盈盈看着各位来人。 “下面的兄弟人太多,做些生意定是合规合法,但大家都是明白人,合规合法能来银子,那恐怕是要在战场冲杀一阵,得个爵位,不是我们商人能做的。陛下重农抑商,我们也得想好我们自己的出路。” 有江南来的人支持道:“曹会长之言皆为肺腑,若是我们不早做准备,怕是要步入那黄家,潘家后尘,让陛下当养肥的猪宰掉。” 曹会长看向祝世霖,笑着问道:“自从扬州府生事以来,官府从不对外披露事情经过,只留得一个结果,当我们得知的时候,徽商早就被抄了家,可汪家从中立足,是有何机遇,博常兄弟,也与我们介绍一二。” 曹会长的提问,并没有出乎贾蓉的预料,早早也与祝世霖交代好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下正能应对。 祝世霖轻咳了几声,开口道:“曹会长言重了,我是汪家在京中总管,其实扬州之事也不知详细,不过既然曹会长有言,我还是将自己知晓之事尽数说了。” “博常兄弟真是义字当头。” “汪家主曾与我书信中写过,车马碾来之时,已不可抵挡,那便要能避则避,再者顺着搭上车,又怎能知车往前走是福是祸?” 三家家主沉吟一阵,而后都捧腹笑起来。 “好,小兄弟很精辟,那我晋商今日定也要改一改了。不知几位有没有留意出关的车队。” 有提问,便有人附和道:“自然,走商人数众多,就快成了街头一景。” 曹会长笑吟吟又道:“这便是我晋商接下来的活命之道,三车铁换回一车银子,这等买卖谁人不想做。徽商走江南,十三行靠海发家,我晋商如今有什么,靠边关为什么不吃边关这口饭。” 曹会长又分别看向祝世霖,柳香凝,点点头道:“两位一家盐,一家茶,运出关外那便是价比黄金。” 第180章 血溅酒楼 第182章 血溅酒楼 “两位意下如何?” 曹会长肥嘟嘟的脸颊上又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笑容中隐藏着太多的灰暗,让祝世霖一时难以适应,偏头皱眉,遮掩自己面上表情的变化。 “曹会长,往关外走商牵扯众多,先不说这一路的通关引文。盐、茶此等国家看管的商货,大量装载运输出省,势必引起衙门的注意,到时候我们如何解释。这买卖险之又险,一时还是太难下决断。” 柳香凝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面露难色,摇头叹息着。 “李公子想得周道,不过通关引文不必担心,至于走商路径,依曹某人之意可以先运往豫中,以此为中转再往北至大同。豫中怀庆府府丞是咱们晋人,只要能到他那里,万事都好解决了。” 祝世霖担忧道:“这买卖还是太险了些,私贩盐、茶都是杀头的大罪过,只怕这买卖是有命赚银子,没命花银子。” 曹会长眯起了眼睛,笑容中多了几分阴狠,“我原以为汪家派博常小兄弟过来大同府是件好事,年轻人有股子闯荡劲,可哪成想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汪家老家主若是惧怕困苦,当年怎会独一支留在扬州府,看来这后辈人,还是没将老一辈的东西学到位啊。” 祝世霖的担忧,不是他一人的担忧,场上的人无一不是良家,除盐茶走商的也是酒,醋,布匹等重要的生活物资。 若是跟着曹会长走了这一条路数,那便再没反悔的余地,事发便就是抄家灭族,谁能一时狠下心做决定。 有人引头,便有更多人站出来说着不妥之处,七嘴八舌,尽是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佟家家主忽然站出,重重拍了下桌案,场间人立即肃静了下来,“今日将此等隐匿的事将你们说了,你们以为还能全身而退不成,当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不论答不答应,都不许走。书下一封家书,详细说明了要与我们合作走商之事,事情办得好还有机会放你们出去,若是办不好差事。” 佟家主从桌下抽出一把刀,明晃晃的摆在桌面上,“就拿你们先开了这刃。” 原来是一场鸿门宴,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面上尽皆变色。 贾蓉留意去看了所谓李公子一眼,见她似是没被惊住,而是泰然自若的样子。 贾蓉踢了踢椅子,祝世霖又开口道:“曹会长,何至于如此,我们皆是晋商兄弟,有买卖自然得通力合作,这不是还得商议?” “哦,博常小兄弟这是想通了?” 祝世霖起身,缓步走到曹会长面前,凑到耳旁问道:“行此等事不可能朝中没有靠山的,曹家主你与我透个底,是与朝中哪位重臣相交厚,让兄弟我也有个心里准备,往后才更好行事啊。” 曹会长会意,笑笑道:“小兄弟聪慧,这朝中确实有人支撑,只是当下并不能和盘托出,若是你想书信与汪家主一封,便是朝中重臣,比他们之前寻得靠山更往上一些。” 打着哑谜,祝世霖有些理解不能了,他也不知道汪家之前的朝中靠山是谁,或许问老爷才能得知。 “曹会长,那我们走盐,茶,酒,布匹,那您还赚些什么了,您应该赚大头才是。” 曹会长摇摇头,又伸手点了点祝世霖,“博常小兄弟虽是机敏,但还是想得少了些,除了这几样还有更重要的,国家看管更严格的东西,这个油水才更足啊。” 祝世霖颔首,似是理解了曹会长的话,“曹会长说的不错,不过还是有一点说错了。” 骤然间,祝世霖摸出贴身匕首,锁住曹会长的手,叩住肩头,匕首锋刃直抵住咽喉,“我可不聪慧,我更善打斗。” 见场上局势瞬间改变,柳香凝也动起身来,摸出背上短兵,直插佟家家主要握起长刀的手。 “钰琪,动手。” 钰琪得了吩咐,踢翻桌案,拾起小姐踢过来的长刀,瞬间解决了几名随从,刺向最后一位孙家主。 动了刀兵又显出血迹,场间人哪还坐得住,尽是惊恐的往楼下逃去。 楼上传出动静,让楼下的护院家丁也反应过来是出事了,急忙要往楼上走去,两者相撞,上下不通。 贾蓉有些疑惑,这怎么突然间还多了帮手。 暗暗将怀中的火枪放了下去。 “这位姑,公子,敢问我们可是见过?” 贾蓉走向柳香凝,先主动答着话,“贾蓉,先将当下的局面解决了再说,既然你要动手,是不是事先有了安排。” 祝世霖一面锁着曹会长,一面靠近贾蓉,警惕的看着柳香凝两人。 “只抓曹会长一人就行了,他是与背后之人联系的那个。” 祝世霖与贾蓉说道。 贾蓉点了点头,转向柳香凝,“他们两个的命没那么重要,处理了就是,先出酒楼,我们自有去处,可愿同道?” 贾蓉话才说完,柳香凝立即将面前两位家主抹了脖子,脸上神情极为冷酷。 “走,带路。” 祝世霖一脚踢开侧边纸窗,“大爷,两层不高,先跃下去出了酒楼。” 还好贾蓉一直以来都有锻炼身体,否则这样的事,之前肯定是办不到的。 摸出窗台,贾蓉小心翼翼的扒着外沿跳了下去。 就见李公子随从两个人,从窗台跳下,又轻盈的落在地上,动作十分优美。 “这个两位是练过的,功夫应不在祝枝双之下。” 祝世霖小心提醒着,贾蓉点点头,但她们方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有非敌,出门在外有朋友帮衬也是好事。 “走,先往珍味馆。” …… 近月来大同中最红火的铺面,当属新开的珍味馆。 在一条佟记街上,却是没挂佟记的匾额,就这一点也吸引不少看客。 入门一瞧,见是卖的调味品,味精,十三香比同样卖调料的铺子,价格便宜了五倍不止,自然就人满为患了。 而今日,珍味馆今日罕见的歇业了。 贾蓉一行人从后门进入珍味馆,早有掌柜的接应在此。 “大东家,昨日已经往京城里去信了,若是路上没耽误明日该有回信。” 珍味馆掌柜的乃是山庄所出,见有生面孔坠在贾蓉身后还是小心着说话。 贾蓉点点头,“好,先去私密的地方将他押下,莫要让人察觉。” 祝世霖抬着已经晕眩的曹会长,随着掌柜走向地窖。 “两位暂且在这里歇了,明日该有人来接应,我们便能出大同往京城去。” “啊?京城?”钰琪连忙摇头,“我们才从京城里出来,干嘛回去。” 柳香凝伸手阻拦道:“全凭贾指挥使安排。” 贾蓉皱起眉来,这种被人摸清底细,自己却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感觉真是非常不好,“两位姑娘还没介绍自己,李公子怕是化名吧。” 钰琪惊讶道:“小姐,他当真看出我的妆容来了。” “妆容画的不错,只不过还不能以假乱真罢了,先往屋中说话吧。” 珍味馆后院的一间偏房中,贾蓉与柳香凝对坐榻上,双眼对视,却都不开口。 柳香凝已卸下涂黑的妆容,戴上轻纱遮面,再抬头与贾蓉道:“贾指挥使此行是我传递的消息,所以不用担心我等是敌是友。” 贾蓉又皱起眉来,忘记方才欣赏的美貌,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贾指挥使此时奉诏出京,应是为了边塞不宁之事,南边定不会派贾指挥使前去,此时那边有人坐镇。西边又相安无事,只有北边有变故。我便猜测是为了女真族大肆劫掠之事,女真族南下事出蹊跷,我差人手调查一番,才发现这大同府上互市愈发频繁,而大同府上辽地所产的珠宝摆件在市集中愈发多了,如此看来,这女真族与大同晋商恐怕有所勾结,今日之事恰好印证。” 听着柳香凝的分析,贾蓉始终点着头,“姑娘手眼通天,机敏过人,我不如。” 柳香凝摇摇头,“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晋商背后的人,我猜测是忠顺亲王府。” “忠顺亲王府?” …… 荣国府,王夫人院中的三间抱厦当中的一间便是探春的居所。 听闻探春要远嫁和亲,黛玉,湘云,宝钗众姐妹都来看望,宝玉自然也在当场。 两日来探春哭红了双眼,众女看上去愈发的心疼。 “此次一别,怕是再不能相见,姊妹们莫要再惦念着我,终究会有这一天的。” 探春擦着眼角的泪水,却是先出言安慰着场间的众人。 如此悲痛的场景,众女哪还能按捺的住,尽是掩面垂泪。 湘云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总觉得自己也终将逃脱不过此等命运,更加悲痛,伏在探春怀里相拥哭泣。 虽然还是这些姊妹同宝玉在一块,可却已是物是人非。 聚散终有时,宝玉虽心中万分悲痛,但还是该他站出来安慰,“三妹妹也莫要太难过了,这南蕃王我有了解过的,正直壮年,励精图治,在南边为大才敢进军我朝。三妹妹嫁过去了是为后,如昭君出塞,那是要名流青史的人物。” “去你的名留青史!” 湘云从探春怀里冒出头来,将软榻上的摆件随手朝宝玉丢了过去。 “你怎知昭君愿不愿意塞,打仗就打仗,最终要女人去维系两个国家的感情,这算作什么?素日里,男人的能为在哪,直接灭掉南蕃还用去和亲吗?” 说不通理,宝玉便就不再开口,可谁知他已经引火烧身了。 湘云不依不饶道:“平日里你是最受老太太宠爱的,这是个时候你不站出来为三姐姐说一句话,你缩在那里作什么?你若是真为了三姐姐好,就应该去寻老太太去取消了这婚约。” 这真是为难宝玉了,宝玉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应对。 那是老王妃当面,哪有他说话的位置,他是有心无力。 探春开解道:“好了云妹妹,不要再为难宝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能不从。或早或晚我们都是一样的,难道还能不听老太太的安排?只不过我与你们不同,嫁的远了些,不能回来探亲罢了。往后你们方便探望还是多多替我照顾着老太太,太太。” 一说到不听贾母的话,几女似是脑中灵光一闪,都想到一个人,黛玉先道:“三丫头,你能不能以身体有恙为由将出京的日子拖一些,等到蓉哥回京他应是有法子的。” 湘云忙拍着探春的腿附和,“是啊是啊,蓉哥是顶顶有能为的,定能拦下,他定不会愿意看到你去和亲的。” 探春眼中似是散发出希冀的光,很快又暗淡下去,“先不说我和蓉哥有多亲近,就算他愿意帮我也来不及了。南安郡王府催得十分急,要我明日便去他们府上,从他们府上装扮好了出城。” 众女又都垂下了头,心中酸涩。 探春从被褥下摸出了一方手帕,递于湘云道:“这是我准备留给蓉哥的还礼,蓉哥回京的时候,曾给我带了礼物,平日里对我十分照顾。我便缝了这个送与蓉哥,也算是留个念想,云妹妹,你再回蓉哥儿府上的时候,记得替我转交给他。” …… 新府, 少有人登门拜访,今日门房却是迎来了一顶轿子。 “宁国府大爷贾珍来访。” 轿夫上前与门子自报家门。 “贾珍?”门房两两对视,都不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素来也知老爷和宁国府不合,这怎得贾珍却亲自至此。 拿不定主意便就往里面通传过去。 “什么?大老爷来了?” 正在练功房锻炼的秦可卿皱起眉,表情也是有些紧促。“便说老爷不在家,让他改日再来拜访吧。” 宝珠又道:“这护院已经说了,但他还是不退走说要见奶奶。” 秦可卿思虑了一阵,“好,那边到堂上去吧。” 祝枝双上前一步道:“夫人,我与你一同到堂上去吧,这是老爷给我的职务。” 秦可卿点点头心中稍安,“好。” 等到了正堂,这个许久未见的公公,秦可卿也不知如何搭话的好。 却不想贾珍率先开口,动作似是要伏地叩头的模样,“儿媳,之前全是我的错,此番我遭遇大劫,还望能够出手相援。” 第181章 忠顺亲王反 第183章 忠顺亲王反 偏房中,仅有贾蓉和柳香凝两人对坐交谈。 从这个女子口中得知的消息愈发让贾蓉感到震惊。 “据我所知,南疆战败也有忠顺亲王的原因在里面。南安郡王请求和亲,陪送百万两嫁妆,另有粮,马,布匹无数,一个王府哪能负担的起这么一大笔支出,定然去寻了歪门邪道。” “第一笔自然是由王府拿出,还有江南世家的支持,其余不足的,便就搭上了忠顺亲王,私贩矿产军械,以换取白银。南安郡王是极缺银子的,铤而走险不足为奇,但忠顺亲王府一直以来也没有缺银子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冒着风险也要行商呢?” 贾蓉皱起眉,也以为此事不合常理,思索着究竟为何。 柳香凝再开口道:“自从你除去了扬州盐商之后,忠顺亲王府就不断的寻着别的门路赚取银子。过去的盐商利润颇丰,乃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盐价却高居不下,不知忠顺亲王从中抽走了多少。” “王府就算再铺张浪费,过得再奢华,也不至于急银子到这个地步。忠顺亲王府本就和皇家血脉最近,俸禄更是最优厚的何至于此呢。” 贾蓉心中反复想着问题的答案。 这又不是修仙世界,也用不到大量的金银去换取天材地宝。此时能花费大量的银子除了蓄养军队,王府还能做什么呢? “忠亲王府要反?” 贾蓉眉头皱紧,问着柳香凝。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要是如此,那京城岂不是很危险。 柳香凝却是点头道:“应是有这种可能。” “我为什么能相信你说的话?这全都是凭借你得来的消息,所推断出去,我怎么能辨析真假?” 柳香凝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和盘托出。 “我姓柳,名香凝。家父柳元,乃当世大儒,官拜户部侍郎。五十年前,先皇一朝欲北伐荡空蛮夷立不世之功,当时家父为出征筹措粮饷。” “先皇一朝连年用兵,大兴土木本就百姓疲敝,如何能筹措得出北伐粮饷。家父为百姓发声,反对北伐。被忠顺亲王等皇族设计诬告,弹劾家父贪墨军饷,收受贿赂,在朝中结党营私。先皇大怒,将柳家抄家,男丁发配边疆入伍,女眷充入教坊司。” 听了面前女子的自我介绍,贾蓉更加吃惊了,“你就是京城第一名妓,香凝姑娘?” “是我。”柳香凝的眉眼低垂,明显不喜这称呼。 贾蓉拱手行礼,“冒犯了。” 柳香凝又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是柳家遗孤,年龄最小,本也该寄养在教坊司。但仰仗着父亲的门生将我从狱中救了出来,父亲名声在外,这些年多有善人接济我。但不知忠顺亲王府是如何查到我的,将我重新抓回了教坊司,世子刘恒见我貌美,便有心善待,为我在府上寻了个差事,凭借父亲的人脉打探全国各地密事。” “但就在前几日,刘恒找上门来,再不似之前佯装的谦谦公子,显露出本心,我便并着钰琪逃出了京城来大同寻你。你是皇帝近臣,我帮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愿你能处理掉忠顺亲王为我复仇,并为我父亲平反。” 贾蓉颔首道:“忠顺亲王图谋不轨,世子刘恒又多次加害与我,我与他们也有着不可开解的仇怨。这一项我定能报答与你,至于为你父亲平反,翻出先皇的旧案,这我只能说在陛下面前尽力而为,不能与你先下承诺。” 柳香凝点了点头,示意理解,毕竟这真不是贾蓉能直接搬到的,还得要隆泰帝首肯。 “事不宜迟,今日赶路尽快返回京城。” …… 忠顺亲王府, 刘昌端坐在大堂上,俯视下方的刘恒,开口问道:“恒儿,都准备妥当了?” “准备了,与四处都通了消息,只要我们掌控京城,女真人便会顺势南下,挡住其余边疆之地进京勤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孩儿以为是不是太急切了些,王府虽掌握四营兵马,但还有九营可以随时入城支援。” 刘昌摇摇头解释道:“内城封住,任他有多少兵马也是难以攻下,只要我们先攻下皇城,这都不是问题。” “好,孩子这就送信,今晚动手。” “去吧,成败在此一举。” 仇都尉司职京营节度使,此时却凭借着夜幕,率领一众官兵冲入内城城门。 “仇大人。” 内城南城门看守,南城兵马司指挥使,伏地与仇都尉见礼。 “快快请起。” 仇都尉上前将几人扶起,笑道:“人马尽已入城,各位速速关闭城门,严阵以待。今日事成,我等皆是从龙之臣。” 下首众人面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各位还需万分小心,尽快把控住各向城门,皇城一声炮响,我等便是各自为战。皇城不过是有一支羽林卫,怎能抵挡三营兵卒的冲击,只要我等坚持一阵,待皇城传来喜讯,我等便是大功告成。” “是,谨遵仇大人之命。” 吩咐过后,众人便就散场,仇都尉摸起桌案边的茶盏细细品尝。 “此事万无一失,往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喜可贺啊。” “将军!” 有帐下小卒入堂来报。 “万事俱备,是否下令行动。” “老爷。” 又有府上小厮前来送信,“忠顺亲王府来信。” 仇都尉撕开信封,粗略一观,朗声大笑道:“杀!” …… 夜幕繁星点点, 皇城深处更是僻静,宫门前,若是没有朝会,皆是幽静非常,可今日却不如往常。 火把连成片,从朱雀大街直奔午门而来。 皇城看守的羽林卫察觉出异常,立即封锁住皇门,登上城墙进入战备状态。 “什么人,来皇城闹事,是想要被夷三族?” 左羽林卫的小统领站在城墙上喊话,一面拖延着时间,一面往宫中递信。 “夷三族?先夷平这宫门再说!” 统领的眼眸瞬间瞪大,众人手持火把围在当中的竟然是几门城墙炮。 来不及再多做什么安排,统领大声呼喊道:“躲避!” 轰的一声,皇城上一处角楼应声而塌。 随之而来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冲,先入城门者封万户侯!” …… 皇城外的炮声,惊醒了正卧床的隆泰帝,起身喊道:“来人!” 戴伦从外间脚步匆忙的赶了上来,“陛下,不好了,外面忠顺亲王打进来了。” 此时隆泰帝却显得异常震惊,“只要守住午门便不会有事,城外定也察觉出异常,天亮之前定能赶来救驾。” 转向戴伦,隆泰帝继续道:“扶朕往城门去,朕要亲自指挥,让他们这些武官看看,朕是不是自小羸弱,不通军事,这一次,朕要从正面击败他们。” 戴伦忙劝言,“不可,陛下要保重龙体,怎能临阵,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奴才这一颗脑袋根本不够砍的啊。” “下口谕差左右羽林卫死守午门,朕将亲自坐镇,共抗叛军。” “陛下!” “若是再多嘴,朕当下就提剑砍了你的脑袋!刘昌,朕这次便让你知晓,为何是朕登基为帝,而你不能。” …… 羽林卫的坚守让叛军未得寸功,虽然已经用大炮将城墙上清洗了一遍,可还是无法攻破城门,登上城墙。 羽林卫似是早有准备一般,装备及其精良,守城器械也及其充沛,火雷炸药从城墙上往下丢,让叛军死伤无数。 叛军似是凶猛的恶虎扑向一扇铁门,一时间不知如何下嘴。 仇都尉眺望战场,心中隐隐带有些不安,这羽林卫的准备之充足让他有些吃惊。 “再调来个千户攻城。” 应对当前的场景,仇都尉第一反应便是增加人手,继续猛攻,时不我待,早一分攻破城门,便是多一份的胜算。 “仇都尉,目前如何了?” 忽得,背后传来问询声,循声望去见是忠顺亲王世子刘恒,立即俯身行礼。 “见过小王爷。当下还在攻门,怕是还要僵持一阵。” 闻言,刘恒露出不悦的神情来,“羽林卫总共不过两个千户,除去那三营兵马,还有亲兵五千余人,竟还拿不下一个小小午门?” “羽林军战力比料想的要强上许多,悍不畏死,有几次将要冲杀到城头,都被近身拼杀赶了下来。” 刘恒一挥手,怒声道:“我不想听这些解释,登不上城门那就派死士上前,炸开城门。” 仇都尉心底生出寒意,颔首道:“属下知悉,这边组织死士冲门。” 死士是亲王府上豢养的勇士,命便是王府给的,王府在征集这批人花了大笔银子,多为身体强悍,又不惧死亡,还有些犯了命案的犯人,由王府捞出,养在府上成为死士。 在当下他们将炸药背在身上,等到临近午门,再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爆。 由盾兵开道,抵挡着城墙上射下的箭矢,死士在阵中扛着火药桶,等到还有十几步时,突然冲出阵,抱着点燃的火药桶,扑倒在城门前。 一声轰响,大门晃了晃,面上也显露出些碎痕。而那死士,自然随着爆炸声,灰飞烟灭了。 接连上前几队,大门终于呈现出裂缝,刘恒看得兴起,不断拍手叫好。 “不错,没白花了这么多银子,再有两人定将这城门攻下了。” 仇都尉却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不论怎样说,这一轮冲锋,盾兵并那死士死伤便有近百人,都是平日里的士兵,让他看得有些心中不是滋味。 而刘恒从不怜惜将士,这寡情寡义之人登上帝位,怕是他预先设想的荣华富贵难拿到了。 但如今已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上前了几队,终于炸开了大门。 刘恒呼喝道:“冲杀,今日之功,来日之爵!” 仇都尉走下高台,翻身上马,立于一众叛军面前,拔剑指天,“随我冲杀,建功立业只在今日!” 城门打开本就增涨了叛军的士气,再加以鼓动,此时更是兴奋异常,尽皆是嚎叫着向前冲杀,欲要与羽林军短兵搏杀。 城门大开,城墙上的羽林军也没有乱了阵脚,仍然是居高临下,给冲入城的叛军制造麻烦。 仇都尉率兵直冲到城门下,看见这一幕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城门被破,城墙上的人应该早些走下,聚集在一齐再做抵挡,而羽林军却仍是各司其职。 “不好,有埋伏!” 仇都尉才想出声提醒,哪还拦得住这急切希望立功封爵的叛军,就听得一阵阵枪响声,里间兴奋的呼喝声,变成了哀嚎声。 “里间还有一支队伍?” 仇都尉顾不得多想,赶快随着人流又退出了城门。 在高台上看见这一幕的刘恒,气得脸色涨红,不断拍打着栏杆。 “皆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哪有冲入门,再退回来的道理!” …… 新府, 秦可卿会见贾珍,还是小心翼翼着说话,“家中的事我不能做主,若是需要银子还得等老爷回来了再定夺。” 贾珍急道:“那蓉儿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也不知,老爷走的时候只说了不出一月。” 贾珍的眼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不可不可,我等不了那么久,儿媳你看在往日情分上,能不能通融些,好歹也是我为你和蓉哥儿定下的婚事。” 这样一说倒是也有几分理,秦可卿蹙起眉头,不知如何定夺。 正在这时,外间响起一声炮响,惊得可卿险些跌坐在地上,被祝枝双同祝家嫂嫂们一起扶住。 “儿媳受惊了,要不要紧。” 贾珍上前一步,欲要查看秦可卿的情况,立即被祝枝双在中间阻拦开。 “还请退后,与我家夫人距离远些。” 贾珍顿时皱起眉,怒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下人,她也敢训斥到我头上了。” 贾珍陡然变脸,高呼一声,“动手!” 乒乒乓乓,外间传来打斗声,祝枝双立即摸出腰后短兵,护在秦可卿身前。 “呦,还是个练过的女娃娃。” 第182章 救驾 第184章 救驾 贾珍一声呼喝,登时府上便乱做一团。 随着他入府的随从们立即从外帏动起手来。 贾珍自恃年长力强,对上两个习过武的女子,也丝毫不落气场。 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前方道:“贾蓉倒是会寻人的,连这内帏里也寻些江湖人守着,平白让我多费些力。” 贾珍瞧不起面前拉开架势的二女,只当都是花架子,提起剑便上前劈砍。 “夫人退后,多加小心!” 祝枝双留了一句,立即横刀向前隔挡,抢近身攻了上去。 一旁的祝家嫂嫂帮衬着,两人便一同与贾珍厮杀起来。 贾珍可不是个练家子,只是比女子稍有些力气罢了,不通路数,对敌相接不过两招,袖口已被划烂了。当下便知对面不是他能敌得过的。 “倒是两个勇武的小丫头,来人!” 一声唤,却是没人应声进来。 贾珍皱起眉头,自己也是寻了一帮好手,整日在府上供着吃喝,看家护院,今日出门这一战怎得就不能成事。 他哪知道,府上的一群不过是赖二寻来的一些吃过官司的罪人,稍有些勇猛。 大笔的银子早就被赖二贪墨去了,哪舍得请些真正有本事的。 贾珍想要退出门去,时候已经晚了。 两女将他隔在中间,祝枝双问道:“夫人,是捉活的还是死的。” 此时秦可卿已经平复下了心情,面上再不复方才的小女人态,应声道:“他有爵位在身不可致死,否则将祸及你们,先伤再捉,交由官府定下罪过。” 一开始小女娃说要死要活的时候,贾珍心头都颤了颤,但听到秦可卿的话,瞬间放下心来。 “官府?明日是谁家的官府还说不准呢,想要定我的罪门都没有。” 祝枝双向前,朝着贾珍的大腿便划了两刀,使他再站立不能,跪倒在地,“还敢口出狂言,明日牢中有你的苦头吃!” 府上外间的打斗也逐渐平息,势头一边倒,贾珍的随从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完全敌不过祝家正经的武术世家。 祝枝双将贾珍捆了个结实,一脚踢倒再拖了出去。 “妹妹,里间怎么样了。” 一祝家男丁见祝枝双走了出来,急切问着。 祝枝双见他浑身是血,安慰道:“四哥不用担心,已经被我和大嫂嫂通力擒下了,就在这,正要关到外间仓房去,先不送去官府,外间好像出事了,等老爷回来再处置。” 男子点点头,“方才好大一声炮响,似是从皇城的方向传过来,不知是生了何种变故。” 偏头看了贾珍一眼,男子又道:“还好没出事,若是出事了怎么与老爷交代,更没法与大伯二伯交代了。” …… 皇城, 隆泰帝走出寝宫,往正殿而来,左羽林卫指挥使吕方陪侍在侧。 “午门情况如何了?” 吕方立即伏地请罪,“臣罪该万死,正门已被叛军轰破,请陛下降罪。” 隆泰帝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着,“你如今与朕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要砍掉你的脑袋,也是等朕守下城门以后才砍,速速起来。” 吕方起身又赶上隆泰帝的脚步。 “既然午门已破,为何朕还没听到喊杀声。” 吕方应道:“贾虎副指挥使带着右羽林卫把守住了城门,依托地形层层阻击,应是还未能通过正门。” 隆泰帝想了想那日演武场上火枪齐射的景象,赞道:“贾蓉真乃朕之福将。” “先往城墙去看,朕倒要看看这叛军有多少,他刘昌将事情做到何种地步。” 阻敌之战并不像吕方汇报的这样轻松写意,右羽林卫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见骑兵难冲进去,刘恒便想了损伤最大,但是最易冲杀过去的办法,那就是蒙住马眼,载着死士,身上捆满炸药,径直冲入敌阵,炸出缺口。 收效可见一斑,右羽林卫保持不住阵型,只得先往后面退出,依托墙面等地形,再抗击。 “陛下,不能再往前走了。” 隆泰帝站在大殿前的石阶上,已经可以望到城门外树立起的火把,顺着火光,甚至能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戴伦忙阻拦着,不肯让隆泰帝往石阶下面走去。 吕方也是伏在地上劝道:“陛下,叛军有火炮,若是再靠近了,圣架有危。” 隆泰帝立住脚,看着远处右羽林卫正奋勇阻击来敌,心中无限感慨。 “好,朕不再往下走了,免得添乱。吕方你速速去支援,传我的旨意,只要坚守住,此事一过所有活下来的官兵必定加官进爵。再鼓舞士气,只道守至天亮,天亮之后定然有人入城救驾。” 城门外的高台上,刘恒看着一队队人冲入午门,也没能将城墙上的旗帜拔去,心中焦急万分。 “僵持了已有三个时辰,近万人打两千人,怎还能久攻不下?” 刘恒大声呵斥着仇都尉,宣泄着心中不满。 “小王爷,里间有一队人极其厉害。手上的火枪也不似是神机营的火铳,他们不需要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发射极快,训练有素,许多士卒都栽在他们手上了。” 刘恒一把将茶案上的茶杯茶壶尽数扫落。 “狗屁的神机营,什么时候制出的最新火枪,我为什么不知,上次拜访他们不是说这炮是最新的?” 仇都尉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怕是陛下有意隐瞒,特意留手对付我等。” “再往内城上调集人手,四面城墙再抽调一个千户过来。” 刘恒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再调集人手,那内城之上的守备力量将会不足,都用不了天亮便会被人攻破。 “小王爷,此时不可自乱了阵脚,最多再各抽调五个百户,否则城墙难守。若是城墙被攻破,腹背受敌,万事休矣。” 刘恒压下火气,他知道自己还是不如仇都尉通晓军事,颔首道:“行,按照你的建议行事,去做安排吧。” “是。” …… 贾蓉一行人,如今正乘着月光奔波在路上。 “柳姑娘,你不必与我一同回京城的,骑马赶路很是颠簸,若是承受不住,早些寻个地方歇下,再往京城寻我也是一样的。” 胸前的一团波澜壮阔,贾蓉看上去就觉得很累。 初次遇见能分辨出是女儿身,这原因是显而易见的,瘦弱枝干,胸大肌却这么浮夸,不是姑娘还能是什么。 柳香凝却是满不在意贾蓉的话,“我从小得知家仇便就开始习武,锤炼自身,只是骑马罢了,逃出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贾蓉点了点头,不多言语继续赶路。 祝世霖骑马在前赶路,忽得勒马而立,唤道:“爹爹?” 林中立即冒出一队人来。 “大人!” 祝拯祝振带着近两千人的暗卫齐至。 “此处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情况危急,贾蓉不多寒暄,直接问起正事来。 祝振回道:“大人,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五十余里,若是骑快马赶路,再有一个多时辰能够到外城门。” “一个多时辰,好,立即出发回京。” 见贾蓉神情急切,祝拯祝振两个也不多问,立即安排下去全速回京。 等来到京城脚下,外城门正有众多士卒挥舞着旗帜鱼贯而入。 柳香凝立马在贾蓉身侧,“看来是已经出事了,消息传到城外大营。若是事发突然,皇城怕是难以难以抵御。” 贾蓉紧皱眉头,“定是能抵挡下来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援救,立即进城!” 贾蓉一队人,便随着人流径直赶往内城。 走在大街上,便能听得攻门的声音。 正有京营统帅率兵攻打城门,城下的模样也是惨不忍睹,断肢残骸落了一地。 明显是酣战已久还未能攻下城门。 城门酣战如此,就算是换了暗卫效果也差不多,祝振来到贾蓉面前,请示道:“大人,我们当下该如何?” 贾蓉也知道不能硬攻,否则就这些人,虽然装备精良,死伤惨重之后还怎么往内城救驾。 柳香凝突然出言道:“我知晓一条密道,直通内城教坊司,我们两个也是从中逃出来的,” 贾蓉惊喜万分,看向柳香凝,“还请带路,若是有此番功劳,虽不宜公开,隆泰帝定会酌情考虑与你父亲平反之事的。” 柳香凝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想再有所保留,如今的情况只能全仰仗贾蓉了。 “与我来,进入内城之后,再往皇城还有一段距离,不能宜再耽搁了。” 众人随着柳香凝的脚步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进入院中正房,床榻掀起后显露出通向地下的石阶,柳香凝指着道,“便是从此处下去,一直通到内城,里间漆黑,还需各位小心走过。” 祝拯祝振脸上忧虑,突然冒出一个女子,大人又极其听信与她,下面是密道空间狭小,一旦是设计害人的,都无处可逃。 但面上还是不好出言质问,只是一侧旁观着。 柳香凝似是看出众人疑虑,便开口道:“钰琪,你先下去带路,我与贾指挥使走在后面。” “好,小姐。” 钰琪不加犹豫,正要摸着黑走下去。 祝世霖忙向前跨出一步,“下面一片漆黑,我们两人一起下去,也算是有个照应。” 钰琪看了一旁的俊美小相公也加拒绝,点点头两人便结伴而行。 祝振嘴角泛起笑容,又用手肘怼了怼一旁的祝拯。 “孩子长大了。” …… 午门前, 刘恒站在高台上,终于能够望见有士兵已经在城墙上与人厮杀,心中稍安。 “仇都尉,牵我的马来,我们进午门直奔寝宫。” 仇都尉也当是局面已安,只差这最后一步,应声引着刘恒走下高台。 走过午门,刘恒的心情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他从未骑马走过皇宫,今日一进,往后他便是这里的主人。 踏过道道宫门,血腥气扑鼻而来。 刘恒舔了舔嘴角,继续拍马向前,直到太和殿前,远远望过去,正有一群人还在厮杀。 石阶之上,羽林卫浑身甲胄,围成一圈抵御着来犯叛军,而阵中央便是隆泰帝。 左羽林卫在前举盾抵挡,右羽林卫在后持枪射击,在开阔的地面上,倒也结成了不小的威力,使得再次与叛军僵持住。 “陛下,还是早些退回宫中,取路往宫外去吧。” 戴伦见这场面双腿止不住的发颤,忙于隆泰帝劝说着。 “天下安有逃跑天子,能守朕便活,不能守朕与将士们共存亡。” 隆泰帝沉声一句,大大鼓舞了羽林军的气势。 吕方挥剑斜指,“誓死守卫陛下。” 正在此时,叛军身后似是出现暴乱,一声声枪响从午门外传来。 虎子听出是火枪的射击的声音,立即报与后方隆泰帝,“陛下,敌军后方有枪响声,应是贾指挥使赶到了。” 隆泰帝振奋起精神,“坚守此阵,援军已至!” 贾蓉众人顺利通过了密道,赶来午门。 此时天边已有些蒙蒙亮了,城墙上的厮杀还未停歇,但叛军已涌入了皇城之中。 “出三官暗卫登城墙解决叛军,支援羽林卫。” 祝拯立即领命,“是。” 贾蓉再下令道:“尽快前往宫内救驾,祝振见到一切叛军当场斩杀,扫清障碍,直到殿前。” 暗卫鱼贯而入,冲进皇城,各自腰悬长刀,手持火枪,立即改变了场间局势。 叛军应对不及,后方突然杀出一队,只当是内城城门已被攻破,顿时都丧失了斗志。 稍有几个顽强抵抗的,也是被暗卫几枪打成了筛子。 后方传来骚乱,正向前和隆泰帝对峙的刘恒,心中大惊,不知是何种缘故,也来不及问清楚。 刘恒继续向前,他心中清楚,当下不论发生何事,只要拿下面前的隆泰帝,局势都将倒向自己。 “陛下,今日你已无处可躲,身边这些残兵败将安能护你周全?” 隆泰帝看着来人,分辨出是忠顺亲王世子刘恒,大笑道:“怎么刘昌人不来,派你一个娃娃出来,是算到自己不能成事?” “逃?笑话,朕在登基之前就从未逃过!” 感谢遗忘川丶彼岸的月票,感谢支持! 第183章 贾母呕血 第185章 贾母呕血 贾蓉的暗卫装备精良,虽然人数不占优,但面对持冷兵器的叛军是压倒性的优势。 即便对方能以弓弩相抗,但早已军心大乱的叛军,已组建不起成规制的军阵放箭,难对暗卫造成影响。 一路肃清叛军,径直走过宫道,来到太和殿下。 入眼就能看见,正与羽林军对峙的叛军,由刘恒率领着。 “射击!” 贾蓉一声令下,暗卫再列队上前,提起火枪便射向中间的叛军。 叛军步卒手中重盾,将将能抵挡一阵,可如今只能龟缩在中间,再不能出击,已是无力回天的情景。 刘恒在阵中拨转马头,走到后方,看见来人,目眦欲裂怒声道:“贾蓉,又是你来坏我大事?” 贾蓉不搭话,见叛军至少还有千余人,一时间难以解决战斗,护下隆泰帝的安危,大声道:“尔等皆被刘恒蛊惑,犯下欺君罔上的大罪过。今放下兵器,举手投降,可只诛首恶,不夷三族。” 贾蓉的吼声传遍当场,叛军的军心更加动摇,阵中浮动起来。 刘恒忙怒道:“今时今日你们安能再信他的话,他算个什么能决定你们的罪过,当下只有奋力一搏以成大事。” 刘恒的话还没说完,又听得外间的贾蓉道:“我数三声,再不放下兵刃者,夷九族杀无赦!” “一!” “二!” 叛军感到如滔天巨浪一般的气势威压而来。 场间众人不是无父无母之人,都有亲眷,若是自己在外打拼,捐躯身死也就罢了。 可是要连累家中亲人,甚至父老乡亲遭受无妄之灾,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之辈都会动摇。 渐渐,阵中响起了兵器掷地的声音。 刘恒更是急的语无伦次,拨马在阵中团团转着。 “你,你们,你们怎能信他说的话,他不过是指挥使,能定你们的罪过?” “朕来定!” 贾蓉来救驾,危急已经解除,隆泰帝由羽林卫护着又站到台前来。 “再不束手投降者,朕夷他九族,任何沾亲带故之人,皆不留活口!” 这句话似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叛军的心理防线。 众人齐齐放下手中武备,卸去盔甲,伏跪于地。 “臣等死罪,还望陛下信守承诺,不牵扯无辜。” 就连刘恒身边的仇都尉也下马,跪在地上。 只有刘恒立马于阵中,显得那么突兀,又极度可笑。 刘恒也感到自己像个笑话一样,仰天大笑起来,似是在嘲笑自己,又或是不公的命运。 “父亲,这就是你多年的筹备,竟被一小子打破了乱局。” 刘恒已经明白了。 当下并没有大批京营士卒入皇城,那定是贾蓉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进入内城,带来了这一队兵马。 “父亲,你料想到了吗?我们一脉还是无望大宝之位。” 说罢,刘恒抽出腰间佩剑,横于身前,一提剑锋,自刎坠于马下。 贾蓉向前挥手,暗卫迅速上前,收起地上的一应武备,将所有叛军压下,送出皇城。 贾蓉一层层登上石阶,迎着隆泰帝注视的目光,在不足一丈远的地方立定,躬身行礼,“臣,救驾来迟,还望……” 请罪的话还没说完,隆泰帝立即道:“不,你来得刚好。” 抬起头,贾蓉从隆泰帝的眼睛中读出了温煦的目光,像是长辈看着有为的后辈一般的欣慰。 忽得,隆泰帝的身子晃了晃,往后坠去。 两侧吕方,虎子立即接住。 戴伦大惊,吼道:“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贾蓉也立即上前查看情况。 隆泰帝也并没有晕过去,在吕方的搀扶下,重新坐回龙椅之上,长长喘着粗气,语气已然无力。 “朕的身体,朕自己最了解,当下并无不适,只是脱力。” “朕老了,这一遭又耗去诸多精力,怕是难再修养好了。” 贾蓉安慰道:“陛下寿与天齐,怎能言老,新政的惠民之处还未显现,陛下定得亲眼见证了才是。” 隆泰帝笑着摇摇头,“朕已无力处理当下乱局,贾蓉,吕方就交由你们两个处理。皇城扫清叛军,捉拿忠顺亲王,京城有趁乱胡作非为者,杀。” “是,陛下安心休养,臣定处理妥当,还京城安宁。” …… 荣国府, 一声炮响致使京城大乱。 为了免受波及,荣国府立即关闭了所有外门。 众人尽皆聚在一堂,议论起外间的是非来。 贾政皱眉喃喃,“这京城里怎么还响起炮声来了,难道是出了叛乱之事?” 贾母闻言也是十分惊讶,“本朝一直以来都是休养生息,陛下又仁政爱民,何仇何怨要起兵谋反。” 贾赦接口道:“能起兵谋反定不会是我四王八公一脉了,他们不至于做的如此之绝,最有可能便是亲王党。若真是亲王党这回二皇子可要惨了。” 说到皇子们身上,贾政更是想起王子腾的信,“南边战事不定,南安郡王杀良冒功,三皇子怀王也好不了,看来还是大皇子要入主东宫了。” “什么?” 听到杀良冒功四个字,贾母忽然神情恍惚了一下。 “什么杀良冒功?细细说来。” 贾政见贾母还不知情的模样,也是有些意外,“前几日南安郡王老王妃不是来求人情的吗?南安郡王在南疆节节败退,说是要赔款和亲,南蕃君王才肯退兵。” “而且点明要娶南安郡王的妹妹为妾,才肯善罢甘休。” 听闻此言,贾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要晕了过去。 “老太太!” 场间人都慌了,忙上前扶着,查看情况。 贾政也有些急了,忙问着,“老太太好好的,怎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王夫人哭道:“前几日老王妃不是来求情的,是来说媒的。” “说媒?” “是让探春嫁给南蕃王,这遭老爷说了才知晓是替那南安郡王府去和亲了。” “什么?” 贾政气的也是身子晃了晃,探春虽是庶出,但平日里也是极为干练的,比元春虽有不足,但在府上也是能看管事的,很是顺他的心意。 这一遭远嫁,远走异国他乡,还是以和亲的身份为妾。 若是不被人发现她是冒充的还好,若是南蕃君王知道探春是假冒的,盛怒之下怎还会有她的好日子过。 愈想,贾政心里头愈发酸涩,“如今探春在何处?” 王夫人抹着两把眼泪,“昨日里南安郡王府催的急切,没与老爷说就将人接走了,恐怕昨日就已经出城了,乘水路南下,怕是有百余里了。” 贾政再看向贾母,“老祖宗,您怎能这般草率就将三丫头的婚事定下来啊!” 面对指责,贾母心中有愧,也是流出两行老泪,“是我利欲熏心,是我利欲熏心,我害了三丫头。 一阵猛烈的咳嗦过后,喉咙间显出一丝甘甜,吐到手帕上便是一丝血迹。 “啊!老太太咳血了!” 鸳鸯慌忙的大叫了声。 贾政急忙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老爷,外面来了好几队羽林军和兵马司的人,将东西两府都围了起来,不让我们出去。” 有老嬷嬷抹着一把眼泪与贾政回话。 这时,贾母缓过一口气来,拍着贾政的手道:“没事,老婆子我还死不了。来禁卫围府,定是东府里出事了,政儿你快先去打探打探,别牵扯到西府上,害了这一大家子人。” 贾政点点头,立即走出大堂。 屋中再只剩贾赦一个贾家在外的话事人。 贾母也是将他唤到身边,言语安抚,“赦儿,老婆子我知你心中怨气颇重,当我是个偏心眼的,向着政儿不向着你。你可知,你是有爵位在身的,只要不犯大错都会过好这一辈子。” “可政儿不同了,你们兄弟二人,都不是能入伍参军的料子,他无成事,只得多分些钱财,让他的稍安逸些,不必受苦。” “当下时局大乱,东府里不知闹了何事,贾家正值困境,你二人不可再藏匿私信,定要通力合作,使贾家能在动乱中安稳存续。” “往后,老婆子我攒的这些家底,也不是不能多分一些往东路院,但你可切记不可再铺张浪费,定要持起家业来。” 贾母语速很慢,用尽了气力与贾赦说着好话。 其余众人尽皆回避着。 贾赦甚是感动,一面附和着,一面安慰着贾母,使她顺心。 等到贾母心力交猝,再不能支撑精神,昏睡过去。 贾赦方走下软榻,引着邢夫人回了东路院里。 一入门,贾赦便来到桌案边,提笔写起书信来。 邢夫人挥退了丫鬟,嬷嬷,亲手在一旁磨墨。 “老爷,怎么琏儿去了以后,你更在意起这家业来了。忙前忙后的,最后怕是都要为兰哥儿做嫁衣了。” 贾赦摇头笑笑道:“袭爵的事,哪是老太太一句话能定下来的。即便让他兼祧两房,还是得过了宗人府这一关。” “当下时局大变,羽林军出皇宫定是叛军已败,怀王,康王都失势,独有秦王没牵扯进来,这下是我们压对了。” 邢夫人惊喜问道:“若是秦王殿下登基,老爷是不是还可以升爵?” 贾赦点点头,“应是有机会的,与皇后、秦王殿下书信往来间,他们也多次提了这事,等秦王登基以后,定会善待我贾家,再升爵位,保子孙蒙荫。” 邢夫人再叹道:“只可惜琏儿个苦命的去的太早了,凤丫头也不争气没延续下我长房的香火。” 贾赦一把将邢夫人搂在腿上,笑道:“求人不如求己,夫人与我生一个不就是这长房嫡脉了。” 邢夫人垂着头,应道:“若是老爷想要,那奴家自然愿意生,不过奴家年岁大了,只恐难生出个哥来。” “若是老爷不弃,可以再寻几门妾室进来,若是当中有一人怀了,我吃几幅中药假孕,将哥儿抱过来当长房嫡脉养着,这西府偌大家业,不还是到我们长房手上了?” 贾赦更是心喜,“有夫人出谋划策,这家业定会尽收手中,家有贤妻啊。” …… 新府, 贾蓉处理完宫中一切事务,便是归心似箭,立即返回府上。 才到门前就见大门紧闭着,一旁的小门中留着小小的窗口,顺着望进去,里间祝家子弟尽皆持着兵刃。 贾蓉皱眉,往里间唤道:“来人。” 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老爷回来了。 立即有门子出来,迎着贾蓉回府。 “老爷。” “这府上出了何事,怎得都持着兵刃?” 贾蓉皱眉问着门子。 门子不敢怠慢立即回话,“回老爷的话,昨日夜里宁国府贾珍来访,却是不怀好意来府上做乱,被护院们擒下了,如今正关在仓房里。” “夫人怎样了?” “夫人没事,由枝双姑娘护着,没伤到一分一毫。” 听了门子的禀报,贾蓉才放下心来。 “柳姑娘,来与我这边走吧。” 引着一众人回府,贾蓉心中急切,步伐极快,迅速穿过游廊,径直往后院走去。 一入房,就将秦可卿拥入怀里。 “可卿,让你受惊了,没伤到吧。” 上下摸索着,又扶着肩头打量了一番,见没变了模样,贾蓉才放下心来。 “老爷?不是说要月余才能回来?” 贾蓉突然归来,让秦可卿也很是心喜,眼中流淌的满是爱意。 “京中事急,便赶路回京了。处理了宫中事务,我放心不下家里,就请命先行回府了。” 秦可卿点点头,“我没事,多亏了枝双姑娘,寸步不离护着我。” 两人又是一阵恩爱缠绵,秦可卿方才透过贾蓉的身型,看到门口的人。 一把推开贾蓉,红着脸问道:“府上来了客人,爷怎得也不说一声,当着客人的面还与奴家动手动脚……”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细若蚊音。 贾蓉摸摸后脑,方记起来,“这是柳姑娘,我们从大同相识,在外忙了我不少忙,我也得帮她做一件事。她在大同有仇家不方便落脚,我便先引着她回来府上了。” 柳香凝上前一步,与秦可卿欠身一礼,“见过夫人,怨不得贾指挥使着急归家,府上夫人天姿国色如此,贾指挥使在外自然惦念着,这应就是古人言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184章 抢婚 第186章 抢婚 秦可卿看着面前这个极为貌美的女子,又转头看了看贾蓉,虽心中有些狐疑,但还是先应着招呼。 “柳姑娘安好,多谢你为我家老爷伸出援手,一路旅途劳累,进来歇息吧。” 柳香凝再一礼,“多谢夫人。” 内屋中的姑娘们,听闻贾蓉归来也是尽数迎了出来。 正撞见这一幕,房中又多了个女子,而且姿色不俗。 许多女孩子都吃味起来,自己还没名没分的,这倒好,贾蓉出去一遭又领了一个回来。 宝琴皱着眉头向前,在贾蓉身边打量着,转了两圈。 贾蓉笑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有些怀疑,蓉哥儿到底是不是出去办差事的,怎得到哪里了都少不了桃花相伴。” 众女皆是点头,非常认同宝琴的话。 “休要胡乱说话,我和柳姑娘之间可什么都没有,只是她帮了个大忙,顶多算是战友罢了。” 宝钗上前将宝琴拉了回来,“蓉哥儿来回奔波定已经累坏了,你还是别再追问,让蓉哥儿先歇下吧。” 贾蓉向着善解人意的宝钗点了点头,正要往屋中走,湘云迎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贾蓉。 “蓉哥儿,这是三姐姐留给你的,我们都没有,你可要珍惜了。” “探春留给我的?”贾蓉有些不解其意,展开一看是一方手帕,上面绣着麒麟瑞兽的图案。 “三姑姑这是?” 湘云再解释道:“蓉哥儿回来之前,南安郡王老王妃登门拜访说媒,老太太做主应下了南蕃君王和亲的事。” “南安郡王府不知为何还催得特别急,说通了老太太便就催着三姑姑早些启程赶往南疆,都没大操大办,简简单单的便离了京。” “和亲?” 贾蓉愣了愣,南安郡王不是要将妹妹嫁过去和亲,怎得突然就成了探春。 转念一想,贾政贾赦也不是不知道南安郡王战败的消息,怎得能准许了这门亲事。 “大老爷,老爷也都同意了?” 湘云摇摇头,“这我倒是不知了,那日里老太太早早将我们赶了出去,说是免得三姐姐伤心难过。” 黛玉上前补充道:“前几日吏部尚书大寿摆宴,朝中多数都去了,我爹爹也在其中。宴席接连摆了几日,恐怕老太太也没来得及问老爷,但大老爷是不去宴席的,我猜测应也是问了大老爷的。” 贾蓉眉头紧皱,这时候了贾赦竟然还有心思搞内斗。 南安郡王的事情一败露,那定是要波及无数,探春顶替南安郡王妹妹和亲,贾政定也逃脱不了干系,会被认为是南安郡王一党。 贾蓉手中摩挲着手帕,忽得摸到一串凸起,似是绣着字。 定睛一看,正是一排小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到诗句,贾蓉方明晰探春的心意。 “不行,不能看着探春跳进火坑里。” 念及此,贾蓉立即翻身往门外走去。 身后的姑娘们忙唤道:“蓉哥儿,你这是去哪?” “去将三姑姑带回来!” 众女闻言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可是和亲的大事,稍有差池便是国与国之间的问题,贾蓉竟还要去劫人? 柳香凝环视了众女的面色,出言安慰道:“贾指挥使不是莽撞之人,既然他决定要做了,定然有他的道理。” “我倒是觉得贾指挥使做出这等决定是情理之中,他不似别个铁石心肠,先计较利益得失,正是因为他更重视感情,诸位才会聚到这里,不是吗?” 一席话,说的众女都臊了个大红脸。 湘云不服输,上前一步道:“那你也是看上了蓉哥儿才来到府上的?” 柳香凝转头看了眼秦可卿,欠身又行着礼,“在夫人面前我是不能说假话的,我虽然喜欢贾指挥使,但这也只是一部分,我更喜欢蓉哥儿学识和胆魄。” 屋中女子的谈论,已经离门的贾蓉自然不知。 在院中正与祝枝双等人团聚的祝世霖,见贾蓉急冲冲走了出来,立即上前询问。 “老爷,这是去哪,可需要随从?” “召一队满配武备,随我出京!” …… 晨曦微露,温和的光透过薄纱的窗帷,使马车中的探春也苏醒了过来。 她一身红袍,头顶着奢华的头饰,步摇随着车的颠簸,一摇一晃。 又一日过去了,出京后先走水路,又转马车,总共已经行了三日,如今距离京城怕是已有上百里之遥。 起初才离京的时候,探春还会独自流着眼泪。 但如今,她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而哭了,曾经她认为最亲近的老太太,是亲手将她赶出府,送到车上来的,她就算下车,又能往哪里去呢。 “还有几日才能到南疆见到老爷啊?” 外间传来了婚驾随从闲聊的声音。 “早着呢,最快也得有半个月的路程。” “半个月,怕是老爷要等不了了,还得再快些。” “谁不想快,都想早点交差,这不是水路不通,转马车自然要慢上许多了,报与老爷知晓,定也能体谅的。” 应声的人,往车厢中偏了偏头,“这贾家的姑娘肯定不想快了,只身一人要嫁到南蕃去,连个贴身丫鬟都没带来,真是够可怜的了。” “不然怎么弄,难不成真要让咱家小姐嫁过去,那老太太不得要吐血了。这姑娘的相貌比咱家小姐也没差太多,最好能以假乱真,要是不能,那才是惨了。” 探春出京以后便从随从口中得知,她是代替南安郡王之妹前去南蕃和亲。 为此她哭闹了许久。 可行至荒郊野岭,谁又能在乎她说什么,她的一切都已不能自己决定。 如今她已经回不去了,只能为了自身的安全配合着他们演戏。 冒别人之名,远走和亲,老死异国他乡。 这以后的日子已经让探春感到十分绝望。 如果有机会,她真想质问老太太是如何舍得的,是不是在她们眼中,只要是能交换到利益,不论是牺牲什么都可以。 就好像老太太那般疼爱的大姐姐,也同样在豆蔻之年就入宫当了宫女,多少载不曾归家。 一想到这里,探春就有些释怀了,这恐怕就是女子的命,难以反抗的命。 能反抗的,只有如贾蓉那般有能为的哥儿。 面对不公能与老太太斗起来,最终还让老太太道恼。 “哎,不知蓉哥儿如今在哪,是不是收到了我留下的手帕。” 如果说,探春心中还仍有一束光,大抵便是贾蓉了吧。 “停车,检查。” 车队似是遇到了官道关卡,停下来接受盘查。 打头的引路老农,疑惑道:“未曾听闻过这道上还有官爷盘查的呀。” 南安郡王府的随从上前,说着好话,“各位兄弟,我等是有要事往南疆赶去,实乃要事,行个方便。” 说罢,还从怀中取出了不少银票,往前面递上去。 可谁知,那官爷一把拍开他的手,怒道:“莫要以为你有两个银子就能走偏天下了,通关路引先拿出来。” 南安郡王府这是秘密从京中出来,往南疆和亲,哪会有什么通关路引。 随从只得再上前去赔着笑脸,“小兄弟,你听我一言,我是南安郡王府上的,京城里四王八公你可知晓,权势大的很,不要阻拦我们的事,若是耽误了时辰,你的官服定是保不住了的。” “南安郡王府?” “正是,若是知晓利害就赶快退去,不要扰了我们的正事。” 没成想,那官爷听了南安郡王府五个字,立即变了面色。 “大爷我等的就是南安郡王府,动手!” 就见从山口出转出一队士兵,快速上前,手中长刀明晃晃映着五彩的光。 南安郡王的随从,大多是亲兵出身,面对场景也不慌乱,没有几把刷子怎敢送人从北到南。 “呸,晦气,这遭怕是遇到山匪了。抄家伙!” 随从中的统领一声令下,这边也齐齐亮出兵刃上前,将马车护在身后,准备迎敌。 双方架势拉开了,随从们自恃通晓军阵,受过严密的训练,先手攻击,往敌方阵中冲去。 可对方阵中兵刃尽皆回鞘,抬起火枪,便对准扑上来的随从们。 统领才察觉出不妙,却为时已晚。 一声射击令下,噼里啪啦响起l火枪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地的尸体和哀嚎声。 “火器,这些人竟然持有火器,不是匪徒,是京中来人!” 在马车上的探春被吓了一跳,听得喊杀声,根本不敢探出头查看外间的情况。 没想到自己的命这么苦,要去南疆顶替别人和亲为妃也就算了,走在山间野外,竟还要被山匪劫了去成了压寨夫人。 就在她心思忐忑之际,帷帐还是被人掀开了。 探春立即向里间躲了躲,双手紧捂着脸,不想让来人看到自己的相貌。 “三姑姑?” 听见熟悉的声音,探春放下手,看清来人,眼睛瞬间瞪圆了,似入梦境一般痴傻。 “是蓉哥儿?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贾蓉往前迈了几步,见到探春红肿的眼眶和惨白的面色,也有些心疼。 屈身从车厢中将探春抱了出来,“三姑姑,莫要担心了,我们这就回府。” 探春靠在贾蓉怀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蓉,手不自觉的拂到贾蓉脸颊,“真是蓉哥儿来了?” “是我,你不能嫁去南蕃,否则你下半辈子都将活在痛苦中,我们回京城,如今老爷得知你嫁出去的消息定也是后悔的。” “不,不要回西府。” “你将我带回你府上吧,不要让老太太,老爷,太太知晓。” 这时,南安郡王府的随从统领还未被解决,眼看着贾蓉从车中抱了本该和亲的新娘出来,登时大怒,“你怎敢拦截和亲之事,你要知道南蕃君王一但生事,边关多少黎明百姓都将有性命之忧。” 贾蓉也不避让,回应道:“边关战事那是将士的事,是你南安郡王府的事,怎能以女子屈人之下谋得一时和平。再者说,就算是南安郡王执意如此,也是嫁他的妹妹,哪有我贾家姑娘顶替的道理。” “和亲之事被你阻拦破坏,你是我朝的千古罪人,至万民于水火而不顾!” 贾蓉啐了口,“呸,你一个小小南安郡王府,真有脸给自己贴金了。穆莳他杀良冒功怎么就不提了,你先往黄泉路上走一遭,慢着点还能看见你家老爷!” 说罢,贾蓉再转向一旁暗卫,“清扫干净了。” …… 皇城,乾清宫, 隆泰帝静卧在榻中修养,下首秦王伏在地上听命。 “恪儿,事情可都调查清楚了?” 秦王刘恪拱手回道:“禀父皇,都清楚了。是忠顺亲王,伙同亲王一党犯上作乱,有仇都尉京营节度使,以及几位兵马司指挥使职务之便,大开内外城城门,引叛军攻皇城。当下一应人均已捉拿下狱,只等父皇降罪。”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不知要不要禀告父皇。” 隆泰帝声音微弱,“说。” “昨日夜里,有些四王八公子弟借着京城大乱烧杀抢掠,其中以宁国府贾珍为最,分散家中护院劫掠十余户,当前以被下狱,不知如何处置。” “尽数下狱,除爵抄家,待谋逆罪行罚一同论处。” 隆泰帝粗喘了几口气,再接口道:“将康王,怀王下入宗人府,没有朕的诏书任何人不得将他们放出。” 刘恪的眸眼中放出异彩,只能着隆泰帝的下一句让他入主东宫了。 可隆泰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口问道:“可有你姐姐的消息了?” 刘恪摇摇头,“未曾有消息至京城。” “书信一封,让她不要在外间逗留了,早日回京见朕。” 说罢,隆泰帝又眯起了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见隆泰帝又歇息了,秦王刘恪便起身告辞。 走出寝宫,戴伦正迎进来,两人四目相对,刘恪摇了摇头再往前走了过去。 戴伦轻微叹息,将一碗药羹端入房中,放在一旁的案边,静候着隆泰帝醒来。 感谢左迁苍天,书友的月票支持感谢! 第185章 探春 第187章 探春 返京的路途不再急迫,贾蓉一行人也不再急着赶路,而是走走停停,权当外出郊游了一回。 直至今日,探春依然有些恍惚,似是一切太过于美好了,不够真实。 车架之上,探春倒在贾蓉怀中,耳朵紧贴着贾蓉的胸口,听着贾蓉的心跳,使自己也能更平静一些。 “蓉哥儿,我一直在想这归京的路走不完就好了,好似这梦一直都不会醒来。” 贾蓉笑笑摇摇头,轻抚着探春的脸颊,安慰道:“归京又怎样的,不还是一起生活着,也没再分开。” 探春抬起头,看了贾蓉一眼,又趴了回去,“我不好意思见可卿她们。” “有什么不好见的,你是姑姑,拿出你长辈的气度来。” 探春轻轻锤了下贾蓉的胸口,“你还调笑我,不说了不再叫姑姑了吗?” 顿了顿又道:“如今我像是个偷汉子的狐媚子,哪有脸面回去见正主。” “可卿知道我来接你的,你担心太过了。” 探春不再应贾蓉的话,轻轻叹息了一声,美眸又闭上,享受着这一时的安逸。 “老爷,前面到一处小镇了。” 祝世霖在车架外通禀了一声。 贾蓉拍了拍探春的后背,道:“我们一起去街市上逛逛吧。” 探春紧摇着头,“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到坊市上抛头露面的规矩?” “那是大家闺秀的规矩,是吃人的礼教,平民百姓家女子也是要在外做活的,不然只依靠一个男子怎么养活的起一大家子人。” 探春眸中露出疑惑,“真的?你莫要诓骗我,我从未听闻过你说的话,京城里即便不是像贾府一般的人家,就算是通判一类的小官,家中小姐都不会随意出府的。” “走,我们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执拗不过贾蓉,探春只好随着他一起下了车。 初次离京还在人前显露容貌,探春内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一直躲在贾蓉身后。 “世霖,分几人看守着车架,你也不必跟随着我们,小镇上能有什么是非,你们也随处逛逛吧。” 暗卫们面面相觑,都以为不妥。 贾蓉可不想两人约会,还要有人在一旁盯梢,再沉声道:“好了,就按照我吩咐的做。难道你们还要违抗军令不成?” 众人没办法,只好让出一条通路,让贾蓉二人走了出去。 探春拉着贾蓉的手,叹道:“蓉哥儿,你就会欺负人,他们也太委屈了些,本来也是为我们好的。” “我只是不想他们打扰我们,扰了兴致,走吧,往小镇里看看,听声音似是正热闹呢。” 走过小镇的牌楼,就见到街市上满是人,两边摊贩众多,满是吆喝声。 临近街市的民居也是在外挂满了各类旧布,有衣服有被褥,在阳光下曝晒。 探春以为稀奇,问贾蓉道:“他们怎么都将家中的物事,拿到街上来了,就不担心一个不留人,被人拿走了。” “小镇人口不多,民风淳朴,若是出了作奸犯科的人,不用送官,都得被宗族祠堂先惩罚的体无完肤。至于这晒被子,应该是当地的习俗吧。” 贾蓉在街边看见一个闲坐饮茶的老头,上前问道:“这位前辈,敢问今日是什么日子,镇上这般热闹,似是新年一般。” 老头眯着眼看了眼来人,又留意了一下装束,应道:“外乡人,今个是六月六,我们这里唤作天贶节,家家户户晒红绿,吃汤面,为下一年祈福呢。” 又指着街角的另一边,“家中有读书人的,还会将书拿出来晒,谁家晒的书多,便是谁家知识更渊博,更有学问。” “后来女娃娃们也上街,见到谁家门前的书多,便记下来回去说媒,慢慢的倒要成了乞巧节。” 贾蓉与探春相视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碎银,递与老人。 “打扰了,前辈收着添些新茶。” 老人一瞧银子,眯着的眼也瞪大了些,忙推脱着,“小老儿不过是话多,多说了几句,怎能拿这一把银子,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一点心意,老先生收着便是了。” 过了街头,便能看着众多的姑娘们成群结伴游走在街上,在小摊上东瞧西看。 “你瞧我就说了,外面姑娘们也是会出门的。” 探春却不服,“今日不过是你好运,撞到节日了而已,平日又怎知会不会出门。” 贾蓉引着探春来到一处摊贩面前,小车上摆放的是各类手工饰品,有首饰,头饰,大多是用线编制而成的,又或者贝壳一类的便宜材料。 探春一眼便相中了里间摆放的一个梅花形状的头饰,指着道:“蓉哥儿,我想要这个。” 贾蓉与卖家点头示意,从摊上取下头饰,直接别在了探春头上。 探春晃了晃脑袋,“好看么?” “好看,三……,妹妹自然是极好看的。” 卖家也夸赞道:“客官与夫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探春瞬间就骚了个大红脸,又躲到一边去了。 贾蓉从怀中摸出银子付了账,两人便就再结伴向下一处逛着。 街市上,也不少有卖艺卖唱的,两人也凑了热闹,走走看看。 围在圈中卖唱的小姑娘约莫只有十岁左右,红着脸蛋,拉着乐器。 探春拉着贾蓉停住脚,“小女娃太可怜了些,这么点大就在街上卖艺谋生了,蓉哥儿赏些银钱与她吧。” 知道探春心善,看不得人受苦,贾蓉便也从了她的,少放了些铜钱在里面。 “方才买东西的时候那么大方,怎得众人前你又小气起来了,不给一锭银子,也该给些碎银,几个铜钱算做什么。” 贾蓉耐心解释着,“那碗里都没银子,全是铜钱,你若是赏了银子,招致别人惦念,则对那小姑娘不利了。” “方才蓉哥儿还讲了民风淳朴。” “衣服褥子与银子怎能相提并论,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人将各类乡土小吃吃了一圈,走到了一片湖水边。 此时正有些乡人围坐在湖边吃喝。 贾蓉上前道:“几位可是这边的渔夫,在下想借用一会儿船只在湖上观光景色。” 几名乡人非常热情,领着贾蓉,探春坐到了一条船上。 “公子,可用人划桨控船?” 贾蓉笑着摇摇头,“我通晓一些,就不劳烦了。” “好,公子尽兴。” 小船随着贾蓉的滑动,渐渐远离了岸边。 探春望着平静的湖面,心中安宁觉得十分舒畅。 看向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探春不由得感叹道:“好美啊。” “风景当然是自己看得才美,画中自然比不得了。” 探春继续往远处眺望着,“要是以后能多出来走走就好了,整日憋在府上,实是白来人世走一遭。” 贾蓉放开船桨,坐到探春一边,笑道:“这会儿又不说什么大家闺秀不能出闺阁了?” “讨厌死了,只知道戏弄人。” 探春靠在贾蓉一旁肩头,与他共同赏着景色。 贾蓉一把将探春搂在怀里,双眼直视着她。 探春顿时有些遑论,挣扎了一下,又挣扎不开,垂下头怯生生问贾蓉道:“蓉哥儿你想要作什么?” 贾蓉提起探春的下巴,笑道:“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 说着,又要将头避开。 贾蓉不给她偏开头的机会,扶着后脑便就亲了上来。 半响两人分开,探春擦了擦嘴角,推着贾蓉的胸膛道:“不行,再下去就真成了狐媚子了,我还怎么见人了?” “风景正好,气氛正浓,你难道不通我的心意。” 探春再偏了偏头,“这连床榻都没有,还是在湖中,要是让人看见了岂不是羞死了?” 听探春有松口,贾蓉指着岸边道:“你看得清对岸的人吗?” 探春顺着贾蓉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摇摇头道:“看不清。” 贾蓉又凑了上来,“那就是了,你都看不清他们,他们怎么能分辨出我们。” 而后手脚便不再老实,探春也似是被说服了,不再挣扎,任由着贾蓉索取。 回到岸边,乡人看了看贾蓉,又看了看一旁红着脸的探春。 “公子,可尽兴否。” 贾蓉笑道:“谢您老给的船只,当然尽兴。” 走过人群,探春拉着贾蓉的手,又道:“下次,能不能不要在那种时候喊我,太羞人了些。” …… 京城, 动乱已经过去一旬日子,内城中各处被摧毁的民房,城墙也都纷纷修缮了起来。 时至今日,百姓们对那一天的炮火知之甚少,第二天除了能看出地上有点点血迹,并没有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百姓们便就不在意这些距离自己遥远的事。 唯一记得的恐怕就是茶馆,酒馆中笑谈闲聊的人。 朱雀大街行来一架车辇,华贵非常,里间之人身份定然十分尊贵。 街道上,行人远远躲避着,唯恐冲撞了。 车辇径直来到皇城中,过了门上面才走下一人。 刘珺踏着皇城新铺设的石板,神情有些严肃。 迎面走来一人,似是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皇姐一路奔波辛苦了,父皇一直等着你呢。” 秦王刘恪与长公主刘珺先施了一礼。 “你怎么在这,陛下准许你住进东宫了?” 刘珺没寒暄一句,直接问出心中所想。 秦王摇摇头道:“并不是,不过应该也不远了,父皇身体有恙,让我先暂理国事。” “康王、怀王呢?” 秦王再道:“被陛下下令关押在宗人府,无圣旨不得出来。” 刘珺依然瞪着秦王刘恪,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你没有杀了他们吧。” 秦王面上露出无辜之色,“他们可都是我的弟弟,血肉之亲,我哪能忍心。皇姐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刘珺点点头,再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罢,刘珺便从秦王身边一侧走了过去,全然不顾他的面色。 秦王袖口中的拳头逐渐握紧,须臾又放下。 入了皇城中,夏公公立即来迎。 “殿下,您回来了,陛下正在乾清宫修养。” “贾蓉呢,他在哪?” 夏公公答道:“探子报说,自从那日平定叛乱,他便引着一伙人去追本该和亲去的南安郡王车架。” “车架上是贾家三姑娘贾探春,似是素日来和贾蓉相交深厚,贾蓉不满史老太君远嫁和亲的决定,直接去抢人回来了。” 刘珺顿住了脚,再问道:“那现在呢?” “如今应是在返京的路上,不过返京归途慢了许多,似是游山玩水一般,有探子上去打探,都被他的手下拦住了,不知详细。” “不过据路程推断,应再有五日才能归京。” 刘珺冷声道:“他个多情种子,真像是他才能做出来的事。京城里一团乱,他却带着美人游山玩水,真该扒了他的皮。” 夏公公再道:“那奴才若是有贾蓉进京的消息,立即差人将他拿下,押来见殿下。” 刘珺偏头看了夏公公一眼,瞪起美眸,“你多什么事,滚!” 看着刘珺远去的夏公公,原地站在叹息着摇摇头。 “公主殿下喜欢哪个不好,非得喜欢这个不能生育的哥儿,哎,真是晦气。” …… 乾清宫, 刘珺步入门中,一旁侍立的戴伦便就退了出去。 来到床榻旁,刘珺轻声唤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隆泰帝缓缓睁开双眼,往一旁打量一眼,“珺儿,南边的事做的如何了?” “初有成效,新政的确是利国利民的良政。再分土地,清减赋税之后,百姓也知道这政策是为谁好了,任士绅如何鼓动也不站出来反对。” “不过,若是推行改革,这执剑人太过重要,浙江省全赖有耿大人操持,亲力亲为才有成效。” 隆泰帝点了点头,又努力回应道:“朕知晓了,京城的事你可了解了?” “儿臣已知。” “刘昌还未被捕,往后还需多加小心。贾蓉护驾有功,该赏,宁国公贾珍趁乱劫掠,除爵,宁国公爵位由贾蓉袭,升为一等将军,再领羽林卫指挥使。” 感谢j、书友的月票支持,感谢! 第186章 又见长公主 第188章 又见长公主 京城, 经过十日的路程,贾蓉与探春还是终于回了府上。 府上的女孩子们事先得知今日两人归来,都在府中等候着。 湘云舒出一口气道:“总算是没事,蓉哥儿还是将三姐姐带回来了,这回算是皆大欢喜了。” “不过,往后三姐姐是不是就不能回到西府里了,只能留在蓉哥儿这了。” 宝琴接口道:“那有什么不好,不就和我们一样了。我看你在蓉哥哥府上过得很开心啊,整日里都在笑着的。” 宝钗也是附和,“确实比在西府上时开心的多了。” “好啊,你们姐妹两个合起来欺负我。” 湘云受气自然要去寻帮手,只能寻到剩下的黛玉这边了。 “林姐姐,你说说她们。” 黛玉拉住湘云的手,转向众女道:“三丫头是带回来了,只是这和亲之事非比寻常,不知蓉哥儿该怎么处理。” 众女皆是摇摇头,也都知道这不是简简单单将人抢回来就能了结的事,都各自担忧起来。 秦可卿换了一身衣裳,从内屋中走了出来。 “老爷应是今日响午之前就能到府上了,等老爷到府上以后我们再用吃食吧。” 众女皆是点点头,湘云上前一步挎在秦可卿臂弯间。 “姐姐,等蓉哥儿回来你要好好教训他,用了这么久原来是在路上玩耍了。害我们提心吊胆的。” 秦可卿开解道:“三姑姑心情定是极差的,老爷带着她兜兜转转定也是不想她心中憋闷难过。若是你不开心,大可难为他,让他多与你做几个菜吃。” 堂上又响起了姐妹们的哄笑声,一扫方才的阴霾。 适时,外间传来了小丫鬟的传禀声,“夫人,老爷回来了。” 姊妹们起身,随着秦可卿到仪门去迎。 庭院中,一顶轿子缓缓落地,贾蓉扶着探春走下了轿子。 拉着贾蓉的手,探春还是有些颤抖,“蓉哥儿,你松开我啊,这样我怎么见她们。” “有什么不能见的,都发生了,便就坦然说了。” 探春求饶道:“求求你了蓉哥儿,给我几天时间缓缓,我自己与可卿说。” 贾蓉偏头看了一眼,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自己与可卿说?” 探春点点头,“总好过你当着这么多姊妹们的面,将事情都说出来的好,我的脸面往后往哪里搁。” 贾蓉松开探春的手,笑笑道:“好,那就遂你意。” 见到众女迎出来,两人便上前。 秦可卿走到贾蓉面前,整理了下他的衣襟,“老爷路途奔波辛苦了,先回房中歇下吧。” 贾蓉颔首道:“嗯,先回房中再说吧。” 而探春那边则是被众女围住,上下打量着,似是见个稀奇物事一般,将探春看得脸色越来越红。 “你们都看什么呢,难道不过半月的功夫,就不识得我了。” 探春强撑着脸面,问着众女。 湘云左右看着,蹙起眉毛,“我总觉得三姐姐与之前不同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宝钗摸了摸探春的脸蛋,“皮肤比以前水润多了,外出游玩这一遭就能成这副模样?” 这路途上,一有闲暇功夫,贾蓉定没饶过她。 肌肤水润怕都是贾蓉耕耘出来的。 回想起那些场景,探春的脸立即臊的通红。 宝琴是个过来人,上下打量了阵心中便有想法,上前道:“我以为这功劳在蓉哥哥啊,定是蓉哥哥照顾周到了。” 探春急忙道:“有他什么事,外出一遭换换心情确实好很多了。” 宝琴再道:“当然有他的事了,蓉哥哥最会照顾人的,林姐姐知晓,连她都被照顾的面色红润。” 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在一旁旁观,这火势还燎到自己身上了。 林黛玉哪是个能饶过人的,“那也没有照顾你照顾的好,连床榻都下不了了。” 众女打闹的话,虽然气氛很不错,但话音传出来,传进贾蓉耳朵里,让他此时面对秦可卿还是有些尴尬的。 本来两人已经往房中走了,秦可卿却是顿住了脚,“老爷,这家里是愈发热闹了,奴家真是有些管不过来了。” “那就寻人帮帮你啊,宝钗,宝琴,又或者探春都是极精细的人,帮你管理府上的大小事,应该不是问题。” “那是外人,有让外人管理府上事的道理?” 贾蓉扶着秦可卿的后背,讪讪一笑道:“那就先让晴雯她们分担些,不能让夫人太过操劳了。” 回到房中,贾蓉就见到一旁坐着的柳香凝,与这些姑娘们格格不入的样子。 “恭喜贾指挥使事成归来。” 柳香凝还是率先行着礼。 贾蓉也是客气着行礼,“我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会寻个机会与陛下禀明你的事,既然都答应你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柳香凝点点头,“今日身子稍有不适,就先回房中歇息了,不与诸位饮宴作乐,还请见谅。” 说罢,由贾蓉的授意,便就出了正房。 秦可卿开口吩咐道:“香菱让灶房煮碗羹汤送去与柳姑娘房里。” 转回头看向贾蓉,秦可卿又道:“柳姑娘是一个不错的人,就是性子有些冷淡,对姊妹们都不温不热的,让她们难聊到一起。” 贾蓉解释道:“她父辈被抄家,就她一个遗孤,背负了太多,又看尽了人间冷暖。自然难对人敞开心扉,难与大家聊在一起了,是正常的。” 众女闻言皆是点点头,都似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正在此时,外间小丫鬟又蹬蹬蹬的跑进房里,“老爷,宫里来人传禀,召老爷入宫。” 湘云问道:“蓉哥儿不过是才回来,还没坐在椅子上多久,就来人传唤了,这也太紧迫了。” “应是陛下有急事见我吧,正好我也有事需要上禀,你们先行用膳。” 说罢,贾蓉便出了房门,径直往院外去了。 来到外帏,一看又是那个冤家夏公公,这回幸好没让他入内帏,要是他看见了又多了姑娘又要喋喋不休了。 “贾指挥使随我入宫吧。” 登上车架,贾蓉问道:“陛下唤我何事?公公能不能先行个方便。” “不是陛下唤你,是公主殿下唤你。” “公主殿下回京了?那为何不去公主府。” 夏公公再道:“陛下身子不好,为了方便照顾,当下公主殿下便住在宫中了。” 贾蓉点点头,“那公公可知,公主殿下寻我何事?” “何事?自然是要罚你,擅离职守,引兵出京,带着美人游山玩水。一个不能生育的,玩得还花得很。” 老太监口无遮拦,为了再多问点消息,贾蓉先忍了,“夏公公,公主殿下可还说什么了。” 夏公公瞟了一眼,没好气道:“说了,等你见到公主殿下就知道了。” 在皇宫落了轿,贾蓉随着夏公公径直来到皇宫中长公主的住处,长乐宫。 没有通传,贾蓉就进了宫殿中。 在椅上坐着的刘珺似是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回来的挺早啊,怎么不再在外面游玩上半个月。” 刘珺看着面前的茶盏,完全没对着贾蓉说话。 “臣,有罪。” “哦?你有什么罪,说来听听。” “臣不该擅离职守,不该在京城动乱之时出城,不该私自调动兵马,不该……” 刘珺挥手打断道:“行了,净说些没用的。你接着贾家三姑娘都知道带着她游山玩水几日,在扬州府遇见本宫,也没说带本宫在扬州府转转?” “嗯?”贾蓉愣了一会,答道:“臣以为,公主殿下有要事在身,便就没敢唐突,是臣考虑不周。” 刘珺又道:“你的私事本宫不管,但你总也要有些度,风流浪荡性子改一改。贾家三姑娘按理说还是你的姑姑,你倒好,这一路上连马车都颠坏了一架,下流胚子。” 贾蓉答不上来,只好默不作声。 “不说这些了,还有正事。宁国府贾珍趁乱劫掠革除爵位,由你承袭,为一等将军,再兼羽林卫指挥使,总管羽林军。往后不得擅自离开京城,要来皇宫应卯。” 贾蓉躬身道:“是,臣知晓。” “还有南蕃的事,和亲做不成了,南疆定还会再掀起战事。你捉回来的晋商会长也招了,就是由南疆提供了很大部分的铁器,由晋商卖给了女真人。有些地方官员配合,辎重甚是还没到南疆,就已经被晋商取走了,真是太猖狂了些。” 刘珺越说火气越大。 “依臣之间,晋商参与通敌之事的人,应尽数抄其家财,夷三族,严惩不贷,以示效尤。” 刘珺点点头,“此事待父皇醒来,我会当面奏报。如今还有南疆战祸一事,你以为该如何处理?” 贾蓉想了想道:“若是没有人适合为大军统帅,在下也可挂帅出征,为殿下,陛下分忧。” 刘珺抬眼看了贾蓉一眼,立即摇了摇头,“不行,太过危险了,你不能去。” “公主殿下,如今配备的火器威力不小,平定叛军时大显神威,往南疆去作战应也是胜面极大的。” 刘珺挥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议。京城不宁,若无旨意你不得离京。” …… 坤宁宫, 秦王来与母后佟皇后问安。 “母后,康王,怀王尽数入狱,为何陛下还不让我入主东宫,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缘故?” 佟皇后心情大好,任何人看来,这皇帝位都会落在秦王身上,她也是这样想的。 “不必着急,早些晚些罢了,难道一个犯上作乱,一个通国之罪还是释放出来争储不成,那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谈。” “陛下年纪高了,更是在乎面子的时候。” 秦王气愤的挥拳砸了下桌子,“一日不立我为储君,我便一日不能在刘珺面前抬起头来。” 佟皇后安慰道:“她不过是一女流之辈罢了,你与她较劲什么?” “但她那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态度,实在让儿臣厌烦,不过是掌着锦衣卫,她便能骑在我们几个皇子身上,我们还不能有半点不敬。” “锦衣卫又如何,等你登基以后,不还是你的锦衣卫,想收回她的职权,只是一道圣旨的事。” 佟皇后一直宽慰,却也没让秦王的脸色好几分。 回到秦王府, 秦王径直来到内房中,拉开密室,用手提着烛灯走下石阶。 “回来了?” 下方传来一声询问,声音在石室中回荡着。 走下石阶尽头,秦王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道:“皇叔,父王果真没下令让我入主东宫。” 刘昌笑道:“那是自然,他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这大宝之位,怎能轻易将权柄分出去。” “那父王为何让我理政?” “只不过是无人可用罢了,如今他定还期望着自己能早些好过来,再推行新法。” “新法,新法又是新法。江南豪族累日来不知给我送了多少封信,要装了满满一大箱,不是说田地被查了,被充公了,就是赋税加了,要过活不下去了。” “他们各家的资产要比得上国库了,成天在这边跟我哭闹,派不上一点用场。” 刘昌宽慰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要与你哭了。不过他们也并非一无是处,收买朝廷官员的事,还是非常擅长的。” 秦王似是从刘昌的话中听出了些猫腻,“收买官员?” “哈哈哈是了。陛下身子会不会好转,需要多久好转谁人能知。但你把握好这些时日,即便他好转了,臣子已经和你一条心,到时候还怕大事不成吗?” 秦王沉吟一阵道:“事情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吗?” “那就看你的想法了。” …… 贾蓉府上, 众女用过了吃食,便就各自回了房间。 宝钗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愣愣出神。 她知晓母亲和兄长的意思,她心中也并非不愿,可贾蓉似是对她无半点好感,平时相处极为拘礼。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宝琴走了进来。 “姐姐,看来探春也得逞了哦,你又要往下面排一名了。” 宝琴又掰着手指头道:“表明过心意的就林姐姐,云姐姐,我,探春,柳姑娘这就五人了,再算上可卿姐姐,你要排到第七去了。” “以后我们就各论各的,私底下我管你叫姐,大家在一起时,我叫你妹妹。” 第187章 宝琴的圈套 第189章 宝琴的圈套 看见是宝琴来了,宝钗从椅子上起身,上前几步捏着宝琴的脸,佯装生气的模样道:“好啊,你还来打趣起姐姐了,没大没小的,今日我就来教训教训你。” 宝琴忙求饶着,“姐姐我错了,但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看蓉哥哥如今对姐姐没有半点非分之想,难道是姐姐不美吗,那自然不是了,只是蓉哥哥顾着自己的面子,不好主动。” “那姐姐带着伯母和兄长的目标来的,为什么不能主动一些?” 宝钗问道:“那当时你是怎样做的?” 宝琴连忙摇头,“不行,怎么能学我,我当时差一点就铸成大错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姐姐出个主意。” 宝钗美眸眨了眨,“什么主意?” …… 从皇城被刘珺说教了一通的贾蓉终于又回到了府上。 连日里的奔波,京城到大同,再归来。南下追亲又是百余里,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当下真是有些身心俱疲了。 入了正房,可卿已经梳洗好了躺在软榻上。 贾蓉掀开帏帐,问道:“夫人睡下的早了些吧,难道是身子不舒服?” 可卿眉头微微皱着,“是有一点。” 贾蓉抬头想了想日子,便就知道秦可卿为什么不舒服了。 “夫人你稍待我一会儿,我去煮个红枣莲子羹回来。” 可卿却是从锦被中伸出一只手拉住贾蓉的衣角,“不必了,有宝珠瑞珠她们留意这些事。老爷连日来总在忙碌着,今日就好好歇下吧。” 见可卿紧盯着自己,丝毫没有退一步的意思,贾蓉便就只得依着她了。 “好吧,那就让她们去准备,我先陪着妇夫人歇着。” 才要脱去衣裳,就听可卿又道:“今日奴家身子不适,爷还是往别的屋子去睡吧。” “啊?” 贾蓉有些意外,“我才回府第一日哪有去别的屋子睡的道理,而且我还能去哪屋睡?” 可卿白了一眼,将头偏向里面,“爷还装傻,宝琴妹妹都与我说了。” “府上这么多姊妹住着,我哪能把持着你不放了,而且今日还是天葵,更没有占着的道理,去吧,奴家有瑞珠宝珠照顾着,也不会有差错。” 这是扫榻赶人了,若是强硬些,可卿肯定又要说,是自己将她的名声弄成妒妇了。 贾蓉只好乖乖听从。 合好了可卿的房门,贾蓉心中腹诽,“这小妮子都说了为什么不跟我招呼一声,害我在可卿面前出糗,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寻着路径,贾蓉来到宝琴的房间。 里间也静悄悄的,小螺似是不在里面。 轻轻推开门,贾蓉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想要吓一吓宝琴。 靠近床榻,贾蓉一把掀起帷帐便就钻了进去。 软榻上满是香气,贾蓉手伸进锦被里,上下摩挲着,寻宝琴的痒处,捉弄着她。 可宝琴一直憋着不作声,身子打着颤,稍有反抗也不强烈,。 更添了贾蓉的兴致。 “好啊你,与可卿都坦白了还不与我说,存心害我是吧,看我今日怎么折腾你。” 说着,贾蓉就去解宝琴的衣襟,白净如玉的脖颈显露出来,贾蓉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相较之下,探春的肌肤倒是不如眼前的宝琴。 温香软玉在怀,贾蓉哪能安分,可不论自己怎么做,宝琴都不作声。 此时他也有些疑惑起来了。 还记得在扬州府时,宝琴可不是这个拘谨的性子,在场的四个人,她的声音要盖过其他。 “宝琴,你怎么都不吭声,不叫一句蓉哥哥,我可就不再动了。” 忽得,帏帐在外间被拉开,宝琴似是憋笑憋的满脸通红,“蓉哥哥。” 唤了一声,宝琴就继续扶着床沿笑了起来。 贾蓉从被中起身,坐在床榻上看着宝琴,板着脸道:“好啊,原来你早就算到我来了,故意让小螺在这顶替你,白白上小螺吃了一顿收拾。” “怪不得我方才摸着感觉大小不对呢,你还是要比小螺瘦了些。” 小螺从另一边探头出来,红着脸看着贾蓉。 “蓉大爷,我在这呢。” “嗯?”贾蓉身子顿时打了个颤。 “这宝琴和小螺都在地上,那这床榻上……” 贾蓉掀开锦被,又向里间看去,凭着昏暗的烛光,贾蓉费劲的分辨清楚相貌,而后惊讶道:“宝妹妹?” 宝钗轻咳了几分,坐起身,“蓉哥儿,我……” 贾蓉当即会意,还能是怎么回事,定是宝琴给他下的局,没准她连可卿都串通好了。 一把将宝琴拉到榻上,捏着脸蛋道:“你咋这么多小心思,害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宝琴委屈道:“冤枉啊蓉哥哥,我何时害过你了?” “你还装傻,在扬州府时的事,庆功宴后我都断篇了。想起林府后院那些牲畜,不就是和我一般的模样。” “那夜里小螺在那鬼鬼祟祟,正被我撞到。说,是不是从哪搞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正算计我了?” 宝琴双手搂住贾蓉的腰,脸上的笑意不改,“这哪是害,这叫促成美事,反正我看蓉哥哥这两次都很尽兴。” “如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从前问过蓉哥哥,喜不喜欢姐姐,蓉哥哥不也说喜欢,那就一同歇息喽。” …… 翌日, 林府, 休沐之日,林如海得了空闲便坐在前堂阅着书卷。 归京入职以来,诸事还算通畅,有隆泰帝的恩宠,林家四世列侯的名声在外,林如海在官场与同僚相处,也融洽的很。 适时,有林家安管家上前传信道:“老爷,吏部尚书程邱来访。” 林如海疑问道:“只是他一人来的?” 管家回道:“也不是还带了程家小公子。” 林如海微微皱眉,“我们先去迎吧。” 走出大堂,过抄手游廊,程家父子已经在庭院中等候了。 “林侍郎,别来无恙,前些日子府上宾客太多,没来得及好好叙旧说话,今日顺道来府上一遭,多有叨扰。” 程邱拱手见了一礼。 林如海官职小一级,不敢怠慢,上前拱手道:“程尚书来府上哪能说是叨扰,如海未有远迎,还请见谅。” “诶,林侍郎客气了,我还怕未请登门做了恶客。华儿,来见过林侍郎。” 一个英俊不凡的少年一揖到底,“见过林侍郎。” 林如海伸手虚抬,“不愧是程尚书的公子,一表人才,不必多礼了,先来堂上坐吧。” 引着来到正堂,程邱坐在林如海身旁道:“林侍郎归来京城之事,我便有意想要拜访,当年我们也是颇有渊源。” “林侍郎中探花那一年,是我编撰的策问试卷,可算得上林侍郎半个老师。” 林如海笑着应道:“如此来算,那果然是颇有渊源。” “林家四世列侯,林大人又凭借自身考中探花郎,此等书香门第,清贵人家,任谁都想要结识一番。” “刚归京那一阵,来林府拜访的人是在是太多了,我都怕排不上队伍,只好等到如今这个时候携幼子来拜访。” 林如海为程邱斟着茶水,客气道:“尚书大人怎好如此,是让我难堪啊。林府哪比的上程府,该是我多往您府上拜访才是。” 程邱摇了摇头,“不该不该,就事论事,今日确该我来拜访。林侍郎以为我这幼子如何?” 林如海颔首道:“相貌堂堂,英俊不凡,合该是程家麒麟儿。” 程邱露出笑脸道:“我听闻林侍郎家中有一女,秀外闺中,知书达理,正是待嫁的年纪,既然林侍郎也欣赏我家幼子,不如我们就结为亲家可好?” 林如海才放在唇边的茶盏,又放回了桌上。 “小女如今也不过及笄之年,倒是还不急于婚事。” 程邱面上转出不悦,“林侍郎,你是觉得我这幼子不是嫡长配不上你家独女?” 林如海摇摇头道:“哪里哪里,程大人有所不知,小女自幼与我分居两地,是在荣国府长大。直到我归京任职,才能一同生活,还不过两个月,怎舍得她嫁出门去。” “林侍郎爱女之心,我也可理解,但不得不提醒林侍郎一句。” “程尚书箴言,在下铭记于心。” “如今陛下身子抱恙,秦王代政,想必不久后就该入驻东宫。若是林家想要继续享着皇家恩宠,还是早表心意的好。” 提起此事,林如海正色道:“林家享受陛下恩宠,更是谨慎办好自己的差事,为陛下分忧,为曾藏有一丝私心。陛下当政是如此,若是秦王能入主东宫亦是如此,何来表忠心一说。” “当今林家的忠心,便是忠于当今陛下。” 程尚书起身,“迂腐之辈,未有远见。” 说罢,一挥衣袖携着幼子出门,乘上车架离去。 林如海叹息一声,也起身转向内帏。 内帏, 林黛玉正在庭院中的凉亭呆坐着,眼睛盯着盛开的花,一眨不眨。 林如海对坐在石桌旁,轻声唤道:“玉儿,想什么呢?” 林黛玉丝毫没有察觉道林如海来了,被唬了一跳,抚了抚胸口粗喘一口气才回道:“爹爹,怎得还故意捉弄女儿。”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来玉儿心里是有亏心事了。” 林如海笑盈盈的看着黛玉。 黛玉偏开头,“爹爹又在胡说了,没事来寻女儿解闷。” “有事,怎能是无事。方才外间程尚书来访了。” 黛玉提不起一丝兴趣,“哦,那和女儿有何瓜葛?” “程尚书亲自来府,还带了他的幼子,正是上门提亲的。” 归京以来,上门提亲的已然数不胜数,不用多想爹爹肯定是为自己推掉了,爹爹肯定是舍不得自己嫁出去的,这黛玉一点都不担心。 却听林如海又道:“我观程尚书的幼子,相貌不凡,礼节周到,倒是个不错的哥儿。玉儿却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女大了不该留。” 话越说越偏,黛玉有些急了,“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才归京住了几日,便就对女儿厌烦了,要将女儿嫁出去?” 林如海摇摇头,“不是,只是感慨日子太快,一转眼玉儿就是大姑娘了,你母亲与我结亲时比你现在也大不了太多。” “爹爹,不会是想让我见那邱家公子一面吧?” 黛玉起身,又道:“我才不见,我要去蓉哥儿府上吃饭了,夜里不回来吃了。” 说完,黛玉又从林府的一个拱门走出,直通贾蓉府上。 望着黛玉离去的背影,林如海摇了摇头,唤一旁丫鬟道:“扶我回去歇息。” …… 贾蓉府上是愈发热闹了。 姊妹们越来越多,莺莺燕燕的,每日都是笑声。 自打湘云知道柳香凝自幼也是无父无母,便就同情起来了,有意与她走的更近一些。 如此一来,府上的女子都凑到了一堂。 穿着各式的衣裳,花花绿绿,让贾蓉目不暇接。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间被推开,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黛玉引着紫鹃和雪雁来到房中,寻着位子坐下,房中又再添了三名。 黛玉扫视着场间,贾蓉正被一众姊妹包围着,左边宝琴,右边宝钗,只有她一个似是不合群的坐在圈外。 顿时心中有些吃味。 “来了还不如不来呢,家里,蓉哥儿府上没一处清净舒心的地方。” 如此想着面上便转出不悦来。 贾蓉注意到外间的黛玉,眉头还微微蹙着,知道肯定是有不顺心的事了。 从姊妹们身边走了出来,径直来到黛玉面前问道:“林妹妹这是怎得了,是谁惹得你不开心了?” 不顾着姊妹,独来问候她一个,黛玉虽然心中稍喜,可面上还得板着,不然岂不是让姊妹们看了笑话。 “今日府上来了客,又是来与爹爹说亲的,爹爹竟还不干脆与人拒绝了,还与我说我正到了婚嫁的年纪,如何能不让我烦心。” 一听又有没长眼睛的来林府说亲了,贾蓉眉头挑了挑,问道:“林妹妹可知是谁家?” 黛玉想了想,“爹爹说是程尚书家,看来是上官登门,爹爹也不好直接讲明吧。” 黛玉叹了口气,情绪又低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