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 第1章:太子 楚境的官道本就曲折狭小,又下了两天的春雨,更加泥泞不堪。 “驾,驾,吁,吁。” 一辆马车在数骑的相护下走得缓慢。 车上坐着一个孩童,眉清目秀,华衣玉冠,他丝毫不受颠簸之苦,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看得津津有味。 在他身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容净白,慈眉善目,正打着磕睡。 突然车子一个摇晃,停了下来,片刻,车帏拉开,露出孩童的脸。 “斗丹,怎么了?”孩童的声音如玉如圭。 “禀太子,马车陷水坑里,车轮坏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武士正在查看情况,闻言来到孩童面前,“太子放心,臣等立马将车修好,还请太子下车休息片刻。” 那孩童便是楚国太子熊赀(zi)。 “嗯。”熊赀轻应一声。 这时,中年人先行下了车,他朝太子赀伸出手,细声细语,原来是位寺人。 “太子慢些,让老奴背你,刚下了雨,路滑,莫摔着了。” 熊赀听闻,眉头一蹙, “赵升,孤己经十岁了,跟着君父打过仗,孤连血腥也不怕,还怕这满地的淤泥?” 赵升抿嘴一笑,“是老奴糊涂了,太子英武,太子小小年纪就上战场,此番去邓国,又领着国事,太子可以为大王分忧了。” “孤是去看外祖父,不算国事。” 熊赀跳下马车,朝路边走去。 赵升跟在其后,笑道,“对太子来说,家事也是国事。” 熊赀步子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赵升,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此言甚是,赵升,谢谢你提醒了孤。” 赵升赶紧躬身道,“老奴惶恐,老奴受王后之命,时刻照顾着太子。” 熊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来到路边,突然面露喜色,“咦,好大一片桃林。” 赵升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半山坡上,桃花盛开,密密层层,灿烂如霞,清晨晨雾萦绕,如梦如幻,竟如仙境一般。 赵升双手插入袖中,不由得感概:“想不到,这边远荒凉之地,也有这般美景。” 二人站在路旁好心情的欣赏着,却不知山坡上,一对妇人在桃林中拼命奔跑。 “慧儿,我实在跑不动了。” 一位女子瘫坐在桃树下,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雪。 女子虽一身布衣,仍难掩其风华绝代。 “狄姬?”被称着慧儿的姑娘立即蹲下来,一脸着急紧张,“狄姬,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狄姬眼角挂着泪,摇了摇头,“你走吧,不要受我连累。” 慧儿也哭,“奴婢怎能弃你不顾?奴婢扶着你。” 狄姬避开慧儿的手,“不,我要去找子林,子林……”她喃喃唤着丈夫的名字,捂脸而哭,伤心欲绝。 慧儿知道公子林与狄姬夫妻情深,他们一行人从宛丘逃出,被刺客一路追杀,后来失散,公子林生死未卜,而那些刺客仍不放过她们。 慧儿的目光落在狄姬隆起的肚子上,哭道,“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狄姬也不要放弃,这是公子林的孩子,狄姬一定要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与公子林团聚。” “孩子,孩子。”提及孩子,狄姬猛的抬起头,灰败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不错,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嗯。”慧儿重重的点点头,一抹眼角泪水,“奴婢扶着你。” 二人搀扶着断续朝前走,突然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二人一惊,互视一眼。 这么快? “她们在那里,追!” “站住!” 数十黑衣人出现在桃林,大喊着朝二人追去。 慧儿扶着狄姬,跌跌撞撞,在林中穿棱。 山路湿滑,狄姬身子不便,不小心脚下一个趔趄,慧儿惊叫一声, 下意识伸手一抓,二人纷纷滚下山坡。##### 第2章:桃夭 官道上,熊赀拿着水壶正在喝水,那声尖叫,令他一诧,他猛的转过身去,护们立即警觉的围了过来。 他们个个抽出腰上配刀,眼神锐利,四下观望。 “太子?”斗丹朝山上一指。 只见一群黑衣人将一对妇人围住,而其中一妇人,好似有孕。 “去看看。” “太子,这荒山野岭的,还是小心为妙。”赵升在一旁劝说。 熊赀眉头紧蹙,“这是楚国境内,孤为楚国太子,难道眼看两位手无寸铁的妇人受贼子迫害,而无动于衷吗? “这……”赵升低下了头,“是老奴糊涂了。” * “你们是谁?” 慧儿扶着狄姬,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二人刚从山下爬起,便被围住。 狄姬几乎站不稳,此刻,她只觉头晕目眩,下腹一阵穿心的疼痛,随时要晕过去。 二人皆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你们可是陈佗的人?”狄姬虚弱问来。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两声,没有回答。 “公子林呢?” “哈哈……”黑衣人手持长刀,面色狰狞,“早在黄泉路上了,我等便送你去见他。” 什么?公子林死了? 狄姬听言,脸色苍白,她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狄姬?狄姬?”慧儿哭泣,紧紧抱着她,却发现她裙上的鲜血,一时手脚无措。 泥泞的泥土,飘落层层花瓣,染上刺目的红。 慧儿大哭,老天,为何要对公子林,狄姬如此残忍? 然而,老天不会回答她。 眼看几人持刀砍来,慧儿下意识的伏下身,将狄姬护住。 “嗖”的一声,长剑没有落下,而是一个黑衣刺客倒在了地上。 慧儿瑟瑟发抖,只听得一个稚幼的声音。 “住手!” “尔等何人?” “你又是何人?” “休管闲事。” “斗丹,将他们拿下。” 声音虽稚,却威严十足。 慧儿不由得缓缓抬起头,一个如玉的小公子站在她身边,一群高大的武士,与黑衣刺客打斗起来。 “公子……” 熊赀闻声看来,在见到狄姬时,目光惊讶。 “哎呀。”一旁的赵升惊讶道,“这位妇人流血了。” 慧儿回过神,立即朝熊赀磕头,“求公子救救我家主子,救救她,救救她……” “赵升。”熊赀看向赵升。 “喏。”赵升蹲下身子,拉起狄姬的手把起脉来。 片刻,脸色一变,“这位妇人恐怕要生了。” 慧儿听言慌乱不己,“这,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妇人身子羸弱,又受到惊吓,快,快把她唤醒,否则一尸两命。” 慧儿一个劲的喊着狄姬,然而,狄姬毫无反应。 赵升眼看这样不行,立即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上面插着几根银针,赵升将银针取下,刺入狄姬额上的穴位,狄姬终于苏醒,眼神还有些迷茫。 “慧儿……”突然一阵刺痛传来,狄姬大叫一声,连五官都扭曲起来。 熊赀从来没见过这等情况,一时也怔住。 “太子,这妇人怕是不行了。” 熊赀眉头紧皱,“你不是懂医吗?” “老奴只懂些皮毛,可是这生孩子,是稳婆的事……” “孤不管。”熊赀脸色也有些苍白,便是见过战场上的生死,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住,他衣袖一拂,转过身去,定了定神,“孤不能救人只救一半。” “这……”赵升好生为难,他看了看痛苦不堪的狄姬,惊慌失措的慧儿,一抹额上的汗水,“那老奴试试。” 言毕又朝慧儿说道,“如今情况紧急,我也不算是男人,哎呀,这都什么个事呀,得罪了,我叫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喏,喏。”慧儿那还顾得了这么多,不停的点头。 赵升咽了咽口水,有谁听过太监接生的? 他叹了声气,“先将你家主子放平……” 这厢,一阵手忙脚乱,惨叫声起,那厢,打斗异常激烈。 斗丹是何等的英武,那些护卫皆是个中好手,刺客根本不是对手,几招下来,就死了大半。 剩余几人,皆四下逃去,斗丹等人不敢远追,纷纷回到熊赀身边。 熊赀背着她们,负手站在桃树下,面色故作镇静,身子却微微颤抖,那嘶声肺裂的叫声,让他心跟着纠紧,又有所触动,当年母亲生产时,也是这般痛苦不堪吗? 一阵春风拂来,落花成雨,芳香扑鼻。 他又惊喜的抬起头,下意识的展开手掌,花瓣落入掌心,突然,一声婴儿的哭泣,响彻在整个桃林。##### 第3章:搭救 “公子……”狄姬声如虫鸣。 “这位是楚太子赀。”赵升在一旁纠正道。 狄姬顿了顿,“谢谢你,楚太子……妇乃陈国公子林之妻……公子林惨死,妇不敢苟活……” “狄姬。”慧儿抱着刚出生的女婴,哭得一塌糊涂。 斗丹等人侯在一侧,也是面色凝重。 “慧儿与孩子……妇有不情之情,望之成全。”狄姬泪流满面,目光落在那婴儿身上,想撑起身来,终是身子己到了强弩之末。 “你想让孤送她们回陈国?你在陈国还有亲人?”熊赀猜测她的心思。 狄姬摇摇头,“妇是一孤女,幸得公子林错爱……别让她们回陈国,太子可随意为她们找个好人家……” “狄姬。”慧儿己泣不成声,“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狄姬艰难的伸出手,慧儿赶紧将孩子抱到她面前。 小小的婴儿,又是早产,却肌肤红润,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格外明亮。 狄姬笑着流下泪水,抚上婴儿的额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叫桃夭吧,出生在桃林,长大了,也如桃花一般美丽,只是我看不到了……” 众人听言只觉心酸,熊赀微微叹息。 狄姬又从腰上取下一块精致的玉佩,交到慧儿手中,“这是我能留给桃夭唯一的东西,慧儿,桃夭就交给你了……” 慧儿哭着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狄姬的手,从她手上滑落,她才失声喊出,“……狄姬……” * 若是普通妇人,正如狄姬所要求,熊赀会将她们安排在当地人家,可是她们是陈国贵族,他便不能这般作主了。 赵升在沿途城池,买了一辆马车,让慧儿带着桃夭乘坐,又雇了一位妇人喂养桃夭,众人将狄姬埋葬后朝着楚国都城丹阳出发。 一路上桃夭不哭不闹,除了吃便是睡,熊赀每次见她,她都闭着眼含着手指,小嘴一呶一呶,甚觉可爱,一月后桃夭长得白白胖胖,而他们终于到了丹阳。 熊赀吩附赵升安排慧儿桃夭的住所,他急急朝议政殿复命而去。 楚宫傍山而建,巍峨雄伟,气势磅礴,熊赀急趋而行,登上数百梯台阶,来到议政殿大门,司宫(太监首领)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笑着迎了出来。 “太子辛苦,大王正等着太子呢。” 熊赀颌首,随着司宫来到议政殿一则的书房。 他站在书房外,只听房内楚王的声音,“进来吧。” 他这才理了理衣衫,深吸了一口气,脱屦而入。 书房窗明几净,香烟袅袅,两侧墙上安放着层层书架,堆满了竹简。 楚王己是不惑之年,衮冕朱芾,玄衣纁裳,坐在一张几案后,下侧正襟端坐着老令尹(丞相)斗伯比。 虽己花甲,仍精神抖擞,神采熠熠。 熊赀行礼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阶下,“儿臣从邓国归来,向君父复命。” 言毕,又向斗伯比施了一礼,斗伯比起身还礼。 帝王之家的父子,更多的是君臣之情。 “嗯。”楚王轻应一声,从一堆书简中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儿子,“太子出门数月,清瘦了,可有什么收获?” 斗伯比入坐后,抬起精明的眸子,注视着熊赀。 只听熊赀一一道来,“儿臣到了邓国,受邓国国君热情款待,邓侯让儿臣向君父问好,向母后问好。” “邓侯如何?”楚王问。 “邓侯身体健壮。” “邓国如何?”楚王又问。 “邓国君臣同心,国人质仆,儿臣进了邓界,知儿臣来自楚国,邓人皆箪食壶浆,这都是敬重君父的威望,而邓国正值春耕之际,邓人辛勤劳作,陌里田间,一片生机。” “嗯。”楚王颌首,忽尔问道,“太子祁如何?” 太子祁是邓侯之子,熊赀的亲舅舅。 熊赀听言,心下微微一颤,想起赵升说过的话,“家事也是国事。” 他定了定心,继续道,“太子祁虽有些桀骜不逊,对儿臣极为爱护,对君父极为尊重,只是……” “只是什么?” 熊赀顿了顿,“据儿臣观察,太子祁心无大志,爱财如命,儿臣以为,太子祁不配为一国储君,不过,这对楚国却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哦?”楚王挑了挑眉,看向一侧的斗伯比,又问道,“此话怎讲?” 熊赀道,“太子祁他日为君,必不会有所作为,却能为楚所用。” 楚王听言满意的露出了笑容,斗伯比捋了捋白须,“太子小小年纪,便有此番认知,老臣欣慰,大王,这是楚之福矣。” 熊赀听到赞扬,并不以此为骄,赶紧谦虚的朝斗伯比一礼。 楚王却是收敛笑容,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孺子虽有才,但还差得远呢。” 熊赀垂首,“儿臣定会好好读书,不负君父期望。” 不管满意与否,楚王皆不动声色,片刻又问来,“寡人前些日接到你的文书,言之陈国狄姬之事。” “儿臣正要向君父禀报。”##### 第4章:天命 此时,在楚宫的寒香殿,一寺人接过丽姬手里的一支玉簪,笑着道谢,悄悄退了出去。 丽姬看着寺人的背影,神色凝重,略有所思,待她转身回到殿内,但见自己八岁的儿子熊元,正捧着一卷书简打着磕睡。 顿时,一股怒火涌上丽姬的心头。 “子元。” 她直直走过去,抽走他手中的书简,朝着他额上重重一打。 子元猛的惊醒,抬起朦胧的双眼。 “不是让你好好看书识字吗?” “阿母……” 见着母亲生气,子元喏喏,眼眶立即红了,又是害怕又是委屈的流下泪来,“儿子不认识。” “不认识?”丽姬深吸一口气,“太子赀如你这般大,识千字,通诗赋,善音律,而你呢?居然说不认识?” 丽姬恨铁不成钢,将竹简扔在他面前,“你难道就这么不如他吗?你也是楚王之子,大楚的王子。” 丽姬越说越气,“太子赀只比你长两岁而己,九岁便跟着你君父上战场,如今又出使邓国归来,当着斗伯比的面,你君父正问政于他,你君父对他此行甚是满意,而你……”丽姬又看着几案上乱七八杂的竹简,“你说,你怎如此没有出息?” 子元听着母亲责骂吓得缩着身子,颤颤发抖,硬咽着,“阿兄有葆申,而儿子的老师默默无闻。” 葆申是楚国名士,学车五斗,满腹经论,是楚王亲自请来教导太子。 丽姬听言,还有指责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她只觉一阵绞痛心酸,谁让她这个做娘的是个庶呢?她身子一软,坐在儿子面前,又想着自己的处境,低声哭泣起来。 “你若能讨你君父喜欢,你的阿母也不会被人处处压一头,更不会被你君父冷落在寒香殿,不闻不问。” “阿母,阿母,儿子错了,儿子错了。”子元见母亲哭泣,忙抬起头来,抱着母亲。 丽姬却是无奈的摇摇头,“不,错的是阿母,是阿母没有本事,阿母不如王后,她是邓国嫡公主,而阿母只是巴国一个小小的庶女,阿母不能给予你支持,阿母连如姬都不如,她一个乡里丫头。”提及如姬,丽姬双手捧着儿子的脸,突然正了脸色,“太子赀命好,受禄于天,生来为太子,我们比不过他,但如姬之子,公子从,你一定不能输给了他,你记住没有?” 子元听言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儿子知道了,儿子保证为阿母争气。” 丽姬又叹气一声,将儿子搂在怀里,声音也软了几分,“子元你要记住,你是楚王的儿子,不比他们差,阿母在母国不受人待见,想尽法子嫁到楚国来,虽然没有王后的身份,没有如姬的美貌,但阿母从没有放弃过,而你便是阿母的依靠,这寒香殿……”丽姬四下看了看,殿内简陋寒酸,想想王后的栖鸾殿,端庄大气,如姬的绛云殿,华丽奢侈,王后出行,仪仗威严,如姬出行,奴婢如云,而自己呢?连一个寺人也会给脸色看。 丽姬心中那股子不服输的傲气再次涌上心头,她搂着子元的双臂不由得紧了紧。 子元看着母亲,知道母亲的辛苦,“阿母放心,儿子一定会让阿母过上好日子,任何人都不能欺负阿母。” 丽姬点点头,勉强露出了笑容。 * 议政殿: 熊赀说完陈国狄姬一事,便安静的侯在一侧,等着楚王的吩附。 楚王看向斗伯比,“陈国内乱,陈佗弑兄,继位为君,又迫害桓公三子,如今公子林之女流落楚国,令尹认为该如何处理?” 斗伯比捋了捋胡须,“中原诸国称我南楚为蛮夷,陈,蔡,息等国对楚不敬,挑泼诸国与楚作对,此恨,楚不能不忘。” 楚王点头,“依令尹的意思,此番可乘机伐陈,立我楚威?”##### 第5章:王后 斗伯比摇了摇头,“陈虽乱,但邻国有蔡,郑,宋,息,此番伐陈,必会引来诸国联兵,楚虽灭了江汉之地权国,但汉水以东,还未归入楚地,许多国家还未承服,楚应当将目光放在汉东许国之上,只有让他们诚服,楚才无后顾之忧,才有势力与中原诸国抗衡,至于那公子林之女……” 斗比伯想了想,“可暂留于楚,或许将来对楚国有利。” 楚王眉头微皱,“收留陈国孤女,寡人倒也不怕那陈佗,只不过,令尹所言,这对楚有利,寡人费解。” 斗伯比笑了笑,“大王有所不知,陈佗此人,荒淫无道,而桓公的三位公子,公子跃,公子林,公子杵臼并非泛泛之辈,陈佗的君位是否坐稳,现在还难说。” 楚王听言恍然大悟,“令尹的意思寡人明白了,令尹果然高瞻远瞩。” …… 一直侯在一侧的熊赀仍规规矩矩的站着,态度恭敬而诚恳,直到楚王吩附道,“太子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陈女之事,交由你母亲去处理,你也去见见你母亲,她对你很是想念。” 终于等到这句话,熊赀心中喜悦,朝楚王施了一礼,躬身而退。 出了议政殿,熊赀微微松了口气,趋步朝王后的栖鸾殿而去。 “阿兄,阿兄。”还未入殿,便有一孩童跑了出来,孩童五.六岁,长得粉装玉琢。 熊赀见了,脸上露出笑容,他蹲下身,摸了摸孩童的头,“子从,又长高了。” “阿兄也长高了。” 子从一脸兴奋,“阿兄,那个小女娃好可爱,你从那里捡来的,是阿兄的女儿吗?” 原来邓王后得到消息,让赵升将桃夭抱到了栖鸾殿。 熊赀听言噗嗤一笑,牵着子从的手朝正殿而去。 进了殿门,便看见了母亲,熊赀顿时眼眶一红,一撩衣摆,跪下行礼。 邓王后早早知道儿子回来了,巴巴的望着,此刻相见,邓王后急步来到儿子面前,扶起儿子,硬咽着: “我儿归来了……” “母亲……” 熊赀必竟是个孩子,纵使性子稳重,在母亲面前,流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秉性,他紧紧搂着母亲,二人喜极而泣。 一旁的如姬及宫人瞧了,都跟着抹泪。 片刻,如姬笑着走上前,“太子不知,太子外出这些日,王后是日日想念着,担心着,如今太子平安归来,王后就放心了。” 熊赀自知失礼,忙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朝如姬一礼道,“多谢庶母对母亲的照顾。” 如姬慌忙还礼,“太子言重了。” 邓王后这边也拭了拭泪水,拉着儿子的手,迫不切待的问道,“我儿可好?” “邓侯可好?” “太子祁可好?” “邓国可好?” 邓王后关心母国,熊赀笑答,“母亲放心,一切都好。” 如姬抿嘴而乐,“我便说了,邓国与楚国是姻亲,有大王庇护着,怎能不好?” 邓王后这才放心下来,好笑的瞪了如姬一眼,“就你知道。” 楚王之后邓氏,端庄貌美,贤智卓殊,深受楚王信任,后宫诸姬对她也是敬重有佳。 如姬性子活泼,乃楚王宠妃,却受众姬妒忌,若不是邓王后相护,恐也难以在楚宫立足。 因此,如姬对邓王后感恩戴得,除了按时向邓王后请安,时常也会到栖鸾殿来坐坐。 一时间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突然而来的婴儿哭声,打断了众人。##### 第6章:同舟 子从跑得快,来到慧儿面前,想去抱桃夭,慧儿惶恐,颤道,“桃夭还小,公子抱不得。” “小女娃真好看,她叫桃夭吗?她为什么哭?饿了吗?来人。” 子从唤向寺人,“快去拿我最爱吃的羊腿来。” 众人听了,笑出声。 如姬来到儿子面前,刮了他的鼻子,“孺子,她还小,吃不了羊腿。” “那她吃什么?” “自有傅姆喂她。” “就像孩儿的傅姆吗?” “正是。” 子从还在好奇桃夭的吃食,慧儿却是怎么也哄不好桃夭,心中又急又慌,害怕王后责骂。 王后性子温和,立即唤来傅姆,谁知,傅姆哄了半晌,也不凑效。 “莫不是病了?”如姬道。 慧儿听言更急了,她本是一个小丫头,此刻又在陌生的国度,一时手脚无措,只得将求助的目光落在熊赀身上。 熊赀走过去,从傅姆手里接过桃夭,轻轻拍了拍,虽然动作生硬,然而桃夭不再哭泣,眨巴眨巴眼睛,四下收索一番,待看见熊赀时,居然列嘴笑了起来。 众人皆奇。 “这小女娃与太子倒有缘份。”如姬笑道,“看这模样长得,以后准是一个美人,不知会令多少王子公子折腰。” “不行,不行,桃夭是我的,我要娶桃夭为妻。”子从在一旁大叫。 众人一怔,如姬尴尬,捏了捏子从胖胖的脸蛋,“孺子,休得胡言。” 众人皆笑。 邓王后安排了一所小院供慧儿与桃夭居住,又派去一个傅姆,两个宫人,算是极好的照顾。慧儿感激不己,朝邓王后磕了几个响头,随着傅姆宫人退去。 接着,如姬也带着子从离开,让王后母子单独说话。 夜深,熊赀从栖鸾殿出来,朝他的仪元殿而去,赵升跟在身后。 待二人来到回廊上听到有小儿的哭声传来。 “谁在那里?” 赵升一惊,立即呵斥道。 但见晕暗中走出一孩童,不是别人,正是子元。 赵升赶紧施了一礼,“哎呀,原来是公子元,这么晚了,公子元怎会在此?” 子元却低着头,一言不语。 赵升诧异,熊赀走上前,蹲在他面前,笑问,“子元,怎么了?” 熊赀虽只比子元长两步,但个子却高了一头。 子元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熊赀一怔。 “阿兄,你回来了。” “到底怎么了?”熊赀见他紧紧抱着胳膊,拉开他的手,子元“嘶”了一声,熊赀挽起他的袖子,见一道红红的血迹,倒吸一口冷气。 子元吸了吸鼻子,这才说来,“今日母亲打我了。” “为何?” 子元泣道,“不怪母亲,只因我愚笨,功课不认真,让母亲生气了。” 熊赀听言,皱了皱眉头。 “我想识字,可先生不肯好好教我,宫人们也欺负我。”子元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阿兄不要告诉君父,若君父知道了,又会责怪阿母了……。” 丽姬不得宠,宫人们趋炎附势,这样的计量,熊赀见得太多,也无能为力。 他拭去子元的泪水,心中叹了口气,“快回去吧,否则庶母该着急了,子元喜欢读书,阿兄便回禀君父,让子元随阿兄一起,如此,便无人再欺负子元。” “真的?” 子元脸上一喜,忽尔又暗下神色,“阿兄是太子,子元不能与阿兄一起,这样有违礼教。” 熊赀笑笑,“子元喜欢学习,这是好事,君父一定会同意的。” 子元听言,又高兴起来,熊赀摸摸他的头,令身后的寺人送公子元回寒香殿。 公子元远去,赵升有些不安,“太子当真要向大王禀明,让公子元一同学习?” “嗯。”熊赀点头。 “可是……”赵升欲言又止。 “赵升,孤知道你担心什么?”熊赀看着公子元的背影,“孤的这些兄弟,以后都是孤的左膀右臂,孤还等着他们为孤开疆扩土,没有本事,怎么行?” “话是如此,可是太子得当心,祸起肘腋,老奴是担心丽姬,此妇心思不纯,当年大王伐巴国,巴侯献女,听闻并非此女,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本该进大王营帐的嫡女变成了庶女,之后,丽姬来到楚国,一味献媚,不把王后放在眼里,挑拨大王与王后的关系,却不知触犯了大王忌讳,被罚入寒香殿,禁足起来,若不是看在公子元的份上,大王定要将丽姬遣回巴国。” “这些孤明白,孤也不能因为丽姬而不善待子元,王子同舟,君父最厌兄弟不合,孤即然要用这些兄弟,自然知道如何用。” 赵升听言点点头,不由得看着面前的太子,小小年纪竟也能想到这其中的轻重,其心思如此慎密,赵升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第7章:君子 再说慧儿与桃夭居住的小院称为桃院,这里种值有许多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美轮美奂。 虽然只是三间简洁的木房,但对她们而言,有个栖身之处,己是莫大的幸福。 慧儿抱着桃夭站在桃树下,默默流泪。 “狄姬,若你还在该多好,你一定喜欢这里。” “你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主子,愿你与公子护佑小主子快快长大。” 慧儿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桃夭,见她瞪大着双眼,四下张望,看着桃花纷飞,高兴得手舞足蹈,格格的笑个不停。 慧儿一阵心酸,抚摸着桃夭的脸蛋,“桃夭,桃夭,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时光如梭,一晃三个春秋。 那怕邓王后对她们礼待,慧儿带着桃夭仍旧战战栗栗,只因随着桃夭的长大,她越发调皮起来,再加上一个公子从,简直有些无法无天了。 公子从犯了错,自不会受到惩罚,只怕桃夭会遭殃,幸得有太子赀相护,不过凡事麻烦太子,终是不好,桃夭每次出门,慧儿的一颗心就高高悬起,而她又不能阻止桃夭外出,公子从是楚国王子,她岂能忤逆? 这日,桃夭早早又随公子从玩去了,慧儿坐在桃树下,一边缝着衣衫,一边朝院外张望。 议政殿,书房。 楚王怒气冲冲进来,身后跟着熊赀,斗伯比,斗丹,斗廉,屈瑕(屈原祖先),公子章等一些楚国重臣。 楚王一掠玄袍坐在几案后,将案上的竹简一一扫落于地。 “好一个随侯,居然不来参加沈鹿之盟。” 原来,楚王在沈鹿合盟,欲称霸汉东,其附庸国除黄国,随国,诸国皆到,黄国因路途遥远,耽搁了行程,可随国离沈鹿不远,却也无故缺席,实在令楚王生怒。 “他这是不将大王放在眼里。”公子章是楚王侄子,与斗丹,斗廉,屈瑕一样,是楚国英勇的武将,斗廉乃斗伯比幼弟,屈瑕是楚国贵族,除了斗丹年轻,几人皆是而立之年。 “臣请求伐随。”公子章单膝而跪。 “臣请求伐随。”斗廉与屈瑕也请战。 楚王挥了挥手,看向斗伯比,“三年以来,寡人征伐汉东诸国,威震汉东,随国也成楚之附庸,如今为何又言而无信?” 斗伯比道,“大王虽征伐诸国,但前昔,大王向周天子要封爵,周天子未肯,中原诸国对楚嗤之以鼻,嘲笑讽刺,此番大王汉东称霸,随国是汉东最大的国,恐受中原诸国挑拨,是以不来合盟。” “哼。”楚王冷哼一声,“不来,寡人便打着他来。”楚王看向众人,“令尹,你立即遣使者去黄国,指责黄君,公子章,速去集结三军,寡人要亲自伐随。” 公子章领令,斗伯比皱起眉头,略有所思,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太子赀上前两步。 “君父,儿子以为,此番伐随有些不妥。” “哦?”楚王听言挑挑眉。 斗伯比看向熊赀,暂时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为何不妥?”楚王问向熊赀,明显面带不悦。 此时的熊赀十三岁,己是翩翩少年郎,早于一年前参与了政事,但听他说道,“不妥有二,其一:楚军三年征战,如今己是疲惫不堪,应做休整。其二:随国有良臣季梁,得随侯信任,楚军不可冒然行动……” “放肆。”楚王听言大怒,打断了他的话,“依太子所言,一个季梁就能抵得住寡人的三军?孺子是大楚太子,竟畏惧一臣吗?”##### 第8章:总角 楚王指责太子,众人皆心惊,低下了头,斗丹偷瞟了一眼熊赀,为他担心,只有斗伯比捋捋胡须,“如此,太子可有法子?不伐随国,恐诸国效防,那么,这三年来的征讨岂不白费?” 熊赀却也心跳如鼓,一年来,虽涉政,却也是旁听,极少发言,王后也告诫他要耐得住性子,多学习为善,如今见君父下达的命令有所不妥,这才大胆说出自己的意见。 熊赀定了定神,“君父,儿臣以为让三军至少休整半年,待半年之后,再伐随即可。” 楚王冷哼一声,“半年?你可知兵贵神速,不错,半年之后,三军可得休整,但是,却涨了随国气焰,认为楚国怕了他们不成,若随国趁机挑拨他国再与楚做对呢?” “儿臣说的半年,除了让三军休整外,再有便是分化随国。” “分化随国?”楚王听言眉头一挑,压制了怒气,有些不解。 众人皆将目光放在熊赀身上,一时间好奇起来,但听熊赀又道,“随侯昏庸,却有季梁,可当大任,但随也有少师,此人好大喜功,乃一佞臣,与季梁不合,如此,便可从少师下手,离间季梁与随侯,三军再伐随国,如此,便有十分胜算,而三军也会减少损失。” 熊赀言毕,书房一片寂静,只余计时器的滴水声,楚王微眯双眼,将熊赀好一阵打量,心中不能不说有些震惊。 太子赀所献的是离间计! 片刻,“令尹,说说你的看法。” 斗伯比听得楚王吩咐正要出例,突然一声喷嚏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这是楚王书房,任何人未得宣召是不许入内,况且,楚王正与大臣商量如此重要机密之事。 “谁?” 楚王怒斥,殿外的铁甲,立即冲了进来,从一座书架后,押出二个小儿来。 原来是公子从与桃夭。 “放肆!”楚王气极,怒拍几案。 二人吓得“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公子从平日最怕楚王,身子颤抖不停,桃夭却是睁大着无辜的双眼,看着熊赀。 “赀哥哥…..” 她小小的双肩一抽一抽,圆嘟嘟的脸满是委屈,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三岁的小女娃那见过这阵仗,平时也就跟着公子从玩玩虫鸟,爬爬树,捉捉鱼,嘻笑玩耍,书房如此严肃之地,便是大臣们进来,都要小心谨慎,她不吓哭倒怪了。 熊赀见着桃夭在此,心头咯噔一跳,他眉头紧皱着,满是担心。 他朝桃夭摇了摇头,示意她莫乱动,莫言语。 桃夭转过头来,吸了吸鼻子,又眼巴巴的看着楚王。 在楚宫三年,楚王她见过两次,在栖鸾殿,她与子从一样,不怕所有人,甚至王后,只怕楚王。 她是陈国贵女,王后对她礼待,太子赀对她宠爱,她本就长相乖巧,深讨众人喜欢,不管是后妃还是宫人,都要夸她几分。 楚王瞧她模样,心中倒也软了些,但见公子从,又是怒火难平。 “这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进来的?” 楚王责问,公子从身子一抖,“儿子与桃夭捉了一只黄鸟,那黄鸟不听话,飞进了君父的书房,儿子便与桃夭……悄悄的从窗户爬了进来,谁知君父来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楚王斥道,“既然知是书房,乃禁地,却仍如此行事,来人呀,将公子从押出去,仗责二十。” 什么?仗责二十?对于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儿来言,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第9章:受罚 熊赀立即掠袍下跪,“君父,子从年幼……” “年幼便是借口?你八岁时在做什么,他又在做些什么?整日不好好读书,只知玩耍,如此不知进取,给寡人押下去。” 桃夭己经吓得哭起来,“是桃夭让从哥哥进来捉小鸟的,大王不要打从哥哥,是桃夭不对。” “不。”公子从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执拗,“是我执意进来,与桃夭无关,我愿接受责罚。” 熊赀一急,赶紧拉了拉桃夭不许她说话,然后又挡在公子从面前,“若君父要责罚,儿臣也有罪,儿臣是子从兄长,阿弟有过,也是兄长之过,儿臣愿意替阿弟受罚。”言毕,朝楚王深深一礼。 其余众臣皆下跪求情。 斗伯比捋捋胡须,微笑着没有开口。 楚王见众人相求,有些烦燥的挥挥手,“罢了,公子从,既然大家都为你求情,你便去大殿跪上一个时辰吧。”言毕看向熊赀,“太子赀。” “儿臣在。” “你也去跪上一个时辰,可知为何?” “儿臣是兄长……” 那知,楚王冷笑一声,“看样子,你也没有想明白,你便多跪一个时辰,想想以后,如何为兄,为长。” 熊赀一愣,“儿臣遵令。” 几人皆被押了下去。 没有桃夭的事,桃夭却跟在二人身后,“赀哥哥,从哥哥……”她边哭边喊。 熊赀转过身来,对她笑笑,“你快回去。” “桃夭不回,桃夭与你们一起受罚,这是桃夭撞的祸。” 熊赀皱起眉头,子从赶紧推她走,“你快走,否则君父当真罚你了,你快去将黄鸟放进笼子里,咦,黄鸟呢?” 桃夭听言从怀里拿出黄鸟,却死了。 桃夭小嘴一瘪,又要嚎哭,子从赶紧捂上她的嘴,“好了,好了,明日我再给你捉一只,你快回去,将黄鸟葬了,找块好的墓地。” 桃夭点点头。 这时,慧儿闻讯,着急寻来,见桃夭没事,长长松了口气,又向熊赀道谢,熊赀将桃夭抱起,交到慧儿怀里,桃夭不愿离开,被慧儿强行抱走。 熊赀与子从跪在议政殿外的台阶上,回廊一侧的柱子旁,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将手里的玉佩赏给了一个寺人,寺人悄悄退去,孩童探出了脑袋,看着殿外跪着的二人,眼珠一转,他想了想,走了出去。 “子元?你怎么来了?” 那孩童正是公子元,他跪在了熊赀的身旁。 子从偏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子元哥哥,君父没有罚你。” 子元看了看熊赀,又看了看子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本是一首备战之歌,却也反映兄弟同心协力的感情,子从听了深为感动,吸了吸鼻子,“阿兄,子元哥哥,谢谢你们。” 熊赀拍拍子元的肩,三兄弟相视而笑。 栖鸾殿,如姬急急而入,“王后,子从撞了祸,被大王责罚,还望王后向大王求情饶过子从吧。”如姬跪在王后面前,着急不堪,未注意丽姬也在,愣了愣。 邓王后端坐在席上,“此事,小童己知,你且放心,太子赀,公子从被罚于殿外跪一个时辰,公子元也在。”说完看了看丽姬,丽姬勉强笑着颌首,邓王后又道,“大王教导诸子,小童不便插手。” 只是罚跪,如姬松了口气,不过,见丽姬在此,心中不太痛快,如姬冷哼一声,便不作言语。 片刻,丽姬告退,如姬来到邓王后面前,“她来做什么?” 邓王后眉头微皱,“丽姬己被大王解禁,特来向小童请安。” 如姬自知失言,垂了垂眸,又道,“丽姬曾对王后不敬,大王这么快便饶了她,还不是看在公子元的份上,听闻公子元跟着太子一起读书,受葆申称赞,当初太子就不该……” 邓王后瞟她一眼,如姬只得噤声,心中又暗叹一声,入宫这么多年,这后宫的暗涌她也看得不少,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罢了,只要一心靠着王后,她倒也不怕什么,心里如此想着,还是要去议政殿看看。##### 第10章:同袍 书房外,回廊上,楚王看着阶下跪着的三子,默不作声。 斗伯比站在他身边,笑道,“老臣恭喜大王。” 楚王哼了一声,“喜从何来?” 斗伯比道,“三位公子兄弟情深。” 楚王故作不以为然,他一心置于楚国强大,深知国家团结稳定才是基础,而他本身也是从其兄长夺得的王位,因此更不愿意看到兄弟相残,此番三个儿子的举动,其心是十分欣慰的。 “太子赀当真让老臣佩服。” “哦?”楚王转过头来,“能得令尹的称赞,那小子有这本事?” “哈哈……”斗伯比哈哈大笑,“难道大王不觉得吗?” 楚王一窒,指了指他,“好一个斗伯比,敢揣测寡人之心。” 斗伯比笑道,“太子提出暂不伐随,其实也是老臣的想法,未想让太子先说了出来。” 楚王点点头,“是寡人着急了。” 斗伯比道,“老臣也恨那随侯,不过,季梁的确如太子所言,是不可多得的名士,随国近日国力大增,与此人离不开关系,要彻底收复随国,必除季梁,大王可想出如何离间季梁与随侯?” “令尹可有法子?” 斗伯比笑道,“老臣有一计。” 楚王看着他,忽尔笑了起来,“老令尹果真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呀。” 斗伯比凑近两步,在楚王耳边低言数语,楚王点点头,“妙,此计甚妙。” 正在这时,传来公子从的声音。 “桃夭,你怎么又来了?” “从哥哥,我将黄鸟葬在桃树下了。” “那棵桃树?莫记错了,明日,我要去祭拜它。” “不会记错,就在桃院里。” 楚王与斗伯比抬眼望去,但见桃夭围在三兄弟面前,拿着一张丝帕为他们拭着额上的汗。 “桃夭,天晚了,你快回去吧。”熊赀说道。 “快下雨了,你再不回,淋了雨,又得生病。”子元说道。 “桃夭不怕。” “桃夭乖,桃夭不是最听赀哥哥的话吗?” “桃夭……” 那边三公子劝说着小女娃,这厢廊下,楚王与斗伯比将此景,尽收眼底。 “陈国公子林可有消息?” 斗伯比道,“当年公子林逃得一命,合盟公子跃,公子杵臼在蔡人的相助下将陈佗赶下了王位,拥公子跃为君,未想公子跃背过身来,又对公子林,公子杵臼加以迫害,公子林再次失踪,公子杵臼受排挤,听闻其日子也不好过。” “陈国内乱数年,其国力早不如前了。” “老臣觉得公子林颇有才干,能三番两次逃出逆境,想必日后会有所大为。” 楚王颌首,“寡人倒希望他能有所为,如此,陈女在楚国才有作用。” “说起这陈女。”斗伯比捋捋胡须,目光落在桃夭身上,忽尔暗了暗。 “如何?”楚王问。 斗伯比道,“老臣曾为此女卜过一卦。” “哦?”楚王挑眉,但听斗伯比继续说来,“此为姤卦,女壮,勿用取女。” “何意?” 斗伯比道,“若女遇男者,即柔遇刚,那么此女不可娶,不宜为妻,也不可与之久相处,恐会牝鸡司晨,阴阳失调,是亡国之兆。” 楚王大惊。 斗伯比又道,“但是,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若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 “这又是何意?”楚王问。 “若男遇女者,即刚遇柔,男得幽贞之女,则天下人伦教化,乃得大行。” 楚王听言,略有思。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回廊拐角处,如姬正走来,恰好听到那卦相之言。#####作者的话:上面卦像的意思(选自易经),小彦的理解是,若是女遇男,则牝鸡司晨,若男遇女,则大行,一切都靠天意。 第11章:溺爱 深夜,天空下起了雨,殿外还独自跪着熊赀,赵升焦急的守着他,欲为他撑伞被拒绝,只得陪着他一起淋雨。 两个时辰完毕,熊赀起身,赵升忙上前扶起,颇为心疼,“太子受苦了。” 熊赀笑笑,“这点苦算什么,比起战场上,将士征战,只是皮毛而己。” 赵升听言,叹气一声,“王后刚刚来看过太子,虽未说什么,但老奴知道,王后心疼不己,太子可去栖鸾殿?” 熊赀摇摇头,“太晚了,便不去打扰母亲,母亲懂孤。” 赵升点点头,熊赀朝仪元殿而去。 仪元殿灯火辉煌,寺人们忙里忙外,打来热水,拿干净的衣衫,熊赀也极为疲惫,朝内室而去。 脱下外袍,挑起床榻纱帐,熊赀一窒。 赵升取来热帕,见太子立在榻前,“太子,怎么了?”赵升凑前一看,失声而笑。 但见床榻上卷着一个小小的身子,不是桃夭是谁? 桃夭悄悄溜到仪元殿,己不是一次两次了,因她年幼,熊赀平常又宠爱,寺人们倒也不在意。 赵升欲抱起她,被熊赀制止,“罢了,让她睡吧,别炒醒她,你去桃院告诉慧姑一声,就说桃夭在孤这里。” “喏。”赵升退出。 片刻熊赀换上干净的衣衫,洗漱一番,轻声上了榻,他为桃夭夹了夹被子,小女娃似有感,直往熊赀怀里钻,熊赀失笑,将她抱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颊,“桃夭,以后不许这样了。” 她那能听见,呶呶嘴,将手指含在嘴里,呼呼大睡。 熊赀取出她的小手,她极不悦,小小眉头一皱,片刻,又含上手指,熊赀无奈,由她去,他打了一个哈欠,也沉沉睡去。 次日,熊赀早起,练了一会剑,换上朝服,遇慧儿前来。 “见过太子。” “你来了,她还未醒。” 慧儿一脸尴尬,“桃夭又给太子惹麻烦了。” 熊赀笑笑,没有说话,随赵升早朝而去。 随后慧儿将桃夭抱出了仪元殿。 桃夭不乐意,哭闹着,“赀哥哥呢?我要见赀哥哥。” 慧儿不理会,一路黑着脸。 到了桃院,桃夭挣脱慧儿,欲跑出院门。 “站住!”谁知,从未发过脾气的慧儿厉声阻止,桃夭吓了一跳,小腿还未迈出门槛,她缓缓的转过身来。 “姑姑?” 但见慧儿眼眶红润,神色严肃。 “跪下。”慧儿指着案上供奉着狄姬的牌位。 桃夭一怔,乖乖来到案前下跪,却有些不服气,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可知,你是谁?” 桃夭抬起小脸,“我是桃夭呀,姑姑不认识桃夭了吗?” “不,你不仅是桃夭,你更是陈国贵女,是公子林之女,是狄姬之女。”慧儿厉言声色,“如今我们落难,流落于楚国,得楚王收留,但总归是寄人篱下,桃夭,你要明白,你不可惹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至我们于死地。” 桃夭瞪大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赀哥哥会保护我。” 慧儿摇摇头,三岁的孩子又懂得什么,她蹲在桃夭面前,又软了语气,“他是楚人,不是陈人,唯一能保护我们的只有你的阿父,公子林。” “你知道,为何姑姑不带你离开,而楚王也不放我们离开吗?” 桃夭摇摇头。 慧儿叹道,“只因你的阿父还在,我们都在等着你阿父来接你。” “阿父真的会来接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 “若阿父死了呢,不来呢?” “那楚王便不会这般礼待我们,对楚而言,没有你的阿父,我们什么也不是了,生死皆不由自己,所以,你不可惹事,知道吗?” 桃夭仍不明白,不过看着慧儿凝重的神色,她懵懂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案上的牌位,想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父亲,顿时又伤心起来。 她紧紧抱住慧儿,“姑姑,桃夭好难过,桃夭想母亲,想阿父了,赀哥哥,从哥哥,元哥哥都有母亲,为什么桃夭没有母亲……” 慧儿听着心酸,却无法解释,很多事,她也不明白。##### 第12章:问策 从此,桃夭安静了许多,虽然仍随公子从玩耍,却懂事的知道了,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 另一则,楚王依旧下令三军伐随,楚王任公子章为主帅,帅兵十万,驻扎在瑕地。 璟瑄殿,乃熊赀学习之地,这日,太子师葆申为熊赀及公子元授课,熊赀担心伐随一事,有些心不在焉,对葆申的提问竟连续出错。 “太子心中有事?” 葆申放下竹简,问道。 公子元看向熊赀,因回答出葆申的提问,心有得意,却不显露。 熊赀回过神来,“不瞒先生,君父伐随,孤忧之。” 公子元道,“阿兄不必担心,弟却认为此番伐随,正合时。” 那日书房之事,他己知晓,君父未按太子之言,罢兵休整,表明君父对太子的话并不赞同。 葆申看了看二人,笑道,“大王此番伐随,自有大王的道理。” “孤还是不明白。” 葆申道,“此战结果如何,到时候,太子自然明白了。” 熊赀叹了声气,“只望三军将士都能平安归来。” 战场之上,那能没有生死,公子元听言,不以为然。 课后,公子元先行一步,熊赀留下,又向葆申说起那日受罚之事,熊赀不明白君父为何多罚他一个时辰,即然不是因为他兄长的身份,那么又是什么? 葆申听言,倒也笑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太子是君,公子从是臣,你们不仅仅是兄弟,公子从犯错,该罚,太子是兄长该挡责任,但是,并非任何事,都要由太子去挡当,以后太子继位为王,麾下将士大臣,犯了错,难道太子也去挡当吗?太子便要有太子的威严,有些事挡当便是纵容,纵容就会犯下无可饶恕的罪过,小到误人,大到误国,太子可明白了?” 熊赀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明白了君父的用心良苦。 * 半月之后,前方传来消息,随国不迎战,派人来与楚国谈合,楚王同意退兵。 熊赀不解,朝下问斗伯比,斗伯比笑了笑,“太子可知,此番公子章带出去的将士如何?” 熊赀道,“三军将士自是个个英勇。” 斗伯比摇了摇头,“公子章所带的将士皆是老弱兵残。” 熊赀一惊。 斗伯比又道,“公子章驻扎于瑕却不进攻,派人前去责问随侯,随侯派少师入楚营回话,实为探听楚军虚实,少师见楚军如此疲弱不堪,必会回报随侯迎战,而季梁会阻止,以季梁的才能,怎能不会算出楚军是引诱之计,随侯昏庸,不欲战,便会听从季梁的话,与楚谈合。而少师此人,心胸狭小,见随侯听季梁之言而不按自己意见行事,必会忌恨季梁,一个昏庸的君侯,一群离心的臣子,随国还能不灭吗?” 言毕,斗伯比看向熊赀,“这正是太子所说的离间之策。大王认为甚善,分化随国,让楚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利益,不战而屈人之兵,太子有胆有谋。” 斗伯比朝熊赀一礼,深深看他一眼,笑着离去。 熊赀还未回过神来,脑子里反复思考着令尹的话,他只提出了方向,而令尹却计划好具体的方法,心中大为感触,再次认识到贤才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他慢慢的行走在宫道上,思考着他这个年纪不该考虑之事,突然迎面走来一群寺人,推着小车,搬着货物。 他的目光瞬间落在一只鸟笼上。 “这些是什么?” 寺人们停下行礼,为首的回答道,“回太子,这是邓国送来的贡品。” 熊赀颌首,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只鸟叫什么?” 寺人回答,“听闻叫鹦鹉,可学人言。” 熊赀倒也好奇起来,“如此,将此物留下。” “喏。” 寺人将鹦鹉递上,熊赀看着鹦鹉五彩斑斓的羽毛,嘴角露出了笑容,想着桃夭见了定会喜爱。##### 第13章:凯旋 桃夭果然大喜,此后无论走到那里,都提个鸟笼,子从见了笑话她,子元心中冷然。 时间总是过得如流星,半年之后,楚再次伐随,只因随国内斗越发激烈,少师受宠过于季梁。 初夏,楚王亲帅三军驻扎在汉水,淮水之间,公子章为左将军,斗丹为右将军。 季梁献计随侯,先求和,再迎战,如此,能激厉随军将士,而使楚军懈怠。 但是少师仍认为楚军乃老弱残兵,建议速战为上策,这次随侯听从少师之言,发动攻击。 季梁认为楚人以左为尊,楚王必在左军,要求不与楚王正面开战,而少师自大,对随侯说道,不与楚王正面开战,便表示随军惧怕楚军,随侯再听其言。 结果,两军在速杞交战,随军大败,死伤无数,随侯与少师逃走,斗丹俘获了季梁回丹阳。 熊赀欲劝季梁投楚,然而,季梁愚忠于狱中自刎,熊赀感叹厚葬。 楚再次震慑汉东诸国,虽然没有灭随,但随国不敢不听从楚王之令,同时其余诸国喏喏。 接下来,楚王又伐不听话的郧国,与贰、轸两国订立盟约,史称蒲骚之役,后又伐绞,取得大胜,太子熊赀皆跟随征战,斗伯比掌权国政,楚国国力年年大增。 桃夭依旧在桃院,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晃三年又过,桃夭己经六岁,模样长开了,谁见了都说是美人胚。 这日,桃夭起了个大早,只因熊赀随楚王伐权而归,当年楚王灭了权国,设为权县,以权国君主斗缗为县主,半年前,斗缗反叛,楚王帅兵平乱,捕杀了斗缗,三军凯旋。 “桃夭,桃夭。” 公子从一路跑进桃院,“楚军进城了。” “来了。” 桃夭冲出寝室,公子从拉着她的手,二人朝院外跑去。 “小心些,别闯祸。”慧儿在身后提醒着,见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宫外己响起了鼓声,欢呼声,二人生怕错过了,跑得气喘吁吁,“子从,你不是说要午时才进城吗?” 子从道,“准是阿兄想见我了,所以加快了行程。” 桃夭白他一眼,“是赀哥哥想见我了。” 子从嘿嘿一笑,二人爬上了宫门的城墙,放眼望去,整个丹阳大街铁甲森森,戈铤敝日,甲乘如云,街道两侧站满了人群,他们箪食壶浆,追随着队伍,欢迎着归来的将士及他们的亲人。 桃夭被这一场景所震憾,不由来的升出一番自豪的激情。 “楚军威武!” “自是。”子从高傲的挺挺胸,“再过两年,我也可以上战场了。” 桃夭偏过头瞟他一眼,哼了一声,“赀哥哥九岁上战场,你都十一了,还要过两年?” 子从听言脸涨得通红,结巴道,“那是因为,因为,君父不让我去。” 桃夭抿嘴一笑,懒得理他,又将目光放在队伍中,收索着熊赀的身影。 “咦,赀哥哥在哪里?” 子从也四下张望,人实在太多,楚国尚赤,将士们所有战袍皆是赤衣黑甲,实难辩认。 突然一辆战车格外引人睹目,只因战车旁围着众多年轻楚女,她们手拿鲜花,瓜果,追随战车奔跑。 子从一眼瞧见,大喊一声。 “在那里。” 桃夭闻言堑起脚尖,最后干脆爬上女墙,终于看到了熊赀的身影。 卓荦少年,身姿昂藏,英雄无双。 “赀哥哥,赀哥哥。” 桃夭一阵激动,挥动着双手大声呼喊着。 此刻站在战车上的熊赀,似有感,四下寻望,引来周围楚女一阵尖叫。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桃夭好想冲到他的面前,他听见了,他在寻她。 然而,她却被子从一把拉下女墙。 “你做什么?”桃夭不悦。 子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些,君……父,君……父。” 桃夭一怔,赶紧捂上嘴,与子从猫着身子躲在城墙上。 好半晌。 “走了没有?” “不……知道。” 子从怕楚王,桃夭也怕。 但听外面的吹呼声小了些,桃夭探出脑袋,长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 “走了,可是赀哥哥也不见了。” 桃夭嘟着嘴,“都怪你,我答应过赀哥哥,他一回来,第一个见的就是我。”##### 第14章:讨好 “别急,别急。”子从讨好道,“等会儿我们混进议政殿,三军归来要举行宫宴,我们就可以见着阿兄了。” 桃夭听言,神色一喜,片刻又垂头丧气,“前殿我是不能进的,你忘了,我不是楚人。” “有本公子呢,别怕。”子从拍拍胸脯。 桃夭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慧姑姑告诫过我,我不想给赀哥哥惹麻烦。” 子从摸摸头,“那怎么办?” 桃夭叹气一声,席地而坐,“我去仪元殿等他。” “那我也去。” “不行,你是王子,你要去参加宫宴,说不准现在如姬正四处寻你呢,再说了,大王没见你的人影,准打你。” 子从听言脸色一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也随着桃夭席地而坐,背靠在城墙上,悠悠道,“我若是个公主该多好。” “嗯?” “君父就不会对我如此严厉,阿母也会更加疼我。” 桃夭哈哈大笑,“我倒想做个男子,像赀哥哥那样,多威风……咦,适才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拿着鲜花,木瓜?” “这都不知?” “快说,快说。”桃夭摇着他的手臂。 子从清清嗓子,“我阿兄可是君子,人人喜欢,正如歌中所唱,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懂了吗?”子从一幅小大人模样。 “哦。”桃夭似懂非懂,“原来对喜欢的人可以送花,送木瓜。” “正是这个理。”子从凑近桃夭,有些不好意思,红了红脸,“我也可以送你。” “我才不稀罕。” 桃夭哼了一声,想了想,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你去那里?” “先回桃院,逗鹦鹉玩,晚上再去找赀哥哥。”桃夭说着己大步离去。 “晚上去?”子从摸摸头,嘀咕着,“好似不妥呀……” * 议政殿,编钟鸣鸣,鼓瑟吹笙,肴核既陈,笾豆维楚,众人把酒言欢。 楚王与邓王后端坐高位,如姬与丽姬坐在邓王后身侧,其余后妃因品位不够,未能参加宫宴,公子从坐在如姬身边,熊赀,公子元于阶下左侧入坐,斗伯比,公子章,斗丹等一众大臣,士族于右侧入坐。 宴上,乐人高歌,赞美楚王,“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楚王大悦,高举酒樽,与众同饮。 接着又有人称赞太子赀,此番出征,表现英勇,捕杀叛臣,立了大功,熊赀谦虚起身还礼。 邓王后端庄高贵,看着自己的儿子,十分欣慰,如姬忙着给公子从布菜,丽姬笑容淡淡,不时与公子元眼神交换。 公子元端着得体的笑容,然而握着酒樽的手不免紧了些,片刻,他也起身敬楚王敬太子,恭敬而诚恳。 斗伯比捋着胡须,问向楚王,“权县城池己毁,不知大王如何处置权人?” 楚王抿了一口酒回道,“寡人打算将权人迁入那处,新建城池。” 斗伯比颌首,“那么权人公族呢?也迁入那处?毕竟是贵人,不可与野人(平民)同居。” “这……”楚王放下酒樽,一时未想到主意。 这时公子元出例道,“君父,若将权人公族迁入那处是必会引来第二次斗缗之乱,儿臣以为,可将这些人迁到楚国后方,以便严加监管,以防他们再次生乱。” 公子元年纪十四,己开始参政,此番便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楚王想了想,颇为赞许,“公子元之言可行,此事便交与你去办。” “喏。”本是一件小事,公子元也心中欢喜,他面不作色,回到自己席位,不免朝熊赀看去一眼,见熊赀与子从说话,嘴角笑了笑。 宫宴一直持续到深夜,众人皆醉。 子从缠着熊赀,被如姬拉走,熊赀也由赵升扶着朝仪元殿而去。 “太子这次征战,又是数月,老奴见着太子实在辛苦。” 熊赀笑道,“孤与君父比起来,谈何辛苦?君父戎马一生,孤才征战几年?” “正是。”赵升笑道,“听闻太子此战甚勇,当真虎父无犬子。” 二人进了寝室,赵升吩咐寺人打热水伺侯。 “孤不在楚宫,桃夭可好?”熊赀突然问道。 赵升笑答,“那小丫头好得很,整日与公子从在一起,自从太子随大王出征,这楚宫便是他们的天下,上屋揭瓦,下河摸鱼,啥事不做?” 熊赀听言也笑了,“今日倒没看见她,也不知她又跑到那去了?”熊赀接过寺人递来的帕子,洗了洗脸。 “公子从没有告诉太子?” 熊赀摇摇头,“桃夭不让他说。罢,明日再去看她。” 熊赀换上居家服,朝内室走去,挑开纱帐时,疲惫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第15章:想你 “哟,这丫头原来跑这儿来了。”赵升甚是无语,“她怎么每次都能进来?” 床榻上睡得正香的可不是桃夭吗? “你先退下吧。” 熊赀吩附着,赵升躬身而退。 熊赀嘴角含笑,缓缓坐在床沿上,看了她片刻,本欲入榻而眠,一时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桃夭,桃夭……” 他唤她,一声,两声,又去捏她胖呼呼的脸颊。 桃夭终于醒来,揉揉双眼,一脸懵懂,待看清面前的人儿时,顿时大喜。 “赀哥哥。” 她一下扑了上去,熊赀微醉,竟被她扑倒在榻上。 熊赀无奈的揉着额头,拉着她坐了起来。 “又在胡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他故意板着脸,“看样子,赀哥哥的仪元殿没人治得了你了。” 桃夭才不怕他生气,搂上他的胳膊,笑嘻嘻的将他仔细看住,又欢快的赀哥哥,赀哥哥的叫个没完,“桃夭想你了。” “赀哥哥也想你。” “真的?” “嗯。” “咦,赀哥哥变了?” “嗯?”熊赀眉梢一挑。 “赀哥哥变黑了。”桃夭摸上他的脸。 熊赀噗嗤一笑,将她的小手拿下,“赀哥哥征战在外,日晒雨淋,自是如此。” 桃夭嘟了嘟嘴,“赀哥哥真可怜,赀哥哥以后别出征了。” 熊赀笑道,“楚国太子怎能安居一隅?你瞧,连大王都要出征。” 桃夭想想也是,又凑到他跟前,眨巴眨巴眼,“以后赀哥哥出怔,带上桃夭,桃夭为赀哥哥遮风挡雨。” 熊赀哈哈一笑,心中甚是甜蜜,他揉揉她的头,“能为赀哥哥着想,平时没白疼你,以后还是赀哥哥为你遮风挡雨吧。” 他将她抱下床,又道,“走吧,赀哥哥送你回去。” “不。”一听要回,桃夭不乐意了,她站着一动不动,“我不回。” “太晚了。” “我与赀哥哥一起睡,赀哥哥给我讲行军打仗的事。” “不行。” “为何不行?”桃夭将头一偏,生起气来。 熊赀蹲在她面前,“你长大了,不能再与赀哥哥一起睡。” 桃夭不懂,却也想起慧姑姑教导的话,她转过头来看他,熊赀重重的点头,表示此事没得商量。 桃夭只得瘪瘪嘴,转眼又看见榻上的桃花。 “呀。”她大叫一声,将桃花拿起,“怎么散了,这是我送给赀哥哥的礼物。” 熊赀这才发现,满床的花瓣,笑了笑,“没关系,明日你再送赀哥哥便是。” 桃夭心情不好到极点,眼看泪水要落下,熊赀瞧着她那模样,毫无脾气,赶紧说道,“罢了,罢了,现在就带你去摘桃花,可好?” “真的?” 桃夭抬起头来,双眼放光。 “当然是真的,赀哥哥什么时侯骗过你。” 桃夭欢呼一声,熊赀笑着摇摇头,牵着她的小手,走出了仪元殿。 * 这厢,寒香殿,公子元与丽姬相对而坐。 丽姬言语酸楚,“今日,太子赀甚是风光。” “阿母别急,儿子己经参政,以后君父会陆续派遣事务给儿子,等有机会,儿子也向君父请战。” 楚国以军功为尊。 丽姬颌首,却也担心,“我儿辛苦了,此番大王派遣的事,一定要处理妥当。” “儿子一定会努力,定不会输与太子。” 丽姬听言点点头,“以前认为公子从会是劲敌,如今看来,他无非一个纨绔子弟,而如姬终会年老色衰,只有那太子赀……子元,你要明白,这君位,并非是嫡子才能坐的,母亲以前所说的天命。”丽姬冷笑一声,“全是拿来哄人的,如今,母亲只知事在人为。” 子元点头,“儿子谨听阿母教诲。” “不过要想压倒他,光是你努力不行,还得另谋。” “嗯?”公子元抬起头,“阿母的意思是……” 丽姬笑了笑,眼神是一股算计的精明,“此事,你莫管,阿母己经安排好了,你就安心去权县吧。”##### 第16章:猜疑 熊赀回宫,只会更加的繁忙,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隔三岔五便会去看望桃夭,如今,数日不见己是常事。 而公子从也不敢太“嚣张”,乖乖的跟着老师学习。 如此,桃夭便无聊起来,只得呆在桃院,坐在桃树下,托着腮,看着鹦鹉发呆。 “桃夭?” 慧姑唤她,她转过身,“战事结束了,为何赀哥哥还这么忙?” 慧姑来到她面前,将一盒针线放到她怀里,“战事虽结束了,还有国事,太子不可能天天陪你玩,他身负重任,以后,你也别去烦他了,乖乖的,跟着姑姑学女红吧。” 桃夭不愿意,“我要学识字,不学女红。” 慧姑笑道,“你是女子。” 桃夭不解,“女子就不能习字吗?” 慧姑一窒,她也不能回答,“自古以来,皆如此,女子相夫教子,男子征战疆场。” “相夫教子?若女子不能识字,如何扶持夫君教育子女?” “这……”慧姑不能解,好笑的瞪了桃夭一眼,“就你事多,你知道这个理便是,无须懂得原由。” “没天理。”桃夭翻了翻白眼,又偏过头去,不理慧姑,想着赀哥哥会有什么国事呢? 她那里知道,楚国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巴国主动与邓国缔结友好关系,并通过楚,向邓国聘请,楚王愿做这中间人,派使臣与巴使同时入邓,还带了不少礼物。 然而,队伍到了邓国遇到流寇,劫杀使臣队伍,邓祁侯事不关己,至楚,巴二使身亡,引来楚王大怒,责问邓祁侯,邓祁侯素来桀骜,未做过之事,拒不接受,楚,巴两国欲向邓国发兵。 邓王后闻言气得不行,急忙书信邓祁侯,让他向楚伏罪,邓祁侯的犟脾气上来,便六亲不认,集合将士,迎战于楚,巴两军。 熊赀在此事上,左右为难,亲疏关系,他也分得清,邓王后让他置身事外,但他不能见着母亲伤心,便向楚王求情,楚王大怒,指责他不明事理,感情用事。 眼见邓国危难在即,熊赀心有余而力不足。 熊赀去璟瑄殿寻葆申问策,路过桃院,桃夭与两个宫人,正玩着斗草,见她无忧无虑的笑容,熊赀的烦恼也减轻几分。 “太子,要进去吗?”赵升在一旁问道,暗忖,只有这小丫头才能逗太子一笑。 熊赀摇摇头,一行人又悄悄离开。 璟瑄殿,葆申知熊赀来意,“太子如今该做的不是劝楚王休兵。” 熊赀叹道,“赀不忍看两国相残。” 葆申回道,“若太子并非邓祁侯之甥,太子也会这么想吗?” 葆申的话令熊赀一怔,片刻,“可是,楚,巴两使之死,并非邓祁侯所为。” “是谁所为,并不重要,大王要的是诸国诚服,而邓祁侯在此事上处理不当,若是连邓这样的姻亲之国也敢与楚做对,那么楚何以称霸汉东,以后又何以挺进中原?”顿了顿,葆申见熊赀始终紧皱着眉头,又道,“太子还记得三年前,大王罚跪太子一事。” 熊赀想了想,“赀记得。” “太子维护公子从,与如今太子维护邓祁侯是一样的,有时侯,纵容一人一事,便是误国误己,太子以为是救他们,岂不知是害他们。” 熊赀听言倒也明白了,他朝葆申一礼,“先生之言,让赀茅舍顿开,赀知道该怎么做了。”言毕,向葆申告辞匆匆而去。 次日,熊赀在朝堂上向楚王请罪,愿亲自带兵伐邓。 众人皆诧异。 楚王听他此言,原本对邓祁侯的怒火少了几分,他认真的打量着儿子,见其神色坚定,心中颇为满意。 “难得太子想明白了,但是太子归来不足一月,此番不易出战,便由斗廉前去。” “喏。”斗廉领命。 三日后大军出发。 一月后,邓军大败,派人求和,楚王犹豫。 邓王后立即写信邓祁侯,要他主动割地联姻。##### 第17章:妻子 桃夭拿着一根小棍逗着鹦鹉说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鹦鹉反复的说着两句,引得她拍手大笑。 好不容易溜出来的子从趴在石案上,一手托着腮,被桃夭的笑容所吸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喃喃念道,“桃夭,以后做我妻子可好?” 桃夭瞥他一眼,“不好。” “为何?”子从急了,直起身来,“你曾答应过我的。” “我何时答应过你?”桃夭笑话子从赖皮。 “你出生之时,我还抱过你呢,你可不许赖帐。” 桃夭白他一眼,继续逗着鹦鹉,“叫赀哥哥,赀哥哥。” “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哼。”桃夭嘟着嘴,“我非君子,我是女子。” 子从坚持,“那也一样。” 见子从无理相缠,桃夭也生起气来,“我就不做你妻子,我要做赀哥哥的妻子。” 二人年幼,那懂妻子的含义。 子从狡黠一笑,“阿兄要娶妻了,你做不成阿兄的妻子了。” 桃夭听言一愣,“我不信,你胡说。” 子从也哼了一声,“是我阿母悄悄告诉我的,不信,你去问问。” 见他说得如此肯定,桃夭瞬间眼眶红润,将手里小棍一扔,“我去找赀哥哥。”说着跑了出去。 出了院门与一人撞了个满杯。 原是公子元,他己从权县回来数日。 桃夭着急,将他一推,公子元一个踉跄,桃夭朝他吐吐舌,很快消失不见了。 公子元不悦,紧皱着眉头。 公子从追了出来,“桃夭呢?” 公子元心中有气,阴阳怪气的说道,“不知道。” 公子从着急,并未注意此时子元与平时的不同,他拍拍脑袋,跺跺脚,朝另一方向跑去。 公子元冷哼一声,心烦的整理身上衣衫,低声骂道,没教养的丫头,等他抬起头来,便瞧见院中石桌上的鸟笼,目光一冷。 桃夭轻车熟路的摸进了仪元殿,乘寺人没注意,来到了熊赀寝室,熊赀不在,她正要退出,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还有王后的声音,她想起慧姑的告诫,不能再擅自进入熊赀内室,于是,她眼珠一转,便朝床下钻去。 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熊赀与邓王后。 “你们都退下吧。” 熊赀吩附寺人,众人皆退,便是赵升也退入门口。 “母亲莫急,舅舅己派了使臣,他知道自己错了。” 邓王后摇了摇头,“你舅舅的秉性,母后怎能不知,自从他继位为君,可有做过对邓国有利的一件事?楚,巴使臣在邓地遇袭,于理于情,他都不可以推卸责任,他不仅置之不理,还要将事情闹大,至兵戎相见,若不是你以退为进,先在你君父面前要求亲自伐邓,再想出割地联姻之策,以你君父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邓逆楚,可是直接打你君父的脸面呀。” 邓王后边说边抹着泪水,“邓国数百年基业,可如今当真要断在他手里,我知你舅舅不甘居人下,还沉迷于以前的辉煌,且不知今非昔比,而他有几斤几两?他若能像你君父那般,我又何须为他担心。” 熊赀拿出丝帕,安慰母亲道,“是舅舅糊涂了。” “他岂止是糊涂,如此还连累了你。”邓王后握上熊赀的手,“赀儿,可有觉得委屈。” “儿子不委屈,只要能保邓国,保舅舅,不让母亲担心,儿子做什么都愿意,倒是母亲,儿子担心,因为此事,君父对母亲怕是有所生疏了。” 邓王后听言,长叹一声,“自古以来,要得君王信任,谈何容易,便是我跟随你君父几十年,这恩情也是说变就变,一边是夫国,一边是母国,罢了,罢了……”邓王后摇摇手,“我只担心你呀。”##### 第18章:谋划 这厢,公子元回到寒香殿,丽姬好以整暇的喝着茶。 “母亲。” “嗯。” 丽姬轻应一声,“今日朝上如何?” 公子元在丽姬面前坐下,神色暗淡。 “怎么了?”丽姬见此,心觉不妙,但听公子元说道,“邓祁侯遣使者,与楚国再行婚姻,君父答应了。” “什么?” 丽姬手上的茶盅滑落,一脸不可置信。 公子元道,“未想邓国想到联婚一事,来化解君父的猜凝。”| 丽姬听了,半晌不言语。 “阿母?”公子元连唤数声,丽姬才缓过了神,随即冷笑一声,“化解?大王素来多疑,便是如此,灭邓也是迟早之事,这些年来,那些灭了的小国还少吗?而邓王后……”丽姬晃动着手里的茶盅,“我倒要看看,没有母国的支持,她还能如何?太子赀又能如何?” 公子元想了想,“阿母说的是,虽然邓祁侯求婚,但君父生疑,母亲这一计甚妙。” 丽姬冷哼一声,不由得想到这四年来,她所布置的一切。 数年的宫廷生活,让她明白,要想在他国立足,母国的支持无比重要,比如邓王后。 于是,丽姬极力与巴国修好,将早先在巴国受到的欺负抛弃脑后,她勤于写信,见巴国使者,皆是一幅恭敬讨好态度,对外便称是想念母国,众人不疑,而巴国是楚之附庸,也欲在楚有自己的线眼,如此以来,二者达成协议,各有所取。 丽姬心大,不满如今的地位,便与巴国相约,离间楚与邓之关系,从而打击邓王后。 丽姬设一计,让巴国主动与邓国结盟,并通过楚,向邓国聘请,然后,巴国派人伪装邓国流寇,劫杀使臣队伍,邓祁侯的秉性,她了解,此事若处理不好,必会引来楚王之怒,从而楚与邓关系便有了隔阂,当真如她所料,那邓祁侯没让她失望。 丽姬原以为,楚王会灭邓,未想邓王后想到以联婚而补救,不过,这又能如何? 母国失宠,邓王后在楚宫还能像以往那般,地位如磐石? 丽姬心中一阵畅快。 她握了儿子的手,“子元,母亲虽然不受宠,但你君父的心思,母亲明白,他的心大着呢,当年,你君父娶卢女为妻,最后灭了卢国,这才娶的邓后,因此,灭邓是迟早的事,咱们不急,路要一步步的走,打击王后,打击太子赀,并非一日之功。” 公子元听言,重重点点头,先前的郁闷心情也一扫而空。 只听丽姬又道,“这次与邓之战是斗廉为帅,早听闻他武艺高超,又懂兵法,葆申必竟是文臣,子元将来要战场立功,可拜斗廉为师。” 公子元想了想,“阿母所言极是,儿子这次办理权人一事,君父很满意,儿子向君父提出,想必君父会同意的。” “还有那公子章,他是公族长子长孙,老族长死了,他就是继承人,你要与他建立好关系。” “是,儿臣懂了。” “嗯。”丽姬颌首,这里母子俩玩着阴谋,那厢,熊赀送走邓王后,心思重重,想起母亲说的话,自古帝王薄情,难道君父真的会为这事,而与母亲数十年的夫妻情份生分了吗?君父不顾甥舅之情伐邓,如果是自己呢,又会如何? 熊赀回到寝室,却见桃夭坐在榻上,当下诧异不己。 “你何时来的?” 他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又偷跑进来了?”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桃夭却避开了。 “赀哥哥是不是要娶妻了?” “嗯?”熊赀一怔,“你听谁说的?” “我都听见了你与王后说的话。”说着,桃夭鼻子一酸。 熊赀听言不悦,皱着眉头,声音也沉了下来,“桃夭,你可知偷听谈话的下场,难道你还不吸取教训?” 桃夭听到他的责备,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赀哥哥真的要娶妻子吗?”她再次问来,神色十分委屈。 熊赀看着她,突然噗嗤一笑,“是又如何?赀哥哥总要娶妻的。” “不行。”桃夭猛的站起来,大喊道,“你不能娶别人。”##### 第19章:娶我 熊赀诧异,未想她反映如此大。 “赀哥哥为何不能娶别人?” “因为,你娶了别人,就再也不会理桃夭了。” 桃夭终于大哭起来。 熊赀听言无奈一笑,将她拉到怀里,“傻瓜,赀哥哥可以不理任何人,也不会不理你。” 桃夭哭得伤心,双肩一抽一抽,“你骗人。” “赀哥哥没有骗你。”他拭着她的泪水,“好了,别哭了,这些日赀哥哥太忙没来看你,你可有听慧姑的话?” 小丫头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赀哥哥,近日都做了什么?” “教鹦鹉说话。” “嗯。” “跟着姑姑学女红。” “嗯。” 桃夭边哭边说,熊赀欲分散她的注意力,“还有呢?” 那知,小丫头不再像以前那般好哄了。 她抬起胖乎乎的脸,一脸恳求道,“你不要娶邓女为妻好不好?” 熊赀皱起了眉头。 “赀哥哥为什么不娶桃夭?” 熊赀一惊,半晌才说道,“你还小。” “你不是说桃夭长大了吗?你还不和桃夭一起睡,你就是骗人。” 熊赀有些头痛,“你不懂……不管赀哥哥娶谁,都会对你好。” 桃夭头摇得像波浪鼓,“骗人,骗人,娶了妻,只能对妻好,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否则,就不算好人,赀哥哥是好人,以后肯定只对妻子好,不对桃夭好了,呜呜……” 熊赀听言,心有感触,“子之手,与之偕老,这话跟谁学的?” “慧姑姑告诉桃夭的,慧姑姑还说,桃夭的阿父对母亲最好。” 熊赀无言解释。 桃夭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承认了,生气的一把推开他,从他怀里跳出来,重重的说道,“赀哥哥不喜欢桃夭,桃夭也不会喜欢赀哥哥。”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熊赀没有追出去,而是坐在榻上,陷入沉思。 桃夭一脸郁闷的回到桃院,嘟着小嘴,坐在石凳上,突然看见桌上的鸟笼,然而,鸟笼大开,鹦鹉不见了。 她一惊,立即趴在桌下四下寻找,没有找到,急得再次哭了起来。 慧儿闻言跑了出来,只见她提着空笼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赀哥哥不要我了,鹦鹉也不要我了……” * 议政殿,书房: 楚王正在处理政务,斗伯比走了进来。 “见过大王。” “嗯。”楚王放下手里竹简,令寺人设几布酒。 斗伯比入坐,“大王唤老臣来,可是为了邓国之事?” 楚王呵呵一笑,“寡人的心事,瞒不过老令尹呀。” 斗伯比也笑,“臣为君解忧,是臣的荣幸。” 楚王指了指他,颇为感动,片刻又叹气一声,“寡人有老令尹,楚方可不乱,但是,寡人之后,老令尹之后,楚又该如何?” 斗伯比听言,赶紧起身,“大王千秋万戴……” “咦。”楚王挥挥手,“这些哄人的话,老令尹可别在寡人面前说了。” 斗伯比笑了笑,又坐了下来,捋捋胡须,“大王何须担心呢?太子赀的有勇有谋,堪当楚君之职。” 楚王摇摇头,“太子什么都好,便有一事,寡人不得不担忧。” 斗伯比抬头看着楚王,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楚王道,“太子赀太感情用事。” “大王是指与邓国联婚之事?” 楚王道,“寡人本欲借此灭了邓国。” 斗伯比摇了摇头,“大王可知,此番并非灭邓的最好时机,邓可伐,必须伐,但不可灭,所以之前大王伐邓,老臣没有阻止。” “此话怎讲?”楚王看向斗伯比。 斗伯比道,“邓祁侯本不足为患,却是最好的旗子,如今楚邓再次联姻,大王何不利用邓国,让邓军为我楚军所用,先将离楚近的罗,申,随等国并入楚之疆域,再逐步征伐较远的,黄,英,谷,柏等国,最后收拾邓国,统一南方,挺进中原。” “由近及远。” 斗伯比道,“正是,随国因大王数次征伐,己是惊弓之鸟了,罗国国小,也不堪一击,只有申国倒要费些力。” 楚王颌首,“诸小国寡人皆不放在眼里,统一南方,开疆扩地,称霸中原,才是寡人一生的报负,可惜寡人是等不及那一天了,不过,寡人的后人必将去实现,老令尹,所以寡人请你来,是想听听,以后太子赀能走到那一步?” 斗伯比闻言,捋了捋胡须,“若有良臣相助,必能扩大楚之疆域。” “老令尹心中可有良臣?将来辅助太子?” 斗伯比想了想,“楚国武将甚多,至于文臣,葆申倒也有谋,但是,此人志不在此,难。” “屈瑕(屈原祖先)呢?寡人前昔伐郧,取得蒲骚大胜,皆是他的功劳。” 斗伯比摇摇头,“此人有武有文,但性子高傲,治国难。” 楚王嘶了一声,“令尹斗家难道没有贤士?” 斗伯比摇摇头,“老臣的幼弟斗廉有武才,却无文才,难,老臣的儿子。”斗伯比叹气一声,“实在惭愧。” “可寡人听闻,斗班与斗谷於菟甚是聪慧。” 斗伯比笑了笑,“这两个幼子虽有些薄才,但年纪太小,还不足十岁,实难当大任,便是以后有所作为,那也是多年之后了。” 楚王听言叹了一口气。 斗伯比又安慰道,“大王不用担忧,楚国人才济济,老臣一定会为太子好好择选,再有,太子身边还有诸公子,其中以公子元最贤。” 楚王听言,眉头微皱,“公子元虽有才,但其母,心思不正,这又是寡人的一大担忧,寡人甚至怀疑巴国使者受袭一事,并非那么简单?” 斗伯比听言一惊。##### 第20章:忧虑 自从桃夭从仪元殿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内,也不出去玩耍,而且心情十分糟糕,整日恹恹的,连平时最爱吃的鱼羹也提不起兴趣了,慧姑只道她是因为鹦鹉丢失而难过,多次劝说,都无及于事。 这日,公子从来了,拿来一只黄鸟,桃夭趴在案上,装着没看见。 “桃夭,这只怎么样?比那只鹦鹉好看多了。” 桃夭转过身去,子从饶到她面前,“它很听话,不会乱跑了。” 桃夭仍不理他,子从顿了顿又道,“它还可以说话,真的,刚才我听见了。” 桃夭呼的站起来,子从一喜,“桃夭,你肯理我了?” 桃夭没有说话,拉着他的袖子。 “我们要出去玩吗?”子从更加喜悦。 谁知,桃夭只是将他推出屋,然后将房门关上。 子从是王子,从未受过这样委屈,脾气也大,他将手里的鸟笼一丢,鸟儿一下子钻了出来,飞走了,子从抓了两下,没抓着,顿时眼眶红红的,一堵气就跑了出去,慧姑呼之不及,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深深皱起。 夜晚,桃夭缠着慧姑说要与她一起睡,慧姑抱着她入榻,桃夭将慧姑搂得紧紧的。 慧姑觉得这丫头心里有事,“怎么了?” 桃夭道,“姑姑,以后不要离开我。” 慧姑笑了,“姑姑永远都不会离开桃夭。” “姑姑不要骗我,不要像赀哥哥那样骗我。” “嗯?”慧姑这才明白,小丫头近日来为何闷闷不乐,“太子骗了你吗?” 提及伤心事,桃夭泪流满面,“赀哥哥要娶妻了,他不要我了,呜呜……” 原来是这样,慧姑觉得好笑,轻轻拍着桃夭的背,“就算所有人不要桃夭,不理桃夭,姑姑要,姑姑理。” “真的?”桃夭抬起头。 “真的。”慧姑揉揉她的头,笑道。 “姑姑真好。” 桃夭吸吸鼻子,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再有。”慧姑拭去桃夭的泪水,“你今日又对公子从使性子了,忘了姑姑说的话?” 桃夭愣了愣,“桃夭没有忘记,桃夭是陈国人,不可得罪楚人。”慧姑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明日去向公子从赔个不是,知道吗?” “知道了。”桃夭软软答道,偎依在慧姑怀里。 次日,桃夭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 “桃夭还没醒来,这丫头脾气犟得很,是否又给太子若麻烦了?” “她在生孤的气呢。” “太子里面请。” “不用了,孤就在这里等她。” 是赀哥哥来了? 桃夭翻身而起,穿上衣衫跳下床,正要跑去开门,突然想到她正与赀哥哥置气呢,于是又嘟着嘴,坐回到席上,自言道,“我才不理他。” 然而,她却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响,小丫头终是按耐不住,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轻轻拉开房门,探出一只脑袋来,朝外张望。 但见她的赀哥哥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手里拿着几根竹枝,正在编着什么? 她好奇了,眨巴眨眼,想上前,终是忍住,只悄悄的望着。 赵升瞥见了她,在熊赀耳边笑道,“那小丫头在偷看太子。” 熊赀谈笑不语,手里动作未停。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熊赀方才起身,对赵升说道,“既然桃夭还未醒,我们先回吧。” “喏。” 熊赀与赵升出了桃院。 桃夭哼了一声,待他们走远了,才跑了过去,见石桌上放着一只小鸟,竟是丝竹编成。 她顿时双眼一亮,稀奇起来,这东西,可是从未见过。 她好不欢喜,心中那点小脾气早己烟消云散。 这时,慧姑走了出来,桃夭献宝似的嚷道,“姑姑,你看。” 慧姑也未见过,一幅好奇的神色,“这是什么?” “竹子做的鹦鹉,赀哥哥送给我的。” 见桃夭笑了,慧姑蹲下身子,“这回不气了。” 桃夭一愣,“我才没原谅他,我去找从哥哥,与他一起玩。”说完撒开蹄子就跑了出去。 刚到绛云殿,便听到如姬指责公子从的声音。 “一大早,又去桃院了?” “是。” “再往桃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就去。” “她就是一个孤女,你与她交好有何用?她能帮你什么?” 如姬的话让桃夭当即愣住。##### 第21章:竹鸟 “孤女又怎么了?”公子从反问。 “我知你的小心思。”如姬将公子从拉回屋内,“你最好弃了那个想法,你是楚国王子,你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将来建功立业可得一个好封地,阿母不奢望你有多大出息,但你也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不能让你君父失望,桃夭什么都不能帮你,她的阿父还下落不明,她只是一个落迫的孤女,王后礼待她,是王后心善,但王后去过桃院几次?你难道不知,因为她明白,桃夭可有可无的身份。” “阿兄还常去桃院?”公子从不服。 如姬咬牙道,“那是太子看她可怜,她如今还小,瞧那模样,长大了定是狐媚子,那时侯,你还以为这楚宫能容得了她?王后还会让太子赀接近她?那可是要亡国的……” 如姬被公子从气极了,把不该说的也说了,言毕,又立即捂住嘴,但见公子从懵懂的表情。 如姬四下张望一番,见没有人,她松了口气,又狠狠的看着公子从,“刚才阿母说的话,别告诉他人,听见没有。” “哦……” 如姬瞧儿子没出息的模样,戳了戳他的额头,“今日你要随先生学射(古人学六艺,礼,乐,书,数,射,驭)你若不去,阿母便告诉你的君父。” 公子从听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 桃夭出了绛云殿,走在宫道上,心情再次失落下来,她不太明白如姬的话,但能听出来,如姬不喜欢从哥哥来找她,还说赀哥哥是可怜她才对她好。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从小生活在这里,觉得每个人都对她好,因为她们都对她笑,她从不把慧姑姑的话放在心上,原来姑姑的话是对的? 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第一次明白了,她在别人心里的地位。 “桃夭!” 突然有人在唤她,她抬起头。 公子元来到她面前,背着手,似笑非笑,“听闻,你的鹦鹉不见了?” “嗯。” “我早己料到,邓国的东西养不熟,早晚会飞。”公子元一脸鄙视。 桃夭不服气,哼了一声,“赀哥哥给我做了竹鸟,再也不会飞了。” 说完转身便跑,平时,她与公子元接触极少,此刻又心情不佳,只想尽快回到桃院。 “你……站住。” 身后公子元大声喊道,她置之不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公子元紧紧皱着眉头,袖中的双手握在一起,只听“嗤”的一声,像是鸟儿的叫声。 他一惊,忙伸出手,原来手里握着一只小鸟,本是想拿给她的,却被他一气之下,给掐死了。 * 再说熊赀回到仪元殿,司宫来报,大王有召,熊赀急急赶到议政殿,殿内侯着众臣,原来,楚王要伐罗国,众人商议伐罗事宜,楚王欲亲征,屈瑕挺了挺胸,一扫众臣,嘴角微勾的出例道,“区区罗国何须大王亲怔,臣愿替大王为三军主帅,定踏平罗国都城。” 众人皆知,屈瑕在蒲骚之战中大胜,在军中威信大增,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都佩服他,楚王也对他寄了重任。 楚王听言笑道,“屈子英武,寡人知道,但屈子出征刚回,不休息一番吗?” 屈瑕笑道,“臣的职责便是为大王征战沙场,臣想休息,但是……”屈瑕的目光突然落在熊赀身上,眼珠一转,“太子大婚,臣一直发愁送什么大礼,这次出征,攻下罗国,便是臣送给太子的礼物。” 屈瑕声音铿锵,信心满满,似说笑,似调侃,引得众人都笑出声来,熊赀也面露微笑,不言语。 “那可不行,这礼得臣来送。” “臣送。” “臣要求出战。” 众人争先恐后,殿内气氛热烈,楚王笑着挥挥手,“罢,这次就听屈子的,太子大婚,孤不易出征,便由屈子代劳吧。” “喏。” 屈瑕领命,一脸得意的笑容。##### 第22章:同心 五日后,三军出发,斗伯比去为屈瑕送行,见其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与一众将领高谈阔论,说什么攻入罗国,要如何如何,皆是骄傲之色。 斗伯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回到楚宫,斗伯比面见楚王,说出自己的担忧,“屈瑕面有傲色,此番出征,恐会失败,还望大王再派援军,前去接应得好。” 楚王一怔,随后笑道,“寡人也知屈子的弱点,但是,区区一个罗国,寡人相信凭屈子的能力完全拿得下,老令尹担心过余了。” 斗伯比只得退了出,遇上了邓王后。 斗伯比垂了垂眸,笑着迎了上去。 入夜,楚王还在书房,邓王后端着食物走了进来。 “老远就闻着香味了。”楚王放下手里的竹简。 邓王后笑道,“见这里灯还亮着,便亲自做了些,也正有一事向大王禀报。” “嗯,何事?”楚王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太子的婚事……” “你是王后,你做主。”楚王打断她的话。 邓王后点点头,嚅嚅唇,又道,“阿弟的事,还望夫君宽心,妾的阿弟愚昧不堪,但对咱们大楚是忠心的。” 楚王听闻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妻子,一声夫君,顿时勾起他无限的回忆,以往的那些美好,那些黾勉同心的日子。 她是邓国嫡女,邓国建立于商,与周天子关系密切,而如今楚还不被周天子承认,被中原诸国笑话,她嫁他算是委屈了。 楚王叹气一声,握上邓王后的手,拍了拍,虽然没有说话,邓王后己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见楚王斑白的头发,苍桑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眼眶一红,“夫君……” “不说了,寡人知道你的忠心,几十年来,邓国归顺,楚宫稳定,皆是你的功劳,寡人记得,你还曾为寡人出谋划策,仿佛犹在今日……”言及,楚王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屈瑕出征,老令尹向寡人提出增派援军……” 楚王将斗伯比的一番话说了,邓王后认真的听着,想了想,“令尹所言不无没有道理。” “哦?”楚王笑了笑,“寡人倒是好久没听你的意见了,但说无防。” 邓王后道,“妾认为,令尹关心的不在兵力的多少,而是进谏大王以诚信镇抚百姓,以德义训诫官员,以刑法来威吓屈子。屈子经蒲骚之役的胜利,自以为是,轻视罗国,大王若不加适当控制,岂不是等于不加防范吗?” 楚王听言思考半晌,他本是智者,先经令尹提及,再听王后之言,顿时眼中一亮。 他立即起身,唤来司宫,“快快,传旨下去,让三军暂且驻扎。” 司宫领命,急步而去。 然而,传令兵并没有阻止屈瑕攻罗,由于屈瑕的轻敌,楚军伐罗大败,而屈瑕自缢以身殉职。 消息传来,全朝震惊,楚王追悔莫及,直言“孤之过。”同时,对邓王后不再疏远,再次信任起来。 邓王后感谢斗伯比,斗伯比笑道,“这都是王后贤智卓殊,老臣只是提了两句而己,如今王后重获大王信任,不仅对太子有利,对邓国也有利,楚国不能离开邓国。” 邓王后听言会心的笑了,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块终于落了下来。 有人松气,自有人紧张愤怒。 丽姬一扫案上物什,“好不容易引得大王对邓国起疑,对邓后疏远,想不到屈子一败,反而让她再次得到信任,她可是捡了个便宜。” 公子元侯在一侧,没有出声。 丽姬发泄完脾气,平静了心情,理了理衣衫又坐了下来,“此事算她运气好,但邓国能保多久?谁也说不上来。” “是,望阿母不要因此生气,伤了身子。” “嗯。”丽姬叹了口气,半响,她看着公子元,“听闻,前些日你曾吩附寺人捉了一只赤鸟去送给桃院那丫头?” 公子元一怔,“并非阿母想的那样?” “你知阿母怎么想的?” 公子元垂下双眸,“熊赀对桃夭甚是溺爱,儿子只想给他找找晦气而己。” “哦?真是这样吗?” “儿子不敢瞒着阿母,儿子知道什么对儿子最重要。” 丽姬点点头,“太子赀娶邓女?”她又冷哼一声,“以后,你便娶巴女,巴国如今的国君,又岂是邓祁侯那个蠢货能比的。” 公子元听言微微抬起眸,片刻又垂下。##### 第23章:客人 楚宫,前朝忙于政事,后宫忙于婚事,人人都有事做,只有桃夭觉得自己的多余,小小年纪,她开始有了心事。 慧姑看她一人安静的坐着,手里把玩着竹鸟,摇了摇头。 那日,她委屈的将如姬的话一一告诉了慧姑,慧姑又惊又慌,桃夭追问她什么是狐媚子?什么是亡国?慧姑又生出些怒气,“以后不要再出去了,也不要去绛云殿。” “就因为我不是楚人吗?” 慧姑叹气。 “阿父何时来接我?” 慧姑道,“应该快了吧……桃夭也想离开吗?” 桃夭想了片刻,“我舍不得赀哥哥,不过,他有妻子了……”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竹鸟,第一次感到了孤单。 熊赀依旧抽空来看她,她不再与他生气,缠着他学编竹鸟,不过,她总是学不会,她又让他教她习字,当她能写出自己的名字时,着实兴奋了一场。 “赀哥哥,你有了妻子,还会来看我吗?” 熊赀揉揉她的头,“当然会。” 他说得肯定,但是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甚至没有想到,会有那一天,而且来得这么快。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桃夭七岁,邓国的送亲队伍己经出发,过不了多久,便会到丹阳。 楚宫更加忙碌起来。 对于熊赀而言,婚事便是国事。 桃夭曾问他,喜欢新娘子吗?他愣了半晌,他不知这小丫头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她可懂得什么叫喜欢? 此刻,他看着装饰一新的仪元殿,心里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喜欢吗? 从未见过的人,如何谈及喜欢? 可世间的婚姻不都是如此吗?况且他是储君,以后这宫中还会有许多姬妾进来,就如君父那般,可君父真正喜欢的又有几个? “太子。”赵升走进屋子,见他发呆,便笑道,“太子是盼着新娘子呢!” 熊赀回过神来,笑了笑问道,“何事?” 赵升道,“大王召见。” 此时召见,想必是为婚礼一事,熊赀颌首,理了理衣衫,朝议政殿而去。 “君父。” 书房里除了楚王,斗伯比,还有一人,此人三十来岁,一身白衣,道风仙骨。 熊赀心中好奇,朝楚王施了礼,楚王道,“太子,这位是陈国公子完。” 嗯?陈国公子? 熊赀一愣,直到公子完朝他双手一揖,“鄙国公主承蒙太子相救,陈完感激不尽。” 熊赀不解,急朝楚王看去,楚王笑道,“太子还不知道,陈国国君病薨,公子林新君继位,公子完乃新君的族兄。” “这……”陈国国君薨?公子林为新君?熊赀大惊。 公子林不就是桃夭的阿父吗? 这厢陈完看向楚王,又施了一礼,“当年先君在位时,楚王曾书信一封于新君,那时侯,新君不便,因而没能来楚接回公主,但对公主是日夜思念,如今新君继位,在继位当日便派鄙人来楚接回公主。” 陈完的话说得含蓄,其实大家都明白,当年陈佗被三公子赶下了王位,公子跃为君,但是对其弟,公子林,公子杵臼忌惮迫害,至公子林失踪,公子杵臼居府整日不出,后来,公子林与公子杵臼联手逼退公子跃,公子跃病薨,公子林继位,而陈完本是陈佗之子,与公子林交好,这其中蹊跷大可追寻。 楚王笑着看了斗伯比一眼,斗伯比微笑不语。 熊赀却没想这么多,听言陈完要接回桃夭,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24章:归陈 楚王笑道,“公子林为君,寡人定会遣使者相贺。” 陈完垂了垂眸,“多谢楚王。” “不过……”楚王转了语调,眉目之间一片精明,陈完与熊赀皆抬起头来。 只听楚王继续笑道,“桃夭在楚国数年,己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么一个小小女娃,说走便走,她恐怕不能接受,便是寡人。”楚王又叹气一声,“对桃夭甚是喜欢,也舍不得啊。” 陈完听言,赶紧道,“公主在楚七年,能得楚王如此相待,完代陈君再谢楚王,陈君也深感楚王之恩,因此送礼一百车,一为贺太子之喜,二为感谢楚王当年的搭救收留,再者陈君让完带来一份国书,请楚王过目。” “哦?”楚王挑了挑眉。 陈完从袖中拿出一份帛书,双手递给司宫,司宫交到楚王的几案上。 楚王展开国书,忽尔脸上笑容再起,“陈君愿与寡人私盟,承诺在其有生之年,绝不与楚作对,以此书为证。” 众所皆知,楚国要统一南方,与周国小国常年征战,这些小国有几十个,如今收复了一些,还有一部分不愿诚服,便是附庸国都有可能随时返悔,因而这个时侯,若中原诸国伐楚,对楚便是一场浩劫。 并且,中原诸国从不把楚放在眼里,陈国虽小,也是天子受封的国家,能够向楚表达“友好”,这让楚王感到自豪与兴奋。 这是楚摆脱“蛮夷”身份的第一步。 “既然如此,寡人又怎能阻止他们父女二人相认?岂不太无人道?”楚王顺时改了口,“公子完暂且在驿官住上,寡人立即派人送陈国公主归陈。” 陈完听言大喜,双手一揖,恭敬而拜。 司宫亲自送陈完退出,熊赀似乎这才缓过神,“君父打算何时送桃夭归陈?” 楚王再次看了看国书,又交给斗伯比,无所谓的说来,“自是越快越好,太子,此事你去办吧。”然后楚王看向斗伯比,“公子林当真有本事,让老令尹说对了。” 斗伯比放下国书,捋了捋胡须,“如此,有了公子林的承诺,便是蔡,息等几国想攻楚,没有陈国参与,怕是不能集结了。” “哈哈……”楚王大笑,“并非楚国怕他们,只因寡人的确腾不开手来…….” 楚王与斗伯比还在说话,熊赀却是退了出来。 外面春暖花开,熊赀却感到阴云密布,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甚至让他有些窒息。 他静静的站在回廊上,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这是怎么了?回到陈国才是桃夭最好的归宿,他不该为她感到高兴吗? 难道与这小丫头相处久了,竟是舍不得了?还是此事来得太突然,一时不能接受? “太子。”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熊赀转过身去,但见陈完还未离开。 “公子完?”熊赀诧异。 陈完朝他走来,行了一礼,“思来想去,完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公主,正要向楚王禀报。” 原来如此,熊赀颌首,“公子这边请,孤可领公子前去。” 陈完一喜,“多谢太子。” 熊赀领着陈完朝桃院而去。 一路上熊赀简单的叙说桃夭在楚国的情况,及桃夭的性子喜好,陈完不住的点头,感概。 一行人来到桃院,桃夭闻言跑了出来,“赀哥哥……” 但见院子里不认识的陈完,愣了愣,歪着脑袋将他打量着。 陈完在看见桃夭的那一瞬间,便眼眶深红,激动万分,她的模样,与狄姬那般相似,不经旁人解说,便己知道,她是谁了。 “公主……”陈完几乎不能言语。 桃夭眨眨眼,不解,看向熊赀。 这时,慧姑闻讯出来,见了院中之人,也是怔住。 片刻,她紧紧的捂住嘴,忍不住泪流满面,“咚”的一声跪下,“公子完……” “慧儿,这些年辛苦了。” 陈完上前两步,急急扶起慧姑。 慧姑摇摇头,“公子完来楚,是为……” 陈完道,“公子林继位为君,完来接公主归陈。” “什么?公子林是陈侯了?” 陈完点点头,慧姑简直不敢相信,呆愣了片刻,再次跪到桃夭面前,又喜及而泣,“桃夭,你听见了吗?你的阿父成了陈国国君,我们可以回家了。” ……##### 第25章:拜谢 不,我不让桃夭走。” 公子从一把推开如姬,就要向外冲,如姬赶紧让寺人将他捉住。 如姬气得不行,指着公子的额头,“你不让她走,你凭什么?” 公子从己经十二岁,还是小孩秉性,“我就不让,不让。” “好,好,你不让。”如姬又推开寺人,拉起公子从的手,“那你就去找你君父,告诉他,谁也别想将桃夭带走。” 如姬拉着公子从便往外走,“阿母赔你一起去,你要去死,阿母也不阻止你,反正你君父也不止你一个儿子,也不止你阿母一个姬妾,你阿母没有母国,没有家人,咱们死了,一了百了。” 听到如姬说出这样的话来,公子从顿时噤声,小心的朝如姬看来,“我,我……” 他站着不动。 “怎么,不走了?” 公子从低下头,开始抽泣。 “还是想去?”如姬冷言道。 公子从抬起头,“阿母,我错了,我只是舍不得桃夭,我与她一块儿长大,只有她愿意跟我一起玩,太子哥哥忙于国事,子元忙于学习,其他公子都不爱搭理我,他们的阿母,都说你是野人(平民),不让他们跟我一起玩,只有桃夭对我最好。” 如姬听言,一时愣住。 她的身份的确不好,当初楚王狩猎,看上了她的美貌,将她带入了楚宫,从而引来了众姬的嫉妒,她们排斥她便是了,未想,自己的儿子也受了这份气。 如姬心里即难受又心酸,将公子从紧紧搂在了怀里。 * 桃夭离楚定在三日后,这三日来,慧姑带着她,拜谢楚王,拜谢王后,拜谢各姬,众人纷纷表示不舍,当然有真心的,也有虚情假意,更多的无所谓的敷衍。 邓王后对她并非不在意,邓王后打理后宫,平衡后妃关系,还要牵挂母国,担心太子,自然繁累,根本无法分心去关注桃夭,再者,桃夭本是一个落迫孤女,谁又会想到今日的她会成为陈国公主? 但毕竟相处了几年,邓王后心有感触,因此送了许多礼物,拉着桃夭的手,“可怜的孩子,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桃夭哭泣,“王后,谢谢你收留了我,我定不会忘了你的。” 邓王后也眼眶含泪,“好孩子。” 一旁的如姬见此,也是叹气一声,丽姬与众姬装模做样的拿出丝帕拭着眼角,熊赀低下了头,公子从轻轻抽泣。 夜晚,慧姑在收拾东西,慧姑从来没有过的喜悦之情,“到了楚境,便去接你的阿母,这些年,咱们一直没有去祭拜,未想到,这第一次去,便是接你阿母回陈,你阿母在天有灵,一定高兴呀。” “你的阿父没有忘记我们……” “桃夭?” 桃夭正在出神,“哦,”她抬起头来,慧姑见她手里拿着那只竹鸟。 慧姑放下手里的衣衫,走了过去,“楚宫里不管别人的目的如何,对我们终是有恩,特别是太子赀,不过……”慧姑顿了顿,“终是一别,你也别太难过了,想想你可以马上阿父了,难道不该高兴吗?” 桃夭点点头,“我高兴,我也想阿父。” 慧姑微笑着摸摸她的头。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轻声咳嗽,“慧姑。” 是赵升的声音。 知是熊赀来了,慧姑赶紧出门相迎,熊赀扶她起身,“慧姑,孤来看看桃夭。” “是。”慧姑道,将太子领进屋,便退了出去。##### 第26章:等你 桃夭没有像往常那般,扑向熊赀,而是坐在席上愣愣的看着他。 熊赀笑着来到她身边坐下。 “怎么了,要回家了,不高兴?” “我高兴,可以见到阿父,但是也不高兴,因为见不着赀哥哥了。”桃夭说着,红了双眼。 熊赀心口一酸。 他将桃夭搂在怀里,想说什么终是不能。 能说什么呢?说以后还会相见? 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甚微。 从此,她将有她自己的生活,而她的生活,不再有他。 想到这里,熊赀又是一阵难过。 但是他不是一般人,更不是孩童,即便还是孩童,他也不可能像他人那般,将喜好表达出来,如公子从,可以毫无顾及的大哭一场,甚至闹上一番。 他不能任性。 他从小是太子,被授予极高的希望,及一直以来储君的教导,他身上所担负的重任,不容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因而,便养成了这般的沉稳,隐忍。 人人都赞他优秀,他也为之自豪。 可是,现在才发现,他的优秀是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随意发泄。 他也想像公子从那样。 可是…… 他拭去桃夭的眼泪,“便是没有赀哥哥,有你阿父在身边,以后还会有你的夫君,他们都会护你……” “为什么你不能成为我的夫君?” 熊赀苦笑,刮着她的鼻子,“很多事不是你我能左右……” “那你会想我吗?” “会。” “会来看我吗?” 熊赀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也不想骗她。 他突然看到她手里的竹鸟,“以后,你想赀哥哥了,就看看这只竹鸟。” 桃夭低下头,但见手里的竹鸟栩栩如生。 *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桃夭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被拉上了马车,她大哭,早己忘了昨夜与赀哥哥的约定,不回头,不流泪。 她拉开车窗,拼命的朝熊赀挥手。 熊赀负手站在城门口,公子从站在他的身旁,早哭成了泪人,他抬头看着熊赀,“阿兄,桃夭真的就走了吗?” “她还会回来吗?” “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着她了?” 熊赀没有回答,而是微眯着双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人儿,神情没落。 公子从咬着唇,突然朝马车跑去。 “公子?”一众寺人赶紧追了过去。 “从哥哥?从哥哥?” 桃夭大声喊着,子从追着马车,“桃夭,你放心,以后我会去陈国找你……” “好,我等你,你一定要与赀哥哥来看我……” 桃夭也大声回答,寺人赶上公子从把他拦下,他挣扎一番,未果,只得愣愣的站在大道上,看着远去的马车。 熊赀依旧一动不动,微风吹着他的衣袍,吹落路旁的桃花,吹响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当”悦耳又孤独。 此刻,城墙上,还站着一人,同样注视着那辆马车,直到没了踪影,他才缓缓垂下双眸。 “公子,这黄鸟……”身后一位寺人问道。 “放了吧。” “公子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捉到。” “我说放了。”公子元突然提高了声音,寺人一颤,赶紧将笼子打开,瞬间一只漂亮的黄鸟欢叫着飞了出来,公子元不由得抬起头,“也罢,远离楚宫,也并非一件坏事。” *##### 第27章:大婚 桃夭躺在慧姑的怀里,哭累了,便睡着了。 黄昏,马车来到一个驿站,陈完吩附大家休息,桃夭睁开朦胧的双眼,“姑姑,我们在那里?” “己经离开丹阳了。” “离开丹阳,就离赀哥哥越来越远了。” 慧姑笑道,“但是,离你阿父也越发近了。” 桃夭没有说话,取下腰上的香包,里面除了一块玉佩,还装有那只竹鸟,她将竹鸟紧紧握在手中。 慧姑将桃夭抱到榻上,放下纱帐,“你先睡会儿。” 慧姑出了屋,外面站着陈完,“公主如何?” 慧姑摇摇头,“从没有离开过楚宫,难免舍不得。” 陈完颌首,“此番回陈,要行一月,公主多需要你照顾了,楚王曾言派人相送,但完拒绝了,有楚人在总是不妥,楚是狼子野心,虽然救了公主,但陈若此就与楚扯上关系,恐会令中原他国嫌弃,因此,回到了陈国,关于楚国之事,少说为妙。” 慧姑点点头,“奴知道了,公主还小,等时间久了,楚国的事她自然会忘记的。” 陈完又道,“我见公主与那几个王子,关系甚好。” 慧姑叹了声气,“也幸得他们照顾,若没有太子赀,公主还不被宫人们欺负?” 说完,慧姑回头看向屋子,朦胧的沙帐内,一个小小和身影卷成一团。 “如今好了,回到陈国,桃夭是公主,奴婢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了。” …… 次日一大早,队伍出发,慧姑还担心桃夭不习惯这般长途赶路,但她没有叫一声苦,头几日赶路,她还心情闷闷,但不久后,便开心起来,对陈国的好奇,对阿父的好奇,让她缠着陈完问东问西。 “陈宫有楚宫大吗?” “陈宫漂亮吗?” “陈国的街道宽吗?” “阿父长什么样?他会喜欢我吗?” …… 陈完笑着一一向她描述,“陈宫不如楚宫宏大,但更加精致,楚有山水,陈有平原,广袤无边,可策马奔驰,一到春夏两季,满地鲜花,美不胜收。” “有桃花吗?” “当然有。” “那我可以去骑马吗?” 陈完笑了笑,“按理说女子不能骑马,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赀哥哥也曾说过教我骑马,可他总是没有时间,等他来陈国看我时,我便骑马去迎他,他一定会惊讶的。” 说完,桃夭自个儿笑了,一手托着腮,竟想像着与熊赀见面的情景。 正当一行人还在路途中,楚国迎来了太子赀的大婚,可谓全城欢庆,隆重而热闹。 熊赀接过礼官递来的合卺酒,竟是久久未能饮。 一旁的新娘子诧异的看着他,他却在出神。 邓王后轻轻咳嗽一声,熊赀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朝新妇一笑,新妇面露羞色,低下了头。 饮了合卺酒接下来是一系列仪式,“荐祭”,“举祭”,“振祭”……一个时辰过去,然后,婚宴开始。 大殿乐声飘扬,丝竹声啸,乐师唱起了歌谣: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一首又一首,赞美新妇,称颂君子。 此刻的熊赀规矩的端坐着,面带微笑,若细心的便会发现,他笑容的疆硬,神色的恍惚。 或者说,他身在此,魂在远外。 所谓的婚礼只是国事,与他的喜好又有什么干系呢?##### 第28章:遇险 同一日,桃夭一行来到了楚国边境,当年埋葬狄姬的地方。 隔了数年,这里桃花依旧红艳,慧姑找到那座孤墓,拉着桃夭跪下,哭诉说着近年来的经历,又告诉狄姬,如今公子林继位为君,一切都变好起来。 桃夭呆呆的看着,随即流下泪水,陈完站在一侧,微低着头,神色悲哀,似回忆起昔日在陈宫的情景。 陈完请了当地的一位巫,做了祭祀。 祭祀毕,陈完扶起桃夭与慧姑。 “你们先到马车上,我这便迁坟。” 慧姑点点头,拭了泪水,拉着桃夭朝马车走去。 随后陈完挥挥手,身后的护卫抬来棺木,拿起了工具…… 陈完只带了十几位护卫,为首的叫颜英,是陈侯的卫队长,官拜郎中,因不想引人瞩目,他们一路低调而行,有楚国的通关文谍,倒也安全,明日便可以出楚境。 当夜,他们宿在一家驿站。 夜黑风高,整个驿站异常安静,突然一个人影在屋顶上晃过。 谁也不知,巡夜的人无声无息的倒在了黑暗里。 片刻,便有火星从后院燃出,那里停放着棺木,极快整个驿站着燃起来。 “起火了!” 有人发现了大吼一声。 陈完惊醒,立即跃身而起,他披上外衫,打开房门,一阵浓烈的黑烟袭来,什么也看不见,他连忙捂上嘴。 “公子,公子……” 颜英跑了过来,急道,“快些离开,整个驿站都燃起来了。” “公主呢?”陈完大声问。 “属下己派人去寻。” “你为何不亲自去?” 陈完一把推开颜英,摸索着,急急朝桃夭屋子跑去。 驿站内还有其他过往商客,顿时一片混乱,哭喊声,惊叫声交织在一起,因看不见路,众人拥挤,踩踏。 慧姑护着桃夭冲出了房门。 “姑姑,姑姑?”桃夭吓得惊慌失措。 “别说话,咳,咳。”慧姑一手捂着桃夭的嘴,一手拉着她,朝楼下奔去。 当她们好不容易下了楼,却见一个布衣武士,身材魁梧,满脸胡须,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是谁?” 慧姑一惊,立即将桃夭护在身后。 这时,大火烧着屋子“哗哗”着响,并且不断的有屋梁倒下,若再不出院,极可能葬身火海。 武士什么也未说,却目光狠绝,如鹰如狼,他三两步上前伸手便锁住了慧姑的脖子。 “啊!”桃夭惊叫一声,“姑姑?姑姑?”她冲出来,拼命的捶打着武士的手。 “放开姑姑,放开姑姑。” 慧姑顿时满脸通红,额上青筋迸出。 “公……主……快逃。” “不,不,姑姑。”桃夭哭喊着,便去咬武士的手臂,武士吃痛,手一扬,桃夭被甩开,正巧一根梁木落下,砸中了她头,桃夭顿时倒了下去。 “公主……” 慧姑泪流满面,狠狠的瞪着武士,似要将他活吞了下去,她拼命挣扎,突然“咔嚓”一声,慧姑双目一瞪,头一偏垂了下来。 武士将慧姑一甩,又朝桃夭走去。 “公主?” 陈完与护卫们寻来,武士止步,看了桃夭一眼,立即转身消失于浓烟之中。 * “桃夭!” 熊赀猛的坐起。 “太子?” 同在榻上的新妇被他惊醒,也坐了起来,诧异的看着他。 但见熊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神色慌张。 “太子,你怎么了?” 好半晌,熊赀才清醒过来,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淡淡道: “孤刚才做了一个恶梦,你先睡吧。” 熊赀掀被起身,披了件披风,拉开了房门,他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只觉心神不宁。##### 第29章:失忆 次日,一家简陋的小院。 一位医者正在为桃夭把脉,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上缠着绵布,渗着血迹。 陈完站在旁边焦急万分,怎么会发生这样事,若公主有什么不测,他如何向陈侯交待?又如何对得起狄姬? “公子。” 这时,颜英站在门口。 陈完走了出来。 颜英小声道,“慧姑的尸身己经收殓入棺,只是狄姬……” “怎么样了?” 颜英顿了顿,极为自责,“火太大,己经找不到了。” 陈完听言,身子一个踉跄,他急急扶上门框。 “一切都是属下的错。”颜英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着。 陈完摇摇头,虚弱道,“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没有守着狄姬,至她尸骨无存……” 陈完捂面而泣,伤心不己,一时无法制止悲痛,过了好一会才拭了拭眼角,“就将慧姑葬在此地,让她好好陪着狄姬吧,也不枉她们一场主仆情。” 颜英点点头。 “公子。”这时医者把完脉。 陈完又急急返回屋子,“如何?” 医者叹气道,“老朽无能,这女娃伤势极重,血虽然止住了,但脑子受到重创,才至晕迷不醒,还请公子另请名医。” “这……这小小城池可有名医?” 医者摇了摇头,“老朽是这里唯一的医者,不过,老朽可开几幅汤药,先让女娃服下,试试吧,只望女娃能逃过这一劫。” 陈完听言,又是一阵悲痛。 颜英也心中难受,他来到陈完面前,“公子,此地离陈国己经不远,陈宫有名医,如今必须快马加鞭赶回陈宫。” 陈完点点头,“只能如此……颜英你快去准备。”言毕又看向医者,双手一揖,“还望医者一路相随照顾,完定会重金酬谢。”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数骑飞奔在官道上。 * 楚宫。 熊赀得到消息,边境驿站大火,至数十人死伤,但没有陈国使臣一行人的消息。 熊赀急派人去查看。 又过了数日,得知,陈国使臣己经出了楚界,如此,可猜测,他们并没有遇险,熊赀这才松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桃夭经历了一场生死,直到半月后,她才苏醒过来。 桃夭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似一辈子,一生。 梦中发生了许多事,可脑子里偏偏又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愣愣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轻纱细烟,窗几明净,一屡薄光照射进来,她眨了眨眼。 “哗啦。”一声轻响,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打翻了手里的铜盆。 “公,公主?你醒了?” 少女喜悦而颤抖,“奴这就去禀告君上。” 少女提裙跑了出去,桃夭皱起了眉头,公主?君上? 她揉了揉头,只觉有些隐隐着痛。 很快,她还未将这间屋子打量完毕,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勉强的抬头望去,一人冕旒衮袍,赤舄,大步走了进来,其身后跟着数人,皆是华服高冠。 那人还很年轻,刚到而立之年。 他显得激动,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嫮(音:护)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桃夭觉得奇怪,将他看住,“你是谁?” 那人低下身子,眼眶含泪,“寡人是你的阿父。” “阿父?” “是。” 那人握上她的手,紧紧不放。 桃夭又看向他身后的一群陌生人,突然感到一阵慌乱害怕,身子缩了缩。 “我是谁?他们又是谁?” “他们是寡人的臣子,你是……”那人一怔,目光带着惊讶,只听桃夭惊呼道,“这是那里?我为何在此?”##### 第30章:重生 陈宫,陈侯的书房。 铜炉的烛火燃烧着,照得整个屋子如白昼。 屋内坐着数人,陈侯,陈侯胞弟公子杵臼,陈完,医者令。 医者令禀道,“公主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识他人,皆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创。” “何时可愈?”陈侯眉头紧锁。 “这……”医者令想了想,“臣不知。” “怎会不知?”陈侯闻言一怒,医者令垂着头,不敢言语,面有惭愧之色。 “君上。”这时,陈完开口道,“公主的病急不得,医者令是陈国名医,有他在,公主总会痊愈的。” “公子完所言甚是。”公子杵臼也出言,“君上不必过于忧心,其实,臣弟以为,公主记不得以往的事,并非一件坏事。” 陈侯看了看他,令医者令退下后,这才问来:“杵臼的意思是?” 公子杵臼小陈侯两岁,清瘦,留须,若说陈完道风仙骨,陈侯儒雅,杵臼便是精明。 但见他眉梢含笑,“楚国乃蛮夷之邦,未曾受过教化,中原诸国皆鄙视,中原人也不与楚人为伍,若让大家知道公主被楚人所救,又在楚宫生活多年,难免对公主名声不利,如今公主忘了一切,岂不正好,君上对外便称,公主当年流落在外,后多方打听才寻得,外人不疑,便是有人知道详情,但君上下令,谁又敢非异呢?如此可减少给公主带来伤害。” 陈侯听言却看了陈完一眼。 陈侯与楚王私盟一事,只有陈完一人知晓。 陈完点了点头,“公子杵臼说得正是,公主的病即然没有了危险,便让她顺其自然吧,若公主知道慧姑之死,想必无法接受,只会让她伤心。” 陈侯想了想,随即眼眶一红,“嫮儿命苦。” 嫮,是陈侯为桃夭取的名,选自“嫮目宜笑”,七年前,他与狄姬逃离陈佗的追杀而走散,一直打听着狄姬的消息,三年后,他与兄弟们推翻了陈佗,却又受到兄长公子跃的忌惮,他不得不再次出走,那时他收到楚王的信,得知他的女儿还活着,只可惜狄姬己逝,他悲痛万分,又日夜思念着女儿,可他的处境是万万不能与女儿相认,但却有了动力,他不能再四处流浪,他要更好的活下去,才能给女儿更好的一切。 那个时侯,公子跃继了君位,性子如陈佗一般荒淫无道,他再次连合幼弟,母亲,族人,谋略,策划,终于将公子跃拉下君位,他也有他的报负,但并不贪念权势,他只想他的国家强大,在乎的人能幸福,只可惜,女儿是回来了,却受了重伤,心爱的女子更是永远离开了他,甚至连尸骨也不复存在…… 陈侯思此,只觉心口一阵翻滚,咳嗽起来。 “君上?” 陈完与公子杵臼皆十分担忧,陈侯挥挥手,表示没事,但他脸色的苍白,任谁也看得出来。 而这时,寺人来报,鲁夫人来了。 鲁夫人是陈侯的正妻,鲁国人。 陈侯平复了情绪宣进,陈完与公子杵臼退出,几人在门口相遇,互相行礼,鲁夫人看了公子杵臼一眼。 “君上。”鲁夫人进屋后施礼跪坐,她虽然年过三十,一言一行端庄高雅,仍魅力犹存。 “嗯,来了。” 陈侯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怎么看她,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二人成亲十载,一直相近如宾,但是自从狄姬出现,便打破了这一切,如所有的后院那般,有几人眼里能容得下沙子。 然而,陈侯对鲁夫人终是愧疚,许多事,他不是不知,只是不愿去过问。 鲁夫人道,“妾去看了公主,妾深感心疼,也为狄姬感到难过。” 提到狄姬,鲁夫人抬头看了陈侯一眼,然后,她拭了拭眼角,“妾想把公主留在身边,也算是告慰狄姬的在天之灵……” “不用了。” 陈侯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鲁夫人一怔,勉强笑了笑,“妾是陈国夫人,君上的孩子便是妾的孩子,妾自己没能生养,己是愧对君上,妾一定将她视为己出,难道君上还不相信妾吗?” 鲁夫人睁大双眼,颇为委屈。 陈侯见她如此,倒也软了口气,“并非如此。”顿了顿,他又道,“寡人自认对不起她们母女,嫮儿流落在外数年,寡人更加心疼,所以寡人打算亲自教养她。” 鲁夫人嘴角抽了抽,“可她必竟是公主,君上留在身边多有不便,再者,君上国事繁忙……” 陈侯挥了挥手,再次将她的话打断,“寡人会将她交给公子完,公子完学富五车,而嫮儿也到了学习的年纪。” “如此说来,君上是想当她公子来养?” 鲁夫人的话无意间带点讽刺,陈侯听了不悦,眉头一皱,鲁夫人赶紧改口笑道,“妾的意思,嫮儿是公主,终是要嫁人的。” “此事,不劳你费心了。” 陈侯语气变硬,言毕便拿起几案上的竹简,显然是不愿意多说了。 鲁夫人有些不服的咬了咬唇,终是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来到宫道上,鲁夫人一直黑着脸,未想陈侯竟如此不给她颜面,不劳她费心,她是嫡妻,便是狄姬还在,她的女儿也得她能做主。 鲁夫人紧紧将指甲掐入掌心,自陈侯“失踪”那几年,她暂居公子杵臼府上,如今他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再见,她也苦等甘来,当上了陈国夫人,然而,相见时,陈侯并没有她想像的那般喜悦,甚至比以往还要冷漠,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鲁夫人一惊,不敢再想下去,抬头之际突见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蔡姬,公子杵臼的宠妾,她一手牵着公子御寇,一手牵着陈妧,见了她,笑得面若春风。#####若想与作者聊聊楚宫,关注作者其他作品,请加作者新浪微博:彦梦溪本尊。或加群:小彦书屋(读者群)。 第31章:阴谋 “妾见过夫人。” 蔡姬盈盈而拜,又拉着两个孩子施礼。 陈妧是蔡姬之女,与桃夭同岁,公子御寇是公子杵臼长子,正妻卫夫人所生,因卫夫人体弱多病,便由蔡姬代养。 鲁夫人笑着颌首,“不知蔡姬带二子来是为何事?” 蔡姬笑道,“还不是来看看公主,听说公主失忆了,啧啧,妾心疼着呢。” 鲁夫人知道她的虚情假意,不以为然,将目光落在两子身上,“妧越发美貌,公子御寇也长壮了,皆是蔡姬的功劳。” 蔡姬哎哟一声,“妾那有什么功劳,妾这是命苦,那像夫人你,膝下无子,落得轻松,这人也就更漂亮了。”说完便笑了起来。 鲁夫人却是脸色一白,蔡姬赶紧捂上嘴,“妾失言了。” 鲁夫人哼了一声,“蔡姬说得甚是,无子也有无子的好处,否则,被遣去他国为质,还不知今生能否再见,那种滋味,想必蔡姬最清楚吧。” 蔡姬所生之子子款,在蔡国为质。 鲁夫人知道什么样的话能打击到她,果然,蔡姬脸色也变了,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连公子御寇与陈妧也感受到了,他们抬起头看着二人。 鲁夫人似笑非笑,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小童与蔡姬有话要说,傅姆将公子,贵女带去漪兰殿去看望公主。” “喏。” 众人皆退。 花园里只留二人,鲁夫人与蔡姬。 “这样有意思吗?”鲁夫人开口道,“你我二人,何须针锋相对。” 蔡姬又抿嘴一乐,“哟,妾只是与夫人开个玩笑,未想,夫人当真了。” “费话少说。”鲁夫人突然正了脸色,“那人如何了?” 提及正事,蔡姬也收敛笑容,“夫人放心,那人己经解决了,放火烧客栈一事,这天下只有你知,我知。” “嗯。”鲁夫人松了口气,忽尔又抬头看她,讽刺道,“你找的人,我当然放心。” 蔡姬查觉她的嘲讽,媚眼一挑,“夫人是怪妾没把事办好?难道夫人不觉得此事办得比我们预想的更好吗?” “哦。”鲁夫人听言似笑非笑,“公子杵臼曾经也对狄姬有情,如今她女儿还活着,你能甘心吗?” “呵呵。”蔡姬笑了起来,眉宇之间,竟是风情,她看着鲁夫人故叹气一声,缓缓说道,“这天下男人都一个德性,妾可是早看透了,男人们说变就变,你说是吗?夫人。”蔡姬的话像是有所指,鲁夫人避开她锐利的目光,哼了一声,装着不懂。 蔡姬也不挑明,又道,“不过,却有比男人更可靠的东西。” “嗯?是什么?” 蔡姬道,“公主失忆,夫人乘机将公主收养,以后公主便会尊夫人为母,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吗?”鲁夫人突然生怒,想起刚才陈侯的话,气得绞着手上的丝帕,“只怪君上并不同意。”鲁夫人将刚才在书房的事说了一遍。 蔡姬恍然,“原来夫人是为此事烦心呀。”顿了顿,“不过,便是如此,夫人也是公主的嫡母,以后夫人对她多加关心,想必公主会感恩待德,而君上也会为夫人的大度感动。” 对那贱人生的孩子好?鲁夫人冷哼一声,她之所以去求陈侯,将公主收入膝下无非是想好好折磨她,以报以前在她母亲面前所受的耻辱。 不过,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也露出了笑容,“蔡姬所言甚是,小童自会对这位公主百般宠爱。” 蔡姬听言又是呵呵一笑,对她好,鬼才会相信? 再说公子御寇与陈妧朝漪兰殿而去,二人走在前,傅姆跟在后。 “御寇哥哥,你说那位公主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 “听阿母说,她就是一个狐媚子。” 公子御寇听言赶紧捂上她的嘴,左右看了看,“妧儿,不许胡说。”#####作者新浪微博:彦梦溪本尊。作者读书群:小彦书屋 第32章:争执 “否则会给阿父,阿母带来麻烦。”公子御寇十岁,因从小在蔡姬身边长大,便养成了言行谨慎的性子。 陈妧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胡说,我的阿母才不怕呢,不像你的阿母,胆小怕事,整日躺在榻上。” 公子御寇听言,脸色一红,与以住一样,他不敢生气,“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你且记住,这是陈宫,不是咱们的府邸。” 公子御寇去拉陈妧的手,陈妧避开,朝前跑去,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她从来不放在眼里,公子御寇则小心的看了看身后的傅姆,生怕她们嘲笑他,见傅姆低着头,似乎并未注意,他这才松了口气。 漪兰殿内,桃夭刚喝了药,躺在榻上盯着那只竹鸟看,神情恹恹。 “公主,让奴婢给你收起来吧,你都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玉瓒是桃夭醒来见到的那位宫人,桃夭见她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顿时生出一些亲近感。 “阿姐,我真是陈国的公主吗?” 玉瓒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奴婢担当不起,公主可唤奴婢玉瓒,否则被鲁夫人听到了,定要责备奴婢。” “鲁夫人?便是刚才来看我的那位美人?” “是。”玉瓒道。 “可我不喜欢她。” “公主?” 桃夭侧了侧身,“玉瓒你起来吧,如今,我什么也记不得了,你来告诉我,以前都发生过什么?” 玉瓒起身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曾经是公子完的婢女。” “公子完?”桃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认识他。” 玉瓒道,“公子完是公主的叔伯,是他将公主带回来的。” “我知道了,阿父说,我一直流落在外,是叔伯找到了我。” 玉瓒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以前公主肯定吃了许多苦,不记得便不记得,如今君上找到公主,一定会好好对待公主的。” “你们确定是我吗?” “嗯?”玉瓒不解。 “若我不是公主呢?” 玉瓒慌忙摇着头,“怎么会认错呢,君上是不会认错的,难道他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认识了吗?再者,公主身上有公主阿母的玉佩,奴婢见着君上拿着那块玉佩还哭了。” “哦。”桃夭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喜悦,“那这也是阿母的吗?” 桃夭拿起那只竹鸟。 玉瓒想了想,“奴婢觉得是。” 桃夭又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闯了进来。 桃夭望去,见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女娃朝她走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小女娃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竹鸟,好奇的把玩着。 桃夭一愣,玉瓒一愣。 那小女娃正是陈妧。 桃夭嗖的撑起身子,不悦道,“你为何拿我的东西?” 虽然她还很虚弱,但声音却也大。 陈妧抬起头看她,“这东西我喜欢,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了。” 桃夭惊讶,玉瓒赶紧施了一礼道,“贵女,这是公主母亲留下的东西…….” “那有如何?”陈妧下鄂一扬,目光挑衅将桃夭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带着不屑,“你的母亲是狄姬?” 桃夭自是不记得,表情迷茫,玉瓒代她回答,“正是狄姬。” 陈妧瘪着嘴,“不就一个狐媚子。” 玉瓒大骇,又生怒,她知识道这位贵女嚣张,陈侯继位,她随公子完进宫时,还见她肆意打骂宫人。 这番又出言不逊,于是护主之情涌起,“狄姬是公主的阿母,贵女不可以这么说……” 然而,她刚开口,便被陈妧扇了一个耳光。 “放肆,需要你来教我吗?一个贱奴。” 桃夭惊呆,玉瓒立即跪下。 “别以为跟着公主,就成了主子,来人呀,将这个贱婢托下去仗毙。” 外面的宫人闻着声音跑了进来,但他们谁也不敢动。 陈妧皱着眉,大喊道,“还不动手?” 众宫人皆跪下,陈妧转身过去,怒视着他们。 然而,只听“啊”的一声,却是陈妧莫名其妙的摔倒在地。 谁也没想到这一幕。 原是桃夭挣扎着起榻,将陈妧推倒。 陈妧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桃夭用了力,也是一个踉跄被玉瓒上前扶住,玉瓒眼眶含泪,又惊又慌,“公主?” 桃夭看着她,笑道,“我既然是公主,怎能让你受欺?我是不是可以教训她?” “你敢?” 陈妧怒气冲冲的爬了起来,她双手叉腰,“你敢推我?”她大叫着便朝桃夭扑来,玉瓒赶紧将桃夭护住。 陈妧没能伤到桃夭,因为公子御寇赶来,将陈妧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陈妧哭闹挣扎,一时间,漪兰殿大乱。##### 第33章:打脸 “君上驾到,鲁夫人驾到。” 突然,寺人的声音传来。 陈侯,鲁夫人步伐匆匆,身后跟着蔡姬。 原来,鲁夫人退出书房后,陈侯看了会儿竹简,心里担心着桃夭的伤,终是放心不下,他丢开国事,再来漪兰殿,路中,遇上鲁夫人与蔡姬,蔡姬笑言,来看望公主,于是一行三人同往。 刚到殿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吵闹,三人皆是一惊。 鲁夫人不免看了蔡姬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因为她听到了陈妧的声音,而蔡姬目光一沉。 她的女儿,她深知秉性,猜测准是她又在闹事,进了屋,见陈妧一身狼狈,心中又是一软。 “怎么回事?” 陈侯惊问,但见桃夭跪在地上,立即上前将她抱起放在榻上。 桃夭脸色苍白,陈侯看在眼里,痛在心中。 桃夭聪明,知这人对她的关心,咬着唇委屈不言语。 果然陈妧先开口,“都是这个贱婢,她对我不敬,挑拨公主推我,害公主也摔倒了。” 陈妧恶人先告状,指着玉瓒,玉瓒低头不语。 陈侯一惊,“摔了?” 桃夭摇摇头,扯了扯陈侯的衣袖,小声道,“阿父,对不起,是我推了她,不过是她先拿我的东西,这是阿母送给我的,我害怕,她要打我……是玉瓒护着我。” 桃夭口中的她正是陈妧。 蔡姬听言心中一颤,看着自己的女儿,气不打一出来,立即冲上去,“啪”的一个耳光扇去。 陈妧惊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甚至忘了哭泣,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对她。 一旁的公子御寇也愣住。 “逆子,你居然敢对公主不敬,别以为你阿父受君上信任,你便肆无忌惮,我定要将此事告诉你阿父,让他好好治你,还不去给公主道歉。” 陈妧未动。 “还不快去?” 蔡姬说完朝鲁夫人使了个眼色,鲁夫人嘴角一扯,笑了笑,缓缓的走上前,来到桃夭榻前,柔声道。 “公主受惊了,这位贵女名妧,是你季伯的女儿,她是来看望公主的,怕是公主误会了,你的君父与你季伯,是同胞兄弟,所以公主与妧也是好姐妹,她怎么会打公主呢?当然,她冲撞了公主,自然是她的错。”说完看向陈妧,“妧儿,来向你妹妹认个错。” 陈妧还是未动,蔡姬推了她一把,她只得疆着身子,来到榻前跪下,行了一礼。 鲁夫人又对陈侯说道,“都是孩子闹点小脾气,可别因为此事,伤了兄弟之情。” 陈侯看了鲁夫人一眼,那兄弟之情四字咬得极重,陈侯当然明白,目光在蔡姬等人身上扫过,神色凌厉,他没有指责谁,只道,“在公主养病之间,外人一律不许进入漪兰殿。” “颜英。” “臣在。” “公主的安危便交与你来负责。” “喏。” 蔡姬微低着头,听着陈侯如此吩附,分明是在羞辱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 * 蔡姬回到府邸,将宫中一事说给公子杵臼听,一番添油加醋。 “若不是夫君,公子林能登上君位?他现在开始甩脸不认人了,什么叫做外人?他将臣妾比着外人,便是将夫君比着外人。” 蔡姬哭述着,公子杵臼坐在一旁黑着脸。 “你没瞧见妧儿,被那么一推,身上,手上全是伤,还当着宫人的面,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 公子杵臼听到这里,冷哼一声,“不就摔了一跤吗?至于身上全是伤?” 蔡姬一听急了,“夫君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妧儿的伤是她自己弄的吗?夫君若不信,大可去瞧瞧,妧儿躲在屋子里都不肯见人了。” 蔡姬拭着泪水备感委屈,“若妧儿是公主能受这样的气吗?这君位本该是你的,你何须要让着他人?” “住口。” 公子杵臼目光一厉,打断了蔡姬的话,蔡姬喏喏,片刻又不服气,“是你将子款送到蔡国,蔡国才答应相助赶走厉公,便是这样也罢了,但是你却不肯继位,可惜我的子款,小小年纪,就离开阿母,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蔡姬越说越气,又伤心,公子杵臼听到子款的名字,心便软了,想到那个才五岁的幼儿,他最疼爱的幼儿,心口也是一阵阵纠疼。 他叹气一声,将蔡姬搂了搂,有些心烦道,“好了,别哭了,我也想子款,只是你当明白,我不能不这么做,虽说除去陈佗,除去厉公,得蔡国支持,但这是陈国内政,最终也得公族决定,厉公无道,公子林名声在外,公族中人大多支持他,阿母看中他,连陈完也与他交好,他又是我兄长,我如何僭越?不过,公子林这几年逃亡,身子早己虚败,他能做得了几年君位?而他膝下无子,待他西归,我便明正言顺,这君位始终是我的。” “几年?若公子林还不死呢?难道我们便一直居于他之下,夫君能甘心?” 公子杵臼听言,微眯着双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最多不过十年,若他不死……我便让他死。”##### 第34章:蔡季 桃夭的伤恢复得快,一月后便己痊愈,除了失去记忆,她与常人无异。 她是陈侯的独女,自然在宫中颇受关注,疼受,以曹夫人为最。 曹夫人是厉公,公子林,公子杵臼的母亲,陈佗弑兄窜位,她曾受到迫害,被赶出陈宫,直到公子跃继位厉公,才将她接了回来,但因厉公无道,她主动站出来,支持将厉公赶下君位,扶次子公子林为君。 之后,曹夫人便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人前。 桃夭的到来,对于这位老妇人来说,是难得的喜事。 曹夫人性情刚毅,鲁夫人曾言,公主学礼,乐便可,何须再学数,御,驭,射呢? 曹夫人冷笑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公主所学,以后可扶持夫君,有何不可? 鲁夫人听言,只面上称喏,心中不以为然。 由于陈侯忙于国事,桃夭便被曹夫人接了去,照顾其生活,同时,陈完也开始为桃夭授课。 曹夫人将桃夭当公子培养,陈国贵妇,贵女们嗤之以鼻,却也不敢多言。 陈完的府邸“竹林”离陈宫不远,乃一幽静之处,不似贵人之府那般奢华,更多的是雅致,温馨,陈完孤身一人,他本不系朝堂,待陈侯继位,决定云游列国,但自陈侯与陈完深谈之后,将桃夭托付,陈完也知陈侯身体欠佳,因狄姬之事终有所愧疚,陈侯即是族兄,又是好友,便应承了下来。 陈完不理朝中事,成了一介先生。 “竹林”顾名思义,种有许多青竹,郁郁葱葱,高清亮节,就如陈完的秉性。 桃夭跟着这位叔伯学了几月,性子也静了下来,因失去记忆,对四周产生的恐惧之感渐失,而她也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 这日,桃夭来到竹林,突闻一阵琴声,她咦了一声,伫足静听。 玉瓒好奇,“公主怎么了?” “谁在抚琴?” “自是公子完。” 桃夭想了想,“叔伯的琴声行云流水,而此声婉转,不似叔伯。” “难道有客在?” 桃夭也颇感诧异,自从跟着叔伯学习,从未见过竹林来过外人,她眨眨眼,提裙寻琴声跑去。 “公主,你慢些。”玉瓒一路紧紧相随。 桃夭来到一条小径,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间水榭凉亭,坐着一位白衣少年。 少年只有十二,三岁,他低头垂眸,正专注的抚琴。 一阵微风拂过,竹枝沙沙,竹叶飘落,绿水,青竹,白衣,香烟,琴声,好一幅如诗如梦的画卷。 桃夭一时看呆了。 片刻,琴声一转,变得铿锵,先前舒缓如流泉,此番便是急越如飞瀑,不对,是万马奔腾,是烈如咆哮的深海,是荡人肺腑,是撼人心魄…… 桃夭的心跟着琴声激烈的跳动,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垂于两侧,双眼炯炯有神。 琴声到了最高音,桃夭如站在崖顶上。 突然,琴声嘎然而止。 桃夭的心一个“咯噔”,如跌落深渊,顿升一股失落感,不由得开口道,“你怎么不弹了?” 四周一片安静。 好一会儿,少年转过头来。 桃夭再次呆住。 这人长得真好看。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只是那少年却是冷冷看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桃夭一怔。 “原来是他。”身后响起玉瓒的声音。 桃夭惊问,“你知道他是谁?” 玉瓒点点头,“他是蔡国公子季,是蔡国送到陈国的质子,偶尔会来竹林请教公子完学问。” 原是这样,桃夭点点头,他国为质,难免心中郁郁,怪不得,他的琴声高昂,却也有泄愤之意。 桃夭如此想着,目光追随着公子季远去。##### 第35章:蛮人 自从这次偶遇,桃夭再也没在竹林见过他,不过,她对他甚是好奇,四下打听,引来玉瓒不解。 她生气道,“那人好生没礼,见了我也不行礼,竟扬长而去。” 玉瓒轻笑,“公子季便是这般性子,奴曾见过数次,除了与公子完,他几乎不愿与人说话,也不爱出门,住在质子府,陈国的贵人都不爱搭理他,除了公子御寇与贵女妧。” “陈妧?” 玉瓒颌首,“因蔡姬是公子季的姑姑,公子季与公子御寇蒙同一位先生授课,因此,公子季会去正卿府上,不过……”玉瓒顿了顿,“公子季似乎不喜贵女妧,一次在宫宴上,我见贵女妧对公子季说话,公子季冷着脸,没回过一句。” 桃夭拍手笑道,“能让陈妧吃瘪,想想也觉得她玩。” 玉瓒笑道,“正是,贵女妧一向嚣张,不过,公主才不用怕她,这些日贵女妧都不敢进宫了……”玉瓒说完赶紧捂上嘴,四下看了看,“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议论贵人。” 桃夭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噗嗤一笑,拉起她的手,“这是我的宫殿,没有外人,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桃夭小大人似的拍拍胸脯。 玉瓒听言欢喜的点头。 * 桃夭在陈宫的日子过得惬意开心,当然除了遇见陈妧。 避免不了,陈妧会定期入宫向曹夫人请安,但曹夫人不喜欢她,因她身上那股嚣张之气,那怕她装得再好,一言一行,终会流露出来,曹夫人虽己年老,一双眼睛却精明得很,她曾告戒桃夭,“嫮儿,你是陈国公主,便要有公主的样子,虽然你受阿父宠爱,但你可以骄傲,不可以骄纵,你可以盛气,不可以凌人。”桃夭一点就通明白了祖母的话,便将此言牢牢记在心中。 陈妧来时,曹夫人大多时侯不会相见,并非刻意,而是曹夫人一向不爱见人,她在殿内放有桓公,厉公的牌位,桃夭只当祖母是祭奠他们,直到十几年后才真正明白,祖母是因为愧疚,对厉公的愧疚,是她亲自将儿子赶下了王位,致儿子暴毙,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这是后话…… 再说,桃夭再见陈妧便是她从祖母寝殿里出来,二人于花园里相遇。 二人同时看见对方,同时停下脚步。 玉瓒见陈妧傲气的扬着头,有些担心的拉了拉桃夭的衣袖。 桃夭瘪瘪嘴,学陈妧的模样,将她打量一番。 桃夭的“无礼”惹怒了陈妧,她紧了紧双手,又要冲上前,被身后的傅姆拦住,“贵女,别忘了蔡姬的叮嘱。” 陈妧不服气,不过想到母亲的交待,这才生生将怒火控制住。 片刻,她突然扬唇一笑,朝桃夭走去。 此刻桃夭也想起祖母的话,她是公主,她可以骄傲,可以盛气,她不怕她。 原以为陈妧又有什么无礼的举动,谁知,她居然朝她行了一礼,“妧见过公主。” 桃夭愣了愣,玉赞也愣了愣,但她立即向陈妧施礼,陈妧根本不看她,只对桃夭问道,“公主是从叔伯那里归来吗?” 桃夭见她脸上带着笑容,似有“示好”之意,也不再记较以前的事。 公主该要有公主的风度。 于是,她挺了挺胸,“正是。” 陈妧又道,“不知公主今日学的什么?” 桃夭骄傲的回答,“礼。” “礼?” 桃夭颌首,陈妧不以为然的抿嘴一笑,又将桃夭打量一番,目光再次不屑。 “贵人授学,自六岁启蒙,以礼为先,公主此时才习……也难怪,蛮夷之地而来的人,怎么知道礼数呢?” 桃夭不明白,看了看玉瓒。 “什么蛮夷之地?” “难道公主不知,楚地便是蛮夷之地,楚人便是蛮人,公主以前住在楚地,与楚人在一起,咦,那楚人长什么样?是否如书中所言,头这么大?”陈妧双手比划着,“牙这么长,蓬头垢面,不着衣,不洗漱,以骨为柴,以人为食……” “季见过公主。” 正在这时,突然走来一人,打断了陈妧的话。 几人同时转头望去,片刻,陈妧欢喜的跑上前,“季哥哥……” 原来是蔡国质子蔡季,但见他后退两步,只朝陈妧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在桃夭身上,“季刚从议政殿来,知君上正寻公主。” “哦。”桃夭回过神,“如此,我便告辞了。” 桃夭看了蔡季一眼,带着玉瓒离开。 “季哥哥……”陈妧也顾不上了桃夭,再次靠近蔡季,蔡季再次避开。 “适才妧儿与公主谈及礼,不知妧儿又习得多少呢?” “嗯?”陈妧不解,眨着眼,蔡季冷笑一声,拂袖离开。 蔡季沿着曲廊走来,道路旁跳出一个人,伸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蔡季步子一顿,险些撞上她,但见面前的人不正是刚才离开的公主吗?##### 第36章:朋友 “你刚才骗我的,君父并没有寻我。”桃夭瞪着他,坚定的说道。 蔡季垂了垂眸,也不搭理,从她身侧越过。 若不是对他的性子有所了解,桃夭定要将他归于陈妧一类,嚣张讨厌。 她转过身在他身后大声说来,“你不用帮我,我才不怕陈妧。” 蔡季停下脚步,淡淡道,“我没有帮你,我只是不想妧儿犯错。” 桃夭先是一怔,随即捂嘴而乐,“妧儿?叫得真亲热。” 蔡季闻言不悦,正要离开,又听桃夭说来,“我知道了,蔡姬是你的姑姑,所以你才帮她,其实,你也不喜欢她是不是?你怕我向君父告状,说她对我不敬?你怕君父责备蔡姬?呵呵……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是陈国公主,不会与她一般计较,而君父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季伯生疏。” 季伯是桃夭对公子杵臼的尊称。 蔡季听言心下诧异,这个七岁的小公主不仅聪明,还心胸宽广坦荡,与那些陈宫贵女当真不一样。 蔡季开始认真的打量着她,只听她又道, “既然你我都不喜欢陈妧,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为朋友?” 她目光带着期望,说完后列嘴而笑,蔡季顿时怔住。 她的笑容,如阳光温暖,如泉水清澈,更如盛开的桃花。 这样的笑容,没人能比,瞬间便刻在他的脑子里,从此一生都没有忘记…… * 如此,桃夭接交了她在陈宫的第一位朋友,如果她能知道将来,那么,她必不会走近他,更不会对他说出那句话。 不过,世间没有如果,万物皆有命数。 在这个战乱的时代,谁又知道谁的命运?谁又能支配谁的命运? 时光如梭,一晃数年。 楚国,楚王依旧征战南方汉东小国,中原诸国同样以大欺小,战乱不断,郑国由盛到衰,卫侯霸占儿媳,宋郑之仇,陈助宋伐郑,齐国在管仲的辅助下实行新政,逐渐变强,鲁国曹刿大败齐军…… 各地上演各自的精彩。 伐郑之后的陈国,在陈侯的治理下,看似平静,其朝庭内部依旧波涛暗涌,争权夺利无日不在上演,筋疲力尽的陈侯难以力缆狂澜。 不过,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桃夭能在他的护羽下,开心的一天天长大。 无凝,桃夭是幸运的,从她出生那一刻,身边皆有人护着,那怕她的周围充满阴谋,战争。 她生活在她的小天地里,正如她的祖母所说那般,骄傲而盛气,但是,陈侯不能护她一生。 陈侯的身子越发虚弱,有时上朝,便会突然大咳不止,朝会不得不终止,或由公子杵臼代理,公子杵臼开始逐渐掌握大权。 这次,陈侯居然在朝上晕厥,群臣一阵手忙脚乱,朝事再次交到公子杵臼手上。 昭阳殿,鲁夫人跪在榻前侍疾,喂了陈侯汤药,扶着他躺下,宫人放下纱帐,鲁夫人轻声叮嘱了两句,这才出了殿,回廊上正遇公子杵臼走来。 “见过夫人。” “正卿免礼。” 公子杵臼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宫人,问道,“君上如何?” 鲁夫人叹了声气,“喝了药,睡下了。” 公子杵臼颌首,面色沉重。 “朝中之事,要烦正卿主持。” “夫人放心,臣再所不辞。”公子杵臼说得诚恳,鲁姬却是嘴角一抽,瞟了他一眼,“如此,正卿便回吧,明日朝堂可告之众臣,君上安好,只是需要休息几日,小童要去宗庙,跪拜祖先为君上祈福。” “臣尊旨。” 公子杵臼立即退到一侧,让鲁夫人先行离开。 片刻,两辆马车相继驶出陈宫,到了大街,分开而行,半个时辰后,鲁夫人的马车在一间秘院停下,她挑开一些帘子,四下看了看,然后披了一件套头的黑衣披风,下了车,当她轻车熟路的进了院,推开一间房门时,顿时被一道力量拉了进去。 “这次倒来得快。” 鲁夫人被人一把抱住。 却不知,在她出宫的那一刻,她的行踪早被人监视。##### 第37章:情愫 而与之同时。 广阔的草地上,一阵欢乐的笑声,两匹骏马飞驰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相互追逐。 “蔡季,你可不许让我。” 桃夭回过头来,朝身后的男子喊道,“否则,本公主要治你的罪。” 蔡季无声一笑,没有回答,他高举马鞭,狠狠的朝马屁股一抽,马儿吃痛飞奔,瞬间便超越了桃夭。 桃夭不服,哼了一声,“你若胜了本公主,本公主也治你的罪。” 蔡季并没有听从她的话,与她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桃夭拼命追赶,终是不能。 蔡季帅先跑到水泽边,勒住了马绳,调转头来看她。 十五岁的少女,红衣似火,不仅有倾国倾城之姿,此刻更是一番英姿飒爽。 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她拦下他,叉着腰说要与他做朋友,他当时并不理会,可后来,他却时常在竹林遇上她,她缠着他,与他说话,他越不理,她越来劲,甚至在他面前放肆,比如捉只虫子来吓他,在他弹琴时故意捣乱,他与陈完论学,她躲在一旁偷听…….急了,他会生气,可他明白,他并不讨厌她,反而与她在一起会觉得开心,自在,让他枯燥而压抑的质子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如此想着,蔡季嘴角勾起了笑容。 “蔡季。” 片刻,桃夭却也赶来,微红着脸,端着粗气,双眼瞪着他,“你就不能让着我?” 蔡季道,“公主不是说了,不许相让吗?” 桃夭被他一呛,“我也说了,不许你赢我。” “哦?”蔡季挑挑眉,“我没听见。” 桃夭哼了一声,“你分明是故意的。”她冷着脸跳下了马,朝着溪边桑林走去,不再理他。 她想,他一定会跟来,她心里暗暗在笑,谁知,好半晌,没听到响动,桃夭转过身去,没人了? 她一惊,四下张望,“蔡季?蔡季?” 没有人应答,她跺跺脚,“我没有生气,你快出来。” 她在桑林中寻他,仍然没见他的身影。 她有些急了,难道他生气了? 她知道,蔡季冷漠的表面下,是心高气昂。 作为他国质子,意味着被母国“抛弃”,虽然,他有蔡姬的照顾,但对于陈国而言,他终是外人,不能入朝,不能谈政事,不能结交权臣,甚至出入都有限制,而他偏偏又是心有报负之人。 他不似有的质子,放弃自己,整日沉迷于酒色,醉生梦死。 他的心思从不向外人说,甚至是她,但她就是明白。 可他又明白她吗? 他喜静,她好动,爱闹腾他,却也知,他不喜太黏的人,她一向把握着分寸。 她堂堂一个公主,她的骄傲,她的盛气,在他面前,均化成一股柔情。 可他总是对她若近若离,这个笨蛋,就不明白她的心思吗? 她刚才故意生气,只想他能来哄哄她。 “再不理他了。”桃夭嘀咕着,来到溪边坐下。 突然,“咚”的一声响,溪水激起小水花,溅了她一身,她猛的跳了起来,“呀呀”叫两声,郁闷之际,一支桃花出现在眼前。 她一惊,抬起头,但见蔡季嘴角微勾。 “我不要。”她咬咬唇,转过身去,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眼前一道身影覆下,挡住了阳光,她扬着头,见他俊美的容颜,又失了神,而他摘下一朵桃花,插在了她的发上。 桃夭顿时羞红了脸。 “那来的?”她问。 “桑林旁有几株桃树。”他道。 原来,他去为她摘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远处传来了歌声,悠扬动听,在初春的季节,水泽边鲜花盛开,水中芦苇轻扬,水波粼粼,桑树发出绿芽,马儿低头吃着嫩草,一切都那么美好。 二人坐在一块大石上,蔡季拿出一只埙,放在唇边轻轻吹着,桃夭不知不觉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愿这份美好,永存下去,她默默祈祷。 “踏踏踏。”一阵马蹄声惊扰了二人。 “公主,公子季。” 埙声止,二人寻声望去,但见两骑朝他们奔来。 却是公子御寇与玉瓒。 几人一道出来骑马,为了给他们独处的机会,公子御寇与玉瓒故意落在后面。 公子御寇先跳下马,神色急切,“公主,小厮来报,君上病重。” 什么?桃夭听言犹如雷击,手上的桃枝滑落在地,“我君父病了?”##### 第38章:安排 再说鲁夫人缓缓从榻上起来,拾起衣衫一件件穿在身上。 又被人从身后搂住,便要吻下来。 鲁夫人将头一偏,娇嗔一声,“你该走了。” “怎么?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你便想着赶人?”那人不愿意,声音有些冷。 鲁夫人却也生怒,微推他一把,冷笑道,“你不怕你府上的那位?” 那人又呵呵笑起来,“你指谁?卫姬,蔡姬?” 那人明知故问,鲁夫人转过身来,将最后一件衣衫系好,似笑非笑,“虽然你的愿望快达成了,不过,要想坐上君位,还得蔡国支持,你该去讨好她。” “果然吃醋了。” 那人正是公子杵臼。 “陈侯无子,别忘了,还有一个陈完。” “陈完?”公子杵臼不以为然,嗤笑一声,“乱臣之子。” 鲁夫人白他一眼,“想不到,你也会这么说,坐上那位子的谁不是‘乱臣贼子’,再者,陈完与陈侯关系亲密,若陈侯留下遗召,又得曹夫人支持,就如当年支持陈侯那样。” “关系亲密,就像你,我一般吗?” 公子杵臼又凑近她,被鲁夫人避开。 “你又怎么了?”公子杵臼两次被拒感到不悦。 鲁夫人讥笑道,“你我之间又算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能给吗?”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当然能给,难不成,你还想着陈侯?你可别忘了,当年,他带走狄姬,可是不管你的死活,后来他再次弃你不顾,若不是我的收留,你还能有今日?”公子杵臼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里,不许她反抗,他抚上她光洁的脖子,春衫薄,他的手便滑入她的领口,“肌如凝脂,陈侯冷落你,当真是白白浪费了…….” 鲁夫人是鲁国有名的美人,虽然年过三十,因没有生产,保养得体,其容颜依旧。 她听言却也笑了,“你恨陈侯,也无非是因为狄姬吧,可是你亲自将她送到陈侯身边的。” 她的话刚一说完,便觉胸口一痛,鲁夫人不由得嘶了一声。 公子杵臼顿时放开她,所有的情欲皆消失不见。 “怎么被我说中了?” 公子杵臼却也不说话,开始穿戴,鲁夫人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 但听他说道,“我先离开,你再走。”言毕,摸着衣袋,拿出一个小木筒,放在几上,“这是最后一记药,你知道该怎么做。” 鲁夫人一愣,公子杵臼见着她的神色,笑了笑,再次搂住她,在其耳边说道,“后悔了?想想他当初怎么对你,他连碰都碰不你……反正,他的身子不行了,早晚要死,你只是帮他早些解脱而己。” 鲁夫人身子微颤,公子杵臼捏捏她的脸,笑着离开。 * 陈宫,陈侯己经醒来,与院完说着要事。 “不,完不能答应君上。”听了陈侯的话,陈完沉重的皱起了眉头。 陈侯脸色苍白,他靠在榻上,声音虚弱无力,“或许是寡人自私,只有让你继位,嫮儿才能安好,同样,也只有你继了位,陈国才能安好。” 院完摇了摇头,“陈国如今之形式,岂是完能力挽?君上劳苦数年,皆不能,完何德何能?” 陈侯道,“就因为寡人没能完成之事,才让你去。”说了两句,陈侯咳嗽起来,陈完立即起身上前,抚着他的背,“君上还是好好休息吧。” 陈侯挥挥手,“你也是公族之人,不能再至身世外了,如今天子式微,诸国混战,陈国早己失去昔日的辉煌,要想在乱世中生存下去,必须要有贤能的君主,可观之族中,谁有这个能力?” “君上,完的父亲曾经弑兄夺位,公族中人不会答应,再者还有公子杵臼……” “只要你答应。”陈侯打断他的话,“寡人会说服公族中人,至于公子杵臼。”陈侯摇摇头,目光深沉,落下重重一句,“他不配。” 陈完并不觉得惊讶,虽然,他远离朝堂,但也知道公子杵臼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大力揽权,贪得无厌,正事没干一件。 可陈完志不在此,而且,经历了他父亲那事,早己看透了这些争权夺利。 “君父,君父。” 正在这时,桃夭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玉瓒,陈完倒有些轻松的退到一侧出了屋子,给这父女二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第39章:照顾 桃夭跪在榻前,己是泪流满面。 “君父,你怎么晕倒了?” “医者令怎么说?” “君父,现在感觉怎样?” “对不起,我才知道……” 桃夭自责不己,她明知道君父身体不好,就该多陪陪他,为何还要那么贪玩? 陈侯却是慈祥的抚着她的头,笑道,“君父没事。” “都晕了还说没事?君父不可哄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桃夭紧紧抓住陈侯的手,不知怎的,一股恐惧感油然而升。 “是了,嫮儿不是小孩子,再过些日子,嫮儿该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陈侯不想让女儿担心,避开了他的病情。 桃夭却也明白,“嫮儿不嫁人,嫮儿陪着君父,君父定是为国事操劳才病倒的,嫮儿知道,君父的书房,经常整夜亮着灯……”桃夭心疼,“君父何必事事亲为?” 陈侯轻笑出声,“你是在教君父偷懒吗?” 桃夭却一本正经,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水,“君父是国君,君父麾下有文武大臣,他们理当为君父分忧,君父若思臣该思之事,做臣该做之事,心衰体疲,怎会不生出病来?君父何不学学齐国国君,将国事交与辅臣,齐国不一样强大吗?” 陈侯一惊,“嫮儿也知齐国之事?” “叔伯说的。”桃夭吸了吸鼻子。 陈完对她授课,并不避讳当下国事,但只是简单论述而己,未想,她却也有一番见解,众人皆论齐国的新政,她的目光却放在君臣之上。 可是……陈侯道,“齐国有管仲,可陈国没有。” “陈国没有,就向天下广招贤才,只要不分贵贱,定有贤人前往,总之,君父不能再操劳了。”桃夭言语急切,一心只想让父亲好好休息。 当下阶级分明,白衣不能入仕,桃夭能提出向天下招贤,的确难得。 可事实上那有这么简单,白衣入士,贵人们又将何处?虽然那管仲出身平民,但他遇上了齐侯,这世上又有几人像齐侯那般?陈侯不由得想到这些国事,正要开口,见桃夭睁着大眼看着他,忽尔笑了,他怎会与女儿谈及这些呢? 他摸摸女儿的头,哄道,“君父知道了,君父一定学会‘偷懒’。” 桃夭知道父亲是敷衍她,她咬了咬唇,鼻子又是一酸,她扑在陈侯怀里,“嫮儿害怕......君父……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陈侯感到女儿身子的颤抖。 他捧起她的脸,“嫮儿?” 桃夭泣道,“嫮儿没有兄弟姐妹,没有阿母,只有君父与祖母,祖母近年身子大不如从前,而君父又从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嫮儿真的害怕,君父就算为了嫮儿也要好好保重呀。” 陈侯听言,心都碎了,他不曾知道这个女儿竟如此依赖他,她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脆弱的心。 也难怪,她的幼年是一片空白,这才让她感到恐惧与孤独。 陈侯赶紧拭去她的泪水,再次答应道,“君父就听你的话,养病之间,再不理国事,君父就当一回‘昏君’。” 桃夭因这句话破泣为笑。 屋内灯光幽暗,那么安静与温馨,桃夭一直呆在父亲身边,就如当年,她从楚国归来,父亲照顾她那样…… * 再说公子御寇回到府邸,便被一人唤住。 他转过身来,一粉衣女子急步从回廊一边走来。 “妧儿,有事吗?” “你去那里了?” 陈妧劈头问来,她仍与幼时一样,那么盛气凌人,嚣张跋扈,面对自己的兄长,从来都是没有放在眼里。 公子御寇笑了笑,“我去了质子府。” 陈妧冷哼一声,将公子御寇紧紧看住,“哦,是吗?”那眼神似喷了火。 公子御寇嘴角抽了抽,又小声道,“之后,我们又去了竹林。” “你胡说。”陈妧见他不肯说实话,终于发怒,一张精致的脸也变得有些狰狞,“我去过质子府,去过竹林,你们根本不在。”陈妧几乎朝他吼道,“你们是不是与陈嫮在一起,他是不是与陈嫮 在一起?” 公子御寇咽了咽口水,“妧儿,你说的她……是指谁?” “陈御寇,你少给我装腔作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俩私会,不顾廉职,都是你从中撮合。” 公子御寇脸色刷白,“妧儿,你不可胡说,毁公主名誉,我们只是去骑马而己。”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他们在一起。” 公子御寇一怔,有些恼怒的皱起了眉,面对妹妹无理的责问,他不敢反驳,从小便是这样,他缓缓低下了头。 陈妧却是气红了眼,冲上两步,便去推他,“你说,你为何要帮她?你明知道我喜欢季哥哥,你却总帮着外人。” 公子御寇倒退一步,见妹妹当着众奴的面,对他打骂,顿时羞红了脸。 “住手!” 外面的吵闹引来了蔡姬,陈妧见着母亲,立即朝她奔去,“阿母……” 公子御寇则赶紧朝蔡姬行礼。 蔡姬瞟他一眼,并不理会,将目光落在陈妧身上,见着她撒泼,却也不悦。 “妧儿,你怎么这样对兄长,没大没小。” 陈妧吸吸鼻子,不以为然,“谁让他帮着陈嫮……” 蔡姬听言重重一咳,打断她的话,“公主的名字也是你这般叫的吗?” 她朝陈妧示意,陈妧这才噤声。 蔡姬拉起陈妧的手,又笑道,“随阿母进屋,阿母为你做了好吃的。” 母女二人携手而去,接着一众奴婢也走光了,公子御寇轻松了吐了口气,赶紧朝母亲院子走去。 他的母亲卫夫人病重,如今是瘫痪在床,不能动,不能言,只留一口气吊着。 卫夫人见着儿子进来,泪流满面,适才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己经听见了,她愧疚的看着儿子,满是心疼。 倒是公子御寇无所谓的坐在母亲身边,拭去她的泪花,笑道,“阿母不要担心,儿子没事,儿子才不在乎。” 卫夫人摇着头闭上了双眼……##### 第40章:神草 陈妧随母亲进了屋,气鼓鼓的坐下,蔡姬见了,挥挥手屏退众奴。 蔡姬也不理她,倒了一杯鲜浆独自饮着。 陈妧忍不住,终是撒娇道,“阿母……季哥哥他。” 蔡姬放下茶盅,“你当真喜欢蔡季?” 陈妧红着眼点了点头,“季哥哥是我的,偏是那陈嫮勾引他……”陈妧见母亲凌厉的眼神,才自己言语不妥,噤了声,又小声抽泣着。 “季哥哥因为她,现在都不理我了。” 蔡季何时理过她?蔡姬暗忖,又叹了声气,她握上女儿的手,“妧儿,天下好男子多的是,以你的身份不愁一个蔡季,他只是一个质子。” 陈妧听言瞪大着双眼,“不,我谁都不要,我只要季哥哥。” “阿母是怕你将来吃苦。” “我不怕,只要能与季哥哥在一起,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蔡姬见着女儿坚定的神色,顿时失了神,一时想到自己,那时侯明知公子杵臼心里装着别人,她仍不顾一切的要嫁给他,甚至愿意为妾,可到后来…… 蔡姬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情爱算什么? 陈妧见着母亲的神色吓了一跳。“阿母?” 蔡姬回过神来,笑了笑,“既然你如此喜欢他,那么阿母帮你。” “真的?”陈妧一喜,瞪大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她小心的试问道,“阿母不嫌弃他的身份?” 蔡姬嘴角一勾,“身份当然重要,不过……”蔡姬没有说明,心里面早就有了计较,“只是你要记住,在这世间,男人的情感是最靠不住的。” “嗯嗯。”陈妧不住的点头,她那里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她激动的摇着母亲的手,“阿母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蔡姬看着猴急的女儿,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忍!” “忍?”陈妧不解。 蔡姬反握她的手,“你放心,有阿母在,你不仅可以心愿得偿,以后还会成为陈国乃至蔡国最尊贵的女人,陈嫮又算得了什么?总有一天,她会跪在你的脚下。” 陈妧听言有些惊讶,虽然她不知道阿母要怎么做,但她明白阿母的厉害,她相信她的阿母,只要能得到蔡季,又能让陈嫮屈服,她竟兴奋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跳动。 * 陈侯的病情始终没有起色,桃夭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日医者令把脉出了殿,桃夭紧跟在他身后询问情况。 医者令道,“君上神疲脉微,多汗,目眩,气血不足,身体极为虚弱,又因君上曾经的病根,才会如此严重。” 桃夭焦虑不己,“这些我都知道,君父本就身子不好,可是这次病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药,为何一点起色也没有?” 医者令叹道,“臣调配了几个方子,皆是补气固脱,健脾益肺的,若要说补血,健气,最好的药便是神草。” “神草?” 医者令道,“此药称为百草之王,臣只在内经上看过,宫中并无此药,臣己派药童四处寻找。” 桃夭听言点了点头,“如此,有劳医者令了。” 医者令赶紧躬身,“公主言重,这是臣的职责。” 医者令退下,桃夭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殿内,见父亲己经安睡,她放下纱帐,又轻轻走了出来。 桃夭心情沉重,想去找祖母,又怕祖母担心,只得一个人在宫中胡乱走着,玉瓒跟在身后,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桃夭来到花园的亭子坐下,花园内百花盛开,她那有心思去欣赏,她下意识的摸摸腰上挂的香包,她取了下来,解开绳子,拿出里面的一只竹鸟。 玉瓒知道,那是公主的宝贝,公主在烦脑紧张时,便会拿出来看看。 “玉瓒你会做吗?” 玉瓒摇摇头,“回公主,奴婢不会。” 桃夭哦了一声,“我好像会,可又忘了……上次被陈妧弄坏了,这是我阿母留给我的……若阿母还在该多好呀……玉瓒你见过我阿母吗?她长什么样?” 玉瓒道,“奴婢没见过狄姬。”说完来到桃夭面前,“公主,你放心,君上的病一定会好的,狄姬在天上会保佑君上。” “我知道,君父一定没事的。” 桃夭看着手里的竹鸟,喃喃说道。 玉瓒见公主无精打采,也着急担忧,突见远处走来一人,心下大喜,“公主,公子季来了。”#####作者的话:前章有误,管仲并非出身平民,而是贵族。 第41章:交谈 公子季进了亭子,玉瓒屏退众奴,她自己也退到亭外。 “你怎么来了?” 蔡季来到她对面坐下,“我随蔡,息使臣来看望君上,但君上休息了,正殿有鲁夫人与正卿接待着,我便寻你过来。” “嗯?蔡国来人了?你瞧,他们并没有忘记你。”桃夭抬起头,故作笑容打趣他。 蔡季听了却心情难受,不关蔡国之事,而是她,父亲病重,她心情不好,却仍还不忘关心他。 “嫮儿。”蔡季颇为感动,但见她手上的竹鸟,“又在想你母亲了?” 桃夭点点头,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掩示自己的心情,“我总感到害怕,蔡季,你害怕的时侯会想你的母亲吗?” 蔡季愣了愣,他的母亲? 他怎会不想。 “罢了,你不用回答,我知你不喜谈蔡国之事,就如我一样。”顿了顿,桃夭笑道,“有人说我小时侯被楚人捡了去,与楚人在一起,吃生食,喝人血,我也生气……”桃夭说着又突然问道,“你见过楚人吗?” “什么?” “楚人真的这样吗?” 蔡季笑了笑,“我没见过楚人,吃生食,喝人血或许夸大言词,但楚人野蛮,未受教化,四处侵占他国,抢夺钱财,众人皆知。” 桃夭颌首,“上次叔伯还说,楚国又攻占了汉东一大片土地,如此说来,什么溥天之下,莫非王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假的,靠礼治国没用,如今只凭势力,谁强大,就可以欺负谁,当初郑侯敢与周天子抗衡,如今齐国也要开始称霸,皆是此理。” 蔡季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观点,心中一阵感叹,如今天下,礼乐坏崩,做为狭小的蔡国,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两人坐在一起,居然谈到了政事,谈到了楚国,楚伐唐为其附庸,与蔡仅隔了一个江国,息国,楚人野心大,此番蔡国使臣纠合息入陈,便是想谈联合,共同防范楚国之事,蔡季思考着母国的命运,而桃夭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竹鸟,脑子里闪过一张张画面,她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少了什么,不仅脑子里空空的,连心也空空的,她不明白那种感觉,她没有告诉过蔡季,她不仅仅是失去了记忆,还有什么重要之事被她遗忘了,到底是什么呢? * 远在千里的楚国,几年来,又收拾了申,黄,郧等几个国家,灭了一些小国,设为县制,楚国国力在不断壮大,楚王己经年迈,两鬓斑白,再加上一生征战,此时也是一身病痛。 然而,楚王不服老,誓要再亲征随国。 原来,随国受到周天子指责,又经蔡,息两国的挑拨,安静了几年的随侯再次叛楚,楚王誓要将之打痛。 楚宫的议政殿,太子熊赀力劝楚王,“君父年迈,不可亲征,此番伐随,便由儿子代劳。” 公子元也上前道,“儿臣跟随君父征战多年,儿臣也愿替父伐随。” 众臣皆表示要帅军出战,楚王挥了挥手,冷哼一声,“尔等是嫌寡人老了吗?” “这……”众人皆哑然,一时不该如何说话,又把目光放在斗伯比身上,希望这位老令尹能劝说大王。 然而斗伯比站着未动,微眯着双眼,似乎没有接到众臣的暗示。 接着熊赀又道,“儿子并非此意……” “太子。”楚王打断他的话,“此事便这么定了,寡人出战为主帅,斗廉为左将军。”他看了看公子元,“公子元为司马,听从左将军调遣,太子此番不出征,你还有更为重要之事。” 众人称喏,楚王接着又吩附,“你们都先下去,太子与老令尹,公子章留下。” 楚王一向雷厉风行,众人领命而退,公子元看了看熊赀,默默低下了头,心有所思,他最后一个出来,见斗廉走在前,立即赶了上去。 “老师。” 斗廉不仅是楚国将军,也是公子元的老师,曾教公子元习武,骑射,行军作战。 “原来是公子。”斗廉施了一礼。 公子元直言道,“君父要亲征,我实在放心不下,可君父的命令又无人改变。” 斗廉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冲锋献阵的事自然是臣等,绝不会让大王有一丝危险。” “老师。”公子元赶紧道,“冲锋献阵还是让我去吧。” 斗廉听言哈哈大笑,拍拍公子元的肩,“后生可畏,有勇,有胆。” 公子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不知阿兄留下是为何事?我见阿兄也是担心得很呢。” 斗廉想了想,“此事不由我等操心,走,走,随我检验军队去。” 原以为斗廉是斗伯比的幼弟,会知道斗伯比的想法,便能猜到楚王的想法,然而,斗廉只是一位武将,公子元暗叹了声气。 “君父要我去陈国?” 这厢议政殿内,熊赀听了楚王的话,惊讶不己。##### 第42章:随姬 “随国此番叛我大楚,皆是蔡,息两国搞的鬼,有传息传来,蔡国派出使臣前往陈国,欲与陈国联盟,当初陈侯为了接回陈国公主向寡人承诺过,有生之年不侵楚,近些年确也如此,不过,又闻陈侯病重,陈国如今是公子杵臼掌权,寡人派你去探探那边的口风,他们联盟是否针对楚?是否要对楚用兵?寡人的后院还没有收拾干净,暂时不易与他们对抗,再者,此番前去中原,也可看看中原之情况,楚总有一日会挥兵北上。” “儿子明白。” 熊赀此刻心中波涛汹涌,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小儿的模样。 原以为不会再见的人,却还有机会。 当初她的离开,他万分不舍,可是她找到了父亲,有了更好的归宿,他为她高兴,为她祝福。 几年来,他却也时常想起,以往的日子,他的重担,他的责任,只有与她在一起,才觉得那么轻松,而她离开了,他的生活似乎再次无趣起来。 八年一晃而过,他四处征战,为了楚国,将以往的事埋入心底,而她,还好吗? 熊赀微微失神,只听得楚王下令斗伯比与公子章监国。 斗伯比却要求随征,态度强硬。 楚王笑道,“你呀,都快八十了,还去打仗?” 斗伯比哈哈大笑,“就因老臣去了,才能显得大王年轻呀。” 众人皆乐。 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熊赀随公子章,斗伯比出了议政殿,正遇赵升急急赶来,“禀太子,随姬在楚宫门前跪了一个时辰了。” 自熊赀大婚后,便自建了府邸,搬了出去。 几人一惊。 随姬是随国送来的美人,如今怀有身孕。 熊赀赶紧朝斗伯比,公子章施了一礼,匆匆而去。 片刻,公子章说道,“此女倒也聪明。” 斗伯比笑了笑,“大王伐随,她于宫门前请罪,其实多此一举。” 公子章道,“自从太子妇难产,一尸两命,太子便不近女色,只有这位姬妾,深受宠爱。” 斗伯比叹了一声,“太子二十有五了吧,该有子嗣了。” “因此,不管随侯如何叛楚,大王也不会处置随姬。” 斗伯比点了点头。 * 楚宫外。 一个柔弱的身影跪在殿外,她的额上渗出了汗水,脸色苍白,整个身子己摇摇欲坠。 “随姬,你不能再跪了。”一旁的小奴着急不行,泪水挂在脸上。 随姬没有说话,闭上了双眼。 小奴“咚”的一声跪在她面前,泣道,“随姬你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太子的长子呀……” 随姬又缓缓睁开双眼,泪水盈眶。 她低下头看着微隆的肚子,“绿衣,你且起来……”刚开口说话,突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太子来了。” 随姬立即转过身去,熊赀己大步来到她面前,“你这是做甚?” 他一把扶起她,眉头紧紧皱起。 熊赀“脾气”好,不会轻易发怒,显然,此时,他怒了。 绿衣在一侧磕头道,“太子劝劝随姬吧。” “臣妾有罪……” 随姬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晕了过去,熊赀一惊,赶紧将她抱起,“快请医者。” …… 半个时辰后,随姬悠悠转醒,突然撑起身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现在知道怕了?” 熊赀按上她的双肩,不许她乱动。 随姬愣住,“太子……”她没想到他还在。 “孩子没事,但是你不可再这般任性了。” 熊赀依旧皱着眉,神色严肃。 随姬鼻子一酸,流下泪,熊赀终是叹了声气,将她扶着躺下,“你好生休息吧。” 随姬见他要走,立即拉上他的手,“对不起。” 熊赀转过身,“念云,随国的事与你无关,你又何须这般?想拿孩子来赌吗?” 他的眼神带着责备,还有一股怜惜。 “不。”随姬听言颇为激动,又要起身被熊赀止住,随姬泣道,“妾爱这个孩子,怎会拿孩子来赌?但是,妾身不由己,妾有罪,随侯背信弃义,妾是随国公主,怎能脱得了干系?妾不能说服随侯,不能阻止大王,妾只有这么做,一为请罪,二为代随侯受罚。” 随姬道来,言语之中有太多委屈,无奈,及自责。 “君父并没有迁怒于你。” 随姬摇摇头,“大王不怒妾,是大王仁慈,但妾气自己,恼自己,妾不能当自己无罪。” “如此,你这般自罚,若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妾也不活了。” “糊涂。”熊赀呵斥道,“这孩子若真有什么,那君父伐随便毫无顾及了。” 随姬顿时愣住,熊赀看着她,“你一向聪明,好好想想吧。” 说完沉着脸走了出去。 片刻,女奴绿衣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汤药,她将随姬扶起,“适才在外,奴婢听见了,随姬当真糊涂了,这可是太子长子,楚王的长孙呢。” 绿衣是随姬从随国带来的奴婢,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极受随姬信任。 “可我也是随国的公主呀。”随姬幽幽道来。 “太子宠爱随姬,便是随侯背叛楚国,太子也不会迁怒你的,你这又是何苦,偏惹太子不高兴。” “宠爱?”随姬抬起头,“绿衣,你也觉得太子宠爱我吗?” “嗯?”绿衣端起汤药,闻言笑了笑,“这楚宫上下谁不知道?自太子妇疫后,太子从不招人侍寝,便是邓国又送来一位邓姬,太子也极少进她的院,其他姬妾更不用说了,唯有随姬你,怀了太子的孩子。”绿衣颇为得意。 随姬却是暗叹一声,或许是吧,怀了太子的孩子,总是尊贵无比的,她还想奢求什么呢?##### 第43章:恳求 熊赀出了随姬的院子,便入宫朝楚王寝殿而去,随姬一事,楚王自是知晓了,他禀报了详情,楚王只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熊赀退出后,又去了一趟栖鸾殿。 同样是为了宽母亲的心,再者便是辞行。 邓王后闻言叹气一声,“随姬的心思,阿母明白,当年你的君父恼你舅舅,阿母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你呀,别再气恼随姬,后宫妇人,太多的身不由己。” “儿子知道了。” “再有,随姬一定要照顾好,她可怀着身孕,太子妇没有这个命,随姬不能再出差错了。” “是。” 熊赀恭敬的回答,“儿子也为此事而来。” “此话何意?” 熊赀将要去陈国之事简单说了,“儿子不在府,随姬有孕,儿子想让随姬入宫,请阿母照顾着。” “让随姬入宫自然没有问题,阿母也想找人陪着说说话,随姬性子随和,阿母也喜欢,不过,你府上总得有个主母,以后入驻楚宫,也得有个后宫之主。” 邓王后的意思是他该娶正妻了。 熊赀笑了笑,“儿子近年四处征战,还没有这个心思。” “这与你征战有何关系?” 邓王后瞪他一眼,“阿母知道你与太子妇感情深厚,可她必竟去逝多年,你府上姬妾又少,子嗣更是说不上了,你当明白,这也是你的责任。” 熊赀道,“阿母说得是,此事容儿子从陈国归来在议。” 邓王后点点头,熊赀见母亲脸上的担忧,“阿母是担心君父此番出征吗?” 邓王后道,“你的君父这些年征战,身体多有伤痛,这是其一,其二,楚国相继灭了几国,威震汉东,阿母是担心物极必反,霸极必衰呀,你君父此行,恐凶多吉少。” 熊赀听言惊讶不己。 这时,突然外面一阵吵闹,“阿兄在吗?” 片刻,便进来一人,紫衣玉冠,面若桃李,他脚步急切,甚至额上渗出些薄汗。 但见邓王后,此人又躬身施礼道,“子从见过母亲。” 邓王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还急燥燥的。” 公子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但听邓王后又道,“你建了府,在外可住得习惯?” 公子从回答,“谢母亲关心,儿子习惯。” “新妇呢?听你阿母说,你俩成亲没两日,便吵架了。” 公子从红了红脸,看向熊赀,熊赀笑道,“母亲教训你,可要好好听着。” 公子从尴尬一笑。 “你这脾气也该改了。”邓王后又道,“新妇乃斗氏嫡女,人长得漂亮,配你足矣,你不可欺她,否则母亲定饶不了你。” “是。”公子从顺从道。 邓王后与熊赀说了好一通话,此刻也累了,又叮嘱一番,“好了,既然来寻你兄长,你们就退下吧。” 熊赀赶紧起身,二人行礼告退。 刚出了栖鸾殿,公子从就拉住熊赀的胳膊,迫不急待的问来,“阿兄要去陈国了吗?” “怎么了?你就为这事找孤?” “阿兄是否要去找她?” 公子从满脸期待,又极为激动。 “她?谁呀?”熊赀故作不知,拂去他的手继续朝前走。 “这?”公子从愣了愣,又赶紧追上,“阿兄难道忘了,她呀,桃夭呀。” 熊赀停下脚步,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还记得她?” “当然记得。”公子从也笑了,“阿兄记起来了。” “嗯……”熊赀点点头,“记起来了。” “阿兄带我去可好?” “你想去?” “当然想呀。”公子从道,“我曾答应过桃夭,要去陈国看她,再有,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她长成什么样呀,我真的好想知道,阿兄就让我跟你一起吧。” 公子从恳求道,“我时常想起,她离开的时侯,你说,她突然回到陈国,又没有认识的人,该多孤单呀,也不知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熊赀听言,收敛起笑容,却也想到,那日她透过车窗,朝他挥动小手及她脸上的泪花。 “阿兄?” “此事恐不行。” “为何?”公子从惊问。 熊赀道,“孤是去办正事。” “我不打扰你办正事。” “君父不会答应的,你刚成亲,便丢下新妇。” 提及此事公子从立即黑了脸,“我根本不想娶她,阿兄你知道的,我想娶的是……” “子从。”熊赀打断他的话,神色严厉起来。 公子从嚅嚅唇,“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了,可是,我去看看她总行吧。” 熊赀又叹了口气,“此去陈国,危险重重,你知,中原人并不待见楚人,孤不能让你去冒险。” “阿兄……”公子从开始撒娇。 “如果真能见着桃夭,孤……当告诉他,你时刻想着他。” 熊赀说完,便不理公子从的纠缠,快步出了宫。 回廊一侧,公子元站在那里,将二人的话听了个全部。##### 第44章:野心 寒香殿,不再家徒四壁,这里所有一切焕然一新,院外打理得整整齐齐,殿内,兽型铜炉吐着青烟,几案上摆着鲜花,架上放着各种珍玩,一切都显得那么奢华。 这些都是公子元军功挣得。 “哦,原来是要去陈国。” 丽姬把玩着几上的几枚玉佩,这是巴国使臣送来的,如今丽姬与巴国的关系亲密得很。 “阿母,儿子倒有个注意。”公子元来到母亲面前,在其耳边低声了几句,然后又移回自己的位置端坐好,看着母亲。 丽姬听言,目光一亮,她一一将玉佩放入盒子里后,这才点了点头,“却也不错,楚人是中原诸国的眼中盯,出了点事,想必也没人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公子元笑了笑,“儿子这就去安排。”说着便要起身。 “慢。” 丽姬阻止他,“有母亲在,不需要你出面。” “阿母?” 丽姬握住公子元的手,正色道,“你要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做的,你一点都不知情,若以后被大王知道了,你才能脱身。” “阿母?”公子元顿时双眼红润。 “母亲为了你,愿意付出一切,你只需要多征战,多立功,在公族中得到更多的支持,那些阴暗之事,便由母亲为你去打理。” …… 丽姬这里安排着一切,各国有各国的战事,后宫有后宫的争夺。 陈宫,鲁夫人看着几上的食盅,手抖了又抖,虽然己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是还是忍不住紧张,最后,她想到公子杵臼说的话,想到这些年来,陈侯的冷漠,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竹筒的塞子,将一些粉未倒入食盅里。 她来到陈侯的寝室,从容的走了进去,碰巧颜英在殿内,正在与陈侯说话,见了她立即噤声退出。 鲁夫人也不在意,笑着将食盅递上,司宫接过后,按常例,验了验食,方将食物递给宫人,宫人又将食物送到陈侯的面前。 鲁夫人欲相扶陈侯,被陈侯拒绝,只让宫人伺候,鲁夫人便跪坐在一侧,禀报宫中的事务。 其中说到桃夭及笄一事,“君上身子不便,仪式可否从简?” “不。”陈侯摇头,“一定隆重举行,蔡,息国使臣皆在,公主及笄乃大事,怎能让他们看了陈国笑话。” 鲁夫人闻言笑道,“是,妾一定好好安排。” 陈侯进了食又睡下,半夜又咳嗽起来,桃夭照顾了一整夜,直到凌晨才被鲁夫人强止要求去休息,桃夭拜托鲁夫人照顾好父亲,鲁夫人笑着答应,她再次来到陈侯榻前,瞧着苍白无色的陈侯,眼中竟是一股恨意,瞬间,又神色悲痛。 她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林,只有在这个时侯,我才能触摸到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喃喃说着,泪水滴滴落下。 那年初春,桃花盛开,她告别君父,告别国母,踏上前往陈国的道路,那时的她多么风光,副笄六珈,衣锦絅衣,送亲的队伍达十里,嫁妆上百车,待从如云,国人都唱歌来祝福她,当她见到公子林的那一刻,便被他所吸引,她曾多么感谢上天的眷顾,可后来呢? 狄姬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她堂堂一国公主竟比不得山野丫头,男子后院妇人众多,她又何须在乎,可偏偏他的眼中,只有那野丫头,甚至她早早死了,他也对她念念不忘,这难道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林,你若对我好那么一点点,我也不会如此对你。”鲁夫人在心里默默说着,一边是恨,一边是爱,纠结着她,痛不欲生…… 陈侯自然不知这一幕,待他醒来时,鲁夫人依旧如常,他自觉精神好了些,立即招了公子杵臼入见。 颜英告诉他,几国使臣来谈出兵楚国之事,公子杵臼虽未答复,却也有意,此事乃蔡国挑头,楚伐唐,直接威胁到了蔡息两国。 公子杵臼赶来,询问了陈侯的病情,两人客套一番,陈侯便直言道,“蔡息两国之盟,陈不予参与。” 公子杵臼微惊,“君上,陈与蔡,息乃唇齿相连,若当真楚攻两国,陈定会受其迁连,为何不乘此机会,打击楚之嚣张之气?” 陈侯冷言道,“你觉得凭陈,蔡,息三国能与楚之抗衡?你以为蔡,息真敢伐楚?” 公子杵臼被呛一时无言以对。 陈侯又道,“昔年助宋伐郑,陈国己耗太多国力,如今楚并没有直接威胁到陈,陈更应该休生养息,只有国强大了,他国才不敢侵越,好了,此事就此做罢,不可再议。” 言毕再次躺下。 公子杵臼见此,只得退出。 公子杵臼好大喜功,并非真想出兵,对于楚,他也忌惮,只因见蔡,息两国鼓动,无非想涨涨自己的气势,陈侯一句话,却也点醒了他。 陈国如何能与日渐强大的楚相抗衡? 公子杵臼回到府邸,告诉蔡姬,蔡姬想的却是另一个原因,“如今之计,应该是夺取君位,何必要与楚国作对?” 公子杵臼道,“陈与蔡的关系不比一般,两国本有婚姻之盟,当年又曾相助赶下陈佗及厉公,因而蔡使入陈,不得不周旋。” 蔡姬笑道,“妾那外甥倒是杞人忧天,楚国离蔡不还有一个江国吗?”蔡姬想了想,出策道,“夫君可安抚好蔡使,许与重金,让蔡使在蔡侯面前进言,是陈侯不敢与楚作对,但是蔡若能支持夫君为陈国新君,那么,陈国将会与蔡联合对楚,若他日蔡受楚欺负,陈可以倾国之力相助。” 公子杵臼大喜,于是告诉蔡,息两使,言之对于楚只能用阴谋,不能用强攻,蔡,息两国本是想挑动陈国出兵,见陈国的态度如此,便也不作强求,原来,他们也惧楚,此事便搁浅下来。 而陈侯除了信守当年的承诺,却也明白陈国那能与楚一战,他知楚狼子野心,他无能为力,中原其余诸国宋,齐,晋等虽是大国,离楚甚远,从未将楚放在眼里,又互相征战,此番形式,陈除了明哲保身,又能如何呢?##### 第45章:寻药 陈侯对于自己的身体十分明白,他之后,谁能继位? 陈完仍拒绝,公子杵臼他不放心,陈国该如何?还有桃夭,他又该怎么做呢? 陈侯见女儿为了他日渐消瘦,心疼不己,他不能再照顾女儿,那么,他将为她安排好将来的生活,因而他要隆重为女儿举行笄礼,让诸国皆知,她是陈国的掌上明珠。 如此便会有更多的公子前来提亲,那么,他会为她择选最好的夫君。 鲁夫人猜到陈侯的心思,告诉蔡姬,蔡姬又告诉了女儿陈妧,陈妧嫉妒桃夭,在蔡姬面前哭诉,“凭什么她要如此风光,不就一个笄礼,难不成还要让周天子也得知?我当初为何不能如此?” 她摇着母亲的胳膊,“一定不能让她嫁得好,她不能嫁季哥哥,也不能嫁他国公子。” 蔡姬轻笑一声,“你可是在为难阿母。” “我不管。”陈妧撒娇,“我被她压了这么多年,她不能过得比我好。”陈妧看着蔡姬,“阿母,她可是狄姬的女儿。” 蔡姬瞟她一眼,冷笑道,“你到是知道拿那个贱人来激怒阿母。” “女儿不敢。” “放心吧,狄姬的女儿,我岂能让她好过?她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陈妧好奇,“阿母,你快说说。” 蔡姬只是得意的摇了摇头,她自是不能告诉女儿,她与她的阿父在策划什么。 一切都在等,一切都在准备着。 宫外的阴谋桃夭不知,宫内的风雨桃夭微有所感,父亲病重,朝中定有动荡,就连后宫都有一份压抑严肃之感,宫人们皆行色匆匆,不敢交谈,桃夭却不管这些,她一心一意,只想父亲的病快些好起来,这般暗地汹涌,明面平静的日子过了一月,陈侯之疾反而有了加重之态,先前医者令曾提到的神草,一直没有寻到。 桃夭心急,突然生出了自己寻药的心思,她总觉得光是等不是办法。 医者令说过,神草多生长于山地缓坡,或斜坡地的针阔混交林,或杂木林中,宛丘郊外山林皆是如此,而神草其叶绿带黑,果红为赤,根部肥大,形若纺锤,常有分叉,全貌颇似人的头、手、足和四肢,应该好认。 桃夭这般想着,便找上蔡季一早出发了。 蔡季知道她是关心则乱,若阻止,只会让她更加不安,还不如陪她走一趟,就当散散心,如此二人也没带随从,换上布衣,背着竹篓,如普通人一般,上了山。 宛丘的山不高,但树木密林高大,山上绿叶葱葱,鲜花遍地,若是以往,桃夭定会开心,此刻心中有事,那能笑得出来。 按着医者令的话,她专门寻找那些厚密的针阔林,一点点挖掘,两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一点收获。 蔡季将水壶递给她,“休息一会儿,这样寻找,无非是海里捞针。” “那也得捞。”桃夭摇头没有接过水壶,继续朝前走。 蔡季立即伸手将她拉住,“前面不能去了,这山不高,但极深,恐有野兽出没。” 桃夭听言望去,林子深处,烟雾袅袅,确有一些阴森之感。 桃夭想起医者令的话,神草喜阴凉,“或许,神草就在里面。”她喃喃说道,蔡季却是叹了声气,将她扳过身来。 “嫮儿,前面就别去了,我们在这四周看看。”其实蔡季早明白这山中无此草药,若有,医者令怕是早己寻到。 桃夭却也固执,反手握住蔡季的手,“我们再朝里走走,不走远了,若现在就回去,岂不白寻了这么久,我不能半途而费。” 蔡季原本只想带她来散散心,一时倒忘了她倔犟的性子,当下,便皱起了眉头,“嫮儿,听话。” 桃夭垂了垂眸,“我偏要去。” 平时二人在一起,也有怄气的时侯,当然,蔡季不会与她吵架,只是不再理她,多数时侯,她先投降,笑嘻嘻的主动向他求和。 而此时,桃夭将他手一甩,独自朝前走去。 “嫮儿?”蔡季大喊一声,又追上去将她拦住。 桃夭心情郁闷,脾气出来了,“那是我的阿父,现在还躺在榻上,我却无能为力,我都走到这儿了,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我都要去,你若害怕,你大可自己回去。” 蔡季被她这句话呛出怒火,说了实话,“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神草,你应当明白。” 桃夭一怔,双眼包着泪花,蔡季又软了口气,“我之所以没有阻止你,只想让你散散心……” “我不相信,你胡说。”桃夭打断他的话,“他们没找到,并不代表没有。”桃夭大声说着,将他一推,再次跑进了林中。##### 第46章:重逢 “嫮儿?” 蔡季气得不行,只得跟去,然而,他只慢了一步,便找不到她的踪影,林子深处弥漫着浓雾,视线不足五丈,桃夭能听到蔡季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应,她怕他再阻止,她算算时辰,此时午时刚过,她再寻找一会儿,自然会出去,同时,桃夭也聪明的在沿路的树上做了标志。 蔡季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桃夭越走越远。 这里极少有人来,便是那些采野菜的妇人,伐木的男子也不会涉足,正因如此,神草才有可能存在。 她来到一处斜坡,突然见着一地类似神草的植物,她心中大喜,立即奔过去,拿起工具挖起来。 根部极深,好不容易挖出一株,却不是医者令所说的那般。 桃夭微微失望,但她不气妥,沿着四周继续寻找。 山风猎猎,吹着树林哗哗着响,突然草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桃夭只觉一阵阴风吹来,背脊,头皮发凉。 她低下头,脚下一只野兔窜过,撞死了对面的树上,四脚朝天。 头顶又是一群飞擒飞过,扑打着翅膀。 不对,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 “主子,这林中障气太重,奴这里有些草药,可解障毒。” 林子一处,几人正匆匆赶路。 “陈国的山林竟如迷宫。” “唉,正是这迷宫咱们才摆脱了那些刺客,想想这一路,险些就……主子,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儿?” “嗯,斗丹,你前去探探路。” “喏。” 几人坐在一棵大树下,原来正是熊赀一行,护卫们散开,对熊赀形成保护之态。 赵升拿出水壶递到熊赀面前,“主子。” 熊赀接过,轻轻喝了一口,此刻众人都有些疲惫,也有些狼狈。 “主子,咱们一出楚界便受到刺客追杀,这些中原人真是太可恶了,可是咱们的行踪,他们怎么知道?”赵升问。 熊赀紧皱着眉头,“各国都派有间谍,要想查出也并不难,只是……他们是中原人吗?” 赵升一惊。 熊赀没有继续说,他靠在树上,闭目凝思,他偶尔听到这些刺客说话,虽是中原语,但十分生涩,必定是刻意伪装,并且他们武艺十分高强,特别是为首那人,连斗丹也只与他打了个平手,他这些年四处怔战,结下的仇人也不少,倒一时无法查起,黄国人?随国人?唐国人?还是…… 熊赀摇了摇头,并不相信楚宫中有人会置他于死地。 “啊。”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他的沉思。 护卫们立即靠了过来,将熊赀围在中央…… * 林子一侧,桃夭与一农人纠打在一起。 “别叫,别叫。” “你是谁?你放开我。” 原来,桃夭觉得身后的异相,她缓缓转过身,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她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又继续找神草,当她来到一棵树下,刨开一处杂草,居然露出一个人的脸来。 能不受惊吗? 那人猛的窜了出来,她尖叫,那人立即捂上她的嘴,她拼命厮打着他,将他的脸抓出几道血印。 那人显得很急,突然传来一阵嘶吼,二人均愣住。 那是野兽的吼声。 “让你别叫,别叫,你把它引来了。”那人低声怒斥。 它?是什么? 原来此人躲在草丛中竟是避它!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桃夭开始身子颤抖,二人同时朝声音看去,一只吊眼白虎正朝他们走来。 桃夭呆了。 “还不快跑?” 那人推她一把,帅先朝前跑去。 那人的动作引来白虎侧目,桃夭与它一个对视,寒冷危险的目光,桃夭不由得一个冷颤。 “啊。”她又惊叫一声,冲了出去,竟跑到那人前面。 那人愣了愣,嘴里嘀咕了一句脏话。 白虎晃晃头,朝二人追去。 * “救命呀,救命呀。”桃夭跑在前,拼命喊着。 “不要喊了,你再喊只会激怒它。”那人欲哭无泪,他本来可以避开那只虎,却被这小丫头误打误撞,“苍天呀,我怎么这么命苦。”那人心中一阵嚎叫。 而这边,熊赀等人听到呼声,但见一女子跑在前,一男子追在后,好似明白了什么。 “啧啧。”赵升摇摇了头,双手放入袖中,一幅看好戏的模样,“陈国民风便是这样?这光天白日,荒山野岭的也太胆大了些…….” “来人,将那男子截下。”熊赀皱眉吩附。 “喏。”当下便有两护卫迎了上去。 桃夭见两人朝她跑来,愣了愣,拼命挥手,“回去,快跑,快跑。” 二人不明白,一个飞身,越过她只将那农人截住。 “你们干什么?” 农人大惊失色。 “光天化日,你追一女子做甚?”护卫怒斥。 “不对,不对,错了。”桃夭转身,本想解释,又听一阵吼声。 这次,所有人都明白了。 但见林中窜出一道白影。 桃夭大喊一声,“跑呀。” “主子,主子?”赵升声音颤抖,“看见没有?是……是白虎!” 熊赀也是一惊,一掠衣袍上前,被赵升紧紧拉住,此刻,他那还顾得上看戏,额上涔涔渗出汗水,便是曾随太子狩过猎,也从未见过这般庞然大物。 熊赀推开他,抽出腰上配剑,先前那两位护卫己放开农人,与白虎对峙,熊赀怎能不顾他们? “主子。”这时,斗丹听到响声赶了回来,看着此番情景也吓了一跳。 “救人。”熊赀立即吩咐,斗丹带着其余护卫纷纷持刀向白虎冲去。 白虎受困,不能上前。 农人跟着桃夭朝这边跑来,这次他跑得比桃夭快,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赵升,“你们打不过的。” 赵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被一旁的熊赀扶住,桃夭又冲了过来,喘着粗气道,“虽然你们人多,但没它个大。” 桃夭从二人中间穿过,赵升又是一个踉跄,险些被撞晕,然而,这次熊赀没有扶他,而是愣在当场。 虽然过了八年,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他,好像认出了她。 往事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脑子里。 “赀哥哥,我想见阿父,但我也不想离开你。” “赀哥哥,你一定要来看我。” “赀哥哥,你不要忘了我。” …… 她在与他说话,她从他身边跑过,就在,刚才! 一切仿佛做梦。 熊赀只觉一阵恍惚,然而有个声音在心中叫喊,告诉他,那人就是她。 他一阵激动,回过神来,转身便朝她冲去。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 桃夭只觉被一股重大的力量拉扯,她身子一歪,脚下一滑,便要朝地上倒去。 “啊。”她惊叫一声。 熊赀立即收回力道,将她往怀里扯,结果二人纷纷倒地。 熊赀闷哼一声,桃夭倒在他的身上。 “你?”桃夭怒视着他,熊赀双眼灼亮,将她紧紧看住。 “哎呀!”一道声音传来,“你,你……原来你才是趁人之危。” 农人听到桃夭的叫声,转身见到这一幕,又跑了回来,一把将桃夭扶起,“小丫头,你没事吧?” 桃夭揉着酸痛的胳膊,瞪着熊赀,“你拉我做甚?” 熊赀没有回答,仍将她看住。 这厢,赵升跑了过来,好不紧张的扶起熊赀,“主子,你摔着没有?” 他仍没有说话,赵升觉得诧异,抬头看着主子紧盯着人家姑娘看,他眨了眨眼,心里一咯噔,主子的目光太…… “桃夭!”突听熊赀喊了一声。 几人皆一愣。 这边,斗丹与众护卫还在与白虎决斗,白虎威猛,但几人皆是高手,白虎己身中数刀,鲜血直流,白虎发飙,吼声如雷,伸出虎爪扑向众护卫。 桃夭被这一虎声吓了一跳,“莫怕。”熊赀下意识的伸出手欲护住她,桃夭赶紧后退,“你,想做什么?” 熊赀的手落在空中,“桃夭?” “桃夭?”桃夭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熊赀一怔。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桃夭。”桃夭明白了这人的举止奇怪,原是将她当成了别人。 “你不是?”熊赀惊讶,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桃夭松了口气,看了看农人,正色道,“我进山是寻找草药,你若进山寻人,那你问他,除了他,我没见着还有外人。” “我也没见过。”农人也摆摆手,立即表态,一双眼睛却将熊赀好一阵打量。 熊赀见着面前的女子一脸认真,并非说谎,他的一颗心顿时跌入底谷。 她不是? 她不是? 不错,若是,她不会不认得他,若是,她不会这身打扮,若是,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熊赀垂了垂眸,失望之情涌满全身,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如此,是我认错了,误将姑娘认为故人。” 见他言语诚恳,桃夭也不计较他适才的无礼,她目光落在不远处还在与白虎相斗的几人,不由得担心道,“他们能行吗?” 话刚说完,只听白虎一声凄惨的吼叫,“咚”的一声终于倒在了血泊中。 桃夭与农人同时惊讶的张大着嘴。 “主子。”斗丹几人走了过来。 “受伤了?”熊赀见他们浑身是血。 “属下无碍,都是那畜生的血。”斗丹道,“不过,有几人被白虎抓伤。” “老奴这就去看看。”赵升懂医,立即朝受伤的护卫走去。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走了。”桃夭长吐一口气,然后对着熊赀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贵人出手搭救,否则,小女子实难逃虎口。” “鄙人也谢过贵人。”农人也长揖一礼。 熊赀看了看二人,轻应一声,“不用。” 桃夭转身便走,农人似乎还在犹豫。 “等等。” 熊赀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出声,“我等是外地商人,误入山林,既然姑娘能在山中采药,想必对山路熟悉,还请姑娘带路。”##### 第47章:相负 桃夭转过身来,这人相貌堂堂,一身贵气,怎会误入山林?还有他身边的那些随从,不像一般剑客,皆是身手不凡,说不准连颜英也敌不过他们。 桃夭将熊赀一阵打量,熊赀也紧紧的看着她。 这人的目光很奇怪,桃夭微感不悦,难道仅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故人? 桃夭满心疑惑,她垂了垂眸,忽尔笑道,“我还有事,贵人可找他带路。” 桃夭指向农人。 农人三十来岁,一身布衣,长发披肩,满身邋遢,不过一双凤眼却是炯炯有神。 农人啊了一声,双手一摊,怪不好意思,“我也不识路。” 他的话引来熊赀一瞥。 “你不识路,你来山上做甚?”桃夭不信。 说起此事,农人顿时神色暗淡下来,目光也透着悲伤,“不瞒诸位,鄙人姓彭,名仲爽,宋国人,因家中受了水灾,家人死光了,一月前来到宛丘,投靠叔父,谁知叔父家道中落,只留叔父一人又病重,请了医者,巫师也未能治好,前两天刚咽气,鄙人身上的钱都为叔父看病了,连棺木也没有准备一幅,只得进山伐木,未料就遇上了那只白虎……” 农人说完长叹一声,扯起袖子拭了拭泪水。 桃夭听了,想起自己的父亲,深有感触,“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既然你们都找不到路,那就跟着我走吧。” 农人点点头,“姑娘心真好。” 桃夭瘪瘪嘴,又看了一眼熊赀,这人还在打量她,她哼了一声,扭头就朝前走去。 心里嘀咕着,要不是看你救了我,我才不会理你。 几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每走一段,桃夭便会蹲下来,查看树上的标志。 众人见了,无不心中称赞。 前两天下过雨,山路还有些滑,桃夭一个不小心,又要滑倒,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 她愣了愣,他就在她身后? “姑娘小心。” “谢谢。” 桃夭挣脱他的手,有些别扭。 斗丹见了扯扯赵升的衣袖,眼神示意他看太子,赵升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斗丹惊鄂不己,也将桃夭好一阵打量,然后,感叹的说道“像,是有些像。” “像谁?” 彭仲爽转过头来问道。 二人立即瞪他一眼,彭仲爽耸耸肩。 “原来姑娘对这山路也不熟悉?”熊赀问道。 桃夭轻应一声,一幅不想多说的模样,熊赀又道,“适才听闻姑娘说进山采药,难道姑娘家中有人生病?” “家父。” “哦?不知病情如何?” 桃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熊赀笑了笑,“我的随从正好懂一些医术,不知能否帮上姑娘?” 他的笑容温和,并不讨厌,但目光深邃,处处带着探究,桃夭觉得古怪,再说了,父亲的病连宫里的名医都治不好,他的随从行吗? 桃夭又朝赵升看去,赵升一见她看来,立即列嘴一笑。 那笑容像宫里的太监,带着一些献媚,桃夭皱了皱眉,“不用了,家父没什么大病。” 她继续朝前走。 他没再说话,不过,桃夭仍感到他不紧不慢着的跟在身后,让她感到一阵压力。 “嫮儿!” 几人走过一个山坡,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警觉,斗丹等人立即护在熊赀身侧。 却见桃夭飞一般寻声跑去。 “桃……”熊赀唤了一声又止住,只见她投入一男子的怀抱。 “蔡季!” 桃夭从没有这般激动过,离开他短短一个时辰,她便在生死线上走了一趟,当白虎扑来时,她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她唯一想到的便是他,甚至没有想起父亲。 她后悔她的冲动与固执。 她险些就见不到他了。 她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现在才知道害怕。 “嫮儿!”蔡季也激动,紧紧将她搂住,他四处寻她不得,吓得不轻,不仅因为她是公主,更因她是他在意的人。 他也后悔莫及,为何没能看好她,为何不随她一起? 他平时为人冷漠,不愿表达自己情感,直到她在他眼前消失,他才慌了神,原来,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他想的还要重要。 她劫后余生,他失而复得,让二人的心靠得更紧。 而在他们身后的一群人,熊赀很吃惊,赵升,斗丹下意识的看他,彭仲爽也莫明其妙的看他一眼。 几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蔡季发现他们的存在,他轻轻推开桃夭,桃夭顺着他的目光才想到什么,在他面前抽泣道,“适才在林中遇上一只白虎,多亏他们相救。” 蔡季一惊,“白虎?” 桃夭怕他担心,忙摆手,“我没有大碍,你别担心,那白虎己经死了。” 她简单的将事情说了,蔡季听了脸色更加苍白,又将她搂了搂,然后放开她,朝众人走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熊赀,在人群中,他是出众的,他朝他一礼,“贵人的相救之恩,季莫齿难忘,不知贵人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季他日定登门再谢。” 同样熊赀将他打量一番,他的风华也不是区区布衣能掩示,熊赀暗惊,还礼道,“鄙人只是路过,不足挂齿。” 路过? 在之深山之中? 蔡季不动声色,知道对方不愿说,他也不强求,再次朝他颌首志谢,然后转身来到桃夭面前,牵起她的手,“我们走吧。” “嗯。”桃夭吸了吸鼻子,看向熊赀等人,“你们顺着这条跟就可以下山了,告辞。”言毕,随蔡季离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二人的身影远去,熊赀仍伫立不动。 “主子?”赵升来到他面前,有些担心,只听熊赀淡淡说来,“她不是。” 赵升立即回答,“定然不是。”若是桃夭,怎能不顾主子,和别的男子这般暧昧。 以前桃夭可是将主子缠得紧呢。 这个女子只是与桃夭长得相似而己。 “主子,咱们也走吧。” “嗯。”熊赀收回目光,却瞟见一旁的农人正在打量着他,见他看来,农人立即偏过头去,颇有些尴尬。 “彭仲爽?” “嗯?小人在。”农人立即躬着身子答道。 熊赀问道,“这山路你当真不认得?” 农人一惊,众人也都诧异,斗丹立即抽刀架在了农人的脖子上。 农人“扑通”一声跪下,“贵人饶命,贵人饶命。”他抬起头,见熊赀居高临下的目光,并没有生怒,却也不像是与他开玩笑。 农人咽了咽口水,嘴角一抽,“贵人明查,我,我只说了一半谎话。” “嗯?” 农人道,“我识路,但真的不熟,今日晨雾大,我己不分南北了,我清晨上山,己转了好几个时辰,实在不敢带领贵人跟着遭罪。” 此话倒也有理。 “你所说的叔父一事,也是半真半假?” 农人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贵人,的确半真半假,我是一年前来投奔叔父,不是一月前。” “为何要说谎?” 农人低下了头,有些不敢,“这……” “说。”斗丹见此,将刀一横,农人吓得赶紧道,“我说,我说。”他看了看斗丹,嘻皮笑脸道,“壮士小心些,别误伤了好人。” 斗丹瞪着他。 农人又咬咬牙,“真要我说?” 熊赀眉头微皱。 “说实话?” “你,你……费话可真多,难道你还想骗人?”赵升在一旁也看不惯了。 农人赶紧道,“只因,我见贵人对那小姑娘挺感兴趣,便说不识路,只为贵人与小姑娘制造机会……” “住口。” 熊赀听言诧异,突然厉声呵斥,众人皆是一惊,惊讶于农人的心思。 农人身子一颤,低下头去,委屈的嘀咕着:是你让我说实话的…… 熊赀深深将他看住。 农人颇不自在。 熊赀哼一声,拂袖便走,片刻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我初到陈国,一切皆不熟悉,此时天色己晚,不知可否到屋舍打扰数日?” “啊?”农人抬起头,惊鄂的看着他。 ……. 再说蔡季与桃夭回到竹林,玉瓒己望穿秋水,见公主平安归来,长长松了口气,“公主,你可回来了?” “嗯,我险些见不着你了。”桃夭捏了捏玉瓒的脸,玉瓒一惊,“这,这是何意?” 桃夭笑道,“逗你玩的。” 玉瓒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公主还笑得出来。” 桃夭见她神色不对,收敛笑容,急问,“莫是君父……” 玉瓒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贵女妧来过了,嚷着要见你,见你不在,又问公主是否与公子季在一起。”玉瓒看了看蔡季,蔡季不以为然。 “那你怎么说?”桃夭又问。 玉瓒道,“我当然没说,不过,贵女妧脸色非常难看。” “你为何不说?”桃夭哼道,“就要告诉她,气死她。” 蔡季听了她这孩子气的话,噗嗤一声笑了,接着桃夭也笑,拉起蔡季的手,“你以后不准理她。” 蔡季眉头一挑,“我何时理过她?” 桃夭听言,心里乐开了花,这是自父亲病了以来,她第一次展开笑容。 而这一幕被站在回廊上的陈完看见。 嫮儿与蔡季可谓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一向很好,君子淑女,郎才女貌,可是,他对蔡季也十分了解,蔡季有才,但心思重,这样的他怕将来会有负嫮儿……##### 第48章:故人 心思重的蔡季,送桃夭回了宫,这才回到自己的质子府,未料,府内有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姑母,蔡姬。 蔡季微惊,立即上前施礼,“姑母怎么来了?” 蔡姬正在客厅饮茶,见侄儿进来,只将他打量着。 蔡季不解,“姑母?” 蔡姬收回目光,笑了,“你好久没来看姑母了,所以姑母来看看你。” “是侄儿不孝。”蔡季低头垂眸,他对这位姑母一向敬重感激,自从入陈为质,受姑母多方照顾。 “姑母见你满面春风,是否遇上了什么好事?适才去那里了?” 蔡姬端起了茶盅慢慢喝着。 蔡季来到姑母面前,“侄儿在竹林。” “竹林呀。”蔡姬并没有揭穿他的谎言,笑道,“能跟着公子完学习,也是你的福气。” 蔡季不言语,态度恭敬,但听蔡姬慢慢说来,“适才姑母得到蔡国的消息……” 蔡季抬起头,“哦?可是蔡国发生了什么事?” 蔡姬放下茶盅叹了声气,将蔡季紧紧看住,一字一句道,“你兄长病了。” 蔡季听言惊讶,片刻又收敛神色,“兄长身子一向很好,此番小疾应该很快就会痊愈,姑母不用担心。” “呵……”蔡季的话引来蔡姬一阵轻笑,“若是小疾,姑母有必要告诉你吗?” 蔡季不懂,或故意装着不懂,“姑母的意思是……” 蔡姬拍拍他的手,义味深长,“姑母知道你心大,不甘居于陈国为质,你放心,姑母会帮你的,只是你莫辜负姑母才是。” 蔡季一怔,目光落在蔡姬握着他的手上。 * 桃夭没能找到神草,经过这事,也明白了自己的幼稚,险些酿成大祸,她没有将这事告诉父亲,蔡季让她好好在宫里陪陈侯,关于药的事,他会帮忙着寻找。 “那你要常来看我。”桃夭向他撒娇。 蔡季笑道,“我入宫不便,但我会常去竹林。” 竹林成了二人约会的地点,桃夭高兴的点点头,这似乎是蔡季第一次正面回应她的感情。 桃夭想,山中那场危险倒也因祸得福了,不过,桃夭照顾父亲,没有顾得上去竹林,这日在宫里见着了陈妧。 二人皆冷哼一声,陈妧也不向她施礼,桃夭从她身边走过,不理她。 “站住!”陈妧实在受不了她这般模样。 桃夭缓缓转过身来,故作惊讶道,“你唤我吗?”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妧姐姐真是越来越有礼数了,见了公主不施礼便罢了,竟还敢对公主大唤小叫的,就不怕公主我治你的罪吗?”桃夭笑道。 陈妧一脸怒气,不理会她的话,“陈嫮,我且问你,你是否还缠着季哥哥?” 桃夭眨眨眼,“你说什么?” “你,是否对季哥哥纠缠不清?”陈妧上前两步怒视着她,桃夭自然不会示弱,来到她面前,陈妧是姐姐,个子却比桃夭矮了一些,气势上输了一截。 桃夭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我没有缠着蔡季,蔡季喜欢与我在一起,我也喜欢与他在一起,你能如何?” “你?” 陈妧气得咬牙切齿,桃夭说完又离开她两步,再眨眨眼,笑着看她。 “陈嫮,你以为你现在还和以前一样?你的阿父病重,整个朝堂都由我阿父说了算,以后我才是陈国的公主,而季哥哥也不会喜欢你。” 桃夭被她这话激怒,“你说什么?” 陈妧见此,便得意笑了,“风水轮流转,陈嫮你这公主的身份也快到头了。”说完,她长袖一甩,便高傲的离去。 桃夭红着双眼,心口猛的一紧。 “公主?”玉瓒在一旁担心道,“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君上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此刻桃夭的脑子一团麻,她虽然不了解朝堂,但是陈妧说得没有错,这便是实事。 君父没有儿子,如果君父真的离她而去,那么新的君主自然会从公族中找,而季伯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不是公主又如何?桃夭根本不在乎,如果能让君父好起来,她宁可不当这个公主,不要这个身份。 她在意的是君父的病,难道他真的不能好了吗?连陈妧都这么说了。 * 竹林,陈完住所。 一阵敲门声,一个小厮打开了大门,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 “你找谁?” 那人笑嘻嘻的递上拜贴,“我家贵人欲见公子完,望通报一声。”言毕侧了侧身。 小厮看过去,但见着阶下还站着二人,一人武士打扮,一人锦衣华服,贵气摄人。 小厮不敢怠慢,“客人先侯,容奴前去禀报。” 小厮接过拜贴,又轻轻关上门,匆匆而去。 陈完正在抚琴,见了贴,大惊失色,“人在何处?” “就在门口。” 陈完立即推琴起身,理了理衣冠,迎了出去。 待大门打开,小厮迎贵客进院,陈完己侯在门口。 两两相见,都将对方打量一番,然后,互相施礼。 “公子完有礼,赀冒昧打扰了。” “太子赀有礼。”陈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子请。” 熊赀三人行前,陈完走在后,立即吩附小厮关好房门,任何人拜访皆不见。 书房内,二人相对而坐,斗丹与赵升都在外面侯着,小厮送了酒水退出,陈完再吩附,“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 “数年未见,公子风采依旧。”熊赀先开口说道,打量着这间屋子,“公子真乃风雅之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完笑了笑,“太子也更具一国之君的风范。” 陈完为熊赀斟满酒樽,“太子此番入陈,真让完大吃一惊。” 熊赀持起酒樽抿了一口,“陈国之酿,果真名不虚传。” “太子夸奖,想当初,完在楚国,蒙楚国热情款待,完至今还对楚酒念念不忘。” “呵呵……”熊赀颌首,两人客套一番,熊赀道,“赀是秘密入陈,并未知会陈国朝堂。” “嗯”陈完欣赏熊赀的实言,又为他这句话充满警觉,“难怪朝中一点没有消息,不知,太子入陈的目的?” 熊赀看着他,半晌才道,“自然是助公子一臂之力。” …… 书房外,斗丹与赵升站在回廊上,斗丹腰上挂着剑,目光四下警惕着,赵升双手插在袖中,倒一片轻闲。 “公子完的住所当真雅致,他是懂得享受之人。” 斗丹冷哼一声,“这花花草草的有啥好看,我瞧着他穷得很,陈宫贵人的府邸谁不比这家好?” “你懂什么?”赵升瞟他一眼,见他眼神四处打量着,笑道,“别这么紧张,这里可是公子完的园子。” “虽是一国公子住地,但这四周护卫甚少。” “你还担心那些刺客冲进来?别说他们不知我们在何处,便知道了,又岂敢如此大胆?” 斗丹点点头,神色略缓一些,“主子不住客栈,住农人家中便是防备那些刺客。” “你脑子还不算大笨。”赵升笑他。 斗丹瞪他一眼,“可我觉得那农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整日探头探脑,主子也不怕他是细作?” “主子有主子的打算。”赵升呵呵一笑,他从小看着熊赀长大,对熊赀甚为了解,“主子这叫不动声色,细微观察。” “就你知道……” 二人闲聊,突然斗丹噤声,微眯着双眼,看着远外,咦了一声。 “怎么了?”赵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院门口站着一人,华衣玉冠,正与小厮说着什么。 那人手里拿着竹简递给了小厮,小厮恭敬接过,然后,那人转身离开,小厮送他到门口,这时,那人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此人好生面熟?”斗丹道。 “我们刚到陈地,你便有认识的人?”赵升不以为然,斗丹摇了摇头,低头思考着。 这人,他们当真见过,便是蔡季。 再说蔡季走出竹林,上了马车,也是沉思不语,片刻,他猛的一惊,立即令马车停下。 “公子?”随从上前问道,“公子有何吩附?” 蔡季道,“公子完府内有客,不见任何人,适才在门口,我见两人可疑,你去看看,且记不可打草惊蛇。” “喏。”随从离去,蔡季又令车夫驾车离开,他想起来了,那二人不正是前两日救公主的那群人吗? 当时,他便觉得那群人不简单,他们不肯告诉姓名,只说是商人,商人会出现在山林中? 若此番未见便也罢了,未想却在公子完的住所再见到他们。 蔡季不由得想起那人的相貌来,是谁?能让公子完如此小心翼翼对待? 而此刻竹林书房内,陈完听了熊赀的话,久久沉思。 “完感谢太子的好意,但此事乃陈国内政,还请太子不要插手得好。” 熊赀笑了笑,“赀并非插手陈国内政,不瞒公子,赀自然是为了楚国着想,同时也是为了陈国着想。”熊赀态度温和,“陈侯当年与楚国有私盟,至陈楚无战事,如今陈侯病危,赀是担心新君对楚会有偏见,当然,楚不怕中原诸国挑衅,只是战事起,陈恐也不得好处,若公子完能继成君位,继陈侯之盟,楚自然不会与陈作对。” 陈远听言,叹气一声,“太子可放心,陈不敢违背盟约。” 熊赀道,“听闻,蔡,息两国使臣己经入陈。” 陈完摇了摇头,“不瞒太子,蔡,息确有此意,只因楚四处征战,己接近蔡息两国,让两国处于楚虎视眈眈之中。” 熊赀道,“蔡,息两国时常挑拨汉中诸国为难楚,楚王恼怒,只要两国安稳,楚又怎能与两国为敌?” 陈完道,“陈侯己知,陈侯拒绝了两国,也劝说了两国,不仅是当年有盟在先,更因。”陈完又苦笑一声,抬头认真的看着熊赀,“便是三国联盟,又岂能是楚的对手?” 熊赀听言却也笑了。 两人开诚布公的谈话,分析诸国政事,关系,甚至屏去各自身份,站于第三方角度,陈完不惜大赞楚的崛起,指责中原各国混战,熊赀赞叹中原文化,楚相比之落后,二人相谈甚欢。 君子之交便如此。 二人谈至黄昏,熊赀再提相助一事,陈完谢绝,“完无心政事,还请太子也别插手陈国政事。” 熊赀也不在多言,举杯再与陈完各饮一爵,熊赀又道,“不知如今桃夭如何了?”##### 第49章:可疑 陈完听言,手上动作一疆,熊赀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紧。 陈完无意间露出一些苦笑,他以为熊赀没有在意,熊赀却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 陈完放下酒樽,“公主在陈宫一切都好,陈侯视她为掌上明珠。” 仅一句话,他便不再说了。 熊赀笑道,“当年这丫头在楚宫,甚是调皮。” 陈完呵呵两声,“公主性子纯真,归陈之时,的确不适应陈宫生活,之后陈侯请先生授予妇礼,又常带公主于身侧,如今却也收敛了不少。” 熊赀颌首,“公主归陈,是公主最好的归缩,只是赀那阿弟子从,一心惦记着公主,这番入陈,本要跟随一同前来,因楚王不许,只好做罢,临行时,再三拜托赀,让赀代他见一见公主,问侯一声,也不枉二人从小的情意。” “这……”陈完颇为为难,“公主乃深闺妇人,相见确有不便,再者陈侯病重,公主一心侍疾,想必难以出宫。”他看着熊赀一脸歉意,“还请太子见谅,完一定将太子的话代给公主,完代公主谢过太子,谢过公子从的挂念。” 言毕,陈完起身朝熊赀一揖,熊赀赶紧还礼道,“是赀太唐突了。”说完,从几上拿起适才带来的一个小盒子,递到陈完面前。 “这是?” “此乃白参,便是你们所说的神草,想必对陈侯之疾有所帮助。” 陈完听言一惊,急急打开盒子,果见一株长似人形的药草,前两日桃夭上山便是为了此物。 …… 熊赀出了竹林,陈完亲自送到门口,见着他上了马车远去,陈完才转身回了屋。 却不知,暗处有一人悄悄的跟了上去。 马车上,赵升迫不及待的问来,“主子,公子完可有答应让我们见桃夭?你别说,还有些想那丫头,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她长什么样了?还是那么胖呼呼的?小胳膊小腿,那双眼睛扑闪扑闪,鬼精灵着……” 赵升自顾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见主子没有回应,不由得唤道,“主子?” 熊赀看了看他,摇摇头,“公子完没有答应。” “啊?” 赵升惊讶又有些不解,“这,这是为何?再怎么着,主子也是桃夭的救命恩人。” 熊赀也难掩失望之色,眉头紧紧皱起,双手放在膝上紧了又紧。 “难道就真的不见?”赵升又问。 熊赀缓缓闭上双眼。 “主子?”这时,外面斗丹骑马靠近车窗。 赵升拉起帘子,只听斗丹说道,“身后有人跟着咱们。” 赵升一惊,“是谁?公子完?” 熊赀睁开双眼,“不,公子完君子荡荡……斗丹。”熊赀看向他,“将人引开,不可惹事。” “喏。” 斗丹领命而去。 赵升放下帘子,“主子,难道是刺客找上了?” 熊赀目光微眯。 马车在宛丘的大街上饶了一个大圈,才驶进一间小巷,停在一所院子门前。 赵升先下车,四处看了看,熊赀戴着纱帽走了出来,并迅速进了院子。 “贵人,你回来了。”彭仲爽笑嘻嘻的迎上,手里还端着一蓝子野菜,看似正在下厨做食。 熊赀看他一眼,笑道,“辛苦你了。” “不苦,不苦。”彭仲爽露出一口白牙。 熊赀也未多说,进了自己的屋子。 半个时辰后,熊赀正在看书,斗丹回来了,来到他面前,“处理好了。” “对方是何人?” “属下看他进了质子府?” “质子府?” 熊赀与赵升同时惊讶,“那个质子府?” 斗丹道,“蔡国公子季。” 熊赀放下手里的书简,“蔡国公子?” 这时,斗丹眉头一展,似想到什么,“主子,在公子完府,属下曾见到一人,很是眼熟,现在想起来了,正是那日,在山林里,那位采药姑娘身边的男子。” “对对”赵升听斗丹这么一说,也想到了,“那日,那位男子身着布衣,今日却衣着华丽……” “谁?” 正在大家言谈之时,斗丹突然大吼一声,三两步走到门口,猛的将房门拉开。 彭仲爽一个踉跄,跌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食物,哗啦啦的散了一地。 斗丹立即抽出腰上的剑架在彭仲爽的脖子上,接着又是一阵急步声,几个护卫也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守护的?” 斗丹呵斥护卫,护卫立即跪下,看着彭仲爽,“农人让我等到去厨房进食……”护卫们低下了头,“请主子责罚。” 彭仲爽身子一抖,抬头笑道,“我见他们今日也没怎么吃东西……是我的错,贵人放心,我什么也没听到,刚准备敲门给贵人送食,便被,便被……”彭仲爽看着斗丹,“剑士太警惕了。” 斗丹将刀一横,彭仲爽立即住嘴。 “你们先下去。” 熊赀淡淡开口,护卫们互视一眼,行了一礼退下。 “你不能走。”彭仲爽也想离开被熊赀唤住。 “贵人,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彭仲爽苦涩着脸,突然一把鼻泣一把泪起来,引来斗丹的鄙视。 熊赀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将他好一通打量。 忽尔熊赀笑了笑,“你说你是宋人。” “是。” 彭仲爽垂下眸子。 “那么说两句宋语来听听。” “啊?”彭仲爽一惊抬起头来,见熊赀似笑非笑,他尴尬道,“不瞒贵人,我这人嘛,适应力强,到了陈国,便跟着众人说陈语,竟把宋语给忘了。” “胡说,那有人忘了自己母语?”斗丹不信。 彭仲爽眨眨眼,“我就是这样的人。” 斗丹冷哼一声,“我见你分明就是一奸细。” “不,不,我可不敢担这个罪名。”彭仲爽立即否认,又流下两滴泪,开始哭述自己的命运,以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打,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斗丹与赵升有些不耐烦,然而熊赀没让他停,仿佛听得有趣。 彭仲爽说着说着悄悄拿眼瞟着熊赀,熊赀带着微笑,好以整瑕的看着他表演,直到他自己也感到无趣起来。 彭仲爽终于停止了唠叨,再次低下了头,仍是一幅委屈害怕状。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熊赀拿起几上的茶盅,轻轻喝了一口,“退下吧,看样子,这的确是个误会。” 彭仲爽长长松了口气,“贵人说的是,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 他拭了拭泪水,又拭了拭汗水,拈起手指将斗丹的剑轻轻抛开,嘿嘿一笑,“误会,误会。” 他艰难的撑起身来,双脚麻了,又踉跄一下,“我先退下了,再为贵人准备些吃的……” 彭仲爽傻笑着退了出去。 直到他不见了身影,斗丹将门关上,“主子真相信他的话?” 熊赀拿起几上的竹简,“这卷书是在他的书架上找到的,是兵书,还有这卷‘管子’讲的是管仲的新政。”熊赀又拿起一卷,“如他这般性子,会看这样的书吗?” “不能。” 熊赀笑道,“所以,他自然是在说谎了。” “如此,属下去把他抓来,好好审问一番,保证他什么都说了。” “不可。”熊赀立即阻止道,“世间大有隐士,希望孤没有看错,斗丹,你派人好好监视他,对他也客气些。” 隐士?斗丹与赵升都是一惊,就他那样? * 这厢,质子府,蔡季的随从回来,蔡季立即询问。 随从答道,“属下一直在公子完府外守着,见着三个陌生人出来,其中二人上了马车,一人骑着马,属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谁知经过一条小巷,出来一个醉汉,将属下一阵纠缠,属下好不容易打发掉那人,那辆马车却失去了踪影……是属下无能。” 蔡季听言紧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吩附道,“速去备车,我要去趟正卿府。” 半个时辰,公子杵臼府邸。 书房内,蔡季与蔡姬,公子杵臼各自入座后,蔡季便将今日所见详细说了。 “那人不是陈国人,其衣着扮装,一言一行,也不是商人,他身后跟着的众随从,皆目光精锐,并非一般剑客能比。” 蔡季说完便不再言语,安静的坐在一侧。 公子杵臼捋了捋胡须,说道,“陈完居于竹林,不参政,不入朝堂,那么谁会来寻他?” 蔡姬想了想,“会不会是以前故人?” 公子杵臼摇摇头,“从未听说他有这样的故人。” 蔡姬皱起了眉头,“陈完与君上一向关系紧密,莫非此人是为君上而来?听闻君上见了公族几位老者,似安排新君之事,难道他真要传位于陈完?” 公子杵臼目光一沉,“此事不能再拖了。” 蔡姬却是瞪他一眼,阴阳怪气道,“那你还不快去催催。” “你?”公子杵臼被她一呛,有些尴尬,朝蔡季方向看了看,蔡季低着头,似乎并没有注意。 公子杵臼轻咳一声,“蔡季。” “侄儿在。” “你常去竹林,多注意一番公子完的举动,一有什么消息可尽快来报我。” “是。”蔡季垂眸。 公子杵臼点了点头,最后起身,“好了,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姑侄俩说说话。” 公子杵臼走出了屋子,蔡姬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片刻又转过头来,唤了一幅嘴脸,“季儿,你能将此事告诉姑姑,姑姑很是欣慰。” 蔡季道,“侄儿只是举手之劳,并没有帮上姑姑。” 蔡姬笑了笑,没有在说什么,只道,“我也累了,你先回吧。” “是,侄儿告退。” 蔡季走到门口,蔡姬又唤住他,“季儿,去看看妧儿,她整日念叨着你。” 蔡季步子一顿,转过身来,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天色己晚,就不打扰妧儿休息了,过些日我再来看她。”说着规矩的行了一礼,快步而出。 蔡姬见他匆忙的背影,嘴角微勾。##### 第50章:暗算 “季哥哥,季哥哥……” 陈妧冲进屋子,只见母亲一人在,没有蔡季的身影。 “季哥哥呢?” 陈妧问向母亲,蔡姬正喝着茶,只淡淡一句,“走了。” “走了?”陈妧提高了声音,“他怎么走了?阿母不留下他?” “留他作甚?难不成在这里过夜?” 陈妧双眼一红,“阿母!”她赌气的坐在蔡姬面前,“你不是说过帮我吗?” 蔡姬笑了两声,懒洋洋的起身,“你急什么,是你的终是跑不了,不是你的,你便是绑在身边又有何用?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她意有所指。 陈妧不服的大吼一声,“就算绑在身边,我也要留住他。” 蔡姬看着这个为情不顾一切的女儿,摇了摇头,她朝屋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好,那阿母就帮你绑住他。” * 公子杵臼去了那间秘院,约半个时辰,鲁夫人的马车也驶了进去。 “这么晚了,要见我是为何事?” 鲁夫人一见他便问来。 公子杵臼却把她拉进怀里,大手伸入了她的衣领。 鲁夫人抓住他的手,“到底什么事?” 公子杵臼在她胸口狠狠一捏,引来鲁夫人一阵轻呼,“想你了。” 鲁夫人一听,气得咬牙切齿,“你可知,我这么出来是冒了多大的危险?” 公子杵臼不以为然,“他难道还要对你如何?他可从来没有管过你。” 他笑了两声,却也放开她,靠在榻上,端起几上的酒榻,慢慢的抿着,一双眼睛将她打量着。 晕暗的灯光下,鲁夫人有一种朦胧的美,说来也怪了,他的身边不缺女人,比她年经貌美的比比皆是,可他就对她着迷,她有一幅让男人魂牵梦绕的身子。 “过来。” 鲁夫人瞪着他,犹豫了片刻终还是走了过去,被他一把拉入怀里。 抚摸着她光洁的颈部,公子杵臼的声音带着嘶哑,“该动手了,加大药量。” 鲁夫人身子一颤,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死了,你也解脱了。” 鲁夫人冷笑一声,“那你打算拿我怎么办?扶我做你的夫人?” “呵呵。”公子杵臼笑了起来,“做夫人有什么好?在陈宫有什么好,整日勾心斗角,你还不嫌烦吗?我会为你建一座行宫,只有你一人住,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什么,多自在呀。” “你想囚禁我?” “不!”公子杵臼又将手滑入她的衣领内,在她的胸部轻轻揉捏着,只觉满手盈脂,鲁夫人紧紧咬着唇,却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陈宫,那才是囚笼……”公子杵臼又嘀咕两句,实在忍不住了,便将鲁夫人压倒在榻上。 * 陈完得到神草,立即入宫,拿给了医者令,医者令大喜,检验一番后,惊鄂的说道,“正是此物,臣四处寻找均不得,想不到还是公子有法子。” 陈完笑了笑,“我也是从一商人手中所得,快去给君上服下。” 医者令立即退下煮药,陈完进了陈侯的寝室,陈侯还没有休息,桃夭陪在他旁边,说着什么话,引得陈侯一阵轻笑。 陈完本想禀报楚国太子一事,但见此番情景,便没有去打扰,又退了出来。 他站在回廊上,看天空星辰,明亮璀璨,心中是无比的惆怅。 他是否真该接受这个君位?如此以来,公子杵臼又岂会罢休,陈国将再次陷入内乱,公子杵臼或许不会是好君主,难道他就是吗? 陈完摇了摇头,陈国的朝政早己掌握在公子杵臼手中,便是他为君,也不过是一傀儡。 君上怎会不明白这些?他只是不甘心呀。 * 陈侯服用了神草,果真病情有所好转,桃夭大喜,出宫找陈完要再购此药。 漪兰殿的宫人,见她风风火火出了宫,立即将消息送了出去。 原来,陈妧为了阻止桃夭与蔡季见面,收买了她宫中的奴婢,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陈妧得到消息,露出一丝冷笑,带着府内的几个护卫也出了门。 “妧儿,你去那里?” 未料遇上了公子御寇。 “管你什么事?” 陈妧一句话吼了回去,理也不理,公子御寇一窒,只得端着药朝母亲院子走去。 宛丘城并不大,但热闹非凡,陈国本是联结南北的一个通道,因而这里来往的商贾众多,街上到处可见各国商队,马车,牛车驮着满满的货物,缓缓而行。 酒肆也被这些商人们占据,天南地北,各国消息,都可以在这里打听到。 熊赀要了一间雅位,临窗而坐,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街上的繁荣,听着商人们高谈论调。 商客们说得大多是各国国君风流艳事,如卫国,卫君罢占儿媳宣姜,齐国,齐君与妹文姜私通,说客们说得精彩,听客们听得有味。(宣姜,文姜都是齐女) “都说齐女美貌引得诸君相争,那么到底有多美?”其中一人问来。 一商客呵呵一笑,“我刚从齐国而来,齐女的美貌当真是……”商客说着,便哼唱起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蝤犀……” 众人跟着一阵轻吟,随后又大笑起来,那人接着又说,“不仅如此,齐女还很热情。” “哦。如何个热情法?” 商客眉目一挑,“临淄多桑林,你去了没准就出不来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熊赀轻轻抿着酒,听言,不免嘴角微微一勾。 赵升听得有神,不时抿嘴而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时又听有人说来,“齐女之美,闻名遐迩,可你们知道这陈国公主之美吗?” 熊赀端着酒樽的手一顿。 “哦?陈国公主?” “当今陈侯之女,她的美,倾国倾城。”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啧啧之声,“如何倾国倾城?” “这……我也没见过。” “咦!”众人一阵嘘吁。 那人不服气,“不信?十日后,陈女及笄,你们可去陈国宗庙一观便知,就不知这陈女将配那国国君,不要可惜了才好。” “国君宗庙岂是我等能进去的……” 熊赀听着众人谈论,竟久久失神。 “主子?主子。”赵升在一旁说道,“若主子放不下桃夭,可再去见见公子完。” 熊赀垂下双眸,看着手里的酒樽没有回答。 * 街头另一侧,桃夭与玉瓒坐在马车上,她有些失望,想起适才去竹林,叔伯说神草是无意间从一商人手中所得,也只有这么一株,再问那商人行踪,叔伯说早己远去。 眼看有了希望,又瞬间破灭。 那种感觉让桃夭很难受。 “公主?”玉瓒握上她的手,“公主不要担心,公子完说会去寻那商人的下落。” 桃夭听言点点头。 正在这时,突然马车一个摇晃,伴随着一阵吵闹。 “放肆!”车夫的声音响起。 “你的马车撞了人,还这么大喝小叫?” …… 桃夭与玉瓒互视一眼,她急急挑起车帏,但见车外围了几个游侠,其中有一人倒在马车旁,好似被马车撞倒。 而车夫与所带的护卫正与游侠们争吵,还有一些行人伫步观望。 护卫甚至拔出了刀。 桃夭出宫一向低调,所带护卫不多,未想到会遇上麻烦。 “怎么回事?” “回公主,是这些贱民拦住了去路,并非马车所撞。” 公主?周围人一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还有一些人立即退开了两步,谁能惹得起? 不过,对于这些游侠来说,并不以为然,他们游走诸国,置生死于外,生死不如尊严重要,见护卫抽刀,他们也纷纷亮出利器,“住手。” 桃夭立即呵斥护卫,但见那位游侠伤得并不重,便从怀里拿出两片金叶子递上。 然而,这样的举动显然更加激怒他们,桃夭这才懊恼,正欲下车赔个不是,“公主,这些贱民何须公主屈尊。” 护卫的一句话,引起双方大战。 一言不合,便会见血,桃夭一惊,叔伯曾说游侠重义,可并非这般不讲理? 四周一片大乱,行人匆匆奔走,害怕受到牵联,街道两旁的摊位被踢翻,行人被推倒,哭声,响起,刀剑相戈声,响成一片。 “住手!住手!”桃夭大喊,可是她的声音被掩埋。 “保护公主。” 桃夭只听得这么一句,突然马儿一声长鸣,混乱中不知被谁砍伤,马儿扬起前蹄,竟发疯般的狂奔起来。 这是两驱的马车,另一匹马儿也被带动着一阵乱窜,车夫被甩下车,“啊。”桃夭与玉瓒一个后抑纷纷倒在车厢里,玉瓒头撞在车壁上,晕了过去。 宛丘街道不宽,两匹马儿并排着,左撞右撞,四周的惊叫声更加激怒了它们,桃夭在车厢里被丢得东倒西歪,她的护卫们皆呆了,那还顾得上与游侠相斗纷纷去拉马绳,可终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越驶越远。 “妧儿?你这是做甚?” 一条巷子口,陈妧正看得哈哈大笑,突然公子御寇跑来。 见他陈妧惊讶不己,“你跟踪我?” “我,我没有,我只是路过。”公子御寇不敢承认。 陈妧冷笑一声,得意的扬着头,“是我做的又能怎样?” “你?”公子御寇知道陈妧的刁蛮嚣张,却不知,竟如此心狠手辣。 他咬着唇,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着急得不行,最后唉了一声,策马便追了出去。 “公子御寇你跟我站住,你敢救他,以后休怪我无情。” 陈妧大声喊着,跺跺脚,朝一旁随从吩附道,“还愣着做甚?把他给我追回来。” ……##### 第51章:失忆 熊赀走出酒肆,但见街上人群飞快奔跑,一片杂乱。 “主子?”赵升,斗丹等人立即警觉的四下观察。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散开,散开。” 是女子的声音,伴着马儿的踏踏声,车轮的轱辘声。 几人寻声望去,大吃一惊,一辆马车飞奔而至,车厢外趴着一女子,两手紧紧抓住车栏,拼命的大声喊叫,提醒着行人。 “她这般未被甩出去,真是奇迹。” “这姑娘胆子大,居然没被吓晕。” 赵升与斗丹见此一幕,不由得为这姑娘捏了一把汗,却未见自己的主子脸色一变。 熊赀飞身跳上栓在酒肆外的马,扬鞭追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瞬间,赵升等人没有反应过来。 “主子?”直到看见主子的身影,二人这才大叫一声。 “哎呀,你还不快去追。”赵升对着斗丹吼道,斗丹立即与众随从纷纷跳上自己的坐骑。 * “散开,散开。” 桃夭只觉双手麻木疼痛,但她必须牢牢抓住车栏,否则被甩下车,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愿这就么死去,她努力朝前爬,试着去解开马绳,但马车颠簸得厉害,马绳又粗又紧,奈何她一弱女子。 怎么办?怎么办? 她心慌易乱,手上渐渐也没了力气。 “别松手。” 突然一个声音大声传来,桃夭转头一看,何时多了一骑,与马车并行。 她心中一阵激动。 “救……”刚要呼救,声音便卡在了嗓子里。 他不是山中遇到的那人吗? 她愣了片刻,但见那人抽出腰上的长剑,砍向马绳。 一下,二下…… 桃夭的心跟着颤抖。 突然马儿长嘶一声,马车穿越大街,朝一片树林跑去。 熊赀被车厢一撞,险些被带下马。 “小心!” 她忍不住大声提醒。 熊赀看她一眼,突然站起身来,桃夭惊呼,只听“咚”的一声,居然他跳上了车。 他身子一晃,桃夭下意识想去抓他,他却己经站稳,抓起了马绳。 他想控制马儿,但是马儿根本不听使唤,他再次持剑,砍向马绳,还不忘回头吩咐她,“回车厢。” 桃夭咬着唇朝他点点头,慢慢朝车厢移去。 片刻感到马车慢了下来,一匹马儿己脱离了绳索,朝一边跑去,但还有一匹马儿继续拖着车朝前。 熊赀再砍马绳,然而,前面有一斜坡,如果马车冲下去,后果只会是车毁人亡。 桃夭惊呼着,喊他跳车,以他的武艺想必能保得一命,他没必要与她一同赴死。 而此时,斗丹等人还在身后急追。 “一起。”熊赀转过身来。 “不。”桃夭摇摇头,看着车内的玉瓒,她若跳车,那么玉瓒怎么办? 熊赀也看见车内之人,他眉头紧皱,突然一跃跳上了马背。 桃夭一惊。 “吁,吁……” 熊赀使劲全力,奋力的调转马头,使马儿奔向一边的桃林中。 马儿四下乱窜,马车更加颠簸,车厢撞着树枝,咔吱咔吱摇晃着响,引得桃花纷纷落下,缤纷灿烂。 谁也不会去欣赏这幅美景,桃树密集,马车突然卡在两树之间,终于停下,马儿拖不动,长嘶着,踏着蹄子。 桃夭“咚”的撞在车壁上,熊赀险些被摔下马,他转身跳入车厢,扶起桃夭。 “你怎么样了?” 桃夭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觉一身像散了架,熊赀抱着她跳下马车,在一株桃树下坐下。 “那里疼?” “全身疼。”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谢谢你。”桃夭靠在树下,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无力的说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熊赀却拉起她的手,见双手红肿,己是磨破了皮,渗出了血丝,莫明的心中一紧。 他急忙撕下衣衫为她包扎,桃夭一怔,想抽回手,他紧抓不放。 桃夭也不好意思拒绝他的一片好心,手上的疼痛,也让她顾不及多想,“嘶”了一声。 熊赀抬头看她,她接触到他的视线,见他眼中的关心,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公主!” “公主?”熊赀的手一顿。 原是玉瓒苏醒,跳下马车,急急朝桃夭跑来。 “公主这是怎么了?”见着桃夭受伤的手,玉瓒又惊又急。 “我没事,没事。” 比起能捡回一条性命,这点伤算什么,“你怎么样了?” 玉瓒哭泣着,“只有一点头痛。” 桃夭点点头,“是这位贵人救了我们。” 玉瓒这才注意面前的人。 她立即朝他磕头道,“谢谢贵人相救,谢谢贵人相救。” 熊赀却紧紧将桃夭看住,提高了声音,“你是公主?” “嗯。” “陈侯之女?” “是。”桃夭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想到上次她的谎话,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 “陈侯有几女?” “嗯?”面对这个问题,桃夭有些诧异。 “陈侯只有一位公主,国人皆知,这位贵人是外地来的?” 玉瓒替桃夭回答着,熊赀听言,抓着桃夭的手猛一用力。 “你是桃夭?” 桃夭忍不住惊叫一声,“疼。” “你做什么?”玉瓒也觉查到熊赀的举动不妥,又慌了神。 “你又认错人了。” 桃夭有些无奈。 “主子。” “嫮儿。” 正在这时,一群人朝这边而来,未想公子御寇与赵升斗丹等人一起。 熊赀终是放开了桃夭,桃夭揉着手碗,公子御寇三两步跑到她面前,“你没事吧。” “你怎么在这里?” “我见你的马受惊了,所以一路追来。” “主子?”这边赵升,斗丹也询问主子的情况,两泼人各自说着话,熊赀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桃夭,再次心情澎湃…… * 而此刻一间茶肆里,陈妧还等着消息,他的随从走近她在其耳边轻言几语。 陈妧目光一沉,“蠢货。”她拂袖一扫将几上的茶水扫落。 随从们不敢支声。 陈妧双手紧握成拳,愤然起身,“走。” * 公子御寇朝熊赀等人道了谢,扶着桃夭与玉瓒上了马车。 马车损坏得不严重,被斗丹等人修好,勉强可行,公子御寇驾着车,驶出了桃林。 “主子,她真是公主?前两日不还是乡野丫头吗?” 赵升问了同样的问题,“她是桃夭的姐姐还是妹妹?” “陈侯只有一女。” “啊?”赵升惊讶,指着己经远去的马车,结结巴巴,“那她是,她……可是,她不认识主子?” 熊赀眉头紧皱,似在思考什么,片刻,他沉声言道来,“去陈完府。” 刚一转身,便见桃树下有一个香包。 如此眼熟,他大步上前拾起香包,里面有一块玉佩,和一只小孩玩耍的竹鸟。 熊赀竟感到身子的颤抖,“驾”他飞快跳上马背,朝马车追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 “且慢——” 公子御寇听到声音,将马车停下,桃夭挑起车窗帘子,但见熊赀己经在面前。 “这可是公主之物?”熊赀将香包递上,有些着急的问来。 桃夭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腰侧,“是我的。”她笑着伸出了手。熊赀却将手收回,几人皆诧异,但听熊赀问道,“当真是公主的?” “嗯?” 桃夭不解,喃喃道,“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你母亲的遗物?” 熊赀将桃夭看住,表神十分怪异。 “贵人?”直到桃夭两次提醒,他才恢复神色,将香包递上,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桃夭将香包系在腰间,再次向熊赀颌首致谢,放下了车帏。 “公主?”玉瓒一边为桃夭包扎伤口,一边说道,“奴怎么觉得这人怪怪的。” “嗯。”公子御寇附合着,“不肯告之姓名,不肯接受金帛,神神秘秘,但瞧着也不似坏人,否则也不会出手相救。” 桃夭垂下双眸,想了想,“他将我误认作她人。” “谁?” 二人不约而同的问来。 “不知。” “准是他的心上人。”玉瓒打趣道,桃夭笑笑,没在说话,目光落在受伤的手上。 * 熊赀迫不及待的来到竹林,再次拜访陈完,陈完领他坐下后,熊赀不再说客套之话,“今日赀见到了陈国公主。” 陈完惊讶的张大着嘴。 熊赀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眉头微皱,“她是不是桃夭?” “这......”好半晌陈完才叹气一声,欲言又止。 “还望公子据实相告。” …… 熊赀心事重重的回到住所,便进了屋,不准任何人打扰。 赵升与斗丹守在外,一阵叹息一阵嘘吁。 “怎会这样?失忆了?这是什么病?”斗丹问向赵升,“你不是懂医吗?你来说说。” 赵升摇摇头,“我只懂皮毛而己,桃夭脑部受伤,能捡回一条命,己是幸运了,唉,难怪,她不认识主子。” “你没看主子有多么伤心,进去半个时辰了,也不唤我等伺侯,你说,这病可冶好吗?” “陈宫这么多医者都没有办法,我估计,难。”赵升肯定道。 两人又是沉默。 “二位大人,饭菜好了,是让我送来,还是你们到正厅去用餐?” 彭仲爽这时出现,笑眯眯的问道。 斗丹本想挥他走,又想到主子的吩附,没好气的说,“先搁着。” “搁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这人,烦不烦?” “二位大人火气这么大,是不是你们主子遇上难事了?” “你……”斗丹双目一瞪,“活得不耐烦了,敢打听主子的事。” “别,主子吩附过,不可无礼。”赵升在一旁劝说,彭仲爽嘿嘿一笑。 “让他进来。” 这时,熊赀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52章:问策 彭仲爽推门进了屋。 “你们退下。” 赵升与斗丹互视一眼,将房门拉上。 彭仲爽撮了撮手,站在一旁,“贵人,饭菜好了,可要呈上?” 熊赀端坐在案后,只将他看住,似乎在着摸着什么,并没有回应。 彭仲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贵人?” 片刻,熊赀垂了垂眸,含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遇上了难事。” “嗯?” “若你能替我解答,定有重赏。” 彭仲爽听言干笑两声,“贵人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农人怎能给贵人出主意?” “是吗?”熊赀并不相信他的话,目光落在几上的书简上,随意翻开一卷,看了片刻,即念道,“齐侯向管仲问策,曰:‘寡人获主社稷,人心未定,国势不张,今欲修理国政,立纲陈纪,其道何先?’管仲回答:‘礼义廉耻,国之四维。” 言毕,熊赀抬头看他一眼,又念道,“齐侯又问,‘如何而能使民?’管仲答,‘欲使民者,必先爱民,而后有以处之。’” “齐侯再问:‘民既安矣,甲兵不足,奈何?’管仲答,‘欲足甲兵,当制赎刑……” 熊赀连续念了数段书中所言,完毕,将书卷覆上,“齐国的治国之道,你认为在楚国可行吗?” 彭仲爽其实听得津津有味,闻熊赀问来,忍不住开口回答,“可行,也不可行。” “哦?愿闻其详。” “齐之国情与楚并不相同,爽以为……” 彭仲爽刚说了两句,似想到什么,突然噤声,惊讶的看着熊赀,熊赀嘴角勾笑,微微倾身,“你继续。” “我……”彭仲爽才知上了‘当’,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熊赀却起身,来到他面前,收敛笑容,双手一揖,正色道,“先生有才,何以埋没?” 彭仲爽更是惊鄂不己,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即还礼道,“我……爽何得何能,得太子如此大礼。” 这番轮到熊赀惊讶,“先生知我是谁?” 彭仲爽叹了声气,罢了,他知自己的身份己然瞒不住了,这几日他在观察他,他何尝不是,“我曾见过太子……” 五年前熊赀带兵伐申国,那场战役彭仲爽也在,原来,他是申国人,他的父亲是申国大夫,后来在申国的政斗中败下阵来,至全家遭受迫害,他独自逃了出来,一年前到陈国,被一老农所救。 老农无妻无子,对他甚好,他便拜老农为义父,从此隐居于此,直到前些日老农病逝,他于山中伐木做棺,巧遇熊赀众人。 原本以为余生便在此耗费,他认出了熊赀,又不敢轻易说出实情,一番犹豫矛盾,还是被识破了身份。 熊赀得知了原由,立即请彭仲爽入座,为其斟酒,“原来是申国贵人。” 彭仲爽叹息着摇了摇头,“非也,我早己是丧家之犬。” “先生何出此言,先生是责怪赀当年伐申?” 彭仲爽道,“申国国力衰败,朝中众臣只知争权夺利,可惜了申乃周天子亲封之国,数百年的基业,恐不保也。” 他早己看清当今形式。 熊赀一惊,“先生的意思?” 彭仲爽抬头看着熊赀,目光炯炯有神,“太子胸有大志,日后必有大成。” …… 己是深夜,圆月挂在天空,洒下清辉一片,小屋一盏残灯如豆,一切安静祥和,然而熊赀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与彭仲爽秉烛夜谈,向他请教治国之道,及楚今后的方向,彭仲爽提出几步:迁都,修路,建城。 楚志在中原,首先要迁都。 “迁都?迁往何处?”熊赀惊问,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彭仲爽道,“郢,地处江汉平原腹地,兼有水陆之便,东接云梦,西扼巫巴,北连中原通衢,南临长江天险,不仅自然条件优越,而且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定都郢,楚可牢固的控制江汉地区,承继楚“欲观中国之政”的意愿,随之再全力北进,楚的主攻方向是在汉北,以直接叩开北通中原的大门。” 彭仲爽越说越双眼发光,神彩奕奕,“修路,打通各地水陆要道,便于车马行进,用于作战。” “建大城,将灭国之民向大城迁移,促使发展生产,可解决兵源和就地粮秣供应,使防线更为巩固。战时,既可以免除师旅长途跋涉之苦,又减少了辎重前后转运之劳。且能对边境作快速反应,从而成为悬于国门之外的重要之地……这些都是为统一南方,挺进中原做好准备,除此之外,便是修内政。” “修内政?” 彭仲爽道,“选贤,不以身份论之,新政,规范县、郡的权力,国之军政要集中君王之手……” 熊赀听得一阵热血沸腾,“如此,当今形式,楚对中原诸国如何?” 彭仲爽说得有些口甘舌燥,喝了两口酒水,熊赀又立即为他添满酒盅。 彭仲爽道,“不用理会。” “不理会?”熊赀惊异。 彭仲爽笑道,“太子这几日出门,想必也是在打听陈,蔡,息几国的风声吧?” 熊赀颌首。 彭仲爽道,“楚国不被周天子承认,又被中原诸国排斥,他们热忠于他们自己的争斗,不将楚放在眼里,这岂不是楚发展自己的一大机会。”此言颇有自嘲之意。 熊赀也笑了笑,“话虽如此,可蔡,息两国多次挑唆南方诸国与楚对抗,还欲与陈联合抗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彭仲爽道,“不用蔡,息挑唆,楚也必征伐南方诸国,蔡,息于楚不足挂齿,至于陈……”彭仲爽轻松笑道,“陈侯自有先见之明,不与楚作对,恐那公子杵臼好大喜功,陈国国事由他把持,若太子有所担心,何不与陈结成婚姻之国,安抚陈国,不与蔡,息为伍,陈乃舜之后裔,身份高贵,如此也可以提高楚之地位。” 联姻? 熊赀听言,心中“叮咚”一跳。 彭仲爽笑道,“太子或许不屑以联姻来提高楚之地位,他日楚国强大,能与中原诸国一争高下之时,又何必在意这一时半刻的‘委屈。’再者,陈女之美,不输齐女。” 彭仲爽的话多了几分调侃,他还在说着什么,熊赀只觉恍惚,满脑子皆是联姻一事,“太子?”直到彭仲爽唤他,他才回过神来,“正如先生所说,中原不屑我大楚,又岂能答应联婚?” 彭仲爽却也查觉到熊赀表情有些怪异,误以为他不情愿,“一切事在人为嘛……当然,太子不愿意也无所谓,楚若要得到中原诸国承认,以后称霸中原,靠的还是武力,就算陈,蔡,息三国联合抗楚,又能对楚如何?蔡,息想让陈出兵,陈会吗?敢吗?他们只是叫嚣得厉害而己.” 熊赀恢复了神色,深吸一口气,握紧的双手又松开,他笑了笑,“听先生一番分析,令赀受益非浅,不知先生可否随赀左右,为楚国客卿?” 嗯? 彭仲爽听言瞪大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 “先生可愿为楚国客卿?”熊赀再问,彭仲爽瞬间眼眶红润。 “先生?” 彭仲爽立即起身,朝熊赀行一大礼。 “先生快起。”熊赀扶起他。 彭仲爽泣道,“爽流浪在外四年,数次生死边缘,能保一命,己是万幸,却未想,有朝一日还能蒙太子看中,爽只是一落迫之人,爽何得何能,何得何能呀……” 熊赀也颇为感概,“先生也说,修内政,当选贤士,不论身份,又岂有落迫之说,先生对当今形式分析透切,对楚国的情况如此了解,先生提出迁都,修路,建城,是为大善,赀佩服不己,先生当能助赀一臂之力。” 熊赀重重握住他的手臂,是以最诚恳的邀请。 彭仲爽愣了愣抬起头,“太子不怪爽隐瞒之罪?” 熊赀笑道,“若赀是先生,也当如此,先生这些日对赀的观察,是否有了结果,赀可配先生辅助?” 彭仲爽惭愧,“太子睿智,早己对爽有所查觉。” 熊赀道,“先生将这些书简放于赀的屋内,难道不是对赀的试探?” 言毕,二人皆笑了起来。 烛火燃了一夜,不仅如此,第二日,第三日,二人一直在屋内畅谈,几乎废寝忘食,二人许多观念相通,犹如多年的挚友,齐侯与管仲造就一番君臣神话,那么他二人是否也会如此? * 熊赀拜彭仲爽为客卿,赵升与斗丹得知,颇为诧异,斗丹嗤之以鼻,赵升笑着拍拍他的肩,“主子看人,何时有误?” “就怕他是虚如其表,误了主子,你瞧他,那有贵人,贤士的模样?” 赵升嘿嘿一笑,“隐士皆如此,是与不是,看结果便是,以后不可再对彭仲爽无礼了。” 斗丹闻言只得点点头,心里却不怎么服气。 这几日皆是他二人照顾饮食,二人将食物端进屋子,熊赀正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彭仲爽过目,彭仲爽笑道,“还以为太子不愿意,看来太子真要向陈国求娶?” 赵升与斗丹听言吃了一惊,片刻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互视一眼。 熊赀道,“于国于私皆该如此。” 彭仲爽倒有些不解了,“于国自然有利,于私……” 他朝赵升二人眨眨眼,似询问,赵升只笑不语,斗丹直接偏过头去。 彭仲爽仍不改他八卦的秉性,见二人不说,又看向熊赀,“莫非太子也好美人?” 彭仲爽虽得熊赀看中,但他并不刻意献媚,不做作,平日什么性情也不掩示。 熊赀听言难得神色有些不自在,只道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彭仲爽哈哈大笑。 熊赀将信交给斗丹,“即刻派人报之楚王,孤等着答复。” “喏。”斗丹领命。 接着,赵升与彭仲爽也相继离开,熊赀这才缓缓坐下,看着几上的食物久久未动,脑子里出现了桃夭的模样。 林中偶然相遇,大街上生死一线。 原来,她就是桃夭。 两次相见,都那么突然,那么不可思议,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吗? 与陈国联婚,他原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彭仲爽无意一提,却让他顿起涟漪,联婚对楚可有可无,可他见到了她,他没有看错,然而她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他,在他知道那一刻,竟心痛得难以接受。 她怎么可以不记得他了。 她看他的眼神那么陌生,甚至带着防备,此刻想起,犹如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口。 “赀哥哥,你不可以忘了我。” 她的话时刻萦绕在耳边,然而,忘记的却是她。 突然他便有了个强烈的愿望,一定要带她走,带她回楚国。 不为国,只为她。##### 第53章:及笄 陈妧只知桃夭被公子御寇所救,从此对公子御寇怀恨在心,开始在母亲面前编排他的坏话,还说不是亲生兄长,总是帮着外人,她想念她的阿弟公子款。 蔡姬知道,女儿是埋怨公子御寇与蔡季交好,却不帮她这个妹妹。 女儿是因为私事,但女儿的话说得对,公子御寇终归不是亲生的。 他的母亲卫夫人己被她斗败,终身与榻为伴,不能作为,那么她这个儿子,更不能成为公子款的绊脚石。 公子款在蔡国为质,这是蔡姬的一块心病,如何才能让儿子回陈,只有一个法子,让蔡季成为蔡国国君。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得基于自己的夫君登上高位。 蔡姬秘切与蔡使联系,不仅为夫君奔走,也为蔡季奔走。 然而,又听陈妧在面前哭泣,蔡季出入陈宫看望桃夭。 原来,蔡季得知马儿受惊,桃夭受了伤,次日便急急进了宫,此事被陈妧知晓了,便跑到母亲面前哭闹,蔡姬立即将蔡季叫入了府。 蔡姬确实有气,她为蔡季的事奔走,而当事人却在风花雪夜,她指责蔡季,倒也将话挑明了,“季儿,姑母可以帮你成为蔡国国君,但是,姑母有二个条件,一,公子款必须回国,二,以后的蔡国夫人必须是妧儿。” 蔡季听言,垂下了双眸,他怎能不知姑母的打算,姑母早就暗示过他,他多次避而不谈。 这番又听姑母谈及,蔡季悄悄握紧双手。 蔡姬瞧着他的表情,又装着软了口气,她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季儿,你应当明白,这世间,谁能帮你?” “姑母……” “男子志在庙堂。”蔡姬打断了他的话,“那些情爱又岂能相比?再说了,妧儿虽刁蛮,可对你是真心的。” 蔡季嚅嚅唇,终于鼓起了勇气,“姑母,什么条件季都可以答应,唯独不能娶妧儿为妻……” “放肆。” 蔡姬未料他会当面反对,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又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看你是魔障了,做大事者竟如此在意儿女情爱……”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蔡姬狠狠瞪了蔡季一眼,平息了心情,“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武士,长得人高马大,好像是蔡姬身边的贴身护卫,他瞟了蔡季一眼,便在蔡姬耳边低声一句,蔡姬脸色一变,“知道了,你下去吧。” 武士躬身退下,蔡季忍不住好奇,“姑母,是否出了什么事?” 蔡姬冷哼一声,“你可知去竹林的那人是谁?” 蔡季眉头一皱,“姑母己经查清了?” “此人便是楚国太子。” 什么? 蔡季惊鄂不己,不免想到,桃夭对他说的话,马儿受惊,救她的人正是林中遇到的商人。 他知此人有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楚国太子。 如此说来,陈完当真投靠楚国?再者,楚国太子出现在桃夭面前,难道是巧合? “八年前,陈完入楚接回公主,你姑父曾猜测,楚王定会为难,然而陈完却轻松离开了,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如今陈侯病重,楚太子入陈……”蔡姬看向蔡季,突然厉声道,“陈完一幅置身于朝堂之外的姿态,想不到却暗中与楚国勾结,不行,此事不能再拖了,听闻陈侯病情突然好转起来。”蔡姬狠狠绞着手帕,“他不能好,他必须死。” 蔡季只听得最后一句,猛的抬起头,但见蔡姬凶狠的目光。 * 桃夭在大街遇险,让陈侯知道了,当下将那几个护卫仗责五十,桃夭拦着求情,陈侯却沉着脸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时候,好心会变成坏事。” 桃夭听言哦了一声,只得点点头。 陈侯叹了声气,拉起她的双手,看着上面的伤痕,心疼不己,“你所说的那位商人,寡人真要好好答谢一番。” 桃夭倒想起了那人来,他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奇怪,特别是那双眸子……桃夭摇摇头,笑道,“我己谢过他了。” “他救了你的命,应当重谢。” 桃夭道,“我给他酬金,他自己不要,好了,我们不说他。”桃夭转移话题,“君父许诺,女儿及笄时,要送给女儿礼物,是什么,让女儿看看。” “呵呵。”陈侯笑了起来,溺爱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迫不及待?” “女儿想看嘛。”桃夭摇着父亲的胳膊。 难得今日陈侯可下榻,父女二人在花园里散着步。 陈侯拉着桃夭坐在一间亭子里,“罢了,如你所愿。”桃夭笑着瞪大着双眼,但见父亲从腰上取下一枚玉佩。 “君父?”桃夭顿感诧异。 陈侯将玉佩交到桃夭手里,“嫮儿,这枚玉佩与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一枚是一对,为父今日交给你,是希望你能送给你的夫君,明日及笄之后,定会有许多公子前来求娶,为父允你自己挑选夫婿。” 婚姻通常是一种政治手段,那能由自己做主,更何况是一国公主。 桃夭惊鄂的张大着嘴,本来,她还想着如何向父亲禀明她与蔡季的事,蔡季只是一国质子,无权无势,她怕父亲不答应,如今有了父亲这句话,她还担心什么? 桃夭一喜,扑进父亲的怀里,“君父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怎么,难道嫮儿己经有了心上人?” “没,没有。”桃夭立即否认,脸上却泛起了红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侯抚着她的发又笑道,“以后嫮儿有了夫君,便由夫君照顾你,君父也可放心了。” 桃夭听言,心中又一阵纠疼,她抬起头,“不许君父这么说,君父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傻孩子,便是君父病好了,也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生老病死,又岂是人力可以阻止。” 桃夭咬着唇不说话,只紧紧将父亲抱住。 * 入夜桃夭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她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看了又看,心中又喜又悲,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刚睡了片刻,便被宫人叫醒,今日是她及笄之日。 女子及笄乃大事,而陈侯更是安排在宗庙举行。 宫人们有序的准备着一切,伺侯桃夭沐浴后,又为她换上采衣采履,扶着她走出了屋子。 外面阳光明媚,洒下金辉,桃夭停下脚步,微眯双眼抬头远望,心情是一番复杂。 玉瓒走上前,掩示不住喜悦,“公主,时侯不早了,君上,夫人,及公族众人,朝中大臣,还有他国使臣己前往宗庙,连曹夫人也去了。” “祖母也去了?”桃夭惊讶。 “曹夫人是正宾呢,将亲自为公主授笄。”玉瓒并没有查觉到桃夭眼中的一股忧愁,又上前两步,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着,“公主及笄之后,便可让公子季向君上提亲了。” 桃夭却是垂下双眸,一声叹息。 “公主?” “走吧。”桃夭吩附着,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簇拥下,她踏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马车到了宗庙,这里在三日前己经布置妥当,宽广的场地正中摆放着礼案,礼器,陈侯与鲁夫人,坐于东面台阶的主位上,曹夫人坐于主宾位,客坐于观礼位,众人皆着吉服,一片庄严肃穆。 只听赞礼高喊一声,“公主到。” 乐人奏乐,编钟鸣鸣,丝竹声声,桃夭独自一人采着步伐,迤逦而至。 众人皆朝她看来,陈侯,曹夫人带着慈祥的笑容,鲁夫人目光淡淡,蔡姬笑容不屑,陈妧直接冷哼一声,将目光落在蔡季身上,见着他眼中的柔情,狠狠的绞着手帕,公子御寇,陈完脸带喜色……公族大臣,贵女贵人都带着客套的微笑,只有公子杵臼神色颇有些紧张,双手放于膝上,微微颤抖着,而他的目光频频瞟向主位的鲁夫人,谁也不知道,昨日二人的一番秘谋。 场上只闻乐声,众目睽睽之下桃夭不免有些紧张,手心己渗出了薄汗,她下意识的朝客位看去,寻找蔡季的身影,却无意撞入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她一愣。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只是一位商人,能入宗庙? 桃夭不由得步子微顿,见他朝她微微一笑,她不知该不该回礼,立即移开视线,心中莫明的一丝慌张。 她的神色落入蔡季眼里,蔡季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宾客未端的熊赀,眉头紧紧皱起。 观礼者上百人,他没有想到,楚国太子也来了。 而此刻,熊赀的心情波澜起伏,她的出生,她的笄礼,他皆有参与,这是何等的缘份。 “啊,原来她是陈国公主?” 一旁的彭仲爽惊讶出声,赵升赶紧扯扯他的衣袖,彭仲爽立即将嘴捂住,忍不住朝熊赀看去。 见他的神色,一时恍然大悟,在赵升耳边低语,“太子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向陈国求娶?” 赵升笑着点点头,暗忖,岂是如此,主子与桃夭之间的渊源深着呢。 这厢众人表情各异,桃夭己走到礼案下跪坐,但听赞礼高喊道,“笄礼开始。” 桃夭深吸了一口气,曹夫人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桃夭面前,有司奉上盥,曹夫人洗手,拭干,桃夭抬头看着祖母,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司又奉上罗帕和发笄,曹夫人看了看桃夭,又看向众人,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开始为桃夭梳头加笄…… 笄礼三加,初加发笄,罗帕,素色襦裙,稍作片刻,再加发簪、换曲裾深衣,接着三加钗冠,换大袖长裙礼服。 最后饮醴酒,一切有章有序,乐工唱起了赞歌。 “谢谢祖母。”桃夭朝曹夫人一礼。 曹夫人抚着她的发髻,笑道,“公主,该去向你君父,嫡母,宾客答谢了。” 随着赞礼一声,“谢——礼!”桃夭起身。 陈侯见此,己是满眼泪花,他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当桃夭来到他面前,行大礼,陈侯赶紧起身相扶,哽咽着,“嫮儿,若你母亲能亲眼见你及笄,一定比君父还高兴。” 一旁的鲁夫人听言,顿时脸色苍白。 “君父……”桃夭双眼含泪。 “快快起来……” 然而,刚说出两个字,陈侯只觉一阵头晕,胸口突然堵得难受,胃里也是一阵翻滚,他竟“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情景惊到众人。 “君父?” “君上?” 顿时,现场一片大乱。##### 第54章:君薨 陈宫,陈侯的寝殿。 外间跪着一大群人,内室,医者令正在给陈侯治病,只有曹夫人在内,连桃夭也在外侯着。 她焦急的盯着门口,默默流泪,陈完跪坐在她身边,眉头紧紧锁住。 鲁夫人低头垂眸,神色恍惚没落。 蔡姬看向自己的夫君,公子杵臼面色悲痛,但她明白,那是装的,说不准他心里还怎么高兴着呢。 蔡姬一边暗自冷笑,一边又担心着。 因为此刻陈宫外,己秘密集结了许多铁甲,皆是公子杵臼的私兵,若陈侯遗言是他人继位,那么,血洗陈宫再所难免。 而同时,颜英也带着护卫将陈宫里里外外,围了一层。 明亮的阳光照着陈宫,剑拔弩张的气氛同时笼罩着陈宫。 “阿母……” 陈侯屏退医者,朝曹夫人伸出了手,曹夫人颤抖着握住,“林儿。” 陈侯虚弱的笑了笑,“让阿母伤心了。” 曹夫人满头白发,苍老的面容彰显出这位妇人一生的坎坷。 然而,她又是坚强的,“阿母这一生享过荣华,也受过苦难,亲眼送你君父离开,亲手送你兄长离开,如今……林儿,你可有怪你阿母?” 陈侯摇摇头。 “你本不想做这个国君,是阿母赶走了你兄长,非要你来挑起这个担子,若非如此,你便不会劳累如厮。” “不。”陈侯笑道,“陈国的社稷总归来人来担负,儿也想有所作为,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陈侯咳嗽两声,曹夫人立即抚着他的胸口,悲痛看看着他,“林儿己经做得很好了……如今林儿大限己至,这君位。” 陈侯道,“陈完……” “阿母知你信任陈完,陈完心善,可当真是为君之料吗?一个人心思不在其位,何谋其政?他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而公子杵臼窥觊君位己久,他又岂能甘心?你难道想让陈国再起内乱吗?” 曹夫人言语诚恳,“并非阿母帮自己的儿子说话,阿母在意的是陈国。” “儿子知道。”陈侯拍拍母亲的手,“儿子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儿子是担心死后,嫮儿怎么办?” “你且放心,有阿母在,没人敢伤得了她,阿母当年能赶下你兄长,又岂怕杵臼?” 听得母亲的承诺,陈侯轻轻点了点头,可是他心里也知道,老母亲年迈,不在是八年前那威严赫赫的陈国老夫人了,若公子杵臼当真要做什么,母亲又那能阻止得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了母亲,可是如此情景,正如母亲所说,他难道想让陈国再乱吗? 陈侯早己心力交瘁,无能为力了。 殿外,一片安静,没人敢出一丝声音,大家都在等着结果,比起陈侯的病情,他们更关心是谁会是下一任国君? 只有陈妧不耐烦的悄悄揉着脚,心中一阵嘀咕抱怨。 * 农家小院。 熊赀负手站在树下,神色格外严谨,一阵微风扬起他的衣摆,引得环佩琳琅轻响。 此刻他的脑子回忆起,桃夭惊慌失措又痛哭失声的模样。 陈侯倒下了,她今后该如何? 彭仲爽来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太子……是担心陈国的新君是谁?” 熊赀回过神来,“先生认为是谁?” 彭仲爽笑了笑,“这不明摆着吗?自然是公子杵臼了。” 公子杵臼,熊赀微微叹息,“陈完其实可以一争。” “争也是白争。” 彭仲爽的直言道尽了陈国的朝堂内幕,熊赀转身看他,不由得笑道,“先生看得透彻。” 彭仲爽也笑了笑,“原来太子喜欢那丫头,早知陈侯这么快就不行了,太子该早些去提亲,如今陈国有丧事,提亲一事只能搁浅了。” 对于彭仲爽窥觊到他的心事,熊赀也不恼,“孤的想法恰好与先生相反,孤觉得,应该马上提亲才是。” “啊?” 彭仲爽张大着嘴。 * 质子府。 蔡季与蔡国使臣在一起。 “公子无须担心,蔡国的十万大军己经集结在边界,若陈侯立他人为君,这十万大军便会直捣宛丘。” 蔡季站在书架下,使臣独自饮着酒,“公子杵臼继位为君,离公子归国之日便不远了,老臣是极力支持公子的。” 蔡季听言,转过身来见使臣一幅悠哉之色,他嘴角微勾,朝使臣一礼,“季谢过使臣。” 使臣捋捋胡须,并没有起身还礼,“公子客气,他日公子归国不要忘了臣的功劳便是。” “自不敢忘。”蔡季微垂双眸,目光一闪而过的阴鸷。 * 陈宫,司宫走出内室,众人立即抬起头,桃夭抢先问道,“君父可要见我?” 司宫尴尬的摇摇头,“公主稍等,君上要见正卿大人。” 桃夭颇为失望,其余众人心中有所了解,又有所猜测。 公子杵臼立即起身,拭了拭眼角的泪花,随司宫进了内室。 内室有些晕暗,只有几盏铜灯亮着,似乎印证着陈侯灯枯油尽。 公子杵臼跪在陈侯榻前,哭泣起来,“君上不是病情有好转吗?怎会突然就……是否那医者令无能,臣这就去把他押来……” “杵臼!”陈侯还未开口,曹夫人在一旁厉声道,“你兄长的身子早己被陈国掏空了。”她看不惯他装腔作势的模样。 公子杵臼哑然,又哭道,“是臣弟无能,未能给君上分忧。” 陈侯看着这个弟弟,倒是笑了笑,“杵臼,寡人让你进来,是有要事与你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公子杵臼抬起头,泪流满面。 “阿母,儿子想单独与杵臼说。” 曹夫人点点头,拄着拐杖出了内室。 “君上想说什么?君上有什么让臣弟去办的,臣弟绝不推辞。” 陈侯再次笑了笑,目光将公子杵臼打量着,公子杵臼心虚,心中猛的一紧。 “君上?” “杵臼还记得小时侯的事吗?” “嗯?”公子杵臼不明白他此言何意,但听陈侯继续说来,“寡人,厉公,还有你,我们三兄弟一起学习,骑马,狩猎,我们跟随君父一起上战场……”陈侯似乎沉浸于一片往事之中,“那一场战役,寡人与你被困在山谷之中,中了敌人埋伏。” 公子杵臼倒也记起了,“是呀,我们没有吃,没有喝,足足饿了三天,敌人还乘夜偷袭我们……”公子杵臼突然想到什么,也正是那夜,他们突围时,一支利箭朝他飞了过来,是陈侯挡在了他的身前。 公子杵臼身子一颤。 陈侯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变了脸色,重重的说道,“杵臼,你欠寡人一条命呀。” “君上,阿兄……” 公子杵臼垂下了双眸,双手紧紧握住,心中一片复杂,随之又涌起一股狠劲,他提及往事做甚?难不成,要让我还他一命? 哼!如今他还有这个能力吗? 公子杵臼小心的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什么埋伏。 陈侯却是咳嗽两声,更引来公子杵臼一惊。 陈侯瞟他一眼,眼中有戏虐之色。 “寡人此时提及,要让你记住这一点,以后善待嫮儿,不可做违背嫮儿意愿之事,还有,也不可为难公子完。” 什么? 公子杵臼猛的抬起头,但见陈侯神色的严肃。 “寡人可以将君位传给你,这总比你逼宫窜位的强。” “君上,臣弟绝无此意……”公子杵臼闻言大惊失色。 陈侯挥手,懒得与他争辩,“寡人要你发誓,寡人之言可否做到?” “臣……”话己挑明,说到这份上,公子杵臼一咬牙,“自然做得到,臣弟对陈国列祖列宗发誓,若有违背,便,便不得好死。” 陈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又将他看了一通,这才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份遗诏,“这便是立你为君的诏书。” 原来他早己准备好了? 公子杵臼一阵兴奋,成功就在眼前,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接住,低头看起来。 “寡人……咳咳……”陈侯再次咳嗽起来,公子杵臼毫无查觉,只盯着诏书,双眼发光,陈侯见了,摇了摇头。 片刻,陈侯又道,“你与鲁夫人之事……” “哦,啊?”公子杵臼手上的诏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抬起头,惊鄂的看着陈侯。 陈侯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 “君上……”公子杵臼尴尬不己,“君上想说什么,臣弟没有听清。”他缓缓拾起诏书,一时眼神闪烁不定。 陈侯又道,“你们的事,寡人早己知道,寡人不想追究,不过还留有一份遗诏,若他日,你违背了对寡人的承诺,这份诏书将会出现在公族族长的案前,甚至你们的丑事也将公诸于众,朝中必有你的政敌,你的君位是否坐得稳,还是一个未知,你也别想着找这份遗诏,因为你永远也找不到。” 陈侯一口气说了数句,字字铿锵,公子杵臼顿时瘫倒在地,一幅不可思议的神色。 “是否觉得寡人手段阴毒? 公子杵臼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额上冷汗淋漓,他想的并非这件事,而是,他与鲁夫人合盟下毒,看来,他并未查觉。 公子杵臼心中一惊,却又是一阵放松。 “君,君上……”他结结巴巴,眼珠乱转,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且记住寡人今日之言。” “喏,喏。”公子杵臼胡乱答应着,只想着早些离开,“臣弟一定善待公主,一定不为难公子完。” 陈侯这才闭了闭眼,只希望这件事真的能威吓住他,他早己知道自己的弟弟与鲁夫人之间的事,他没有阻止,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遏制住他,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原本还想为嫮儿寻一位良人…… 说了这么多,早己是强弩之末,但是他还要撑住,他还要再见女儿一面。 “你退下吧,让嫮儿进来。” “喏。”公子杵臼磕头一拜,拿起诏书十分狼狈的退出了内室。 他一出来,外间众人都紧紧看着他,突然发现他手里的东西,“正卿,这是……” 公子杵臼又换上一幅悲痛之色,“是君上的遗召。” “啊。”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公子御寇也很好奇,但见陈完规矩的端坐着,不言不语,这才没有跟着说话。 而蔡姬更是迫不及待想抢来观看。 却见桃夭上前,“季伯,君父可要见我?” “是,是,嫮儿快进去吧。” 话刚落下,桃夭风一般的冲进内室。 这边众人皆起身,“正卿,诏书上写的什么?” “是否传位诏书?” “是要传位于正卿吗?” 突然,“咚咚”几声响,“都给我住口。”原是曹夫人用拐杖狠狠的敲了敲地面,众人皆噤声,又跪回原地。 曹夫人微颤着起身,公子杵臼赶紧相扶,曹夫人看他一眼, “杵臼将诏书拿来。” 公子杵臼双手奉上。 曹夫人目光一扫众人,“族长你来念吧。” “喏。”角落处,有一老者起身上前,朝曹夫人一礼,恭敬的接过诏书。 众人屏息聆听,连陈妧也端坐了身姿。 族长九十有余,老眼晕花,念得缓慢,众人听得专注,只有鲁夫人神丝外游。 她以为陈侯会见他,但是,等了这么久,终是没有。 她是他的正妻呀,是他的夫人呀,为什么临死都不恳相见? 她多么想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他本不可这么快就死去,只因她多年来,在他饮食里下药,并非毒药,甚至是上好的补药,但长期食用,他原本虚弱的身子却是无法承受,只会越来越差,最后衰竭而死。 她想看到他惊讶的模样。 她还想问他,他是否后悔过,那怕只有一丝丝一点点。 不,她不要他这么就死去,不留给她片言字语。 鲁夫人如此想着,猛的站起身子。 引来众人诧异。 “君父……” 然而,内室里传来一声嘶心肺烈的哭声。 众人又是一惊,却也明白,陈侯薨了。##### 第55章:求婚 集结于宫外的私兵听到丧钟,纷纷退去,百姓们原地而跪,颜英哭跪于宫门前,众臣,宫人哭声起伏。 曹夫人虽说早有准备,仍晕倒下去,引来一阵惊呼。 “快扶老夫人回寝殿。” “请医者。” “各位大臣,公族族人请于议政殿商量要事。” 公子杵臼却也能够稳住形式,立即安排诸事,不至于众臣无措,群龙无首…… 鲁夫人仍呆呆的站在原地,任由四周人来人往,殿内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她,她忽尔一笑,恍惚着朝殿外走去,蔡姬瞧见了,向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明白,跟了出去。 陈侯薨,陈宫一片悲色。 陈国的讣告传向各国,经众人讨论,陈侯谥号‘庄’,意为陈庄公。 陈国大办庄公丧事,多国派有使臣悼念。 因有国君遗诏公子杵臼顺利继位,待庄公出殡正式搬入陈宫,那怕有些人并不满意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陈国朝堂将经历一番洗牌,幸尔都在可控范围内,又因公子杵臼早己掌握朝中大权,政权接交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骚乱。 只是众人忙着各事,却未注意到鲁夫人失踪了。 陈宫上下四处寻找,甚至宛丘城内外。 忙了数日的新君陈杵臼疲惫的回到府邸,见众奴搬运东西,府内一片杂乱。 陈杵臼有些心烦易乱,呵斥众奴这是做甚?奴仆回答,是蔡姬吩附,将这些物什都搬入陈宫。 陈杵臼厉声令众人住手,都搬回去,众仆喏喏,不敢动,这时蔡姬迎了出来,见此笑着扶陈杵臼进了屋,转身挥了挥手,下令众奴继续。 “你是想让众臣认为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陈杵臼指责蔡姬,蔡姬闻言面不改色,笑着为陈杵臼揉着肩,“夫君多虑了,早晚要搬入陈宫,妾只是收拾收拾。” 陈杵臼冷哼一声,“虽然大事己定,但是这个时侯,更不能出差错,毕竟先君之死……” 陈杵臼还是有些心虚,“鲁夫人还没有找到。” 蔡姬笑道,“原来夫君是在担心她呀。” “这个时侯了,你说什么疯话?”陈杵臼端起几上的酒樽,大大喝了一口。 蔡姬脸上露出鄙视的笑容,她绕到陈杵臼面前,挨着他坐下,“夫君若是找到鲁夫人,当如何?” “如何?”陈杵臼哼了一声,“送出宛丘,囚禁起来,总之不能留在陈宫。” “就这样?” 陈杵臼转头看着蔡姬,蔡姬笑道,“难道夫君不知,只有死人才会严守秘密。” “你说什么?”陈杵臼猛的站起身,有些惊讶,但见蔡姬似笑非笑的神色,终是心虑,“不就一个妇人,何至于此?” 蔡姬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知他与鲁夫人之间的丑事,心中又气又怒,但是再大的怒火,她也不能对着他撒,她深知不能与他撕破了脸,何况他己是一国之君,正如她曾对鲁夫人说过,世间男子皆如此,她早己看透了。 “一个妇人,的确不足挂齿。”蔡姬无所谓的笑笑。 然而,陈杵臼这几日除了忙碌朝中诸事外,便是那份遗诏,他看着自己的宠妾,不得不说,这世间,只有她最懂他,助他,支持他,许多事,皆是这位宠妾在帮他处理,奔走,出谋划策。 陈杵臼犹豫一番,还是将陈侯临终之言相告。 蔡姬惊讶不己。 “什么?还有一份遗诏?” 陈杵臼点头,“近日来,我一直心神不宁,实在想不到此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遗诏又在谁的手上?陈完?”他摇摇头,“陈林不会这么傻,知我第一个会想到他,便不会放在他的身上。” 陈杵臼叹气一声,靠在榻上,闭上双眼,“此事不能解决,终究不能安睡。” 蔡姬也气愤不己,更多的是气陈杵臼,既然陈林拿着他的短处,他居然还在护着鲁夫人,其实此事倒也简单,且不管所谓遗诏是真是假,那人都是留不得的。 “此事,妾可为夫君解忧。” “嗯?”陈杵臼瞬间睁开了双眼,“你要如何做?” “只要夫君告诉妾,夫君是否还想要这个君位?” “这是自然。”陈杵臼白了她一眼,“不仅要坐,还要坐稳,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蔡姬听言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 陈宫灵堂,桃夭跪在这里数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那日见父亲最后一面,父亲拉着她的手,没能说上两句话,便离她而去。 几日来,她的眼泪早己流干,整个人都是空空的。 “公主,让奴婢扶你进去休息一会儿。” 玉瓒在一旁劝道,桃夭没有动。 “再怎么着,也要去吃点东西。” 玉瓒见她不说话,长叹一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玉瓒回头,见是蔡季来了,她立即迎上前去,“公子,公主她……” 蔡季点点头,“你先退下吧。” 玉瓒退到一旁,蔡季来到桃夭身边跪下,朝棺木行了一礼,然后朝她看来,见她苍白无色的脸,心中一痛,“嫮儿,先君见你如此,会难受的,逝者己去,你要振作起来。” 半晌才听桃夭的话传来,是那么虚弱与悲痛,“我知道,君父离开时也告诉我,不要伤心……可是能不伤心吗?他是我的君父呀,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在想,他若不是国君该多好,我们只是平常百姓,是否他会活得更长一些,更开心一些。” “这么多年君父一直操劳国政,没有一日轻松过,但那天他告诉我,他累了,他想去找母亲。” “君父心里一直念着母亲,他说对不起母亲。” “其实君父心里挺高兴的,他说能亲眼见我及笄,他可以向母亲交待了……” 桃夭轻轻的说着,心痛得麻木时,原来就是这样,想哭,却流不下一滴泪。 蔡季闭了闭眼,将泪水逼回,握上她的手,桃夭转过头来,只听他道,“我陪你一起,为先君守灵。” 桃夭感动的点了点头。 * 一月后,陈庄公下葬,送葬队伍蜿蜒数里,哭声哀哀,陈国国人皆着丧服,跪在路旁,而这一日,天空下着细雨,更增添一份悲情。 熊赀打开二楼一扇木窗,一眼便瞧见桃夭,她着斩榱,抱灵位,走在前面,神色悲痛。 熊赀的心也跟着一紧,一月前她及笄的情景还在眼前,转眼喜事变丧事,他不能入陈宫吊唁,也不知这些日子,她是如何度过的。 “咚咚咚”,楼道响起急切的脚步声,斗丹来到熊赀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份帛书。“太子,楚王的回复。” 熊赀立即接过信来,逗留宛丘一月,便是为了得到答复。 “如何?”彭仲爽凑过头来。 但见熊赀眉头微皱。 “楚王不同意向陈国求亲?” 熊赀将帛书收入怀中,“不,他同意了。” 彭仲爽脸上一喜,行礼道,“恭喜太子,此番可报得美人归。” 熊赀尴尬一笑,再次看向窗外,桃夭的身影己然不见,不过,那孤凉的背影,却深深留在脑子里。 他长袖一甩,便朝楼下走去。 “太子去何处?” “陈完府。” 陈完送葬,一夜未归,因而熊赀等了他足足一日。 用彭仲爽的话,太子是心急了,陈完必定在宫中还有诸多要事。 熊赀次日再来竹林,陈完还未归来,直到第三日,终是见到他一身疲惫的身影。 原来,他在王陵陪了庄公三昼夜。 陈完见熊赀也颇为惊讶,还以为他早己离去,待听了熊赀的话更是惊鄂住,同时又升出怒气来。 “庄公刚下葬,公主有孝在身,怎合适提及婚事?”##### 第56章:争吵 三日前。 桃夭送葬归来,躺在榻上己晕睡了整日,玉瓒不敢打扰她,细心的伺侯在一旁。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吵闹,玉瓒怕吵醒公主,便出殿查看,见陈妧带着一群内侍走来。 心下但觉不妙。 玉瓒立即迎上去行礼,“贵女。” “啪!”玉瓒吃了一巴掌,“谁是贵女?来人给本公主掌嘴。” 极快走出两位内侍,将玉瓒押住,顿时掌嘴声起。 玉瓒被吓住,“贵女,奴婢犯了何罪?” “打,使劲的打,本公主没叫停,便不准停下。” 漪兰殿的众宫人纷纷赶来,见此,立即跪下瑟瑟发抖,不敢求情,不敢说话。 陈妧冷笑一声,一扫众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从今日起,这个地方便是本公主的寝殿,将不相干的人统统赶出去。” 玉瓒这才明白过来。 公子杵臼是新君,入驻陈宫,陈妧自然成了公主,她一向与主子做对,这番得势了又岂能放过主子? 可她的胆子也太大,心太狠,先君才刚下葬呀。 玉瓒哭喊着,“公主你不能这么做……” 陈妧转过身来,笑嘻嘻道,“终于知道我是谁了,告诉你,陈国只有一位公主,便是我,如今你的主子什么也不是了。” 陈妧拂袖一甩,怒目圆睁,再次朝宫人呵斥,“杵着做甚,还不赶人。” “住手!” 桃夭被吵醒,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但见此景,大声阻止。 “公主?”玉瓒双颊己经红肿,嘴角还流着血。 桃夭又惊又怒,立即跑过去,将两边内侍推开,扶起玉瓒。 “你……”她心疼的拭着她嘴边的血迹,眼眶顿时红了,玉瓒摇着头,想告诉她,不要与陈妧起冲突,可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放肆!”桃夭转身瞪向陈妧,“谁允许你在此撒野?” 陈妧被她呵斥,突然哈哈大笑,她缓缓上前,居高临下的将桃夭看住,满是轻蔑的神色。 “你还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吗?” 她目光凌厉,神色狰狞,倾身凑近她,又咬牙切齿,“陈嫮,我忍你己太久,以前,你有你的君父护住,我奈你无何,如今,他己经死了,你还能依仗谁?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才是陈国公主。” 桃夭瞪大着双眼,紧紧咬着唇,倔强的不让泪水落下。 “便是君父离开,我依旧是陈国公主,难不成你还能废了我?” “废了你?我怎么没想到,不过。”陈妧直起身,挑眉一笑,“岂不太便宜了你,我更应该让你,和你短命的君父在黄泉早日相见。” “你……”桃夭气得满脸通红,未想她会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如果,你能跪在我脚下,给我磕头赔礼,并且发誓,以后不再与我做对,不再缠着季哥哥,我或许可以放过你,在这陈宫,你没有了依靠,我便是你的依靠。”陈妧高傲的抬起头,“谁让我是你的阿姐呢?” 说完噗嗤一笑,好不得意,她又将目光落在桃夭身上,等着她的求饶。 面对羞辱,桃夭悲愤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想必面前的这人早己倒下。 “呜呜……”这时玉瓒发出声音,扯着桃夭的衣袖,桃夭转过头来,但见她脸上的伤,双手紧紧握成了团。 “怎么?不愿意?”陈妧又冷哼一声,“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选,就别怪做姐姐的无情了。”她的目光又落在桃夭身后的玉瓒身上,嘴角一勾。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仗毙。” 玉瓒一惊,桃夭猛的抬起头来,“且慢!” “呵呵……知道怎么做了?”陈妧理了理衣袖,好以整瑕的看着,“如此,快磕头吧,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口。” “好,我答应你。”在她的威逼下,桃夭不得不低下了头。 陈妧听言得意洋洋,再次大笑出声,“陈嫮,你也有今日?当真该让季哥哥来看看,陈国的嫮公主是多么的狼狈,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 “不……”玉瓒拉着桃夭的衣袖,不想让主子受辱,她欲代主子朝陈妧磕头,却被桃夭阻止,“不就磕头吗?只要她能受得起。” 玉瓒愣了愣,但见桃夭端正身姿,“你且靠过来些。” 陈妧不以为然,笑着上前两步,“原以为多么了不起,也不过是一只蝼蚁。”陈妧嘲笑着她,却未注意桃夭目光一闪而过的狠绝。 桃夭缓缓低下头,在众人皆以为这位公主受胁承服时,却见她猛的跃起身子,一把扑向陈妧,陈妧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桃夭立即骑在她的身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众人皆被这一变故震呆了,竟愣愣站着不敢动。 “陈嫮……你这贱人。”陈妧哑声骂来,“我要杀了你。” “好,你杀吧,在我死之前,至少要让你赔葬。” 桃夭咬牙切齿,红了眼,发了狠,像只小兽,“你敢骂我君父,你敢骂我君父。” 两人纠打在一起。 桃夭是拼了命,陈妧吓得脸色苍白,也去掐桃夭的脖了,可惜,她个子矮小够不着,只得拼命拍打她的手臂。 “快拉开她,这个疯子。”陈妧命令四周宫人,宫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将二人拉开。 “咳咳……”获得自由的陈妧大咳不己,她衣衫凌乱,长发凌乱,发髻歪斜,精致的妆容也被弄花,甚至连鞋也丢了一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总之是一身狼狈。 桃夭较之好了许多, “贱人!”陈妧大声责骂,也发了狂,“将她给我按住。”她吩附内侍。 内侍有些不敢,但惧于这位新主的淫威,互视一眼后只得上前押住桃夭,玉瓒大叫一声前去帮忙,被另外两内侍按住。 桃夭也不求饶,冷眼看着陈妧,嘴角露出冷笑。 陈妧最看不惯她这幅模样,她明明一无所有了,为何还是那么骄傲,凭什么? 陈妧推开扶着她的宫人,冲上前伸手便朝桃夭扇去。 顿时桃夭嘴角流下鲜血,她咬着唇只紧紧的盯着她。 陈妧自然不肯罢休,再次扬起了手。 “住手!” 突然转来一声呵斥,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曹夫人急步而至。 陈妧一愣,众宫人皆跪下。 曹夫人身后跟着颜英,及一些护卫。 原来,漪兰殿这里的情况被颜英得知,他知自己职微,不能救下桃夭,便立即去报了曹夫人。 曹夫人见了这里的情况,见两位公主如此狼狈,气得险些吐出血来。 颜英赶紧来到桃夭面前,将她扶住,见她嘴角的鲜血,惊呼一声。 曹夫人自然也是瞧见了,厉眼扫向陈妧,拐杖一敲,“给我跪下。” 陈妧双脚一软,便跪在地上,但她不服气,扬起头来,“祖母,是她对我无礼,她要掐死我。” 桃夭听言冷哼一声,推开颜英,跪在曹夫人面前,伤心的流下泪水,“祖母,嫮儿的君父走了,是否嫮儿便不是公主了?阿姐要我搬出漪兰殿,还骂君父短命,嫮儿才对阿姐无礼,祖母,嫮儿想君父,想君父……” 桃夭抱着曹夫人的腿大哭起来。 她知什么能触动祖母的情绪,她用了小小计量,曹夫人本就喜欢她,听言,心痛难忍,她最明白,她的这个儿子为了陈国所付出的一切。 曹夫人将桃夭搂在怀里,也是眼眶红润,“好孩子,没人有资格赶你离开这里,你就是陈国的公主。” “祖母……” 桃夭抬起头,“不,我不要住在这里了,我要与祖母在一起。” 曹夫人心都碎了,她狠狠的朝陈妧看来,陈妧想辩解,终是咬着牙,低下了头。 曹夫人带着桃夭主仆离开,半个时辰后,陈杵臼急急来到曹夫人寝殿赔罪,被曹夫人赶了出去。 “你的兄长刚薨,你就这么欺负嫮儿,你对得起你兄长吗?对得起这个君位吗?” 陈杵臼颤颤,说了两句好话,只得离开。##### 第57章:不嫁 夜晚,桃夭为玉瓒上药,“对不起,我没有护好你。” 玉瓒一惊,忙要行礼,被桃夭拦住,“做什么?” “公主。”玉瓒虽然痛得难忍,但见主子如此相护,心中又是羞愧又是难过,“是奴婢没有护好公主,是奴婢无能。” 桃夭摇摇头,“是我大意了,季伯继位,陈妧定会来找我麻烦的。” “所以公主才搬到曹夫人殿里来?” 桃夭颌首,第一次感到没有父亲的庇护,以后在这宫中,她将举步艰难。 桃夭缓缓起身,来到窗下,看着天空的星辰,仿佛是父亲的眼睛,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君父……” * 陈妧发了一大通脾气,又哭又闹,蔡姬劝说不住,将她骂了一通,又见她脖子上的红印,气得不行,将陈妧搂在怀里,“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出这一口气。” “杀了那个贱人。”陈妧眼露凶光。 蔡姬冷笑,“杀她太便宜了,你且等着,阿母要让她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次日,桃夭听颜英说叔伯从陵地归来,若不是她当时晕倒在陵地,必会与叔伯一道,再陪父亲数日。 桃夭向曹夫人请示,出宫去竹林,其实,她想见蔡季了,经过昨日一事,她也倍感委屈。 陈妧得知消息,立即告诉了蔡姬,蔡姬派人去了质子府,宣蔡季入宫,如此以来,二人必不能相见。 果然桃夭没见到蔡季只好来竹林。 如今的陈宫早己不是她的家,若有可能,她宁可不回。 小厮告诉她,公子完正在接见贵客,不便相见,她只言林中走走,因桃夭平时在这里都来去自入,小厮便将她领了进来。 小厮退下后,桃夭带着玉瓒来到水榭坐下,夏天己至,池中荷花待放,阵阵清香飘来。 桃夭趴在栏杆上看入了神。 “玉瓒,你不必陪我,你该呆在宫里好好养伤,有祖母在,陈妧不敢放肆。” 玉瓒摇摇头,“公主在那,奴婢就在那。” 桃夭叹了声气,看着池子里游荡的小鱼,突生羡慕之情来,一个大胆的想法涌进了脑子里。 陈宫既然容不下她,为何不离开? 但是,蔡季会与她一起吗?若只是她独自一人,又有何意义呢? 桃夭在水榭里坐了一会儿,终是觉得自己想法过于荒唐了些,她自嘲一番,起身在竹林中闲逛着,未料听得有人在说话,她当即停下脚步。 彭仲爽与赵升坐在石桌上喝茶。 斗丹没跟来,他不怎么待见彭仲爽,守在陈完的书房外。 彭仲爽对陈完的府邸一阵称赞,“这才是君子之处,`不比那些伪君子的奢华。” 赵升笑道,“先生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 彭仲爽道,“鄙人乃俗君子。” “此言何解?” “真君子坦荡磊落,伪君子小人戚戚,俗君子嘛。”彭仲爽捋捋胡须,“介于两者之间,审查度势,选择明君,可交付性命,一旦发现所投非人,也可立马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一丝余地。” 赵升哈哈大笑,“先生真是一个务实之人。” “俗人一个,俗人一个。” 彭仲爽喝了一口茶,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屋舍,“太子进去多时,想必公子完不会答应太子的要求。” “先生何以见得?” 彭仲爽又嘿嘿一笑,“太子太心急了,毕竟人家刚死了爹。”他凑近赵升,“太子不是好色之人,但对那陈国公主……告诉你,楚王的回信,必定是不同意太子与陈国联婚。” 赵升一惊,“是太子告诉你的?” 彭仲爽摇摇头,“我见太子看完信后,并不喜悦,故有所疑。” “如此,先生以为如何?” 彭仲爽笑道,“太子若真喜欢那丫头,也不必担心,此事是我出的主意,鄙人别的本事没有,凭这三寸之舌定能说服楚王。” 彭仲爽笑得八卦,“太子与那丫头到底有何渊源?你且详细告诉我,太子说不动陈完,鄙人也能……” 桃夭在他们身后,听言气得咬牙切齿,直想杀人,这两人是楚人,而她的婚事,竟由两个楚人在这里议论,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冲了出去。 “大胆。” 她怒斥二人,“楚人当真野蛮,缺教化,陈国之事,岂容楚人在此置喙?” 彭仲爽与赵升惊得不轻。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彭仲爽跳了起来看着她。 桃夭也认出了这二人,惊得张大着嘴,当即愣住,一瞬间,诸多画面在脑中出现,山中遇虎,马车遇险,宗庙一见,而她似乎立刻明白了他们口中的太子是谁,脑子里也出现了那人的身影。 他深邃探究的眼神,他奇怪的言行举止。 惊鄂之下,她退了两步,又定下神来,狠狠的瞪着二人,“什么提婚?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彭仲爽咽了咽口水,不敢回答,赵升笑得尴尬,也不知如何开口,桃夭见他们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又朝那片屋舍看去,那正是叔伯的书房,难道真如他们所言,那人正与叔伯在一起,在谈她的婚事? “公主,他们不是那日大街上救过咱们的恩人吗?原来他们是楚人?”玉瓒这时才反应过来,惊讶无比,听闻楚人野蛮彪悍,长相骇人,可此番看来,好像与中原人也没有什么不同,玉瓒眨了眨眼,直直将二人看住。 “非也,我并非楚人,我乃申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那管他是谁,一阵心慌,抬步便朝书房跑去。 她怒气冲冲,犹如一团火从她周身散发出来,几日来的郁闷极需要发泄,彭仲爽不由得后退两步,“完了,太子的婚事。” “哎呀,还不去看看,愣着做甚?”赵升赶紧拉着他追了上去。 * “赀知道这时谈及此事,十分不妥,只因赀归国在即,原本想亲见陈侯,未料陈侯薨,只有麻烦公子向新君探探口风,给予周旋。” 熊赀诚恳一礼。 陈完摇摇头,正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一阵吵闹,“走开,让我进去……” 熊赀与陈完互视一眼,皆惊,二人纷纷起身。 “咚”的一声,门被推开。 斗丹没能阻止得桃夭。 桃夭出现在二人面前。 她的目光瞬间落在熊赀身上,二人目光相遇。 果真是他。 桃夭又是一愣,忽尔握紧拳头。 她本来对熊赀抱有防备之心,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以往做的一切,似乎有了更好的答案。 他来陈国,故意隐瞒身份,他几番与她相遇,怪不得那么巧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她君父刚薨,他就来与叔伯谈她婚事。 桃夭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原来你是楚国太子。” 熊赀惊讶片刻后只得承认,朝她一礼。 桃夭长袖一甩。 “主子?”斗丹还在门外,彭仲爽与赵升也赶了过来,一幅做错事的表情。 只听桃夭道来,“别说我的婚事,我不能做主,怕是叔伯也不能做主。”桃夭一字一句道,目光看向陈完有些责怪,有些委屈,有些生气,陈完紧皱着眉,桃夭眼眶红了,“便是叔伯能做主,我也不会嫁去楚国。”她咬着唇,终是流下泪,不解叔伯怎会这么对她,楚人无礼,他又怎么视他为贵客,看此情形,叔伯与楚人像是旧识。 旧识? 桃夭又将目光紧紧落在熊赀身上,纤手一指,跺脚道,“更不可能嫁给你。” 顿时,现场一片安静。 气氛颇为怪异,尴尬。 陈国公主当面拒婚。 且不管是否扫了一国太子之面,便是她这般大胆行为也让众人砸舌。 “嫮儿,你先下去。”陈完不悦。 桃夭未动,颇感委屈,“我不知叔伯与楚太子有何关系,但是我君父刚薨,叔伯就这么迫不及待与他人谈论我的婚事吗?不是置我于难堪吗?叔伯又如何对得起我的君父?” 陈完听言身子一颤。 熊赀立即上前道,“是赀唐突,不关公子完之事。” 在听到桃夭的拒绝,熊赀的心如被针扎,他一边懊恼自己的行为不妥,一边因她的话。 桃夭,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看着她,她的眼中有泪,有怒,还有恨。 恨他吗? “你分明是别有用心。” 桃夭指着熊赀大声说来,“你几次与我相遇,是否故意而为?楚人一向不受众人待见,你们是否要对陈国不利?” “嫮儿!”陈完再次呵斥,虽然他也不同意楚太子的提意,但客人面前,如此不懂礼数,成何体统? 桃夭听到陈完的责备,更觉得又羞又怒,当真是君父走了,什么都变了吗?宫中陈妧欺负她,宫外叔伯也不在乎她的感觉,她伤心的捂着嘴跑了出去。 “这?”陈完长叹一声,看向熊赀,“嫮儿她……” 熊赀眉头紧皱,“可让赀与公主谈谈?” “太子?” “公子放心,近日,赀时常想起幼年之事,赀与她从小熟识……赀只是不想她误会了。” 熊赀说完,也不等陈完回话,一掠衣摆大步出了屋。 “你们都别跟着。”他吩附斗丹等人留下。##### 第58章:失落 “公主?” 玉瓒追上桃夭。 桃夭拉着她的手,泣道,“君父走了,果真什么都不一样了,连叔伯也帮着外人。” “公主别急,公子完不会答应,他怎么会让公主嫁入楚国呢?” 玉瓒忙着安慰,“再说了公子完也做不了主,公主的婚事,只有新君说了算。” 桃夭道,“新君?”她冷笑一声,“他怕早有此意,蔡姬如此不待见我,若从中作梗如何?” “这......”玉瓒一惊,是呀,若真是如此,这可怎么办? 玉瓒也着急不行,这时见熊赀走了过来。 玉瓒立即伸手拦住。 “我与你家公主说几句话。” 桃夭闻言立即拭了拭泪水,不想让他人看了笑话。 “我家公主不想见你,你也死了这条心,我家公主不会嫁你。”玉瓒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说来。 桃夭却也不怕他,这里是陈国,是公子完的府邸,她端正了身姿,朝玉瓒说道,“你让他过来。” “喏。”玉瓒犹豫片刻,朝一旁退了退,不过却紧紧的将熊赀盯住,如他敢对公主无理,她一定会冲上去拼命。 那怕他曾救过她们的性命,玉瓒也认定这是他的阴谋。 熊赀来到桃夭面前,桃夭侧过身,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丝帕递给她。 桃夭一怔,“我不要。” 熊赀垂下眸又将丝帕收入袖中。 一时,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该称呼她什么? 桃夭?她必不乐意,公主?如此生疏,他不乐意。 只轻轻说道,“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桃夭眉头紧紧蹙起,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掌,早好了,只不过留下淡淡的红印,她转身面对他,“太子是想提醒我,曾救过我的命,好以此要挟吗?” 熊赀未想她竟误会至深,微叹口气。 “与你相遇,实属偶然,隐瞒身份,只因方便。” 桃夭呵呵一笑,“自然如此,若你说是楚人,谁会待见于你,城内的护卫早会将你扣下盘问了。” 熊赀听言眉头紧皱,“桃夭……” “谁是桃夭?” 桃夭一听这名字就怒。 “你便是。” 桃夭瞪着他,“胡言乱语。” 熊赀神色带有几分愁苦与怜惜,“我知,你忘记了以前的事,我能理解,你的君父慎重起见,也没有告诉你。” 桃夭闻言,惊讶不己,他怎么知道她失忆了?难道是叔伯告诉他的?他与叔伯究竟是什么关系? 桃夭满脑子疑问,但听他又道,“桃夭这名字是你母亲所取,只因你出生那日,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回陈国之前,你一直在楚宫生活,因此……我们认识。” 什么? 桃夭惊得后退两步。 楚国,楚宫? 她当真在那里呆过? 脑子里不由得想到陈妧说过的话,说她没礼数,没教养,是楚人,还有一些宫人也曾私下议论过…… 后来,她曾问过君父,君父敷衍她,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别人提及。 “你的君父继位为君,派公子完接你入陈,在路上发生意外,至你忘记了过去。” 听他简单说来,桃夭难以相信,而他又是一本正经,不像是说谎,想起两次相遇,他奇怪的举止,莫非是真的? 此时,桃夭脑中一团麻,她揉着额头,怎么一点印相也没有了? 越是着急,越是想知道,越感到头痛。 熊赀见她有痛苦之色,立即上前抓住她的手,急道,“想不出,便别想了,你只要知道,我并非陌人,我……” “那又如何?” 桃夭突然甩开他的手,“是真的又如何?认识又如何?我流落楚国,得你们收留,难道你们没有别的打算?再者,我一孤女,说不定处处受你们欺负,所以君父才不肯告诉我。”桃夭冷笑一声,“别以为,扯上这点关系,我就会嫁给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桃夭。”熊赀心痛难忍,“便是你记不起以往,我以为,你也不该对我如此有敌意。”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桃夭声音大了几分,“不错,你救过我,我感激你,但你若以此为要挟,恕我不能接受。” “我并非要挟你,我只想……保护你。” 桃夭越听越气,“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桃夭紧握着拳头,“实话告诉你,我己经有喜欢的人了,便是死,我也不会跟你去楚国。” 熊赀一怔一惊,原来这才是她拒绝的原因。 这才是她生气的原因。 她根本不在乎以前的事,她甚至问也不问,她在乎的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是了,她恼,她怒,因为他唐突的提婚,更因为她心中早有所爱,她是在维护他。 熊赀缓缓垂下眸,垂于两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 八年了,早己事过境迁,她不再是那个缠着他,要做他妻子的桃夭,她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是呀,那时,她才六岁,又懂得什么呢? 便是他也不曾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八年来,他没来寻过她,曾以为不会与她再见,凭什么八年后,他又重提那些往事? 熊赀闭了闭眼,“你真的喜欢他?” 桃夭满脸通红,与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男子谈及感情之事,己是羞得不行,她是被逼无奈,他好似理所当然。 “是,我非他不嫁,他也非我不娶,若你我当真认识,那么,请你看在这份上,就收回你与我叔伯之间的谈话。” 桃夭气鼓鼓的说完,恨恨瞪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独留熊赀一人,站在竹林下,阳光映着他没落孤寂的身影。 “那人是公子季吧。” 自从得知她是桃夭,他早己打探了她的一切,他转过身来喃喃说道,没有回应,只有她远去的背影。 熊赀不知站了多久,对于情爱之事,他其实不了解,他身边也有姬妾,她们于他只是一种身份,就如大楚的朝堂众臣,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职责。 姬妾是两国之间的联系,他拿政事来看待,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可是面对桃夭却是不同的。 是基于幼时的情意吗?那时只当她为妹妹,可听到要来陈国,他竟激动万分,彭仲爽提到与陈国联婚,他竟心升涟漪,不做思考的就向楚王请求,她心有所属,又如此心涩难受。 他是喜欢上她了。 是在林中相见时?是知道她是桃夭时?还是更早以前? 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了...... “主子。” 斗丹等人寻来,他回过神丝,“走吧。” “走?主子与桃夭谈好了吗?她同意?” “她己有心上人……以后不可再谈此事。” 啊? 众人皆惊讶。 斗丹不服,又哼了一声,“别是她的借口,婚姻之事岂由她能作主……” 彭仲爽赶紧捂上他的嘴,将他拉到一旁。 “你做什么?” “真没眼力,你没见太子很难受了吗?你再激他,小心受罪。” 斗丹一怔,看向赵升,赵升叹了声气,摇摇头。 回到农院,熊赀进了屋,不许任何人打扰,彭仲爽将赵升拉到院中,磨破了嘴皮,终于八卦到,桃夭与太子幼时之事,彭仲爽一阵呜呼感叹。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 江水流出一条支流,姑娘己有心上人,从此不再与我厮守。 彭仲爽哼起歌来,又赶紧止住,瞟了瞟紧闭的房门。 这时,有护卫匆匆而来,赵升赶紧问道,“何事?” 护卫神色慌张,“咚”的一声跪下,哭泣道,“楚王,楚王病薨了。”##### 第59章:出逃 楚王不听众劝,执意亲帅大军伐随,在熊赀去陈国不久,楚国三军也出发了。 一月之后,楚军到了汉水东岸,大军驻扎在此,楚王即召将领商讨军情,制订作战方案,数日不眠,这日楚王只带了几个随从出帐观察四周地形,走累了,便坐在一棵满树下歇息,令司宫去拿些酒水来,然而当司宫来到他面前,但见楚王靠在树上,歪着头,凭如何呼唤皆不醒,司宫伸手在其鼻端一探顿时吓得跌坐在地…… 楚王心疾猝发,便这样无声无息的归去。 斗伯比赶来,悲痛万分,立即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仍率楚师按原计划东进,便是公子元也不得知楚王己薨。 楚军兵临随都城下,随侯见楚军威武,不胜惶恐,立即派人与楚国签订合约,再次臣服于楚。 待楚随签订盟约后,楚国退兵回国,到了汉水西岸,斗伯比才为楚王发丧。 消息传到丹阳,全城悲哀。 斗伯比先行回朝,稳定形势,一边给熊赀写信,令即刻回楚。 事发突然,熊赀接到信后,立即起程,甚至没有来得及与陈完告别,也没来得及再见桃夭一面。 * 同时,陈国朝堂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蔡姬有疾,令医者令诊断,然而医者令不见踪影,宫人去其府,府上人报,自庄公薨,医者令莫明失踪,此事引起众臣猜测,又过了一日,有消息传来,鲁夫人己经找到,不过是她的尸体。 鲁夫人自缢于王陵,在其身上收到一封血书,似鲁夫人亲自而书,陈杵臼看其书后,惊鄂不己,呆坐在王坐上不能言语,众臣相问,陈杵臼急呼,“请族长。” 议政殿,百官皆在,太子御寇也在,其父为君,御寇己被立为太子,公族族人至,曹夫人,蔡姬也来了。 “君上,这么劳师动众,是为何事?” 族长问来,曹夫人与陈杵臼还在生气,只看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陈杵臼脸色刷白,将鲁夫人遗书递上,老族长颤抖的接过,先目视一番,惊得踉跄一步,被众人相护。 随即老族长嚎嚎大哭,竟跪在地上不起,“先君呀,老臣有罪,竟不知你死得如此冤呀……” 众人莫明其妙,曹夫人听言心中一惊,立即令人将帛书拾起,让臣相念来。 “妾乃君明媒正娶,妾对君之心可照明月,君弃妾如敝屣,反以妾为雠(仇恨),妾中心有违(怨恨),妾与完媾和,羞辱于君,报负于君,君薨,妾又岂能苟活……” 念毕,现场一片安静,即惊又怒,随之又是一片哭声…… 太子御寇呆立一侧,完全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听众人对鲁夫人,公子完一片责骂。 “好一对贱人。” “先君对公子完有情有意,未想,他竟做出这等事来?” “鲁夫人乃堂堂鲁国公主,如此行为不堪?” “捉拿公子完。” “捉拿公子完。” …… 太子御寇猛的惊醒,不,他不相信叔伯是这样的人,他左右看看,缓缓的不动声色的消失于众人面前。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厮打开院门,御寇飞奔而入,“太子?”小厮一路随。 “叔伯在何处?” “在书房。” “叔伯,叔伯。”御寇一路大呼,陈完走了出来,惊问“出了何事?” 御寇来到陈完面前,大汗淋漓,喘着粗气说道,“叔伯快快离开,阴谋,阴谋……” 半个时辰后,当陈宫派来护卫捉拿陈完时,这里己是人去楼空。 陈杵臼大怒,立即下令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桃夭得到消息,冲出屋子,被玉瓒紧紧抱住,“公主去那里?” “我去找叔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竹林己被禁军把守,公子完不见踪影,公主去了也找不到他呀。” 桃夭气呼呼的说道,“玉瓒,你相信吗,你相信叔伯会与鲁夫人有不轨之举?” 玉瓒摇头,“奴婢不信,奴婢不信。” “其中定有蹊跷。”桃夭实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她的君父刚死,便蒙受如此大的侮辱,还有叔伯怎么可能。 正在这时,颜英急步走了过来。 “公主,臣有话要说。” 桃夭朝他看来,突然抓住他的双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 颜英低下了头。 屋内,一片安静。 桃夭坐在窗下,放于几案的手紧紧握住。 “也就是说与鲁夫人有染的并非叔伯而是……季伯。” “是。”颜英道,“先君早己知晓,先君便是拿此要挟新君,以后不可为难公主,不可为难公子完,未想到,他们倒打一耙。” “此事还有谁知?” 颜英摇摇头。 “那份遗诏?” 颜英再次摇摇头,“是先君故意一说,先君言,鲁夫人虽有失礼教,然,先君也愧对于她,若此事公开,鲁夫人将无颜于陈国,无颜于鲁国,先君也不想传位于新君,都是迫于无奈呀。” 桃夭听言闭了闭眼,君父呀,你怎如此…… 她双手捂住脸,轻轻抽泣着,为君父不平,“发生这样的事,都怪女儿未能及时查觉……想不到季伯这么快就下手了,而叔伯又去了那里?” 国君书房,陈杵臼抚着额头,看着几案上的帛书神色呆滞,蔡姬走了进来,见此,冷笑一声。 陈杵臼猛的抬起头来,突然将帛书丢在她面前,怒道“是否是你所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蔡姬瞟了一眼,并不否认,“怎么心痛了?” “你……”陈杵臼气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道,“你好大的胆子。” 蔡姬见他为了一个贱人而指责自己,当即也是一怒,她上前两步,“妾所为全是为了君上,她不死,难保不会说出实情,她一死,即可以对付公子完,除去一大心患,以后那所谓的遗诏出现,谁还会相信?如此一石二鸟之计,妾是煞费苦心,君上却来指责于妾?真让妾寒心。”蔡姬言毕,端正了身姿,“如此,君上便废了臣妾吧。” “你?”陈杵臼嗖站起身来,身子微颤,但见蔡姬高傲的站在面前,突然有些恍惚了,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后宫妇人,或许懂些小计量,她与他的发妻卫夫人之争,他何尝不知,他看好戏似的不去阻止,只觉有趣,还有府中的其她姬妾,全都败于她的手下。 只因他依仗于她,或者是她背后的蔡国。 而如今他也明白了,他与鲁夫人之间,她又何尝不知,她不去阻止,何尝不是在看好戏。 最重要的是,她利用鲁夫人解决了他的难道,赶走了他的威胁,其心思谋略早己不是后宫妇人能所比。 陈杵臼不得不再次审查这位宠妾,她的心比他想像的更大,更狠。 却也是他所需要的。 陈杵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瞬间变软了神色,他来到她面前,将她搂住,笑道,“寡人怎么可能废了你,寡人还要封你为陈国夫人呢。” 陈杵臼在她脸上一吻,蔡姬这才露出笑容,即然他给了台阶,她又何必强硬下去? 蔡姬撒娇的靠在陈杵臼的身上,柔声道,“是妾错了,妾该早些告诉夫君,妾是吃醋了,妾怕夫君舍不得。” “呵呵。”陈杵臼呵呵一笑,“寡人就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不过,私通一罪仅靠鲁夫人一面之词,且她己经死了,更不能对质,而朝中有人并不相信鲁夫人的血书,他们为公子完报不平,若此事彻查起来……” 蔡姬瞟他一眼,“不是还有医者令吗?” “医者令?”陈杵臼不解。 蔡姬笑笑,在其耳边低声说着,陈杵臼彻底惊住。##### 第60章:恨意 接下来两日,桃夭是在焦虑中度过,后来,御寇来找她,她才知道,是御寇通知了叔伯离开,但是去了那里,他也不知,桃夭让御寇把严口风,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厢全城,也在收查医者令,甚至抓了他府中老母幼子,逼其现身。 一间黑暗的秘室,一老者躺在木榻上,辗转反侧。 突然“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一黑影走了进来。 老者嗖的从榻上起身,瞪着黑影,但听黑影缓缓说来,“你可以出去了。” 老者惊讶。 “你可知道,你该说什么?” “是,是,老奴明白。”老者身子颤抖,栗栗一拜。 “你且放心,你的家人无忧,你的儿子霸占他人之女,杀了人,也不会有事了,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几日后,医者令投首,经审查未料另一件事浮出水面。 便是先君之死。 在先君吐血之后,医者令有所怀疑,因先君明明病有起色,但他不敢张扬,怕是自己用药有误,暗地里却查看所用药材。 这才发现了公子完所寻的神草不妥。 即然不妥,为何先前用之没有任何情况,反倒是那几日先君病情有所好转? 医者令泣道,“此药并非真正神草,而是一种酷似神草之物,老臣愚昧竟没有查明,便给先君服下,此药并无毒,但药性强烈,不如神草温和,不宜让身体虚弱者服用,服之,看似精神百倍,实为药性强入五脏,若正常人便罢了,但先君身子虚弱,用不得强药,几日后便会身体衰竭而亡。” 医者令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余下的“神草”递上,“老臣有罪,竟连此都分辩不明,老臣害怕,所以只能逃走,近日来,老臣深受折磨,老臣求一死。” 事实似乎清楚了,“真相”原来是这样:公子完与鲁夫人有私情,公子完怕暴露,用假药冒充神草,谋害先君,事后鲁夫人自责而自缢,公子完逃走。 全朝哗然。 先君竟死于谋杀? 桃夭闻言晕了过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奢华的陈宫到底有多少肮脏的秘密? “君父!”桃夭来到王陵,对着陵墓高声呼唤,“你若在天有灵,可否告诉嫮儿,你是被他人所害?还是季伯用来对付叔伯的支量?” 桃夭的恸哭声,在山中回荡,让人闻之心酸,她连君父之死的真相都不明白,何以为人子女? 蔡季轻轻来到她身边,将她拥在怀里。 “我觉得自己好蠢,君父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却一点都不知情,蔡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相,叔伯?还是季伯?” “我都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 看她如此痛苦,蔡季的心纠在了一起。 他抚着她的发,直到她哭累了,直到她平复了情绪。 “嫮儿,你相信是叔伯害了先君吗?” 桃夭摇着头,偎依在他怀里,“我不信,叔伯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当比谁都清楚。” “那为什么……”桃夭实在想不通,“即然不是他所为,他为何要走,不出来说明,不出来指责季伯?” “你怀疑新君?” “我不想怀疑,可除了他还会有谁?” “嫮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桃夭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他,此刻她早己六神无主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她应接不瑕,她的大脑己是一团麻。 只听蔡季缓缓说来,“先君早有意让位于新君,新君又何须如此?新君与鲁夫人有染,借此陷害公子完,这可以说得通,至于公子完为何拿假药害先君,依我看,公子完其实也被蒙在鼓里。” “你是说,是有人借叔伯之手,要害我君父。” 蔡季道,“你可知此药公子完是从何处所得?” 桃夭想了想,“叔伯说是从一个商人手中所得。” 蔡季叹了声气,“神草只有在书中记载过,一个普通的商人从何得来?不瞒你说,我曾写信给蔡君,打听此事,连蔡国也没有此药。” “你是说,是那商人有问题?” 桃夭猛的站起身来。 “那位商人定是与公子完熟悉,让公子完没有防备查觉,接受了此物交给医者令,才有后面之事。” 桃夭听言全身开始发抖,蔡季又紧紧将她搂住,“嫮儿,你怎么了?你是否知道什么?” 桃夭缓缓抬起头,脸色刷白,“我明白了,季伯诬陷叔伯与鲁夫人有染,只是为了掩盖自己,而那神草是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叔伯之手,两事同时被发现,只是巧合,那商人才是真凶。”桃夭定定的看着蔡季,“我知道那商人是谁?” “哦,是谁?” “楚国太子。” 蔡季惊讶,“楚国太子在陈国?”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来陈国,不过,我在竹林见他与叔伯在一起。” 蔡季恍然大悟,想了想,“我也记得,一日我去竹林,公子完正在接待贵客,据小厮说,是一位商人,我还看见他的属下,正是那日在山中救过你的恩人。” “不错。”桃夭肯定道,“他就是楚国太子。” 桃夭双眼露出狠光,“八年前,我在楚国时,是叔伯接我归陈,因此楚太子与叔伯见过面,我不知道,他以什么方式让叔伯能相信他,为了他,还骂我一通。” 桃夭想起那日之事,怒红了脸。 蔡季一惊,“你在楚国?” 桃夭吸了吸鼻子,“他们说得没错,我真的在楚国住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事,蔡季早己从蔡姬口中得知。 “你记起了以前之事?”他小心翼翼问来。 桃夭摇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想知道,是那人告诉我的,后来我去问了叔伯,叔伯也承认了,那人还想带我去楚…….”桃夭突然噤声。 蔡季心中一颤,突的将桃夭搂住,“他要带你去楚国?” “我怎么可能答应。”桃夭不想让蔡季担心,急忙说道,“我将那人骂了一顿,唉。”她又叹气一声,“我该问问那人的住所,如此就可以捉来审问。” 蔡季摇摇头,“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什么意思?” “他是楚国太子,新君是不敢与楚国作对。” 桃夭一听急了,“便是我君父的死与他有关,季伯也不敢吗?君父可是陈国君主。” 蔡季道,“国不强,何以讨得公道,莫说陈,便是蔡,息两国也畏惧于楚。” 桃夭将蔡季一推,泪水再次流下,“如此,我的君父就该死于非命?” 蔡季上前两步再次将她搂住“你先别急,这只是你我的猜测,我们都没有证据,除了你我,公子完,谁也不知楚国太子来了陈国,新君又怎肯相信?如今要找到证据,只有找到公子完问清当时的情况,陈国才有依据,才能联洛各国共同伐楚。” “可是楚太子为什么要害我君父?” 蔡季想了想,“蔡,息两国欲与陈同盟伐楚,或许他想要阻止。” “可我君父并不愿与楚做战?” 蔡季摇了摇头,“但楚国并不这么认为,楚早有入侵中原的野心。” “原来是这样……”桃夭喃喃道,“定是这样。”她从不怀疑蔡季的话,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可叔伯不知所踪,我要如何去寻他?”说完又哭了起来,蔡季赶紧拭着她的泪水,“放心吧,此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我会帮你的,虽然我现在不能做什么,但你要信我。” 桃夭忙点着头,“我信,蔡季,我信,我真的好难过,君父死了,他们都欺负我,如今又传出君父死于非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还有你在我身边。”她靠在他的怀里,搂上他的腰。 “蔡季,你不要再离开我……” 蔡季听言,心中一片复杂。 对不起,嫮儿,我不是有心骗你,我也不会离开你。##### 第61章:赔葬 陈完的“丑事”一时间闹得人人皆知,外人看的是热闹,政客们却有各自的思量。 陈国几代君主皆是兄弟互相残杀,陈佗取代桓公,厉公取代陈佗,庄公取代厉公,如今陈杵臼取代庄公,自古以来,朝堂阴谋,比之更阴毒者甚多,谁是谁非,真相如何似乎并不重要,便是仍有人为陈完不平,陈国士子,他国士子,直言是一场政治阴谋,又能如何?重要的是,陈杵臼坐稳了君位。 医者令被斩首,其家眷被流放,在流放之地,却莫名的死去,谁会去在乎。 鲁夫人未能进王陵,公子完被逐出陈氏庙宗,全国通缉。 之后,桃夭主动提及要为庄公守灵,去了陵地,陈宫突然安静下来,一切朝政也都步入正归。 而在楚国,熊赀继位为王,楚王谥号武,史称“楚武王”。 武王丧事同样办得隆重,诸附庸国国君皆来吊唁,公室族人都守在灵堂,然而,议政殿的书房外,却跪着一人,正是公子元。 斗伯比宣武王遗言,楚王薨,令丽姬赔葬。 楚国一直都有赔葬的传统,但皆限于无子嗣的姬妾,可是丽姬明明生有公子元,且公子元颇贤,在朝中地位不低。 众臣有些诧异,但是斗伯比拿出了武王诏书,新王熊赀只得遵从。 那怕熊赀也私下向斗伯比请求,此举是否可免,斗伯比只是对他微微一笑,“大王,先王的一番良苦用心可别辜负了呀。” 熊赀不明白,斗伯比道,“多年前,先王就与老臣秘谈过,公子元贤,但丽姬未必,丽姬心怀不轨,先王早有查觉,大王觉得丽姬突然与巴国交好的用意先王不会知道吗?仅仅是为了得到巴国支持,好让自己在楚后宫有一席之位?” 斗伯比摇摇头,“或许众多姬妾皆有这样的想法,丽姬坏就坏在,心太大,公子元是大王的兄弟,是大王的左右手,与其受丽姬挑拨,将来诸成大患,不如,这个时侯将一切扼杀掉。” 熊赀经这么一提,确也明白了,心中暗惊,他的兄弟们,只有公子元最为突出,他也有观察过他们,并无什么不妥,不过君父的决定总有他的道理,他点了点头。 斗伯比又道,“这个恶人便由先王与老臣来做了,待丽姬去了,大王可好好补偿公子元即可。” 此番,熊赀见公子元还跪在书房外,心中复杂万分。 熊赀一身丧服,缓缓朝他走去。 公子元见他,立即跪移来到他面前,抬起头眼巴巴的瞧着,“阿兄……大王。” 熊赀将他扶住,“寡人刚见了公室族人,他们一至决定按君父遗言行事,寡人也不能违反。” 公子元听言瘫倒在地。 “子元,你可怪寡人?”熊赀紧紧将他看住,想从他神色中寻找到他的真实想法。 半晌,公子元才哽咽道,“臣不怪大王,阿母能赔着君父是阿母的福气……臣弟难过更多的是无奈......”言语是悲恸。 公子元缓缓起身,踉跄一步,神色没落的朝前走去。 熊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着摸着他这一句话。 公子元来到寒香殿。 寒香殿当如其名,己是盛夏,却透着一股子寒冷。 这里没有了以往的奢华,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宫人,只有一身丧服的丽姬呆呆的坐在席垫上,一盏烛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阿母。”公子元跪倒在她面前,嘤嘤哭泣,哭声在殿内回荡,有悲凉之感。 丽姬抬起头来,混沌的目光,半白的长发,数日的时间,竟让她变得极为苍老。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双眼才亮了亮,她捧起他的脸颊,吵哑道“我儿去那里了?” 公子元哭道,“儿去求大王了……” “不可。”丽姬突然激动起来,将公子元一推。 “阿母?” 丽姬厉眼看着他,“越是这个时侯,越不能为阿母求情。”看着儿子悲伤的神色,丽姬又软了语气,“罢,求情也罢,如此才能让熊赀心有愧疚,以后会对你好些。” 现在母亲还在为他着想,公子元心痛难忍,同时,又涌起一股浓烈的恨意。 “为什么君父要让你赔葬?”公子元痛问。 丽姬听言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泪水流出,笑得绝望,“我算计过王后,算计过熊赀,算计过后宫众姬,唯一漏了先王,漏了先王呀。”她痛彻心扉,“元儿你过来。” 公子元又移到母亲面前,丽姬再次捧起他的脸颊,“不过,幸得我早有准备,那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没有一丝参与。”她紧紧将公子元看住,满脸慈祥,“元儿,凡事要留后路,不可冲动,忍,一定要忍。” 公子元点点头,“儿子记住了,阿母,你放心,等儿子将熊赀赶下王位,将他首级献于母亲墓前,可恨在陈国没能要了他的命……” 丽姬却笑了笑,露出轻蔑的神色,“母亲要他首级做甚,母亲与他没有深仇大恨,母亲只是不甘而己,你且记住,这天下没有谋逆者,只有强者,你君父也是杀了他的兄长才当上了大王,你为何不可?母亲一生仰人鼻息,你不能再如此。” 公子元听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丽姬露出欣慰的笑容,将儿子搂在怀里,如幼时一样,轻拍着他的背,“母亲最高兴的事,便是有你这个儿子,子元呀,你可有怪母亲,当年,母亲可是没有少打骂过你……” 言及,母子二人皆回忆起多年前之事,在楚宫如履薄冰的日子,他连学习都必须使用手段,乞头摇尾的跟在熊赀身后,受他的庇护,高高在上的人总觉得理所当然,可谁知道他心中的愤怒,不甘,自卑?还有母亲受君父冷落,受众姬嘲笑,受宫人白眼,他暗暗发过誓,他一定要成为这楚国最惧权威之人,一定要坐上那个王位…… 一月后,是武王下葬的日子,而在那一日,丽姬被逼自缢。 公子元没有去送母亲最后一程,他跪坐在武王的灵柩前,看着众人为武王哭丧,心里凉到底。 之后,谁还会记住他的母亲,谁还会记住楚宫里的丽姬,除了他自己。##### 第62章:娶我 却说陈国,三月之后,陆继有他国向陈国求娶,自是国君的女儿,陈国公主。 陈妧看着那一封封国书,得意的笑容满面,极大的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不过,她却一个也看不上,将国书往地上一丢。 蔡姬进来,正好一份落在她的脚下,她“哎呀”一声,立即起身相迎。 蔡姬笑着嗔她一眼,“母亲拿来给你瞧,你却这么糟蹋着,若是被你君父知道,又要骂你。” 陈妧不以为然,笑着搂上母亲的胳膊,“有阿母在,我不怕。” 蔡姬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接过宫人拾起的国书,看了一眼,“这是息国送来的,怎么不愿意?息国国君可是一位翩翩公子,再者,他直言娶妻,不纳媵妾,” 陈妧撇嘴道,“谁愿意孤零零的嫁过去,还不怎么受欺负。” “阿母。”陈妧随即又撒娇着,“你知道女儿的心思,还笑话女儿。” 蔡姬笑着摇摇头,陈妧扶着母亲坐下,偎依在她怀里。 陈妧从小恣意惯了,如今身为公主,性子更是张狂,开口便问来,“母亲,季哥哥什么时侯向女儿提亲?” 蔡姬慢慢喝着茶,陈妧着急的摇着她的手,“阿母——” 蔡姬放下茶盅,笑道,“你当真想清楚了?非他不可?” “当然,我只做蔡国夫人。” “你这么肯定蔡季会是蔡国国君?” “不是有母亲在吗?”陈妧笑道,“女儿知道,母亲一直在助他,如今的蔡国国君病入膏盲,蔡国的大臣们也都希望季哥哥能回国继位,不是吗?” 蔡姬得意笑着点了点头。 陈妧拍手道,“季哥哥坐上君位,是母亲的功劳,一定会感激母亲,也必会对女儿好。” “哦,是吗?” 陈妧哼了一声,“母亲这是何意?他不对我好,还会对谁好?难道是陈嫮吗?她有什么资格与我比?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去王陵,便是想与季哥哥见面,我早己吩附守卫,任何人都不能去见她,若不是君父交待过,我早就让人杀了她,阿母,以后也别让她出来,最好让她老死在王陵。” 陈嫮?蔡姬闻言抚着手上的茶盅,默默不语,她今日来本想告诉女儿,蔡季的答复。 她早己向蔡季说明,娶妧儿为妻,然而,前两日,蔡季告诉她,他会娶妧儿,但希望陈嫮也一同归蔡,意为,让陈嫮为媵。 公国出嫁,本也会安排数名媵女相随,媵女乃公主姐妹,或宗室贵女,其地位自然比正妻矮了一大截,但是…… 当初蔡姬也是一位妃,不也将卫夫人斗败,何况蔡季对陈嫮有情,那丫头性子倔,也是个不肯认输的,若让她去了蔡国,妧儿能应付得了吗? 蔡姬不免看着自己的女儿,她除了一身娇弱的脾气,还有什么? 蔡姬心下叹息。 “阿母?”见母亲出神,陈妧问来,蔡姬笑了笑,“你别着急,该急的是你季哥哥,阿母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她并没有说出蔡季的要求,否则这个女儿不知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嗯。”陈妧听言高兴的点了点头。 * 陈国王陵后山,一白衣男子负手站在山坡上,山上风大,他的衣衫被吹起,墨发微扬。 但听身后有脚步声响,他微微一笑,没有回头。 突然,双眼被蒙住,“这位公子是在等人吗?” “是。” “谁?” “一位女子,姑娘可有见过?” 桃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蔡季拿下她的手,转过身看她。 “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换什么?” “嗯。”桃夭想了想,“比如说,一位漂亮的女子,心爱的女子,最爱的女子。” “真不害臊。”蔡季笑着走下山坡。 “难道不是吗?”桃夭跟在他身后,见他不理,“哎呀”一声,故意摔了一跤,被蔡季急急扶住。 她朝他嘿嘿一笑,蔡季摇摇头,牵起她的手。 几月来,桃夭生活在王陵,没有陈妧来找她麻烦,这里又山清水季,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有蔡季陪在身边,虽说,他不被允许进入王陵,但他有自己的办法,王陵身后是山,每次相见,他便越过这座山头。 她担心他,他只笑不语,她很感动,也觉得幸福。 “你有心事?” 两人手牵手在林中散步,纵使他话少,今日却格外的冷清。 蔡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她,突然道,“或许不久,我要回蔡国了。” “真的?” 桃夭的反应与他想的不同。 她很高兴,“你终于可以回国了,陈国愿意放你回去吗?” “蔡侯病危,国中无人主持大局。” 桃夭激动的惊呼一声,赶忙捂住了嘴,随之又将他紧紧搂住,片刻又放开他,像个快乐的孩子,“蔡季,你可以回国,那么你的报负终于可以实现了。” 蔡季一怔。 但听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胸怀大志,你想让蔡国更加强大是不是?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顿了顿,桃夭吸了吸鼻子,“蔡季,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见她如此,蔡季深受感染,也露出了笑容,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两人温馨相拥。 “那么,你回去以后,可否……可否向陈国求亲?” 桃夭小声的说来,羞红着脸,“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蔡季闻言身子一颤,忆起姑母说的话,“姑母希望,你能带妧 儿一同归蔡……” 他闭了闭眼,回蔡是他梦寐己久之事,正如桃夭所说,他一生的报负将在蔡国实现。 “嗯,我一定会娶你的。” 是的,便是不能娶为正妻,那么她也将是他一生最爱。 桃夭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从香包里取出一枚玉佩,系在蔡季的腰上,“这是君父给我的及笄礼物,与我的那一枚是一对,他说,可送给心爱之人……” 送走蔡季,桃夭高兴的回到住所,但见院前停着一辆马车,还有许多护卫,心下一惊,她急急跑进院子,玉瓒正站在门口。 “怎么了?”桃夭问。 玉瓒朝屋内瞟了瞟,低声道,“公主,是蔡姬来了。” 桃夭目光一沉,自从她来到王陵,蔡姬从没有出现过,这番前来,是为何事? 玉瓒摇了摇头,有些担心。 桃夭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手,“别怕,见见再说,你就在外侯着。” 桃夭进了屋,果然,蔡姬好以整瑕的坐在窗下,尝着茶,见她进来,笑道,“这间屋子简陋,茶却不错。”##### 第63章:选择 桃夭心中一慌,茶水果浆皆是蔡季派人送来的,她不怕蔡姬责骂她,只怕给蔡季带来麻烦。 然而,蔡姬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公主几月未见,竟忘了礼数了吗?” 蔡姬笑着说来,可言语之间的讽刺像一把刀。 桃夭低下头,规矩朝她一礼。 蔡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公主且入座,今日我来是受君上之意,来看看公主。” 桃夭来到蔡姬面前坐下,低头垂眸,神色警惕着,“多谢君上关心,我一切都好。” 蔡姬道,“公主丧期己到,不知公主何时回宫?” 桃夭目光微闪,“我还想多陪陪君父。” “如此……”蔡姬笑着颌首,又端起几上的茶盅,慢慢品着,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蔡姬在打量着桃夭,桃夭知道,她感到一丝不自在。 但听蔡姬叹气一声,“妧儿即将出嫁,你若不回宫,岂不错过了她的好日子。” 嗯?桃夭听言一怔,她眨眨眼,抬起头来。 “阿姐要出嫁了?” “是呀,早在数月前,便己谈及婚事,只因先君过逝,这便搁置了下来,如今丧期己过,自然提上日程了。” 蔡姬抿嘴一笑,“女儿大了,总不能留在身边。” 桃夭点点头,倒来了些兴趣,“不知阿姐要嫁去那国?”想了想,“蔡姬定要选一个好的国家,比如,齐,晋,宋等大国,让阿姐嫁去以后不会受苦。” “自然如此。”蔡姬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要为她着想。”蔡姬看她一眼,见她眼中的好奇,心中冷笑。 “纵使大国在好,咱们也不了解,我倒觉得知根知底的好,嫁过去才不至于受委屈,你说是不是?” “啊?知根知底?”桃夭诧异。 “不仅国要知根知底,这人也要知根知底,蔡季虽然还是一位质子,但说不准会成为君主,做姑姑的极力看好他,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 什么? 桃夭猛的瞪大着双眼,不是因为蔡季为君,而是陈妧要嫁蔡季? 蔡姬瞧了,不以为然,继续道,“这婚事数月前就谈好的,蔡季也没有拒绝……公主,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来人,来人。” 蔡姬唤道,玉瓒与两位宫人立即走了进来,蔡姬吩附道,“快去请医者,看看公主是否病了?” 玉瓒来到桃夭面前,“公主?” 桃夭回过神,“不用了,我没有病。” 她还有些恍惚,扶着玉瓒的手,勉强的坐直身子。 “是吗?”蔡姬故意问来。 桃夭不想在蔡姬面前表现软弱,强硬的点点头。 蔡姬似松了口气,“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了,若有事,可令小厮来宫里相告。” 蔡姬起身,被宫人扶着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来,“哦,还有一事,诸国向陈国求亲,但是妧儿己经有了婚约,而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君上便想着为你择婿,不过,以后妧儿会去蔡国,但是,身在他国,我实在不放心,反正公主出嫁会选媵女相随,到时候,你便随妧儿一道可好?这宫中也只有你一人是她的妹妹,最合适不过了……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毕竟你是先君长公主,做媵却也委屈了你,公主好好思量一番吧,陈侯曾在你君父面前起过誓,绝不为难你。” 蔡姬说完笑着看她一眼,转身出了屋。 桃夭却倒在玉瓒的怀里。 “公主?公主?” “不,蔡季不会娶她,不会的。”桃夭紧紧抓住玉瓒的手,眼眶含着泪花,“他说过会娶我的。” “嗯。”玉瓒拼命的点着头,“蔡姬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是为了气你,公主不要信她,蔡季是质子,怎么又会成了君主?蔡姬也绝不会将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质子?” 桃夭闻言,突然想到刚才在林中蔡季说的话,一颗心突然落入谷底。 她似想到什么,又摇摇头能予否定,“玉瓒,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 却说蔡季回到质子府,蔡使来了,蔡季请入书房,设几布酒,好生款待着,态度恭敬,那蔡使是蔡国大夫,名董曲,董曲甚为得意,说了蔡国最近情况。 “蔡侯卧床己不能言语,朝中大多人上奏请公子归国,但仍有部分人支持蔡侯之子继位。” “哦?”蔡季眉头微皱问来,“公室中人如何?” 董曲道,“老族长自是站在公子这边,不过,蔡夫人正在四处游说,蔡夫人乃息国宗室之女,听闻息国派使臣入陈求亲,目的是不让公子与陈国公主联婚,是以,公子应赶紧行动,断了蔡夫人之念。” 蔡季听言久久不语。 董曲喝了几爵酒,瞟他一眼,“公子行事如此犹豫不决,以后又如何堪当大任?” 蔡季一怔,回过神来,但见董曲轻蔑之色,心中顿起怒火,但他按奈住,露出几分愧色,“季谢过大人提醒,季定不负大人期望,季知道怎么做,蔡国公室那边还望大人多多周旋。” 董曲笑了笑,“这个你放心,我与你的姑母早为你打点了一切。” 蔡季颌首,起身朝董曲一礼。 董曲又坐谈片刻,方才离去,蔡季送于门外,见他背影远去,蔡季紧握双手,原本恭敬的神色,变成一片愤然。 他大步渡回书房,一脚踢翻董曲的小几,引来小奴颤颤。 “拿出去烧了。” “喏。”小奴收拾小几,抬了出去。 撒了气,蔡季只觉心里好受些,又回到席上坐下,倒满酒樽一口而饮,片刻又倒了一樽,连喝三樽后,他取下腰上的玉佩,细细观看起来。 “这是君父送的及笄礼物,与我的那一枚是一对。” 蔡季这一坐,便是整夜。 次日,蔡季进了宫。 * 漪兰殿。 “是真的吗?季哥哥亲自向君父提亲?” 陈妧问向母亲,蔡姬笑着点点头,“你君父也答应了,一切交于礼官去办。” 陈妧简直不敢相信,扑在母亲怀里,“日子定在什么时侯?” 蔡姬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怎么如此着急,你是陈国公主,一切得按规矩来。” 陈妧红着脸忙点头,“如此,随去的媵女,我要自己选。” 蔡姬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你且放心,母亲己为你选好了,皆是老实忠厚的贵女,以后她们不敢不听你的话,因为她们的家族兴衰都掌握在母亲手里。” 陈妧听言高兴不己,搂着母亲又撒了会娇,突然道,“季哥哥当了蔡国国君,子款便会回陈,母亲想如何对付太子御寇?” “你还想着你的阿弟?母亲还以为,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陈妧嘟嘟嘴,想起御寇帮桃夭一事,“我心里当然有阿弟,依女儿所见,太子御寇没有什么大的本事,阿母直接废了他,扶子款为陈国太子。” “废了他?”蔡姬冷冷一笑,那有这么便宜。##### 第64章:媵女 太子御寇在政事上频频出错,引来陈侯不悦,常责骂于他,有时还当着众臣的面,御寇不敢为自己辩解,其实他的建议中规中矩,只是不得陈侯之心,众臣也不为他说话,他整日里神色沮丧。 这日但见蔡季在宫里行走,知道他求亲一事,便上前拦住了他,“蔡季,你当真要娶妧儿?” 蔡季垂下眸子,微微点头。 “那嫮儿怎么办?” 蔡季笑了笑,没有回答。 御寇却也明白,他作为太子都不能事事如意,何况蔡季,他定有为难之处,只叹道,“嫮儿肯定会很伤心的。” 蔡季心中一痛,知道在陈宫,除了曹夫人,只有这位兄长对她是真心的好,出于感激,蔡季只道,“听闻公子款不久将会归陈。” “嗯?”御寇不明白,“他不是质子吗?为何回来?” 蔡季微叹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片刻,御寇心中一慌,立即跑到母亲的寝殿。 卫夫人躺在榻上听了儿子的话,大吃一惊,“呜呜”的说不出话,她双手比划着,宫人取来笔墨。 卫夫人在帛书上写了几个字,交给御寇。 “阿母让儿子弃了太子之位?” 卫夫人点点头,御寇却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次日便上了奏书,结果被陈侯大骂一通,最后,御寇被陈侯派出巡查各地城池,两年之内不能归来。 蔡姬听闻此事,大笑不止,陈妧不明白,“阿母,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你为何不在君父面前进言,难道这不是一个好机会。” 蔡姬不以为然,“你的君父不想把事做绝,他一向沽名钓誉,至于御寇不当太子,只做公子,便会被派往封地,你以为,我会让他们母子在外如此逍遥吗?当初我嫁给你的君父,那个贱人可没有少给我脸色看。” “所以阿母还养着那人,即不让她死,也不让她生,还让他们母子分离。” “呵呵……”蔡姬开心的笑了起来,片刻又沉了脸色,“阿母有今日的地位,也是失去了许多。”她一番意味深长,“妧儿,阿母只送你一句话,没有什么比权力更重要。” 同样一句话,她也曾给鲁夫人说过,终归鲁夫人没有参透,落得如此下场,那么蔡季呢? 此时的他正坐在书房内,翻阅竹简,却没有看进一字,这些日,他未去王陵,不知如何给她说,不过总归姑母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可他明白这样委屈了她,以她的性子,她会同意吗? “公子,公主来了。”外面有小厮禀道。 “说我不在。”蔡季回过神来,淡淡说道。 “是……公主嫮。”小厮又道。 蔡季一怔,立即起身,这时门己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一脸怒火的正是桃夭。 小厮退了出去,将房门拉上。 “你怎么来了?”蔡季惊问。 桃夭红着双眼,“是不是真的?” 蔡季走向她,闻言步子一顿,离她五步之远的地方伫立着,看她的神色,莫是她知道了? “嫮儿?” “蔡姬来过王陵。” 蔡季惊然,她的目光灼灼逼人,他与她对视,终是闭了闭眼,半晌吐出一个字来,“是。” 桃夭紧紧咬着唇,瞬间泪水流下,她是多么希望听到他的否认,告诉她,蔡姬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回答得如此简单干脆,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嘭”的一下碎了。 她握紧双手,冲到他面前。 “是他们逼你的?” “嫮儿,你知道,我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桃夭摇着头,将他紧紧看住,片刻,又吸了吸鼻子,突然抓住他的手,“是,我知你身不由己,那么,我们走吧。” “走?”蔡季惊讶。 “是。”桃夭激动道,“离开陈国,去一个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齐国也好,晋国也罢,总之,我不要你娶她,你不能娶她。” 蔡季听言眉头紧紧皱起,“你是要我带你私离?” “是,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公主身份,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好不好,蔡季?” 桃夭几近恳求,蔡季却是后退两步,猛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心情起伏激烈。 带她走? 不行,他的大志呢?他等了这么多年。 两种心情交战着,纠结着他。 桃夭见此,又来到他面前,抑起头,“蔡季,你不愿意吗?难道你在乎国君之位?” 蔡季眼神慌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按上桃夭的双肩,“嫮儿,虽然我娶了陈妧,但并不代表我们就分开了,你可以……” “为媵妾吗?”桃夭挑眉看着他,眼中是自嘲,是讽刺。 蔡季有些尴尬,“我知道委屈了你,不过,我对你的心,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桃夭大声喊道,甩开他的双手,“若你心中有我,你会娶别人?” “嫮儿,娶与不娶只是一个形式而己,你同样可以随我回蔡国。” “回蔡国?”桃夭摇着头,脸上有失望之色,“这是否是你与蔡姬的交易?她助你回国继位,你娶她的女儿?你们再亲上加亲。” 蔡季哑然。 他的沉默便是他的回答。 桃夭心痛不己。 “嫮儿你知道,我的报负,你知道,我一心想回到母国,难道你愿意看我在此默默无闻?你何必这样逼我呢?” 是呀,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所以,你早就答应了,你瞒着我,你一直都瞒着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见她难过,蔡季心痛,上前将她搂住,“我只不想让你伤心,若你因此怪我,我向你道歉,到了蔡国,我只宠你,只宠你一人,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蔡季抚着她的发,许着承诺,桃夭只顾摇着头,心痛得言语都是颤抖,“蔡季,你让我好生失望,好生失望。” 蔡季听她一说,心中有些不悦,缓缓将她推开,但听她又道,“你有你的报负,我明白,可也不一定要为君主才能完成?你知道我与陈妧之间的事,你忍心让我受她欺负,你忍心让我以后像鲁夫人一样,还是像蔡姬一样?” “嫮儿,你什么意思?”蔡季倒也有些微怒。 “我以为,你了解我的君父,他一生只爱我母亲……” “但他也娶了鲁夫人不是吗?” “不错,可结果呢?蔡季,你想要那样的结果吗?” 蔡季听言一怔。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那些国人,虽然他们没有锦衣玉食,但他们可以与心爱的人相守到老,没有别人,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 蔡季听言大为震惊,又觉得有些可笑,“嫮儿,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你知道我不可能,便是没有陈妧,也会有其她女子。” “不,你可以的。”桃夭泣道,瘫坐在席位上,“我以前以为可以,你是质子,不必担当子嗣之任,便是回了蔡国,是臣,是大夫,是卿,是公子,不仅可以施展报负,还可以左右自己的婚事,我真心为你高兴,更为我高兴,可是你若挡当起社稷之任,便由不得人了……” 蔡季心中一紧,跪坐在她面前,“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为君,你便不会嫁我?” 桃夭抬起头,再次期望着他,“你带我走吧。” 蔡季却是真怒了,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嫮儿,你难道不为我考虑考虑吗?我能回国,是多么的不易。” 面对他的怒火,桃夭“哇”的一声大哭,双手捂上脸,身子颤颤发抖,“祖母告诉我,我是陈国公主,我可以骄傲,可以盛气,唯独不可以受辱。” 蔡季竟冷冷笑开了,渐渐放开她,“你为媵妾,觉是是受辱吗?那么我呢,我入陈国为质更是受辱,如你所说,我该如何?” 桃夭嘤嘤而哭,她不知该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 两人都沉默起来,唯有抽泣声还在。##### 第65章:一生 最终,二人也没有谈出什么结果。 蔡季送桃夭回到了王陵,“嫮儿。”蔡季拉着她的手,“别想太多,相信我。” 桃夭什么话也没有说,抽回了手下了马车。 直到她进了小院,马车才离开。 桃夭又折返到门口,看着马车的背影。 “公主?”玉瓒十分担心她,在质子府她听见到了二人吵架。 “什么都别说,我想静一静。”桃夭说道,“有些事并非我所想像的那般简单。” 桃夭进了屋,寝室的灯燃了一夜。 * 陈宫,蔡姬伺侯着陈侯更衣洗漱,亲自绞来热帕递到陈侯手里,又帮他换上晨衣,二人说起陈妧的亲事。 “妾觉得要早些办才好。” 陈侯不以为然,“在什么急,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却是一个也不能少。” 蔡姬见他如此在意女儿,心中却也高兴,笑道,“这是自然,只是日子要提前些。” 陈侯抬头看她不解,蔡姬道,“婚礼必须赶在蔡侯薨之前,否则,蔡国丧期,妧儿又要等在什么时侯?再者,那蔡季归了国,若不娶妧儿该如何?” “他敢!”陈侯听言冷哼一声,“他能归国皆是寡人的功劳。” 蔡姬笑道,“他当然不敢,可难保他不会找什么借口,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此事得抓紧了。” 陈侯想了想,点了点头。 片刻,蔡姬又道,“妧儿的婚事有了着落,那么宫中还有一位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君上可别顾此失彼呀。” “还有一位公主?你是指嫮儿?”陈侯问道,脑子里浮现出桃夭的模样,她长得极像她母亲,陈侯不由得微微失神。 蔡姬见此心中冷笑,不作声色道,“有这么多国家向陈求亲,君上何不选一个?” “哦。”陈侯回过神来,叹气一声,“寡人对兄长有愧,便择一大国吧。”顿了顿,“寡人觉得齐国不错,齐太子也年轻有为。” “齐国?”蔡姬嗤笑。 “怎么,不行?”陈侯微微不悦。 蔡姬道,“当然行,能与齐国结亲是她的福气,可是君上有想过吗,齐离陈甚远,以后陈有什么事,齐能解近渴?” “这……” 蔡姬道,“妾觉得息君不错?” “息君?” 蔡姬点头,“陈与息本一向交好,陈与蔡是婚姻之国,蔡与息是婚姻之国,陈为何不能与息结亲?再者,息君向陈求娶,总得有个交待吧。” “可是寡人听闻那息君,软弱无能,国中朝政皆在宰相手上,并且,息君体弱多病,岂不可惜了嫮儿?” 蔡姬听言冷笑道,“公主出嫁,本是结两姓之好,修两国之交,这是公主的使命,妧儿嫁蔡季也是如此,为何她不能?再者,那息君在国书中称,只娶妻,不纳妾,公主嫁过去可是福气呀。” 陈侯皱眉无法反驳蔡姬的话,陈,蔡,息三国相互比邻,本该加强联系,再有,息国曾请求与陈共同对楚,陈态度犹豫,此番再拒绝婚娶,却也说不过去。 陈侯权衡一番利弊,终是点头。 然而陈妧知道了这个消息,颇为不满,“为何是息君?母亲不是说那息君是翩翩公子吗?为何不让她嫁给一个老头,否则干脆呆在王陵一辈子,母亲这次倒心善了。” 蔡姬戳了戳她的额头,“母亲一心为你着想,你到如此埋怨母亲?” “反正就不能让她嫁给息君,我不要的,她也别想要。” 蔡姬嗤笑一声,看了看四下的宫人,令她们退下,这才在女儿耳边小声说来。 “什么?母亲是说那息君……” 蔡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妧红了红脸,扭捏道,“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蔡姬笑道,“母亲想知道,当然有办法,好了,这下你可高兴了,陈嫮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陈妧点点头,扑在蔡姬怀里,“阿母对我最好。” “如此,以后母亲有什么事,你该如何?” “自是舍了性命,也要相助母亲。” 蔡姬抚着女儿的长发,呵呵一笑,“希望如此…….” * 曹夫人的宫殿在陈宫一幽静之处,她极少外出,也不允许外人来打扰,桃夭回到这里,看着熟悉的一切,有些恍惚。 因曹夫人有令,她可以自由出入,宫人便将她领向一间屋子。 “你们退下吧,我自己进去即可。” 宫人退走,玉瓒站在门口。 “咯吱”一声,桃夭推开木门。 屋内有些晕暗,外面阳光照射进来,可见空中飞扬的细尘。 桃夭适应了房间黑暗,但见祖母一如既往的跪坐在案下,案上摆着三块灵牌位。 桃夭见着父亲的灵位,瞬间眼红了。 她缓缓走过去,挨着祖母跪下,额触地,行了一个大礼。 半晌。 “你来了?”曹夫人问来。 “嗯。”桃夭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祖母,嫮儿这么久了才回来看你。” 曹夫人并没有责怪她,“你在王陵可好?” 桃夭点头,“嫮儿很好,那里很安静,嫮儿陪着君父,没有人来打扰。” “嗯。”曹夫人轻应一声,欲起身,桃夭赶紧扶着她,二人来到窗前坐下,曹夫人借着窗外的一丝阳光打量着孙女。 片刻,笑了,“丧期己满,是该回来了。” 桃夭低着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 她神色的没落没能逃过曹夫人的双眼。 “祖母。”桃夭想了想,“嫮儿心中疑惑,实不得解。” 曹夫人道,“但说无防。” “祖母说,嫮儿是陈国公主,该有公主的骄傲与气度,可是嫮儿觉得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就连唯一的骄傲也不能维持,嫮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要委曲求全吗?还是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委曲求全,嫮儿不甘心,按心意去做,嫮儿会失去更多的东西,甚至……心中所爱。” 曹夫人微眯着双眼,听桃夭缓缓道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嫮儿,你可知当初祖母与你的君父为何让你如公子一般学习六艺?” “祖母说,色衰爱弛,以色事人者最为不可取。” 曹夫人颌首,“女子要得到夫君的敬重不仅仅靠的容貌,同样,女子不该将自己的一生交付在他人身上。” 桃夭不解。 “祖母经历了太多,在宫里也看了太多,女子之责,织布造饭,养育子嗣,贵人之女,辅助夫君,有多少人能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什么?想要什么?是委曲求全而为?还是使命驱使?” 她慈祥的看着桃夭,“选择难,岂不知,没有选择更难。” “祖母,嫮儿不明白。” 曹夫人叹气一声,“其实,祖母也不明白。”她抚上桃夭的长发,“有几个女子可为自己做主的?不同的选择,便是不同的一生。”##### 第66章:结束 桃夭混浊的回到王陵住所,屋内的灯又亮了一夜。 玉瓒陪在一旁,也不敢去打扰她。 第二日,第三日依旧如此,不进食,不入眠,手里只握着那只竹鸟。 “公主?”玉瓒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样的情景仿佛回到君上去逝那些日子,如此下去,公主怎能受得了? “走吧。”桃夭终于说了几日来的第一句话。 “去那里?” 桃夭缓缓起身,“陈宫。” 玉瓒以为她再去看曹夫人,却未料,公主朝蔡姬的宫殿走去。 “公主要去找蔡姬?” 桃夭没回答,目光落在远方,玉瓒寻着看去,回廊上蔡季正走来…… “你说什么,你不愿意随我入蔡?” 玉瓒退到一侧,留公主与蔡季在亭里说话。 “是。” “嫮儿?”蔡季惊讶不己,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她与他吵架,与他闹,但她对他有情,便是如此也不会离开他。 未想,她却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你是不愿为媵还是……”他急了。 “有几个女子愿意为媵?” 她打断他的话,声音尖锐,他一怔。 她低下头,整个脸色都不好看,蔡季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将她看住。 “你当真为了我不可委屈一下吗?” 桃夭听言,心口扯着痛,他的言语带着一丝乞求,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卑微,这是她从来未见过的,她慌忙的转过身去,紧紧抓住领子,胸中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嫮儿?”他再次相问。 她靠在柱上,喃喃道,“我只是不想成为她们一样。” “谁?” “所有的后宫妇人。” “哈哈……”蔡季先是一怔,随即一阵大笑,脸上有失望,有悲愤,他放开她,冷笑看着她。 “你便是为妻仍是后宫妇人,你不嫁我,你嫁他君,嫁贵人,你的夫君仍然会三妻四妾,你以为,他只会娶你一人?说到底,你也是不甘居于人下罢了,哈哈……” 桃夭只得默默流泪。 是了,她以后的夫君会三妻四妾,但是,至少她不会心痛,去了蔡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她做不到。 她会变得疯狂,会变得像蔡姬,鲁夫人一样,变得自己讨厌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远处走过的陈侯几位姬妾,她一阵心寒,她不愿意成为她们。 蔡季为君,即便娶的不是陈妧,她也难以忍受。 即然她无法阻止,她宁可不要。 或许她固执,她可笑,她绝情,她只想保持最后的那么一点骄傲,以及不想毁了她与蔡季之间的那份纯真的感情。 “陈嫮,我以为,你会为了我,不在乎这些名份,未想到,你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蔡季眼中有泪,以前是她来招惹他,是她来缠着他,待他接受了她,她却一把将他推开。 以往的那些美好,皆如此不可靠。 他努力了,他无能为力,这些日,他几乎都没能入眠,难不成真要与她私离? 怎么可能?她就不能理解他。 不愿为媵,仅仅是不愿为媵?还是她的自私,及对他的不信任。在他眼里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就如此难以接受吗?甚至不顾这些年他们之间的情意。 姑母说得不错,情感又算得了什么。 蔡季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愚昧,他闭上双眼待睁开时,目光毫无一丝波澜,紧握的双手也放开了,“如此,这是你的选择。” 她有她公主的骄傲,他也有。 桃夭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今日起,你我之间的情意……结束了。” 他淡淡的说着。 她仍没有回头,身子却微微颤抖。 不,她不要结束,她好想转身去抱住他,可抱住了又如何?他就能带他离开?他就能只娶她一人?还是自己就能不顾一切的随他入蔡? 不行,都不行。 他不能放弃他可得的君位,她不能放弃她的执念。 选择难,没有选择更难,她怕以后,她走投无路时,她会恨他,恨自己。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终于听不见了。 她身子突然一滑,玉瓒赶紧扶着她。 “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桃夭虚弱的说道。 “公主,你这是何苦呢?为何要逼自己,逼公子?” 好半天,桃夭才缓过神来,“我并非相逼,我是给彼此一条生路呀。” * “哦,你说你不愿意为媵妾?” 蔡姬端坐在几案后,看着脸色苍白的桃夭,嘴角露出淡笑。 “是。” “觉得媵妾的身份低了?” “是。” 桃夭低头垂眸。 “呵呵……如果,我坚持呢?”蔡姬微扬着头,很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 桃夭这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蔡姬可让我入蔡吗?愿意看我与阿姐争宠吗?” “这……夫君愿宠谁,可不是妇人说了算。” 桃夭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讽刺的看着她,片刻,“蔡姬倒也赌对了,蔡姬不是看准我不会答应,才去王陵相告的吗?只要不入蔡,不为媵女,嫮儿的婚事,便由蔡姬做主。” 说完,桃夭深深一拜,便起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蔡姬冷冷一笑,“不仅性子烈还有点小聪明,真去了蔡国,妧儿还不知如何被她欺负呢,若不是君上在先君面前发过誓,我还能留你到今日。” 桃夭上了马车,便晕了过去。 她病了,在王陵,一直躺在榻上,晕迷不醒,半夜又发起热来,玉瓒急得不行,去宫里请医者,进不了宫。 去质子府,没人应。 她不知该怎么办,城内的医馆也关了门,玉瓒只得一路跌撞的回到王陵那间破旧的小院,打来冷水,绞了帕子放在她的额上,然后守在榻前一边祈祷,一边低哭。 但听细弱的声音,“玉瓒……” “公主?”玉瓒惊喜不己,“你终于醒了。” “我没事。”她小声说着,并没有睁开双眼。 “还说没事,公主你在发热,可玉瓒无能,竟请不到一位医者,明日我去陈宫找曹夫人。” 桃夭摇摇头,“不要去打搅祖母,我是心病,非药物而治,你别哭了,你且让我安静的睡两日,两日后我便好了……” 说着说着,桃夭再次晕睡过去。##### 第67章:息侯 次日,玉瓒终于请来宫中医者,把了脉留下几幅药,言道公主心有郁结,乃心病。 果然,两日后,桃夭不再发热,但精神依旧很差。 之后,她不再去后山,她知他不会来。 她就站在院外,看着王陵,看着满山翠绿渐渐变了颜色,看着桃叶落下……如她的心一片萧瑟。 放弃蔡季,就如去掉了她的半条命,可她宁可如此。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泉水干枯了,两只鱼未能及时离开,只好靠吞食对方口里湿气勉强活着。如果是别人,兴许会感慨一声:多么坚贞伟大的爱。可庄子说,与其这样,不如转身离去,在偌大的江河中彼此忘却吧 ) 一晃一月过去。 “公主,天转凉了,快回屋吧。” 玉瓒站在她身后,她是不明白公主的话,明明是互相折磨,为何公主会说是给彼此生路? 不过,要公主为媵妾,她也为公主不平,总之,不管公主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站在公主一边。 自公主来到王陵,有了公子季的陪伴,公主因先君去逝而伤心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谁知,又发生这么一事,没有了先君,没有了公子季,公主以后该怎么办? 以前那个活得恣意的公主还会回来吗? 玉瓒拭了拭泪,悄悄的打量着自己的主子,叹了声气。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一阵马车轱辘声,却是颜英带着一队宫廷护卫而至。 颜英大步来到桃夭面前,施了一礼。 桃夭道,“颜将军怎么来了?” 颜英回答,“回公主,君上令臣接公主回宫。” 桃夭诧异,玉瓒上前两步,“将军,不会是蔡姬又想害公主吧?” “玉瓒。” 桃夭喝斥,“不可如此。”她朝四下看了看,玉瓒知口误,脸色一白,退了下去。 颜英道,“公主不必担心,君上让公主进宫,是为了公主的婚事。” “婚事?” 桃夭这才想起,那日她对蔡姬说过的话。 心中涩涩难受,这一日终于还是到了,她深吸一口气,“玉瓒将我的披风拿来,咱们走吧。” 半个时辰后,桃夭己跪坐在蔡姬寝殿,这次,陈侯也在。 “嫮儿,怎么数月未见,竟如此清瘦?” 桃夭道,“谢君上关心,因想念君父所以如此。” 陈侯长叹一声,满脸愧疚,“寡人也时常想起先君,先君为陈国鞠躬尽瘁,寡人汗颜呀。”说完还作势以袖拭了拭眼角。 蔡姬瞟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桃夭听了这句话,若是以前,她定会感动,不管蔡姬对她如何,这位季伯对她还是不错的,可是,自从发生了鲁夫人与叔伯那事,桃夭只觉得面前的陈侯,她的季伯,如此的虚伪与阴毒。 桃夭压制住心中的反感,双手一揖,“君上为了国事操劳,望君上保重身体。” 两人一番客套,蔡姬在一旁轻咳一声,陈侯这才道来。 “先君弥留之际,曾嘱咐寡人一定要好好为你择一夫婿,你也知道,公主的婚事,也是国事,经众臣商议,寡人决定与息国联婚,息君少年君主,颇有才能,与你相配最为合适,不知嫮儿意下如何?” 陈侯,蔡姬观察着桃夭的神色,却见她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们谈论之事,与她没有一丝关系。 桃夭道,“嫮儿不敢作主,一切凭君上决定。” “寡人曾在先君面前起誓,不逼你做任何事,因此才有一问。” 桃夭道,“嫮儿没有意见。” “如此甚好。”陈侯哈哈笑了起来,“寡人知你最懂事,你以后嫁入息国,必要尽力维持两国邦交友善。” “喏。” 陈侯高兴颌首,“如此,出嫁在即,你也不合适再去王陵居住,寡人令人收拾了一间院落,你便搬进去吧。” “回君上,嫮儿想去与祖母居住,祖母年迈,嫮儿将嫁,恐以后难以相见,嫮儿想多陪陪祖母。” 陈侯点头,“寡人知你是有孝心的孩子,好吧,寡人允了,寡人国事繁忙,你便代寡人好好照顾老夫人。” 桃夭磕头行礼,退出了寝殿。 “息侯?”玉瓒歪着头,一路念叨着这个名字,“君上说他是少年君主,如此,与公主年纪相配,可就不知长相如何?秉性如何?” 玉瓒见自己落下好几步,立即赶上前,“公主为何不问问君上?” “问什么?” “息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又能如何?”桃夭淡淡回答。 “公主不好奇吗?”玉瓒继续追问道。 桃夭停下脚步,原来前面便是漪兰殿了,如今被陈妧占居着。 想着以前在这里度过了八年春秋,这里有她的欢笑声,也有君父的影子…… 桃夭闭上了双眼。 “让本公主来告诉你们息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突然身后转来一个声音。 桃夭缓缓睁开双眼,不用看也知是谁了。 玉瓒心中一惊,赶紧行了一礼,避到桃夭身侧。 陈妧来到桃夭面前,桃夭也转过身,两人相对而立。 陈妧洋溢着笑容,桃夭面无表情。 她这样子看着真让人解气。 她这般高兴,是因为要嫁给蔡季了吗? 两人各有心思,互相打量一番。 “这息侯呀可是位翩翩少年,长得俊俏,嫮妹妹可是有福气了。” 陈妧抿嘴而一乐。 桃夭却垂了垂眸,一字也没有说,转身提步便走。 “哎,嫮妹妹就这么走了?” 难得桃夭没有与她争吵,陈妧却不怎么乐意, “嫮妹妹既然都到了漪兰殿,为何不进去坐坐?这里可是妹妹当初居住的宫殿,一草一木该会很熟悉吧。” 桃夭没有理会。 “再过五日,便是我与季哥哥成亲的日子,嫮妹妹可要来送阿姐呀。” 桃夭闻言步子一顿,脸色十分苍白。 身后转来陈妧格格的笑声,“阿母说,我是陈国公主,该有气度,所以以往的事我便不计较了,从此,陈,蔡,息三国的关系,还望我二人维持呢……” 陈妧还在说着什么,桃夭却是狼狈的急步而行,直到陈妧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她才停了下来,扶着宫墙喘着粗气。 心口如此疼痛难忍。 一切都是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那么这样的结果,再苦也要吞下去。##### 第68章:再见 婚礼是在陈宫举行,虽然蔡季还是质子,但仍办得隆重而热闹,这一日,桃夭本不想出现,但她又不得不出现。 因为她还是陈国公主,婚礼不仅是儿女情事,更是国事。 她作为陈妧的族妹,自然是要送亲的。 站在一侧,看着镜中的那人,凤冠霞帔,明亮照人,竟微微失神,都说女子出嫁是一生中最美的,其言不虚。 她从不觉得陈妧长得好看,而此刻的她竟比世间所有的女子都还要美,是因为她要嫁的人是蔡季吗? “嫮妹妹。”陈妧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桃夭回过神,只听她说道,“你觉得我漂亮吗?” 桃夭低下头没有回答,她也不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呵呵一笑,“季哥哥一定喜欢。” 桃夭脸色苍白。 陈妧讥笑着从她身边走过,片刻又停下,朝她伸出手来,“嫮妹妹你该来搀扶着我。” 桃夭抬头,见她得意而挑衅的笑容,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二人走在回廊上,身后跟着众多宫人,奴仆。 “我说过,季哥哥将来的妻子一定会是我。” 陈妧轻言细语,桃夭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你输了。” “以后也别在肖想我的季哥哥。” “因为你根本不配。” “他也不爱你,他娶的是我。” 她笑颜如花,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子,刺在桃夭的心口上。 桃夭伤心难过,并非陈妧的耀武扬威,而是从此以后,她不能再爱他,她只能将那份情埋藏在心里深处。 她紧紧掐着手心,骄傲的不让自己失态,可她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双脚如灌了沿,这条长廊的尽头,是陈妧幸福的开始,却是她的终止。 她不怪他,却也怪他。 她怪自己,却也无奈。 桃夭陪着陈妧去了宗庙,祭祖祭天,桃夭又想起那日她及笄的情景,也是这般隆重,看着陈妧走向祭台,看着礼赞宣读祭词,仿佛又回了那日,君父慈祥的笑容,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之色,顿时,桃夭泪流满面。 礼毕,陈妧拜谢父母,蔡季己在庙外相侯,二人将携手登上马车,前往质子府。 桃夭随陈妧出来,远远的便瞧见了那人,一身吉服,更衬托他的卓越风姿,桃夭心中又是一痛。 她急急垂下双眸,慌乱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却听陈妧在耳边笑道,“嫮妹妹你瞧,季哥哥来接我了,你不用送了。” 心在流血,桃夭退至一侧。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下来。 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然而,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她能感觉得到,他持起了陈妧的手。 四周一阵欢呼。 桃夭这才悄悄抬头,她看到了他的笑容,不是对她,而是他的妻子。 原来他是很开心的,她身子一僵。 他们携手而去,至始至终未看她一眼。 是了,她在期盼什么呢? 她突然感到好笑。 迎亲队伍开始出发,乐声响起,歌声响起,人群不停的从她身边越过,将她挤得东倒西歪,出了庄严肃静的宗庙,少年少女们欢歌笑语,她们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给予这对新人最真诚的祝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悠扬的歌声一直响着,一直唱着,直到飘向很远很远...... 桃夭恍惚着,不知身在何处。 “公主?”玉瓒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一个机灵,四周再无他人,只有她孤零零的身影。 “不。”她终于哭出声来,朝人群追去,他们的背影刺痛了她,站在他身侧的该是她呀,她从很早就梦想着,她与蔡季的婚礼,甚至猜想着他会对她说的话,“嫮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嫮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嫮儿,你开心吗?” 可如今呢,她没等到那些话,她永远也等不到了。 桃夭跑了数步,身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此刻人群己远去,她只能看到那辆鲜红的马车。 * 之后,桃夭便躲在祖母寝殿不再出现,也不去打听外面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婚事,她每日随着祖母祭拜了君父,便在屋子里看书,宫里的礼官倒来了几次,制量嫁衣的尺寸,问她有何要求,她摇头不语,神色淡淡。 她犹如被抽去了灵魂,机械的过着日子。 玉瓒看在心里难受,“老夫人,公主这是怎么了?” 曹夫人叹道,“她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别人,放心吧,她会好的。” 会好吗?玉瓒知道公主是坚强的,可便是好了,她还是原来的她吗? 为让公主开心,玉瓒亲自做了一双履递到她面前,“公主要出嫁了,这是奴婢送给公主的礼物。” 桃夭捧着那双履却也笑了。 日子就这样静静的流过。 曾想过或许不会再与他见面,未料,还是见了,她终究忍不住,不过她是偷偷去见的,她要向他告别,彻底的告别。 蔡侯薨,蔡季即刻归国继位。 那日,天下着大雪,她听宫人说,君上举行宫宴,邀请蔡季与陈妧入宫,为他们饯行。 她悄悄登上了城门,在城墙上站了一个时辰,只为见他最后一面。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特别大,特别冷。 她冻得全身僵硬,嘴唇发紫,发上,眉上,全是一层雪花。 终于等到了他,他依旧一身白袍,玉冠束发,潇潇洒洒,他牵着陈妧,扶着她上了马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还体贴的为陈妧系好披风。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眉宇之间落了一层雪花。 她贪婪的看着他,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似乎要将他永远的刻在心里。 似有所感,他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桃夭一惊,立即蹲下身,双手捂住了嘴。 她怕他看见自己,她只想偷偷的来送他。 车轮轱辘,她知他走了。 她没有起身,坐在雪地里,任寒风肆意,这才放声大哭。 蔡季,再见了。 马车上,蔡季闭目养神,忽尔猛的睁开双眼。 “怎么了?”陈妧诧异而问。 他好像听到嫮儿的声音。 不过,他只冷冷一言,“没事。” 陈妧一愣,有些不明白,刚才他还对她体贴入微,转眼间,又变了态度,这些日子,他时常如此,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有父母在时,他才会对她展开笑容,可每当二人独处,他依旧还是以前那个准漠的蔡季。 马车越走越远,远离了陈宫,远离了陈国,远离了过去,远离了她。 蔡季回到蔡国,听说很顺利,之后桃夭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来年,桃夭出嫁,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春天。 离开陈国,她其实迫不及待,唯一舍不得的便是祖母。 祖母亲自送她上了马车,眼眶含泪,“孩子,去吧,这才是你一生的开始。” 桃夭扑在祖母怀里痛哭。 马车终于启动,队伍出发。 陈侯对这婚事,不算刻薄,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曹夫人的要求,百车相送,百卫相护,嫁妆数十两,也算风风光光,桃夭挑起车帘,看着那厚重的宫门,看着高大的城墙,竟生出不舍之情。 终是母国,是君父付之心血的地方。 前方的路,不知如何,是淤泥坎坷,还是平坦大道? 她不知道,犹如人的一生,不能去预见,只能一步步,一步步去涉足,向前。 到了终点,才能明白,坎坷平坦无非是一种考验,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明白此生是虚度还是不悔……##### 第69章:路途 送亲的队伍由颜英护送着,一路向南,半个月后,到了陈国国界,只因连继下了十日的大雨,许多道路中断,至队伍行驶困难。 这日,又是阴雨绵绵,队伍在边界一所驿站休整。 这一休整便是两日,且雨水未停。 颜英向桃夭禀报情况。 “派出探路的人回来了,前方有路塌方,别说马车,连行人也难以通过,接下来该如何,请公主示下。” 桃夭闻言,放下手里的竹简,抬头看着水雾朦胧的天空,大雨顺着屋檐结成了一串串珠子,“噼噼啪啪”的落在地上,清脆动听,却也引人多愁善感了,她极不喜欢。 可这样的雨水怕是连下半月也不会停吧,她皱起了眉头,幽幽说来:“若疏通道路需要多长时间?” 颜英看着有些失神的公主,“道路坍塌厉害,还不时有山石滑落,最少也要一月。” “一月?”桃夭摇了摇头,“若不能按时入息,恐遭息人闲语,言我陈国不知礼数。” “唉。”颜英叹气一声,“本来这一路道路平坦,谁知今年雨季提前,人力不可为也是没有法子。” 桃夭嗯了一声,转头来看着颜英,“若我们不从蔡国入息呢?” “嗯?” 桃夭道,“便是疏通了官道,前方不远是頴河,大雨数日,想必河水上涨,也是难以通行,这一等又不知要多少时日,如此没有定数,不如绕道而走,可加紧行程,便是耽搁了也不会太久。” “饶道走?”颜英想了想,“有两条路,一,可以从番,黄国通息,不过如今两国皆是楚国附庸,恐会惊动楚人,再者便是从曾国通息,但是路途更远些。” 提到楚国,桃夭眉头皱得更紧,一时想到那人来,蔡季说君父的死恐与他有关。 还有叔伯,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丝消息。 桃夭心中涌起一股恨意,她闭了闭眼。 颜英却未觉查桃夭的情绪,他只知陈完不会拿药谋害先君,却不知这其中另有蹊跷,桃夭没有告诉他,必竟他还在陈宫为职,他只是一个武将,不想让他介入政斗之中。 “便从曾国入息吧。”片刻桃夭平静了情绪,目光恢复到漠然,“你且书信一封遣人送去息国,告之这边详情及决定,言之恐会延误时期,不管他们是否埋怨,总之咱们礼数做到便行。” “喏。”颜英领命,转身下去准备。 “将军。”桃夭及时喊住他。 颜英转过身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桃夭看他半晌,颜英不解。 “颜将军,此番回陈,便辞官归隐吧。” 颜英一惊,“公主……” 桃夭道,“将军曾是先君的护卫,而鲁夫人与季伯之事……我怕会给将军带来麻烦。” 是了,鲁夫人与季伯私通,便是他受先君之令暗中查出,如今的陈侯终会知道。 颜英听言低下了头,神色格外严肃,随后又是一礼,“公主的意思臣明白,臣会安排好一切,全身而退。” 桃夭这才放心,点点头,颜英躬身而出。 次日,队伍冒雨而行,出了陈界,朝曾国方向而去,这其中又经过两个小国,皆是周天子封的子爵国,地少人稀,是陈国的附庸国,见陈国送亲队伍远道而来,自是盛情款待,但因为要赶路,桃夭等人不敢耽搁,只留一夜,便上路出发了。 这条路远,但好在没有下雨,行驶速度快了许多。 而此刻的蔡国。 蔡季继位己有三月,开始涉入蔡国权力中心,又是一番血腥争斗,与先君子嗣之间,与几位掌握实权的老臣之间,不过,以他的才能,过不了多少,自然会一揽大权。 此时,蔡宫书房,蔡季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一份帛书。 昏暗的烛火映着他的神色,疲惫而没落。 那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传回的,书上只有几字: 陈国公主绕道曾国入息。 他愣愣的看着,最后将帛书紧紧握在手中,目光森然。 早在桃夭出发时,蔡季便得到消息,知道队伍会经过蔡国,作为陈国的联姻国,自然要款待一番,如此,他可以再见到她,这些日,他恍惚着,盼望着,嫮儿,你还好吗? 可是,她却避开蔡国。 她可明白,得知她嫁入息国的消息,他是多么的气愤,伤心,却又无可奈何。 那天,他弃朝政不顾,整整消失了一日,独自策马去了郊外的桃林,他曾告诉她蔡国的桃花比陈国更加好看,更加芳香,他曾许诺带她来此。 这一切还能实现吗? 他想,会吧,她入息必经蔡,可如今,连这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当初亲口说出绝情之话,一为赌气,二为当时形式,他又能如何? 她的固执,让他恨她。 他不去见她,是惩罚她,更是自己。 她绕道而行,也是如此吗? 蔡季紧紧握着帛书低下头来,看见腰间挂的玉佩,只觉心口阵阵刺痛。 * 又是一个半月,陈国的送亲队伍到了曾国边界却无法通行,颜英前去打听消息,得知曾国发生内乱,官道被封,桃夭无奈,只得再绕道,从申国入息。 “公主,咱们入息怎如此波折?”马车上,玉瓒叹着气。 桃夭不在意马车的颠簸,拿着一卷竹简看着,闻言抬头看她一眼,“也并非坏事。” “奴婢倒没什么,怕公主一路劳累了。” 桃夭摇摇头,放下竹简挽起车帘子,一道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这一路行来,我们走了数个国家,难道不是一件趣事?现在我才知道,天地之间竟是如此美妙,各国都有不一样的风景,山林,溪流,城池,国人,各地的风俗也不同,如顿,胡两国,相隔如此近,却是不同的语言与文字,祭祀的神灵也不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缓缓说着,一手托着腮,目光落在窗外,一片广阔的田野上,那里有农人在劳作,有小儿在玩耍,有少年少女在歌唱,桃夭露出了笑容。 玉瓒呆了呆,她好久没见公主这么笑过,嘴角弯弯,双眼有着光,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又是如此温暖。 顿时玉瓒的鼻子便酸了,她赶紧拭掉泪水,凑过去与公主一道,看着窗外,兴奋的叫道: “咦,那是什么花?陈国没有。” “那棵树如此高大。” “那妇人的衣衫好生奇怪呀。” …… 二人一边看着,说着,笑着。 路途劳累却也新鲜,他们终于到了申国境内,过不了几日,便可经申到唐国,然后由唐国到江国,最后入息。 如此算来,这一路上,竟是要经过五个国家,幸得这些国小,地域不大,也耽搁不了多少时日。 最为重要,经过这番路途,桃夭的心情好了许多,原来这世上,不仅仅只有情爱,还有更多的东西去体验,去感受。 休息中,她常会站在高处,伸开双臂,去感受去拥抱不一样的世界。 天地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渺小,让她充满了好奇,想去涉足,想去了解。 桃夭明白了叔伯为何宁愿四处游历,也不愿入朝为官,若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此该多好。 想归想,她知道永远没有这一天,这次经历或许在她的一生中仅有一次。 不过,也足够了。 队伍踏上了申国的官道,见着一路上有不少行人,他们或赶着牛车,拖家带口,或徒步而行,男女老少皆有。 颜英立即令众护卫保持警惕。 桃夭让颜英去打探消息,后来得知,楚军攻申。 这一消息犹如一记惊雷。 桃夭选择这条路便是不想与楚人接触,未想,还是遇上了。 熊赀新帅楚军围攻申国首都三日,申人正在做顽强抵抗。 此番再择他路己是来不及了,并且也无路可择,桃夭与颜英商量一番,令队伍收起旗帜,变装而行,尽量避过战区,同时不许暴露身份,加强警备,以防流民袭击抢夺。 形势变得紧张起来,一路行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玉瓒知道当初的楚太子,现在的楚王欲娶公主,并且还与先君之死有关,她担心楚王一但遇上公主,会对公主不利。 而公主原本放松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玉瓒心里即紧张又担忧。 这般小心翼翼过了两日,倒也没有发现楚军,然而,上天的安排总是这般,你越不想的便来了。 这日,她们宿在一间破旧的驿站,因战时,驿站早己人去楼空,只有一群逃难的申人,颜英寻了一块空地,搭起了帐蓬。 难民们都是些老弱妇孺,灰头土脸,神色紧张。 桃夭见了有些心疼,让将士多煮些食物,分给这些申人。 入夜,宁静的平原响起一阵踢踏的马蹄声,数百楚军突然而至,他们个个赤衣黑甲,威风凛凛,将驿站包围起来,引起一阵骚动,颜英等上百位护卫紧紧围在桃夭身侧。 众多难民惊恐万状的看着,楚军铁甲中走出一骑来。##### 第70章:伐申 一月前。 自楚武王在行军路上病薨,邓武后伤心过度,病了数月,熊赀有空便会去看望母亲,这日,他从栖鸾殿出来,路过一间旧院。 他驻步而立,院内桃花盛开,犹如八年前。 他推开院门,有两个宫人正在打扫庭院,见之正要施礼,被他挥手屏退。 目光落在那株桃花树下,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仿佛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那儿逗着一只鹦鹉。 眉眼弯弯,显得很开心,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像是教鹦鹉说话,突然她转过身来。 小小的人儿己经长大,有了倾国倾城之姿,还朝他展开一个甜蜜的笑容。 熊赀一怔,随之也笑了。 桃夭,你能嫁给心仪的男子,也是一件好事…… 赵升在一旁侯着,见着主子的神色正奇怪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赵升笑道,“大王,随姬抱着长公主来了。” 熊赀这才回过神。 “见过大王。” 熊赀扶起随姬,看着她怀里的长公主,再次露出了笑容。 “当真是不离手了,这么抱着不累吗?” 随姬笑道,“妾不累,妾高兴着呢。” 熊赀接过长公主,摸着她的脸蛋儿,“可惜君父没能见上一面。” 众人默言。 片刻,随姬又道,“妾正去栖鸾殿,大王要一起吗?” 熊赀将长公主交到她怀里,“寡人刚去过了,寡人要回议正殿处理政务。” 言毕,便从她身边走过。 随姬等众人躬身退至一侧。 熊赀离开后,一旁奴婢绿衣说道,“未想大王喜欢桃花,主子何不在殿内也种上些,如此,大王便会常来主子宫殿了。” 随姬瞧着熊赀的背影,又转身看了看这满院的桃树,及那三间屋舍,“听闻,这里曾是陈国公主幼时住过的地方。” “嗯?”绿衣不解。 随姬却也没说什么,摇摇头笑了笑,“走吧,我们去栖鸾殿。” * 熊赀回到议政殿,刚拿起一份文书,彭仲爽求见。 彭仲爽一身麻衣素服,行了一大礼。 “先生请起。”熊赀道,“这些日子,忙于先王丧事,冷落了先生,不知先生在楚国住得可习惯?” 彭仲爽道,“臣诚恐,得大王如此照顾,臣一切都好。”言毕起身坐在下侧的席上,“先王薨,望大王节哀,莫要过于伤心,保重身体要紧。” 彭仲爽一向嘻嘻哈哈,这话出自真心。 熊赀颌首,“寡人知道了。” 片刻,彭仲爽从怀里取出两份帛书递上。 “臣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大王即继王位,当秉承先王遗志,大王可记得,当日在陈国农院,臣与大王说过的话。” “自是记得。”熊赀接过帛书,展开一看,是一份关于迁都的详情。 熊赀道,“此事,寡人己向几位重臣提及,明日会在朝上讨论。”言毕,又展开一份,却是一张地图,他不明其意,抬头看着彭仲爽,“这……” 彭仲爽双手一揖,“如此,臣请大王出兵北上灭邓。” 什么?熊赀猛的睁大双眼。 但听彭仲爽道,“大王手上的图,乃是楚之疆域,先王征战一生,讨伐西南诸国,如今楚之方向是汉北,而邓国却扼守楚国,是北上中原腹地之水陆要道,其位置十分重要,以邓为界,可直通中原腹地,大王将来要挺进中原,此地不得不伐,不得不灭。” 熊赀紧了紧双手,“先生所言,寡人当然明白,但邓国是楚之姻亲,又因寡人之母。”熊赀顿了顿,“邓为楚国征战也出了不少力……” “大王。”彭仲爽听言摇了摇头,“难道大王就因这些原因,而放弃挺进中原的理想?这可不是大王所为,再者,臣听言,邓侯一直不甘心于楚之下,当年,邓侯敢出兵与楚做对,难保以后不会,先王没有灭邓或有多方因素,但如今,楚己称霸汉东,更应扩大疆域,臣以为灭邓时机成熟,大王要为将来做好准备,不仅要占领重要地位,还要扩大疆土,至于大王担心邓武后的心情……邓武后素有贤后之称,她是楚国的王后,是楚人,为何会阻止呢?” 熊赀紧皱着眉头,“先王刚薨,母后正处伤心这际,且,不仅仅是母后,寡人也难过心里这一关。” “大王是明君,在国事面前,大王不可感情用事。” 熊赀揉了揉眉心,“罢了,你先退下,容寡人思索思索。” 彭仲爽施礼而退。 熊赀再次翻阅那封疆域图,看着原本只有极少一处的楚国,在先王的努力下,扩大了一倍,心里升出一份豪情。 统一南方,扩大疆地,称霸中原是几代楚王的心愿,也是他的壮志。 只是未想,这继位的第一件事便要征伐邓国。 半个时辰后,熊赀宣斗伯比觐见。 斗伯比以为是迁都之事,入殿后便开口直言,“臣思索数日,认为迁都可行。” 熊赀道,“有老令尹这句话,寡人便放心了,此番请老令尹前来,还有一事。” 熊赀言及灭邓,斗伯比没有作声,半晌才叹气一声,“当年先王也欲灭邓,臣及时劝阻,只因邓国是太子最大的支持,臣进言先王灭邓是最后一步,不过,如今大王己经继位,形式也发生了变化,此事便由大王自己做主吧,大王说得没有错,邓国位置重要,打通其要道,对于将来是有利的,大王看得比臣更远,老臣真为大王感到高兴。” 熊赀叹道,“其实这并非寡人的注意,包括迁都之事,皆是彭仲爽所提出。” “哦,便是大王带回的那位客卿?” “正是。” 斗伯比捋捋胡须,“妙哉,初见此人,此人言谈举止……”斗伯比呵呵一笑,“未想竟有此等才能,还是大王慧眼识贤呀。” 熊赀却也笑了起来。 斗伯比不阻止灭邓,一切让熊赀作主,斗伯比退出后,熊赀再次陷入沉思。 次日,朝堂之上商议迁都之事,因斗伯比的支持,又是对楚国极为有利的战域部署,此事便定了下来,同时交于斗伯比去施行安排。 接着,熊赀下达了伐申的命令。 “申、息两国北接中原,东连淮夷,正是楚国的北疆门户,是悬于楚国门之外的边防要塞和楚国挥师北进的桥梁。” 斗伯比,彭仲爽皆是一怔。 众人议论纷纷,先王曾伐过一次申国,而这一次,趁申国一直处于内乱之中,熊赀欲再次伐申。 楚人好战,一听有战打,皆是兴奋,有了战争,便有军功,有了军功便有更多的土地。 斗伯比,彭仲爽却没有说话,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了然。 而公子元左右看看众臣,嘴角微勾,他第一个出例道,“臣愿为伐申先锋。” 接着,众武将皆出例请战。 公子从也在朝,不甘落后,“大王,这一次你无论无何也别想撇下我。” 引来众人大笑。##### 第71章:傻子 朝毕,彭仲爽扭扭捏捏不肯走,熊赀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彭仲爽跟在熊赀身后,笑道,“大王,好计谋。” 熊赀故意道,“先生说什么?” 彭仲爽嘿嘿两声,“昨日臣回去以后,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就怕大王责罪臣出的主意,也怕臣的话会引来大王与武后不和,未想今日朝堂,大王采纳了臣的意见,不仅如此,大王还一举两得。” “哦?”熊赀转过身来,好笑的看着他,“如何一举两得。” 彭仲爽道,“大王伐申,必借邓道,大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如此,也迷惑了邓武后,若大王直接灭邓国,恐武后会出来阻止。” 熊赀摇了摇头,“错矣。” “嗯?”彭仲爽一愣,“臣说得不对?” 熊赀却是驻步而立,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寡人不灭邓,寡人只伐邓。” “啊……” “寡人要给母后时间,让母后想明白,寡人将来灭邓是大势所趋,是必然。” 言毕,他心口也是纠痛,一夜无眠的又何止彭仲爽呢,做出这个决定,他心里的苦谁又能真的明白。 * 公子元回到自己府邸,便进了书房。 丹姬端着新煮的热浆走了进来。 丹姬是巴国公主,是公子元母亲丽姬为他安排的婚事。 丹姬长相娇美,她将热浆放于几上,见自己的夫君坐着一动不动,似思考什么问题,便没有打扰他,正要退出,又听他冷笑一声。 “夫君?” 公子元朝她看来,脸上洋溢着一丝笑意,“熊赀要伐申国。” “伐申?”丹姬不明白,“难道这对夫君有利吗?” 公子元翻开一卷地图,“熊赀志不在此,熊赀要对邓国下手了。” “真的?”丹姬立即凑近地图,公子元指了指申,邓两国位置。 丹姬咬了咬唇,“熊赀能不顾甥舅之情,姻国之亲?” 公子元道,“阿母生前早有预料,邓国必灭于楚,可惜阿母看不见了。” 丹姬垂下双眸,“阿母生前最不喜的便是邓武后,不管熊赀意为何如此,总之,阿母也算出了一口气。” “所以此番出怔,我必定前去。” 丹姬听言,心中一紧,她紧紧握住公子元的手,“妾知不能阻止,妾望夫君上了战场一定小心。” 公子元淡笑,将手抽回,“你先退下吧。” 丹姬有些尴尬,轻应一声,便无声而退。 “巴国使者那里,你要替我多走动走动。” 公子元的话从她身后转来,丹姬猛的转过身,笑道,“夫君放心,妾知道怎么做。” 能为他办事,丹姬显得十分开心。 而公子元只是嗯了一声,仍低着头看地图。 丹姬面对他的无视,有些失望,不过瞬间便也想通了,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只要他还需要她,她便开心。 丹姬离开后,公子元起身推开房门,来到一处屋檐下,那里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两只赤鸟,像是认得人似的,见公子元便争先恐后的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公子元冷笑着从一侧奴仆手里取来鸟食,摊在手里,那两只赤鸟便伸出头来。 突然,嘶了一声,原是被啄痛了手心。 公子元猛的一捏,一只赤鸟来不及惨叫,便被扭断了脖子,死在笼子里。 公子元拍拍手,淡言道,“拿去扔了,再寻一只来。” “喏。”奴仆小声应答,只抬头瞟了一眼,己习以为常。 * 十日后,熊赀亲帅三军十万出发,熊赀为中军元帅,公子元为左军元帅,斗廉为右军元帅,斗丹为王卒(楚王随身卫队)统领,公子从随熊赀身侧,国内由斗伯比与熊章监政。 半月后,队伍来到邓国。 因先有文书相告,并且还有邓武后亲笔书信,邓侯大开城门,盛情款待三军,宴请熊赀。 邓国大夫,骓甥、聃甥和养甥见楚军威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于是向邓侯进言,楚王其心不善,必将给邓带来危险,不如将楚王劫杀于邓。 邓侯大怒,大骂三人,“楚王是我外甥,尔等休得挑拨。” 三人又道,“君上莫要忘了当年楚伐我邓国。” 邓侯怒道,“是楚武王那老匹夫干的事,与我外甥何干?若不是我外甥,邓早亡了。” 三人再劝道,“亡邓者,必是此人,若不早图,将追悔莫及呀。” 邓侯气得掀了几案,“寡人若这样做,便会受天下之人唾弃。”并再不听三人之言,治了三人之罪。 楚军在邓休整一日,次日取邓道前往申国。 十日后,大军悄然进入申界,申军未作防范,楚军连拿下两城,消息传来申侯还在观看歌舞,顿时吓得钻入案下,申朝堂一片混乱,大家还未来得及商量一个结果,楚军又兵临都城城下,并围得水泄不通。 昏庸的申侯高呼,“楚何故又来伐我?” 申国武将却也孤注一掷奋力作战,楚军攻了三日,暂不能拿下。 熊赀便令楚军退出十里扎营,只围不攻。 另一侧,熊赀派人封锁所有通往申国都城的道路,阻止申国各地援兵,并排查过往行人。 公子从第一次上战争,想着立功,自荐前去,熊赀同意。 公子从带着数百名楚军朝官道驶来,各岔路要道设立了关卡,这日得到消息,有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朝北而去。 公子从立即帅军追了过去。 终于在一所驿站劫下这群人。 原来从楚军队伍里走出的一骑正是公子从是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从策马来到这群人面前,将众人一一打量着,突然伸手一指,大声道,“你们是何人?” 他所指的正是颜英。 颜英等护卫将桃夭玉瓒护在身后,与众女仆一起。 颜英此番是一商人打扮,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闻言立即露出笑容,“回将军,我等是商人,路过申国,因天气晚了,便在此休息。” “商人?”公子从挑挑眉,“为何带刀?” 颜英笑道,“这些都是请来护送货物的游侠。” 商人走货,皆是如此。 公子从又道,“从何处而来?” “陈国。” “去何地?” “息国。” “息国。”公子从哈哈一笑,随即脸色一凛,“为何走此道?” “只因下雨,蔡道坍塌,不能行只得绕道。” …… 桃夭听着二人一问一答,心里也是紧张不己,她悄悄抬起双眸,通过人群,但见问话的是位少年将军,眉清目秀,倒是一幅纨绔弟子的模样。 “那这些人呢?” “不知,恐是逃命的申人。” 顿时,那些逃难的申人跪了一地,磕头求绕。 桃夭拉着玉瓒也跪了下去,顺便抹了些泥土在脸上,玉瓒也如此。 “将军。”颜英又上前两步,被两军士拦住,颜英笑得尴尬,“我等行商不易,若晚交了货物,会受到责罚,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方便呀……” 公子从嘿嘿一笑,单手抚了抚下颌,心里想着,这一路来并没有什么收获,就这般空手回去,岂不让人看了笑话?何不先将这些人押回去,查明真相再放了便是。 于是公子从又大声说来,“我见尔等分明是奸细。” 颜英一怔,桃夭一怔。 “将军说笑了,我们不是奸细……” “住口,是与不是,不是你说了算,来人,将这一干人等绑起来,明早统统押入营地,货物没收。” “喏。” 楚军下马开始绑人。 颜英一惊,朝桃夭看来,桃夭眉头紧皱,朝他摇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 于是,桃夭等人被赶到一处,公子从下了马,得意的扬着马鞭支挥着,“男子绑紧些,女子……就别太紧了。” “男子在东侧,女子在西侧。” “将军,那这些小儿……”副将问道。 难民中还有几个孩子。 “愚蠢,小儿难道没有男女之分?”公子从骂去,副将喏喏领命去办。 “这些货物都给我搬下来,我得瞧瞧是些什么?” 桃夭等到人闻言,神色又紧张起来,那些都是嫁妆,只要打开,她们的身份便暴露了。 但接着公子从又道,“罢了罢了,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瞧不见,到了营地再查看,哎呀,骑了一天的马,本公子腰痛屁股痛。” 公子从喃喃的说着。 桃夭顿时松了口气,玉瓒在她耳边小声说来,“那位将军像个傻子。” 桃夭瞪她一眼,玉瓒低下了头。##### 第72章:挟持 如此,原本搭好的帐蓬倒让楚军得了便宜,做好的食物也被楚军食用。 桃夭等到人被押坐在驿站外的空地上,有楚军看守。 夜己深,楚军们围坐在火堆边,吃着肉喝着酒,嘻笑着,公子从也不知那来的兴致,唱起了楚歌,有楚军跟着附和。 “公主,这些楚军怎么与传说中的不一样?咱们陈国的军队比他们强十倍不止。” 桃夭皱着眉,瞟了一眼公子从,“为将者如此,士卒何来英勇?” “哈哈……”这时,公子从的笑声传来,“依我看,这行军打仗并非难事,本公子奔走了两日,也没见着申国援军,我那阿兄可集中兵力,一举拿下申国。” “楚军威武,申军不堪一击。”楚军将士又是大吼一声。 “大王威武,大王一到,瞧瞧这些申人只顾自己逃命,哈哈……” 原来他是楚王的弟弟? 桃夭心中惊讶,不由得再朝公子从看去。 “母亲,我饿。” 耳边响起哭声,桃夭回头,见一个脏兮兮的五六岁的小姑娘,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己是奄奄一息。 母亲却紧紧将她嘴捂住,身子颤抖着,害怕吵到楚军,枉掉了性命。 桃夭再看这些申人,大多老弱妇孺,心里顿升怒气。 她突然大喊道,“来人呀,来人呀。” 众人皆是一怔,玉瓒甚是诧异,“公主?” “吵什么?”有士卒走来,一支长戟架在了桃夭的脖子上。 “我要见你们将军。” “就凭你?” “是又如何?”桃夭大声说道,其实公子从己听到这边动静,他看了过来,见是一个满脸污垢的妇人,嫌弃的撇撇嘴,“带她过来。” 片刻,桃夭被带到公子从面前跪下。 公子从将她打量一番,拿起剑鞘抬起桃夭的下颌,然后啧啧两声,“丑八怪。” 桃夭只觉受辱,却也忍了。 “你要见我何事?若是自荐枕席,便罢了。” “哈哈……”楚军一阵哄笑。 颜英等人见之,气得咬牙切齿。 桃夭将头一偏,咬了咬唇,“素闻楚军英武,治军严明,便是对待战虏也会以礼相待,今日才知传闻有假。” “你说什么?”当即有副将呵斥于她。 桃夭不惧看着公子从继续道,“她们明明是逃避战乱的难民,皆老弱妇孺,且个个饥寒交迫,却被将军当着奸细,便是将军要拿她们去领赏充当军功,也得让她们活下去。” “大胆。”副将起身上前,“这些野人(生活在城外的农人,地位低下,甚至没有参军的权利)抓便抓了,为奴为仆,你又奈我等如何?你竟敢对将军不敬,来人……” “且慢!” 公子从阻止副将,被说中了心思,脸色有些微红,有些尴尬,他看了看那些被抓的申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去给他们一点吃的。” “将军?” “还不快去,别污了我的名声。” 副将只得遵命,吩咐下去。 桃夭心中一松,倒诧异着,三言两语便激将了此人。 公子从看向桃夭,能如此大胆与他说话的女子,她还是第一个,不对,第二个,鹿鸢也时常无理的大呼小叫,但只会让他心烦,而此女倒引起他的兴趣,“你是谁?”他倾身问道。 桃夭别过脸去,“商队的一奴仆。” “奴仆?牙尖嘴硬,此刻起,你便是本公子的奴仆了,过来,给本公子揉揉肩。” 桃夭一怔,身后束着的双手紧紧握住,她一动不动。 “给她松绑。” 有士卒走来,解开她的绳子。 桃夭只得起身来到公子从身后,深吸了一口气,为他捏起肩来。 “轻了。” “哎呀,重了,你会不会呀?你也是这么给你家主子揉肩的?” 桃夭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人,真想扭断他的脖子。 “对,就是这样。”公子从闭上双眼开始享受,“伺候好我,我便带你回楚国,否则,杀了你,懂了吗?” 桃夭垂着双眸没有回应,公子从转过头来,“你敢蔑视我?” 桃夭眼珠一转,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形成,她立即软了语气。“不敢。” 公子从看到她的顺从,得意的笑了,“不准停下来。” “喏。”桃夭一边回答,一边看向颜英,遇上颜英担忧而愤怒的目光,再次摇了摇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多楚军醉酒而睡,个个东倒西歪,公子从也累了,头搭了下来,身子半靠在桃夭身上,四周警卫松懈下去,院子里只有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周围安静极了,桃夭觉得时机己到。 她悄悄的将手伸向公子从腰间。 长剑被缓缓抽出…… 公子从吧哒吧哒嘴,“鹿鸢,你再胡闹,我就削了你……” 他在说梦话。 “别动,否则,我削了你。”桃夭在他耳边狠狠说来。 “嗯?”公子从迷迷糊糊,当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时,顿时惊醒。 他惊呼一声,欲起身,长剑在他脖子一划,顿时一道血痕,他跌坐在地,不敢动弹。 公子从常把“征战沙场,死也足矣”挂在嘴边,真到了面临死亡时,却懵了。 他的惊叫声打破了宁静的夜,立即有看守的楚军冲了过来,副将也被惊醒,醉酒的人还摇头晃脑,看到自己的主帅被劫个个瞪大了双眼。 “都别动。”桃夭大声呵斥,众楚军不敢枉动。 “将军?”副将见公子从受胁,急红了眼。 “退后十步,将人全放了。”桃夭神色严峻,目光如炬,“否则,此人一死,你们一个个也逃不掉,还包括你们的家人。” 副将深吸一口冷气,众楚军纷纷看向他。 “你若伤了将军,你与你的人也都得陪葬。” 桃夭呵呵一笑,“我等贱民一条,能与楚国公子一道赴黄泉,可是我等幸事。” 副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怎知我是楚国公子?”公子从似回过了神,诧异说来。 “闭嘴。”桃夭再次将剑一横。 “别,别。”公子从心下一惊,不害怕是假的,虽然挟持他的是一位女子,但此女甚是彪悍,他算见识到了,脖子上还隐隐着痛,那长剑透出的白光,让他感到一股子森寒,平日里却也习武,此刻却派不上用场,双腿发软。 “都退后。”副将吩咐着,“放人。” 片刻,颜英被解开绳索,立即拾起长剑,跑到桃夭面前,将公子从架于自己的剑下。 公子从苦着一张脸,“姑娘,你的人己经放了,你也该信守诺言吧。” 桃夭并未理他,看着自己的护卫皆己脱身,提剑与楚军对峙,楚军不敢上前。 玉瓒及奴仆们也跑了过来,“公……主子。” “啊,你是主子?”公子从一惊。 桃夭冷哼一声,“上马。” 护卫跃上马背,奴仆登上马车。 桃夭看向那些申人,“你们都逃命去吧。” 申人磕头而去。 桃夭又对副将道,“待我等过了申境,楚国公子必定归还,尔等不得相追。” “我凭什么相信你?”副将问。 桃夭冷笑,“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言毕看向颜英,“将此人绑上,押上马车。” “那些货物?” “弃。” 如此,在数百楚军的目光中,桃夭等人策马而去。 “将军?咱们丢了公子也是死罪呀。”待她们离去,士卒纷纷感到大祸临头,紧张无比。 “追!”副将更是额上汗水淋淋,他一咬牙,百众人上马追去。##### 第73章:又见 晨曦微露,官道上奔驰着一队人马,他们不敢休息,尽管十分疲惫。 桃夭坐在车门口,不时的朝身后张望。 颜英亲自驾着车,马鞭甩得啪啪响。 车厢里,公子从紧紧盯着玉瓒,脸色惨白,不时的惊叫着,“哎,哎,小心,小心。” 原是,他被绳索束住手脚,玉瓒拿着长剑对着他,因马车颠簸,她双手颤抖,长剑晃来晃去,好几次险些刺在他身上。 公子从心想,他未死在战场上,却要死在一个弱女子的手里。 “那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公子从问向桃夭,“你让你家奴婢把剑收起来,可好?” 桃夭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公子从又看向玉瓒,玉瓒一双眼瞪得极大,公子从深吸一口气,“你别这么紧张,你紧张,我更紧张。” “如此,我们说说话。” “你家主子叫什么?” 玉瓒紧紧咬着唇不说。 公子从又道,“你们是陈国贵人?” “你们可知,我与陈国公主是好朋友,你们将我放了,我保证不追究你们无礼之罪,还会让陈国公主赏你们钱财……” “呀。”话还没有说完,玉瓒的剑又刺了过来,幸得他眼快,身子一歪避开了。 “你认识公主?”玉瓒终于开了口。 公子从倒在车厢里,吓得丢了半条命。 “玉瓒,别听他胡说八道。”桃夭转过头来。 “嗯。”玉瓒应道,暗忖,他是否认识公主,自己岂能不知?还傻呼呼的相问,楚人不光野蛮,还狡猾得很。 正在这时,有护卫策马来到马车旁,是颜英的副将张谋,“主子,楚军一直在身后。” 自从知道楚军攻打申国,桃夭便令所有人不许再称她为公主。 “相隔多远?” “不足一里。” 桃夭想了想,“无防,继续监视着,有楚公子在,他们不敢妄动。” “如此,有他们一路相护,咱们这路上可免去不少危险。” 颜英自嘲道。 桃夭也扯了扯嘴角。 公子从听言,哼了一声,艰难的撑起身子,头一甩,将散发甩于脑后,“我阿兄,楚王可不是好惹的,你们如此待我,我阿兄定不会放过你们,就算你们逃离了申国,我阿兄也会将你们擒住,除非放了我,我向阿兄求情,或许,还可以保尔等一命……” “玉瓒,将他嘴堵上。”桃夭吩咐。 玉瓒左右看了看,找到一张包裹书简的麻布。 “你敢,这是什么脏东西,敢放进本公子嘴里……呜呜,呜呜……”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玉瓒长吐一口气。 然而,正在这时,马儿一声长嘶,扬起了前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公子从又重重倒在车厢里,痛得他眼冒金花,玉瓒也“哎呀”一声。 桃夭紧紧抓住车栏,“怎么了?” 颜英脸色大变,“主子,前方有楚军。” 桃夭抬头望去,官道远处灰尘满天,隐约可见一片赤色。 桃夭顿时紧张起来。 “主子,你先下车,走小路,属下拖住他们。” “不行,我不能弃大家不顾,落入楚军之手,岂能有活命?” “为主子而死,我等无憾。” “住口。”桃夭厉声打断他的话,目光紧紧看着越来越近的楚军,当真是后有狼前有虎。 她深吸一口气,高傲的抬起了头,“我们不是奸细,我是陈国公主。” 虽然她极不愿落入楚军之手,但她不能让众护卫因她一人,而丢了性命。 只听又是“咚”的一声,原是公子从本己撑起身来,听了她的话,自己倒了下去。 “呜呜呜呜…..” 他瞪大着双眼,紧紧看着桃夭,拼命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也没人理他。 眼见楚军己近,为首的是斗丹。 昨晚,楚军副将便派人将公子从被挟持的消息送去了营地,熊赀立即让斗丹帅王卒前来救人。 一支上千的队伍倾刻间便将桃夭等人团团围住。 弓箭,长戟纷纷对准了她们。 斗丹骑在马上,勒住了马绳,凌厉的看着站在马车上,一身狼狈,却不失一丝气度的女子时,着实愣了愣。 这人好面熟。 直到听她冷笑着说来,“这位将军,别来无恙呀。” 斗丹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她,不是桃夭吗? 她怎么在这里? ...... 桃夭也觉得,每次与熊赀相见都是那么意外。 她被带进一张帐蓬。 军营中没有女子,只有寺人。 寺人们端来热水,端来吃食,还拿来新衣。 她只坐着,一动不动。 极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帐外楚军的行礼声,传进了桃夭的耳朵。 她知道,熊赀来了。 她抬起头来,便与他目光相遇。 隔了半年,二人再次相见。 她神色淡淡。 他却惊讶不己,竟站在门口,久久未动,只将她打量着。 桃夭偏过头去,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突然就恼了,这人永远是这样,每次都要将她看得发毛。 “楚太子,不,楚王,你将如何处置于我?”她深吸一口气,又转过头来看他。 熊赀回过神,知自己失态,他有些尴尬的垂了垂眸,来到她面前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 桃夭冷笑一声,“不是被你的人擒来的吗?” 熊赀眉头微皱,“我的意思是,你为何在申国?” 桃夭没好气的回答,“路过。” “路过?”他自然不信。 桃夭知也瞒不了,“陈息连姻,蔡道被大雨冲毁,只得绕道而行。” 早知能遇上这人,她宁可误了时日。 “嫁去息国的是你?”熊赀惊问。 他知陈国公主嫁蔡国质子,蔡国质子回国继位。 他以为,那人是她,得心仪之人,又为一国夫人,是好的归宿。 后闻,陈息连姻,却未作过多关注。 却未想…… 桃夭看着他惊讶的神色,只觉奇怪,她嫁谁又与他何干? 他是在看她笑话? 桃夭恨及,却也不能与他撕破了脸皮,颜英,玉瓒,上百名护卫皆在他手上。 还有君父的死,她更不能去质问他,万一他杀人灭口呢?只有找到叔伯,一切真相便会解开。 桃夭是紧紧握着双手,强烈压制自己的情绪。 而在熊赀看来,她对他的不满,皆是因为他上次的唐突求亲。 可为何她没能嫁给蔡季? 熊赀微思,蔡季是蔡姬的侄子,如今蔡季为君,这其中难免有所交易…… 不知为何,熊赀也升出怒气来。 “他弃你不顾?” 桃夭脸色一变,想到那日,在竹林,他求娶,她拒绝,还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他竟知道是谁,这人实在可怕。 她嗖的站起来,瞪着他。 熊赀也立即起身,两人又这般对视着。 片刻,桃夭低下头,表情的没落,甚至眼中的泪花没能逃过他的双眼。 熊赀悄悄握紧拳头,但听桃夭说道,“不,是我弃了他。” 她扬起头,逼回泪水,神色倔强而固执。 熊赀鄂然,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痛苦。 “你嫁给息侯,可是陈杵臼所逼?” “没有。”片刻,桃夭吸了吸鼻子,恢复了神色,“公主的婚事,本由长者决定。” “你愿意?” “是。”桃夭有些不耐烦了,“楚王这般询问他人私事,不觉得越礼了吗?” 熊赀继续说来,“若你不愿意,可以不嫁。”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桃夭更是惊鄂,探究的看着他,他到底在谋算什么? 在她这样的目光下,熊赀突然感到不自在,避开了她的视线,莫明的心跳加快。 她没有嫁给蔡季,他即惊又喜,她要嫁去息国,他又是一阵失落。##### 第74章:拒见 “桃夭,桃夭。” 公子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极快,他如一阵风的跑了进来,护卫皆未拦住,赵升也冲了进来,“大王,公子他……” 熊赀不悦的皱着头,不过他的出现,却也打破自己的尴尬。 “你当真是桃夭?” 公子从表情怪异。 激动,他终于见到了她。 羞涩,此刻的她除去脸上污垢,是一张极美的容颜。 抱怨,她知道他是楚国公子,怎能戏弄于他? 不过,他不在乎,戏弄便戏弄,儿时的伙伴就站在面前,他伸开手臂朝她扑去。 桃夭一惊,急急后退。 公子从扑了个空,原是被熊赀拦住。 “子从,寡人让你进来的吗?” 公子从道,“大王,她是桃夭?她是桃夭呀……” 熊赀紧皱着眉,“寡人知道,寡人关你在帐内,让你好生思过,你却私下出帐,可知何罪?” 原来,公子从被擒一事始未,熊赀己经了解,未想,他不仅胡乱抓人,还允许将士饮酒,至自己被擒,且不说擒他的是桃夭……咳,咳,其实这一点,熊赀从心里来说是高兴的,但是一事归一事。 “来人,将公子从押回营帐,等候处置。”熊赀厉声下令。 “嗯?”公子从一愣,“大王?” “押下去。”熊赀挥手,护卫便上前,将公子从架住。 赵升劝道,“公子还是先回去。” “桃夭,你等我,我马上会来看你……” 直到公子从的身影不见,桃夭才吐出一口气。 “你与他从小便在一起玩耍,他时常念叨着你。” 熊赀突然说来,桃夭一怔。 “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你也累了,你先休息吧,你放心,你的护卫都安顿好了,你随时可以去见他们,赵升。”熊赀又吩咐道,“安排人,好生照顾……”顿了顿“陈国公主。” “喏。” 熊赀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营帐。 赵升笑嘻嘻的走到桃夭面前,“公主,咱们又见面了。” 桃夭随便应了一声,还在想着适才熊赀的话。 “公主可有什么需要?” “我的婢女呢?” “奴马上让她过来。”赵升道,“奴再派两个寺人来伺侯公主……” “不用了。”是伺侯还是监视? 桃夭心下冷笑。 “你先出去吧。” “喏。”赵升躬身行礼,方退到门口,又听桃夭说来。 “我与他们很熟?” 赵升转过身,“公主是指谁?” “算了,你走吧。” 赵升却立在一旁想了想,笑道,“公主来楚国时,奴也是看着公主长大,公子从的确常与公主在一起玩耍,还有大王……” 桃夭听了只觉心烦,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赵升笑笑,再次退出。 桃夭疲惫的坐在团席上,揉着额头,相熟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他不也害了君父吗? * 公子从承诺来看桃夭,可两日来,他一直躺在榻上。 原来他被仗责五十大板,还有那些饮酒的楚军,全都受到处罚。 大战在即,更不允许有丝毫的错误。 公子从扑在榻上痛得龇牙咧嘴,贴身小厮阿甲正在给他上药,“公子就该带奴去。” “带你去做什么?” “奴一定能识破陈国公主的身份。” 公子从哼了一声,转过头来警告他,“此事不可与夫人提及。” “奴明白。”阿甲嘿嘿一笑,“原来公子喜欢的是陈国公主,可她比夫人还凶呢,公子说从小就与她认识,可她好像并不认识你”“闭嘴,你懂什么,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我不也没认出她来吗?否则,我一定主动让她擒我......”公子从脸上带着桃花般的微笑,突然又大叫一声,“轻点。” 正在这时,熊赀走到他身边,他丝毫没有查觉。 熊赀接过阿甲手里的药,挥挥手让阿甲退下,亲自为公子从上药。 “大王太狠心了,就不能通融些吗?都两日了,还这么痛。” “这叫我如何去见她。” “阿甲你去把赵升给我叫来。” 公子从只当身旁的人是阿甲。 “你叫他做甚?” 未想,却是熊赀的声音。 公子从吓了一跳,欲起身行礼,被熊赀按下,“别动,安心躺着。” “大王……”公子从一阵脸红心虚,“臣弟并非责怪大王,大王责罚臣弟是对臣弟好。” 熊赀哼了一声,“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错,若你遇上的真是奸细,那么你的命还在吗?” 公子从听言默不作声。 “为将者不以身作责,以后如何能带兵作战?” 公子从羞愧不己,将脸藏于被褥之中。 熊赀见他腿上,股上一片血肉模糊,叹了声气,“你从未上过战场,寡人希望这五十仗棍,能让你吸引教训。” “嗯。”公子从闷声回答。 “别动,寡人再给你上些药。” 公子从却也感动,片刻,他抬起头来,“大王,我能去看桃夭吗?” 熊赀的手一顿,“寡人来此,便是与你说说她的事。” 公子从一听来了兴志,下意识的翻身,“哎呦。”又是一声嚎叫。 熊赀摇了摇头,“如你这般一惊一咋的性子……” “大王想与臣弟说什么?” 熊赀顿了片刻,将药递给寺人,寺人端来热水,伺候熊赀净手后退下,熊赀才缓缓说来,“上次寡人骗了你,在陈国寡人见着了桃夭,可是她己经记不得咱们了。” 熊赀从陈归楚,公子从曾来相问桃夭近况,他告之,未能得见,只因她有了她的选择,她有了心爱之人,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子从惊鄂,这是什么意思? 一刻钟后。 但听公子从的营帐转来他伤心的哭声,“原来她不是戏弄我,她是根本不知我是谁,她还想杀我。”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阿兄,她好可怜......” 熊赀再次沉默,想像着那夜驿站的大火,她一定害怕极了......熊赀神色悲痛,最后深吸一口气,拍拍公子从的肩,安慰了两句走了出去。 正遇赵升迎过来,“大王,公子元来了。” 公子元封命围住申国城池的北门,他的营地驻扎在北面。 熊赀颌首,定了定神急步回到自己的大帐。 “大王。” 公子元己侯在一侧,见他立即上前施礼。 “可有消息?” 熊赀一掠衣摆而坐。 公子元从怀里拿出一封秘信递上,“昨夜,有秘使从北城传出。” 赵升接过递给了熊赀。 熊赀迫切看来。 随之露出丝笑容,“这个彭仲爽……寡人便再给他五日时间,子元,这几日,你可佯装再攻北城。” “喏。”公子元双手一揖。 “禀君上,陈国公主求见。”正在这时,外面有寺人禀报。 熊赀却不慌不忙将秘信收好,“告诉她,寡人与臣工商量正事,待寡人闲了,再去找她。”顿了顿,“赵升,你去给她说。” “喏。”赵升退出。 公子元垂了垂眸,“这陈国公主……” “不错,正是桃夭。”熊赀叹了声气。 * 帐外。 “楚王还是不见?” 桃夭带着玉瓒来到王帐前,赵升出来回话,桃夭心有不悦,面上不露声色,她对赵升笑道,“不知楚王何时有空?” 赵升打着哈哈,“近日大王为了军情,己是废寝忘食,待大王闲了,定会来见公主。” 桃夭道,“并非我不知事,其实也是小事一桩,就烦司宫向楚王禀上一句,陈嫮急着赶去息国,望楚王尽快放行。” 赵升道,“这可不是小事,公主远道而来,说什么大王也要宴请一番,大王还要亲自送公主出申境,只是战事吃紧,大王真的没有时间,所以请公主耐心等待。” “楚王心意,陈嫮领了,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可自行离开。” “这怎么行,如今四下战乱,若公主在路上再遇上什么危险可让大王如何向陈国交待。” 桃夭听言,皮笑肉不笑,赵升也跟着如此。 或许桃夭的眼神太过讽刺,赵升又赔笑道,“如此,待有时机,奴一定禀告大王。” 说了这么多,跟没说一样,什么结果也没有。 原来前日一见后,桃夭便一直未见熊赀的身影,且她几次求见都被拒之帐外,她好似被软禁了,如此,她要何时才能离去?##### 第75章:不舍 “若公主没有别的事,奴先告退了,奴还要进帐伺候大王。” 桃夭笑了笑,“那就麻烦司宫了。” 赵升行了一礼,转身之际吐了一口长气。 虽然,熊赀什么也没有说,但赵升岂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他暗自叹息一声。 这厢赵升进了帐,桃夭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公主,这楚王到底什么意思?咱们都来了两趟了,他有这么忙吗?” 桃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挟持我,威胁陈国?可惜现在陈国国君是陈杵臼。” “难道是看上公主了?要留下公主?”玉瓒惊呼。 桃夭听言,又羞又怒,“休得胡说。” 玉瓒赶紧低下了头,“是奴婢失言了,他是公主的仇人,就算……”桃夭瞪她一眼,“他对公主有意,也绝不可能。”玉瓒嘀咕着说出。 “公子,慢走。”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桃夭寻声望去,但见营帐中走出一位身着盔甲的年轻将军。 莫是熊赀忙完了?她又朝营帐走去。 公子元早己将桃夭看住,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熊元见过陈国公主?” 公子元施礼,挡住了她的去路。 桃夭停下脚步,原来又是一位楚国公子,她随即还礼道,“楚公子有礼。”言毕,淡淡一笑,继续朝前走。 公子元抬头,微有所思,当真不记得了? “且慢。”他上前两步,桃夭转身。 公子元笑道,“公主不能进去,大王还在与众将商议军事。” “嗯?”桃夭眉头微微一皱,片刻又道,“如此,我便告辞了。” 公子元紧紧看着她的背影,适才,提到熊赀,她的眼中明显有一丝恨意,如此看来,她不仅不记得以前的事,还对熊赀非常不满。 公子元一路思索着,护卫牵过马儿,他看见一寺人,于是轻咳一声,吩咐护卫道,“给马喂些草料。”言毕朝一无人处走去。 那寺人警惕的四下看看,跟在他身后。 “公子。” 公子元轻应一声,朝他勾勾手,寺人凑近他耳边,但听他言语几句,寺人点头,悄声离去。 随后,公子元带着他的护卫,策马离开营地。 * 再说赵升回到营帐,熊赀正站在沙盘旁,赵升上前回话,“公主走了。” “嗯,她说了些什么?”熊赀目不转眼的看着地形。 “公主真是长大了,一点也不好哄。” 熊赀听言笑了起来,似回忆起幼时之事,片刻,“她很聪明。” 他抬头看着赵升,“也很勇敢,让寡人惊喜。” 赵升笑道,“谁说不是呢?还在陈国时奴便这般认为,她敢孤身入山,在受惊的马车上也不惧怕,最让奴惊奇的是,她竟然能将公子从擒住。” 两人都失声而笑。 “只是,她对大王,似乎怀有敌意。” 熊赀收敛了笑容,双手剪于身后,“在竹林,她便将寡人骂了一通,这次寡人又将她困在这里,难免她心中有怨。” 赵升想了想,“不知大王打算如何?真不放她走了?” 熊赀苦笑,“寡人有何资格?抢吗?”他摇摇头,“寡人也不知道......楚被视为蛮夷,若就这般留下她,果真应了这两个字,受天下诸国唾弃寡人不在乎,若从此引来诸侯得以借口围攻,如今的楚国还不能应付,寡人是一国之君,不可弃楚不顾,若她不愿入息,倒要好办些……只是。”熊赀垂下眸,“她愿意嫁给息侯,寡人也了解到,息侯通诗善律,一表人才,只是性子弱,息国朝政皆在正卿息出之手,这位正卿算有些手段,使朝堂众臣大多诚服于他,前朝少争斗,后宫便安宁,不过,息侯如此没有实权,又如何护得了桃夭?若息出政变,她又该如何?” “大王对她如此用心,就把她留下来吧。” “寡人不想逼她。” “可她这般去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熊赀闭上双眼,他何尝不知道呢。 * 这厢桃夭在帐内着急的走来走去,颜英与玉瓒侯在一侧,只将她看住。 “楚王这般举止实在欺人。”颜英将手搭在长剑上,“这若大的军营,数万楚军,我们如何逃去?” “他到底是何意,也不说个明白。”玉瓒也紧皱着眉。 “不仅如此,我等皆被监视着,本欲派人前去息国,或者陈国言明情况,皆不能。” 桃夭一手抱着胸,一手敲着额头。 “禀公主,膳食到了。” 这时,有几个寺人提着食盒进来。 桃夭整了整衣袖,“放下吧。” 寺人将食盒放在几案上,又退了出去。 玉瓒走上前,“公主先吃饭吧,奴婢想,他总不能困咱们一辈子吧。” 玉瓒将食盒一一打开,突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但见玉瓒从食里拿出一支竹简,还有一块通行令牌。 桃夭立即接过来,但见竹简上写了几个字,“五日后,楚军攻申,大军出战,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桃夭一惊,将竹简交给颜英,片刻,颜英道,“是谁写的?” 桃夭摇头。 玉瓒也拿来一阅,“难道有人帮我们?楚军中有陈国人?还是息国人?” 这都有可能。 不管是谁,这都是一个机会,三人皆是一喜。 接下来几日,为了不引起怀疑,桃夭依旧去王帐,熊赀仍不相见。 却不知,每日夜晚,他都会站在山坡上,注视着她的营帐,烛不下她的身影,时而走来走去,时而端坐着一动不动,时而拿着一卷竹简…… 他可以猜到她的焦虑与着急。 她就这么想离去吗? 星光灿烂,天域苍穹,便有那么一人,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在她浑然不知的情景下,己将她放入眼里,刻入心中。 远处是雄壮的城池,安静的屹立着,此刻,没有战争,没有消烟,只有想念与孤独。 公子从在榻上躺了几日,带着伤痛来寻桃夭,桃夭正从王帐出来,自然被拒绝了,桃夭一见他有些头痛,急步快行,公子从在身后大喊,一瘸一拐的追去,到了桃夭营帐,被颜英挡在门口。 “你让开。” “公主累了,不见客。” 公子从冷哼一声,“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颜英扬着头不理会。 “来人,将此人给我拖走。”立即冲来几位楚军,颜英迅速拔出长剑,顿时一片剑拔弩张。##### 第76章:赌约 “住手。”桃夭沉着脸走了出来,冷眼看着公子从,“原来这便是楚国的待客之道?或许,我们并非客而是阶下囚。” 一见她,公子从本来一喜,听此言,又尴尬的一笑,挥手让楚卒退下,“我只是戏言而己,桃夭,你可别当真。” 桃夭瞪着他,“我是陈国公主。” “是,陈国公主,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公子从厚着脸,桃夭长袖一甩进了帐,公子从笑嘻嘻的跟在身后。 来到帐内,见桃夭坐在案后,公子从毫不客气在她面前跪坐下,突然‘嘶’了一声,痛得他咬牙切齿,玉瓒在一旁见了,扑哧一笑,公子从瞪她一眼也不理会,完部将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女子身上,他双手肘撑着几案,手掌托着腮,以支撑身体重量,姿势十分怪异。 桃夭当着没看见,拿着一份竹简看起来。 他紧紧将她看住,如痴如醉。 “幼时便长得好看,现在更好看。” “你当真不记得以前的事吗?我告诉你可好?” 公子从一直盯着她,脸上带着笑意,“初见你时,只有这么大……哎呀。” 公子从本想比划,下意识伸出手来,谁知身体失去支撑,瞬间摔在地上。 公子从疼得是直冒冷汗,他的随从阿甲立即跑过来扶他。 他龇牙咧嘴的站起身,说话也不利索了,神色也颇为尴尬,伤在那地方,当真是没脸见人,他一手撑着腰,一手搭在阿甲肩上,“我,我实在身子不便,我先回去上药,我会再来看你。” 看着他几乎被架着出了帐,玉瓒终于笑出声来。 第二日,第三日,公子从准时出现在桃夭营帐,不能坐,便站着与桃夭说话,桃夭爱理不理,客套的敷衍着,他也呆不了多久,每次都会被抬着出去。 “这楚国公子真好笑。”玉瓒道,“虽然与楚王是兄弟,怎么性子相差这么大?” 桃夭放下竹简,想到熊赀的不可捉摸,的确不如公子从“可爱”。 “可爱?”他其实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公主。”这时颜英走了进来,桃夭起身朝玉瓒道,“你去门口侯着,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喏。”玉瓒退出。 桃夭急问颜英,“如何?” “都准备好了,马匹,服饰,只要楚军发动进攻,我们便可趁机而逃,只是公主的嫁妆怕是不能带走了。” 桃夭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话虽如此,但这般去息国,臣怕公主受息人笑话。” 桃夭无所谓的笑道,“比起性命,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 桃夭又道,“回去告诉他们,一切都要小心,若是走散了,也不要管我,我们可在息国界内汇合。” “属下将拼命护住公主。” 桃夭感动,上前两步来到颜英面前,“是你与叔伯将我带回了陈国,才能与君父相认,如今又是你送我出嫁,颜将军谢谢你。” “公主严重了,这是臣应该做的,先君在世时,就嘱托着臣要好好保护公主。” 提及父亲桃夭红了红双眼,她深吸一口气,“将军,记住我的话,回到陈国一定要早些离开朝堂。” 颜英也是眼眶有泪,朝她抱拳一礼,“臣谢公主关心。” “楚王,你怎么来了?” 突然外面传来玉瓒的声音。 二人皆是一惊。 “你先下去。” 颜英朝桃夭颌首,刚退到门口便遇熊赀进来。 颜英朝他一礼,熊赀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颜将军,八年前我们见过。” 颜英一怔。 “在驿官,你与公子完在一起。” “是。”颜英垂首,熊赀也未说什么,大步走了进来,颜英侧身看了桃夭一眼,方才退出。 未料楚王突然到来,桃夭深吸一口气,敛袖一礼,“楚王终于肯见我了。” “是。”熊赀来到她面前,声音柔和。 其实他给她的印像一向如此,彬彬有礼,温润如玉,蔡季也是如玉君子,但蔡季性子高冷,而他却带着一种……温暖。 桃夭心口猛的一跳,温暖?不,她怎么如此认为?这只是他的表面,他是虚伪与狡猾。 “公主?” “嗯?” 桃夭微微失神,听到熊赀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熊赀却到席位上坐下,从几上随意拿起一卷竹简,翻看着,“大战在即,寡人的确有许多事要处理,怠慢了公主。” 桃夭听言,想到这几日他的避而不见,今日出现,是否有话要说?于是桃夭转身跪坐在他面前,直言道,“不知楚王何时放我离去。” “战后再言。” “何时开战?”她明知故问。 “明日必能拿下。” 他倒不忌讳,还如此信心满满。 桃夭不由得讽刺一句,“我观申国城池坚固,护城河水汹涌,即便楚军英勇,不一定一日便能拿下?” 熊赀不理她的嘲笑,“公主可愿与我打赌?” “打赌?”桃夭不明白,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若我胜了公主随我入楚。”熊赀放下竹简定定的看着她,似试探,似玩笑。 桃夭一惊,他当真要掠她入楚?她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探究着此话的真假,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珠丝马迹。 “若你输了呢?” 熊赀呵呵一笑,“我不会输。” 桃夭冷哼一声,“楚王可听过骄必败?申国虽然是小国,但楚军不也攻了数日没有破城吗?再者,我为何要随你去楚国?楚王当真不怕陈,息两国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熊赀想了想,“要说实话吗?” 桃夭紧紧咬着唇。 “我当真不怕。” 桃夭一冷笑,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熊赀却好以整瑕的继续说道,“攻城是下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这几日,所谓的楚军攻城,只是一个假像,只为引起申人恐慌。” 什么?桃夭大为惊讶,他能将攻申的细节告诉她?不过,却也引起她的好奇,不由得问来,“之后呢?” “申国朝堂早是一片散沙,那些大臣们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比如?” “弑君。” 桃夭听言张大着嘴,片刻,“你怎能算出他们会弑君?”桃夭惊问,“除非有楚人在城中游说……” 桃夭看向熊赀,身子微微前倾,希望得到答应,数年前陈国随宋国伐郑,君父可从不会在她面前谈起战事,尽管她当时好奇得不得了,还偷偷跑在君父书房偷听,而蔡季也说,这不是女子该过问之事,未料,熊赀却能在她面前轻松谈起,她当然要一探究竟。 熊赀见她神色笑了笑,“你为何对这样的政事如此感兴趣?” 桃夭一怔,立即坐直身子,“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法子能在一日之内攻下申国。” “你这般着急,想必是答应了我刚才的赌约?” 什么?桃夭这才感到自己掉入他的陷阱,见他唇角含笑,似有戏耍之意。 桃夭嗖的站了起来,“我何时答应你了?”顿了顿,“难道堂堂的楚王竟要这般相逼吗?” 见她生怒,熊赀也起身正色道,“并非相逼,而是让你想明白,当真要嫁去息国?你对息侯又知道多少?” 言下之意,她曾言非蔡季不嫁,如今即然能嫁入息国,那么对楚国,是否也能接受? 桃夭反感他总是一幅为她着想的虚伪姿态。 她冷笑一声,“楚王后难道也是对楚王有所了解之后,才嫁楚王为妻的吗?” 熊赀一怔,竟一时无法反驳。 两国婚约乃政事,国事,谁又能了解对方?不管对方是少年公子还是垂垂老者,是美是丑,是胖是瘦,这都是他们无法选择的,包括当年他娶邓女,他对邓女又谈何了解。 片刻,“你还是不愿入楚?” “楚王可听过齐大非偶?” 熊赀听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77章:攻城 这夜,二人皆一夜无眠,桃夭想着离开,熊赀想着战事,还有她。 次日天刚亮,楚军便开始搭锅煮饭,桃夭如往常一样,在营地转了一圈,见了颜英等人,也没怎能么打招呼,只微微点了点头,刚回到自己的营帐。 “公主。”斗丹走来,“大军即将攻城,属下受大王之令,保护公主。” 桃夭心中惊讶,他是熊赀的亲随,难道不该保护熊赀上战场?但斗丹并非多言之人,她也不想多问,只点点头,转身入了帐。 一个时辰之后,营地战鼓累累,楚军开始集结。 桃夭站在帐外,但见旌旗飘扬,可遮天蔽日,数万楚军整齐而例,数百战车威风凛凛,气贯长虹,桃夭在震撼之际,却突然有一丝熟悉之感。 她有些诧异了,在陈国见过宫中禁军,当然比不了这上万楚军,征战沙场的战士,那这感觉来自何处? 突然一阵马蹄声,桃夭寻声望去,一辆战车驶来,车上那人正是一身戎装的熊赀。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顿时呼喊声惊天动地,楚军高举长戟,注视着他们的王。 这一幕却让桃夭抱住了头。 怎么如此熟悉? “公主?”玉瓒一惊,但见主子脸色苍白,吓了一大跳,“公主这是怎么了?” 桃夭喘了两口粗气,低声道,“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头痛袭来,像针刺一般,似乎有什么画面在脑中闪过。” “奴婢去请医者。” “别。”桃夭立即拉住她,“只是一瞬间,现在好了许多。” “公主?” “别慌,你先扶我回去休息,接下来咱们也该准备了。” “喏。”玉瓒扶着桃夭进了帐,又急急端来热水,桃夭坐在席上,一手撑着额头,轻轻揉着。 “公主感觉好些了吗?” 桃夭点点头,喝了一口热水,而此刻外面传来熊赀出征的誓言,接着又是一阵欢呼。 战鼓起,号声鸣,楚军出发了。 玉瓒显得有些紧张起来,桃夭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们一定会逃出去......” “桃夭,我来了。” 这时,公子从突然闯了进来,二人皆是一惊,这个节骨眼上…… 公子从一瘸一拐,并不客气的在桃夭面前坐下,他没有注意到二人紧张的神色。 “你瞧见没有,楚军多威武,若不是我身上有伤,定会冲杀在前。” 桃夭端坐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似笑非笑,“即然公子有伤,为何不在帐内休息?” “桃夭,你是在关心我吗?” 公子从听言显得极为激动,去拉她的手,被桃夭避开,他尴尬一笑,摸摸头,“我的伤好了很多,就来陪陪你,你可知,我心里担心不己,就想与你一起等侯楚军的消息。” “你的意思,你要一直呆在这里?” “嗯。”公子从点点头,“怎么了?你放心,大王不在,我来保护你。”公子从拍拍胸口。 桃夭与玉瓒互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公子从一手托着腮,“桃夭我再与你说说幼时之事,说不准你就会想起什么来。” 桃夭冷笑道,“我为何要想起?遥远之事,六岁的年纪,又能记住多少?” “所以我才要告诉你。” 桃夭满头黑线。 玉瓒看了看公子从,眼珠一转,“公子,我家公主昨夜没有休息好,你还是先回吧,公主需要休息。” “没休息好?为何如此?是生病了吗?”公子从顿时着急起来,“来人,快去请医者。”公子从对阿甲吩附。 “不用了。”桃夭立即阻止,“玉瓒大惊小怪,既然你的伤己无大碍,与我下棋如何?” “下棋?”公子从拍拍手,“甚好,甚好。” 桃夭朝玉瓒示意,玉瓒立即拿来棋盘在几上摆开。 “下棋时,我不喜身旁有人。”桃夭看了看公子从身侧的几位奴仆。 公子从立即明白,挥手让他们退下,但那阿甲却不情愿,“奴答应夫人要伺侯好公子。” 公子从瞪他一眼,“我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阿甲喏喏,只得退出。 公子从有些尴尬,“他说的夫人其实是我的阿母。” 桃夭并不在意。 玉瓒说道,“既然两位主子如此有雅兴,奴婢便去为主子们煮些热浆。”言毕,看了桃夭一眼,退出了营帐。 桃夭本心不在焉,开局不利,公子从兴奋得哈哈大笑,这厢棋盘嘶杀,那厢战斗己经开始。 斗廉打马于城下叫战,然而,申国城门紧闭,拒不回应,城墙之上,申军避于女墙之下。 斗廉与众将哈哈大笑,嗤笑申军胆小如鼠,片刻,楚方阵营击鼓,斗廉策马而归。 数百架投石车被推了出来,一一排开,士卒抬着云梯,推着冲车,轒讟车,壕桥严整以待。 投石车紧紧拉起,只听熊赀一声令下。 数百枚石弹冲向城墙,顿时炮火震天,销烟四起,紧接着,士卒推着壕桥先行,速度迅速,极快达到护城河,搭成一座便桥,尽管城上箭矢如雨,士卒仍勇往向前,有人倒下,立即有人补上,同时,楚军射手也万箭齐发射向城楼。 楚军十人一组推着轒讟车在其掩护下朝城墙而去,冲车紧随,冲撞城门,破坏城楼,大批士卒抬着云梯,黑压压的一片袭来。 同时,北门公子元也下令强攻。 一时间申国两方受袭。 城内,一间豪华府邸。 彭仲爽跟在申国司寇左右,“司寇,你若再不做决定,待楚军攻破城池,你还有命乎,你的家人还有命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司寇在屋内左右踱步,焦虑不己。 突然一阵巨大的轰响,司寇身子一颤,冲到彭仲爽面前,“楚王所言可实? 彭仲爽苦口婆心,“当初若不是司寇放我一条生路,我早被臣相害死,岂有今日的彭仲爽?正因想到司寇于某有活命之恩,这才冒死一见,苦劝数日,那申侯本是昏庸之辈,臣相又挑拨作梗,处处与你作对,只有司寇取下申侯及臣相的首级,主动投城,楚王定不会伤其家族。” 司寇听言,想到往日的种种,他在朝堂上受到的排挤,如今国将不保,他又何须再跟随那样的君侯。 司寇一咬牙,转身抽出案上的长剑,“来人呀。” 便有护卫进来。 “集合所有私甲,随我冲入王宫。” “喏。”护卫领命而去。 彭仲爽赶紧上前一揖,“司寇英明。” 原来,楚国客卿彭仲爽早在楚军围城之前,便悄然进了申国,实行那离间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申国,谁与谁有矛盾,谁与谁暗斗厉害?他本是申国贵族,家族受奸臣迫害,申侯不明其理,下令灭其族,令他沦落在外数年,此仇又如何不报? * 桃夭还在与公子从下棋,公子从似入了迷,他先胜一局,又连输两局,不乐意了,非要扳回来不可。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吵闹,有人在喊,“起火了。” 公子从持起的棋子落在几上。 “发生了什么事?” 极快,斗丹带着几个护卫急步而入。 “禀公子,粮仓一处起火。” “粮仓?那你还不快去灭火?”公子从惊道。 “属下就这去看看。”言毕看了看桃夭,“公主与公子就安心侯在营帐,来人,保护好公主。” 几个护卫应了一声,斗丹方才退出。 “别担心,别担心,估计是天干气燥,一切有我。”公子从忙安慰桃夭,桃夭嘴角微微一扯。 又过了片刻,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好似另一处,也着了火。 “奴婢去看看。”玉瓒说着出了帐,片刻进了屋,“好似公子从的营帐着火了。” “什么?”公子从跳了起来,就往外冲,桃夭与玉瓒松了口气。 然而,公子从来到帐外,吩附护卫,“你们还楞着做甚?还不去救火,阿甲你也去看看,将值钱的东西搬出来。” 阿甲哦了一声,随护卫离去,公子从又返回营帐。 桃夭二人一愣。 公子从笑笑,“莫怕,莫怕,来咱们继续下棋,这一局我定胜你。” 公子从拉着桃夭又在棋盘旁坐下,桃夭咬唇不语。 公子从一心放在棋局上,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这一步,定能破此局……”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但见公子从双眼一翻,便扑倒在了棋盘上,在他身后站着玉瓒,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愣愣的将桃夭看住。##### 第78章:刺杀 桃夭嗖的站起身来。 “他,是不是死了?”玉瓒声音还在颤抖,桃夭以手拭了拭他的鼻端,“没有,只是晕了。” 她拉起玉瓒,“快换衣。” “嗯。”玉瓒长长松了口气。 片刻二人跑出营帐时,己是一身楚将打扮,她们来到与颜英相约的地方,副将张谋迎了上来,“公主,属下己等侯多时,这边来。” “嗯。”桃夭跟着副将一道,“颜将军呢?” “将军在马厩,楚营大乱,谁也不会注意到我们。” “那些陈国的宫奴呢?” “公主放心,都己安排好。” 桃夭不再多问。 * 虽然,楚营起火,但火势很快被控制住,并没有造成大的威胁,斗丹松了口气,立即下令彻查,是否有奸细混入,并且组织楚军回岗严守。 突然,一护卫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将军,陈国公主不见了。” 什么? 斗丹大惊,一把扯起护卫的衣领,“不是让你们看着的吗?公子从呢?” 护卫道,“公子从被打晕了。” 斗丹听言,怒目圆睁,猛的放开护卫,正要朝营帐而去。 又一个楚军将士慌张跑来,“将军,陈国公主等人趁乱离开了营地,属下等人阻止不己,还被他们打伤了数十人。” 什么?斗丹这才明白上了当,看看一片狼藉的粮苍……原来如此,好一个声东击西!斗丹气得火冒三丈,只大声喊道。 “追!” * 这厢: 桃夭到了马厩并没见到颜英等人,却见斗丹骑上马,领着数百人冲出了营地。 “怎么回事?” “公主快上马,跟在他们身后,到了路口,便寻另一条路,还有令牌也拿上,申国多有关卡,以备万一。” “颜英呢?” “公主快上马。”张谋避而不谈,一旁的玉瓒也急急催促。 桃夭看着二人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有何事瞒我?明明说好趁乱一起离开。” “玉瓒,你是不是也知道? 玉瓒咬着唇不说话,但那神色早己证实了桃夭的猜测。 “你们若不说,我便不走。” 张谋“咚”的一声跪下,还有几位护卫,他们皆是武艺高强之人,是颜英特意留下保护公主。 “我等目标实在太大,将军说根本无法逃离楚军的追击,将军想出此策,让宫奴冒充公主引楚军离开,属下等人护公主随后,走另一条路,如此便是楚军查觉,也无处追寻了。” 桃夭听言身子一晃,悲痛,愤怒还有深深的感动,“你们可知,若他们被抓住,会是什么结果?” 张谋却是一笑,“最坏不过一死,公主若还不上马,当真辜负了将军的一片心意呀。” 突然一阵震天动地的鼓声,及欢呼声,远远传来,桃夭与众人皆是一惊。 难道申国都城己被拿下? 仅两个时辰? “公主快走吧。”时间紧迫,张谋等人催促。 桃夭一咬牙,一跃上马,众人皆相随。 * 半个时辰前,申国司寇带着数众私兵冲进了申宫,与申宫守卫展开嘶杀。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变故,申侯措手不及,血溅当场,同时被割去首级的还有申国丞相,及一些反抗的臣工。 司寇夺宫,立即下令打开城门,同时北门也被攻破,楚军如洪水开闸瞬间涌入,公子元策马与熊赀汇合…… “大王。”彭仲爽快步迎出城门。 熊赀即时扶起他,“先生辛苦了。” 彭仲爽显得有些激动,“是大王给了臣这个机会,能为彭家上百人口报仇,臣不辛苦。” 熊赀紧握他的手给予安慰,“寡人即刻下令,重修彭氏家庙。” 彭仲爽顿时泪水盈眶,再拜,“大王请,容臣领大王入宫……” “报——!” 传令兵飞速策马奔来,跪在熊赀面前,“大王,陈国公主放火烧粮苍,乘众人救火之际逃出了营地,斗将军己帅兵追去。” 什么! 熊赀猛然一惊。 公子元听言,垂了垂眸。 彭仲爽不明原因,“这……”他将熊赀看住。 熊赀立即转身跃上马,“先生,申国之事暂交你安排。”言毕又看向斗廉,“楚军入申,不可伤其百姓。” “喏。”二人领命。 “大王。”公子元走上前,“臣弟与大王一起去。” 熊赀颌首,调转马头策马而去,公子元及熊赀的王卒紧跟其后。 * 官道上,颜英亲自驾着马车,上百护卫跟在其后。 “将军,楚军己经追上来了。” 颜英往后看了看,沉声道,“必须给公主赢得时间。”言毕,马鞭一扬,马儿以更快的迅速朝前跑去。 却不知拐弯处的一片树林里,藏着一群黑衣蒙面人,但见颜英等人驶过,为首的那人,手一挥,几个黑衣人同时砍断绳索,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下,正好落在官道上,将狭仄的路堵住,瞬间黑衣人又跳上早己准备好的马,朝颜英等人追去。 再说斗丹被巨石阻止,不能前行,只得停下来焦急的令众楚军推开巨石,而这厢黑衣人追了数里将颜英等人追上。 “放箭。” 顿时,一片箭羽射出,不少陈国护卫纷纷落马,颜英吩附众骑阻止,自己仍架车飞奔。 但是,极快他们被追上,并将马车团团围住。 “尔等何人?”颜英见他们打扮,不是楚军。 为首那人冷笑一声,“交出陈国公主。” “休想。”颜英抽出长剑,于是双方人大战起来。 陈国护卫虽然人多,但不敌黑衣人们,颜英武艺高超,却在那人面前,落了一截,十数招后,便败下阵来被赐倒在地,颜英又嗖的一跃起身,被其余黑衣人缠住。 那人朝马车而去,可是当他挑开帘子,马车里有两人卷缩在一起。 “陈国公主?” 那人冷清问来。 两人颤颤抬头,那人目光瞬间一禀,“你们不是。”言毕,长剑一挥,二人倒在血泊之中。 那人又急步走向另一辆马车,同样里面只有几个宫奴,那人一剑解决。 颜英见了,红着眼冲了过来,那人腾空而起,颜英刺了个空,待转过身来时,却是闷哼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己然被那人从身后一剑刺穿。 “一个不留。” 颜英倒下去时,只听得这么一句。##### 第79章:错过 楚军终于搬开巨石,斗丹冲了过去,可当他们赶到时,却见一地的尸体,血流成河,他惊鄂不己,一跃下马。 没有。 不是。 这些人里没有桃夭。 斗丹蹲在地上,又查看尸体。 “将军,没有一个活口。”有士卒禀报。 斗丹眉头紧皱,想了片刻,又起身四下张望,官道前方没有马蹄印,而两侧都是山林,他们是遭人袭击,刺客想必是遁入林中,“将尸体运回营帐。” 他下达命令,众人开始搬运尸体到马背上。 * 桃夭等人策马路过那块巨石,来到一岔道。 张谋一番观察,“公主,我们应走小路。” “不,直行。” 张谋大惊,“公主?” 桃夭朝他看来,神色严峻,“我岂能置上百将士的安危不顾,独自逃走?是我将你们带来了申国遇上了楚军,我一定要将你们平安带出去。” 几人感动,可是他们的命令便是保护公主,张谋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几人皆惊。 桃夭沉声道,“避于林中。” 于是几人立即下马,拉着马儿藏于一片茂林之中。 片刻,但见斗丹领着一队人飞速驶过,其身后的楚军行得慢,只因他们赶着两辆马车,车厢己被撤除,只留一块木板,上面摆放着尸体,数十匹马,其背上也驮着尸体。 避于林中的桃夭等人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那是陈国的护卫。 血还在滴,沿路一片红。 顿时,桃夭泪流满面,紧紧捂住嘴,玉瓒几乎是哽咽出声,张谋等人,紧握紧拳头,强烈压制住冲下去与这些楚军拼命的冲去。直到所有楚军通过,几人皆倒在林中,痛哭出声。 * 斗丹回到营地,熊赀,公子元己至,得知了情况,惊得踉跄数步。 被赵升及时扶住。 “大王?” 熊赀脸色苍白。 “大王,都是属下无能,请大王责罚。”斗丹跪在他面前请罪。 但听熊赀好半晌才说来,愤怒而急促,“封锁所有要道,去查,去查。” “大王,公主只是失踪,对方必是知道她的身份,或另有所图,大王当心身子。”公子元在一旁劝说。 熊赀猛的推开他默默朝自己营帐而去…… 公子元见了,垂下双眸,掩示自己的情绪。 * “你说什么,没找到公主?” 入夜,公子元在自己的营帐,他的副将巴折将白日一事详细禀明,原来他竟是劫杀颜英等人的黑衣人。 公子从站在铜灯下,原本是喜悦的神色顿时布上一片阴影,他微微沉思,忽尔笑了起来,“好一个陈国公主,好一计金蝉脱壳。” 巴折想了想,“公子,接下来要如何?大王派兵正四下寻找公主下落,我等不易现身。” “嗯。”公子元点头,缓缓道来,“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 熊赀猛的惊醒,但见四周一片漆黑。 “大王?” 赵升点起了一盏烛火。 熊赀撑起身子,他只是靠榻上休息片刻,怎么就睡着了? “天色还早,大王再睡会儿。” “几时了?”熊赀起身,披上了外袍。 “三更天,大王都两日没有闭眼了……” “三更天?可有消息传来。”熊赀来到书案侧坐下,揉了揉眉心。 赵升摇摇头,但见主子神色的失望,又赶紧道,“申国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这查找起来,必定需要时日,大王又事情繁多,便是申国这里也是一大堆。”赵升看着满案的文书,“大王要注意身体呀。” “寡人知道,可寡人一闭上眼便是她的影子,都是寡人的错,如果放她走便不会如此,也不至于是谁擒了她都不知道。” 赵升听言,心中长叹,见大王如此伤心,必是对那丫头用情至深了,他还想劝说什么,熊赀只是挥挥手,“你先退下,寡人想静一静。” “喏。” 赵升退出,却不敢走远了,就侯在门口。 直到凌晨,熊赀还是那个姿势坐着,赵升叹气一声,吩咐寺人端来热水供大王洗漱。 片刻,彭仲爽来了,却是满面春风,但见赵升一幅苦脸,“怎么了?” “还能如何?”赵升朝内室呶呶嘴,“客卿好好劝劝。” 彭仲爽颌首,“放心,大王自有分寸。” 正如他所说,熊赀心里自责难过,但并没有耽搁一丝政事。 两人一阵商量,因申国国君是周宣王的大舅,熊赀欲保留申国,留其社稷,但彭仲爽从分封制的历中教训及申国的地理位置考虑,提议灭申而设县,熊赀深思熟虑,同意了这一建议。 因此,申国设为申县,为了扶持彭氏旧族,因彭仲爽被灭族,便寻找到一位八杆子打不着的血亲,赐彭姓,封为申公。 伐申并非熊赀的目的,邓国却是他们的口中之食。 “大王准备何时动身?” 熊赀想了想,“大军伐申,虽伤亡不大,但也需要休息,以便应付接下来的大战,再过些日子吧。” 彭仲爽却也明白熊赀的另一个心思,“大王想留在此处寻找陈国公主?” 熊赀没有否认,看向彭仲爽,“不知先生可猜到是谁劫走了公主?” 彭仲爽惭愧道,“臣只想到一二。” “哦,先生但说无防。”熊赀急问。 彭仲爽道,“刺客用巨石阻止斗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害上百名陈国精骑,只能说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劫杀,一,刺客知公主离开的路线,时间,二,刺客并非一般贼子,而是训练有素,三,刺客对周围地形熟悉。然而公主离开,如此隐秘之事,刺客为何知道?以臣所见,定是那陈国护卫中有他国细作,致公主半路被劫杀,将公主劫去。” 熊赀一惊,“会是谁?那国细作?” 彭仲爽摇头,“他们劫持公主怕是对大王不利,或挑起楚国与陈息之间的争端……臣也一时难以着摸,大王如今要做的也只有等,不管对方是出自何目的,他们手上有筹码,总会做出反应。” 熊赀听言紧皱着眉头,“总之,是寡人连累了她。” 然而,他们分析并不准确,一月后,正当熊赀着急万分,等待那些“刺客”提出要求时,有消息传来,陈国公主入息,不久将与 息侯举行婚礼。##### 第80章:婚礼 息国都城,一间驿站。 息国的礼官刚刚离开。 玉瓒看着案上的华服,首饰,长长吐了一口气。 “终于是承认了公主,奴婢还以为,他们不认这门婚事。” 桃夭坐在一侧,目光却落在窗外。 自那日之后,他们迅速离开了申国,申国被楚军封锁,幸得她手上有令牌。 又是半月的颠簸,日夜兼程,他们终于到了息界,进了息都。 可是一身狼狈的她,谁会想到是陈国入亲的公主。 没有护卫,没有嫁妆,没有仆从,只有几人几骑。 她们帅先去了使馆。 陈国使臣,便住在这里等侯公主,见了她们一行人,惊鄂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得知一切原由,使臣立即拜见息国正卿。 桃夭记得,那日,使臣将他们安排入驿站,便数日未见,她以为这婚事就此搁置了,谁知两日前息国正卿到访。 `息国正卿息出,乃息侯叔伯,知命之年(五十来岁),精神抖擞,一双眸子甚是摄人。 他的话不多,只冷清的问了桃夭一路之事,桃夭低下了头,那段经历,她一生难忘,又岂敢忘记。 “我们从曾国饶道入息,在曾国,遇上盗贼,所有的东西被一洗而光,而颜将军及上百名护卫,因救我而丧身于贼手……” 是了,她没有提到申国,没有提到楚军。 只因,提楚只会给息国,陈国带来尴尬。 陈国公主和亲路上被楚军劫走,且不说名声,再说息国,陈国敢去讨个公道吗? 不能。 陈国己不是她的家,陈侯不会当她一回事。 息国不敢与楚作对,可面子上又过不去,只会归咎于她为息国带来耻辱,她将在息国寸步艰难。 玉瓒说,“公主就不必入息,从此天高地远,何不逍遥自在。” 桃夭却摇了摇头,她不能逍遥自在,她还有那么事要做。 父亲的死还没有查明,叔伯还未找到,颜英等人的死,熊赀必须付出代价。 近日来她只要一闭上双眼,便会出现颜英等护卫的容颜还有那满地的鲜血。 而这一切要依靠谁? 只有她的夫国。 息国虽小,却并非没有机会,因为她将是一国夫人。 因此,她来到了这里,只对正卿说曾国内乱,四处盗匪猖獗,果然,引来正卿叹息,同情,不管是真是假,她终是得到他们的承认。 这不,次日礼官便来了,言之婚礼之事。 那么接下来,这里就是她的一切。 从初春出发,如今己是入夏,外面阳光透着树叶洒下,色彩斑斓,她手里拿着竹鸟,“阿母,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她们错过了婚期,经巫占卜,婚礼在十日之后。 这日终于到来,息宫派来宫人上百,护卫上百,在禁军首领孙拓的带领下,来到驿站,算给足了她的面子。 三更,她便起床,任宫人们为她梳洗打扮。 “公主真漂亮。” 玉瓒赞不绝口,她对着镜子浅浅一笑,她就要出嫁了。 嫁给一个陌生人,嫁到一个陌生的国度。 从此再不能回头。 出了驿站,张谋侯在一侧。 她朝他走了过去,张谋赶紧施礼。 今日之后,他便要离开息国回陈。 那日,她告诉他,“若想保命,必将申国之事忘记。” 张谋眼眶泛红,“公主……” “你不甘心,是不是?” 张谋低头没有说话。 “我也不甘心。”桃夭脸上带笑,泪水却流了下来,“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们白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管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而此刻,她只对他微微一笑,道一句“保重。” 便头也没回的蹬上了马车。 却未想到息人如此热情,大街上,男女老少,跟着婚车而跑,他们拍手唱着最质仆的歌谣来表示对新妇的欢迎,及祝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桃夭微微失神,熊赀告诉她,她的名字,是母亲取自这只歌谣。 她闭上双眼,一颗泪水落下。 队伍到了息国宗庙,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拉开,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下马车。 入眼皆是陌生的一切。 她抬起头,看着高高矗立的庙堂之门。 礼官走了过来,笑道,“君上在内相侯,夫人请入。” 片刻,乐师奏响了喜乐。 桃夭端正身姿,一步步,缓缓的,走向她的归宿。 入了宗庙大门,两侧站着息国百官及宗室之人,他们纷纷对她行注目礼。 桃夭目不侧视,只注意到前方不远处,高阶上站着一男子,衮冕朱芾,玄衣纁裳,想必就是息侯了。 桃夭垂了垂眸,走向他。 他的夫君,他的依靠。 近了才瞧清,果真是位俊美的少年郎,只是脸色十分苍白,不过笑容十分好看。 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淡淡一笑,正要伸出手来,他却突然将手收回,抵着唇轻声咳嗽起来。 桃夭一怔。 周围的人都是一片尴尬之色。 正卿在一旁哼了一声。 息侯努力平息下来,脸色因咳嗽有些微红,他对桃夭抱歉一笑,再次朝她伸出手,桃夭这才扶住。 二人一起走向祭坛,祭祖,祭天,随后又一同蹬上马车回到息宫,众臣随后。 在息宫大殿,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一整套礼仪下来,己去了大半日,黄昏时,宫宴开始。 而息侯未坐多久,脸色十分难看起来。 桃夭注意到,从宗庙到息宫,他一直在咳嗽,他也在尽力控制,随身带有药,难怪,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宫宴匆匆结束,息侯与桃夭被送进了新房,但紧接着,医者也进来了,只因息侯晕厥。 她未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不过,心里却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与一陌生人同床,她始终做不到。 医者还在为息侯施针,桃夭出了内室,正巧息出也在。 “正卿,君上……” 息出道,“夫人不用担心,君上身子虽然弱了些,但并没有什么大碍。” 桃夭颌首,总觉得他有隐瞒。 这时医者走了出来。 朝桃夭一礼,“禀夫人,君上己经睡了,今日君上太过劳累才至如此,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 桃夭颌首,“有劳医者。” 医者退,司宫送出殿外。 寝殿便只余桃夭,息出和一些寺人。 桃夭对四周寺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来照顾君上。” 寺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桃夭不明所以,“怎么了?” 寺人跪了一地,还是未动,只将目光投向息出。 这时,只听息出开口,“你们退下吧。” 寺人这才躬身退出。 桃夭心中暗惊,朝息出看来,息出只道,“君上就麻烦夫人了。”言毕不多说一句,转身出了殿。 玉瓒来到桃夭面前,“今日可是公主的好日子,息君这是……” 桃夭抬臂阻止她的话,转身进到内室,看见榻上,她的夫君苍白的脸色,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 蔡姬把她嫁到息国来,怎么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呢?##### 第81章:奇怪 次日,桃夭在一阵咳嗽中醒来。 原来,她一直在内室,靠着软垫睡了过去,闻言,立即起身来到榻前。 “君上,你醒了?” 但见息侯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你……”息侯又咳了两声,司宫与两位寺人及时走了进来,“君上,该喝药了。” 司宫扶起息侯,息侯仍将桃夭看住,好似记起了什么,艰难的扯出些笑容,“夫人?” 司宫在一旁说来,“夫人昨夜守了君上一夜。” 息侯微微惊讶,桃夭道,“这是妾应该做的。”她看向司宫,“让我来吧。”司宫将药交到桃夭手上。 两人毕竟是初次见面,彼此都有些尴尬,话也不多,息侯喝了药,再次躺下,吩咐司宫照顾好夫人,桃夭这才出了殿,由司宫领着她朝自己的寝宫而去。 一路上,穿花拂柳。 息宫与陈宫相比小了许多,但园林湖池,亭台楼阁一个也不少,且十分精美,皆是画栋雕梁,丹楹刻桷,桃夭的宫室在后宫最大,名为倾颜殿。 殿内早有宫人寺人迎了出来,站在院中,向这位夫人行礼。 桃夭慢慢踏入,看见院中居然有两株桃树,顿时升出一股子亲切之感,虽然花季己过,满枝绿叶,也是那般好看,她站在树下片刻方才进了正殿。 宫殿装饰大同小异,没有陈宫的奢华,却更加典雅,桃夭环顾一周,坐在高位上。 宫人寺人进殿再拜,司宫上前,手一扬,一寺人端着一个木盒上前,司宫笑道,“这是君上令奴拿来的,是夫人的印章,及宫册,以后宫中大小事皆由夫人处置。” 桃夭微笑颌首,玉瓒惊喜不己。 桃夭道来,“听礼官言,宫中仅有一位莒姬。” 司宫回答,“莒姬是先君的姬妾,并非君上生母,莒姬之子夭折,君上可怜他孤伶,便从其封地接入宫中,住在舜华殿,莒姬因丧子之痛,哭坏了双眼,因此极少出殿。” 桃夭又道,“即是先君的姬妾,也该去探望一番。” “是。”司宫回答。 片刻,桃夭又问,“宫中只有两位美人?” 司宫道,“并非美人,只是服伺君上两位御妾,夫人不见也罢。” 桃夭颌首,心下了然,却止不住诧异,这后宫怎的如此冷清? 桃夭又问,“平里时,宫中事务由谁处置?” “是奴。” 这时一旁走出一寺人,大约三十来岁,正是宦者令。 在其身后还跟着几位宫人,年纪皆长,想必是各处管事的,由宦者令一一为桃夭介绍。 桃夭认真的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高贵而端庄。 各人介绍完毕,皆退至一则,听侯桃夭吩附。 “小童初到息宫,对宫中一切事务皆不熟悉,以后还望各位相助。” 众人皆施礼。 这时,司宫又上前道,“夫人照顾君上一夜未眠,还请夫人好生休息,奴就告退了,夫人初到息宫,但凡夫人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可寻这些宫人,也可使宫人来唤老奴,老奴定当为夫人解忧。” “如此,多谢司宫。” 司宫退下,却并没有走远,而是避于殿门侧,但听桃夭又向几位管事者询问宫中之事,声音不高不低,自有一股威严,却又不张扬嚣张,司宫伫立片刻,方才离去。 司宫回到息侯寝殿,息侯正怒骂一众宫人。 原来息侯要起榻上朝,被宫人劝阻,息侯要治众宫人之罪,宫人跪了一地。 司宫赶紧上前,扶着他,将宫人屏退。 “君上切勿生气,好好把身体养好才行,再者君上大婚,朝中己休沐三日。” 息侯怒道,“寡人没有病,都是那老匹夫……” 司宫赶紧捂上他的嘴,惊慌的四下看了看,才说来,“君上小心隔墙有耳呀。” “寡人不怕他,这是寡人的宫殿,这是寡人的息国。” 息侯说着又大咳起来,司宫赶紧抚着他的胸口,将息侯扶着榻上躺着。 咳完之后,息侯又捶胸而泣,“寡人为何偏偏摊上这么个赢弱之躯?” 司宫赶紧握住息侯的双手,不让他伤了自己,随着哭道,“君上千万不可伤了自己,这息国还要靠君上呀。” “靠寡人?”息侯又是自嘲一笑,“寡人现在连上朝都难,便是上了朝,一切还得看正卿脸色,寡人还是君吗?”他反问司宫,脸上挂着泪,司宫泣道,“一定会有法子,一定会有法子……” 息侯摇摇头,“还有什么法子,若是让正卿知道寡人……寡人这君位便是到头了。”言毕,侧过身子,将被褥拉扯上,盖住了自己的头脸,声音呜呜传来,“寡人刚才梦见小玉了,她在怪寡人……” “君上千万不要这样想,小玉这样做都是为了君上。” 息侯没在说话,只传来一阵哭声。 司宫见了,心痛得难以呼吸,他从小便伺候着君上,亲眼看着他长大,君上的苦,他也最明白,君上虽为君,却无一丝实权,还有君上的身子,司宫暗叹一声,为君上夹好被子,悄然的退了出去。 * 桃夭自然不知这些情况,她询问了息宫之事,己是一个时辰过去,实在疲倦的她由玉瓒扶着进了内室,这一觉睡到黄昏才醒。 她睁开双眼,但见四周陌生的一切,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嫁人了。 一个陌生的国度,一个身体赢弱的夫君,一个掌握重权的臣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是了,昨日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息侯面对息出的唯喏,宫人面对息出的言听必从,这个息宫,又将是如何的步步惊心? 桃夭思索良久,才起身唤宫人而入。 洗漱完毕,桃夭再去息侯宫殿看望他的病情。 却被司宫挡在外面,司宫笑道,“君上刚进了食,己睡下了,夫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桃夭也不在意,说了几句客套之言便转身离去。 “公主,这息宫,奴婢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哦,有何怪?”桃夭问道。 二人己回到寝殿,桃夭换上居家服,坐在几案边看着宫册。 玉瓒见宫人不在,这才说来,“奴婢觉得息侯奇怪,正卿奇怪,这里的宫人也都奇怪,奴婢还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咱们。” 言毕,玉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们是外来人,自然会有许多人盯着,不足为奇。” “可息侯……公主昨日才与他大婚,今日就把公主冷落在此。” “君上不是病了吗?” “可是……”玉瓒说不上来,总觉得与自己想像的不一样。 “你是不是还想说,息宫太安静了?”桃夭替她将话说完。 “对,对。”玉瓒点着头,“在陈宫可不是这样,不对,庄公生病那阵,陈宫也是如此,宫人们战战栗栗。”玉瓒一惊,“难道息侯也……” “不许胡说。”桃夭啪的将竹简放下。 玉瓒赶紧噤声,“不会,不会,是奴婢多心了。” 桃夭却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第82章:醉酒 接下来,桃夭每日都去看望息侯,会稍坐片刻,两人相处客套而生疏,这日,桃夭想到了莒姬,于是去了她的宫殿,原来莒姬不仅眼睛失明,脑子也不灵光了,有疯癫之症,桃夭只吩咐宫人们好好照顾着。 从莒姬处出来,桃夭又朝息侯的明华殿而去,来到一处幽静的小径,却听有人在说话。 她伫立倾听。 “妹妹,君上有多久没去你那里了?” “唉。”但听一声叹息,“自从我入宫,君上只宠幸一回,便将我搁置不管不问,姐姐入宫早,想必得君上的宠幸胜于妹妹。” “我也只比你早一年而己,君上不喜女色。” “为何?” “妹妹想知道?” “告诉你,君上本来有一位红颜知己,是一位宫奴,君上欲娶为妻,正卿不同意,将那女子赶出了宫,后来女子走投无路自缢了,从此以后,君上便不喜女色,连正卿送来的美人,君上都敢退回去……” “啊!”玉瓒听言发出一声惊呼。 “谁,谁在那里?” 竹林中走出两人来。 但见桃夭,吓得赶紧跪下,“妾见过夫人。” 桃夭眉头微皱,“你们便是君上的御妾?” “然。”二人恭敬回答,声音微颤。 桃夭将二人打量一番,的确长得美貌,不过也仅仅如此,这般美貌的女子她在陈宫见得太多。 “你们退下吧,若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胡言乱语,定不饶恕。” “喏喏。”二人颤颤而退。 “她们是谁送来的?”桃夭见二人离去的背影,问向身后的宫人素。 宫人素是宫中老人,年纪并不大,但入宫早,对宫中情况最为了解,是以派到桃夭身边打理一切。 宫人素回答,“两位御妾皆是长公主所赠。” “长公主?” “长公主是君上的阿姐,四年前嫁入了蔡国。” 提到蔡国,桃夭只觉心口一痛,身子突然像抽空一般。 她握了握双手,深吸一口气,想起来了,蔡国先君将君位传给了蔡季,而未传给年幼的公子,那位公子必定就是长公主所出。 桃夭也没在问什么,心里有些明白了,为何息宫如此安静,她继续朝明华殿而去。 一切都是客套的问侯,她陪息侯用了餐,息侯问她是否习惯了宫中生活,她一一回答,如此,二人便再无多言。 桃夭退出后,又遇正卿息出走来。 二人在殿外相遇,息出施礼后,方道,“君上之疾可有好些?” “多谢正卿关心,君上好了许多。” “如此,君上该与夫人圆房了。” 什么?桃夭猛的抬起头来。 但见息出严峻的神色,好似他刚才之言,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在桃夭看来,他甚是无礼。 “夫人是陈国公主,以后要担当起延绵子嗣的重任,如此夫人在息国才有一席之位,不是吗?” 他此话何意? 虽然是实言,但在桃夭听来,却有威胁之意? 桃夭不悦紧皱着眉头,息出却也冷冷一笑进了殿。 “公主?”玉瓒也感到息出的不善,桃夭抬臂阻止她说话,匆匆朝寝宫而去。 一下午,便在心神不宁中渡过。 黄昏,桃夭得到旨意,今夜侍寝。 她知道是正卿的意思。 在入息的那一日,便知会有今日,她也做了心理准备,然而息侯生病,她着实松了口气,紧崩的玄得以松驰,可是这根崩如今再次崩紧,她便要再次经历一番挣扎,就如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现在还要再鼓起勇气,可知有多难,还不如大婚当日便…… 桃夭闭着双眼,身子微抖,直到玉瓒紧紧握住她的手。 “公主?”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眶有湿意,“过了今夜,我当真不能再回头了。” 与之同时,楚国大军正在攻打邓国城池,己连拔四城,以熊赀的计划,这几城直通中原,是重点之重,如今还余一城,便全归于楚之疆域。 战鼓雷动,消烟四起,熊赀站在一高处,看着楚军如破竹之势,己经冲到城下,冲车猛烈的冲撞城门,工兵挥动工具挖地道,箭手的长箭从弓中射出,士卒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之上…… “不足一个时辰,必将攻下此城。”彭仲爽在一旁说来。 熊赀神色严峻,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不似以往那般,每攻下一城,都有一种满足自豪之感,他突然想到幼时舅父对他的照顾。 很多事身不由己,即便他是一国之君,在之大争之世,楚国要更加强大,必须要使自己的拳头更加强硬,自己的刀剑更加锋利,这就需要不断的开疆扩地,那怕是至亲的国家。 他闭了闭眼。 正在这时,有传令官飞奔而至,将一封秘信递上,又迅速退下。 熊赀看到信上的标志知道是从息国而来,立即启封。 “息侯与陈国公主今日大婚……” 再看日期己是几日之前。 熊赀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紧紧的将秘信握在手里。 她终是嫁给了息侯。 他再次错过了她。 他还是错过了她。 心中有什么堵得难受,又有太多的疑问。 她是如何逃走的? 她是如何到的息国? “大王,发生了何事?” 彭仲爽见他脸色不对,立即问道,赵升却明白那封信定是息国来的,主子每日都在盼望着,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然而,熊赀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一阵欢呼声传来,众人再寻声望去,高高的城墙上,插了楚军的旗帜,楚军们欢呼着他们的胜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熊赀的心却更加难受起来。 * 夜晚,桃夭换好衣衫,缓缓朝明华殿而去。 她多么希望这一条路长些,更长些,可惜,转眼即到。 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直到司宫出迎,“夫人。” 桃夭深吸一口气,玉瓒担心的看着她,她己迈开步子。 玉瓒与宫女素跟在身后。 殿内响起了悠扬的琴声,透过一层沙幔,但见息侯身着一席白衣端坐在几案后,正专注的抚着琴。 桃夭一怔。 一个画面突然就窜入脑中。 竹林中,一袭白衣的蔡季也是如此。 翩翩佳公子如淤泥中的白莲一尘不染,如谪仙那么不可冒犯。他的琴声婉转又带着某种不甘,柔软时如水,铿锵时如瀑…… 直到琴声停了,桃夭还没有回过神。 息侯己朝她看来,对她笑了笑。 他朝她走来,她定定的站在原地。 是蔡季。 是他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他每走一步,皆让她心口重重一跳。 她好想哭,他来找她了? 她朝他露出了笑容。 然而眨眼之际,蔡季的身影变成了另外一人。 心中是如此的失落,还未等她调正好自己,息侯己牵起她的手。 她心口一颤。 她随他一起,来到几案旁坐下。 片刻,她己收敛情绪,“君上的琴声令妾感动。” 她拭了拭泪水,“让君上见笑了。” 息侯笑道,“听闻夫人也善音律,可否抚琴一曲。” “喏。”桃夭微微垂眸,息侯便将木琴放在她面前。 桃夭双手放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声质好,弦好,是一把上好古琴。 桃夭抬头看他一眼,这才弹奏起来。 桃夭的琴技不输于息侯,乃蔡季亲手所授,却又让她想到以往之事,暗暗平定心情,琴声平缓无波。 一曲毕,息侯称赞不绝,为她斟了一杯酒。 “夫人的琴声,甚为动听。” “妾献丑了。” 二人相对而饮。 息侯看了看四周宫人,“你们退下吧。” 言下之意,他要就寝了,宫人皆退,玉瓒担心的看了桃夭一眼缓缓退出。 顿时,内室只余二人。 红烛闪烁,偶尔响起爆烛之声。 桃夭紧张的握住双手。 息侯又为她倒一了杯酒。 她也想喝,都说酒可以壮胆,于是一饮而尽。 她自认酒量还行,然而,这才第二杯下肚,便有些头晕眼花,看着息侯的容颜竟恍惚起来。 “夫人,你醉了。” 只听息侯的话在耳边响起,之后,便一无所知。##### 第83章:怒斥 息侯坐在席上,看着倒在几上,一动不动的桃夭,愣愣出神。 好半晌他才起身,将桃夭抱起,轻轻放在榻上。 “对不起……”他喃喃道来,泪水己然流下,他感觉自己是个无耻之徒,可是他只能如此,他双手捂住了脸。 “出来吧。” 耳房里走出一人来。 身着寺人衣衫,战战兢兢的跪倒在息侯面前,不敢抬头一眼。 息侯缓缓起身,“你明白你要做什么?” “喏,喏。”那人点头如捣蒜,吓得满头大汗。 息侯嗯了一声,跌撞的朝外走去。 “君上,君上?” 突然司宫的声音在外响起。 息侯一怔。 司宫己慌张的推门而入,四下看了看,最后跪在地上,“莒姬疫了。” * 莒姬半夜醒来,突然大呼小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宫人一时没有拦住,她冲进院子,失足落于湖水之中,待救上来时,己没有了呼吸。 莒姬是先帝宠妾,曾对息侯有养育之恩,息侯将之风光大葬,并为其戴孝三月。 而那夜的事情,桃夭却没有什么印像了,她只记得喝醉酒,次日醒来时,才知莒姬之事,作为一国夫人自然将丧事落在身上,按息侯的意思,与礼官商量着如何操办,这一忙就是好几天过去,直到此时才能坐下来好好回忆一番。 玉瓒见她发呆,以为主子累了,便劝她去榻上躺一会儿,明日莒姬出殡,又得忙碌。 “玉瓒。”桃夭突然问来,“那夜息侯何时离开的?” “嗯?”玉瓒诧异,“公主是问……那晚的事?” 桃夭点头,玉瓒道,“公主与息侯抚琴饮酒,奴婢等人退于殿外,后来奴婢见殿内的灯暗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便有宫人来报莒姬的事,然后,息侯匆匆离开。” 玉瓒说完倒红了脸,咬着唇道,“那夜公主与息侯可有……”她不好意思问。 桃夭一手抚着额,“应该没有吧。” “嗯?公主怎能不知情?” 桃夭有些烦躁,“我醉了……”她突然拉住玉瓒的手,“我只喝了两杯便醉了?” 玉瓒也有些诧异,“公主的酒量可是跟着公子季练出来的,怎能两杯便醉?”提及公子季,玉瓒愣了一瞬,小心的看了主子一眼,见主子并没有难过,好似陷入沉思。 “公主?” “你也觉得此事蹊跷对吧?” 玉瓒想了想,“息侯走后,奴婢便进殿伺候公主,公主当时醉得厉害,怎么也叫不醒。” 桃夭听言突然升起一股子寒意。 次日出殡,一切准备妥当,唯独不见息侯,本来莒姬只是先帝的一个妾,息侯可不用出席,但息侯早有交待,也足见他对莒姬的敬重。 桃夭亲自往明华殿相请,却听见殿内传来一阵呵斥声。 而宫人们纷纷退到殿外。 桃夭有些尴尬不知是进还是退?正踌躇着,却听出来了,呵斥声并非息侯。 “谁在里面?” 宫人喏喏,还是回答道,“是正卿。” 桃夭一惊。 “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一个先君的姬妾出殡搞得如此隆重,还要戴孝三月,置礼数何在?” “君上不好好处理朝政,竟做些没用之事。” “君上继位五年,可后宫无姬无妾,更无一位公子,君上如何面对息氏先祖?” “依老臣的意思,丧事免了,一切从简……” “君上,时辰到了,为何还不出发?” 桃夭突然推门而入。 殿内只有息出,息侯,司宫三人,见此皆是一怔。 息侯涨红着脸,不知是被息出训的,还是因为桃夭的出现而露出的尴尬。 司宫一幅惊讶之色。 息出眉头紧皱,明显不悦。 桃夭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不作声色,只道,“原来正卿也在这里?正卿是来为莒姬送丧的吗?” “你说什么?”息出怒问。 息侯与司宫皆是心惊肉跳。 息侯尴尬道,“夫人先去,寡人……” 桃夭故作惊讶,打继了他的话,“难道君上不去送莒姬最后一程?” “君上可知,身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莒姬虽然并非君上生母,但是,莒姬对君上有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大于天,若先君知君上如此,定会责罪于君上。” 桃夭一脸不可思议,“妾在陈国便闻君上是重孝之人,正卿你且劝劝君上。”桃夭又看向息出,一本正经道,“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笃,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不知正卿可赞同其意?刑三百,罪莫重于不孝。” 平居不恭敬,不是孝顺,侍奉君主不忠诚,不是孝顺,居官不谨慎,不是孝顺,交友不诚实,不是孝顺,临战不勇敢不是孝顺。刑罚三百,罪过没有比不孝顺更重要的。 “你……”息出被她问住,有些恼羞成怒,这明明是借此说事,他是何等人,岂能不明白?她意有所指。 息出深吸一口气,不由得好好打量着这位新夫人。 但见她一脸严谨的表情,并不惧与他对视,忽尔便冷笑几声。 “夫人所言甚是。” 桃夭颌首,又看向息侯,行了一礼,“君上别怪妾啰嗦,妾一切只为君上着想,还望君上与妾一道送莒姬最后一程。” 言毕,不再理会息出,竟上前两步拉起了息侯的手。 息侯己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包括司宫。 息侯任由桃夭拉出了华明殿,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夫人?” 桃夭回过头来,却也放开他,松了口气,朝息侯一礼,“是妾失礼了,妾气不过正卿适才的话,妾并非指责君上,而是说给正卿听的,若给君上带来什么麻烦,一切后果由妾承担。” “夫人。”息侯却是激动的拉起她的手,“寡人……”他不知如何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他惧息出多年,而朝中也没有人敢反驳于他,今日,却被夫人逼问得毫无反驳之力。 虽然明是劝戒自己,何尝不是提点息出,臣不事君,也是不孝。 息侯瞬间眼眶湿润。 桃夭也从他的表情看了些端详,息出把握朝政,蔑视息侯己不是一日两日了。 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同情与怜悯。 她拍拍息侯的手,以示安慰,“走吧,先送莒姬出殡。”##### 第84章:新政 一路上,皆是息侯将桃夭看住,细细观察。 回到明华殿,息侯屏退众奴,“司宫,你瞧见没有,息出那老家伙今日吃憋,恐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日,哈哈……寡人高兴,寡人从来没有这般高兴过。” 司宫见主子开心,自然也开心,“老奴瞧见了,正卿的脸色气得苍白。”随之又叹了口气,“未想,这位夫人不仅治理后宫有道,还如此厉害。” “哦。”息侯好奇,“快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司宫便将桃夭入宫这十数日对息宫的安排一一相告,息侯听着脸上露出笑容,但接着又暗淡下来。 “君上?” 息侯摇摇头,“陈国公主端庄大气,而寡人。”他想起那夜之事,之后,他便不敢怎么见她,见了面,也有意眼神回避。 “寡人对不住她。”言毕,息侯突然说道,“若是寡人告之夫人……” “万万不可。”司宫阻止道,“君上别因为夫人说了两句话,而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呀。” “可是,寡人实在不想害她,这等污秽之事,岂是君子所为?” 息侯说着涨红了脸。 司宫长叹一声,“这也是没有法子,要不再等等,君上守孝,正卿也不至于逼你在守孝期间与夫人圆房吧。” 息侯听言点了点头。 息国朝堂。 众臣得到楚国伐申,伐邓获得大胜的消息,一片嘘吁。 他们一面指责楚王的无情,竟对亲舅父下手,一边担心息国的命运。 息国周边小国皆被楚或伐或灭,那么是否意味着息不久也将面对战事? 息国小,国力弱,众臣担心不己。 有臣道,“息与蔡,陈皆为姻亲,但除此之外,必须扩军。” 有臣道,“扩军,钱从何来?” 有臣道,“那有何难,增加赋税。” 众臣一一讨论,息侯想开口,竟是插不上嘴。 息出像是看出他的意图,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不知君上有何见解?” 破天荒的,他竟询问息侯之意。 众人皆怔,立即噤声纷纷朝息侯看来。 息侯年纪不大,却己及冠成年,但在大多数臣工眼里,他仍是多年前那个小儿,弱软,无知,只因他的身子的确赢弱,连说话都似没了力气,才使得众臣始终将他看成小儿。 众臣对他仅是君臣之礼,也并非不尊重,只认为他的确没多大本事,朝中大多政事,皆出息出之手。 息侯见众臣望来,突然感到一丝紧张,额上开始冒冷汗,原本一肚子想说的话,最后只道来,“增加赋税,国人又得吃苦了……” 众臣想笑却不敢笑。 息出嘴角一扯,出例道,“息之国人自当为息出力,国将不国了,息人又将何处?” 霸道而凌厉的话,直接将息侯驳到。 “正是,正是。” 众臣纷纷附合。 “君上若能提出强国强军的法子,臣等自当照办。”息出接着又道,众臣纷纷问来。 “不知君上可有什么法子,让息国强大起来,能不惧楚之威胁?” 息侯面对众臣“相逼”竟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能言语。 最后还是息出打了圆场,“君上身子弱,此等国事还是臣等为君上分忧吧。” 言毕,瞟了息侯一眼,息侯赶紧垂下了头。 息侯回到华明殿,垂头丧气,宫人送来热浆,息侯一一打翻在地。 司宫见了立即屏退众奴。 “君上何须再为这样的事生气?” “是呀,寡人何须生气,那一次不是如此。”他懒懒坐下,双手捂住了脸,“寡人己经习惯了……寡人也明白了,便是息出给寡人机会,寡人也治理不好这个国家,他这般明白的告诉寡人……寡人无用,寡人无用。”说完便敲打着额头。 司宫赶紧拉住息侯的手,“君上不要再伤害自己,君上通音律,善歌词,又熟读各国传记,怎么能说君上没有治国之才?” “不错。” 随着一道声音,二人抬起头来。 桃夭己经站在门口,“臣妾过来看看君上,无意听到君上之言,还望君上责罚。”言毕施了一礼。 息侯怔了半刻,才走过去将她扶起,自从上次以后,息侯对她明显热情了许多,不再是客套的疏远。 虽然她只是帮他说了几句话而己,却不知,这几句话对于息侯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在这宫中能有人为他出言,仅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他能不感动吗? “夫人起来说话。”息侯将桃夭拉到一旁坐下,有些脸红,“倒让夫人见笑了。” 桃夭浅浅一笑,“君上是一国之君,妾相信君上。” 息侯抬起头来,桃夭对他重重点头,眼神是鼓厉是赞许,息侯不由得一愣。 “夫人?” 桃夭道,“君上是妾的夫君,君上有难处,妾当鼎立相助。君上何不与妾说说。” 息侯听言看了看司宫,见司宫无奈的点了点头。 息侯叹道,“今日朝上,得知楚军伐申伐邓,众臣皆担心楚会伐息,息国国小势弱,却不知如何应付,有臣提出扩军,但扩军需要钱财,他们便想增加赋税,但是……寡人并不同意,赋税增加,国人如何负担?” “君上说的正是。” “真的?”息侯瞪大双眼,“夫人也觉得寡人说的对。” 桃夭笑着颌首,“君上有一幅仁慈之心。” 息侯听言,以为她是敷衍,又暗了神色,“可惜,仁慈并不能治国。” “谁说不能治国。”桃夭又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息侯不解,定定的看着她。 桃夭缓缓道来,“扩军增强国防,确实不错,但会给国人带来负担也是事实,扩军,军从何来?自是国人中来,国人入军,士农工商,何人经营?无经营,国库没有钱财,又只会向国人增税,国人皆去参军,又那来能力交税,如此反复,国只会越弱,国人怨声载道,国人离心。” 息侯听了立即点头,桃夭说出了他心中所想,“正是如此,那该如何?” 桃夭问道,“君上可知齐国变法?” “管仲变法?”息侯惊问。 桃夭点点头,朝司宫道,“司宫可去拿变法之书。” “喏,喏。”司宫急退。 桃夭又道,“君上何不参考管仲之法?强国强军,必须强民开始。” “强民?” “劝课农桑、推崇新政。” * 接下来几日,桃夭与息侯一道商讨管仲变法之政,几近废寝忘食,玉瓒与司宫忙里忙外照顾他们饮食。 二人结合息国实情,制定出一系列措施,大都为鼓厉农人发展生产,国人经营工商,扩大对外交易…… 看着这些条例,息侯越发精神,双眼炯炯有神,“夫人,待明日寡人将这些在朝堂上一说,看那息出还能拿出什么话来。” 桃夭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君上可先请族长过目。” 息侯惊讶,“为何?” 桃夭道,“君上必须得到公族的支持,才能实行这些新政,如此便是息出否认,又能如何呢?” 息侯倒想起来了,有些恨恨道,“息出把持朝政,一切都以他说了算,寡人这次一定要以理据争。” 桃夭点点头,“君上所言甚是,君上是息国的君,是息人的君,更是那些臣工的君。” 息侯听了顿时热血沸腾。“好,寡人立即召族长入宫。” “不可。”桃夭按上他的手,“君上最好亲自去。” 息侯想了想,“寡人明白了。” 言毕,息侯猛的起身,突然一阵头晕目玄,站立不稳,又倒在了席上。 “君上?” 众人皆惊,息侯己经晕了过去。 * 明华殿内点起了烛火,殿内一片安静,医者己经离去,留下一句万年不变的话,“君上近日太于劳累,需要休息。” 桃夭坐在榻侧,也是累得没有一丝力气。 司宫见了,小声说道,“夫人先回去休息吧,此处有老奴伺候。” 桃夭看着息侯苍白的神色,有一些自责,“是我着急了,未想过君上的身子。”她抬起头来,“君上到底是何病?” 但见司宫脸色一变,有些支吾,“也没什么大病,只是从小身子便弱,不能劳累。” 桃夭见他眼神闪烁,知道他们还不信她,也没在逼问,只道,“小童即嫁与君上为妻,便会事事以君上为先,君上好,便是小童好,君上有什么不测,小童的日子也难,你可明白?” 司宫赶紧说来,“老奴明白,老奴替君上感谢夫人的相助。” 桃夭摇摇头,“罢了,我先回去了,你好生照顾着,族长那里,待君上好些再去拜访,也不可太急于求成了。” “喏。” 司宫恭敬送桃夭出了殿。##### 第85章:争锋 息出府邸。 息出下了马车,进了院子,其子息关迎了出来,“父亲,君上之疾如何?” 息关乃息出长子,年轻有为,在朝中任司徒(掌管各种劳役、兵役等)一职。 息出紧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但从其神色来看,息侯病情并不乐观。 息出大步朝书房而去,息关不敢再问,紧跟其后。 息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草的事寻得如何了?” 息关立即回答,“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顿了顿,解释道,“儿子己派人用重金去楚国购买,虽然此药难寻,但重金之下,必能寻得,只是需要时日罢了。” “嗯。”息出轻应一声,“此事抓紧些。” “父亲?”息关唤住父亲,欲言又止。 息出停下脚步看他一眼,“何事?” 息关垂了垂眸,“父亲,既然君上之疾没有起色,为了息国社稷,父亲是否该……” “住口。”息关的话引来息出一声呵斥,他怎么不知儿子的心思。 息关喏喏,低下了头,但听息出厉声道,“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言毕,将房门“咚”的关上。 息关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深深蹙起,他十分不解父亲的所作所为,每次谈到此事,皆会令父亲发怒。 他慢慢的走在回廊上,一路沉思,遇母亲曾氏走来。 曾氏是蔡国贵女,在母国有尊贵的身份,嫁入息国来,又因生下长子,在息府的地位自然极高。 “母亲。”息关施礼一拜。 曾氏见其子面有愁容,“你父亲回来了。” “是。”息关答道。 曾氏将儿子拉到一旁,屏退身后的奴仆,低声道,“可有向你父亲提及?” 息关点点头,又摇摇头,“儿子刚一开口便被父亲喝斥一通。” 曾氏听言冷哼一声,好似早己料到,“你的父亲掌权数年,只要他一句话,这息国的君位自是手到擒来,他还在犹豫什么?” 息关想了想,“或许父亲有自己的考虑,此事母亲也别再提起了,以便伤了夫妻情份。” 曾氏嘴一瘪,不以为然,“夫妻情份?他若想到夫妻情份,会接而连三的纳妾?” 息关嘴角抽了抽,不好评价父母之间的事,只听曾氏又尖锐道,“我却也不在乎,在这府里,姬妾再多,也没有一人能撼动我的地位。” “母亲所言甚是,母亲还需宽心的好。”息关安慰着。 曾氏看向儿子,叹了声气,拉上他的手,“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儿子知道。” “你的父亲继承君位,以后这息国就是你的了。”原来曾氏也有颗不安定的心,她继续说来,“原本息侯向陈国求娶,我便不答应,你的父亲非要如此,与陈国结亲,以后夺位甚难,不过,也算上天有眼,那位陈国公主身份并不尊贵,蔡姬说了,我们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不用考虑陈国。” 曾氏年轻时曾与蔡姬是闺中蜜友,这么多年来,二人一直有书信交往。 “息侯毫无作为,身子又那般赢弱,你的父亲也是息氏子弟,得了这君位又能怎样?我与你父亲夫妻二十年,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即不还政,又不夺权,哼。”曾氏冷笑一声,十分气恼,息关只得言语安慰,扶着母亲朝寝室而去。 曾氏又一路抱怨,“蔡姬在陈国如今是最尊贵的女人,连陈侯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我岂能比她差?想当初在蔡国,她虽是公主,却是庶出,还不如我这个贵女,嫁入陈国,也是个妾,我可是正妻,可如今呢,她离陈国夫人之位只一步之遥,而我为什么不能做息国的夫人?” “母亲,做夫人真的那么重要吗?”息关喃喃问道,心思却放在了另一处。 曾氏白了他一眼,“不重要?为何长公主弃你而嫁去蔡国?” 曾氏的话令息关顿时脸色惨白。 曾氏突感自己言语不妥,立即好生安慰着,“罢了,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以后你当了息侯,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长公主当初弃你,也活该有了报应,如今她的儿子没有当上蔡侯,蔡季将她们母子俩赶出了王宫,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你也不要再去想那样的女人,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知道吗?” “是。”息关低着头,“儿子谨听母亲教导。” 息关态度恭敬平静,心里却是波涛一阵起伏,长公主如雪,他视为珍宝的女子,当初是如何的绝情,头也不回的远嫁他国,不顾他的苦苦相求。 “你就当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我的夫君必须是一国之君。”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自然不甘心,他要让她后悔,她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一国之君,其实他离这个位置并不遥远。 * 再说桃夭趁息侯养病这两日,反复研究新政,深夜还能见着她的寝室亮着灯光,为此,玉瓒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多次劝说无果,她又怎能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呢。 主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如今孤身一人在异国,虽是公主,却没有母国的支持,她是多么的艰难,只希望在这里,她能得到幸福,她的付出值得。 然而,几日后,当息侯将新政告之公族时,却得到公族反对,并且非常激烈。 这是桃夭未曾想到的。 不是有了良策,能达到强国的目的就可以去施行吗? 为何如此? 难道这些新政不妥? 后来,她才知道,她所提出的德政,法制,损害了贵族的利益,仅仅是减免赋税一项,便遭到抨击,更别说其它的了。 息侯沉不住气,没得到公族支持,便将新政公布于朝上,让大臣来评价,却不知,这些大臣那一个不是贵族出身。 息侯据争,却没有一人支持他,皆道,“望君上慎重,君上慎重。” 结果,息侯再次气晕在朝堂。 桃夭急急赶到明华殿,得知息出正在殿内。 “啪”的一声,息出将竹简甩到息侯面前。 “这就是你所谓的新政?” 息侯鼓起勇气,那怕心里如此畏惧,他一改往日喏弱之态,挺胸抬头道,“正是,寡人不知有何不妥?” 息出吃惊于他的态度,将他深深看住,随之又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不屑,“若此政可行,为何得众臣反对?君上,你未免太意想天开了。” 被息出嘲笑,息侯气得满脸通红,那份片刻树立起的勇气与信心,在息出嘲弄的目光下荡然无存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你,你……” 司宫赶紧扶住他,“君上息怒,有话慢慢说,别急坏了身子。” 息出瞟他一眼,嘴角一勾,“此政可是君上所想?” 息侯喘了两口粗气,“何意?” “臣以为,君上继位数年,早该明白朝中形式。” “寡人当然明白,如今朝中不就是正卿说了算吗?” 息侯呛出话来,令息出一怔,他眉头紧皱,狠狠将息侯看住。 息侯想起了桃夭的话,又是一幅豁出去的模样,“如何?难道寡人说得不对吗?” “君上……”司宫在一旁想阻止,被息侯推开。 息侯上前两步,红着双眼,说出了长久压抑的心理话,“你当真有把寡人放在眼里吗?” 面对息侯凌厉的目光,息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今日的国君与往日不同了,他懂得反抗,懂得力争,然而……息出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只听他冷笑一声,“君上是在指责臣吗?”他反问出口,一步步逼向息侯,一双眸子十分摄人。 “没有老臣,君上以为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没有老臣,君上以为朝中众人,还会敬重君上?” “没有老臣,息国的社稷还能维持多久?” 息侯听言,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青,不由得频频后退。 他试着与他对抗,为何总会处于下风? 而殿内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无一人敢言。 直到桃夭的出现。 “息出,你大胆!” 桃夭怒言相斥,大步走了进来,“正卿乃朝中大臣,正该为朝出力,正卿乃君上之臣,正该为君上分忧,这是你做臣子的本份。” “难道正卿没有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没有君上,你何来封爵拜相,没有君上,你何来家中良田,没有君上,你又何来今日的大权在握?” 桃夭一一反驳回去,顿时令在场众人惊鄂不己。 息侯见她,如找到了依靠,一颗慌乱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他再次挺直了腰干,不再惧怕息出的咄咄逼人。 而息出却将目光落在了桃夭身上,如剑如刀。 殿内气氛充满了火药味。 宫人们都大汗淋漓,将头深深埋下,大气都不敢出。 几人目光交织,桃夭也是心口砰砰直跳,如此激怒息出,不知他会如何? 逼宫? 造反? 杀了她? 自己终归是太沉不住气了,如此岂不连累了息侯。 但是,话己说出,己是无法收回。##### 第86章:心事 正当桃夭思索着如何给彼此一个台阶时,息出哈哈大笑起来。 桃夭一惊,疑惑的看着他。 息出的笑声又嘎然而止,换上平时严肃冷漠的神情。 “既然夫人能说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番话来,那么,君上的新政,臣只得同意了。” 什么? 几人都以为是听错了,惊鄂的互视一眼。 “但是,臣只同意德政,至于法制,臣是万万不许,臣只给两年时间,如果国之财政不得增收,军队不得扩张,那么,所谓的新政,将会一一废除,从此息之朝堂不得再提新政二字。” 仅两年时间,怎么可能? 息侯欲反驳,被桃夭以眼神制止。 “如此,便以两年为限。”桃夭帅先开口,“还望正卿在这两年之内不要加以干涉,正卿该知道,君子一言,重于九鼎。” 息出听言,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瞟了一眼息侯,依旧讽刺嘲笑,“既然君上不听臣的话,臣倒要看看,君上的新政是如何令息国焕然一新?”言毕长袖一拂便大步离去。 待脚步声远,息侯才忍不住的瘫倒在地上。 “君上?” 桃夭与司宫立即上前扶起他。 息侯紧紧抓住桃夭的手,显得激动无比,“夫人,寡人之政可以施实了。” “嗯。”桃夭重重的点点头,脸上也挂着笑容,虽然只有两年的时间,但这便是机会。 “寡人一定会勤于国政,让息出好好看看,寡人并非他的傀儡。” “君上放心,妾一定会全力相助君上。”桃夭许诺,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可寡人不明白,为何他突然答应了?” 桃夭暗忖,息出答应更多的是想看息侯的笑话?还是想借息侯新政失败便有了借口逼宫?桃夭心中惊骇,可这也是息侯的一条出路不是吗?她摇了摇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君上用心去做便是。” * 入夜,玉瓒仍见桃夭伏首于案前,她上前劝道,“公主,正卿己经答应了新政,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桃夭抬起头来,微笑道,“这才刚开始,新政实施,还有更忙的时侯。” 玉瓒不解,“可这些事不该由君上来做吗?” 桃夭道,“你也知君上的情况,再者,正卿虽然答应了,难保不从中作梗,暗地阻止,我不能掉以轻心,我必须尽快助君上拿回实权,只有这样,借助于息国,才能为君父,为颜英讨个公道……” 桃夭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沉,似又想到以往之事。 “可以后息侯得了势会帮助我们吗?”玉瓒问道,那必竟是与楚国做对,而息侯的性子又是如此软弱。 桃夭心里明白,她放下手里的竹简,看着晃动的烛光,神色有几分没落,又有些恍惚,“我也不知,但是这是我唯一可依靠的......我刚到息宫,什么都还不清楚,只有先得到息侯的信任,要得到他的信任,必须帮他完成他最想做的事。”言语之间,透着无奈,又藏着一份坚定。 “公主。” 玉瓒见了,上前两步来到她面前,握上她的手,“奴婢嘴笨,不知如何安慰公主,不管公主做什么样的决定,不管前方的路多么辛苦,奴婢也会陪着公主走下去。” 桃夭听言瞬间红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还说嘴笨,如此煽情之言,倒要让我流泪了。” 玉瓒噗嗤一声,也笑了起来…… 深夜,玉瓒己经入睡,桃夭披了件外套,站在窗下,看着明亮的夜空,久久未能入眠。 * 同时不能入眠的还有一人,远在千里的楚宫,熊赀站在回廊下注视着远方的明月,心事重重。 楚军伐邓,取得四城,邓祁侯一气之下重病不起,楚军大获全胜而归,然而等待熊赀的却是邓武后闭门不见。 他早有心理准备,母亲必然生气,却不知母亲发了狠话,不准他踏入栖鸾殿一步。 熊赀一声叹息,他能理解母亲,可是他却必须要这样做。 “大王。” 身后传来随姬的声音,她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轻轻搭在熊赀的肩上。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熊赀没有转身。 随姬道,“妾去了栖鸾殿,母后身子己经好了许多。” 她是特意过来告诉一声,以免熊赀担心。 熊赀明白她的心意,轻应一声,转过身来,“母后处可要劳你费心了。” “大王严重了,这是妾该做的。”随姬轻言道,“大王也别太担心,母后终会想明白的,大王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江山社稷。” “念云不认为寡人无情无义?” 随姬摇摇头,“正好相反,大王是重情义之人,否则如今天下己无邓国,大王一边要施展心中报负,一边要顾及母后的感受,大王心里的苦却没人能明白。” 熊赀听言却也笑了,将她打量一番,“寡人的心事,你到是最明白的。” 随姬垂下双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妾愿为大王分忧。” 熊赀颌首,甚感欣慰。 这时,有宫人走来,将一封秘信交到赵升手里,赵升接过后,立即呈上。 熊赀启阅,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随姬看在眼里,心中担心,“大王?” 熊赀将信收入怀中,“天色己晚,你回吧。”言毕,令宫人送随姬回殿,自己带着赵升帅先离去。 随姬在其身后施了一礼。 当她出了仪元殿,但见先前送信的宫人,随姬想了想,走上前去,“适才是何处的来信?可是国中发生了大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宫人道,“奴不知,像是息国的来信。” 又是息国? 随姬点点头,略有所思。 回到自己的寝殿,婢女绿衣见主子心思重重,误为主子难受是因为在栖鸾殿受了气,“主子为何不将邓姬为难的事告诉大王?” 原来,随姬去了栖鸾殿,并没有见到武后,被邓姬挡在了门外,且言语不敬。 邓姬是熊赀正妻去逝后,邓国再送来的公主,仗着邓武后的关系,性子嚣张,不得熊赀待见,却将一切怒气撒在随姬身上,这番熊赀瞒着武后伐邓,武后伤心,邓姬趁机在武后面前谗言,言之随姬得大王宠爱,必然事先知情,却未能将伐邓一事禀告,也未能阻止大王的举动,令大王背上无情无义的名声。 武后心里明白此事与随姬无关,却怒火难忍,连带着随姬也恼怒起来,因此随姬几番求见,皆不得入。 随姬心有委屈,却没在熊赀面前提及,只得默默承受。 绿衣为主子不平,“武后伤心,邓姬却借此大做文章,连她身边的奴婢芷兰都如此嚣张。” 绿衣不由得想到芷兰那趾高气昂的模样...... “武后说了,谁也不见。”芷兰挑眉看着面前的随姬主仆,又补充道,“奴婢还是劝随姬回吧,免得武后见了你,会更加生气,武后伤了身子,随姬能担当得起吗?” 当时绿衣很生气,想辩解两句,被主子阻止,这番想来,气还未消。 “绿衣。”随姬低声呵斥,“不可胡言。” 绿衣只得叹气一声,见着主子的神色没落,又道,“适才大王也说了,他的心思,主子最明白,可见大王心里有着主子呢,主子也可不必理那邓姬,等过些日子,大王与武后的心结解开了,武后必不会责怪主子,大王也会来看望主子……” “绿衣,你可知最近息国发生了何事?”随姬突然打断绿衣的话。 “息国?”绿衣诧异,不明白主子为何提到息国,她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不知,若主子想知道,明日奴婢便去打听一番。” “罢了。”随姬又挥挥手,“后宫妇人还是别管前朝之事,你去打些热水来,我也累了。” “喏。”绿衣退出。 随姬来到妆台前坐下,想到大军归来那日,武后召公子从入宫,详问楚军攻邓一事,公子从却说起途中遇上了陈国公主,原来息国国君娶的正是那位在楚宫生活过的桃夭,而最近大王时刻关注息国动向,难道也是因为她? 想到宫中那所留下的桃院,想到大王时刻去院里独坐,随姬神色没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苦涩一笑。##### 第87章:退缩 息国新政因有息出的默认,正式实施,开辟田野,建造住宅,研究种植,鼓励耕作,修缮房屋一系列以民为主的措施,得到国人农人的拥护,另外为了方便贸易修筑道路,建立桥梁,打通河道,也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厚其生,宽其政,匡其急,振其穷是德政的标准,同时为了增加财政收入,新政大力鼓励农人发展副业,种桑麻,养六畜,种瓜蔬,息国有一条淮河,渔业也开始兴起,新政统一管理,收取合适税赋,如此大大提高农人的积极性。 除了农业,新政也支持国人经商,发展手工业,并给予许多便利,外来商贾来息,其商品交易税收减免,从而繁荣了市场,引得更多的商人来息,带来了更先进的技术及工艺。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新政带来了息国新的景象,虽然短期内看不到效果,但国人们都信心百倍,极快的凝集了力量。 特别是,息侯与夫人一道下田劳作,着布衣与国民同吃,交谈,并带着专人传授农业种植技术,让农人感动流泣,而桃夭更是敬养老人,收养孤儿,救济鳏寡,关心疾病,吊问丧祸,那怕是息侯因身体原因不能前往,桃夭也会每月按时看望他们,听取他们的意见,桃夭在息国逐渐受到称赞。 “夫人长得像桃花一样好看。”几个孩童围着她,见她容颜绝代,目如秋水,不由得拍手称道,从此国人皆尊称为“桃花夫人。” 对此,朝中褒贬不一。 有臣说,国君与夫人是拉笼民心。 有臣说,国库非但没增,反而减少了许多。 有臣说,讨好这些贱民对财政丝毫没有帮助,更别说强国强军,贱民就该严管。 有臣说,国君,夫人与民同吃辱没了贵人的身份。 各种话传到息出耳边,息府也是人来人往,大臣几乎踏坏了门槛,只为让息出出面,阻止国君与夫人荒唐的行为,停止新政,息出却也置之不理。 直到一事发生,众臣开始罢朝。 事从税赋说起。 一日,因息侯身体不支,未同桃夭一起入田间查看,桃夭便独自前往,仅带了数位护卫。 到了郊外,却遇一贵人收株,引起农人不满,贵人令其随从对农人进行拳打脚踢。 哭喊声远远就传来。 桃夭下车制止,贵人不知桃夭身份,并不理会,还加以威胁,言语侮辱,在推拿中桃夭摔倒在地,受了伤。 事后息侯得知,令禁军首领孙拓抓拿了贵人,关押在廷尉府。 此事只是一导火线,在新政颁布时贵人多有抵触,并不合作,时常有类式情况发生,特别是在收株时节。 原来,那新政将一年一交的税收,改为两年一收,并按照年景好坏来征收,年景好,税率为一个档次,年景差税率便降低了许多,灾年则不用交税,而恰好新政不久,就到了交税之期,按照新政,农人可集于来年一次交齐,因今年年景差,少雨水,收成不好,然而,贵人们却不管这些,凡是未交株者,便是一阵好打,收田收地收房,或是抓入牢中,如此引来一阵混乱,国人叫冤,贵人叫苦。 次日,朝中大臣开始罢朝,强烈要求停止新政。 息侯却也着急了,向桃夭问策,是否将抓获的贵人放了。 “可公主受了伤,难道不该受到责罚吗?”玉瓒有些不服,忍不住出言,被桃夭呵斥住。 息侯心中有愧,瞟了一眼桃夭,喏声道,“夫人?” 桃夭上前,语中心长,“妾受点伤不足挂齿,新政推行本就困难,这还刚开始,难道君上要后退吗?” 息侯长叹一声,“寡人知道难,却不知竟是如此难,这朝中大臣去之大半,朝堂几近瘫痪,国将不国了,这可如何是好?” 桃夭抚上他的手,“君上,不是还有正卿吗?” “正卿?”息侯抬起来头,哼了一声,“他若不落井下石倒也罢了,还能指望他相助。”言毕,眉头紧皱,“是否当真是寡人意想天开了?” 桃夭一听,大为吃惊,不由得将息侯好生打量,息侯的性子早被这些如狼如虎的臣子给磨得胆小如鼠了。 所谓的心中大志竟是一种奢望? “君上,难道忘记当初说的话吗?” 夺得政权,强大息国。 息侯听言,即矛盾又悲愤,无力的坐在席上默默不语。 桃夭见了,咬咬唇,“君上不用担心,妾就这去正卿府。” * 息府。 曾氏与其子息关在屋内说话。 “推行新政?如今全国上下,一片乌烟瘴气,现在好了,大臣们朝也不上了,你父亲干脆弃了印绶归隐罢了。” 曾氏一脸气愤的唠叨着,息关却默不作声。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息国的笑话,君上年轻不懂事,以为颁布几条法令,就能令息国强大起来?他有多少本事,难道你父亲不明白,还容他胡闹。” 曾氏越说越气,“不行,我要去劝劝你父亲。” 曾氏愤然起身,被息关拦住,“母亲不可,这是朝中之事,母亲不可干涉。” “有何不可?那蔡姬在陈国不也可以做主,我为何不行。”曾氏不服。 息关叹气一声,“那是在陈国,这里是息国,怎能相比,母亲难道不知父亲的脾气,母亲这般前去,万一被父亲责备该如何?” “这……”曾氏听言,倒也犹豫起来,突然她眼珠一转,又惊道,“君上推行新政不通,你的父亲并没有阻止,莫非是想借此机会,废了君上?” 息关微皱眉头,缓缓道,“这的确是个机会。” “如此。”曾氏又高兴起来,“正可与你父亲好好商量一番。”言毕便要出门,再次被息关阻止,“慢着。”息关道“儿子觉得要与一些大臣商量一番。”所谓大臣却是息出的属下幕僚门客们,“由他们说话,更容易些。” “正是,正是。”曾氏大笑,“我怎么没想到,关儿,你速去联洛,听听他们的意见。” 息关点点头随即出了门,然而刚到门口,便遇桃夭来了。 两厢施礼,息关领桃夭进了正厅,令奴仆去请父亲出来。 息出见桃夭到访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来的会是息侯,两人客套一番,各自入坐,息关侯在一侧。 桃夭坐定后直言,“想必正卿知道小童此行的目的?” 息出捋了捋胡须,笑道,“恕臣不知,还望夫人言明。” 桃夭按耐怒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今日早朝,朝臣大半未至,不知正卿是否知晓?” “哦?有这等事?”息出故做惊讶,“老臣近日有恙,休养在家竟是不知情。” 桃夭深吸一口气,将原由一一道明,片刻,“正卿乃百官之首,不知正卿认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息出听言,摇摇头,冷哼了一声,“此事难矣,老臣当时便说,君上不知朝中形式,一意推行新政,如今有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是意料之中,想必正卿有办法解决。” 息出朝桃夭看来,目光带着嘲笑,“解决的方法,自是停止新政。”##### 第88章:坚持 桃夭脸色一变,“不行。”她立即否定,更引来息出嗤笑一声。 桃夭此行带有相求的目的,却也软了语气,但见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正卿也是同意实施新政,并给两年时间,如今两年时间未到,望正卿信守承诺,说服众臣,让新政得以通行,是否成功,两年后自有分晓。” 言毕,竟朝息出一礼。 息出一怔,一旁的息关见了,更是大惊失色。 堂堂一国夫人竟向一臣子下拜,如此低声下气。 虽然息国大权掌握在正卿手上,但于礼,这都是不应该的。 “公主?”玉瓒更是惊呼上前,扶起桃夭,桃夭轻轻推开她,又道,“新政是君上的心血,君上胸有大志,一心为民,还望正卿能够成全。” 言毕,又是一拜,这厢,息出猛然起身,长袖一甩,眼神极为严厉,“夫人之举实在荒唐,是在讽刺老臣吗?” 桃夭道,“小童并非此意,小童第一拜是代表君上,小童第二拜是为了国人,小童第三拜。”桃夭依旧再施一礼,“是为了息国社稷,同时,也是为了诸位大臣,包括正卿,新政看似有损贵人利益,但是会使民心凝聚,拥护息氏,还可民富国强,同为息人才能扬眉吐气,不受他国欺凌,息国地小物薄,更该图强,息虽不如齐,为何不一试?如此,使息氏社稷长存,众大臣宗庙香火才能不断,望正卿能真正的辅助君上。” 桃夭言语诚恳,“若正卿还在为先前小童的无礼而气恼,小童愿意再拜请罪。” 桃夭再次曲膝,却被息出一把扶住。 息出将她深深看住,“可是君上让你来的?” 桃夭道,“君上坐正于朝堂,虽然没有臣工,君上仍坚持处理国事,小童乃息国夫人,自当为君上分忧。” 息出听言,紧皱着眉头,目光依旧如剑一般的凌厉。 他突然冷笑一声,“夫人请回吧,老臣既然答应了君上,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君上要好好想想,经过此事,两年之期的新政该如何坚持下去,两年一过,可别再来哭求老臣。” 言毕,看也不看桃夭,直接下了送客令。 桃夭闭了闭眼,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 “夫人,请。”息关在前领路,桃夭微微颌首,抬头挺胸的出了正厅。 上了马车,桃夭长长吐了一口气,玉瓒却气得不行,“息出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让公主给他施礼,公主腿上还有伤。” 桃夭缓缓道,“莫说施礼,便是磕头,我也认了。” “公主?” 桃夭摆摆手,“虽然嫁入息国,有我自己的私心,但这几月以来,行走田里陌间,接触那些息人,确也深有感触,能为他们做些事,有何不可呢?” 言毕,桃夭挑开一丝车帘,看着大街上行走的人群,他们朴实的容貌,朴实的性子,竟生出亲切之感来,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体会过,便是曾经在陈国,也未曾注意过。 或许在这异国他乡,孤独的她,迫切的需要融入新的生活,想要有新的依靠。 这种依靠并非依赖于他人生活,更多是精神上,她真诚的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国人,把自己当成息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感到孤独。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桃夭立即叫停马车。 一位衣着破旧的老农在另两人的搀扶下走出一家医馆,原来那位老农正是前些日,被桃夭在贵人手下所救的那人。 “老者。”桃夭迎了上去。 老农一家一见桃夭脸色皆喜,立即跪了下来,桃夭赶紧扶起。 “身体可好些?” 听着一国夫人的问侯,老农泪流满面,“好了,好了,多谢夫人相助,还留下钱币让我这老头子看病。” “这是应该的。”桃夭道。 这时,路边的行人听说息国夫人来了,都围了过来,个个显得激动,纷纷称桃夭为“桃花夫人”,看着她亲自扶老农上马车还要送老农回家,无不称赞,离开时,桃夭对众人说道,“国之新政息君会坚持下去,希望国人勤劳耕种,息人并不比他国差,以后的息人定是年年有余粮,顿顿有饱饭,人人有衣穿。”众人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这厢,在桃夭离开息府,息关也出了门,当下拜访了几位臣工,询问他们的意见,立即有大臣表示支持正卿夺得君位,息关心里有了计较。 然而次日,息出招众大臣于府内相聚,将新政大骂一通,又痛哭流泣,说是君上此举,有违江山社稷,引得众臣符合。 待大家都认为正卿有所举动时,息出话锋一转。 “先君遗言,让出辅助君上,出没有这个本事,令君上一意孤行,出实在没有办法,便使了一个缓兵之计。” 众臣不解,“何为缓兵之计?” 息出拭了拭泪水,“出与君上定了两年之约。” “两年之约?” “出暂且答应君上,君上年轻,不知轻重,出便让他试试,让他去折腾,两年内,若不能使国库增加收入,不能使众臣采邑收成翻倍,便是众臣愿意原谅君上,出也决不答应。”息出立下重言,目光甚是骇人。 顿时,众人哑然,息出凌厉的一扫众臣,“但是在这两年之内,诸位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可拂了出的面子,让君上认为出是言而无信之人,一切只等两年以后,咱们再找君上算帐,到时侯,出一定为诸位出气,把该得的,都拿回来,也让君上认识到,这国之重事,并非他想的那般简单,诸位觉得如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这……” 众臣又是一阵议论。 一旁的息关听了父亲的话,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他悄悄的抬起双眸,看着父亲,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他却从没有看懂他。 忠君?父亲却一直把持朝政,甚至当朝还会给君上难堪。 逆臣?父亲对朝事勤勤恳恳,从未提出易主之事。 这究竟是为何? 在息关的恍惚中,众臣己经散了,好似同意了父亲的建议,息关赶紧唤住父亲。 “父亲,儿子的确不知父亲心中所思,还望父亲言明。” 然而,息出只是瞟了他一眼,“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并且也告诉你的母亲。”言毕再无二话。 息关呆站在回廊上良久...... 息国的新政也引起了他国的注意。 楚宫。 熊赀看着手上的帛书,嘴角露出了些笑容。 彭仲爽在一旁偷看他,片刻说道,“大王可是后悔了?” “嗯?”熊赀抬起头。 彭仲爽笑道,“那丫头有点本事,息国被她搅得一团‘糟’,若是在楚国,说不定也是大王的贤内助……” “住口。”熊赀眉头一皱,“不得胡言。” 彭仲爽嘿嘿一笑,又是叹息一声,直呼可惜可惜。 熊赀不解,彭仲爽又道,“息国新政,再怎么着也要数年才能见成效,可息国能等到那天吗?大王能让息国强大吗?大王可曾说过,申,息是楚国的北疆门户,是悬于楚国门之外的边防要塞和楚国挥师北进的桥梁,如今申己灭,那么息国呢? 言下之意,建议熊赀伐息。 熊赀听言一怔。##### 第89章:使坏 蔡国朝堂。 众臣也在议论息国新政一事。 有臣道,“未想息国正卿竟然颁布这样的法令。” 有臣道,“他是瞧着齐国这么做,东施效颦,以为也能强国。” 众臣一阵哄笑。 “也不想想那息国,弹丸之地,地少人稀,还妄想称霸不成?” “息国如此,不出三月定会大乱。” “息国国君不仅体弱多病,我看脑子也有病,那息出也是老糊涂了。” 众人一阵讥笑,蔡季衮冕朱芾,正襟危坐,听着众臣的议论微垂着双眸,并没有什么表情。 “听闻息国国君之所以颁布新政,是因息国夫人所提。” “一介妇人能懂国事?果真是红颜祸水……” 听言,蔡季才抬起眸子,声音清冷的传来,“好了,息国之事暂不议,众卿还是说说我蔡国吧。” “喏。”众臣领命。 “君上。”这时,一臣左右看了看,出例道,“臣近日查收叛臣家产,己报之国库,这里有一份清单,还请君上过目。” 言毕从怀里拿出一份竹简,双手呈上。 蔡季接过,启阅竹简,但听阶下臣又道,“只是那东郊十亩荒地,不知君上如何处置?” 言毕,此臣微微抬起双眸,一双精明而贪婪的目光瞟向高位的蔡季。 正遇蔡季也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遇,蔡季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既然是荒地……”蔡季想了想,“便有劳上大夫去打理,打理好了,是上大夫的功劳,若不好,上大夫可别怪寡人治你的罪。” 一句调侃,却己将此地划给了他。 “多谢君上。” 臣工欢喜的施礼谢恩,不忘得意的四下看看,以示炫耀。 众臣见了,各有心思,或不满,或嫉妒,或羡慕,或愤恨。 原来那臣工正是董曲,因扶持蔡季归国,擢为上大夫,所谓叛臣,正是那些支持先君之子公子熬的臣工,被蔡季或明或暗的一一处决,半年时间,蔡季己得蔡国政权。 东郊荒地,是一块肥沃之地,明摆着,董曲是挟功邀赏,仅是升职也未能满足他的贪欲。 蔡季早对此人不满,却不动声色,毕竟此人有功是实,若此番处置了他,显得自己过于薄情,恐引得众臣猜疑,再者,朝上还有许多事得要他去做。 木秀于林,风雨必摧。 要想灭他,必先放任。 蔡季心里跟明镜似的。 朝毕,蔡季回到自己书房,立即暗下脸来,案上摆满了文书,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从腰上取下一枚玉佩,紧紧的握在手里,心情五味杂陈。 息国的事情,他怎能不知晓。 息侯夫妻恩爱,息国夫人深受国人爱戴,己传成一段佳话。 嫮儿……蔡季默默念着她的名字,紧紧闭上了双眼。 “夫人来了。” 片刻,一阵轻微脚步声响起,蔡季睁开双眼,眉头不悦的蹙起。 但见蔡夫人陈妧一身艳丽的打扮,款款而至。 “寡人正忙于国事,夫人来此何意?” 蔡季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挂入腰间,言语清冷。 陈妧笑道,“知君上劳累,妾特意做了汤羹献于君上。”言毕,示意身后奴婢将食盒放下。 陈妧跪坐在蔡季对面,正欲盛汤,被蔡季制止,“寡人宣了大臣觐见,夫人还是回吧。” 陈妧顿时脸色不悦,依她以往的性子定要发脾气,忽尔想到近日来,她己屡次得罪了蔡季,令蔡季一月都未进她的寝殿,却连续宠幸了其她姬妾,她并非愚昧之人,想起出嫁前母亲的告诫,便忍了下来。 于是笑道,“妾即刻离开,君上虽忙于国事,也要多注意身子。” 蔡季并未回应,只低着头看案上的竹简。 陈妧讨了个没趣,她咬了咬唇,颇为委屈,却也只得起身离开。 来到花院里,但听一阵笑声传来,见一女在院中赏花,与宫人玩笑,此女正是随她而来的媵女崔氏,昨夜蔡季便是进了她的屋子。 陈妧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的走上去,待崔氏还未反应过来,陈妧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 崔氏愣了半晌,立即跪下,一手捂住脸,轻声哭泣。 “放肆。”只听陈妧呵斥道,“你也算是陈国贵女,竟如此不懂礼,岂能在宫中大声喧哗?” “妾知错了。”崔氏回答,一丝不敢反抗。 陈妧看着她这喏喏的态度,心里顿时好受了些,冷哼了一声,“昨夜可是你侍寝?” “是……”崔氏回答得小心翼翼。 “君上可有说什么?” “嗯?”崔氏微微抬起头,不明白此话何意。 陈妧又道,“可有提及谁?或者息国之事?” 崔氏摇摇头。 陈妧再冷哼一声,“若君上再去你的屋子……”陈妧有些咬牙切齿,“不管说了什么,都要回报于我。” “喏。” “你要明白,你的家人可都在陈国。” “妾明白。”崔氏吓得冷汗淋漓。 陈妧这才满意,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适才蔡季望着玉佩出神,正巧被她看见,那枚玉佩,以前未见他佩带过,想必是那人所赠,而他在大婚之夜,醉了酒,唤着那人的名字,将她当成那人,这般侮辱又如何咽得下? 原本以为,回到蔡国,他会慢慢忘了她,可谁知,他还会时常在梦中提起……想着这些,陈妧狠狠的绞着丝帕,心里又委屈又愤怒。 她一路思索着,回到寝殿,急急书信一封,令宫人送去了陈国。 * 陈宫。 蔡姬正在看公子款射箭。 自蔡季归国继位,公子款便被放了回来,此时公子款己经十四了,蔡姬高兴不己,从此将小儿宠上了天。 “阿母,我射中了红心。”公子款回过头,向母亲炫耀,蔡姬溺爱的赞道,“我儿英武,快过来休息一番。” “不,我还要再练。”公子款又转身取箭。 蔡姬懒懒的靠在榻上,一脸悠哉。 这时身边有贴身女仆巴结道,“公子少年英雄,可比太子强多了。” 蔡姬好笑的瞟了女仆一眼,没有言语,嘴角却是勾起一丝笑容。 片刻,蔡姬似想到什么,在女仆的搀扶下起身,“走吧,近日天气越发冷了,太子巡城没有回来,我也该去看看卫夫人了。” 蔡姬唤了儿子过来,笑着让他好生练习,自己到了一处冷肃的宫殿,己是冬季,殿中却没有分配炭火,但见一白发,邋遢的妇人卷缩在榻上,搭了一件破旧的被子,慑慑发抖着。 屋内一阵异味传来,蔡姬拿出丝帕捂住了口鼻,啧啧两声。 宫人们立即搬来一张杌,蔡姬嫌弃的并不入座,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将榻上之人看住。 榻上之人似有感,缓缓睁开了双眼。 蔡姬轻笑两声,“卫姐姐没有入睡?”顿了顿,“也难怪,这么冷的天,怎能睡得着呢。” 卫姬听言闭上双眼,并不理会蔡姬。 蔡姬不以为然,“不知卫姐姐可有想你那儿子?” 卫姬身子一颤,放于两侧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太子还有半年便要回来了。”蔡姬抿嘴一笑,“不过,太子此行一点收获也没有,君上正恼怒太子,并不打算让他归来。” 卫姬一听变得激动起来,她突然睁开双眼,狠狠的看着蔡姬,蔡姬却也倾身向前,在其耳边轻声说着,“我知,你都这样了,还不愿自行了断,无非是想占着夫人的头衔,你料准了君上不会废了你,所以你不让我得到夫人之位。” 卫姬瞪大着双眼。 “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吗?我之所以不杀你,并非是忌惮君上,而是让你慢慢尝尽苦难,还要你看着你的儿子,是如何从太子之位掉下去,是如何死在……君上的手里。” “呜呜……” 卫姬发出一阵痛苦的哭声,想撑起身来与蔡姬拼命,耐何早己瘫痪的她,连翻身都是如此困难,又能拿蔡姬如何呢? 蔡姬瞧她狼狈的模样,大笑不止,甚至眼角还流下泪水。 缓缓的,蔡姬站直了身子,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无比冷酷,堪比这寒霜腊月,她对一侧宫人吩咐道,“不管你们怎么伺候,总之,要让她活着。” “喏。”宫人领命,蔡姬这才走出屋子,不再看卫姬一眼,其身后,还有卫姬几近嘶裂的叫声。 出了殿,蔡姬长吐一口浊气,“脏死了,回去又得好好洗一洗。”正自言说着,远处有宫人走来,递上一封帛书,“蔡国来信。” 蔡姬轻应一声,接过启阅,片刻,将帛书揉成团,“这个女儿真可不让我省心。”##### 第90章:刺杀 原来此信正是陈妧写来,言之她受蔡季冷落之事,还有蔡季仍想念着那人,特向母亲求策。 蔡姬回到寝殿,换了一身衣衫,怀里抱着一个暖壶,靠在软榻上闭目沉思,忽尔唤宫人取来笔墨,想了想,写了一封秘信,又唤来贴身护卫央,将信交给他,“去一趟息国。” 然而央却未动。 蔡姬眉头一挑,“怎么了?” “你我分别八年,我好不容易可以留在你身边,不想再离开。” 原来这护卫正是当年在楚国边境放火烧驿站,劫杀桃夭与慧姑的人,之后便销声匿迹,直到陈林与鲁夫人相继去逝,才再次出现。 蔡姬瞪了他一眼,四下看看,并没有外人,便起身来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央顺即将她搂向自己,蔡姬娇嗔道,“我知,你对我的情意,可你答应过一切要听我的,这是要事。” 央垂了垂眸,良久才放开她退下。 * 息国,息出府邸。 曾氏收到蔡姬来信,沉思不语,其子息关进来请安,见了上前问道,“母亲?” 曾氏回过神,将信交给息关,“蔡国来的。” 息关展开而阅,片刻,将书信放入烛火之中。 “蔡姬对息国之事,甚是用心。”息关讽刺道。 曾氏回答,“你知母亲与蔡姬常有书信来往,前些日,母亲写信给她,抱怨了几句,未想,她却放在了心上。” “母亲打算如何?真按蔡姬所言,除去息夫人?” 曾氏眉头微皱,似还在考虑之中,“母亲不知她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有一句却也说到理上,君上颁布新政,其根本目的是想夺回政权,他是在向你父亲示威呢,而这一切都是息夫人所指使,你想想,以君上的性子怎会如此?据宫中传出的消息,息夫人性子强势,不止一次忤逆你父亲,甚至还大吵过。” 息关听言,低下了头。 “最最可恨的是,你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不明不白,明明可以直接夺位,偏偏还与君上定什么两年之期?”曾氏狠狠敲了敲桌案。 “两年之内,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若新政成功了,就晚了。” “母亲所言甚是。”息关接口道。 “然息宫守卫重重,如何才能……。”片刻,曾氏又忧心忡忡。 息关想了想,“此事交给儿子来办。” 曾氏看着儿子,握上了他的手,一咬牙,狠心道,“千万要小心,此事暂不能让你父亲知道。” * 息关出了母亲的屋子,回到自己书房,坐在案后静静思索着,息夫人与他无怨无仇,相反,他还有些欣赏她的所为,这样有胆有识的女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是却成了他的绊脚石。 脑子里又回忆起如雪那绝情的话,“我要嫁的夫君,定是一国之君……” 息关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他唤来自己的护卫亚,询问道,“最近君上可有什么动向?” 亚道,“与往常无异。” “息夫人呢?还是依旧去田间?” 亚回答,“下了大雪,倒也没去田间,不过常为那些农人送去衣食。” 息关颌首,朝亚招招手,亚凑近两步,息关一阵低语,亚惊讶,“公子?” 息关目光坚定,“按我说的去做,不可留下任何珠丝马迹。” “喏。”亚领命退出。 * 再说桃夭,天气如此恶劣,仍命令着宫人将一些衣物装上了马车。 “公主,你就别去了,派人前往便是。”玉瓒犹豫着是否为主子披上披风。 桃夭自己取来,急忙的装戴上,“张氏产下一子,身子不好,我要去看看,工匠丁刚疫了幼子,其妻病重,也得去看看,还有东市,下了场雪,听说好多摊位的架子被压垮了,却无人去修葺,还有……” “公主。”玉瓒打断了桃夭的话,叹了声气,“这那是一国夫人所做的。” 桃夭听言笑了,“那你说说,一国夫人该做些什么?” 玉瓒想了想,“公主不比一般妇人,织布造饭,自是不用公主劳心,打理后宫,息宫并无多少姬妾,相助君上处理政事,公主己经做得很好了,奴婢认为,公主应该多与君上相处,奴婢说的是私下相处,早些为君上诞下子嗣。” 玉瓒说完自己脸红了,桃夭却是一怔。 自那日“同房”之后,因莒姬疫,息侯守孝三月,接着又是忙于新政,而息侯的身体时好时坏,二人竟是数月未有同房,便是同居一室,谈的也是政事,更多的她像是他的臣子,而并非妻子。 她并不在意,反而享受这样的生活。 可是玉瓒的话,也让她想起一些事来,一些息侯的古怪。 看着主子出神,玉瓒唤道,“公主?” 桃夭回过神,轻轻一笑,“走吧,别晚了时辰。” 玉瓒哦了一声,知道劝不动她,只得随桃夭出了门。 马车行驰在息国的大街上,因天气寒冷,街上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许多店铺都关上了门。 玉瓒叹气,“在陈国可不是这样,便是大雪天,也是人来人往。” 桃夭道,“息国地少人稀,存于各国的夹缝之中,想要长存下去,太难。” 玉瓒惊讶,“公主是指楚国?” 桃夭眉头微皱,没有回答,楚国连续伐了申,邓两国,与之相邻的息国,其命运又该如何呢? 她只能祈祷上天,能给她更多的时间,可偏偏息国大权在息出手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一路沉思着,马车来到一间巷子口停了下来。 “禀夫人,前面路窄,车过不去了。”禁军首领孙拓的声音传来。 桃夭轻应一声,“那就下车步行吧。” 玉瓒挑起车帘,宫人搬来梯子,玉瓒扶着桃夭下了马车。 果然道路泥泞狭仄,孙拓令禁军上前开路,被桃夭制止,“别吓着众人,尔等便在巷外等侯。” 桃夭出门一向低调,若不是息侯坚持,她本不打算带孙拓等人同行。 有士卒在,国人见了总是战战栗栗,便有什么话也不敢言。 “喏。”众人听令,孙拓只带着少数人在前方带路,桃夭不怕一地的泥土,扶着玉瓒的手向巷子深处走去。 这一段路有数百米,两边皆是破旧的土房,有的没有外墙,有的只乘半边屋顶,如此这般,将如何度过寒冷的冬季,桃夭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行至一半,孙拓突然停下脚步。 “孙将军,怎么了?” 玉瓒的话刚说完,便听一阵“呼呼”之声,似风,却不是风,但见数众黑衣人从两侧房屋飞跃而至。 孙拓大惊,立即抽出了长剑,“保护夫人。” 片刻,几名禁军冲了过来,与孙拓一起将桃夭团团护住,顿时,刀光剑影,喊杀四起。 而留在巷外的禁军想奔来相助,却被另一群黑衣人缠住,不能前进一步。 “夫人快走。” 可是,能往那里走? 狭仄的巷道,不能前不能退。 眼见着一个个禁军倒在眼前,鲜血洒在泥土里,将泥水染红,桃夭又惊又怒。 第91章:脱险 玉瓒紧紧将桃夭护在身后,拼命大喊道,“你们是谁,这可是息国夫人。” “杀的便是息国夫人。”刺客厉声道来。 玉瓒一惊,“救命,救命。” 眼见刺客将孙拓也砍伤倒地,桃夭惊鄂的瞪大着双眼,难道今日在劫难逃? 她怕死,但更怕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因为她的心愿还没有完成。 这般到了黄泉如何去面对父母?如何去面对颜英那些为他付出性命的武士? 桃夭却也双眼通红,是不甘心,大大的不甘心。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锣鼓声,还有呼喊声,无数息人从自家的房屋冲出,有老者,有年壮的青年,有少女,有老妇,还有孩童,他们个个手里拿着武器,铁锹,镰刀,木棍,树枝......冲向了黑衣刺客。 只听有人喊道,“谁敢伤了桃花夫人,便是与整个息人为敌。” 众人一片附合,呼喊声震天动地。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幕,黑衣人,禁军,桃夭,玉瓒无不惊呆在原地。 十来个黑衣人岂能是数百息人的对手?便是这些息人没有武艺,便是他们的“武器”十分滑稽,但那排山倒海的气势,是刺客们所不能抵挡的,并且,还有更多的息人源源不断的从四面涌来,与黑衣人对峙。 “撤!” 黑衣人眼见情况不妙,四下狼狈散开,便有两人被抓住,也都自刎而亡。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桃夭看着这一情景,惊讶之下,激动得泪眼莹莹,一老者拄着一拐棍从人群中走上前,桃夭迎上去,但听老者颤抖的说来,“鄙人乃东市的里正,让夫人受惊了。”言毕便要下跪,桃夭赶紧扶着他,然后又看了看四周众人。 面对他们关心的眼神,桃夭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泪。 竟未想到搭救她的是这些手无寸铁的国人,万般的感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想也未曾想过。 如此,还有什么能阻止她放弃新政,能不把这些息人当做亲人。 她动情的朝众人一礼。 “夫人?” 众人惊讶皆跪了下来,桃夭急呼,“快起,快起。” “大家挡当不起夫人之礼。”老者泣道。 “不。”桃夭高呼,“当得起,当得起,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桃花夫人才是大家的恩人。” 有人大喊一声,众人皆附合,“正是。正是。” 老者又道,“数百年来,从未有那位夫人如桃花夫人这般善待我等这些低贱之人,开荒地,修房屋,减免税赋,开设集市,处治恶霸......那一项不是为了息人,让息人有了盼头,夫人之恩大于天呀。” “夫人还为我家送来衣食。” “夫人为我家送来炭火。” “夫人减免了我家赋税。” “我家女儿出嫁,夫人送来了礼物。” ...... 众人说着自己所受的恩惠,桃夭听言感动道,“这些都是君上所为,是君上的新政令如今的息人有了盼头,只要大家勤劳耕种,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日子,息国并不比齐,晋等国差,息人也不比齐,晋等人逊色。” “君上万年,息国万年。” 顿时人群发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大家高举手臂,饱满热情,给这个严冬带来无比的温暖。 众禁军看着这一幕,无不深受感染,也举起手里的长戟,拥戴这位远嫁而来的桃花夫人。 ...... 息宫。 息侯急急来到桃夭宫殿。 “夫人,夫人。” 桃夭迎了出来。 息侯拉着她的手左右打量着,“可有受伤?孙拓将刺客一事说了,寡人令他全城缉拿,定要将那些贼子找出来。” “妾无碍。”桃夭笑着与息侯相对而坐。 “怎能没事?公主前些日才伤了脚,今日又险些......”玉瓒在一旁红了双眼,想到那番情景,现在还心有余悸。 “玉瓒,别大惊小怪吓着了君上。”桃夭瞪了玉瓒一眼,玉瓒退至一旁,拭了拭泪水。 “夫人让你受委屈了。”息侯自责,“本该由寡人前往,你这是代寡人受的苦呀。” “你我即是夫妻,何须再分彼此。” 息侯听言摇了摇头,忽尔又大怒,抡拳打在案上,“此事一定是那老匹夫所为,寡人定不会放过他。” 息侯所指正是息出。 “何以见得?”桃夭问。 息侯冷哼一声,“此人阴险狡诈,别看他受夫人所激,答应了新政,背地里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暂时没有证据,君上不可直言,特别当着正卿之面,如今君上还要依仗着他,妾近日想了很多,以后与正卿交涉便由妾出面,君上得耐住性子。” 息侯感动不己,“夫人。”他紧握桃夭之手,“夫人为何对寡人这般好?自寡人君父去逝,阿姐远嫁,从来没人再这般为寡人着想过。” 桃夭浅浅一笑,“君上又说生份之话,妾己嫁君上为妻,妾不为君上着想,又为谁着想呢?妾也是息人。” 言毕,想起息人解危那一幕,顿时恍惚起来,若以往带着目的,那么,自那一刻开始,她深深的将自己当成了息人,息国,她的另一个故乡,从此以后,她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她的国人,她的子民。 此时,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君父,那么呕心沥血,为了江山社稷,陈国是君父的江山,陈人是君父的社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一份责任,沉甸甸的责任。 “夫人,谢谢你。” 桃夭回过神来,二人目光相遇,皆轻轻一笑。 * 息出府邸。 护卫亚回报着情况,曾氏急急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 亚低下了头。 “败了?” 亚将桃夭得息人所救言之,曾氏大吃一惊,“竟是那些贱民坏事?” 息关道,“未想息夫人如此得民心。” “哼。”曾氏冷哼一声,“看看,结果己经很明显了,君上不得朝臣支持,他们便打上了那些贱民的注意,可惜,区区贱民能成何事?” 息关听言摇了摇头,“母亲此言差矣,但凡国人暴动并非小事,重则灭国矣,母亲可知周厉王时,便因国人暴动而怒杀大臣,引得厉公逃离?” 曾氏恍然大悟,“母亲明白了,如今君上新政是为讨好息人,难道也是打的这个注意,给你父亲施压,交出政权?” 息关点了点头,“儿子担心如此。” “那,要如何是好?”曾氏慌了神,“难道要加派私兵加强府内守卫。” “到也没有这般严重。” “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或是告诉你的父亲?” “万万不可。”息关阻止道,“儿子又想出一计。” “哦?”曾氏看向自己的儿子。 “父亲有他的打算,我们只需暗中进行便可。” 曾氏道,“我儿想到何法?” 息关看了看护卫亚,他的心腹,却也不避讳,直言道,“记得母亲曾在父亲那里打听到一秘密,是关于君上的。” 曾氏一愣,“秘密?” 息关低声道来,“君上之疾。” 第92章:秘密 曾氏若有所思,倒也想起来了,她摇了摇头,“那日你父亲醉酒,确也提及过,不过言下之意,你父亲并不知君上犯了何疾,便是医者也查不出来,母亲也只是随便说说,暗地嘲笑,依君上的身子,又不招姬妾侍寝,便不能......”曾氏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那什么,不能与女子同房,若真是如此,你父亲不是正有理由了吗......”曾氏言及立即打住,惊讶的看着儿子。 “关儿的意思是?” 息关点了点头,“利用此事,打击君上,母亲想想,若公族中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话虽如此,可毕竟没根没据。” 息关淡淡一笑,“何须证据,只要此言一出,公族必慌,我们不用出手,自会有人出手,君上本就受众人诟语,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是父亲的幕僚,属臣也坐不住了......” 曾氏听言目光一亮,称赞道,“我儿聪明。” * 自息国新政开始,从来不缺流言,大多围绕新政之事,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息侯身子羸弱,无法延绵子嗣的流言在宫中悄悄传起。 公族中人闻言大惊,悄悄宣了医者问话,医者支支吾吾,言之,此事无法从脉像查得。 公族族长找到息出,商量其事。 “息氏本就子嗣单薄,若君上真如传言那般,这国君位之位何能挡当?” 息出抿嘴不语,只是眉头紧紧皱起,让人看不出是何表情,“此言从何处传来?” 族长道,“却也不知,如今人人都这么说,近日,我也想过,君上继位数年,虽说姬妾少,可成亲也有大半载了,竟无一个子嗣,这没有道理呀。” 息出缓缓放下手中酒樽,“此事堪为严重,可是关系到息国社稷,是真是假,还是阴谋?有待详查。” * 再说息宫,息侯在寝殿大发脾气,将所有书简扔于地上,司宫立即拦住他,“君上息怒呀。” “那个老匹夫,一定是他所为。”息侯紧紧抓住司宫的手,慌张而愤怒,“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是他放出了消息,他要逼宫,逼寡人退位了。” 言毕,捂面而泣。 “君上。”司宫抱着息侯摇摇欲坠的身子,“君上小心些,小心被他人听去了。” “寡人还怕别人听见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怪不得今日朝上,众臣看寡人的眼神那般奇怪,他们说不定在怎么嘲笑寡人呢。”息侯说完又绝望的笑了起来,“君父,君父......既然不能留给儿子健康的身躯,又为何将君位传给儿子,让儿子受到众人嘲笑,受众人侮辱。”他喊着先君,瘫倒在地。 司宫扶着他,小声泣道,“君上暗暗吃药数年,己经有了起色,君上不可放弃呀。” 息侯抬起头,心如刀割,他脸上挂着泪水,“寡人这些年来所受的痛苦谁能知道?寡人有疾,寡人行事一切小翼翼,连着小玉因寡人而死,寡人真的很累,很累了。” 司宫拿出丝帕拭去息侯的泪水,“老奴知道,可是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如今也有了盼头,只要君上再坚持两年,老奴相信一切都会好的,不仅君上能掌握大权,那时君上身子也好了,谁也不能再小看君上,谁也不能再欺负君上,君上就息国的天,是息人的天。” 司宫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慰着息侯,犹如每次息侯绝望之时。 息侯缓缓抬起头,像个孩子一般,眼神那般无助,“还有那么一天吗?” “有。”司宫坚定的点点头,“如今新政不是开始实施了吗?这己经走出了第一步,夫人也说了,两年后,息国将会有一个大的改变,不仅国人有衣有食,便是贵族也会增加利益,虽然都是些爵位低下之人,但是他们有了这个机会,怎能不去把握?他们将是支持君上的中坚力量,如此以来,君上便不惧与息出抗衡了。”(新政必然触动某些旧贵族利益,但会产生新生力量,便是新的贵族阶级) 息侯听了,心有所动,目光不再那么涣散,他愣愣出神仿佛看到百官跪在他面前,恭谨而诚恳,国人爱戴他,百官听从他,邻国畏惧他。 这是他心中所想,当真能实现吗? 他缓缓回过神,看着司宫,“如今,寡人该如何做?” 司宫道,“要解决眼下困境,取得时间,只有让夫人......怀上子嗣。” “不。”息侯一惊,立即摇头,“寡人不能再那么做,不能对不起她。” “君上。”司宫按上息侯双肩,“老奴也知夫人是好人,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之口,以后,君上好生对待夫人便是。” “非要是她吗?” “夫人是陈国公主,夫人有了孩子,君上也可得陈国支持。” 息侯听言,愣愣出神片刻,再次捂住了脸。 * 桃夭的寝殿,桃夭正坐在铜镜前由玉瓒为她梳头,看着镜中如花的容颜,玉瓒称赞不绝,“公主真好看。” 桃夭笑了笑,抚上自己的脸颊,女子谁不爱美,以前她对着镜子梳头着妆,可花去一个时辰,只为要以最好的容颜去见蔡季,可如今呢,她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自己了? 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了那人,打扮再漂亮给谁看呢? “公主前些日子极为辛苦,近日可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来年再怀上一个孩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桃夭透过铜镜,目光落在身后的玉瓒身上,“玉瓒,近日为何总提及孩子一事?” 是了,这小妮子,三句话中都不离开子嗣二字。 “没,没什么。”玉瓒听主子问来,眼神有些闪烁。 二人长伴数年,桃夭怎不知她的性子,她不会说谎,一说便会慌乱不己。 桃夭取下发上玉簪,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她,“说吧,最近宫中发生了什么?我的心思都放在新政上,对宫里情况倒疏忽了,你每日与宫人们打交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玉瓒低下了头,嘴里嘀咕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公主。” 言毕,玉瓒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些怒色,“近日宫中有传言,君上成亲半年,还无子嗣,说君上身子弱......但奴婢却认为他们明明是在指责公主,这才半年时间,那就能......”怀上孩子。 玉瓒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主子,害怕主子听了生气,伤心。 桃夭一怔,随即垂下双眸。 子嗣,对帝王之家犹如重要,有这样的流言她并不惊讶,可正如玉瓒所言,这才成亲半年,这些话针对的不一定是她。 想起息侯柔弱的身体,想起息侯欲言又止的神色,想起那夜莫名的醉酒,想起她与息侯并无同房的实事,是因为息侯心中对那位心仪宫人的愧疚?还是息侯另有隐情? 桃夭不由得一颗心突突直跳。 她知道息侯藏有秘密,但谁又没一点隐私呢?怕就怕这点秘密对他的君位有所威胁,更会严重的是被他的政敌所掌握。 到底是什么?与子嗣有关吗? 第93章:心事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又似乎并没有多大影响,息出没有因此来寻麻烦,流言仅仅是流言,如一阵风消失不见,不过息侯总是战战兢兢,桃夭看在眼里,多次婉转提及,息侯皆敷衍过去。 从此息侯开始招姬妾侍寝。 桃夭无所谓,玉瓒却不高兴了。 “再怎么着公主才是夫人,又尽心相助君上,君上怎能冷落了公主?” 桃夭淡笑不语,拿起竹简认真看着。 玉瓒见她对此这般不上心,心里暗忖,难道公主还想着蔡季? 两人郎才女貌,本是可以在一起,但是公主选择了另一条路,更为辛苦的路。 有时玉瓒会想,如果公主去了蔡国,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玉瓒摇了摇头,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了,便是如此,相信公主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 蔡国。 蔡季书房,有几个臣工正在向他回报上大夫董曲之事。 “董曲霸占他人田产。” “董曲的家丁打伤了某人。” “董曲的儿子抢了他人之妇。” ...... 诸如此类,蔡季只静静的听着,手里拿着竹简,并没有什么回应。 几位臣工见君上不在意,互视一眼,有些尴尬。 “君上?上大夫此番做为,实在是......” 蔡季啪的将书简放下,“诸臣一大早来见寡人,便是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吗?” “这......” “如今楚国日渐强大,息国也开始实施新政,尔等就不能想想法子,蔡国该如何应付?” 臣工听了汗颜,喏喏不敢出声。 蔡季冷哼一声,呵斥道,“退下。” 几人躬身而退。 蔡季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时司宫领着医者令求见。 二人皆面有喜色,医者令跪拜喜道,“恭喜君上,媵女崔氏有喜了。” 原来今晨崔氏身体不适,便唤医者令前去把脉,谁知竟把出了喜脉,这可是君上的第一个孩子,于是立即前来禀报。 蔡季听言一愣,竟没有反应过来。 “君上?君上?”司宫在一旁提醒。 蔡季这才回神,嘴角一勾露出了笑容,“赏。” 这厢陈妧听到消息,将殿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好一个崔氏,竟敢偷偷怀了君上的孩子,没有我的允许,她那来的胆子?” 陈妧气得咬牙切齿,“平日里,一幅顺从的模样,骨子里却是狐媚之态,来人呀,我要去看看,她是如何勾引君上的。” 言毕就要往外走,被贴身宫人阻止。 “夫人不可。”这位宫人是陈妧从陈国带来,名仆,蔡姬精心为女儿甄选,但听宫人仆说道: “此时君上正在崔氏那里,夫人这般怒气冲冲,岂不又得罪了君上?若那崔氏趁机向君上谗言,挑拨夫人与君上的关系又该如何是好?”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得意。”陈妧脾气来了,却也不管不顾。 宫人仆再次跪在她面前,“夫人,想想蔡姬说过的话,想想以前在陈宫,蔡姬是如何对付卫夫人的。” 陈妧听言突然止住脚步,想起了陈国那终日躺在榻上的人,虽然母亲与卫夫人相斗时,她还很小,但也犹记于心,还有府中的其她姬妾,那些计量她见得还少吗? 陈妧低下头,将宫人仆看住,宫人仆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 然而蔡季并没有去看望崔氏,只令司宫带去了许多赏赐,他仍坐在案后处理政事,手上有一份秘信,是息国送来,信中言之息侯之疾的传闻,蔡季惊讶之下心里却有某种期盼起来。 同时,在楚宫,熊赀也拿有一份秘信,诸国中派有间谍不足为奇,不过要打听到宫中秘事,却也难。 蔡,熊二人都各施神通,息国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掌握于心。 “息出这是要逼宫吗?” 熊赀呢喃道。 “什么?”彭仲爽陪着熊赀下旗,闻言抬起头,“大王说谁要逼宫?” 熊赀回神,执起一颗旗子落入旗盘。 “前日收到息国来信,息国新政受阻,息侯身体有疾......恐怕不能有子嗣。” “哦?”彭仲爽惊讶,调侃道,“这等秘事,大王也打听到了?” 熊赀笑笑,“你想说什么?” 彭仲爽也笑,“臣什么也不想说,只看大王想怎么做?” 熊赀又执起一子,久久未能落下,“寡人只是担心,若息出逼宫,她要如何?” “这个好办,灭了息国,夺回美人。” “你倒说得轻巧。”熊赀哼了一声。 “本是轻巧之事,是大王想得复杂了。”彭仲爽看着旗盘,笑道,“大王你又输了,大王心不在棋上。” 熊赀摇摇头,将白子重新收回,“除去这一因素,楚国可以伐下息国?” 彭仲爽也收回自己黑子,“臣给大王制作的图纸,上面己注明,息之东,唐国,息之西,黄国,皆是楚之附庸,国中之国,楚连较远的邓,申都己伐了,若楚还想扩大疆土,臣观之,只有息国最为合适,此时,楚己休整半年,听闻将士们都手痒呢,再者,新都在建,国库吃紧,大王也该想想法子。” 熊赀听言瞪他一眼,“你将寡人说成什么?强盗恶霸,四处打劫?” 彭仲爽嘿嘿一笑,“强是国家,霸是霸业,大王之比喻也贴切,中原诸国,但凡有点势力的,皆是‘强盗恶霸’。” 熊赀却也哈哈笑了起来,“先生当真与众不同。” 彭仲爽道,“某只是一俗人而己。” 二人再次执起旗子,熊赀依旧心不在焉,此番灭息,可行吗? * 再说息宫,玉瓒笑嘻嘻的走进屋子,“公主,司宫传话,今晚公主侍寝。” “嗯?”,桃夭手上的竹简应声落下。 玉瓒上前来到她面前,“让奴婢好生为公主打扮。” 但见桃夭没有动,玉瓒才发现主子的不妥,于是收敛笑容,“公主?” 桃夭身子一颤,“好。” 桃夭随玉瓒来到妆台前坐下,神色呆滞。 “公主不愿意吗?” 桃夭摇了摇头。 玉瓒了然,拿起梳子,为主子梳着发,轻声言道,“公主己经嫁给了息侯......以前的便忘了吧。” 是呀,该忘了,不忘又能如何呢? 那段美好的回忆就让它留在心里。 此番侍寝,不像数月前,桃夭与息侯不再陌生,二人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有共同的目标,如此该要坦诚相待了。 不管二人是否愿意,各自心中有着他人,是命运将二人绑在了一起,他逃不掉,她也逃不掉。 桃夭去了明华殿,穿过一层层纱幔,息侯着寝衣,站在窗下,他显得有些不自在,她也如此。 “你来了?” “嗯。”她轻应一声,但见息侯对着她笑,她垂下了头。 平时与息侯谈论政事,她是如何的从容自信,但闺房之事...... 片刻,一阵脚步声,息侯来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惊讶道,“怎如此冰凉?” 桃夭笑笑,“外面下雪了,妾无碍。” 接下来,息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哦了一声,将她拉到案前,“快喝些热浆,暖暖身子。”息侯手忙脚乱的将樽递到她面前。 桃夭看了看他,息侯却将视线移开,不敢与她对视。 桃夭狐疑接过樽。 “等等。” “嗯?” 桃夭抬起头,息侯神色有些慌张,支吾道,“小心烫。” 桃夭轻应一声,缓缓将樽放在唇边。 第94章:归陈 息侯只觉心跳如鼓,定定的将桃夭看住,暗忖,“对不起夫人,以后寡人定会补偿于你,寡人这么做有不得己的苦衷,以后你若有了孩子,寡人定当为己出......” “君上。” 眼见桃夭即将热浆喝下,突然外面响起司宫急切的声音。 桃夭,息侯皆是一愣,息侯尴尬的收回目光,“进来。” 司宫着急而入,但见桃夭手上的樽,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也顾不了这些,弓身道,“禀君上,陈国有急信传来,老奴不敢耽搁。” 提及陈国,二人又是一惊。 桃夭放下樽,诧异的看向司宫,“发生了何事?” 司宫神色悲哀,瞟了一眼息侯,“陈国曹夫人疫了,老奴曾听夫人提及曹夫人,对夫人照顾有加,与夫人感情甚好,所以着急来报......” “夫人?” 司宫还未说完,但听息侯惊呼一声,桃夭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息侯急急将她扶住。 此事对桃夭而言,如晴天霹雳,在陈国,如果还有牵挂,便只有祖母一人,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时,祖母还好好的,拉着她的手叮嘱了许久,不到一年时间,便阴阳两隔了? 桃夭双眼含泪,实难相信,她看向司宫,哽咽道,“何时之事?” 司宫回答,“使臣言,十日之前,使臣此刻正在大厅等侯。” 桃夭又看向息侯,急道,“君上,妾要回陈国,妾要回去看祖母最后一眼,望君上成全。” * 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桃夭蹬上了回陈的马车。 息侯送于宫外,再三叮嘱,保重身体。 桃夭也嘱咐他,“妾未在宫中,君上一切小心,切记不可与正卿正面冲突。” 两人依依惜别,息侯点头,“寡人明白,寡人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 桃夭颌首,眉宇之间仍有虑色,那份担心是发自内心深处,息侯见了很是感动,“夫人,快去快回。” “嗯。”桃夭咬咬牙,上了马车。 车轮轱辘,迎着风雪,朝陈国而去。 孙拓随行,带着百名护卫。 桃夭本让孙拓留下,护息侯安全,息侯执意让孙拓护送,生怕她在路上再遇盗贼,桃夭只得依行。 此番归陈,不必再绕道而行,可经蔡国北上,如此只需一月时间。 桃夭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十日后便出了息界,到达蔡国境内,一入蔡境,桃夭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马车上,玉瓒见主子神色恍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公主,前方不远便是上蔡,公主可要入城休息?见一见蔡侯?” 后面一句说得极为小声。 桃夭看了看她,“不用了,我只想快些见着祖母,送她一程。”言毕,想起祖母曾经对她的教导,心中涩涩的痛。 玉瓒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仍小心的关注着主子,来到这里,主子定是想起了以往的事。 片刻,孙拓也来询问是否要进城,桃夭吩附继续赶路。 孙拓领命,然而,当队伍来到上蔡,停了下来。 “怎么了?” 桃夭挑起帘子,但见官道上,蔡军例队而站,竟是挡住了去路。 桃夭一惊。 孙拓打马上前,“来者何人?” 蔡军中走出一寺人,笑得献媚,“奴乃宫中司宫,请问车上可是息国夫人?” 孙拓回道,“正是,夫人归陈,路过蔡地。” “如此。”司宫笑道,“奴受蔡侯之令,再此等侯夫人,归陈路途遥远,夫人一路辛苦,蔡侯为夫人准备了屋舍,供夫人休息。” 孙拓听言打马回到马车旁。 桃夭将他们对话一一听进耳里。 “夫人?”孙拓询问。 此刻,桃夭心中杂乱,她垂下双眸,“告诉他们,我归陈心切,便不去打扰了。” “喏。”孙拓再上前说话,那司宫又道来,“蔡夫人与息夫人是姊妹,蔡夫人于五日前归陈,离开之际,特别交待,待息夫人路过蔡地,定要好生款待,蔡侯也明白息夫人归陈心切,然,今日天色己晚,便是车马也需要休息,补及,息夫人休息一日也是无防。” 话己说到这般地步,桃夭再若推迟,显得不尽人意了。 桃夭叹了声气,“走吧。”她放下车帘,队伍在蔡军的相迎下,进了蔡国都城。 未想城内一片热闹。 玉瓒好奇的挑起一丝帘子,“公主,这里可比息国热闹多了。” 桃夭跟着看去,大街上诸人行走,商铺也都开着,有客出入,酒肆的回廊下还有人围着炉子喝酒。 众人脸色皆是悠然之态。 蔡国的确要比息国繁荣。 蔡季继位以来,将这里管理得极好。 是了,她一直相信,他极有才干,不仅新旧政权交替顺利,没有出现什么动荡,还能如此稳定,想必以后蔡国在他的治理下只会更加强大。 桃夭也默默为他感到高兴。 当初他的选择对了,而自己又怎能自私的要求,与她私离呢? 在江山大计面前,那些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这里是他的国,这里有他的子民。 心中释然了许多,她不怪他,因为她也有了自己的国,自己的子民,为了他们,她也会放弃一切。 队伍到了城中驿站,驿站的小厮迎了出来,一一安排着,桃夭下了马车,蔡国司宫规矩的侯在一则,“息夫人这边请。” 桃夭颌首至谢。 司宫引着桃夭到了驿站后院,“夫人好生休息,奴告退了。” 桃夭笑道,“多谢宫人。” 司宫退下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玉瓒觉得好奇,“公主,想不到蔡侯能派司宫前来迎接,蔡侯会来吗?” 桃夭没有回答,她希望他不会来,见了面,只会图增尴尬,又或许,他还在生她的气,是她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但是,当玉瓒推开房门,当她踏入房间,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背对着她们,站在屋中央。 “啊。”玉瓒惊讶一声,“你是谁?” 桃夭却是认出来了,脚步生生定住,不能再迈出一步。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玉瓒再次惊讶,“公子季?不,蔡侯。” 桃夭未料再次相见,会是这么突然。 他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线,让她措手不及,适才玉瓒还问起,他会来吗。 原来他一直在屋里,是在等她? 他知道她的行程,特意让司宫城外相迎? 自城楼一别,己有一年,那时也是冬季,她站在寒风中,只为再见他一面。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太多的心酸。 出嫁息国,路上被掠,颜英之死,息宫里步步惊心,几次命悬一线。 她以为她能忍得住,经历了这么多,然而,见到他,她还是哭了。 伤心的流下了泪水。 仿佛满腔的委屈得到一处发泄。 如今,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蔡季,蔡季,你还好吗? 而蔡季见到她的泪,一颗心早己融化,再多的埋怨,再多的不解,随这寒风烟消云散。 他急走两步,来到她面前,突然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第95章:情伤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这一年来没有想过吗? 当然不是。 每年夜深人静时,她想的人又会是谁? 寒风凌厉,他走在前,她跟在后。 如果可能,她愿意这样一辈子跟着他的脚步,后悔了吗? 不。 选择的路,不能后退,那怕再苦,也要走下去。 桃夭低着头,看着脚下,一步一个印,那么深,那么沉。 蔡季停了下来,指了指四周,“这里一片皆是桃树。” 桃夭寻眼望去,果真一大片,虽然树枝枯萎,还压着一层白雪,可到了来年,万物苏醒,桃花盛开,这将是怎样一幅美景。 “寡人没有骗你,这里的桃花比陈国还要艳丽。” 蔡季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柔情似水,都要将这冰雪融化,他曾说过,要带她来上蔡看桃花,他曾说过,要在这里建一所院子,为她而建。 桃夭想起来了,眼中一片朦胧。 仿佛看到桃林深处,一个少女偎依在心爱男子身旁,看满天花瓣纷飞...... “明年春天,寡人再带你来。” 桃夭回过神,迎上他的目光。 明年? 她笑了笑,“蔡季,谢谢你还记得,我见过了,心中无憾。” “不。”蔡季否认,“花未开,房未建,怎能说是见过了。” 桃夭道,“在心里,在心里见过了。”她抚上自己的心口。 蔡季听言,心痛如刀绞,他上前两步,要将她抱在怀里,桃夭立即后退避开。 她朝身后瞟去一眼。 玉瓒,孙拓,还有许多宫人皆在。 蔡季却也放下手臂,神色没落,半晌又道: “嫮儿,你后悔吗?”他的声音飘在空中,轻柔柔的。 桃夭反问,“你呢?” 这是隔在他们心中的鸿沟。 他知道,她没有后悔,她是那么的固执,而他呢?如果再选一次,他仍会如此,就如她一样。 蔡季却也笑了,几分无奈,几分痛苦,“你还和以前一样,不,你与以前不一样了。” 此番相见,他突然觉得,她沉静了许多,她的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忧伤,那恣意潇洒的陈国公主己然不见,那与他策马奔驰的红衣少女己然不见,那缠着他向他撒娇的姑娘也己然不见...... 一切苍海桑田。 可他不要这样。 “在息国,他对你好吗?” “他的姬妾可有欺你?” “他的臣工可有敬你?” 桃夭垂下双眸,“他对我很好,他没有姬妾,他的臣工......” “他没有姬妾”,这句话似乎刺痛了蔡季的神经,他呵呵一笑,“所以,你才选择嫁他?”他将她紧紧看住,语调突然加重,目光也透出一分责怪来。 桃夭低头不语,蔡季又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双肩,“你过得不好。”他肯定的说来,“息侯软弱受欺,又如何能保护了你?” 桃夭却也抬起头,“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她轻轻拿下他的手。 她的话引来蔡季冷笑,“没有母国支持,没有夫君庇佑,你如何护得了自己?” 桃夭却也笑,“如此,女子天生要靠别人才能生存吗?” 蔡季哑然,又见她目光中的坚定,她一向是有主意之人,这一点,她没有变,过了良久蔡季才说道,“你是在怪寡人?” 桃夭缓缓从他身边走过,站在一棵桃树下,抬起头,看着枝上的皑皑白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不。”蔡季上前两步,扮过她的身子,“寡人知道你还在生气......” “生气什么?”桃夭看着他,“气你选择了江山,气自己放弃了誓言?蔡季。”她偏过头去,“我们都该往前看。” “若寡人不呢?” “那又能如何?”桃夭正视着他,淡淡道,“你是蔡国国君,我,是息国夫人。” 这便是实事。 两人这般相视,谁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两人如今的身份,又是一道,谁也迈不去的鸿沟。 良久,桃夭再次微笑,“适才进城,见蔡人安居乐业,蔡季,我为你感到高兴,也希望你能让蔡国真正强大起来,完成你心中的大志。” 言毕,垂下双眸,越过他朝着玉瓒等人走去,留蔡季站在风雪之中。 “公主?”玉瓒上前扶着桃夭,有些担心,桃夭拍拍她的手,“我们走吧。” 二人走在前,孙拓行在后,有些狐疑的回过头,看了蔡季一眼。 第96章:缘绝 夜晚,桃夭辗转难眠,耳边是忧郁的乐声传来,她知道是蔡季在吹埙,犹如在陈国,不同的是,那时,他忧的是自己的命运,如今他忧的是......她吗? 桃夭起身,披了件外袍,她不敢出门,怕遇上他,她只将窗户打开,一轮冷月挂在天空,清辉洒下,四周皆是白芒芒的一片。 蔡季,我们注定今生无缘。 次日,队伍一早出发,蔡季没来送,仍是司宫笑吟吟的将他们送出了驿站,送出了城门,送出了上蔡。 司宫回来复命,蔡季轻应一声,令他退下,片刻又唤住了他。 “你可认为寡人昨日的举动是否不妥?” 司宫一怔,眼珠一转赶紧说道,“君上接待息夫人,有礼有数,老奴不认为不妥。” 蔡季又问,“昨日,寡人与息夫人言谈,你可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司宫道,“老奴什么也没有听到,没有见到。” “呵呵。”蔡季笑出声来,将他细细打量。 司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冷汗淋漓。 “你是寡人从宦者中提拔出来的,只因寡人见你机灵,懂眼色,昨日之事,寡人不瞒你,正如你所想的那般。” 司宫听言“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君上,老奴不敢妄猜君上心思。” “无防。”蔡季道,“寡人用你,自是信你,你不懂寡人心思,如何为寡人办事?你觉得息夫人身边的护卫见了会与你一般着想吗?” 司宫畏道,“老奴见那护卫脸上甚是难堪,怕是......君上昨日与息夫人之事,会给息夫人带来麻烦。” “你是指息侯?” “是。” 蔡季不以为然,他翻开一卷竹简,“寡人便是要让他们心生嫌疑。”言毕,蔡季沉了脸色,喃喃道,“听闻,息侯与夫人夫妻情深,可嫮儿明明心里喜欢的是寡人......” 司宫听言惊鄂不己。 * 半个月后,桃夭终于到了陈国,看着那高大雄伟的城墙,她的心情极为复杂,这里有她最美的回忆,也有她最伤心的过往。 君父,祖母,你们的嫮儿回来了。 马车一路奔驰,进了城门,穿过大街,越过王道,终于到了陈宫门口。 桃夭紧紧的握住双手,她深吸一口气,嗖的挑开帘子,入眼的都是熟悉的一切。 早有护卫入宫禀报,有寺人迎了出来。 她推开寺人,提裙朝灵堂奔去。 陈宫四处皆缟素,顿时双眼蒙上水雾,泪水流下。 她讨厌白色,而这里的一切皆是如此,她仿佛回到一年前,君父薨,那时,天地之间没有一丝生机。 从此,她的生活没有了一点颜色。 如今,这样的恶梦再次降临在她身上,她奔跑着,仿佛这样能追回时光,将她留在那个有父宠爱,有祖母疼受的记忆里。 直到,她进了灵堂,看见四周白幡高挂,一副棺木摆放在大殿中央,案上放着牌位,鼎里燃着烛火,她呆住了。 她扶着门框,身子微微颤抖,嘴唇嚅嚅,“祖母”二字,喃喃出口。 堂内还跪着众人,各家族的贵女,命妇,宫人,寺人,奴仆皆回过头来将她看住。 “是公主?” “息夫人?” 众人小声议论,她充耳未闻,一个踉跄,玉瓒跟了过来,急急扶住她,她推开玉瓒,缓缓来到屋子正中,“咚”的一声跪下,放声大哭,悲伤欲绝。 众人也被她感染,顿时哭声四起。 一身缟服的陈妧正巧走了进来,见了这一幕,陈妧嘴一撇,哼了一声,露出讽刺的笑容。 桃夭却也赶得及时,若晚归一日,曹夫人便要下葬,桃夭行了大礼,司宫便来相请,陈侯召见,如今她是息国夫人,代表的是息国,陈侯自不能怠慢,一切礼节有度。 面对大半年未见的侄女,陈侯却也愣了半响,当真嫁为他人妇,不再有小女子的青涩,有了一国夫人的风范。 陈侯悲伤的谈起曹夫人病疫的情况,原是天气寒冷,受了风寒,又因年岁过高,便没能熬过去。 桃夭不喜陈侯,却也相信他不会亏待了祖母。 接着,陈侯又问起桃夭在息国的生活,一幅“慈父”的模样,之后又问起她出嫁的遭遇。 桃夭低下了头,不愿多谈,不想见到陈侯那虚伪的嘴脸,客套的敷衍数句,便借口为祖母守灵,退出了大殿。 在回廊上与迎面走来的陈妧相遇,适才灵堂上,二人只是匆匆一瞥。 此时两人都顿了片刻,将对方好一阵打量,彼此都是不待见的神色,随后同时朝对方走去,各自施了礼。 陈妧先开口道,“一年未见,妹妹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好似突然老了几岁。” “自是比不上姐姐明艳动人。”桃夭淡道。 陈妧噗嗤一笑,“当然,在蔡国,我可是被季哥哥捧在手心里,倒是你。”陈妧走近两步,来到她的耳侧,带着嘲弄,“可得夫君宠爱?听闻息侯......身子不行。” 桃夭听言,顿时满脸通红。 陈妧抿嘴而乐,得意的从她身边走过。 “公主?” 玉瓒气得咬牙切齿,“她堂堂一国夫人,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奴婢都为她感到羞愧。” 桃夭闭了闭眼,“走吧,何必与她行口角之争。” 而背道而行的陈妧却是将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狠狠的骂了一声“贱人。” 她气鼓鼓的来到蔡姬寝殿,蔡姬正与护卫英说话,举止暖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妧一怔,惊得一时不知该走该入。 “放肆,谁让你这般冒失?” 蔡姬呵斥,陈妧不服气的辩解道,“谁让母亲不让人守着门口......” 在蔡姬的怒视下,陈妧将话吞回,低下了头。 央却也不慌不忙退出了屋子,陈妧悄悄将他打量一番,蔡姬又轻咳一声,陈妧上前两步,来到母亲面前,“母亲,这人。” “不该你问的事,不要问。” 陈妧又撇撇嘴,不以为然,贵妇养面首,并不为奇,只是这人长得五大三粗,原来母亲喜欢这种类型,陈妧嗤之以鼻。 “你来又是为了何事?”蔡姬端坐直身,为自己倒了一樽酒。 “陈嫮来了。”陈妧道。 “来便来。” “上次女儿写信给母亲,母亲还没能相助。”陈妧不悦,言语带有埋怨之色。 “没能助你?”蔡姬冷笑一声,“你可真没良心。”顿了顿又道,“怪只怪,她的命大,在息国也没能了结了她。” “那母亲可再想法子,如今她到了陈国......。” “不行。”蔡姬阻止,知女莫若母,“死一个陈嫮无关紧要,可要死在陈国。”蔡姬瞟她一眼,“还不如死在蔡国。” “那怎么可以。”陈妧当下反对,“如此以来,蔡国便有嫌疑,会引起两国之乱。” “你也知道结果。”蔡姬将女儿好生看住,“嫁了人,开始处处帮着外人,宁愿自己的母国受到牵挂,宁愿自己的母亲受别人诟语。” 陈妧听言却也明白过来,赶紧上前将母亲搂住,“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刚才说错话了。” 蔡姬冷笑。 “母亲。”陈妧开始撒娇。 蔡姬将她的手拿下,又道,“母亲觉得,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陈嫮。”言毕又软了语气,“听闻,崔氏有孕了?” 陈妧一愣,脸色瞬间暗淡了下来。 瞧她那神色,蔡姬气不打一处来,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怎能让别人先怀上。” 陈妧委屈的哭了,“女儿也不想,可是,蔡季好久都不进女儿屋子,让女儿与谁怀去?” “你?”蔡姬有时觉得,这个女儿到底像谁,是自己亲生的吗? 她压住性子,又道,“离开陈国时,母亲是怎么给你说的,纵有万般不情愿,万般不满意,也不能在夫君面上表现出来,更不能随便发脾气,以前蔡季只是一位质子,有事求着你母亲,君父,可以不跟你计较,如今,他己为一国之君,岂能再受你的气?” 陈妧抽泣道,“女儿知道,女儿己经改了很多,女儿受了委屈,都不敢说出来。” 见着女儿伤心,蔡姬闭了闭眼,“话又说回来,你又何须将所有精力放在男子身上,你要争的是......” “权力。”陈妧接口道,“可是女儿没有子嗣拿什么去争,母亲,你要帮女儿,女儿不仅要让崔氏死,也要让陈嫮死。”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情字。”蔡姬嘲笑,“陈嫮,你暂且不去管她,便是蔡季心里还想着她,对你又有何威胁,如今她是一个活寡人,别以为她过得好,息侯身子弱,说不定那天就倒了,息出一家对君位虎视耽耽,她可是内忧外患,倒是崔氏,你要用用心,须要想法子,将她肚子的孩子除去。” 陈妧道,“女儿当然想,可是用什么法子?” 蔡姬道,“最妥当的便是生产之时,女子生产,生死参半,若出点意外,谁也不会怀疑。” 陈妧听言,若有所思。 第97章:故人 此刻,桃夭披麻带孝跪在灵堂里,陪着祖母最后一程,外面寒风肆虐,呼呼着响,她神色没落,只呆呆的将那牌位看着,脑子里回忆起昔日祖母的话。 “嫮儿,你是公主,便要有公主的骄傲。” “嫮儿,你要记住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祖母让你习六艺,可明白其道理?” “嫮儿,世间最难的不是选择,而是没有选择,当你到了那一步,才会明白能有选择是多么奢侈之事。” ...... “祖母,这一路嫮儿走得太过艰难,嫮儿也觐听你的教诲,如今嫮儿当真到了没有选择的这一步,唯一的选择便是继续走下去。但嫮儿不后悔,嫮儿越来越明白君父为国操劳的心思。” “嫮儿有了自己的国,自己的子民,嫮儿会向当初君父一样。” “嫮儿也会查出君父真正的死因,祖母你放心,也请你与君父,母亲在天上保护嫮儿......” * 次日,曹夫人下葬,全国哀悼。 送灵的队伍延绵数里,陈侯走在前,抱着灵位,一路掩面大哭,蔡姬,诸位姬妾,命妇,贵女都哭泣着,反倒是桃夭,行在队伍中间,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到了王陵,举行了隆重的下葬仪式,仪式完毕一日过去,陈侯等人回宫,桃夭留了下来。 这里还有她的君父,她要陪陪他们。 还是那间破旧的小院,院中还是那颗高大的桑树,只是树枝枯萎,一片萧瑟。 桃夭踏进院子,久久的站在树下。 “公主?”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桃夭转过身,但见一护卫跪在面前。 待看清是谁是,她一惊一喜。 “张将军。”桃夭立即扶起他。 张谋也有些激动,“早就见公主来了,但不敢上前相认。”张谋拭了拭泪水。 “将军可好?怎么在宫中没有看见将军身影?” 桃夭急问道。 身旁,玉瓒则说,“公主与将军还是进屋说话吧,外面太冷。” 她知,故人相见,必有许多话要谈。 张谋随桃夭进了屋子,玉瓒又准备热茶端来。 “将军请。”玉瓒呈上一杯,张谋赶紧接过,谢过。 “姑娘也别唤张某将军,张某早己不是什么将军了。” “嗯?” 桃夭与玉瓒纷纷诧异。 但听张谋说来,“自从息国归来,某便调来王陵,如今只是王陵守卫。” 二人一惊,“将军武艺高强,护送我入息有功,为何不升职反而降了?”桃夭问道。 张谋无所谓笑笑,“是臣自愿来的。” 桃夭听言,想了想,“是我连累了将军。” “不,不。”张谋立即说道,“此事与公主无关,其实臣与颜将军早有退隐之意,臣与颜将军也商量好了,当初护送公主回来,就辞了这官职,可是没有想到颜将军他......” 提及颜英,几人皆心里难过,一阵默然。 最后,桃夭长叹一声,“颜将军及众护卫的家人如何?” 张谋回答,“半年前,臣将颜将军的妻女送回了老家。” 桃夭听言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她吸了吸鼻子,朝身后玉瓒吩附了一声,玉瓒从包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金叶,递给了张谋。 “这是?” 桃夭道,“这次回来,一为送送祖母,二来看看你,也正巧在此遇上了,这些金叶子,你帮我分给颜将军等众护卫的家人吧。” “公主?” 桃夭阻止他的拒绝,“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张谋只得接下。 片刻又问道,“公主在息国可好?” 桃夭笑笑,“很好。” 张谋点点头,“如此甚好。” “不知将军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谋愣了愣,“能有什么打算?某曾受先君提拔,又受颜将军恩惠,与将军有过命的交情,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某想报恩无处报,想报仇也不能......”言毕,将桃夭看住,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跪了下来。 “将军这是做甚?”桃夭惊讶。 张谋双手一揖,“若公主不嫌弃,就让某跟着公主,公主有什么吩咐,某定在所不辞。” 言毕,双眼带着期盼。 “跟着我?可是我要回息国。” “某孤身一人,无妻无子,与其在此虚度,还不如在公主左右,公主便是某的主子,某的性命就是公主的。” 桃夭听言感动不己,立即将他扶起,“将军......” “公主可唤某名字。” 桃夭点点头,“我确有一事,正在为难,因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去做,如今,你可愿意......” “但凭公主吩咐。” “好。”桃夭也不娇情,便将君父之死的蹊跷一一告诉了张谋,张谋听言大惊,“此事竟与楚王有关?” “众人只知陈完与鲁夫人勾结,毒害了我君父,却不知,与鲁夫人私通的是如今陈侯,而陈完所呈之药,却是楚王所赠,当时楚王便在陈国。” “好一个楚王。”张谋狠狠道,一拳抡在手上,“颜将军与众兄弟也是死在楚军的刀下,公主,某要如何做?” “我要让你去寻找陈完,我的叔伯。” 张谋听言抬起头,但听桃夭又说,“只有找到叔伯,才能问清当时之事,才有证据指证楚王,将楚王的阴谋公布于天下,到时侯,我会上奏周天子,以息国之力,联合中原诸国共同讨伐楚国,中原诸国本不待见楚国,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愿看到楚国崛起,有了这么一个借口,必会响应,从而还我君父一个公道,也还颜英等人一个公道。” “甚好。”张谋坚定说来,“公主请放心,臣便是走遍天下,也要将公子完找到,带来见公主。” 桃夭听言,再次感动得流下泪水,她双手一辑,突然朝张谋一礼。 张谋惊讶,“公主?臣挡当不起。” 桃夭摇摇头,“此去不知会遇到什么困难,或许陈国的人也在找他,楚国的人也在找他,万事要小心呀。” 张谋重重的点头。 这一夜,桃夭与张谋秘谈良久。 次日,张谋便上交了辞呈,带着他几个交心的兄弟离开了王陵,离开了宛丘。 桃夭继续守在王陵,陪着君父,陪着祖母,数日后遇上一人。 第98章:同归 祖母的碑前跪着一男子,葛衣草履,长发披肩,背上搭一个包袱。 “你是何人?” 桃夭一惊,孙拓立即上前,将那人架起。 “太子?” 玉瓒惊呼一声,桃夭定眼一看,果真是太子御寇。 太子御寇见了他们,也有些惊讶,“嫮儿?” “放开他。”桃夭立即命令孙拓,并奔上前去。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玉瓒与孙拓等人退到一侧。 桃夭将御寇上下一阵打量,激动而诧异,“你怎么这般打扮?” 御寇拭了拭眼角,低下头来,“一年前我被君父派去视察各地城池,两年内不许回宫,前些日得知祖母病重,写信欲回宫看望,被君父拒绝,此番祖母出殡,我说什么也要回来看一眼,于是便扮着修陵之人......当年若不是祖母,蔡姬岂能容得下我。” 御寇神色悲哀,即为逝去的亲人,也为自己的命运。 “御寇......” 桃夭当然了解他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战战栗栗,如履薄冰,受尽了蔡姬母女的嘲弄欺负,以前蔡姬或许顾及祖母,做事不敢太绝,如今祖母己逝,他今后的日子又该如何? 桃夭担心的看着他,咬了咬唇,“公子款己经归国,蔡姬的心思想必你也明白......你打算如何?” 御寇知道她要说什么,苦笑一声,“无非是不做太子,反正,我也不稀罕这个位子。” 桃夭摇了摇头,“可有想过离开?” “离开?”御寇苦笑,“能去那里?” “卫国。” “卫国?” “嗯。”桃夭点点头,“毕竟是你母亲的母国,虽然卫国衰败了,但也是一个落脚之处。” 御寇听言倒升出了这份心思,片刻又暗下神色,“母亲还在陈宫,我如何能弃之不顾?”言毕,立即握上桃夭双肩,急切问道,“在宫中可有见过我的母亲?她如何?” 桃夭有些惭愧,“御寇对不起,我没能见着卫夫人,听闻蔡姬不许任何人探望。” “呵呵。”御寇没落的放下手,他后退一步,绝望笑道,“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他捂脸而泣,“母亲,是儿子没用,儿子没用。” 见着无助的御寇,桃夭上前紧紧搂着他,这个兄长,曾经帮过她与蔡季,又救过她,虽然从小在蔡姬手上长大,却是如此善良,为什么善良的人却得不到好报呢? “御寇不要这么说,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除了这般安慰,桃夭实在找不到更多的言语,她只觉心口酸痛,很多事,她也无能为力,她想帮他,可她该如何帮他? 除非...... 她轻轻推开他,坚定道,“走吧,离开这里,不要再回陈宫,或者跟我去息国。” 御寇一愣,再次摇头,“我怎么能连累你?” “大不了隐姓埋名。” 御寇想了想,“若让我放弃母亲,我这一生将不得安心,这岂是君子所为?”御寇拒绝了她的提议,故着轻松了笑道,“嫮儿,情况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再过几个月,我便可以回宫了,我再主动让出太子之位,当公子也罢,庶人也罢,我都不在乎,我是君父长子,君父不会做得这般无情,到那时,我会带着母亲离开陈宫,我们再来寻你。” 御寇说得如此轻松自在,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桃夭还要相劝,御寇阻止她,“当初你被迫嫁入息国,无法与蔡季在一起,我无力相助,以后我却要来麻烦你,嫮儿不要怪我才是。” 桃夭听言,顿时泪流满面,责怪道,“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麻烦?”她捶打他,心疼得要死,御寇又呵呵的笑了起来,犹如幼时那般,憨厚又带着羞色。 两人手拉着手坐在墓碑前,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桃夭谈及息国的一切,御寇为她感到心疼,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异国,该多么无助,御寇也说起这一年来的情况,巡视各城邑他本不善长,虽是太子受到各地贵人嘲笑,不待见,他们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桃夭也为他心疼。 他们还提到陈完,御寇说,他走遍陈国城邑,也没能遇上叔伯,只道,叔伯绝不会毒害先君,恐怕只是鲁夫人一人含恨所为,桃夭叹息一声,并没有将君父的死与楚国有关之事告诉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黄昏己至,御寇便要离开,“我不能呆太久了,若被君父知道又得受罚,我要赶回城邑去。” 他将包袱搭在肩上,再次紧握桃夭的手,“嫮儿,你要保重。” 桃夭舍不得,“御寇......你也要保重,一定要到息国来找我。” “嗯。” “记住了?” “记住了。”御寇搂了搂她的肩。 两人来到岔路口,御寇不让她再送,绝然的大步离去。 他没有回头,却是背着她流下泪来,桃夭站在他身后,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仍久久不肯离去。 “公主。”玉瓒来到她面前,“奴婢觉得太子太可怜了,他会来息国吗?” “会的,一定会的。”桃夭坚定的回答,可心里的慌乱又是为何呢? 如果她知道这一面竟是永别,说什么也不会放他离去。 “夫人。”这时,孙拓来到桃夭面前,“不知夫人何时回息?” 玉瓒听了不愿意,“孙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国老夫人刚刚下葬,公主正伤心着,你便这么催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孙拓赶紧道,“望夫人恕罪,臣并非催促,只是臣受君上之令,夫人奔丧之后便立即归息。” “你?”拿君上压人,玉瓒一窒,嘀咕着,“也不知是君上的命令?还是正卿的命令?” 孙拓一惊。 “玉瓒。”桃夭阻止她,“我们是该回去了。”言毕看向孙拓,“麻烦孙将军去准备吧,明日我进宫拜别了陈侯便出发。” “喏。” 孙拓领命。 桃夭回到小院,遇陈妧寻来,当即吃了一惊。 陈妧正坐在窗下的几旁喝着茶,犹如一年前,蔡姬也曾坐在那里,告诉桃夭,蔡季娶的是陈妧...... 往日一幕还在眼前。 “妹妹?” 见桃夭发呆,陈妧轻唤出声。 桃夭回过神,对她那一声“妹妹”甚是诧异,又见她脸上挂着笑容,与以往的不一样,她也耐着性子,“不知姐姐来此何意?” 桃夭在她面前坐下,陈妧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明日我便要回蔡国了,所以来问问妹妹,是否与姐姐一道?” 桃夭抬起头,将她好生看着,心下更加狐疑。 但听她又道,“妹妹回息国也要经过蔡国,何不我们姐妹俩做个伴,虽说你我都带有足够的护卫,但这一路上难免不会遇上意外,如此,也好有个照应。”言毕看了桃夭一眼,忽尔又叹气一声,“姐姐知道妹妹不愿意......以前我俩......唉,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前两日在这宫里,姐姐说的话,妹妹也别放在心上,如今大家都有了归缩,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陈妧喝了一口茶水,“蔡息两国一向关系密切,两国即是近邻,也是姻亲,本该多走动走动,可不要因为我们姐妹俩而生了龃龉,让别国趁机而入,比如楚国,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 从前二人相见都不会给好脸色,如今,二人分嫁他人妇,身份不比以前,在她们身后代表的是两个国家,桃夭明白,却未想过,陈妧也明白。 第99章:入蔡 桃夭惊讶,她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将陈妧打量一番,陈妧耸耸肩,无所谓道,“姐姐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要如何做,妹妹自己决定,以前我俩不合无非为了儿女情事,那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咱俩何不为了各自的夫国,而放下成见呢?” 言毕,陈妧又笑了笑,缓缓起身,“罢了,我也不勉强妹妹,明日姐姐就出发,妹妹若想通了,就来陈宫找我吧。” 陈妧带着一行奴仆离开了小院,桃夭坐在席位上没有动。 “公主。”玉瓒上前,“前两日,她还对公主冷嘲热讽,今日又来向公主示好,奴婢觉得,公主不要上她的当,她准没什么好事。” 桃夭眉头微皱,“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但有句话说对了,蔡息两国唇齿相依,的确不该生份了。” “啊?”玉瓒惊讶。 桃夭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至少不要让外人觉得,我与她不合吧。” 玉瓒哦了一声,总还是有些担忧。 * 次日,桃夭与陈妧同时拜别陈侯,归国而去。 陈侯与蔡姬亲自送出了宫门,陈侯假意叮嘱桃夭一番,桃夭道谢,“多谢季伯近日的照顾,唯一遗憾的是,小侄此行未能得见太子哥哥。” 陈侯一怔,随即叹了一声,“太子巡城在外,未能赶回来奔丧确是一件憾事。” 桃夭颌首,“小侄与太子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小侄出嫁太子哥哥也未能来祝贺,待太子哥哥回来,还望季伯转告,让太子哥哥一定到息国看望小侄。” “自是,自是。”陈侯又笑道,“难得你兄妹二人感情深厚。” 桃夭再次曲膝一拜,转身上了马车。 这厢陈妧也与蔡姬道别,蔡姬在其耳边小声道,“你为何突然与她同行,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陈妧扬唇一笑,“母亲不必担心,女儿自有分寸。”言毕瞟见她身后的护卫,“母亲可要当心,别让君父知晓。” 蔡姬冷笑一声,“知道了又能拿我如何?倒是你,你若赶上母亲一半聪明,母亲也就放心了。” 陈妧噗嗤一笑,“母亲且看着吧。” “嗯?”蔡姬诧异,陈妧也不多说,笑着上了马车。 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开拔,桃夭挑起帘子,再次看着那高大的宫门,明白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陈宫,这个她居住了九年的地方,曾是她的家,如今亲人己逝,她也再无牵挂。 * 原以为同行会发生点什么,以陈妧的性子,谁知却是风平浪静,二人坐在各自的马车里,只有到了驿站,才会见面说上几句话,之后又各自回房休息,倒不如两国护卫,还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玉瓒关上窗户,又检查了一下房门,桃夭见了笑她,“外面皆是孙拓等人,还怕贼子不成?” 玉瓒嘟了嘟嘴,“贼子倒不怕,就怕内贼。” 意指陈妧。 桃夭听言摇了摇头,拿起随身而带的竹简,“她不会这么大胆,也不会这么愚蠢。”言毕又将竹简放下,“也不知君上怎么样了?” “咦。”玉瓒凑近道,“公主担心君上了?” “嗯?” “公主离开息国这么久,第一次提到君上?” “有吗?”桃夭问道。玉瓒点点头,“公主是不是有点喜欢君上了?” 桃夭一怔,但听玉瓒又说,“这次回去,公主一定为君上生个公子。” 桃夭脸色一红,玉瓒又笑着铺床而去。 这般过了半月,她们终于到了上蔡。 仍是司宫于城门外相迎,于情于理,桃夭只得再次进了城,因司宫说,蔡侯设了酒宴款待息夫人一行。 这是桃夭第一次进蔡宫,四处建筑皆是画栋雕梁,丹楹刻桷,比陈宫还要大,连玉瓒也咋舌,好奇的四下张望。 陈妧见了不免露出得意而鄙视的神色。 桃夭再与蔡季相见,二人客套不失礼数,陈妧只将二人紧紧盯住,片刻又热情的拉起桃夭的手,笑言,己经准备好住房,要带妹妹前去休息,桃夭只得客随主便。 到了这里,真是进退两难。 黄昏宫宴,只是家宴,蔡季坐在正位,陈妧在他身侧,桃夭于客位入坐,宽敞的大殿,就他们三人,幸得有歌舞助兴,还不至于尴尬无语。 蔡季话不多,只向陈妧询问了曹夫人一事,陈妧假意流了两滴泪,蔡季并没有言语安慰,令陈妧感到一丝不悦,桃夭只当未见,低头进食。 蔡季与桃夭皆沉默,只有陈妧一人说着话。 一旁的玉瓒,一会儿看看自家主子,一会儿又看看蔡季,也感到气氛怪异,两人如今这般情景,只叹造化弄人。 正在这时,司宫来报,“雪夫人来了。” 雪夫人? 桃夭一怔,以为是蔡季那位姬妾,却原来是蔡国先君夫人,息国长公主,人称雪夫人。 早听息侯说过,他与这位长姐姐弟情深,未想能在此相见,桃夭不由得好奇的抬眼望去。 一袭素袍,云髻高耸的一位年轻妇人,身裹曳地狐皮大氅,逶迤而至。 在她身侧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公子,想必是公子熬了。 雪夫人是先君遗霜,蔡季与陈妧皆相迎,桃夭也赶紧起身,各自礼拜后,蔡季令宫人设几布案,众人又才入座。 雪夫人先朝桃夭看来,“今日进宫未想能与息夫人相见,可是意外之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桃夭笑道,“常听息侯说起夫人,以为夫人在封地,早知夫人在上蔡,上次路过时,便该去拜访一番。” 雪夫人淡笑,然而陈妧听了这话,心中一紧,难道陈嫮入陈时,己与蔡季见过? 陈妧将目光落在蔡季身上,只听桃夭又说,“这位是公子熬?” 雪夫人道,“正是。” 桃夭欢喜,朝公子熬挥挥手,公子熬看了看母亲,雪夫人道,“熬儿,那是你的舅母,去向舅母行礼。”公子熬应了一声,缓缓的来到桃夭面前,“熬儿见过舅母。” 桃夭一喜,将公子熬抱在怀里坐下。 蔡季见此,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对雪夫人说道,“不知夫人来此?” 雪夫人将目光从桃夭身上收回,顿了顿才说道,“妾来此,是询问君上,何时让我们母子回毕?” 毕是公子熬的封城。 桃夭逗着公子熬玩耍,闻言抬起头来。 蔡季笑道,“原是此事......”他移开目光又看了公子熬一眼,继续道,“公子还小,寡人以为公子留在上蔡为善,待他成年之后,寡人自会让他回毕,打理毕的事务。” 雪夫人又道,“熬己四岁,到了启蒙之时。” 蔡季又说,“寡人会请先生为公子启蒙。” “君上......” “今日是家宴,不谈此事。”蔡季打断雪夫人的话,雪夫人脸色难看,却也只得应喏。 陈妧一旁见了,瞟了一眼雪夫人,有些得意的笑笑。 这厢桃夭低下头,开始逗着公子熬,不去在意殿上雪夫人与蔡季的争执。 一场宫宴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雪夫人瞧了桃夭一眼退出,随后桃夭也告退。 第100章:宫墙 蔡季起身,陈妧终于找到与他独处的机会,“君上。”她唤住他,忍不住的问来,“息夫人归陈,君上可与她见过?” 蔡季闻言转过身,陈妧神色颇为委屈,还有不甘。 “你是在质问寡人?” 蔡季眉头一皱,“寡人行事何须要向你交待?”言毕长袖一甩便大步离去。 独留陈妧在大殿孤寂的身影,她愣了愣忍住眼眶泪水,“去打听得怎么样了?”她问向身边的宫人仆。 宫人仆见主子眼中的恨意,有些不敢说,“息夫人她......” “说。” 宫人仆道,“息夫人归陈时曾在上蔡驿站停住一晚......但是,蔡姬也说,如今夫人要对付的并非息夫人而是崔氏。” 陈妧冷笑一声,“她们,我谁也不会放过。”她绞着手上的丝帕,“走,咱们这就去看看崔氏。” * 桃夭与雪夫人走在宫道上,天空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在这安静的夜,格外美丽。 雪夫人让宫奴将公子熬抱上了马车,朝桃夭说来,“息国之事,我己有耳闻。” 桃夭垂了垂眸。 雪夫人上前两步,动情的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 桃夭一怔,有些不自在,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我那阿弟。”提及自己的弟弟,雪夫人难得出现柔和之色,“心里善良,只是性子弱了些,其实他挺聪明。”雪夫人似忆起了往事,突然停了下来,桃夭好奇的看着她,片刻,她又说,“只因他继位时还不足十五岁,朝中大事皆由息出做主,因此......”雪夫人叹了声气,满满的溺爱之情,“为了帮助弟弟,为了息国,我不得不远嫁入蔡,以为可以借助他国的力量,给他支持,可是。”雪夫人转身瞧着满天的雪花,神色没落得没有一点生机,“我一妇人,终是无能为力,在蔡宫,我并不得先君宠爱,还要处处防着后宫她人算计。”言毕又苦笑一声,缓缓的低下了头。 仅简单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可以想像她为息国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及她的无奈与无助。 未想第一次见面,雪夫人会谈及这些,或许是因为她是息侯的妻子,或许是因为她太想念亲人。 桃夭心中酸楚,随着她的目光看见的是一片高高的宫墙,她听息侯说起,息国长公主曾经秉性率真,而如今她所看到的是诚服于命运,可怜的宫中妇人,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做主,而那所高墙,便是磨灭了她的一切吧。 她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又能说什么呢? 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左右自己。 两人便默默的站在雪地里了,直到雪夫人转过身,看着她说道,“幸而你来了,以后阿弟就交给你了。” 桃夭赶紧道,“是陈嫮幸运,得息侯垂怜。” 雪夫人笑笑,将她好生打量一番,“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我那傻阿弟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桃夭但笑不语,有些受宠若惊。 雪夫人温柔的抚去她肩上的雪花,突然说来,“我那阿弟虽然身子不好,但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起色,你要相信他。” 一句意有所指的话,让桃夭大为疑惑。 桃夭的神色没有逃过雪夫人的双眼,她拍拍她的手,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雪大了,你快回吧。”言毕转身上了马车。 桃夭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一双好看的秀眉紧紧皱在一起。 “公主,咱们回吧。” “嗯。”桃夭轻应道,“玉瓒,明日我们便......” 话刚到嘴边,却见回廊一处,站着一个身影,白衣翩翩不正是蔡季吗?他在这里多久了? 心中暗暗一惊,却也走向他,朝他施了一礼。 蔡季道,“适才见你没吃多少东西,想必不合口味,寡人让庖丁做了一些你爱吃的,正打算给你送去。” 桃夭听言,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心中微涩。 蔡季身边只带了司宫,低着头退在一侧,桃夭身边也只有玉瓒一人。 怕引人误会,桃夭避开两步,再施一礼,“多谢蔡侯。” 听着她这般称呼,蔡季心中不悦,适才在殿内,她称他为君,他称她为夫人,那般陌生而疏离,己让他坐忍不住,他随着她出来,为她带来喜爱的食物,只望能拉近二人的距离,回到以前的岁月,那怕不能再做些什么。 此时并无外人,她对他仍是客客套套,以前总爱缠着他的嫮儿不见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嫮儿,寡人还是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 桃夭诧异的看着他,接触到他眼中的柔情,心中猛的一跳,她侧过身,“上次我说得明白了,如今你是蔡国国君,而我是息国夫人。” “非要这样吗?便不能......”蔡季深吸一口气,“除去这一层身份,我们也是故人,极好的故人。”他缓缓的说来。 桃夭松了口气,或许故人的身份,可让彼此都不会那么尴尬,可心里为何那么难受呢? 她转身面对着他,勇敢的迎上他的目光。 “是,我们是故人。”仅仅是故人。 她强调着,强烈压制想哭的冲动,笑了笑,蔡季也笑了,有几分勉强,“走吧,寡人送你回屋。” 桃夭艰难的应了一声,两人并排着朝前走去。 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蔡季时不时侧目看她。 桃夭握紧着双手,终于让心情平静,片刻,只听她说道,“雪夫人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蔡季未料她会提到此事,“正如你殿上所听到那般。” “我明白。”桃夭低声道,“你留下雪夫人有你的顾及,公子熬是先君之子,可是,他们孤儿寡母的,又能有什么做为呢?还不如放他们于自由。” “自由?” 蔡季觉得有些好笑,“嫮儿觉得这世间还有自由吗?便是他们想自由,也总有人不让他们自由。” 桃夭看他一眼,又见到他眼中的冷漠。 “虽然寡人坐稳了君位,但还有些臣工,想念着先君之子,扶公子熬上位的心思从没有改变过,寡人不能掉以轻心,犹如当初......”他想说当初他在陈国为质,不也是心念着回蔡吗?难保公子熬雪夫人没有这样的心思。 然而,他随即又改口道,“寡人不能冒这个险。” “我知道,如今蔡国朝堂大多支持于你,便是有些臣工心有异想,也难成大事,再者,雪夫人无心夺位,她回封地便是要远离这些事非,你为何又不能成全?” 蔡季冷笑一声,“难成大事?息国不就是支持公子熬吗?” 桃夭听言当即一愣。 蔡季自知失言,却又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竟也进退两难。 气氛顿时疆住。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再如以往那般单纯,便是他们欺骗自己,承认是“故人。”却也做不到故人之间的坦荡磊明。 二人之间不仅是隔了身份,还有两个国家,两个国家的利益,即相依又相防。 这是怎样的一种处境,原本的恋人,如今似友似敌。 两人心中都为之感到难过。 又是一阵沉默,安静的夜连一丝风都没有,却让平时冷漠的蔡季变得焦燥起来。 “嫮儿?”他突然转过身,握住了桃夭的双手,他不愿意与她这样,他们在一起难道只剩下政事可谈了吗? 桃夭一怔,立即后退两步,慌张的挣脱他的手,“太晚了,蔡侯不用送了。” 言毕,逃一般的越过他,快步离去,玉瓒瞟了蔡季一眼紧紧跟在主子身后。 蔡季手里还提着食盒,便这般站在回廊上,立在风雪中。 片刻,黑暗中走出一人。 “君上,适才息夫人的护卫鬼鬼祟祟。” 蔡季头也没回,“寡人知道,是寡人故意让他在此。” 人影听言又消失不见。 第101章:赏梅 次日,天气放晴,桃夭并非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眠,她等着蔡季下了朝,便去向他辞行,谁知,陈妧遣宫人过来,请她到殿内去坐坐,桃夭想了想答应了。 “公主?”玉瓒担忧着。 桃夭笑道,“去向她辞行罢了,昨日我己向孙拓吩附,今日离开。” 玉瓒这才点点头,昨夜那一幕,她还记忆于心,蔡季难过,主子也难过,她都看出来了,如此这般折磨,还不如早些离开得好。 当二人来到陈妧宫殿,远远听到一阵笑声传来。 屋内围坐了一群女子,个个花枝招展,雍容华贵。 屋中有一火炉,她们正品茶言谈,好一幅其乐融融的场面。 桃夭怔了怔。 一旁的宫人回答道,“夫人与几位美人相约赏梅,特意请息夫人前来。” 原来都是蔡季的女人。 桃夭心中莫明的有些怒气。 忽尔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她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陈妧早己看见她,笑着迎来,那些姬妾美人也都起身侯在一旁。 “阿妹来了,姐姐正等着你呢。” 陈妧亲热的牵起桃夭的手,面对陈妧这几日的“热情”,她似乎也习惯了,她随着她进了屋,陈妧一一为她介绍。 “这位是江国贵女。” “这位是许国贵女。” 两人曲身向桃夭施礼,桃夭一一还礼。 “这几位美人阿妹一定认识。”陈妧将桃夭引向几位美艳的妇人面前,“这是韩氏,这是赵氏,这位是崔氏。” 桃夭恍然,她们不是陈国贵女吗?以前在陈国宫宴上见过,原来被当成媵女送来了蔡国。 但听陈妧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如今崔氏怀了身孕,是君上的第一个孩子,宝贝着呢。” 桃夭听言心中一个咯噔,不由得朝崔氏看去,只见她羞涩的低着头,双手不自然的抚在腹部,那里还很平坦。 陈妧一直观察着桃夭,见她忽来的恍惚,嘴角一扯,挑眉笑道,“刚着的身,只是身子弱些,吃什么吐什么,这都瘦了一圈,君上甚为着急,今日见天气甚好,我便让她出来走走,散散心,若是平时却也不敢。” 崔氏诚恐,“多谢夫人照顾。” 陈妧假笑道,“看你说的,君上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言毕令宫人扶着崔氏坐下,崔氏喏喏入座。 “夫人说的是,这是君上的长子,崔美人得君上宠爱,咱们可是羡慕得很呢。”江姬的话带着酸味。 “崔美人整日呆在殿里,也不要与我们生疏了才是。”许姬也笑道。 崔氏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尴尬笑笑。 陈妧见了冷笑两声,又吩附宫人添茶。 桃夭将众姬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原来所谓的其乐融融只是一个假像。那么陈妧叫她来,是让她看看蔡季的女人?还是她主母的地位?是示威,是故意气她? 如果这样,她的确达到了目的,蔡季的孩子,她以前也向往过为他生儿育女,可是她再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不过她心里难受的同时,却也深深感概,如果当初她答应了蔡季的要求,那么,今日她是不是也同这些女人一样呢? 性子弱的便顺从仰仗陈妧而生活,如崔氏,韩氏,赵氏,性子强硬的如江氏许氏,她从她们眼中看到隐藏的不甘,说不定又会掀起后宫一场风雨,然后她与蔡季的爱将慢慢的被消磨殆尽。 这都不是她想过的生活。 桃夭深吸一口气,听陈妧说来,“阿妹,姐姐今日请你来,是为赏梅,此梅不比我们平日所见,花虽小,却香气袭人,阿姐到了蔡国才第一次得见。” “甚是,妾在江国也未曾见过。” “妾在许国也未见过,今日可大饱眼福。” 陈妧听言有些得意,“此梅是君上特意令苑工从南方运来。” “君上对夫人用心用意。”江姬道。 “咦,这么稀罕之物为何崔美人殿内没有?”许姬道。 陈妧脸色变了变,崔氏赶紧回答,“这是君上送给夫人的礼物,妾怎配拥有。” “那可不一定,待崔美人产下公子,妹妹要什么君上不给?”许姬抿乐一笑。 “正是。正是。”江姬附合着,“到时侯君上有什么好东西赏下,妹妹可要与我们观赏观赏,就像夫人一样,可别藏着掖着。” 二人一唱一合,话中带刺,将爱卖弄的陈妧讽刺一通,桃夭抬头看了陈妧一眼,以她的性子怕要大发脾气。 却见陈妧只冷冷一笑,“诸位若有本事,可向君上直接讨赏,何须眼馋他人之物。” 一句话却也将二人一呛。 江,许二姬面色难看,不再言语。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桃夭见这一情景,有些厌烦,她看向陈妧,“此番本是辞行而来,嫮在此打扰了阿姐,深感抱歉,嫮感谢阿姐的茶水,这便先行告退了。” 江姬,许姬见了微微惊讶,只有陈国几位贵女明白,席上这二位夫人以前不和。 只是她们身分低,性子弱,只喏喏不着声。 陈妧惊讶之下,赶紧说道,“阿妹怎如此着急?” “嫮离国两月,归心似箭。” “便是如此,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陈妧道,“你瞧君上还没有下朝,我们边赏花边等君上?” 言毕,也不等桃夭应答,起身拉上桃夭的手,“阿妹就这样走了,让外人知道,还说我这个做姐姐未尽地主之宜,若让息侯得知,可不要将我责骂一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桃夭勾了勾唇,却也感概一年未见,她倒越来越会说话了,也变了许多,不过变的何止是她,也包适自己。 这般热情,难道是做给外人看,好让外人明白,蔡,息两国的情意? 倒也聪明了,不过这种虚伪的情意,桃夭甚是讨厌,却又不得不应付,有些生硬的随着她走出了屋子。 不远处便是一个小院,果真一阵奇香转来。 众人惊叹。 雪地上,数株寒梅绽放。 桃夭却也好奇,随着众人走了过去,围着几株梅树,一同欣赏。 “清新脱俗,香气袭人,只可惜开在这寒冬腊月,百花凋谢之时,孤寂了。” “正因为百花凋谢,才显得此梅的独特。” 桃夭脱口而出,待回过头来,见崔氏站在身后,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目光突然落在她的腹部,又微微失神起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嫮儿还要给蔡季生一大堆孩子。” “真不害臊。” ...... 耳边突然响起昔日戏言,心口一痛又将她拉回现实。 见崔氏尴尬的将双手放于腹前,原是她的目光过于织烈,似吓住了她。 两人以前也只是点头之交,此番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话说。 桃夭朝她点了点头,崔氏便要离开,那知身子一歪。 桃夭赶紧伸手一扶,“美人小心。” 崔氏站直了身,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多谢息夫人。” 桃夭眉头一皱,“美人刚怀上身孕,还是不要随便走动得好......美人的宫奴呢?” “妾适才感到有些冷,让她回屋拿披风去了。” 言毕,崔氏再次转身,桃夭正欲开口让玉瓒扶上一把,却见崔氏直扑扑的向前摔去。 她再次伸出双手,然而,却落了空。 “啊?”崔氏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的抚住了肚子,众人皆看了过来,惊恐得瞪大了双眼。 第102:流产 桃夭因隔得近,立即上前扶起崔氏,崔氏脸色苍白,额上汗水淋漓,她抖着唇呻吟出声。 “快请医者。”桃夭大喊。 玉瓒在一旁吓得不轻。 陈妧冲了过来,却不敢靠前,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她猛的看向桃夭,突然手一指,“是你?”她狠狠说来,“是你将崔氏推倒?” 众人再次一惊,纷纷将目光落在桃夭身上。 桃夭怔住,抬起头,但见陈妧有些慌张的神色,顿时明白了。 “你说什么?” “是你你将崔氏推倒。”陈妧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再次说来。 桃夭放下崔氏缓缓站起身,“你何时见我推倒了崔氏?” 陈妧鼓起勇气,突然冷哼一声,“因为只有你站在崔氏身边,崔氏平时言行小心翼翼,有了身孕更是如此,你可别说,是崔氏不小心摔倒的。” 众人听言慌张的后退两步,离崔氏更远,生怕连累到自己。 “你胡说,我家公主根本没有推崔美人,她适才还扶了崔美人一把。”玉瓒护在桃夭身前。 “终于说了实情,那里是扶,分明是推。”陈妧咬住玉瓒的话,似找到“破绽”。 玉瓒一时哑然。 桃夭只将陈妧看住,目光凌厉如刀,陈妧不由得身子一抖,强硬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桃夭将她上下一阵打量,突然哈哈一笑,目光一狠,“如此,我为何要推倒崔氏?你且说来?” 是呀,这是为什么? 众姬朝陈妧看来,不明白刚刚还一脸和气的姐妹,说变便变了。 陈妧却也大声说道,气愤加交,“为何?难道还要我说明吗?陈嫮,你窥窃蔡国国君良久,见崔氏有孕在身,怀恨嫉妒,便趁机将崔氏推到,是与不是?” 众人听言倒吸一口冷气,这?息夫人窥窃蔡国国君? 陈妧全然不顾此话是否得体,不妥,又问向崔氏,“崔美人,你如实说来。” 崔氏早己吓得无措,呻吟着,那还能说出话。 桃夭闭了闭眼,心中冷笑连连,怪不得陈妧一路的殷勤,原来是在这儿设着陷阱,她只将她看住,目光由愤怒变成嘲笑,讽刺,还有怜悯。 是了怜悯。 这深深刺痛了陈妧。 “息国夫人谋害我蔡国子嗣,来人,将她拿下。” 顿时,院外冲出一队禁军,将桃夭与玉瓒包围起来。 而此刻,孙拓侯在外,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抽出长剑与禁军们对峙。 一时间,剑拔弩张。 众姬再次尖叫一声,缩在一旁。 谁也没去注意还倒在地上的崔氏,直到有宫人惊呼,“崔氏出血了。” “崔氏晕了。” 而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君上来了。” “医者来了。” 顿时,小院站满了人。 陈妧立即冲到崔氏面前,悲痛的呼唤着,“崔美人你醒醒,崔美人你醒醒,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蔡季一来便见到这一幕,惊讶不己。 “医者。”他大吼一声,医者立即上前把脉,片刻,惊道,“崔氏怕是要流产了。” 众人或悲,或惊。 玉瓒紧紧拉住桃夭的手,桃夭深吸一口气。 陈妧再次向桃夭发难,指着桃夭向蔡季控诉,“都是她......” “住口。”蔡季厉声呵斥,狠狠瞪了陈妧一眼,“都给寡人退下。”禁军皆退,众姬喏喏,蔡季上前将崔氏抱起,吩附医者,“必须给寡人保住孩子。” 一行人匆匆离开。 人群里还有一人,正是雪夫人,她入宫本是看望桃夭,却遇上了这一档事,她眉头紧皱,紧跟着蔡季离开。 陈妧也急急而去,众姬互视一眼,跟在陈妧之后。 瞬间,小院只留下桃夭,玉瓒,孙拓。 “公主?”玉瓒早己六神无主,孙拓气极,“蔡国欺人太甚,臣拼命护夫人离开。” 桃夭挺胸抬头,目光如炬,双手紧握成拳。 * 崔氏殿室,宫人进进出出一片忙碌。 大厅侯着一群女子。 蔡季负手站在窗下。 陈妧紧张的绞着丝帕,神色不定,一会儿看着内室的帘子,一会儿看着窗下的蔡季。 医者终于走了出来,陈妧欲上前又忍住,只听蔡季问道,“如何?” 医者摇了遥头,“臣无能,孩子.....保不住了。” 蔡季身子微微一颤,挥了挥手,医者提着木厢退出大厅。 陈妧暗暗松了口气,听到身边众姬的议论,摆起了架子,“你们也别杵在这里,让崔氏好好休息。” “喏。”众姬也躬身而出。 蔡季依旧一动不动,陈妧看不见他的神色,咬了咬唇,缓缓走到他身后。 “君上,此事都怪陈嫮,妾好心好意请她来赏梅,她却趁机加害崔美人。” 陈妧未见蔡季紧握的双手,强烈在压制着怒气。 “妾知道她是嫉妒崔美人,可是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那可是君上的孩子呀。” 陈妧假意抽泣两声,“妾以为,当即拿下陈嫮,即便她是息国夫人又如何?难道咱们蔡国还怕了息国不成?” 言毕又拿起丝帕吸了吸鼻子,但见蔡季转过身来,如此,她更来劲了,“崔美人太可怜了,君上一定要为崔美人做主......” “滚!” “嗯?君上?” “滚!”蔡季己是忍无可忍,几近杀人的目光盯着陈妧。 陈妧愣住,“君上什么意思?” 一旁的宫人仆见势不妙,立即拉了拉陈妧的衣袖,陈妧将衣袖一甩,固执的抬起头来,“君上让妾滚?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君上,难道,君上还在为她开脱?君上心里还想着那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妧大叫,“她可是害了你的孩子。” “啪”的一声,陈妧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 “夫人?”宫人仆立即扶住她。 陈妧更是惊鄂不己,“你打我?” “你敢打我?”陈妧何时受过蔡季如此对待,以往他只是不理罢了,如今竟敢对她动手?于是发起泼来便口无遮栏。 “蔡季,难道你忘了你是如何坐上这个君位?没有我......” “夫人,别说了。”宫人仆赶紧捂住了陈妧的嘴。 蔡季却是冷笑一声,“没有你,寡人坐不上这个位置是吗?”蔡季将她看住,凌厉如刀,“可如今寡人己坐稳了这个位置,还要你何用?” 这是什么意思?陈妧愣住。 蔡季长袖一拂,厉声道,“来人,将蔡夫人送回殿,没有寡人之令,不许她踏出宫殿一步。” ‘蔡夫人’三字咬得极重,包含无尽的讽刺,言毕不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陈妧慌了,“不!蔡季,你不能这般对我。”她发疯似的追了出去。 殿外站着一人,正是雪夫人,见蔡季,陈妧前后离开,她深吸一口气,朝殿内走来。 “雪夫人。” 宫人纷纷施礼,雪夫人微微颌首,“我来看看美人。” 雪夫人坐在床榻前,但见崔氏苍白如雪的脸,双眼紧闭,眼角挂着泪,眉头紧紧皱起,显得极为痛苦。 “你们先退下,我与美人有几句话说。” 宫人觉得奇怪,“回夫人,美人还没有醒。” 没醒?可她明明看到她睫毛的颤动。 雪夫人没再说话,静静的坐着,宫人们面面相觑,只得退出。 片刻,但听雪夫人的声音传来,“你,还想活命吗?” 第103章:真相 桃夭坐在几旁,静等消息。 玉瓒急切而入,喘着粗气道,“公主,崔氏的孩子没了。”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桃夭听言仍旧难受,蔡季的孩子,没了。 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孙拓将刀剑一提,“没了便没了,难不成,还要夫人负责?臣这就护夫人冲出去,看那蔡侯是否敢阻挡?” 桃夭嗖的睁开双眼,正色道,“不可冲动,此事不仅关系到我的清白,更关系了蔡息两国。” “正是。”玉瓒又道,“适才我见有许多蔡臣往大殿而去,还有许多宫人在议论公主,说公主......” “说什么?”孙拓问道。 玉瓒看了看桃夭,小声说来,“说公主狐媚蔡侯。” “胡说八道。”孙拓怒目圆睁,“臣马上书信给息侯,蔡国欺人太甚。” “且慢。”桃夭阻止,“真像大白之前,不可胡来。” “可是夫人受他们这样欺负,当真以为息国无人?” 桃夭皱起了眉头,“陈妧陷害我,是因在陈国时,我们有些过节,但不要因为妇人之争而引得两国失交,孙将军。”桃夭语重心长,“蔡,息两国长久以来,相依相存,如今息之邻国有楚虎视眈眈,若两国当真失和,楚趁机入息,蔡还能来救吗?” 孙拓听了哑然,可这口气无论无何也咽不下去,难道息就不如蔡吗? 再者蔡侯与夫人之间......他己不是一次看着蔡侯纠缠夫人,夫人为了大局忍了,可做为臣子的他如何能忍? * 崔氏寝殿。 崔氏伤心的流着泪,“妾不明白夫人的话是何意?难道因为妾没有护好孩子,便要丢了性命?当然,君上不会原谅妾了。” 雪夫人见她如此伤心,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是你当真没有护好,还是故意没有护好?” 什么?崔氏顿时瞪大着双眼。 雪夫人紧紧将她看住,“你可知,你己将君上置于两难之地了。” 崔氏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妾不明白夫人之意。” 雪夫人冷言道,“我在宫中数年,那些算计人的支量,见得太多。” 崔氏惊讶,“难道夫人怀疑妾是故意摔倒?” 雪夫人却也一笑,“故意也罢,无心一罢,或是她人指使也罢,此事若处理不当,以后,你在宫中都将寸步难行。” 崔氏张大了嘴。 雪夫人又说,“你看似性子弱,定是聪明人,否则,君上为何偏偏只宠你一个?你应当明白,孩子掉了,蔡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息夫人所为,这仅仅是两个女子的义气之争吗?早在昨夜家宴上,我便看出她们不和,你是从陈国来的,想必比我清楚......”雪夫人顿了顿,“此事关系到两个国家,蔡侯要如何处理?朝中必将分成两派,要么与息为敌,要么‘忍气吞生’,而息侯得知后又要如何?要么与蔡为敌,要么装着不知?其后果,又是你能掌握的吗?重则战火起,轻则,两相嫌疑,恨意己生,也终难逃一战。” 崔氏听了雪夫人的话,万万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严重,她结结巴巴,“夫人之言过重了。” 雪夫人突然目光严厉,“后宫妇人只知争宠献媚,那能顾之大局?蔡夫人不得宠,便是如此,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难道崔氏也只想凭着有限的姿色,而不想牢牢抓住君上的心?” 崔低一怔,缓缓朝雪夫人看来。 与蔡季相处久了,她逐渐了解到他不是纨绔弟子,不是无道君主,他是君子,心有大志的君子。 她从心里佩服他,爱慕他。 雪夫人的话说重了她的心思,而她的表情也没能逃过雪夫人的双眼。 崔氏咽了咽口水,“妾,要如何做?” “说出实情。” “不。”崔氏几乎立即否决,然而,却也证实了雪夫人的猜测。 说完崔氏又是一愣,才知道被套出话来,她嗖的撑起身来,“夫人不知,妾的家人还在陈国,若不是逼得无奈,妾又怎能伤了自己的孩儿,妾的亲自骨肉呀。”言毕,委屈,无助所有的情绪倾泄而出,顿时大哭不止。 雪夫人见此,紧紧握住她的双肩。 “果真是蔡夫人指使,你当真糊涂,你以为你听了蔡夫人的话,她便可以放过你?蔡夫人只会杀你灭口,而因你一言,又会使朝中动荡,君上从此便不会待见你,你身份低微,如何在宫中立足?” 崔氏神丝恍悟,片刻又紧紧抓住雪夫人的手,“妾该怎么办?妾是万万不能说出实情,我不能拿家人的性命为赌注,望夫人帮我。” 雪夫人瞧她一脸的焦色,这个有些小聪明,还未失本性的女子,与她当初一模一样,她该不该助她一力? 她刚失去了孩子,是那么可怜,而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因别人算计而失掉。 雪夫人闭了闭眼,“我若不帮你,又岂会给你说这些呢......” * 桃夭一直等着蔡季的决定,她也不去寻他,于公于私,她都相信他。 而蔡季正面对公族等人的询问。 正如雪夫人所言,朝臣分成两派,公族一向看中子嗣,大部分指责息夫人所为,要求国君派使臣,质问息侯,有些人借机生事,甚至要伐息,比如董曲,进言道。 “这可是伐息的一个好机会。” “不可,蔡息乃唇齿相依,伐息只会让别国趁机而入。”有臣阻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看你是怕了吧。”董曲轻蔑挑衅。 “胡说。” 几人争吵起来。 蔡季有些头大的啪响几案,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大家皆看着蔡季,只听蔡季问道,“寡人有说崔氏流产是息夫人所为吗?” “这......” 众人不敢言。 “寡人倒觉得,寡人的宫中当真没有秘密,一点小事便可闹得满朝风雨,甚至还要兵戎相见?” “君上,这可不是小事呀。”董曲还要再言,突然司宫进来禀报,“君上,崔氏求见?” 蔡季听言猛的起身,“她醒了?她身子不好,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可崔氏说,她有要事禀来,否则,引起误会便是罪过了。” “哦?”蔡季若有所思,“误会?让她进来。” 片刻,崔氏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进得殿来,蔡季不让她行礼,她便站着回答,“妾有过,未能护住孩子,一切都是妾的过失,因路滑,妾没有站稳,此事不关息夫人之事,若因此而使蔡息失和,妾罪大矣。” 言毕,缨缨的哭泣起来。 啊?众臣一阵低语,有人尴尬,有人松了口气。 蔡季听言,却是深深将崔氏看住。 他怎能不知,嫮儿如此骄傲的人,是不屑于做此等事,而陈妧咬定是嫮儿所为,这其中怕是与陈妧有关,陈妧教唆崔氏?他有这般想过,若二人口径一至,此事便棘手了。 适才还怕崔氏来哭诉,现在她却说清了原由,那么因此事可能激发的矛盾,便不存在了。 难道真是崔氏自己摔倒? 第104章:归息 蔡季告诉了桃夭,玉瓒松了一口气,孙拓仍旧眉头紧皱,桃夭只是微微扯出些笑容。 “对不起。”蔡季说道,“让你受了委屈。” 桃夭淡言道,“阿姐的脾气我们还不知道吗?” 蔡季还要说什么,但见孙拓在此,垂了垂眸,“寡人与息夫人有话要说,尔等退下。” 孙拓并不情愿,被玉瓒拉着走出了殿门。 “你这是做甚?”孙拓不悦。 玉瓒知道自己举止不妥,硬着头皮道,“蔡侯让我等退避,自是有重要之事与公主说。” 孙拓冷哼一声,“孤男寡女,有什么可说?” “你?”玉瓒知道他有所误会,这些事他又岂能明白,而她也不可能向他解释太多,只道,“公主行得端正,不怕别人议论。” 孙拓大叹一声,“我是怕那蔡侯,你是夫人的贴身婢女,为何不为自己主子安危着想?” 玉瓒一怔,有话说不清,她跺了跺脚,“反正此事不用你管。”言毕不再理他。 孙拓冷下脸来。 殿内,桃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既然事情己经清楚了,明日我便起程回息国。” “嫮儿......”听到她要离开,蔡季下意识开口挽留,可是要如何挽留?他有何资格挽留呢? 他只是微垂着头。 两人都沉默着,桃夭暗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崔氏她......” 提到他的姬妾蔡季有些不自在,“她很好。” “我是想说,我曾怀疑她与阿姐......”罢了,这是蔡季后宫之事,她实在不该过问,只是他后宫不宁,他的日子也难过吧,小则伤身,重则误国。 蔡季只苦涩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接下来,两人再次沉默。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雪,天空一片阴暗,一阵冷风吹来,桃夭拢了拢了衣袍,本想起身将窗户关上,但见外面侯着的宫人,想起了那些流言。 “蔡季,你该走了。”她站在窗下,反将窗户打开了些。 蔡季明白,点了点头,“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桃夭没有回答,她无法回答。 可是待蔡季不舍的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嫮儿,你知道吗?寡人后悔了。” “嗯?” 蔡季扬唇一笑,“若以后有机会......”他欲言又止,但说得肯定,“一定有的。” 言毕,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桃夭看着他的背影,愣了许久许久。 * 次日,桃夭等人坐上马车离开了上蔡。 蔡季没来送行,雪夫人将他们送出城外。 雪夫人将崔氏一事说了,桃夭并不意外,却没有想到,是雪夫人在周旋帮了她,她赶紧行一大礼。 雪夫人扶起她,“我助你也是助息国,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呢,你为阿弟,为息国做得更多。” ...... 马车上,玉瓒将帘子系好,大大的松了口气,“奴婢还以为会困在这里呢。” 她凑近桃夭,“公主,你说蔡侯会如何处置蔡夫人?她这般陷害,编排公主,如此不识大体,那有一国公主的风范,连崔氏都不如,唉,想想崔氏真是可怜,这就样没了孩子......” 玉瓒一个人嘀咕着,桃夭闭上双眼,想着昨日蔡季留下的那句话,心中突突的跳。 “玉瓒,回到息宫切记不可在君上面前多言。” 玉瓒点点头,“奴婢明白,公主是不想让君上多心。” * 崔氏宫殿。 崔氏正在喝药,闻君上来了,立即下榻行礼,蔡季扶起她,“今日见你气色好了许多。” “多谢君上挂念。”崔氏弱弱一笑。 蔡季接过宫人手里的碗,舀了一勺汤药,崔氏受宠若惊,“君上,妾自己来。” 蔡季却将药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嘴里。 崔氏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用丝帕拭了拭眼角,“一切都是妾的罪过,还让君上为妾操心。” 蔡季抬头看她,“你的委屈你不说,寡人也明白。” 崔氏一怔,君上明白? 她并没有说出被夫人所逼之事,一侧因为家人的命运还掌握在夫人手里,二侧因为不想让君上为难。 君上因陈国的相助才能坐上君位,如今君上还不能与陈国撕破了脸皮。 再者,她也不认为君上会因她而与陈国翻脸。 不过,既然君上都明白,那么他是否不会怪她,或是会另眼对她相看?她所失去的这个孩子是否也是值得呢? 正当崔氏胡思乱想之际,蔡季放下药碗,“司宫。” “老奴在。” 蔡季令道,“下道旨意,将崔美人位分提高一位,再赏帛百匹,金千溢。” “喏。” 崔氏听言顿时瞪大了双眼,“君上?” 蔡季拍拍她的手,“你好生休息。”顿了顿,“若以后夫人再有什么为难之事,可来告诉寡人。” 崔氏咬着唇,低声说道,“夫人并没有为难臣妾。” 蔡季听言淡淡一笑。 * 一场风波好似平静了下去,蔡国国君丧子在天下诸国诸事中也只是尘埃一滴,谁会去注意?不过,此事牵设到息国夫人,却又不同了。 便是蔡季下令禁口,还是传开了,且被当着一场风流韵事,容他国饭后笑谈。 楚国。 彭仲爽笑哈哈的来找熊赀,熊赀正逗着长公主,随姬在一旁伺侯着。 一家子其乐融融。 随姬见了彭仲爽,主动抱起女儿躬身退下。 彭仲爽看着她的背景啧啧两声,“娶妻当娶随姬这般的女子,即美貌又贤良,还能调剂夫君与婆母关系,可不像那蔡国夫人,呵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原来这几月来,熊赀与母亲邓武后关系有所融洽,全是随姬在周旋着。 熊赀闻言,看他一眼,拿起一份竹简翻看,“你来找寡人是为何事?” “大王可猜猜?” 彭仲爽毫不客气的自行坐下,端起案上的酒水喝了一口。 熊赀轻笑一声,“寡人不猜。” 彭仲爽道,“那是因为大王己经知道了。”言毕,有些兴奋的倾身向前,“蔡国的事,息国的事。” 熊赀依旧看着竹简。 彭仲爽继续,“大王不觉得这是好机会吗?” “什么机会?” “只要大王下定决心,臣便出使息国,凭臣三寸不烂之舌,可说动息国与蔡国开战,如此以来,大王可是拾了便宜。” “原来,你还想着伐息一事?”熊赀终于放下竹简,“你可别忘了,息国是息出做主,他可会听你挑拨?” “咦。”彭仲爽坐正身姿,“挑拨?”他嘿嘿一笑,“臣就是此意,息国虽由息出做主,可那丫头在息国国人心中地位不低,若全民都为那丫头报不平,引发两国交恶,蔡,息之战是早晚之事。” 熊赀见他说得双眼发光,却是淡淡的勾了勾唇,片刻,“寡人暂不伐息。” “嗯?”彭仲爽瞪着双眼,“大王?” 熊赀再次拿起竹简,“她的祖母刚去了,心情不好。” “啊?”这也是理由?彭仲爽诧异不己。 “不过,寡人倒想去看看,如今的息国在新政之下,是怎样一幅情景。”言毕微微出神,这样一个姑娘,远在异国他乡,无权无势,虽然有些聪明,性子勇敢,但又是如何能做到,让息国朝堂同意新政?还是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是他也是不可能的。 第105章:楚使 息国。 息侯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寝殿,宫人急急端来茶水,被他一扬掀翻,司宫赶紧令宫人们退下。 司宫拾起樽放在几上,但听息侯怒言,“蔡国当真欺人太甚。” “是,是不太像话。”司宫在旁附合。 “最可恨还是息出,寡人欲派使者入蔡,他居然不赞同,寡人明白,他这般反对,其实是看寡人的笑话,看夫人笑话,息国新政,他不乐意,抓着一切机会来讽刺寡人,却不知,这是息国的笑话。” 原来消息传到息国,息国朝臣议论一番,皆说息夫人不是,息侯明白,他们是在打他的脸呀,他堂堂一国国君,竟有这样的臣工? “君上莫急,再过几日夫人便回了,君上好好问问夫人,再着定夺,以夫人的聪明会知道该怎么处置。” 司宫言毕,再次倒了一樽茶水,递到息侯面前,“君上近日身子大好,可别再气坏了。” 息侯听言,深吸一口气,接过樽一口而尽,此番也只得如此了。 数日后,桃夭的马车进了息国都城。 离开了近三月,当桃夭挑起帘子,看到熟悉的街道,看到熟悉的集市,甚至还有熟悉的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同时,亲切之感犹然而生。 原来,这便是归属感,她的国,她的民。 不知何时,她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里,一个弱小而贫穷的国家。 宫外,息侯亲自相迎。 桃夭颇为诧异,当她下了马车,看到那个羸弱,却不失风度的国君,她的夫君时,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好久没有这般笑过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夫人。”息侯走上来。 桃夭施了一礼,“虽然孟春快至,但天气还很寒冷,君上何不在殿内?” 息侯自然而然的握上她的手,“无防,夫人一路可安好?” ...... 两人边说边朝宫内走去,玉瓒行在后,看着二人恩爱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桃夭回到寝宫,息侯也问了蔡国之事,桃夭只道一切是误会,看着她如此轻描淡写,息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反倒是桃夭问起息国,息出有没有为难他?臣工有没有为难他?新政可有执行...... 息侯感动而忏愧,只道一切如旧,让她好生休息。 从殿中出来,息侯站在院中没有离去,他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一洗如碧,日光将他双眼刺得生痛。 “君上?”司宫在一旁问道。 息侯低下了头,司宫看见他眼角的泪光。 “唤孙拓前来见寡人。” * 殿内,玉瓒扶着桃夭躺下,放下纱幔,桃夭抓住她的手,“玉瓒,可有觉得君上有什么不同?” “嗯?”玉瓒不解,皱眉想了想,忽尔扬了扬唇,“是有些不同,见公主回来,君上很开心。” 桃夭白了她一眼,缓缓的躺在榻上,有些心神不宁,“我是担心蔡国之事?” 玉瓒将被子拢了拢,“公主想多了,君上并没有追问呀。” 桃夭叹了声气,“就因如此,我才担心。”顿了顿,“你说孙将军会向君上说些什么?” 玉瓒听言笑了笑,“他不知公主与蔡侯之事......奴婢是说公主与蔡侯从小一起长大,他那能了解,再说了公主不是提醒过他吗,他也不像是乱嚼舌根之人。” 桃夭听言点了点头,“之所以不向君上言明,只是想将此事压下去,本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是我太紧张了。” “嗯,公主快睡吧,这一路上的颠簸,奴婢可是累得不行了。”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你也去休息。”桃夭笑道,“让宫人素侯着便是。” 玉瓒点点头,将纱幔放下,这才走出了内室。 * “你说什么?不仅仅是蔡妇陷害夫人,还有蔡季纠缠夫人?”明华殿,息侯怒问孙拓。 孙拓跪在阶下,“是臣亲见所见,虽然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蔡侯屡次拉着夫人......”孙拓有些尴尬,声音渐弱,“夫人受了委屈,还让臣不要告诉君上,说是为了两国关系......君上却不知,那日蔡夫人险些让禁军抓走夫人,当着一干宫奴,姬妾之面,丝毫不留一丝情面,非说是夫人将那姬妾摔倒,虽说后来事情查明,但她们也欺人太甚。” 息侯一拳抡在几案上,震得酒樽倒落于地。 “好一个蔡国,当年蔡季与公子熬争夺君位,将我那幼小的侄子与可怜的阿姐赶出了王宫,如今又对夫人无礼,起窥窃之意,当真该死,该死。” 提及长公主,孙拓又道,“此番在蔡宫臣也见到了长公主,原来长公主并没有去封地,而是被蔡季软禁在宫外行宫,长公主几次提出离开上蔡,皆被蔡侯拒绝。” “他是怕阿姐去了封地,有了自己的势力,对他何尝不是一种威胁。”息侯气红了双眼,“他算得精呀。” 见息侯如此动怒,司宫忙在一旁劝着。 息侯心里难受极了,光在这里发发火,有何用? 他颓废的走下台阶,衣衫拖于地,晕暗的烛火映着他无助的身躯,“内有窃国之贼,外有他国相欺,寡人不能护住自己的亲人,让长姐在他国受苦,让夫人在他国受辱,让小玉含恨而死......寡人有罪呀,有罪呀。”息侯仰天长叹。 “君上?”司宫与孙拓急急上前,被息侯制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们不要跟来,寡人想一个人走走,寡人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司宫与孙拓互视一眼,皆是担忧之色,但见息侯摇晃着身子朝前走着,他们不敢靠近,只远远的跟在身后。 * 随着桃夭的回宫,原本以为又有一场风波,却是风平浪静了,朝中也无人再说息夫人之事。 桃夭终是松了口气,但有的人忘了,有的人却牢牢记在心里。 孟春之日,桃夭随着息侯,众臣来到宗庙祭拜,然后又到东郊迎春,劝勉农桑,躬耕帝籍,受到国人热烈响应,看着这些拥戴的国人,息侯甚是高兴,有些得意的朝息出瞟去一眼,息出扯扯嘴角,似笑非笑。 “正卿,看样子新政很受欢迎。” 息出将两手拢在袖中,不以为然,“君上,这才开始不是吗?臣与君上之约还有一年的时间,臣不急。” 息侯被呛,有些不高兴,桃夭在一旁拉了拉息侯的袖子,息侯深吸一口气,暗自冷哼了一声。 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天地一片生机勃勃,息国犹甚,田里陌间,春耕开始,农人一片繁忙,城中,商铺开门,集市开市,各国商人陆续而来,大街小巷人来人往,酒肆,驿站人满为患,各手工制作坊火红开工,工匠们热情高涨,一切都变得那么有盼头,有希望。 朝堂上依旧为新政还在争论,却也只是发发牢骚了,息侯只看着,听着,不再与之辩解,逼急了便言道,“此事己与正卿商量妥当。” 众臣明白那两年之约,只得暂时禁口。 这日,朝上突然有宫人送来国书,言之,楚国使臣来访。 息侯与众臣皆是一惊。 楚国一向不与中原诸国来往,来也是......战争。 息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看向息出,这己是养成了一个习惯,他费力要脱摆息出的控制,可有的事,连他自己也不能改变。 息出却也眉头紧皱,“来者几人?”他问向宫人。 宫人道,“一行十人,只有一使二随从在外侯着,其余之人居住在客栈。” 息出点了点头,看了息侯一眼,又对宫人道,“请。” 第106章:商盟 息臣分两侧而站,留着中间一条通道。 息臣纷纷朝殿外看去,远远的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一中年男子,深衣,高冠,环佩叮当的走来。 他脸上挂着笑容,一双单凤眼炯炯有神。 到了殿门,他立足整了整衣冠,这才脱屦而入,来到殿中,规规矩矩双手一揖,施礼道,“楚国客卿彭仲爽见过息国国君。” 态度恭敬,礼数周全。 息侯端坐着身子,抬了抬手,“客卿请起。” “彭仲爽?他便是彭仲爽?” 息臣交头接耳。 “听闻他是申人。” “楚国伐申,便是此人说动申国司寇取下了申君的头颅。” “啧啧,本是申人却带楚军伐自己的母国,丧尽天良。” “这样的人出使息国准没好事。” ...... 显然,息臣皆不待见他。 彭仲爽听见众人的议论,他憋了憋嘴,不以为然,只听息侯说来,“鄙国与贵国并无交集,不知客卿所来何事?” 彭仲爽呵呵一笑,将双手拢入袖中,“嗯......也无甚大事,只是某受楚王之令,前来与息侯攀攀交情。” “这,这算什么?” 众臣诧异又一阵议论,息出微闭双眸,站在最前例并没有出声。 但听彭仲爽又道,“楚息乃相邻之国,楚王认为,左邻右舍的应该多走动走动,拉拉家常,所以派某前来,楚王还特意为息侯准备了大礼。”言毕,双手一拍,但见殿外又走入两个大汉,抬着一个箱子。 大汉将箱子放在殿中,便退下。 彭仲爽笑吟吟的将箱子开打,顿时一片金光灿灿。 众人看呆了眼,箱子里全是金帛玛瑙之物。 楚王好大的手笔。 息侯愣了愣,将目光落在息出身上,息出依旧皱着眉。 楚王这般又遣使臣,又送礼,倒底是何意? 彭仲爽道,“这是楚王一点小小心意,望息候笑纳。” “楚王如此大手笔,鄙国怕是受之不起。” 终于息出开口了。 “然,然。”众臣咐合,“楚王定有阴谋,此物不能收。” 彭仲爽闻言朝息出看去,二人目光相遇,都将对方打量着。 片刻,彭仲爽朝息出一礼,笑道“想必这位便是息国正卿吧。” 息出还礼道,“正是。” 彭仲爽道,“受得起,受得起,楚息两国相邻,相邻便是兄弟......” “呵呵。”息出突然冷笑一声,“楚,息怎会相邻?不是还有一个黄国吗?” “咦。”彭仲爽眨眨眼,故做惊讶,“黄国早是楚的附属国,国中国,正卿难道不知?如此,正卿就当他姓楚便是。” 什么? 此言一出,令众朝臣皆是一怔。 这是炫耀还是威胁? 息侯也脸色难看,息出又道,“息地少人稀,只是一个伯爵国,万万高攀不上自封为王的楚国。” 息出之言有讽刺之意,楚国曾是子爵国,欲提高爵位,被周天子拒绝,楚武王一怒之下便自封为王,当时被当着诸国笑话。 彭仲爽却也不恼,像是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又道,“没关系,贵国地少人稀,楚国不介意,楚国不以爵位大小而待之,说起还得向贵国所学,贵国比南方诸国大,南方诸国乃皆是子爵国,甚至男爵国,贵国不也与之有来往,没有嫌弃吗?比如随国,如今随也是楚的附庸国,还曾多次提到贵国。” 蔡,息曾多次挑拨随与楚的关系,令随多次叛楚。 众人听言脸色一变,噤了声,暗忖着,难道楚要以此报复?彭仲爽看了看众臣,又轻松道来,“楚听闻贵国正施行新政,扩展贸易,迎各国来息行商,如此,楚也想试试,楚国商人希望能来息国与各国商人一道,还望息能一视同仁,给予便利。” 言毕,又朝正卿一礼,息侯一礼。 众臣听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宣战,一切好说,但听说楚要与息行商,皆是鄙视,楚人还懂经商?楚人不是只懂抢夺吗? 彭仲爽一席话,暗藏威胁,又带着合作之意,“当然,息国商人也可以去楚国,楚国将给予最大的便利与支持。”言毕从怀里拿出一份帛书,双手递上,“这是楚王国书,言之通商贸易之事,望息侯过目。” 司宫将国书呈上。 彭仲爽又将双手插入袖中,只将息侯看住。 息侯启阅,有些惊讶,他抬起头来,“此事不小,容寡人与众臣商议。” 彭仲爽笑道,“自是如此,某来之前,楚王言之,要让息侯看到楚国的承意,楚人不光只会打仗。” 言毕双手一揖,“如此,某便告退,若息侯有了决定,可派人来驿站相唤。” 彭仲爽转身,看了看放于殿中的礼箱,嘴角一勾便大步出了殿门。 若说此人无礼,却礼数周道,若说此人有礼,一言一行又透着傲慢。 息侯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息侯将楚王国书拿给息出过目,息出说了楚国的条件, 保护两国商人,疏交通,减关卡,设客栈,供食物,关税方面也大有便利,众臣又开始争论,有臣说,“可以通商。” 有臣说,“不能通商,楚人野蛮,且多国人不愿与楚人为伍。” 有臣说,“若不同意,怕是要得罪了楚国,恐楚国来伐。” 有臣说,“打便打,谁怕了楚人不成。” ...... 众臣争论,息出将目光落在息侯身上,“君上之意如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殿顿时噤声。 息侯愣了愣,片刻道,“寡人觉得......此事重大,容寡人好生考虑一番。” 息侯的犹豫令息出极为不满,但见他冷笑一声,“如此,君上便好生斟酌斟酌吧。” 息侯知息出言语讽刺,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痛。 回到明华殿,息侯寻来桃夭,将朝上一事相告,桃夭惊讶,“君上说,楚国使臣乃客卿彭仲爽?” “正是。”息侯回道。 桃夭不免想起在陈国时,二人之间的交集。 “夫人?”息侯见桃夭出神,不由得问道,“夫人在想什么?” “哦。”桃夭回神,淡淡一笑,“没想什么,不知君上是如何回答的?” 息侯脸色羞愧,叹气一声,“寡人只说要好好想想,只因那老匹夫人紧紧相逼,寡人一时不敢说出。” 桃夭听言怎能不明白,在息出长期的欺压下,息侯对息出即愤恨又依赖。 这种性子怕是难以改变了。 桃夭又问,“如此,君上可是有自己的想法?” 息侯点了点头,“息虽然对楚处处防备,但两国通商之事,寡人认为可行,如今息国新政,扩展贸易便是繁荣息国,增加国库,而楚国地大物丰,有谷栗,布帛,丝絮,竹木,漆器,皮革,楚又近洞庭湖域,各种水产种类繁多,更为重要之事,楚国的矿产极为丰富,这些可制作武器,是息所缺少,楚息相邻,运输便利,所以寡人觉得可行。” 息侯几乎一口气说完,便看向桃夭,但见桃夭愣愣将他看住。 “夫人?寡人说错了。” 桃夭双眼闪着光亮,有些激动的问来,“君上怎知这么多,楚国盛产何物?” 息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这些都是书上所言,寡人没什么本事,只有看看书......” “不,君上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并且,君上能将书上之述融汇于国事,君上乃一代明君。” 听到桃夭如此称赞,息侯一怔,“这......寡人是明君?” 桃夭肯定的点点头,“君上所言甚是......先说齐国,齐国发展除了农业,便以通商为重,至国强民富,不仅如此,郑国,晋国,各诸侯国皆重视商业,卫国被狄国所破,复国后便提出‘通商,惠工,务财,训农’之策,使卫国从困境中走了出来,君上要强国,除了重视农业,通商也必不可少,正如君上所言可增加国库收入。” 息侯道,“寡人也是这般认为。”他激动的拉上桃夭的手,“为何寡人所想,夫人皆知?” 桃夭笑道,“君上有才,为何在朝上不说来?” 息侯听言又低下了头,“寡人也不知为何,寡人怕说出来,又受息出笑话,众臣反对。” 桃夭摇摇头,反握息侯之手,“君上且记住,君上是众臣之君,君上之言众臣不得不听,并且君上说的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们若反对,君上便说出理由与他们辩驳,就如适才与臣妾说的那般,但凡有点脑子的臣工便会想明白。” 说完噗嗤一笑,此言便是将息臣暗骂一通,息侯并不在意,急问道,“夫人也觉得寡人说得好?” 桃夭点点头,“甚好。” “朝中只有夫人称赞寡人......”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君上,君上己经长大,君上可以担当国家重任。” 听到桃夭的鼓励,息侯的心再次咚咚的跳起来,一股热血全身流淌,“可是,与楚通商,寡人担心他国诟语。” 桃夭紧了紧双手,“君上,息国之政管他国何事?楚要防,也要盟,此盟乃通商之盟,君上当真以为楚国没有与别国签定通商条约?听闻楚国商品己在晋,齐等国售买。” “夫人怎知?”息侯惊讶。 “也是近日之事,臣妾去了市井,接触到许多他国商人,楚国商品深受他国喜爱。” “原来如此,楚国不仅兵强马壮,还......”息侯叹道,“是寡人孤陋寡闻了。”言毕又将桃夭好生看住,“多谢夫人提醒,夫人待寡人真心,寡人必真心待夫人。” 第107章:希望 次日,息侯在朝上同意了与楚通商。 众臣皆议论其利弊,唯独息出不支声,息侯问来,“正卿以为如何?” 息出笑道,“君上之令,臣......不敢违背。” 息侯有些惊讶,这可是他第一次没有唱反调,不由得有些奇怪,而息出收敛笑容,仍一幅严厉冷寒之色,息侯见了,心中冷冷一笑,暗忖,寡人适才之言,有理有据,他定是无言反驳了,但是寡人不能放松,恐他又暗中捣鬼,须尽快与楚臣定好盟约。 而此刻的息国大街上,走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白衣中年男子,在他身旁有一年轻人,身着葛衣麻布,一幅随从打扮,但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 “大......” “嗯?” 白衣欲开口被随从阻止,又赶紧改口,“君......” “嗯?”再次被阻止。 “哎呀,这可称什么好?”白衣好生烦恼。 随从却哈哈一笑,随即小声道来,“你没瞧着身后有人跟着吗?还是小心为妙。” 白衣转身一看,果真有几个息人鬼鬼祟祟。 “何人?息侯所派?” 随从摇了摇头,“未必,怕是息出所派。” 白衣点头,小声道,“昨日在息宫,臣见识了这位正卿,端着身子,摆着架子,只要他未说话,那息侯便不敢作主。” 原来白衣正是彭仲爽,而这位随从,竟是楚王熊赀。 熊赀笑笑没有说话。 彭仲爽道,“以主子之见,息国是否同意与楚通商?” 熊赀转头看向他,“先生以为呢?” 彭仲爽呵呵一笑,“那要看那丫头有多少本事了?” 熊赀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 “什么事也都瞒不过主子。” “阿谀谄媚。” “某可是实言。”彭仲爽赶紧讨好,其身后的斗丹对他翻了翻白眼,赵升抿嘴一笑。 熊赀停下脚步,四周望了望,“以前没来过息都,今日所见,与传闻并不一样,虽然房屋破旧,街道不平,但是都在大力修护,并且,这里人流如织......” 熊赀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你们都来说说,从这些息人身上看到了什么?” “嗯?”斗丹与赵升面面相觑。 “看到......”斗丹想了想,“衣衫与咱们楚国不一样。” “不如楚国好看。”赵升也说。 众人呵呵一笑。 “先生怎么说?”熊赀问彭仲爽。 彭仲爽捊捊胡须,“息人行路如风,看似有着急之事,脸上却挂着笑容。” “忙而悦,那便是希望。”熊赀说来。 “希望?”几人惊讶,纷纷朝四周行人看去,细细品味着这句话。 熊赀笑了笑,“走,去酒肆坐坐。” 一行几人选了一个最大的酒肆走了进去。 刚好有一桌客人离开,让出了位置。 彭仲爽啧啧两声,“当真不一样呢,三年前,某来过此地,酒肆生意那有这么好。” “这位贵人所言甚是。”店小厮一边迎他们入座一边接口道,“莫说两年前,便是一年前也是冷清的很,不过,自从有了新政,这人是越来越多了。” “哦。”熊赀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小厮回答,“各国商人呗,贵人也是外地来的?” 熊赀道,“正是。” 小厮却瞟他一眼,“咦,我与你家主子说话,你怎么接口?” 熊赀一窒,众人皆一窒。 彭仲爽突然哈哈大笑,“小厮莫怪,快且说来。” 小厮又憨憨一笑,“贵人不知,息国新政,关税减少,商人自是来得多了。” “确也如此。”彭仲爽又问,“他们都来买些什么物品呢?” 小厮回答,“这可多了。”小厮想了想,“最受喜爱的该是桑麻,息国桑麻好,织成的衣衫结实好看,息国自去年便开荒大量种值,两年一税呢,还有布帛,丝帛,丝帛可是你们贵人才能用的。”小厮又是腼腆摸摸头,“不过,息夫人专设手工坊,商人也可以购买,只要能出得钱财,还有息酒,也是远近出名......” “息夫人?” “正是。”提及息夫人,小厮变得格外敬重起来,“这位夫人不比一般贵人,她亲下田间与农人一起耕种,她救济孤老,散发衣食,是一个大好人......” 小厮说了两句便被掌事者叫走,小厮应了一声,又道,“贵人稍侯,奴这就取酒去,你们可要好好尝尝息洒。” 见着小厮离开,彭仲爽对熊赀说来,“主子可听见了,只要出得钱财,便可以穿丝绸,那丫头鬼精鬼精,也不怕息国贵人恨她入骨。”(那个年代,只有有地位的人才能穿丝绸以区分贫贱,不过,随着礼乐坏崩,这些制度渐渐被打破。) “不过。”顿了顿,彭仲爽又道,“息国的新政,只是表面上的,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什么,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熊赀点了点头,正色道,“她倒也用心了。”言毕心中又升起一股焦虑。 她对息国用心,对息人用心,若有一日,当真楚军伐息,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第108章:兵谋 熊赀等人回到了驿站,驿站老板迎了出来。 “客卿终于回来了,宫里来人了,宣客卿进宫呢。” “哦?”彭仲爽有些惊讶,看了看熊赀,问向老板,“宫中的人在何处?” 老板道,“在正屋。” 彭仲爽与熊赀等人立即朝正屋走去。 半个时辰后,彭仲爽再次来到息宫,在宫人的相迎下,到了明华殿。 “君上只见客卿一人。”司宫拦住其余二人。 彭仲爽回过头来,护卫打扮的熊赀朝他微微颌首,彭仲爽笑道,“如此,你二人就在外相侯。”言毕随司宫进了书房。 熊赀与斗丹站在庑下。 “主子受苦了。”斗丹说来。 熊赀笑道,“何苦之有?在此处看看息宫景色也是不错的。” 斗丹道,“适才一路行来,息宫鸟语花香,亭台阁楼甚为精致,不过却无大气磅礴之势,相比之下,臣仍觉得楚宫好。” 言毕似想到了什么,“不知新都建成又会是如何?” 熊赀道,“自然是丹阳不能比的。” 斗丹听言呵呵一笑,“还要比洛邑周天子的都城壮观,如此,还怕他们瞧不起咱楚国。” “要想别人瞧得起,比的不是城池的高大,疆域的多少。” “那是什么?” 熊赀放眼望去,院中有几株桃树,桃花开得正艳,“表面的诚服能算什么,武力只会让人屈服,真正征服的是人心,如此,他们才不会忤逆,叛乱。” 斗丹想起数年前,权县叛乱,还有这些年来,楚国所灭的那些国家,仍有人不继滋事,确也明白了。 “如此,又该如何?”斗丹又问,却见自家主子神色有异,目光紧紧的盯在远外。 斗丹也看了过去,那厢小径上,过来几人,为首的女子一袭淡妆,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别是一般雅致。 细观之,不正是桃夭吗? 斗丹一怔,下意识朝主子看去。 熊赀却是微垂下头,又将帽子拉低了些。 “主子,她应该认不出咱们。”斗丹道。 熊赀没有回应,又缓缓抬起头,但见桃夭正与司宫说话,应是她来寻息侯被司宫拦住,然而,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来到桃树下,伫立望着满枝春色。 她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这是自申国一别,他再次见她,己隔了一年。 他仍百思不解,也未能查出,当初她是如何离开,她的护卫皆己丧命,她又经历了些什么? 她会不会怪他,这一切都是他所造成。 他打探到消息,她向息国解释遇上了盗贼,当真如此吗? 熊赀极想走过去,问清详情,再道一声“你还好吗?” 她定是不好,不然,她为何紧皱着眉头,那么郁郁寡欢,她不再是他在陈国所见的桃夭。 是因为蔡季? 她在蔡国的事,他也听说了,外人嘲笑她,他却明白,她与蔡季的点滴,想必二人相见也是情不自禁。 熊赀心中是一片复杂。 突然,她朝这边投来一眼,熊赀顿时心跳加速,急急的低下了头,大脑又一片空白。 他这是怎么了?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待他再抬眼看去,桃夭己转身离开。 “刚才庑下那两人是楚国人?”桃夭朝司宫问来。 司宫笑道,“正是,楚国客卿的随从。” 桃夭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君上与楚人谈了多久了?” 司宫又道,“小半个时辰了。” 桃夭点点头,“如此,我晚些再来。” 司宫躬身送她离去。 这厢熊赀仍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斗丹却也松了口气,害怕桃夭会走过来,“主.....” 他转过头,但见着主子的神色,便不敢开口说话,暗忖着,原来主子还想着那丫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彭仲爽终于走出了书房,息侯亲自送到门外。 彭仲爽还礼,朝熊赀与斗丹走去,向他们点点头,一行三人在宫人的带领下迅速离开了息宫。 回到了驿站,彭仲爽立即将房门关上,还让斗丹赵升在外守着,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 “出了何事?难道息侯不同意通商?”熊赀问来,“无防,这对楚并没有什么损失。” 然而彭仲爽却是神秘一笑,颇为激动的说道,“大王,大好的消息。” 熊赀诧异,二人相对而坐。 但听彭仲爽又叹了声气,摇了摇头。 “你这是何意?” 彭仲爽神色怪异,片刻又双眼发光,表情丰富,“大王伐息的机会来了。” 熊赀一怔。 待彭仲爽将息侯的话告之,熊赀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是否你又挑拨了什么?” 彭仲爽双手一摊,“臣冤枉,主子说那丫头心情不好,臣怎敢胡言,是息侯自己说的,要给蔡国一个教训。” “如此,便以息国为饵?”熊赀眉头一挑,有些不敢相信。 彭仲爽道,“息侯知自己无实力,也知息国不是他做主,便打起楚国的注意来,一则教训蔡,二则除去息出,不得不说......”彭仲爽嘿嘿一笑,“与楚为盟是英明之事,不过,这法子,臣实在不敢恭维。” 熊赀接口道,“若与楚为盟,息必受他国诟语,息侯是考虑着自己的面子,才想出此等愚蠢之策。” “这便是引狼入室了。” “嗯。”熊赀瞪他一眼,彭仲爽立即讨好,“臣只是打一个比喻,大王可不要再错过了,机会难得呀,就让楚军当一回狼又有如何呢?” 熊赀皱眉沉思,彭仲爽又道,“大王可想起当初伐申,伐邓?” 熊赀颌首,“伐申,实为伐邓。” “正是。”彭仲爽拍拍自己的大腿,“如今伐蔡便是伐息,伐息也是伐蔡,这是一个道理。” 熊赀问:“如此,你是如何回复息侯?” 彭仲爽答:“臣说,此事重大,要立即回国禀报楚王。” 熊赀想了想又道,“的确重大,寡人要好好想想。” “大王,切勿将儿女之情置于国事之上,在这大争之世,以息国的国力,早晚会被他国所灭,正如大王所言,息国新政只是表面,几条利民之策便能改变息国数百年的法制,怎么可能,息国不是齐国,息侯更不是齐侯,以其让那丫头在息国战战兢兢,随时可能被息国那些贵人加害,为何不让她处于楚国的护羽之下?处于大王的护羽之下?” 听他提及桃夭,熊赀脑子里又出现了她站在桃树下的模样,忧郁寡欢,再者,她在息国受刺客刺杀,他也是知晓的。 熊赀闭了闭眼,放在膝盖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第109章:谋算 两日后楚国使臣一行离开息国,息侯派人送去了国书,细写通商条例。 明华殿。 息侯总是揣揣不安,“寡人此举是否妥当?”他问向司宫。 司宫只是一介老奴,并无什么主意,只道,“君上该与夫人商量一番。” 息侯摇了摇头,“寡人并非事事要请示于她,寡人做为她的夫君,当要为他报蔡国之仇,息不能与蔡对立,但是楚国就不一样了,做为报酬,寡人答应送三座城池。”言毕,息侯闭了闭眼,又猛的睁开,“但是,寡人仍觉得值得,寡人这一计叫借刀杀人,再者,寡人还可以从息出手里夺得政权。”这是他如此渴望的。 这般说来,息侯又坚定了决心,“那三座城池,等寡人强大的息国,定会再讨要回来。” 司宫听言也只得点点头,事情己经如此,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 熊赀一行回到楚国,立即招开朝会,商议伐息一事。 其实伐息并非突然,早在伐申时,熊赀就曾说过,申,息,是楚打开北方的门户,必须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更不用说,此番是受息侯的邀请,如今申国己并入楚之版图,只余息国了。 息侯之策:楚军假意进攻息国,息恳请蔡国相助,蔡息相邻,蔡必救,待蔡军至,楚军调转矛头,攻打蔡国,同时,息侯会让息出出战,如此,也可除去息出。 不过与息侯相约之事,熊赀并没有让楚臣知道,恐走露了消息,除了彭仲爽,只有斗伯比知晓,当即斗伯比也是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与彭仲爽哈哈大笑,“定是先君庇佑。” 熊赀让斗伯比,熊章监国,他要亲自出征,同时出征还有公子元等几位久征沙场的将军,斗廉留守丹阳。 这日,议政殿书房,熊赀与几位将军正商讨军情,楚国以军功为尊,近些年来,涌现出不少勇士,包括斗廉之子,还有鬻(yu)拳,此人是宗室后人,为人正直不阿,还颇有见识,被斗伯比引见给熊赀,熊赀安排他在斗廉麾下行事,加以培养。 这些年轻的将领本没有资格参加,熊赀破例让他们各抒起见。 大家说得热火朝天,赵升来报,“公子从,斗班,斗谷於菟(二人是斗伯比幼子)求见。” 熊赀觉得奇怪,“他们怎走到一起?” 斗廉等几位将领笑道,“公子从莫是又来请战?”公子从在伐申一战中被桃夭所擒,一直成为众人私下的笑谈。 公子元跟着众人扯出些淡笑,熊赀轻笑两声,“宣。” 极快三位年轻公子大步而入。 公子从一身鲜艳华丽的紫服,相比斗班,斗谷只是平常素服。 一番施礼,公子从帅先掠袍而跪,“臣弟要求出战。” 果真猜对了,众将又悄悄笑了起来,公子从朝他们瞪去一眼。 接着斗班,斗谷兄弟俩也掠袍跪下,同样要求出战。 熊赀笑了,看向斗伯比,“老令尹,你斗氏一族不愧是楚国的忠良。” 斗伯比其长子,次子战死,如今膝下只留这两位幼子,还是老年得子,如今年纪不过十四,五岁。 斗伯比闻言惭愧的低下了头,“老臣愧不敢当,就让这两小子跟着一起去吧。” 斗班,斗谷脸上一喜,期盼的看着熊赀。 熊赀想了想,“此战便免了,孺子甚小,还是过两年吧。” 二子听言神色顿时暗淡下来,斗谷坚持道,“大王是看不起臣吗?臣不小了,再者,大王九岁便跟先王上了战场,大王如臣这般大时,还亲自领兵呢。” “休得放肆。” 斗伯比见二子无理取闹,上前呵斥,被熊赀阻止,“老令尹别责怪他们。”熊赀笑道,“两位公子有此心,寡人深感欣慰,但寡人听葆申言,二位的论国策还没有完成?” 因先王感谢斗伯比为楚做出了贡献与牺牲,特令二子跟着葆申学习。 二人皆一愣,斗班道,“臣等听说要打仗,便去习武了......”二子缓缓低下了头。 熊赀道,“如此,待你二人写出让寡人满意之策,寡人定会让你们上战场。” 二人又是面色一喜,“多谢大王,臣这就回去写。” 言毕,二人高兴退下。 熊赀不许他们征战,年纪是原因,更多的是若他们有了什么闪失,老令尹岂非无后?众将皆也明白。 “大王,那臣弟呢?”公子从还眼巴巴的跪着,“他们年纪小,上战场轮不得他们,臣弟可不小了。” “嗯。”熊赀轻应一声,“确也不小了,不过,听先生言,你的御车之术并不熟练,你以为上战场是儿戏吗?” “我......”公子从有些不服气,“我己经很努力在练习。”他四下看了看,悄悄朝公子元递去一眼,让他帮着说两句话。 公子元轻咳一声,将目光移开。 公子从皱起眉头,心里嘀咕两声,又道,“可是此番大王是去攻打息国。” “那有如何?” 公子从欲言又止,看阿兄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又着急道,“息国......那桃夭该如何?你可不能伤了她。” 熊赀听言一怔。 众臣皆是一怔。 公子元悄悄抬头看向熊赀。 熊赀当即沉下脸下,“退下。” “大王?” 这厢斗丹与赵升赶紧将公子从拉了出去。 * 入夜,随姬在寝殿逗着长公主玩耍,绿衣急急跑来,喜道,“主子,大王来了。” 随姬愣了片刻。 “让奴婢为主子打扮打扮。”绿衣兴奋的扶起随姬,又令宫人将公主抱下,暗忖,莫要打扰主子的好事,大王可是好久没来锦瑟殿留宿了。 然而,随姬回过神来,“且慢。” 她将女儿抱回身边,继续逗着女儿。 绿衣不解,“主子?” 随姬淡笑,“随意便是。” “嗯?” 正在这时,果然有宫人报来,“大王驾到。” 熊赀走了进来,他手一挥,免了众人之礼,只道,“寡人来看看公主。” 随姬赶紧将公主抱到熊赀手里。 孩子己经一岁多了,欢快的朝熊赀扑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父,父......” 熊赀呵呵一笑,亲了亲女儿的脸颊,抱着她来到榻上坐下,“婷儿也想阿父了?” “今日可有好好进食?” “可有闹腾你母亲?” 小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望着熊赀张着嘴咿呀咿呀的说着,还流着口水,随姬见了,赶紧拿出丝帕。 “让妾来抱吧。” “不用。”熊赀接过丝帕,为女儿拭着嘴,笑道,“只有与婷儿在一起,为父的烦恼便会消失。”他对女儿说着,又逗着她说话。 随姬不由得问来,“大王可是为伐息之事恼心?” 熊赀闻言,转头看着她。随姬又赶紧补充,“楚军威武,此战一定功成。” 熊赀笑着点了点头,再次逗着怀里的女儿,不言其他。 随姬神色有些不自在。 约半刻钟,但见女儿开始打瞌睡,熊赀才将她交到傅姆手里。 随姬赶紧令宫人去打热水来,伺侯大王更衣。 “不用了。”熊赀站起身,“寡人只来看看婷儿,出征在即,寡人还有国事未处理,今夜就不宿这里了,你早些休息。” 随姬曲膝应喏。 熊赀出了锦瑟殿,绿衣急急走了过来,“主子为何不留下大王?” 随姬摇摇头,自嘲道,“便是留下心也不在此,有何用?” 绿衣不解,明明大王最宠的是主子,为何主子要这般说,难道是...... 绿衣想起,前些日因为邓武后与大王的矛盾,主子在中间受到牵连,为了劝和他们,主子答应了邓武后的要求,不与众姬争宠,可是主子从来没有争过宠,是大王不去众姬处,又怎能怪得了主子呢? 绿衣叹气一声,悄悄退下。 * 公子元府。 公子元坐在寝殿内饮着酒,几上放有一个鸟笼。 丹姬与巴折走了进来。 “公子。”二人皆施了一礼。 公子元放下酒樽,看向巴折,“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妥当。” “如此,便出发吧。” “喏。”巴折退出。 丹姬走上前,在公子元面前坐下,“公子让巴折给蔡国送信,楚军攻打息国,蔡会来相助吗?” 公子元为自己倒了一樽酒,“蔡,息相邻,又一向关系亲近,怎会不来救?” “所以公子将楚军攻息的计划告诉蔡国,熊赀只带有十万兵马,并将扎营于丰城,如此,蔡与息便可以对楚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不错。” 丹姬又道,“可公子做为先锋,混战时,妾怕公子......” 公子元轻轻抿了一口酒,“混战时可以杀人,也可以活命。” 丹妾还是不放心,“妾以为,公子为何不在熊赀左右,如此,夺其性命岂不更方便?” 公子元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熊赀死于战中,而我在他身边无恙,众臣会有什么猜测,必定认为我护佑不周了。” 丹姬恍然,“还是公子想得周到,事后,若有人提及,公子冲锋在前,自是可以避免这些诟语。” 公子元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伸手逗了逗一旁的赤鸟,心里却突然想到一人,楚伐息,她将如何? 丹姬未注意公子元的神色,她低下头抿了一口酒,想到什么,又抬头问来,“听闻彭仲爽离开了丹阳,不知去了何处?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 公子元听言收回了手,不以为然的笑笑,“去了息国。” “息国?”丹姬知道公子元在熊赀身边安排有人。 “前番彭仲爽以使臣的身份往息,商议通商之事,熊赀同行,言之息国的变化,因此才会即刻伐息,息国同意与楚通商......若说阴谋,彭仲爽此番再往是为了迷惑息国而己。” 丹姬颌首,“想里应外合?” 公子元讽刺道,“也许他在申国时立下大功,还想用这招,却不知......呵呵。”公子元干笑两声,又低头喝起酒来。 丹姬也笑了笑,持起酒樽,“这几年来,公子一直在寻机会,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妾敬公子一爵,祝愿这次公子心想事成。” 公子元持樽一口而尽,丹姬再为他斟上,见他开心,心里也高兴,但听公子元道,“你与邓姬相处如何了?” 丹姬闻言放下酒樽,“妾己取得她的信任,可是......妾还需要这么做吗?” “自然。”公子元说,“邓姬是邓武后的侄女,拉笼邓姬可以让她在武后面前为我说话,若熊赀此次丧命,王位继成需武后支持,若熊赀未死......”公子元眉头紧皱,“也是另一条路。” 丹姬不解,“另一条路?” 公子元冷笑一声,“自从熊章患了咳疾,便不出征打仗,近两年,他的咳疾似越发严重起来。” 丹姬恍然,“公子是说族长之位?” 公子元点了点头,“熊赀未死,后宫终得立后,必是邓姬无凝,她也可助我夺得族长之位。” 第110章:鹿鸢 次日,丹姬来了楚宫,看望邓姬,并为她带去了巴国的丝绸。 华音殿,邓姬抚摸着几上的绸缎,喜笑连连,“巴国的丝绸就比楚国的好。”言毕又看着丹姬,又眼一亮,“丹姬身上的衣衫可是此物所制?” 丹姬笑着点了点头,“这是锦,天气渐热,我特意为你送些来,以锦为衫,更加轻盈凉爽。” “怪不得,手上有一股冰凉之感,当真是好物。” 邓姬爱不释手,捧着锦在身上比划着。 丹姬笑道,“这锦色彩鲜艳,制成新衣,想必大王也是喜爱。” 提及大王,邓姬神色僵住,目光立即暗淡下来,她将锦放于几上,令身边奴婢芷兰收了下去。 “怎么了?”丹姬问。 邓姬叹了声气,坐在几旁端起了茶水,“还能怎样?” 丹姬垂了垂眸,试着问道,“大王......仍然没来华音殿?” 邓姬撇着嘴,“来过两次,只坐了坐。” “难道......留宿锦瑟殿?还是其她姬妾那里?” “打听过了,随姬的锦瑟殿,黄姬的怡月殿各一次。”言毕,邓姬突然凑近丹姬,“大王如此不近女色,有时我都怀疑他......”邓姬不好意思说,丹姬却也明白,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当真胆大,什么都敢说?” 邓姬端正了身子,“也只在你面前发发牢骚。” 丹姬劝道,“或是大王忙于国事,没有多余的时间,即然并非你一人受冷落,你还担什么?” 邓姬百无聊奈的晃动茶水,“也不知大王怎么想的,如今大王膝下只有一女,难道他一点也不着急,武后可是头发也急白了,武后指责众姬,可也该明白,没有大王,我等去那里生孩子?难不成天下掉来一个。” 丹姬噗嗤一笑,“看你说的,越不像话了。” 邓姬说完却也一乐,拿出丝帕拭了拭嘴,瞟了一眼丹姬,“不知公子元对你可好?莫氏可有欺你?她可为公子元生下长子呢。” 丹姬听言脸色一变,有些尴尬,她低下头,声音淡淡,“没有相欺。” “也是,莫氏我瞧过,一幅软弱的样子,可是你仍要小心。”邓姬道,“定要生下嫡子,才能继承爵位,才能保住你的位置。” 丹姬扯了扯嘴角,缓缓拿起酒樽,但听邓姬又哀声叹气,“你终是比我命好,你是正妻,可大王一直不立王后,原以为随姬生下长公主会得此荣,可是大王提也不提,想必她心里也着急吧。”言毕又狠狠道,“我得不到,她也别想得到。” 丹姬轻轻抿了一口酒,“你不怕别人捡了便宜?” “谁?”邓姬不以为然,“黄姬?唐姬?还是那媵女聃氏?” 丹姬说,“听闻唐姬也时常与你作对。” 邓姬又嗤了一声,“唐姬?无非耍耍嘴皮子,她真敢与我做对吗?她们身份低且不说,其母国又岂能......”她本想说又岂能与邓国相比,但突然噤口,一时想到楚王伐邓之事,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丹姬看出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只道,“前些日,我听公子元提过此事,公子元向大王进言立你为王后,但是大王没有答复。” 邓姬惊讶,“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 丹姬道,“便在去年,大王伐邓归来,武后与大王生了嫌隙,公子元不愿武后难受,提出此意,谁知大王......”丹姬叹气一声,“因此事未成,便没有告诉你,免得你伤心。” 邓姬紧紧咬着唇,满脸的委屈,丹姬见她眼中的泪花,立即握上她的手,“你放心,公子元及朝中大臣都是支持你的,大王立后必定是你。” “当然是我。”邓姬提高了声音,“这是他欠武后,欠邓国的,武后许诺过我。”想起当年伐邓,邓将死伤无数,连丢数座城池,邓姬又一阵心痛。 “武后许诺过你?”丹姬问来。 邓姬点点头,“幸得你给我出了注意,那段时间,我天天在武后面前哭诉,令武后对随姬有所埋怨,她便依了我。” 丹姬说道,“因武后对你的愧疚,对邓国的愧疚,这可是你的机会。”言毕又叹了一声,“伐邓之事公子元事先不知情,知晓后是极力反对,但是大王的决定难以改变。” 邓姬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大王连武后都瞒着。”她抬起头来,又笑道,“你们对我好,想不到公子元也为我做了这么多。” 丹姬道,“你我投缘,我当你是姐妹,会极力在公子元面前为你说话。” 邓姬感动,“谢谢你,也代我谢谢公子元。” * 公子从府,一阵鸡飞狗跳。 一位身着红装的女子,将大门拦住。 “今日,不准你去,来人,将这里堵住,还有后院,及后院的狗洞。” 女子十七八岁,蛾眉凤眼,杏脸桃腮,本是一代佳人,却双手叉腰,怒目圆睁,瞪着面前欲夺门而出的公子从。 公子从也将她狠狠看住。 “你敢,你们敢。”他一扫众人。 院子里站满了奴仆,小厮,正左右为难,是帮夫人还是帮公子? 原来这位女子正是公子从之妻,斗氏之女,名鹿鸢。 “你们还不动手,否则,统统给我滚出府去。”鹿鸢大喊一声,气势十足。 一旁的傅姆拉着她的衣袖,焦急的说道,“夫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鹿鸢在气头上也不理会。 众奴左右瞧瞧,为了自己的命运,只得跑上前,并排站着将大门给堵住了。 “你们?”公子从指着众人,气极坏败,“你们就不怕本公子将你们也赶出府去?” 众仆皆低下了头。 公子从又看向自己的妻子,但见她高傲的扬着头,对他说来,“怎么?我是听阿母的话,要将你好好看住,你可以不听我的,难道你连阿母的话也不听吗?” 公子从冷哼一声,“少拿阿母来吓唬我。” 鹿鸢道,“阿母才离开两日,你便无法无天。” “你才无法无天。”公子从气极,挽起袖子,“我是夫,你是妻,你肯忤逆夫君?” 鹿鸢也学着一声冷笑,“阿母为尊,你是子,你敢忤逆母意?” “你,你......”公子从说不过她,气得直跳,“我是去见大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大王的晃子,又去红楼花天酒地。” “我喝酒又怎么了?你还管我?” “我就管你。”鹿鸢以掌为刀,猛的劈在门柱上,只听“哗啦”一声,竟是大门晃了两下。 第111章:鹿鸢(2) 这下公子从不敢说话了,一脸惊鄂。 众人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皆知这位夫人善武,模样秀丽,力气却很大。 “还不将公子请回书房。”鹿鸢令下,众人全都跪了下来。 “公子,还是回吧。” “公子,回吧。”阿甲也劝道。 公子从看了看他,又望向众人,一脸无奈。 这就是阿父给他娶的妻子? 除了模样,那一点像女人? 奈何他骂不过,打不过,她还把阿母哄得服服贴贴,他今后该怎么办? 公子从突然大笑起来,那么无奈与可怜,其实他是想哭的,最后他挺了挺胸,保留一家之主的最后一点尊严,“好,既然是阿母吩咐,我给你这个面子。” 言毕缓缓转身,朝自己书房而去。 其实他真的是去见大王,说什么也要大王让他出征。 公子从回到书房,心烦易燥的翻着竹简,不一会儿,鹿鸢端着一碗汤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公子从立即将头偏了过去。 “夫君,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鱼汤,夫君慢用。” 公子从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 鹿鸢见他冷眼相对,深吸一口气,暗示自己,忍住,忍住。 公子从却是眼珠一转,将竹简放下,“嗯,拿来为夫尝尝。” 鹿鸢又是一喜,立即将汤放在夫君面前,好以正暇的看着他。 公子从装模作样的端起汤碗,看了妻子一眼,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公子从吧哒吧哒嘴,突然“呸”的一声,“好大的腥味。”言毕,将碗一扔,“你做为一妇人,连汤也不会做?”语气是嘲弄,挖苦。 鹿鸢先是一愣,但见公子从的神色,顿时明白了,他是故意挑衅,心里一半委屈,一半愤怒。 从小她也是受父母宠爱,哥哥们疼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时有人这样对她? 鹿鸢忍不住的将手上的托盘一扔,大声道,“爱喝不喝。”说完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你这态度那里配为人妻......” 公子从的指责在其身后响起。 鹿鸢一路飞奔自己的屋子,扑在榻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傅姆见了赶紧上前,“夫人这是怎么了?公子不喜欢喝汤?”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知道刚才没让他出门,他生气了,我听你的话,拿汤去讨好他,他却对我百般刁难指责,葭姑,这一生我从来没有这般低下气过。” “唉。”葭姑听言叹气一声,心疼的抚着鹿鸢的发,这个她从小带大的主子,何时受过这种气,不过...... “女子嫁了人便是这样,万事要忍,要以夫家为先,更何况他还是公子呢。” “公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斗氏并不怕他们熊氏。” “夫人可不能这么说。”葭姑吓得不轻,赶紧捂上她的嘴,“你这话若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不怎么为斗氏带来麻烦。” 鹿鸢听言也知道自己口误,嘀咕着,“这不没人听见吗?” “那也不能说,想都不能想。”葭姑板起了脸。 鹿鸢见她一脸谨慎的模样,又噗嗤一声笑了,“葭姑你是斗氏的人,还是熊氏的人?你老维护姓熊的。” “啊?”葭姑一愣,忽尔拿着手指戳了一下鹿鸢的额头,“你呀,这张嘴太厉害,脑子也一根筋。” 鹿鸢靠在傅姆的怀里,渐渐平静下来,“那我要怎么做?” 葭姑笑了笑,“你能把如姬哄得开心,为何就不能把公子从哄得开心,你想想以前在母家,你的嫂子是如何对你兄长的?” “那是因为兄长争气,对嫂子好,但公子从毫无本事,整日游手好闲,他就是欠揍。” “又说胡话了。”葭姑责怪。 “难道不是?”鹿鸢哼了一声,“原以为是大王的阿弟,定是个有本事的,却不知,文不行,武不行,连我也打不过,去年大王伐申,他可是丢尽了脸面,这也罢了,本以为经历了这事,他会改进,可如今还是如此,整日在外与那些纨绔弟子喝酒玩乐,封地事务从不过问,阿母只得亲自前去,阿母急,我也着急。” 葭姑嗯了一声,“的确不像话。” “大不像话。”鹿鸢狠狠道。 “可是......奴随夫人到公子府也快两年了,依奴的观查,公子从是个心眼好的人,否则有哪家贵人能容得你这脾气呢?再说了,哪家贵府不是三妻四妾的迎进门,公子只有你一个妻子。” “他敢。”鹿鸢从傅姆怀里抬起头来,“我打断他的腿。” 傅姆听言摇了摇头,“夫人可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公子纳妾再正常不过了,贵人皆是如此,所以现在你一定要牢牢抓住公子的心才是,再为公子生下长子。” 鹿鸢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为何现在还没有身孕。”鹿鸢红了红脸,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莫急,只要按时吃医者开的药,调养身子,一定会有孩子的,你的阿母嫁入斗氏不也是三五年才怀上你的吗?不过,你不要再舞刀弄枪了,妇人还是多做做女红,温柔贤惠,才更讨夫君喜欢。” 鹿鸢嘟着嘴有些不愿意,“原来嫁人是这样,早知就不嫁了。” 傅姆听着她这孩子般的话,摇了摇头,笑着将她搂在了怀里。 书房,公子从一手托着腮,一手敲着几案,这时阿甲轻手轻脚的进来打扫屋子,公子从只将他紧紧看住。 阿甲诚恐,结巴道,“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从朝他勾了勾手指。 阿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慢慢靠近他,公子从在其耳边说了两句,阿甲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公子,你饶了我吧,让夫人知道了,非把我赶出去不可。” “放心。”公子从拍拍他的肩,笑道,“她将你赶走,我再将你接回便是,但是,若是我将你赶走,夫人可不会将你接回。” 阿甲听言一愣,真是欲哭无泪。 第112章:伐息 蔡国,上大夫曹曲收到一封秘信,看了大吃一惊,事关重大,即刻面见国君,蔡季也是惊鄂,不为楚攻息,而是这信是谁写给他的? 书房,蔡季与重臣商议。 “楚要攻打息国?” “是真是假?” “息国可知?” “楚攻息,那么接下来是否要攻蔡?”这才是众人害怕之事,大家纷纷议论着。 蔡季看着手上的信,眉头深蹙着,莫不作声。 “君上。”曹曲说道,“蔡国不能出战,蔡国国小,实在难抵楚军的虎狼之师。” “蔡息两国交好,岂有不战之理?今日息受楚欺,蔡若不救,他日楚国攻蔡,息也会袖手旁观。”有臣反驳。 “那时侯还有没有息国也说不准呢?”曹曲语气酸溜。 “若息国没了,蔡还会安存?” 曹曲冷哼一声,长袖一拂,战与不战,救与不救众臣争辩不休。 “如此,蔡不能独自应战楚,不如去请陈国帮忙。”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众人先是一愣皆赞成。 “息夫人是陈国公主,再怎么着,陈国该出兵相救。” “正是,正是。” “有陈国出兵,陈蔡联合,或许还有些胜算。” “不仅仅是陈,还有宋郑等国。” “正是,正是。” 众臣好似意见达成一致,皆朝蔡季看来,等着他的决定。 蔡季虽然将目光落在信上,却将众臣之言听进耳里,但见他缓缓抬头将信收起,冷笑一声。 “联合陈国?” “是。”众臣忙着点头。 “还联合宋郑?” “若是如此,更好不过。” 蔡季嘴角一扯,“等他们来了,息国己灭。” “嗯?”众臣不明白。 蔡季道,“信中所言,楚军八月出发,如今是何时?” 众臣这才恍然,这可如何是好? 曹曲眼珠一转,上前道,“君上,或许这信有假,至今我们也没有收到楚军攻息的消息。” 正在这时,外面有紧急情报,众人跟着心中纠紧,蔡季宣进,传令官道,楚国探来消息,楚国大军己于三日整装出发,朝息国而去。 众人皆惊,当真是要伐息了,他们再次将目光落在蔡季身上。 蔡季却也看向他们,“诸臣可有什么方法?” “这......”众丞相互看一眼,又开始讨论适才话来。 “出兵。” “不出?” “出,这仗又如何打?” 赞成出兵的臣工围在一起讨论,一时也说不出好的法子呢?不赞成出兵的也大有人在,说这是赔本的买卖。 蔡季将众臣看在眼里,心里失望之极,满朝公卿,济济盈廷,上不能匡主,下不能泽民,无非是尸位素餐,毫不中用,难怪蔡国多年来受楚欺负。 当年的楚国还不如蔡国,但在几代楚王的治理下,发展为南方第一强国,而蔡国呢? 安于一隅,几代国君无所做为,他们能想到今日? 蔡季低下头目光落在几上一张地图上,蔡,江,息三国组成一个三角之势。 江国,江国......蔡季默默念着,闭上了双眼。 大家并没有商量出结果,等着君上的决定。 蔡季挥挥手让众臣退下,他再次拿出那份秘信,独自坐了良久,之后去了江姬的寝殿。 * 息国朝堂也得到消息,楚军攻息而来,顿时慌了,又觉莫明其妙,刚答应与楚通商,为何又出兵来犯? 便是息出也觉不可思议,但又似乎在预料之中,楚国的野心谁都明白,不过在这大争之世,中原诸国谁又没有野心呢? 历史在前进,物竟天泽,优胜劣汰。 息与蔡一样,知道难逃一战,他们想要改变,但己经来不及了,这并非那一代君王的过错,而是几代君王皆如此,又或是他们仍旧生活在幻想之中,认为战争只是别国之事。 息出作为一国正卿,息国真正的掌权者,立即安排迎战,有臣提出议和,被他严词呵斥,因为他明白,未战便和,只会让楚军更为嚣张,那么,息将国之不国了。 这一点倒令息侯有些诧异,他从息出眼中看到一股坚强的韧性,突然心中感到心虚,但又瞧着息出在朝上大发号令,息侯又将那份心虚给忽视了。 “迎战!” 这是息侯与息出共同的指令。 息出一边向蔡国寄去国书,一边向周天子寄去国书,还有陈,宋,郑等国。 虽然他也明白,周天子不管用了,宋郑等国都忙于自己的争斗,秦晋齐太远只看笑话,唯有陈蔡有希望,可他仍要试一试。 息出为此也是想尽法子,其实最好的法子便是息军足够强大,能击败楚军。 息宫。 桃夭站在议政大殿外,见着众臣来来往往,皆神色疑重。 “公主,你说息军能打得过楚军吗?” “打不过也得打,息国不一定会败。” “为何?” 桃夭转过身,看着尉蓝的天空,有一群飞鸟正好飞过,好半响她才说道,“因为这里是息人的家。” “对了,听说君上昨晚出去了。”桃夭问来。 “嗯。”玉瓒点点头,“奴婢昨日路过明华殿,殿中的宫人说,君上去宗庙上为息国祈福。” 桃夭颌首,“君上心里定是难受。” “谁说不是。”玉瓒道,“外有强敌,内有逆臣,君上是奴婢见过最可怜的国君。” 言毕又捂上嘴。 桃夭也不在意,“走吧,我们不要打扰他。” 桃夭携玉瓒离开,可她那里知道,息侯并非去了宗庙,而是秘密见了彭仲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元前684年,楚军吹响了攻息的号角。 江汉平原上再次狼烟四起,楚军的铁骑在盛夏的最后一道阳光下,以破竹之势,攻入息境连拔两城,又以强行军的速度,不足三日,便到了息国腹地丰城。 在这里,楚军驻扎下来。 楚军之势锐不可挡,惊呆了众国。 陈国,陈侯着急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蔡姬进来,瞧他心神不宁的样子,暗自冷笑。 “你来了。”陈侯见她,立即将她拉到几案上,拿起一份帛书,“楚国打到丰地了。” 蔡姬只瞟了一眼,“这又如何?” “如何?”陈侯道,“闻楚军凶狠,却是如此了得,这才多少时日?” “要怪只怪息国无能。”蔡姬不以为然。 “当真不出兵?”陈侯看向蔡姬。 蔡姬白他一眼,“如果你觉得君位坐腻了,大可出兵。” 陈侯听言尴尬,又觉得不悦。 蔡姬又道,“此番出兵还来得及吗?便是蔡国也没有什么动静,你着急什么。” 陈侯听言觉得甚是,他嘶了一声,有些不明白,“为何蔡国至今没有动静?按理说蔡息两国一向交好,两国又是近邻,蔡季就不怕楚军下一个收拾的便是他?” 蔡姬却也皱起了眉头,想起昨日收到陈妧的来信,言之蔡季这半月来皆在江姬的寝殿,女儿才不管楚军打到那里,她唯一关心的是自己的夫君又宠幸了谁。 江姬来自江国,江国,蔡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莫是要联合江国? “夫人?夫人?”陈侯见她出神,不由得唤到。 蔡姬回过神,“谁是你夫人?你的夫人还在榻上躺着。” 陈侯呵呵一笑,上前搂着她,“在寡人心中,你早是夫人了。” 蔡姬白了他一眼,如今的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虚位了,但听陈侯又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看着?” 蔡姬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不错,等着看着,你放心,有蔡季在,有蔡国在,陈国,楚王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顿了顿,“如今君上要做的便是与宋齐等大国多走动走动。” “嗯?”陈侯听言却是眉头一挑,“记得夫人说过,远水解不了近渴,才将嫮儿嫁去了息国,适才之言又是何意?” 蔡姬斜眼看着陈侯,陈侯也笑眯眯的看着她,两人都心知肚明似的。 忽尔蔡姬扬唇一笑,“君上早知臣妾心中的小计量,为何还来问臣妾,过了这么久,难道君上是责怪臣妾吗?妾这一生所做的事,只为两人。”她眨了眨眼,“一是夫君,二是那一对儿女。” 陈侯也笑了起来,“寡人怎么责怪夫人,寡人听夫人之言,蔡息两国太弱,只可当一棋子,为寡人挡住南方蛮楚,中原大国才是寡人的依靠。” 蔡姬笑道,“君上果然什么都明白。” 第113章:迎战 息国朝堂对息军的不堪一击大为震惊。 有臣道:“再怎么着也该抵个三二月,未想一月不到,楚军便打到丰城。” 有臣道:“若拿下丰城,息都堪危。” “这可如何是好?” 公族族长更是掩面而泣:“奈何息无良将呀,呜呼哀哉,我息国当真要亡国不成?” “蔡军为何还不至?” “正卿,你可要想想法子呀。” 众臣问向息出,息出被逼无奈,只抿嘴不语。 老族长走到息出面前,“丰城也是正卿的封地,正卿难道看到丰城陷入楚手?” 见有臣提到此事,坐在高位上的息侯冷笑一声,朝息出看来。 “正卿,不仅仅是丰城,楚军连攻的两城皆是你的封邑,寡人却不知你的家兵如此不堪一击,早知这般,寡人还不如收了这三处,说不定还能阻止楚军铁骑。” 众臣听言不敢做声,纷纷朝息出看来。 这些附庸于息出的朝臣开始在心里抱怨了,息出一家独大,在国家危难之时,却没发挥任何作用。 “寡人还听说,有你的家臣弃城而逃,可有此事?”息侯厉声言词,如今他终于抓到了机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喏喏弱弱。 然而,他的双手藏于袖中仍有些栗栗发抖,他不再怕他,而是养成了一种习惯。 或是看到息出被众人逼问得哑口无言,以往的气势全然不在,息侯只觉畅快淋漓,好不激动。 而息出听到息侯指责,猛的抬起头来,息侯却吓了一跳,但立即定了定心。 “怎么,难道正卿不知?” 谁知息出一掠衣摆跪了下去。 息侯冷笑一声。 “臣并非瞒着君上,瞒着众臣,而是大战之时,此等事不可宣扬,以免乱了军心。” “哼。”息侯冷道,“寡人瞧着正卿是包庇家臣吧。” “君上?”息出眉头紧皱,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只道,“臣这就带着兵马赶向丰城,定要将楚军赶出息国,保君上,息国无忧。” 息侯听言又冷笑开来,只见他缓缓起身,“若你趁机逃离又该如何?” “臣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可立下军令状?” “臣愿意立下军令状。” “那寡人再告诉你,你便带着你的私兵前去,寡人的王军还要护着息都,护着息都的国人。”息侯说完,突然感到一些心虚,手心也都出了汗,补充道,“你且去抵当一阵,待蔡国援军一到,寡人也会派王军前往,再说了寡人的王军也不如你的私军。” 可叹可笑,王军竟不如一家私军。 说到这点,息侯又气愤,硬生生的将那份心虚压了下去。 息出一怔,众臣开始小声议论,但没有一人出列为息出说话,国难当头,谁不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愿意出兵打仗,如今有息出请战,他们何乐而不为? 息出想了想,最后说道,“君上所言甚是,君上的王军,自然护卫君上。” 反而息侯愣了瞬间,将他打量一番,“善,寡人便等着你的好消息。”言毕,有些不敢看息出的眼睛,怒气冲冲的一拂衣袖大步朝后室而去,却不知是气息出还是自己。 息侯脚步匆匆,司宫紧跟其身,“君上你慢些。” 息侯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可有觉得今日那老匹夫与往日不同?” 司宫皱着眉,“是有些不同。”片刻又道,“莫是君上拿住了他的短处,他无法反驳才请战迎敌?” 息侯深吸一口气,声说来,“一介臣子,那是他该做的事。” “是,君上说的正是。” 息侯明明达到了目的,息出的封地己被夺取,息出还有何势力?只要他出战,必定有去无回,可是不知怎的,此刻的他的心情万般复杂,息出那双坚毅的眼神己经困扰了他数日,有什么不对吗?他是奸臣,是逆臣,为何却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 息侯越想越心烦,他揉了揉头,“息出之事解决了,蔡国为何还不出兵?” “这......”司宫也不明白,“己经发了两份国书了,传来的消息说蔡军己在集结。” 息侯闭了闭眼,“再发,继续发,寡人不相信他们不来。” “喏。”司宫回应道。 息侯又朝前走了两步,似想到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在司宫耳边小声问来,“彭仲爽那里可有交待好?” 司宫点头,“该说的都说了,那人指天发誓,楚军只要三座城池,丰城是最后一座,楚军如今扎营丰城只等蔡军来,为君上雪耻。” 息侯点了点头,又问,“你说楚军会信守承喏吗?” 司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慌,“会......会吧。” 息侯哦了一声,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这么做并非他一时的冲动,而是长期压抑所至。 蔡国欺负他的阿姐,早在多年前,便听说蔡国先君对阿姐不好,如今的蔡侯更是直接将他的侄子赶下了王位。 这口气己经在他心里憋了多年,桃夭在蔡国受到诬陷,成了导火线,做为一国之君,他如何再忍? 便是蔡息两国相依相存又如何?息处处让步,蔡却只懂处处相欺。 息侯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寡人......只希望此战快些结束。” * 桃夭宫殿。 桃夭正在看一份地图,十分投入认真,玉瓒进来笑道,“公主看这做甚?莫是要上战场不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是玩笑话,桃夭却认真回答,“若有可能,我还真想去看看。” 玉瓒吓了一跳,“公主可别这么说,公主难道忘了,楚国伐申之事?现在奴婢还会想到那个情景,那震天的嘶杀声,足足让奴婢几日未能睡好,这要真去了战场,满地的鲜血,光是想想,奴婢都全身发寒。” 桃夭听言笑了笑,“战争的确残忍。” “既然如此残忍,为何还要战争?” “因为......”桃夭想了想却也回答不出来。 玉瓒赶紧将地图收起,“公主别想了,这些都是男子之事。” “禀夫人,正卿求见。”宫人素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正卿?桃夭诧异,玉瓒摇头道,“夫人还是别见了,他来准没什么好事。” 桃夭说,“此人行事当真让人看不懂。” “公主何出此言?” 桃夭叹气一声,“罢,让他进来。” 片刻,息出入内向桃夭行了一礼,桃夭还礼道,“不知正卿来此何意?” 息出左右看了看,只有玉瓒一人侯在桃夭身边。 玉瓒不由得一阵紧张,怕息出对公主不利,朝她身边靠了靠,一幅护主的姿态。 息出见了,嘴角抽了抽。 “臣来见夫人,只因臣出征在即,有一事相求。” 什么?息出居然也有求人的时侯? 桃夭与玉瓒皆是诧异。 难道他不想出征?来讨个人情? 桃夭与玉瓒心中暗想。 但是桃夭表现得体,并没有因他这句话而嘲笑他。 请他入座后,缓缓说来,“如今息国正与楚国交战,正卿不仅要稳定朝堂,还要亲自披挂上阵,君上与小童都深为感动。” 息出笑了笑,听出了她这句话的深意,也不买关子,直接道,“夫人放心,臣己立下军令状,不破楚军势不回朝。” 嗯?桃夭听言又是一惊?只将息出深深看住。 息出的笑容与平时不同,或许说平时她从未见他笑过,皆是一幅严厉之色,桃夭更加疑惑。 息出又道,“前方战事吃紧,楚军于丰城扎营,臣等必须拖住楚军,以待蔡国援兵,如此,才有可能与楚一战。” 桃夭点点头,“正卿所言甚是。” “但是。”息出抬起双眸,“蔡国却迟迟不发兵。” 桃夭也皱起了眉头,此事她听说了,蔡季不可能不明白,息国若灭了,蔡国将直接面临楚军的威胁。 “因此。”息出顿了顿慎重道,“臣请夫人往蔡国一行,恳请蔡侯出兵。”言毕起身朝桃夭一礼。 桃夭大惊失色,也慌忙站了起来。 “小童不明白正卿之意?我一妇人怎能说动蔡国出兵?” 息出微弓着身姿,“蔡侯在陈为质时,与夫人都在公子完身边读书,蔡侯与夫人有同窗之情。” 桃夭听言睁大了双眼,脸色微微发红,甚为尴尬,息出看出她的不自在,又道,“夫人与蔡侯乃君子之交,臣岂会不明白,因此才请求夫人,往蔡一行,因为臣实在没有把握,是否能撑到蔡国援军的到来,若丰城破了,臣不在了,君上还能指望谁?楚军将长曲直下,息都危也,君上危也,息国危也。”息出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些。 他满怀希望的看着桃夭,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真诚与乞求。 桃夭当即愣住。 这还是那个在息国一手遮天的息出吗? 这还是那个不将君上放在眼里的息出吗?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息出吗? 桃夭失神之际,息出再施了一礼,“望夫人看在大局上,答应臣的请求。” “为什么?” 息出抬起头。 “为什么?”桃夭再问,“在息国危难之时,扛起整个大局的会是你?” 息出听言垂下双眸。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若有若无的挂着笑容,好半晌才回答,“只因臣是权臣。”他自嘲一翻,“当日,夫人向臣施三礼,今日,丞相还。”言毕,再一拜,“夫人保重。”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桃夭看着他的身影,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突然就红了双眼。 “公主,不要听他胡说,他怎能如此要求公主?”玉瓒在一旁说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桃夭喃喃自言。 “嗯?”玉瓒不解。 桃夭缓了缓神,朝她看来,“不,便是今日息出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 “啊?公主当真要去蔡国?可是,那蔡夫人......” “大局当前,谁还能顾得了这些,玉瓒,你去收拾一下行装。” “可是君上那里要怎么说?君上一定不会让夫人去的。”玉瓒皱着眉。 “自然不能告诉他,我们偷偷前往。“ 第114章:少侠 桃夭要外出不难,她经常出宫看望孤寡鳏独,如今息都人心不稳,她更要去安抚他们。 只要出了宫,要摆脱孙拓等人也容易,她来到一处农户家,随便一个借口便将孙拓打发了,然后,桃夭与玉瓒从后门而出。 换上农户的衣衫,在集市买了两匹马,又有出城令牌,毫无阻挡的朝蔡国而去。 当孙拓等人发现时,她们己经走很远了,她早在殿内留下一封书信,言之去蔡国借兵,让息侯放心。 且不说息侯看到信时,心里是如何着想,只言桃夭与玉瓒行了一天一夜,身体早己透支,但是为了赶时间,她们仍然坚持着。 “啊。”突然玉瓒大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桃夭一惊,立即勒住马绳,跳下马来。 “玉瓒?”桃夭跑上前,将她扶起,“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玉瓒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奴婢实在走不动了。”言毕泪花在眼眶打着传。 桃夭将她检查一番,幸得她摔在草地上,只是她的双手被马绳磨破了皮,流出血来。 桃夭立即拿出携身而带的伤药,玉瓒却也瞧见主子手上也有磨伤,“公主?” 桃夭道,“无碍,上了药将麻布缠在手上会好些。” “嗯。”玉瓒点点头,“让奴婢为公主上药,是奴婢拖累了公主。” 桃夭叹道,“不管你的事,是我太心急了,我们再这样赶路,便是马儿也受不了,还是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两人便在一棵大树下,相靠着坐了下来。 玉瓒拿出包袱的干粮,递给桃夭,桃夭分了一半给她,两人相视一笑。 静静的吃着,喝着水,桃夭没什么胃口,心情沉重的她又怎能咽得下,她默默想着心思,只听玉瓒问来,“公主,这一路走来,为何不见难民?”她记得楚军伐申,申国人皆四下逃离。 桃夭想起前日农人说的话,“夫人你告之君上,息人不怕楚军,息人愿意为君上守护都城......” 桃夭身受感动,感概道,“谁又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呢?” 玉瓒点点头,“也对,眼看着息人有了盼头,都怪那楚王。”玉瓒狠狠咬了一口干粮,“看他长得人模人样,却是杀人如麻,如林中盗贼。” 桃夭垂下双眸,脑子里又浮现出楚军伐申,那浩大威武,气贯如红的气势,那里是什么林中盗贼,分明是训练有素,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士。 如果息国能有这么一支军队,何奈被人欺呢? 桃夭暗叹一口气。 “走吧。”她将未吃完的干粮放回包袱,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前方十里处有一个驿站,天也快黑了,我们赶到驿站再做休息,你也别再叫我公主,以便被人听了去。” “那奴婢叫你什么?” “就叫阿兄吧。”桃夭想了想。 “嗯。”玉瓒将最后一口粮食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奴婢去牵马。” 咦,不对呀,我比公主大,怎么唤她阿兄?不过,总不能唤阿弟吧,玉瓒吐吐舌。 然而,当她来到马儿旁边,也不知从那里窜出一个大汉来,人高马大,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长剑,恶狠狠的对她说道, “小子,将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玉瓒一愣,突然大叫一声,飞一般的朝桃夭跑去。 大汉提着剑追了过来,将二人围在大树下。 桃夭也被这突然而至的状况吓住,“你是谁?” 大汉道,“费话少说,要莫留下东西走人,要莫留下性命。”说完长剑一指。 桃夭打量着他,其见衣着不由得问来“你是游侠?” 大汉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桃夭眉头紧蹙,“听闻游侠皆是行侠仗义,你怎能做出拦路抢劫之事?” 大汉哈哈大笑,“尔等可知何为行侠仗义?”顿了顿,“便是专抢尔等这些有钱的贵人。” “我们不是贵人。”玉瓒开口结巴道,“我们衣着破旧,那里是贵人?” “哦?”大汉将二人上下打量着,玉瓒紧紧抱着包袱,桃夭却将手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匕首。 “不是贵人,为何以马为驱?”大汉瞟了一眼还在吃草的马儿,“定是楚军来袭,两位贵人乔装农人而逃,还不速速留下钱财?” 眼见大汉紧紧相逼,桃夭与玉瓒都紧张不己。 “将包袱给他。”桃夭故意说道。 “什么?”玉瓒不解,包袱里的盘缠给了这人,她们接下来该如何到达蔡国? “呵呵。”大汉听言笑了,“只要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伤你二人性命。” 桃夭冷笑一声,把包袱从玉瓒怀里拿了过来,突然朝大汉扔去。 “给你。” 顿时,包袱中的物品一一散落开来,有衣衫,有干粮,有金叶,刀币,及她的香囊。 大汉脸色一喜立即去拾那金叶,桃夭趁机抽出腰间匕首,朝大汉刺去。 行走江湖之人极为警惕,大汉感到危险,猛的抬起头来,避开桃夭一击,反手一掌打在桃夭肩胛,桃夭飞了出去,倒在草地上。 “公......”玉瓒惊呼一声。 “哼。”大汉怒极,“给你生路,你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汉提剑大步走来,桃夭吐出一口鲜血,玉瓒又怒又恐,将主子护在身后,恨恨的向大汉看来。 这时但听一阵马蹄声。 “吁。”一位少年突然出现。 “喂,你们两人打一人还打不过?”马背上的少年怀里抱着一把剑,好以整瑕的看着三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汉回过头,见此人年纪轻轻,并不放在眼里。 “你少管闲事。”大汉吼道。 “少侠救命。”玉瓒大声喊道。 “哦,原来不是两人打一人,而是你在欺负他们?”少年似在询问,将剑指向大汉。 “光天化日之下,此人拦路抢劫。”桃夭咳嗽两声,声音虚弱。 少年却也看见了地上散落的钱财,顿时明白了,他重重一哼,轻蔑道,“原来是一盗贼。” 大汉冷笑,“如此,便将你三人一起送入黄泉。”言毕持剑转身朝少年刺来。 “小心。”桃夭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少年并不惊慌,但见他腾空而起,迅速拨出长剑,迎上大汉的攻击,顿时利器相戈,火花四溅。 看得桃夭玉瓒心惊胆颤。 大汉占着体形高大,步步紧逼,好在少年身姿灵活,对大汉的攻势一一化解。 大汉更加发怒,少年朝他讽刺一笑,“若就此放下武器,还可捡回一命。” 大汉被轻视发狂一般大叫一声,提剑又战,少年以剑相挡,被连逼退数步,桃夭一惊,急急四下寻找匕首,当她拾起地上的匕首挣扎着要助少年一臂之力时,但见与大汉纠缠的少年单剑变双剑,一剑刺入大汉的身体里。 大汉顿时瞪大着双眼,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桃夭愣在当场。 少年哼了一声,将长剑取出,在大汉的衣衫上擦了擦,双剑合一,收剑入鞘。 原来那剑别有乾坤。 “喂,你是贵人?”少年问来。 桃夭回神,看了看手上的匕首,连忙放下,挣扎着起身对少年揖了一礼“多谢少侠相救。” “我们不是贵人。”玉瓒扶着主子在一旁补充道。 少年撇撇嘴,“即不是贵人,也不是侠士,马是你们偷的?” “不是,不是。”玉瓒连连摆手,引来少年哈哈一笑。 他来到二人面前,并不在乎她们的身份,拍拍桃夭的肩,适才她己经受了伤,还想着来帮忙,他自是瞧见了,他佩服她的勇气,而桃夭嘶的一声。 少年从怀里拿出伤药,“专治跌打之伤。” 桃夭接过伤药,“多谢少侠,敢问少侠大名,有机会一定相报。” 少年大咧咧的说道,“不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某这就此告辞。”言毕走向自己的坐骑,一掠衣摆跃上马背,桃夭暗忖,这才是真正的游侠吧。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问过往,不计报酬,潇洒如风。 少年拉起马绳正要离开,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来,“你是息人?” “是。”桃夭看着她回答。 “向你打听个人?” 桃夭笑道,“少侠要打听谁?” “你可知息夫人?” 第115章:巧遇 桃夭与玉瓒皆是一惊。 玉瓒正要回答不知,桃夭抢先道,“知道,她是息国的夫人,息人皆知。” 少年好似来了兴趣,“那你可见过她?她长什么样?” 桃夭摇了摇头,“没有见过。” 少年有些失望,喃喃道,“都说息夫人貌若桃花......你说这人长得与花儿一样,那还叫人吗?”语气倒是酸溜溜的。 桃夭一窒,玉瓒眨眨眼想理论两句,被桃夭悄悄拉住。 “不知少侠为何要打听息夫人?”桃夭警慎问来。 “还不是因为......罢了,反正你们也不明白。”少年突然变得心烦起来,“我走了,两位保重。” “保重。” 少年一扬马鞭,打马而去。 “公主,这人是谁?为何打听公主?可看着也不像坏人。” 玉瓒瞧着少年的背影,“他还救了我们。” “我也不知道,此女面生......” “女?”玉瓒一惊,张大着嘴,“他是女子?” “嗯。”桃夭点点头。 “公主是如何识出?” 桃夭扯扯嘴角,“你别忘了咱们也是女装男扮,她身上有胭脂味,声音低哑是刻意装出来的,还有,她有耳洞。” 玉瓒听言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耳垂,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如此,咱们岂不也会暴露?” “所以这一路上更要小心。”桃夭说完转身看着那两匹马儿,考虑着是否要弃掉,可是没有马,她们又如何到蔡国呢? 目光所到之处又见那躺在地上的大汉,“找个地方将他埋了吧。” “公主好心,这样的人就该暴尸荒野。”玉瓒朝那尸体看了一眼,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桃夭却目光一闪,直直走了过去。 “公主,让奴婢去吧。”玉瓒跟上,但见主子从地上拾起了香囊。 “还好,没有摔坏。”香囊里的玉佩与竹鸟完好无缺。 “原来公主是担心香囊里的东西被这贼子拿去,才会与那贼子拼命。”玉瓒说来。 桃夭只将香囊挂在了腰上,“走吧,收拾一番,尽快离开这里。” * 当桃夭主仆来到驿站,天色己暗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驿站还会有这么多人,问了才知,是各国商人,有些是到息国经商,听闻楚军攻息,走到半路便回了,有些是从息都葱忙而出,甚至还没来得及购买所需的物资。 大家都聚在厅内闲聊,当下最热门之事,自然是楚军攻息。 “倒也巧了,楚军所攻之城,皆是息出的封邑。” “息出掌权数年,息侯也要看他脸色,活该如此。” “听说朝堂无人愿领兵抵御楚军,是息出立下军令状带兵去了丰城。” “那是他自己的地盘,丰城若破,息出一脉还能尚存?” “正是,正是。” “唉,这楚军一来,咱们这趟是白跑了,损失百金呀。” ...... 桃夭听着旁桌的话,心情复杂万分,玉瓒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人人都说息出活该,公主就别听他的话,别去蔡国了,万一遇上蔡夫人刁难......。” 话还没说远,但听另一桌的声音传来,“听说息国夫人有花之貌,柳之姿,雪之肤,如此美人,莫不是得楚王看中所以才兴兵伐息?” 此人的话引来众人大笑,随即便有人附合道,“岂是楚王看中,蔡国国君也受其迷惑,诸位应该知道,息夫人从陈归息,经过蔡国,险些被扣押了。” “正是,正是。”立即便有几人围了过去。 “听闻是息夫人害得蔡侯之妾失去了孩子。” “否,是那姬妾撞见蔡侯与息夫人私会,当即吃醋,自己摔倒的。” “非也,非也,息夫人在陈国便与蔡侯有情,两人相见自是百般不舍,被蔡夫人撞见......” “若当真如此,真是红颜祸水。” 众人越说越难听,桃夭苍白着脸,玉瓒气得咬牙切齿,狠不得冲上去撕掉这些人的嘴。 桃夭也深吸一口气,按住她的手,淡淡道,“我们走吧。” 玉瓒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二位客人,不在堂下用食?”有小厮走了过来。 桃夭道,“送到屋里便是。” “是。”小厮笑着走开,桃夭正要上楼,突然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放屁!是谁在说息夫人的不是?” 桃夭步子一顿,寻声望去,但见大门口站着一年青人,身着华服,腰上挂着一把长剑,背上搭了一个包袱。 “是他?”桃夭一惊,玉瓒也认出此人来,赶紧捂住了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子从。 他怒气冲冲,大步走了进来,来到那堆人面前,指着一人道,“你一定不是息人。” “我是齐人。” “你也不是息人。” “我是宋人。 “哈哈......”公子从哈哈大笑,引得众人都莫名其妙。 公子从将包袱往桌上一扔,“我说呢,息人皆夸息夫人,只有尔等外来人,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谁胡言乱语?”有人不服问来。 公子从目光一撇,“谁说息夫人不是,便是胡言乱语。”公子从冷笑一声,“你见过息夫人与蔡侯私会?” 那人低下了头,嚅嚅唇道,“我听他人说起。” 公子从笑了笑,指向另一人,“你见过?” “没有。” “如此,谁见过?”公子从的目光轻蔑一扫,“既然大家都没有见过,难道不是胡言是什么?” “你......这人好生无趣,大家也只是随便聊聊解解闷,何必这么认真。”有人说来。 “不错,咦,见你如此激动,莫是也爱慕息夫人?” 众人又是一场大笑。 公子从涨红了脸,急道,“我爱慕又怎么了?我就爱慕了。” 众人笑得更欢。 桃夭在一旁听了,摇了摇头,再次朝楼上走去,但听公子从又说道。 “息夫人长得美貌有错吗?那是上天的恩赐,有的女子盼也盼不来呢,不仅如此,息夫人的才情才更让人敬佩,尔等皆往息国经商,为何?还不是因为有钱可赚,尔等想想,若没有息国新政,放开关税,尔等愿意去息国吗?能赚到钱吗?尔等再想想,息国新政是谁提出?息人夸的又是谁?”公子从在众人面前一一走过,“不也是息夫人吗?” 他来到齐人面前,“贵国夫人可有这个本事?”那齐人摇了摇头。 公子从又来到宋人面前,“贵国夫人可有说服宋侯也来个新政?”宋人也摇了摇头。 公子从哼哼一声,“如此,你们还敢说什么红颜祸水?若不是......”公子从轻咳一声,声音突然变低了些,“那个楚国伐息,尔等还会在这里说息夫人的闲话?说不定早围在息都挣钱呢。” 众人听了,倒也点了点头,“正是,那楚国也欺人太甚。” “不错,楚军一来,不仅息人遭殃,我等行商之人最为受害。” 于是,众人又议论起楚王的不道来。 公子从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其实楚王也没有过错。” “咦,你这人怎么回事,总唱反调。” 公子从又嘿嘿一笑,“言论自由,言论自由。” 公子从受到众人鄙视。 桃夭再看他一眼,快速上了楼。 第116章:诱擒 来到客房,玉瓒将房门关好,“公主快将衣衫褪下,让奴婢给你上药。” 桃夭坐在榻上,缓缓解开了衣衫。 玉瓒看见主子肩上好大一片青紫,立即红了双眼,“公主疼吗?” 桃夭下意识的摇摇头,玉瓒一边为她上药,一边小声抽泣,“公主又受苦了......自从庄公离开后,公主就没有一天好日子......在陈国受欺,在息国也受欺,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若庄公在天有灵,见公主如此该多伤心,多难受呀。”玉瓒越说越伤心,想起这两年来,主子所有的苦难,心里一阵难受,她抬起头,却见主子在走神,“公主你在想什么?”玉瓒吸吸鼻子。 “你说,公子从为什么会出现在息国?”桃夭问来。 玉瓒收起泪水想了想,“难道是奸细?” “让他当奸细?熊赀不会这么糊涂。”桃夭摇了摇头,将衣衫系上。 “也对。”玉瓒道,“就他那样......不过,适才他对公主的维护,倒让奴婢有些感激他。” 桃夭听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想起在楚营与公子从相处的那几日,“其实他也并非恶人,只是。”桃夭低下头,淡淡道,“他是熊赀的阿弟,便是我的敌人。” “嗯嗯。”玉瓒点点头,“公主的敌人便是奴婢的敌人。” 桃夭被她这话逗得一乐,片刻,“玉瓒,你说我不去蔡国,改去丰城如何?” “啊?”玉瓒一怔,不明白主子此言何意,如此坚定的去蔡国,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去蔡国估然好,为何要去丰城?那里不正在打仗吗?” 过了良久,桃夭才回答道,“将公子从带去丰城。” 玉瓒瞪大着双眼,“难道公主要拿公子从为人质?就如上次那样?” 桃夭点了点头,目光闪过一些光亮,“熊赀一向看中他这个阿弟,我们将公子从带去丰城,便可以为息出争取时间,等待蔡国援军。” “可是蔡国不发兵呢?” 桃夭皱起眉头,“他会的,不过......”她的确不能保证,桃夭低下头,取下腰上的香囊,拿出玉佩,低声说来,“我将此物交给那些商人,让他们带去蔡国,交到蔡季手上。” “商人肯吗?”玉瓒惊问,这是主子宝贝之物。 “商人行走靠的就是一个承诺,只要给足了钱财。”桃夭抬起头,定定说来。 玉瓒咬了咬唇,“便是如此,我们又如何带走公子从?他能听我们的话?” 桃夭听言沉默不语。 这时,店小厮将饭菜送了进来,桃夭向小厮打听了商人的情况,正巧有一位商人是专给各国王宫售买脂胭之物,之后桃夭便去寻找这位商人,将玉佩相托,言之送到蔡宫司宫手里,并付了足够的酬金。 商人满口答应,出了商人的屋子,桃夭故意在楼上转了一圈,看见公子从从房间走出,立即转身离去。 公子从瞧着那慌张的身影,心下有凝,便悄悄的跟上。 “明日需尽早离去。” “公主为何如此慌张?” “嘘。”桃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与玉瓒进了屋。 楼上拐角处,公子从将二人对话听了去,惊得张大了嘴,这声音竟如此熟悉,公主? 难道是桃夭? 真是上天保佑,公子从激动得想大叫一声,他紧紧捂住嘴,又狠狠掐了一下手臂,感到一阵疼痛,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原来熊赀不让他随军,他便偷偷出了府,不敢跟在楚军后面怕被发现了,想着直接到息国找桃夭,于是绕了一大段路,来到这间驿站,未想在这里竟然撞上了她。 公子从高兴得挥了挥拳头,不断的暗示自己冷静,冷静。 适才听她说明早离去,去那里?她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公子从百思不解,暗忖明日定要一路跟随。 公子从一夜未眠。 不能入睡的还有桃夭。 “公主,他会来吗?”玉瓒问。 桃夭想起在楚营,公子从相缠一事,她闭了闭眼,“会吧。”其实她不愿意利用他的情意,只是她己经别无选择。 竖日,桃夭与玉瓒早早退了房,二人牵着马走出驿站,玉瓒四下寻找,桃夭拉了拉她的手,“不要露着马脚。” 玉瓒哦了一声,“奴婢想看公子从是否有跟来。” “他就是身后。” “啊!真的来了?” 桃夭点点头,“走吧,我们转道去丰城。” 公子从以为自己不动声色,暗自窃喜,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在桃夭预料之中。 如此,三人一前一后,直到数日后,离丰城己经不远了,甚至可以看到锋烟,听到战鼓之声,公子从才觉得有些不对。 桃夭要去丰城? 楚军正在攻城,她此去,岂不是送死? 不行,不行,不能让她冒险。 公子从暗忖,他来寻她,便要带她离开息国,以免楚军破城时,误伤了她,公子从有些着急,如何带她走? 他看了看坐在树下休息的二人,眼珠一转。 此时,只有她主仆二人,皆是弱女子,何不......公子从笑得有些贼。 不行,不行,若她生我气该如何?她对我的印像并不友好,公子从又摇摇头。 但是......不管了,这总比她去丰城涉险好,大不了,等战事过了,再向她陪不是。 如此想着,公子从狠了狠心,躲在草丛里的他,正想冲出去,却听到一阵马蹄声。 他赶紧低下头。 “尔等何人?在此做甚?” 公子从心下一惊,悄悄探出脑袋来,但见一队息军驶来,正在查问桃夭二人。 桃夭一看对方装束,不由得问来,“你们可是正卿的属下?” 为首那人高坐在马背上,“你是谁?” 玉瓒看不惯这盛气凌人的姿态,“这位可是息夫人,你们还不快快下马。” 众将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为首裨将将长剑一指,“息夫人?我瞧着像是楚军的奸细,来人,将二人绑了,押回城中。” “喏。” 便有将士下马绑人。 “慢着。”桃夭厉声说来,“我正是息夫人。”言毕,将发簪取下,一头乌丝散落,众人见了皆是一惊,但见她又从怀里拿出令牌,“我受息侯之令,前来看望众将士,还为息出带来一份大礼。” 尽管大家心中震惊,却也不敢冒然行事,裨将立即下马,接过令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桃夭,“你,当真是息夫人?” 桃夭笑了笑,“将军若不信,可将我押回大营。” “即是夫人,为何这般打扮?” “只为方便。” 裨将半信半凝皱起眉头,但听桃夭又道,“我为息出带来的大礼,可保丰城暂时无恙。” 裨将等人又是诧异,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样。 桃夭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芊手一指,“礼物便躲在此处,将军可去擒来,看看是何人?” 此刻,公子从还处于惊鄂之中。 难道,他被发现了? 裨将却也担心有诈,抽出长剑,带着将士步步朝草丛走去。 见息军提剑走来,公子从不由咽了咽口水,嗖的站起身。 “误会,误会。”他笑嘻嘻的说道,“是我,是我,桃夭你还记得吗?是我呀。” 桃夭笑着将他看住,“知道是你,否则,我也不会来丰城。” 公子从顿时僵住。 第117章:战火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急迫的鼓声,敲得人心慌乱。 “不好,楚军又来攻城了。”但听裨将惊声说来。 桃夭面色一凛,“将公子从带上,立即回城。” 裨将惊言,“公子从?” 桃夭颌首,“正是熊赀的幼弟。” 众人皆惊,裨将瞬间大喜,不再怀疑桃夭身份,“如此,丰城有救矣。”他立即令人押上公子从。 “桃夭,桃夭?”公子从大叫,“你不能这么对我。” 桃夭偏过头去,不理他。 玉瓒朝他呶呶嘴,“活该。” 公子从双眼一瞪,挣扎着,“桃夭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能将我交给息人。” 桃夭只觉一阵心烦,玉瓒走上前,将一块麻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 这厢丰城炮火纷飞,狼烟四起,天空随之阴云密布,楚军如蚁的冲向城门,嘶杀震天,城墙上,息出一身戎装与其子息关支挥着众将拼命御敌。 箭雨如注从城墙上射来,城下血河成流。 这里是人间地狱。 “正卿。”一位传令兵一身狼狈从城下奔来,双手一揖,大声道,“城墙被楚军攻破一个口子,怕是守不住了。” 息出顿时大惊,立即看向儿子,“速速领人去守住,万不能让楚军攻进城。” 息关皱着眉看着父亲,“父亲?”他似有话说。 息出瞪着他,因疲惫显得脸色憔悴,数日没睡过安稳睡,己是双眼通红,“还不快去。”他怒吼。 息关只得领命,带着一干众将冲下城楼。 果真城下有一个缺口,不断有楚军涌入,息关令将士推来战车,将缺口堵住,并挥剑冲杀在前...... 楚军阵营,公子元坐在马背上,观看着战事,一幅轻松之态,在他的旁边是他的副将巴折。 只听他说来,“看此情景,今日定能攻下丰城,未想息出如此强硬,仅他的私兵便有五万人,还经住我十万大军数次进攻。” 公子元不以为然,“这里是他的封邑,他自然会拼了老命。” 巴折道,“息侯为何不派兵马前来?” 公子元嘴角一勾,“他或许是等着蔡军,又或者......”公子元哼了一声,“息侯被息出压制多年,这难道不是除去他的好机会吗?” 巴折不敢相信,“息侯宁可失去丰城?” 公子元道,“对息侯而言,这是息出的城池,并非他息国之地。” 巴折又说,“息出掌朝政,大可自己调遣。” “息出虽掌朝政,但出兵是大事,连国君都不愿意出兵,息国六卿,谁又愿意为他人封地,而派出自己的私兵?再者,息国弱小,又有多少兵力呢?” “如此,息出在息国,也并非一手遮天。” “能一手遮天者必会导致他人妒恨,生死关头,各人自扫门前雪而己。” 巴折点了点头,片刻,“属下己将公子的信送去蔡国,而公子也向大王要了大部分兵力来攻打丰城,这个时侯正是蔡军出击的时刻,为何他们还没有动静?” 公子元听言冷笑一声,“蔡侯狡猾,楚军攻息,他自然要等两败具伤之时方可出现。” 巴折了然,“这次公子送蔡侯如此大礼,不知以后公子要如何讨回来?” 公子元收敛笑容,目光闪过一片阴鸷,“当然要讨回来,加倍的讨回来,灭息,灭蔡,挥师北上不仅是熊赀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两人正说着,突然见攻城的楚军停了下来,鼓声停,战火熄,二人不明所以,正要派人寻问,传令兵匆匆策马奔来。 “为何停止攻城?”还未等传令兵开口,巴折先行问道。 传令兵回答,“禀公子,息军擒了公子从正在城楼上,扬言不退兵,便将公子从推下城楼。” 什么?公子从在息军手里? 公子元大惊,“公子从怎么可能在丰城?” 传令兵道,“属下也不明白,但那的确是公子从无凝,公子从还在城上大喊......” “喊什么?” 传令兵不敢回答,但又不得不说,“喊救命,让公子快快退兵。” 公子元听得咬牙切齿,狠狠骂了一声,“这个蠢货!”,便策马朝城下驶去。 巴折及他的护卫兵纷纷跟上。 来到城下,但见城楼上最高处,被绑在木柱上的那人,不是公子从还会是谁? 他挣扎着,披头散发,声音带着嘶哑,“我是公子从,尔等还不退兵,若让大王知道了,定不会饶恕尔等。” 普通的楚国士兵大多没有见过公子从,却也知道大王对这位公子一向亲善,一时进退两难。 公子元气得紧紧握住马绳,目光冷得可怕。 “公子?”巴折说来,“当真是他,我们要如何?” 公子元深蹙着眉头,忽尔狠狠道来,“传令下去,这是敌人的奸计,公子从在楚国并未随军,敌军是在拖延时间,大军立即攻城。” “喏。”巴折领命,策马而去。 片刻,战鼓再起,楚军继续攻城。 城墙上,息出见此却也诧异,适才千均一发之际,突然有报,息夫人来了,还擒来楚国公子。 他惊鄂不己,立即迎下城,但见桃夭等人果真来此。 桃夭来不及细说,只道,“可用公子从威胁熊赀退兵。” 息出喜出望外,立即将公子从带上城楼。 可谁知...... 楚军停战不足一刻,再次攻来,他立即令息军迎战,桃夭走来。 “正卿,楚军没有停止攻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夫人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快快下去。”息出呵斥儿子,“为何不拦住夫人?” 桃夭道,“不怪将军。” 息出叹息一声,朝公子从看去,“看样子,这位公子,楚王并不在乎。” 桃夭皱起了眉头。 “放肆,我是公子从,尔等敢不顾我的安危......”公子从还在大声喊着,气极坏败。 “放他下来吧。”桃夭收回目光,“是我高估了他。” 公子从也看到了桃夭,“我不下去,我就在这里,我要看看,他们是如何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顿了顿又道,“我不相信,阿兄会不顾我的性命,定是他们没看清我,或是那冲锋的将领不识得我。” 此刻的公子从那顾得生桃夭的气,惊讶于阿兄会如此对他?从小到大,阿兄都是护着他,不!阿兄定是不知他来了。 桃夭闭了闭眼,心情复杂,难过,还有绝望。 是了,熊赀能设计害她的君父,能下令屠杀颜英,能伐他的舅父,又岂会在乎一个区区公子从的安危? 当真是她想得太简单。 她不理会公子从,向四周看去,皆是锋火一片,矢石仿佛就从头顶飞过,嘶杀声就在耳边,不断的有人倒下,她的身旁还有息军的尸体,横七竖八,残肢断臂,鲜血洒满地,这样的画面强烈的充斥着感观,原来,这就是战争。 当她再看向息出时,目光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告诉众将士,我陈国公主,息国夫人,势必保卫息国,与众将共存亡!” 第118章:退兵 众人听言皆是一惊。 “夫人?”息出大为震撼,其实也能猜到,她冒险来此,是必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这对一个妇人来说,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 息关也满脸惊鄂。 玉瓒在一旁红着眼,不说话。 公子从听到她这一句话,张了张嘴,心中五味杂陈。 息出嗖的抽出长剑,他怎能让一国夫人涉险? “关儿,护送夫人离开丰城。” 桃夭皱起眉头,“我不会离开。” “夫人......”息出急道,“回息都去,君上需要你,息国需要你。” 桃夭坚定的抬起头,望进息出的双眸,以往的冷漠严厉,皆变成担忧还有一份嘱托。 嘱托,他将息国的担子交到了她手里。 “正卿?” 息出却不多说,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关儿,还不快走。” 息关有些不舍,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他明白,他这一走,将是永别,但见父亲不可改变的坚持,息关终是咬咬牙,“夫人,请随臣来。” 桃夭摇着头,耳边是楚军更为猛烈的攻击,她红着眼,怎么也迈开步子。 “桃夭,你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公子从的声音嘶哑传来,他吸着鼻子,有些绝望的望着城外一片赤红的楚军,又喃喃道,“阿兄不会不管我,不会不管我......” “带公子从一起。”息出又令将士放下公子从。 “有他在息国,也算是一个筹码。” “正卿?” “快走。”息出大吼一声,“一切以大局为重,回到息都等待蔡国援军,息国不会亡。” 桃夭见状咬了咬牙,听从了他的安排,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说道,“我在息都等你,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息出明白她话中之意,朝她点了点头。 桃夭再看他一眼,毅然转身。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鸣金声起,一声强过一声,接着有息将大声喊道,“楚军退兵了。” 桃夭一怔,猛的转过身来,公子从急急趴到女墙上,但见楚军来得凶涌,退得也快。 公子从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着桃夭,双眼闪着光亮,“你瞧,阿兄知道我在此,阿兄不会弃我不顾......” * 公子元营地。 斗丹传来熊赀的旨意,停止攻城,原来熊赀大营也知道了公子从在丰城的消息。 公子元说道,“那人极可能是息人假扮,公子从明明在楚都。” 斗丹道,“楚都己传来消息,公子从在大军出发当日,便不见了影踪。” “什么?”公子元故作惊讶,“难道真被息军擒住?” 斗丹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 斗丹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子元重重一叹,又气极败坏的责问巴折,“不是让你查清情况吗?” 巴折掠袍而跪,“是属下疏忽,以为是息军的计谋。” 公子元冷哼一声,“你险些酿成大祸,若公子从有什么闪失,十个脑戴你也陪不起,来人,将巴将军拖下去,仗责五十。” 立即有持戟郎走入大帐。 斗丹阻止道,“公子无须生怒,大战之际,巴将军又是公子手下得力干将,可将此责留到战后再行。” 公子元想了想,点点头,“还不谢过斗将军。” 巴折双手一揖,便退至一则。 公子元又问,“公子从在息军手里如何是好?大王可有法子?” “这个......”斗丹神色有些古怪,“大王之意,暂且休战,丰城只围不攻,要确保公子从的安全,大王会派人去丰城谈判。” 公子元见斗丹目光闪烁,神色与往日不同,心中诧异,却面不露色,只道,“一切听从大王旨意。” 待斗丹离开营帐,巴折上前道,“公子,好像有些不对。” 公子元眉头紧锁,“王帐处可有消息传来?” 巴折摇了摇头。 * 再说斗丹回到王帐,坐于帐中的并非熊赀,而是彭仲爽。 斗丹不悦的将一枚令牌“啪”的一声搁在几案上,“以后这样的事,别要叫我。” 彭仲爽双手拢在袖中,呵呵一笑,“不叫你叫谁?只有你去了公子元才会相信休战,再说了,难道你想看公子从就这么死在楚军手里?” 斗丹无可奈何的唉了一声,“这都快攻下丰城了,公子从......怎么竟惹些事来。” 彭仲爽也是哀声叹气。 赵升赶紧问道,“大王不在帐中,接下来该如何?”他看向彭仲爽,“客卿可有法子?” 彭仲爽耸耸肩,“他自求多福。” 赵升着急,“不可,不可,难道大家不知公子从在大王心中的位置?” “那要如何?本来可以拿下丰城,拿住息出,公子从这么一搅。”斗丹摊摊手,“他自己活该。” 三人缩在大帐内皆默默不语,都有一肚子闷气。 帐外,有一寺人端着食盒想靠近大帐,被持戟郎拦住,“大王正在商讨军事,未宣不得入帐。” 寺人讨好一笑,“这是给大王的酒菜。” “不可。” 寺人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但见王帐帘子挑开,赵升走了出来。 “司宫。”寺人立即喊道。 赵升嗯了一声,“是阿喜呀。”他走过去接过食盒,“我拿进去便可,你退下吧。” “喏。”阿喜躬身回答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悄悄回过头来,但见赵升己进了王帐。 阿喜心有疑惑,沉思着回到自己住所。 见众寺人都在进食,想了想,便问向一人,“你可有觉得奇怪?” 那寺人嘴里含着食物,“什么奇怪?” “近日,都没看见大王,你有见着?” 寺人一边吃饭一边回答,“大王整日忙于政事,前日我送东西进去,还见着大王在看书呢。” 阿喜又问,“你亲眼看见大王在看书?” 寺人嗯了一声,“大王坐在屏风后,我只瞧着他的影子......咦。”寺人觉得奇怪,不由得抬起头来,“你打听大王做甚?” 阿喜列嘴笑笑,“无事,无事,见大王辛苦,咱们做奴仆的正该好好伺侯着。”阿喜答非所问,寺人憨憨的哦了一声,又埋头吃起饭来。 阿喜拍拍寺人的肩,“你慢慢吃,我去王帐侯着。” 阿喜出了帐,突见一只赤鸟停在一处旗杆上,阿喜低下了头,朝一隐密处走去。 第119章:忠臣 丰城: 息出巡视了一圏城防,十分疲惫的回到自己屋子,息关紧跟在他身后。 “你也回去好好休息,说不定明日楚军又会攻来。” “父亲。”息关上前两步,接过父亲脱下的盔甲,憋了数日的话,终是说出了口,“父亲难道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息出揉揉眉心,靠在软榻上,有气无力的说来,“有何蹊跷?” “楚军所攻之城皆是父亲的封邑。” “这事,你该去问问楚王。”息出没好气的说来。 “还有。”息关继续道,“君上为何要逼父亲立下军令状?便是蔡军未至,为何不调兵来守护丰城?” 息出听言嗖的睁开双眼,目光凌厉,“你想说什么?” 息关一掠衣摆而跪,“儿子是担心,君上想趁机除掉父亲......” “住口。”息出厉声呵斥,“且不说丰城是我们自己的封地,息国可是我们的母国,身为人臣,守家卫国乃是天职。” 息关摇摇头,脸色悲痛,“儿子不怕死,儿子愿意与丰城共存亡,也愿意为国献身,但儿子不愿死得不明不白,若父亲当初狠下心下,取君上而代之,岂有今日之事?” “混账。”息出怒而起身。 息关跪移到父亲面前,抬起头,眼眶红润,“父亲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吗?楚军攻来,君上是打算抛弃父亲了。” 息关说着便流下泪来,“父亲就不想想,息氏这一脉该如何?家里的母亲,幼弟该如何?” 息出听言身子一僵,嘴唇颤动着。 息关见父亲似有动摇,进一步说道,“既然君上无道,我们何不调转茅头杀回息都,息都的兵马一定会听父亲响应......” 息关的话还未说完,便受了父亲一个耳光,“你当真想让为父当叛贼不成?” 息关一手捂着脸,哀求道,“父亲......父亲早己将君上架空,为何如今又......”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呀。 息出再次伸出手,却无力的落下,半晌疲惫的说道,“你退下吧,为父累了,为父想休息。” 息出坐回榻上,闭上了双眼,其心里的苦谁又知道? 息关还要再劝,这时外面有小厮禀报,息夫人来了。 息出深吸一口气,整理一番衣衫赶紧相迎,息关也起身拭了拭泪水。 桃夭进屋并没查觉气氛不妥,只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正卿。” 息出令小厮端来茶水,知道她为何来此,息出屏退儿子,请桃夭入坐。 烛火将屋子映得通亮,计时器里的水滴滴响着,透着一股宁静,桃夭坐定后直言道,“因小童心里的疑惑,还望正卿如实相告。” 息出听言倒也笑了,他静静喝着杯中茶水,仿佛在考虑该如何开口。 桃夭趁机将他细细打量,观察,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今日在城楼上,他欲与丰城共存亡的决心与坚持,仅仅是因为丰城是他的封邑吗? 为什么自楚攻息以来,她便觉得眼前的息出并非息侯口中的权臣,奸臣。 桃夭急切需要知道答案。 过了片刻,才听息出说来,“夫人觉得君上如何?” 这个问题,桃夭不知如何回答,心中又升起防范来。 息出垂了垂眸,淡淡道,“臣在先君面前立下重誓,竭尽全力辅助君上,那时侯君上太小。”息出似乎回忆起了往事,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 桃夭静静的听着,知道息出要托盘而出了,心情倒也平静下来,一旁的玉瓒充满了好奇,睁大着双眼看着息出。 “君上身子弱,是先君唯一的子嗣,自然受先君宠爱,臣曾是君上的老师,在君上眼里,臣便是那不尽人情的老夫子。” 嗯?息出是息侯的启蒙之师?桃夭没有想到过。 “君上继位后,朝中大事自然落在臣的手上。”息出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不知从何时开始,臣发现君上对臣的防备与不满,甚至恨意,臣想过交出大权,可是君上能处理好政事吗?” 息出抬起头,桃夭迎上他的目光,觉得此言甚为不妥,“正卿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息出再次笑了笑,继续说道,“不满夫人,君上的确令臣失望,但臣也知道君上并非无庸之辈,只是他太依赖于臣。” 桃夭皱起了眉头。 息出又说,“既然如此,臣当个奸臣又何防?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君上的斗志,他才会发奋图强。”言毕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之便垂着头,默默无言。 桃夭大为惊讶。 这就是原因? 就这么简单? 他独揽大权仅是为了激发息侯,没有一丝私心? 桃夭不敢相信,可如今的事实,好像正是如此,在息国危难之际,冲锋在前不也是他吗? 桃夭一颗心咚咚直跳,“如此,正卿为何反对新政?” 息出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夫人也觉得臣是反对吗?” 桃夭不由得想到那两年之期。 “施新政,变法制谈何容易,事必引起朝臣们一至排斥,臣想过也不敢轻易为之,未想君上提了出来......臣争取了两年期限,以此来说服众臣。” “正卿之意,是故意而为?” 息出道,“总得给众臣一个交待不是吗?若强硬实行,君上必得众臣群而攻之,新政若成,是君上的功劳,若败,臣自当领罪。” 原是这样?桃夭仍表示怀疑。 “我曾被刺客刺杀,可是正卿所为?”既然话己说开,桃夭当面对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是,孙拓是臣安排在君上身边保护君上,也保护夫人。” 桃夭一惊,又想起那日孙拓拼命相护的情景,片刻又问。 “宫中关于君上的流言,也不是正卿所为?” 息出听言皱起了眉头,“臣一直在调查。” “如此,宫中关于我与蔡侯的流言......” “臣己压了下去,若有人再提,绝不轻饶。” 桃夭暗忖,怪不得这些流言来如风,也去如风,竟是息出在背后做了手脚。 那么......桃夭又问,“正卿就如此信我?” 息出无声一笑,“不信,夫人宫中的奴仆有臣的细作,是为监视夫人,但是......却也不得不信。”顿了顿,“自夫人来到息国,君上便变得不一样了,夫人为君上做的一切,臣一直看在眼里,难道夫人没有觉得,君上的“胆量”越来越大了吗?”息出难得调侃一句,“君上越是如此,臣越发高兴,只是......夫人在蔡国之事,臣有私心,不愿见蔡,息两国因此失和,当君上欲派使臣责问蔡侯时,臣没有允许。” “正卿做得对,我与蔡侯........” “丞相信夫人。” 桃夭听了,不知怎的,心中酸酸的,涩涩的,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权臣,所谓的奸臣,他的独揽大权何尝不是对息侯的一种保护,用另一种方式,来激厉息侯,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如此的别有用心。 桃夭又想到什么,再问来,“那么,小玉呢?” “小玉?”息出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忽尔嘴角一勾,坦然道,“自从得知君上对臣的不满,臣便派她在君上身边,臣担心君上受他人蛊惑,谁知,此女竟鼓动君上私逃,令君上不顾息国,不顾自己身上的重担,被臣发现了,臣还能留她吗?” 桃夭听言一惊,“这......”便是如此,也不该伤了人命,桃夭心中又是一阵叹息,“难道,正卿就不怕君上憎恨?甚至......待君上掌政,会对正卿不利?” 息出苦涩道,“臣倒希望那一日早些到来。” 桃夭听言摇了摇头,“我并不赞同正卿的做法,既然正卿一心为了息国,为了君上,应该与君上开诚不公的好好谈谈。” 息出叹息一声,“是臣疏忽了,臣对君上一惯严厉,以至君上对臣的误会,不满,防备......” “还有依赖。”桃夭接口道,“凡事物极必反,正卿此举,虽然为了激发君上,却也压制了君上。” 息出听言默不作声,持起几上的茶水再一口而尽,“因此,臣才将这辅助君上的重任交给夫人。” 息出抬起头,“就让君上认为臣是奸臣吧,只要能激发君上奋发图强,臣愿意在君上身后,为他扫清障碍,或许臣的所做所为不妥,但是,有一点,臣是欣慰的。”息出露出真心的笑容,“便是为君上谈了一门好亲事,不瞒夫人,臣当年向陈国提出联姻,是想阻止蔡季娶陈国公主,如此蔡季便得不到陈国支持,蔡国国君之位将由公子熬继承,只是......”息出笑道,“一切自有天意,不过,夫人入息这何尝不是上天对息国另一种补偿。” 桃夭听言垂下双眸,当真是天意,是命运的安排。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所有的事都说开了,说明了,面对这样一位臣工,她该如何去评价? 无凝他对息国的忠心,对君上的忠心。 无凝他也滥杀无辜,独断专行,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别人身上,不顾别人的感受。 无凝他心中也有委屈,有说不出的苦衷。 对与错,忠与奸己不是一句话能够评价。 两人都默默无言,各自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 片刻,息出又道,“夫人还是带公子从离开丰城吧。” 桃夭回过神,摇了摇头,“熊赀退兵,便证明公子从对熊赀的重要,只要丰城不破,息都便安然无恙,我要留在这里,等着与熊赀谈判。” 桃夭语气平淡,目光却坚定无比。 门外,息关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的听进耳里,自然震惊不小,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般心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木木的走在回廊上,突然一拳打在柱子上,低着头呵呵的笑起来, 父亲,你为君上用心良苦,可是君上却要置你于死地,你当真不明白吗? 第120章:对决 公子元营地。 公子元正在看几上的地图,突听一声鸟叫,他抬起头走出了营帐。 寻着声音,见一只赤鸟在空中盘旋,公子元笑了笑,伸出手,那只赤鸟扑腾着翅膀落到公子元的手碗上。 赤鸟脚下绑着一物,公子元取下展开一阅。 这时巴折走了过来,见状问道,“可是王帐来的消息?” 公子元脸色凝重。 “公子?” 公子元将赤鸟放飞,“备马,我要去趟王帐。” 而此刻王帐内,彭仲爽与斗丹正大眼瞪小眼,“你不是一向注意多吗?如何搭救公子从,你倒是说句话呀。” 彭仲爽一手捊着须,一手敲着木几,抿嘴不语。 斗丹着急的在帐内走来走去,见彭仲爽仍不支声,他哼了一声,“如此,只有到了夜晚,我悄悄溜进丰城,救出公子从。” 彭仲爽白了他一眼,“你如何溜进去?你以为你是鸟,飞进去?还是硕鼠,打个洞穿进去?” “你?”斗丹双眼一瞪,“大王将主帅之位交给你,你就这般没注意?” “你有注意,你来当。” 斗丹被他话一呛,更气得不行,以往早对他看不顺眼了,“我看你就是来混吃混喝的。” “什么?”彭仲爽气得嗖的起身,这时赵升走了进来,见状大叹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情吵架?就不怕外面的人听见?若传了出去,可要坏大王的大事。” 二人这才停止争吵,互瞪一眼。 “大王可在帐内?” 突然外面响起公子元的声音。 三人皆是一愣。 彭仲爽赶紧躲到屏风后,整理衣冠坐定,赵升平浮了心情,迎了出去。 “原来是公子元呀。”赵升笑嘻嘻的说道,“不知公子来此是为何事?” 公子元看着赵升也笑道,“自然是为公子从的事,我来找大王商议。” 赵升叹气一声,“大王为此事一夜无眠,这刚睡下,公子还是晚些再来吧。” 公子元道,“大王担心公子从,正巧我己想到一个法子,此事耽搁不得,必须立即与大王商议。” 言毕,也不得赵升回话,直径走进大帐,外面的持戟郎想拦住,被公子元一计厉眼给震住。 持戟郎看向赵升,赵升叹气一声,挥了挥手。 公子元顺利进了大帐,但见斗丹在此,神色极为不自在,而屏风内有一个人影。 公子元眉头紧皱,大步走了过去。 “公子?”斗丹即刻拦住了他。 公子元转过头,目光深沉,“大王在何处?” 斗丹一怔。 公子元再问“大王在何处?”言毕,将剑拔起。 斗丹与赵升都大吃一惊。 “屏风后的人是谁?”公子元怒问。 斗丹与赵升不知如何回答。 “公子好眼力,如此也能知道大王真假。” 彭仲爽笑吟吟的从屏风后走出。 公子元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不是去了息国吗? “你们?尔等将大王怎么了?” ...... 一个时辰后,公子元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巴折挑帘走了进来。 “公子,可打听到什么?” 公子元独坐在几案后,一声不响,突然他嘴角一勾,猛的一脚将面前的小几踢倒在地。 巴折心下一惊,但见主子脸色十分难看,目光阴鸷可怕。 “熊赀不在王帐。”公子元轻飘飘说来。 巴折微微张着嘴,又小声问道,“那,他去了那里?” 公子元突然呵呵笑来,声音由小变大,甚至双肩都在颤抖,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巴折。 “你知道吗?息侯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愚蠢之人。” 巴折不解,主子为何突然提到息侯,但心里明白此事定然严重。 “息候为了除去息出拿回政权,为了打压蔡国,居然向楚国要兵,来攻打自己,事后愿献出三座城池作为代价。” 什么? 巴折听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着双眼,竟一时没了反应。 “你没有听错,此刻我倒明白了,为何熊赀要将营地驻扎在丰城?为何要沿这一条路攻息?只因息出的三处封邑皆在这里。” 巴折回过神,眉头紧皱,“如此,熊赀又去了何处?在王帐里的人又是谁?” 公子元嘴角一勾,又露出讽刺的笑容,“你猜猜看。” 巴折想了想,摇摇头,“属下猜不出来。” 公子元半靠在软榻上,“王帐里的是彭仲爽。” “彭仲爽?他不是在息国吗?” “他早己悄然回来,不仅如此,还带回息侯的令牌,而此刻熊赀正带着十万大军通过息军的驻地,埋伏在蔡息边境,只要蔡军一出现,必将全军覆没。” 原来如此,巴折心中惊鄂不己,“熊赀带着十万大军?这般调兵遣将,公子竟一点也不知情?” 公子元道,“熊赀早有安排,在出发攻息之际,己令斗廉悄行,兵分两路,是以,我却也被蒙在鼓里。” 巴折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难道熊赀是故意瞒着公子,他对公子己有防备?” 公子元摇摇头,“并非刻意隐瞒,听彭仲爽的语气,斗廉也是临行时才知道,熊赀这么做,是怕走露了风声。” 巴折似松了口气,“如此说来,熊赀不在营地,那主子的计划岂不......”落空了。后面几个字他不敢直言,跟着主子数年,见主子步步隐忍,步步为营,终于得到一个好机会,却还是...... 巴折心中不服,也为主子担心。 公子元听言闭上双眼,心中一阵苦笑,好好的一盘棋,当真是阴差阳错,还是上天对他的戏弄? 熊赀真的就这么命好? 公子元自然不会就此放弃,他突然想到了母亲,母亲临终时,对他说的话,“这天下没有所谓的天命,没有所谓的谋逆者,只有强者。” “不要信命,要靠自己去争取你想要的一切。” “凡事不要冲动,忍,一定要忍。” 想着这些,公子元激动的心慢慢得以平息...... “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可否要立即通知蔡季?”巴折又问来。 怎么办?公子元微微睁开双眼,“通知蔡季?还来得及吗?” 第121章:得胜 当然来不及了,当夜,熊赀的大营便遭到蔡军袭击。 彭仲爽己经想到法子营救公子从,还得从息侯身上下手,他书信一封,让息侯下令息出带公子从回息都,楚军可以在路上相劫。 还未将信交给传令官,但听帐外一片嘶杀声,并且火光冲天,当下一惊,彭仲爽推案而起。 斗丹与赵升都冲了进来,“蔡军袭营,客卿快快离去。” “你说什么?”彭仲爽上前两步,提起斗丹的领子,“你开什么玩笑?” “哎呀,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骗你?”赵升慌张,“当真是蔡军来了,营地只有两万兵马,蔡军黑压压的一片,如何抵挡得了,大王离开时,便说要护客卿安全,客卿快随斗将军撒离吧。” “怎么可能?他们从何处而来?”彭仲爽惊问,但瞬间想到了什么,嗖的放开斗丹,张大着嘴,“难道他们不是从息境而来,而是江国?” 彭仲爽险些跌倒在地。 现在猜测也无计于事,斗丹拉起彭仲爽冲出了营帐...... 与之同时,丰城也得到消息。 “你说什么,蔡军援兵己到?”息出还未入睡,正在与息关及几位守城将士部署防线,闻言猛的站起身来,问向传令兵。 传令兵回答,“蔡军己攻入楚王大营,楚营是一片混乱。” 众人一听,皆是面露喜色,大大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便是楚军不攻城,将此地围住,他们也不能坚持太久,城中如今缺粮少食,早己人心惶惶了。 “好。”息出大叫一声,当真大快人心。 “太好了,蔡军终于来了,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夜袭楚军大营?蔡军是如何绕到楚营后方?” “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几位将士议论着,息关来到父亲面前,“蔡军己至,接下来父亲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打开城门迎敌,与蔡军合成前后夹攻之势,将楚军围住。” 桃夭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笑,言语铿锵有力。 众人赶紧施礼,桃夭挥手,“众位将士不必多礼。”言毕看向息出,“正卿以为如何?” 息出回答道,“不错,蔡军突袭,楚营必将大乱,而我军士气大增,再集合众将,一鼓作气,将楚军消灭在丰城。” 息出目光透着坚毅,众将附合,息出与众将来到沙盘前,息出沉着稳重一一安排下去,众将个个精神抖擞领命而出。 息出拿起案上的配剑,“夫人,还请留在丰城,静侯佳音。” 桃夭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正卿一切小心。” 息出令息关留下,保护息夫人,他自己依旧冲锋在前。 看着息出大步离开的身影,桃夭一阵感叹,“少将军,此番息都得保,正卿功不可没。” 一旁的息关听了,默默的低下了头,功不可没?息侯也会这样想吗?他暗自冷笑。 * 公子元营地。 巴折急冲冲挑帘而入,“公子,蔡军来了。” 公子元还靠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酒。 “终于是来了。”他慢不经心的说道,“又有何意呢?” “蔡军来势猛猛,且不说熊赀是否在楚营,按原计划,主子都该退了。” 公子元放下酒樽,“息军可有出城?” 巴折正要回答,外面有传令兵回话,“丰城大开城门,息军有攻营之势。”刚一说完,外面响起阵阵鼓声,一片吵闹,似炸开了锅。 公子元抿嘴一笑,眉宇之间,有股妖艳之色,他缓缓站起身,“集合兵士,准备迎敌。” “喏。” 巴折领命,退出了大帐,公子元步到案前,拿起案上的配剑,认真的看着,目光竟比那寒剑还要冰冷几分,然后“当”的一声,利剑入鞘,他大步而出。 这一夜注定无眠。 嘶杀声响彻在丰城周围,桃夭站在院内,抬头看着天边泛起了丝丝白光,她竟是站了一夜。 “公主,天快亮了。”玉瓒道。 是了,天终于亮了。 “公主要休息吗?” 桃夭摇摇头,她如何睡得下,“息少将军呢?” “将军去打探消息了。” 桃夭嗯了一声,突然说道,“鼓声好像小了。” 玉瓒听了听,“正是。”她有些兴奋的说来,“想必战事结束了,正卿很快就会回来,丰城保住了,息国也保住了。” 桃夭听言闭上了双眼,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也微微松开。 玉瓒双十合一,祈祷着,“真是上天保佑,楚军一败,以后再也不会小看息国。”玉瓒歪着脑袋,掩不住的喜悦,“想想就觉解气,公主,你说蔡侯与正卿可有将楚王擒住?既然是前后夹击,楚王定是跑不了。” 前后夹击,桃夭此刻才想起。 蔡军突然出现在楚军后方,想必是借道江国,原来蔡季并非没有出兵,而是要给楚军以最猛一击。 熊赀以大欺小,卑鄙小人,一边与息国谈通商之事,一边又发动战争,失道寡助,他可有想到蔡国会与江国合盟,直接在他身后插上一刀? 如果这次能擒住熊赀,那么君父的死,是否会大白于天下,而颜英的仇也可得报。 桃夭突然感到一丝激动,一丝期望。 “......放本公子出去,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的阿兄是不会轻易败的......放本公子出去。” 这时,公子从的声音传来,原来他被关在柴房里,由专人看护着,蔡军攻来,他己从护卫口中听到了消息,自是又惊又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蔡季小人,从身后袭击算什么本事,他敢与我阿兄面对面的交战吗?他只会偷偷摸摸,卑鄙,无耻.....你们息人也是如此,只会威胁,拿本公子当盾牌。” 桃夭听言皱起了眉头,这两日公子从便没有消停过,先是要见她,被她拒绝,然后他便各种撒泼,一会儿腹痛,一会儿头痛,一会儿饭菜不合口,一会儿又指责怠慢了他,有辱他一国公子的身份,现在又大骂蔡季,桃夭不悦朝柴房而去。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公子从猛的抬起头来,但见桃夭,他双眼一亮,嗖的站起身欲冲过去,被护卫拦住。 “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他脸上挂着笑容,片刻又暗沉下去,“蔡军真的来了?我的阿兄怎么样了?” 桃夭没有回答,玉瓒得意的哼了一声,“你的阿兄要么逃了,要么被擒。” “胡说。”公子从瞪来,“我阿兄才不会轻易被打倒。” 玉瓒撇撇嘴,“不信,你且等着,过不了多久,你们便会在此团聚。” 公子从气得咬牙切齿,“臭丫头,你们玩阴招。” “你......”玉瓒被他一骂顿时气红了双眼。 “战场上何谓阴招?行军打仗本是一种诡诈之术,只要能战胜对方,用什么方法不能?楚国武王取下南方诸城,难道没用计谋?武王伐随,掩盖其兵力,诱骗少师,离间随国君臣,屈瑕伐绞,令楚军扮成农人,引诱绞军出城,你的阿兄伐申,却志在邓国......这些,你还敢说不是阴谋?比起你们楚军狡诈,蔡侯这点计谋又算得了什么?” 桃夭淡淡说来,顿时令公子从无法反驳,他惊讶的张大着嘴,“桃夭,你竟帮着外人?” 桃夭眉头一挑,何为外人? 公子从意识自己说错了话,又改口道,“你这般对待我阿兄,你......你会后悔的。” 桃夭冷笑一声,真是天大的笑话。 公子从摇摇头,“不,你根本不记得以前之事,总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阿兄。” 桃夭面色冷漠,燃起怒气,“我为何不能这样对他?只允许他欺我,侮我,伐我国,屠我城,杀我民,我就该束手就擒吗?” 公子从被她的怒气所惊到。 是了,阿兄伐息,阿兄是她的敌人。 可是,可是......不该这样,不是吗? 他踉跄两步,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异常的烦燥不安,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走到对立的一面? “桃夭......” “别这么叫我。”桃夭怒斥,上前两步,“不管曾经,我们是否认识,有何渊源,早己消失殆尽,我与你们楚国今生注定都是仇人。” 言毕,毅然转身离去。 公子从一下子便摊靠在墙上,神色悲哀,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桃夭了,她真的不是桃夭了。 他突然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想起幼时之事,想起楚宫的点点滴滴,那么美好,想起她离开时,哭得嘶声肺列,想起,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愿离开,想起,她曾说过,她要做阿兄的妻子...... 公子从心如刀割。 而桃夭离开柴房,突感心口异常疼痛,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划在心口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又在难受什么? “公主,你怎么?” 玉瓒见主子脸色苍白,吓了一跳。 桃夭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问一下,少将军可有回来......” 话还未说完,但听一阵脚步声,桃夭寻声望去,大门外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息出,息关,在他们身旁还有一人。 玄衣黑甲,剑眉星目,正是蔡季无凝。 第122章:追击 议事堂,桃夭安静的坐在一则,听蔡季说起他从江国借道而来之事,之所以没有告之息国,其目的便是突袭楚军后方,让楚军措手不及,众人称奇,桃夭也心下暗暗赞许,不由得抬起头感激而欣赏的看着他。 在见到他那刻,她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战争,死亡所带来的一切恐惧瞬间消失不见。 她其实也害怕,但在息军面前,在息军将领面前,她必须坚强,因为她明白士气对一个军队而言是多么的重要,她不能披甲上阵,她能做的便是无惧的挺胸抬头。 如今他来了,她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正与息出等人商量如何追击楚军,熊赀的营地,两万兵马大都被歼,熊赀带着余下的人与公子元汇合后,仍旧无法抵挡蔡,息两军的气势。 息军一直被公子元压着打,现在眼见援军来了,便是拼了命要报这一口气,兵败如山倒,在两军合力之下,熊赀,公子元只得朝南逃去。 蔡季建议趁机追击,定要拿住熊赀,众人得了大胜,自是信心百倍。 蔡季一一部署,与息出商讨,桃夭又悄悄的退出屋子。 此刻,天色大亮,朝霞美得让她舍不得眨眼。 “蔡侯好威风。”玉瓒在她身旁说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戎装。” 桃夭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嗯。”玉瓒点点头,“便是为了公主......”话到嘴边又止住了,玉瓒小心的看了看主子。 桃夭摇摇头,有些无奈,“你还不长记性。” 玉瓒吐吐舌,“奴婢不说了。”顿了顿,又嘟哝道,“奴婢真的为公主与蔡侯感到委屈。” 桃夭听言又垂下了双眸。 这时,蔡季,息出等人走了出来,息出看见桃夭,又看了看蔡季,显得有些尴尬,倒是桃夭大大方方道,“我与蔡侯有些话说。” 息出躬身道,“臣该去巡防了。”言毕与众将士先行退出。 楚军虽退,丰城仍要严防,息军做战多日,早己疲惫不堪,因此息出留下,由蔡军继续追击楚军。 桃夭这才朝蔡季看来,二人目光相遇,适才相见,谁也没顾得上说话,此时难得的独处。 桃夭朝蔡季行礼,并没有感谢之言,蔡季扶起她,也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懂,他也懂。 二人对视片刻,桃夭开口道,“能有多少把握拿住熊赀?” 蔡季想了想,“楚军虽然强悍,但气势己去,寡人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所以机会极大。” 桃夭点了点头,“若能拿住熊赀......我定要问他,当年神草一事,他为何要害我君父?” 蔡季听言脸色微变,但见桃夭眼中的怒火及恨意,他垂了垂眸,“他未必肯说出真相......不过,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这些计量太正常不过了。” 桃夭道,“若我的君父死于战场之上,我无法可说,可君父死于小人之手,我岂能甘心呢?” “寡人明白。”蔡季道,“寡人不想你陷于仇恨之中,而郁郁不乐。” 桃夭苦涩的笑了笑,没有了君父,没有了蔡季,她还能快乐吗? 但这话她不能说。 “我知道,待明白了真相,待大仇报得,我定能放下这一切,然后......” 然后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从没有想过。 她一直以为找熊赀报仇是件非常难的事,或许要耗尽她一生的精力,而现在蔡季告诉她,她的愿望快要实现了,她却不知道,她的将来该要如何? 对了,她还有她的国,她的民,她的家。 桃夭又深吸一口气,扬起了笑容,而蔡季却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注意桃夭的神色变化,他只淡淡一言,“寡人走了。” 他要亲自带兵追击楚军。 桃夭‘嗯’了一声,只道一句“小心。” 二人这般匆匆交谈数句之后,又匆匆分开。 桃夭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去。 “公主,你都一夜没睡了,现在丰城危机己解,公主何不回屋休息?”玉瓒在一旁说道。 桃夭这才感到无比的疲惫,原本紧崩的那根弦松驰下来,身子也如散了架。 “走吧。”她轻松一言,随玉瓒离开了议事堂。 * 再说,彭仲爽,斗丹,赵升等人和公子元汇合,彭仲爽受伤,十万大军不足五万人。 一行人被蔡季追到一座孤城,这里原是他们刚打下的城池,谁会想到,再次回来,竟是如此狼狈。 “如今之计,迅速整合队伍,不可让军心唤散。”彭仲爽带伤向公子元说明。 公子元紧皱着眉,“军心早己唤散,蔡军突袭让大家都措手不及,蔡,息两相夹攻,己是死伤过半,大家都以为大王受了伤。”原是彭仲爽穿着主帅的衣衫,皆被众人误为是楚王,包括楚军也是如此,“还有......”公子元顿了顿,“斗廉之子也丧命于乱军之中。” 彭仲爽抿嘴不语,众人皆沉默,心中难受,为那些死去的将士。 过了良久,斗丹开口问道,“也不知大王怎么样了?” “想必己经知道消息。”彭仲爽道。 “如此,我们可在此等侯大王挥兵来救。”公子元道,“将士们大多有伤,实在走不动了。” “便是走得动,能走得掉吗?外面的蔡军不下十万。”彭仲爽的话让众人再次沉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彭仲爽揉着受伤的胳膊,赵升在一旁为他上药,寺人阿喜也在一旁伺侯着,原来此奴跟着赵升逃了出来,混乱之中还救了赵升一命,赵升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又见他机灵,便带在了身边。 片刻,又听彭仲爽说来,“蔡军必是经江国而来,可是......我们按计划扎营丰城,不足半月,蔡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行军千里?而不着声响的绕到我楚军后方?” “客卿的意思?”公子元不由得抬头看着他。 彭仲爽疑惑道,“我总觉得,蔡季早就知道我们攻息的计划。” 几人听言一惊,公子元故意惊问,“客卿是说军中有奸细,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了蔡季,蔡季提前做了准备?” 彭仲爽颌首,“一直以为蔡国没有动静,大王伏兵于蔡息交界处,未想,蔡国早己伏兵于丰城,等楚息两国交战,各有损失之际,突袭我后方,他们一路相追,是误以为大王在营中。” 众人听言,脸色苍白,赵升啧啧两声,“幸得大王不在,蔡军袭营,便高喊捉拿大王的口号。” “哼,一个区区蔡国,他想得美了,便是大王在,又岂能被他轻易打败。”斗丹实在憋气,行军数年,从来没有吃过这般败仗,还被敌军追得四处躲避。 “胜败乃兵家常事,楚国求的并非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全局战役的胜利,斗将军也别太在意了。”彭仲爽劝说道。 斗丹也无可奈何的叹气一声。 “听客卿之言,此番出征,胜负并未分?”公子元垂了垂眸,试探着问来。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彭仲爽捊了捊胡须,突然笑了。 几个摸不着头脑,斗丹催促,“买什么关子。” 彭仲爽笑言,“那要看大王是否能力挽狂澜了。” 彭仲爽打着哑迷,跟没说一样,国士皆如此?斗丹又鄙视他,倒是公子元微眯着双眼,陷入沉思。 * 第123章:逆转 “熊赀小儿,还不快快出来受降。” “莫是怕了不成?” “楚军也不过如此。” “哈哈......” 外面的叫阵声传来,斗丹气得提剑便要冲出去,被赵升死死拖住,“不可冲动,不可冲动。” “在这里躲着算什么,还不如出去大战一场,便是死了,也多杀几个蔡贼。”斗丹怒道。 “要死,你自个死去,我还要活,我还没有活够呢。”彭仲爽撇了撇嘴,又嘶了一声,因手臂上的伤。 斗丹狠狠瞪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公子元身上,“公子?” 公子元抬起头,看了看众人,“蔡军正在风头上,我们不能硬碰硬。” 斗丹道,“可是不出战,这城里什么也没有,没粮食,没药材,将士们最多支撑五天。” “不用五天,就三天。”彭仲爽说来。 “三天?”公子元不解,“客卿何意?” 彭仲爽道,“这两天让大家养足精神,吃好喝好睡好,若没吃的,就将马宰了,到第三日,大家一鼓作气,冲出城去。” 公子元想了想,“客卿的意思是自断后退,激发将士,拼死一战。” 彭仲爽点点头。 城外的蔡军不管如何叫战,楚军皆不出,蔡军自是狂妄起来,又听闻楚军开始杀马为食,引来蔡军哈哈大笑,战马是将士的性命,楚军到了这种地步,更令蔡军轻视,甚至放弃了警惕。 蔡季站在营地外,看着自己的将士皆是三五一群围坐在一起,各自谈笑,一幅轻松之态,毫无大战时的紧张气氛,顿感不妙。 他立即召集众将,要求发动进攻。 众将不解,“此城乃空城,无衣无食,最多两日,楚军必降,何须伤劳将士性命?” 蔡季大怒,“绝境之下,必会奋勇反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况且楚军是虎狼。” 众将不以为然,却也只得听众国君命令。 第三日蔡季立即集合队伍,主动攻城之时,突然收到一封蔡国急报,蔡季诧异启阅秘件,当即惊得险从马背上摔倒下来...... * “什么,蔡国退兵了?” 彭仲爽听到斗丹的禀报,跳了起来。 公子元等人也都十分诧异,斗丹抓起几上的水壶喝了一口,他刚从城楼下来,一路飞奔而至,此时,还气喘吁吁,“今日一早便有将士来报,蔡军不见踪影,我立即登上城楼,又派探子打听,很快,消息回来,蔡军营地一片狼藉,走得极为匆忙,原是大王帅兵攻打蔡国,进入蔡境,蔡侯听闻,立即撒兵回蔡了。” 大王攻打蔡国? 公子元想了想,倒也明白了,彭仲爽哈哈大笑,“大王伏兵于边境,未等蔡军前来,知臣等被围,便直接攻入蔡地,解臣等之困,臣知道,大王定能力挽狂澜,哈哈......” “不错,正是如此。”公子元接口道。 赵升大大的松了口气,抚着胸口,直言好险好险。 “如今我们该如何?”斗丹问来。 彭仲爽收敛笑容,双眼发光,看向公子元,“公子以为呢?” 公子元淡笑道,“不知我等这些‘残兵败将’还能否攻下丰城?”“哈哈......”彭仲爽又是一阵大笑,“我这个假主帅,也该退居战线了,接下来就交给公子来决定。” 战场上总是那么瞬息万变,正如彭仲爽所言,一场战役的胜利并非真的胜利,一场战役的失败并非真的失败。 楚,蔡,息三军,阴阳差错,即有合盟,又有各自谋算,孰胜孰败,是天意?还是人为? 任何一个决定,却会影响战事的走向,若最初没有息侯的“引狼入室”,若没有公子元的秘信,若没有蔡季的私心,蔡军早到了丰城,眼见楚,息交战而不及时出手,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呢? 当然,不管如何,在息侯迈出那一步时,其结局己经决定,历史总是如此。 * 丰城: 桃夭睡了一日一夜,终是恢复了精神,立即找息出询问消息,得知,楚军被围在一座孤城。 桃夭道,“不得让楚军有喘息之机。” 息出道,“正是,蔡侯决定攻城,想必不久会有好消息传来。” 桃夭点点头,“息都如何了?” 息出回答,“己将这边战况报之,君上回复,让夫人带着楚国公子即刻回去。” “公子从?为何要带着公子从?” 息出道,“臣不知。” 桃夭道,“我会给君上书信,待战事一了便回。”言毕又看向息出,“我会为正卿请功......再向君上说明正卿的忠心。” 息关一边听言,悄悄抬了抬眸。 息出苦笑着摇摇头,“臣与君上误会己深,夫人不必为难。”他本还想说,等机会辞了官职,有夫人在,他放心交出国政,但见儿子在此,便住了口。 桃夭也暗忖,此事并非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息侯那里不知会是如何反应,他会相信吗? 桃夭担忧的回到屋子,玉瓒知她心思,“公主真是操心的命,操心国事,战事,现在又开始操心君臣之事。” 桃夭闻言笑了起来,“这样不好吗?” 玉瓒道,“公主最该操心的是自己的事。” 桃夭挑眉,“自己的事?” 玉瓒凑近耳边,低声道,“不知公主何时给君上生个小公子?” 桃夭蹙着眉,“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玉瓒嘿嘿一笑,“其实这也是国事,不防公主多想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扑哧一声,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一切都等战事之后吧,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蔡季有没有将熊赀擒住。 屋内桃夭与玉瓒说着话,院外一个女奴,提着食盒走来。 “站住!” 女奴被护卫呵斥住,“做什么的?” 女奴吓了一跳,赶紧低声道,“奴婢是为夫人送食的。” 护卫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正要放行,突然又问道,“怎如此眼生?” 女奴道,“奴婢是做杂活的,不能到前院来,但今日送食的姑姑身子不佳,便让奴婢代为送来,所以将军不识得奴婢。” 护卫见她不慌不乱,又是一介女子,便没有多加盘问,“进去吧。” 女奴道了声谢,低头而入。 她深吸一口气,沿着回廊而行,院子不大,她虽然没有来过,也只道,主屋在何处。 她敲了敲门,“奴婢给夫人送食。” 片刻,门打开,“今日这么早?”玉瓒笑言又顿时打住,只见女奴拿出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玉瓒一惊。 “是你?” “是你?” 两人居然同时开口。 “玉瓒,谁来了?”桃夭听到声音问道。 “公主,快跑。”玉瓒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女奴推开玉瓒朝内室大步走去。 桃夭正在看书,闻言放下书简,但见一女冲了进来。 “你是那位少侠?” 桃夭也一眼便认出了她,又见她手上的匕首,怔在当场。#####可加作者qq群124301360,或者作者新浪微博:彦梦溪本尊 第124章:挟持 公子从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都找不到逃出去的法子,心里郁闷之极,干脆将被子盖住头脸。 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都别过来。” “把门打开,放公子从出来。” ...... 咦,这声音甚是熟悉,好似鹿鸢。 公子从嗖的掀被起身,同时门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 鹿鸢劫持着桃夭正与众息军对峙着。 “还不出来?”鹿鸢对他大喊道。 “你,你,你怎么在这?”公子从瞪大着双眼。 鹿鸢狠狠挖他一眼,“回去再与你算帐。” “你们认识?”桃夭虽被劫持,却也十分镇定,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位姑娘并不会真正伤害她。 “不错。”鹿鸢哼了一声,将匕首在桃夭脖子上一横,“他是我的夫君。” “你别......”胡说二字被公子从咽了回去,在桃夭面前提及,他有些不好意思。 桃夭心下一惊,鹿鸢突然来了醋意,紧了紧手里的刀,示威道,“可听清了?” 却听公子从大喊道,“小心,你别伤了她。” 鹿鸢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他被这个女人所骗,还处处担心着她,那么自己千里迢迢来寻她,他可有半点感动? 鹿鸢越想越委屈,那日,他不见了踪影,在书房里看书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小厮阿甲,她发现后,一气之下将阿甲好一阵打,在她的威逼利诱下,阿甲才说出实话。 原来,他去了息国,要去救息夫人。 他为何要去救息夫人? 公子从爱慕息夫人之事,阿甲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她又惊又恼,立即追了出来。 一路上日夜兼程,却不知走到了他的前面。 后来,她到了息国,又听闻息军抓了公子从正在丰城与楚军对峙。 她来到丰城,这里战火连天,她扮着息军混进城内,打听到是息夫人将公子从带来,于是想法子劫持息夫人,欲救出公子从。 他可知,她经历了多少,为了他,连命都可以舍掉。 在见到息夫人那一刻,她惊讶不己,这位息夫人竟是自己路上所救的那人。 她也女装男扮? 早知,她又何须相救,让她丧身于那贼子之手岂不更好。 鹿鸢很是气恼,而公子从还在一旁刺激她,不可伤了这息夫人的性命。 “我伤了她又如何?”鹿鸢赌气道。 桃夭心下一个咯噔,公子从赶紧哄道,“别,别,”他眼珠一转,反应从未有过的迅速,“如今楚国吃了败战,息夫人对楚军,可大有帮助。” 鹿鸢想了想,的确是,她又冷哼一声,在桃夭耳边说道,“你抓了我夫君,威胁楚军,我便以其人之道,抓了你,来威胁息军。” 言毕,又看向四周围拢的息军,“都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玉瓒在一旁担心不己,却也手脚无措,“你不可伤了公主......” 这时,息出与息关急急赶了过来,见了一幕自是惊鄂。 公子从见了二人,立即躲在鹿鸢背后,指着息出道,“他便是息国正卿。” 鹿鸢望去,哼了一声,其实她也十分紧张,被数百人围住,数百支弓箭对着,稍有闪失,非变成刺猬不可。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对息出说来,“放我们走,我便不伤息夫人。” “大胆。”息出一声怒吼,当真气势逼人,鹿鸢也不由得身子抖了抖,不过,有王牌在手,她挺了挺胸。 “如何?同意便让道,不同意,大不了一死,反正有息夫人陪葬,也值了。” “不可伤了桃夭。”公子从又在鹿鸢耳边说来,鹿鸢恨不得一脚踢死他,“给我闭嘴。” 桃夭却也听见二人的嘀咕,不知怎的,又觉得一丝好笑起来。 “其实,你不必如此冒险,如今楚军己败,公子从对我们而言,己没有多大用处,我们自会放了他。”桃夭的声音淡淡传来。 “有了你说不准还会反败为胜。”鹿鸢说道。 “对,对。”公子从立即附合,“所以不要伤她。” 鹿鸢再次狠狠瞪他一眼,将刀更加逼近桃夭的脖子。 “夫人?” “公主?” 但见桃夭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息出,玉瓒惊呼。 “叫你别伤她。”公子从在其耳边低吼责怪。 “闭嘴。”鹿鸢也低声呵斥,“我,只是手滑了一下。” “那你拿稳了。” 桃夭听言欲哭无泪。 “如何,放不放人?”鹿鸢再次看向息出。 息出虽然气恼,也只得下令士卒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鹿鸢押着桃夭走在前,公子从跟在后,二人都紧张不己。 “出了城门,你们放下我,往南走可回楚,我保证息军不会为难你二人。”桃夭说道,“你这一路带上我,真以为能跑得了吗?我知道你们不会伤我,如果让息军看出来,你们也别想走了。” 鹿鸢一惊,却也不服气,“公子从舍不得,我可不管你是谁?” 桃夭道,“你不会,否则,那日你便不会救我。” “你......”被说中心事,鹿鸢一时无法反驳,只硬着嘴道,“是吗?那你大可以试试。” 三人一路退行,直到走出小院,走到城门下,“打开城门,牵两匹马来。”鹿鸢厉声道。 息出手一挥,其副将牵来两匹马,“如此,该放了息夫人吧。” 鹿鸢冷哼道,“别以为我是傻子,我放了她,还有命呼。”她不免看了看四周的弓箭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桃夭却也抬头,突然瞧见城楼上的息关,端着一副弓箭,他朝她点点头,桃夭垂下双眸。 这时,息出又让众将放下武器,然而鹿鸢仍不相信他,“你们后退。” 众人不动。 桃夭看向息出,“正卿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夫人?” 桃夭淡淡一笑。 “有点胆量。”鹿鸢不免称赞。 “她从小就如此。”公子从在她身后补充道,鹿鸢气得紧紧咬着唇,“你再说?” “如何?” “我便不再救你,你就死在这里。” “死就死,谁让你来的?” “你以为我愿意来?” 未想,这二人竟在此大吵起来,众人皆是一愣。 桃夭只觉有些头痛,不过......脖子上横着的匕首似乎松开了些,她立即朝城楼看去,息关却己拉弓搭箭,桃夭顿时一惊,知道他要做什么,突然间,她却担心起这位姑娘,怕息关伤了她。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嗖”的一声,息关长箭射出,桃夭下意识将鹿鸢一推,那支长箭射中了鹿鸢的胳臂。 “当”的一声,她的匕首掉在地上,二人也纷纷倒地,息出等人何等的敏捷,立即上前将鹿鸢制服。 “啊......”公子从大叫一声,也被息军擒住。 “桃夭,你怎么样了?”他没有问自己的妻子,倒是向桃夭问来。 “公主?” 桃夭被玉瓒扶起,她转过头来看他,又看了看鹿鸢。 鹿鸢却也没有挣扎,目光紧紧落在公子从身上,即委屈又愤怒。 公子从寻着桃夭的目光,才瞧见鹿鸢受了伤,顿时火大的吼道,“谁让你来的?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鹿鸢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紧紧将他看住,眼眶里包着泪水,直到公子从不耐烦的转过头去。 第125章:谈话 再说蔡季马不停蹄的赶回蔡都,终于在莘地与熊赀帅的楚军相遇。 蔡季立即下令扎营,并派探子打探楚军情况。 然而,探子还未回来,楚军却派来使者,送来熊赀的书信。 大帐之内,蔡季启阅书信却是熊赀要求一见,顿时诧异。 众将纷纷表示,不能前去,恐是熊赀阴谋,而蔡季看着手上的帛书,久久没有回应,“当日陈国匆匆一见,互不知身份,不知故人可否一谈,以叙陈国之缘。” 他称之为故人。 是了,当年在陈国,他们的确见过...... “君上不能去。” “君上不可去。” 众将还在劝说,蔡季却微勾起唇,淡淡道,“告诉楚使,寡人定会赴约。” * 莘地,在微遏关之外,己出了息国地界,不过也不属蔡国境内,而是一处荒凉无比的空地,这里是一处平原,特别适合两军对战。 蔡季在护卫的护送下来到相约之地,只听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草地上,设有两几两席,有玄衣男子端坐在一几前,正抚着琴,在他身旁仅有一位寺人伺侯着。 此人正是熊赀。 蔡季不由得回忆起在陈国之事,山林下的匆匆一见,陈国庙堂的匆匆一瞥。 未想再见,却是战场上。 他有想过,蔡,楚之间终有一战,因楚的野心,因蔡的弱小,自小他就明白,他的君父几乎是谈楚色变,他继位以来,便勤于国政,只为强大蔡国,不受他国侵犯,这番楚攻息,他觉得是个机会,却未料...... 他确有许多凝问。 蔡季跃下马,令护卫侯在原地不许跟随,他独自一人,从容不迫的朝那人走去。 他不怕他设有伏兵,因他也有准备。 熊赀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两年己过,他并没有变化,犹如第一次相见,他的出色让人一眼识得,不仅仅在于容貌,更在于其身上所散发的王者之气。 王者? 蔡季为这个想法暗惊。 琴声止,他走到熊赀面前,熊赀抬头,起身,行礼。 蔡季也双手一揖,熊赀微微一笑,手一挥,两人入座,寺人端着酒壶斟酒。 “两年未见,蔡侯安好?” “楚王可好?” 熊赀先开口,蔡季反问,两人相视一眼,淡笑不语。 熊赀手一抬,示意他喝酒,蔡季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并没有动,熊赀不介意,持起酒樽一饮而尽。 “大战之前,楚王相约,是为何事?”蔡季问来。 熊赀放下酒樽,双手也放于膝上,“因有一事不明,所以特来请教。” “哦?”蔡季挑了挑眉,但听熊赀说道,“楚伐息,为何蔡军会突然的出现在楚之后方?” 蔡季淡笑,“季也有一事不明,楚本是伐息,为何会无声无息的通过了微遏关?” 熊赀也挑了挑眉,“蔡侯如此聪明想必己有猜测。” 蔡季道,“楚王难道心中没有计量?” 两人说话皆滴水不露,都想从对方套出想知道的东西,但谁也不会轻易开口。 熊赀笑了,蔡季也笑了笑。 两人沉默片刻,熊赀为自己倒了一樽酒,语气不急不缓,却暗藏着杀意,“蔡军杀我数万楚军将士,蔡侯好计谋。” 蔡季并不畏惧,“楚军伐息,又伤了多少息军人的性命?” 熊赀听言,呵呵笑了起来,“赀却不知,蔡与息竟如此友好了?” 蔡季道,“蔡国与息国一向友好,难道楚王不知?” 熊赀点点头,“甚是,是赀糊涂了。” 蔡季道,“楚王不糊涂,楚王知季会来,所以才屯兵于此吧。” 熊赀笑道,“正是。”顿了顿,“蔡侯也知赀攻打丰城,驻兵于丰城,才会出现在楚营的后方。” 说来说去,二人又绕到先前的话题。 蔡国怎知楚国驻兵之地? 楚国如何通过的微遏关? 二人都噤了口,熊赀持起酒樽喝了一口,“如此,要想知道彼此的答案,想必只有在战场上见了。” “季正是此意。” 两人谈话,语气平缓,未见生怒,甚至离别之时,二人还起身行礼,这般“云谈风清”的却己将战事约定,很多事,若谈不拢,那么便由战争来解决,自古以来皆如此。 蔡季帅先转身。 “蔡侯?”熊赀又突然唤住他。 蔡季转过身来,但听熊赀问道,“息夫人在丰城?” 蔡季一怔,眉头紧蹙,“何意?” 熊赀道,“蔡侯帅大军离开,难道就不担心她,公子元会再次攻打丰城?” 蔡季听言脸色大变。 的确他没有想过,听到楚军越过边界,直扑上蔡而去,他是慌了神,即刻下令撤军,甚至还没来及得通知息出一声。 是了,他这一走,那么丰城? 蔡季目光凌厉,朝熊赀看来。 熊赀不惧迎上他,“在陈国,你曾放弃过她一次,这己是第二次了。” 蔡季紧紧握着双手,他是故意气他,恼他,想让他分心,分神,好在明日大战之时,击败他? 还有,他怎么知道他与嫮儿之事? 蔡季心中又是一阵惊鄂,他却不动声色,面色格外冷静,“楚王很在意?” 熊赀没有回答,他双手负于身后,只定定的看着他,那目光摄人而危险。 蔡季突然想起,嫮儿曾在楚国居住过,还有熊赀曾多次相救于她...... 难道,他对她?蔡季心下一惊。 他微微张开嘴,想问,却没有开口,忽尔,他又笑了笑,“若是楚王会如何?” 他不会相信,他为了美人,会不顾江山危机。 他不会相信,在那一刻,他还会想到他人。 然而,却听熊赀回答,“不会。” “嗯?”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熊赀言语淡淡,因为,如果他是他,那么在面对第一次选择时,他便不会放开她。 他没有解释,而是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蔡季看着他的背影,身子微微一颤。 第126章:对战(1) 次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广袤的草地上,几只野兔欢快的跳来跳去,它们那里知道,一场大战即将拉开。 楚,蔡两军对垒,赤色是楚军,玄色是蔡军,整整齐齐的排例着,各自旌旗蔽天,猎猎作响。 熊赀驾着战车于大军之中,同样,蔡季一身戎装,目光深沉。 大战前的格外安静,只会预示着暴风雨会更加的猛烈。 两军都憋着一股子气,连着战马踢着蹄子,打着响鼻,迫不及待的要一冲向前,建功立业。 几乎同时,双方战鼓雷雷,战车驶前,楚,蔡将士,骑兵手持刀戟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彼此靠近,他们高声呼喊着,顿时,大地震动,虫鸟惊觉,野兔奔窜。 在相隔一箭之地,两军停了下来,各自为阵。 但听蔡军鼓声激烈,旗兵挥动着战旗,支挥阵形,顿时蔡国的骑兵,战车帅先发动了进攻,山呼海啸般的袭来。 “杀!”喊声冲破云宵。 同时,楚军迅速做出回应,士卒们,一手持盾,一手持戟,一一排列开来,听从旗兵的支挥,随着旗子的挥动,而不停的变化组织队形,以迎接蔡军的冲刺。 马蹄阵阵,战车轱辘,蔡军的先锋队如一个锥形,在其将领的带领下,欲以雷霆之速突破,割裂楚军,那种坚锐而强悍的气势让楚军不得不咽了咽口水,他们目光如炬,紧握手上利器,看着蔡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楚军队形一变,一排排弓箭手上前,搭箭拉弓,只听一声号令,“嗖嗖嗖”,万箭齐发,从天空倾斜而下,许多蔡军从马上纷纷倒下,要么被射死,要么被射伤,又受马蹄的践踏,身体一片模糊。 然而更多的骑兵,战车还是冲入楚军阵营。 但见楚军不慌不乱,依着旗兵的支挥,弓箭手退下,队形又有变化,用横阵面对蔡军的冲刺,迅速展开雁行阵,将冲入阵形的蔡军夹在两翼中间,使之同时受两翼攻击,弓箭手再次上场,对蔡军交叉射击,令入阵的蔡军毫无还手之手,几乎全歼。 “好。”观战的斗廉不免大吼一声,他勒着马绳,看向一旁的熊赀,“初战告捷,请大王许臣领战。” 熊赀眉头紧皱,“不忙。” “大王。”斗廉着急,“臣之子丧于蔡军之手,臣是恨不得能亲擒蔡侯,为子报仇。” 熊赀听言,暗叹一声,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派他上场,双方对阵,讲究的是听从指挥,如斗廉此番心情,怎能适合? 熊赀也不看他,厉声道,“你是老将须听从军令,难道将军连这一点也不知道了吗?” 斗廉受责,哀叹一声,却也退了下去。 这厢,蔡军之中,蔡将道,“楚军阵形怪异,臣从未见过。” 蔡季拧着眉,片刻说来,“楚军果真名不虚传。” “君上?”蔡将不服,君上怎能涨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楚军并不可怕,臣等不也在丰城大败楚军吗?君上再给臣些兵马,臣一定冲破楚之阵营,活捉楚王。” 蔡季冷哼一声,想了想,“可再去探听虚实,寡人不信,此阵没有破绽。” “喏。”蔡将领命而去。 “杀!”又是一阵嘶杀,蔡军再次冲来。 “大王?”斗廉急红了眼,熊赀却吩附一旁的鬻拳,“此番你去领战。” “喏。”鬻拳领命,举槊(一种武器)一扬,带兵直直冲向阵形之中。 片刻,蔡军入阵,楚弓箭手退下之后,鬻拳迎上去嘶杀,一杆长槊,挥得神出鬼没,不可捉摸,七下八下,戳倒蔡军人马无数,那傲慢的蔡将不可当,回马便退,鬻拳步步进逼,不步少缓,蔡将无奈,一时逃不出阵营,只得翻身再战,可他那是鬻拳的对手,且,楚军胜过一场,己是越斗越勇,直杀得蔡军鬼哭狼嚎,鬻拳一槊挥去,那蔡将再次打下马,口吐鲜血,竟一呼不起了。 蔡将阵亡,蔡卒纷纷逃离,楚军岂容到嘴的肥肉溜走,一阵乱砍,乱伐,入阵蔡军无一人逃脱。 如此以来,蔡军两次进攻,上万人,不到一个时辰,全数被歼。 此番,楚军又变化阵形,甲仗整齐,人马雄壮,差不多如泰山一般,聚成一堆,蔡军想要冲破,实在困难。 蔡军鸣金收兵。 楚帐内一片欢声笑语。 “今日杀得痛快。” “不错,蔡军如此不堪一击。” “蔡侯拿咱们的雁行阵没撤了。” “哈哈......明日一战,定要活捉蔡侯,为咱们楚军将士报仇。” 众楚将士气十足,个个磨拳擦掌,欲在明日之战中大展身手,唯有一人低着头,默默不语。 众将却也发现了,大家皆明白,斗廉伤心其子阵亡,一心想报仇却未得允许。 众将想要求情,让他能明日参战,又见大王低头看着地图,一时又不敢出言。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蔡军定会反扑,将是一场恶战。”熊赀的声音传来,并没有对此战的胜利说一句话。 众人领命,抱拳一礼走出了大帐,越过斗廉时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片刻大帐内只余斗廉一人,斗廉起身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熊赀问。 斗廉也只是长叹一声,默然而退。 蔡国大帐。 蔡将们纷纷争吵,今日之战,谁谁不得力,谁谁又太莽撞,至损失严重。 “明日之战,楚军必定还布此阵,又该如何破敌?”有将问来。 众将又议论起来,却说不出策略。 蔡季却闭目沉思,脑子里反复出现战场上的情景,楚军每一次阵形变化,蔡军每一次进攻,皆败在那里。 突然,他猛的睁开双眼,将几案上东西一扫落地。 众人惊讶,顿时噤声,朝他看来。 但见蔡季持起几块竹简,在几案上摆了摆,众将围过去,见是一个雁形。 “君上,这是?”有人问来。 “此形好像楚军之阵。”有人说道。 蔡季又根据阵形的变化,变动竹简,片刻,呵呵的笑了两声,“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抬头。 蔡季目光扫过众人,“明日之战,必胜。” 众将惊讶之后又倍感兴奋。 第127章:对战(2) 次日,仍旧晴朗。 一阵战鼓之后,蔡军再次冲杀过来,鬻拳高骑在马上,持槊负于身后,冷眼看着杀气腾腾的蔡军,在他四周是排成阵形的楚军,士卒,弓箭手皆己做好准备。 但见蔡军己近,鬻拳下令,仍让弓箭手射击,随后放蔡军入阵。 顿时两军交战,利器相戈,鲜血互溅。 战争一向都是残忍的,不过对于这些征战沙场的将士早己习惯,战争不仅仅能让他们夺得军功,封将拜爵,更多的是荣誉。 楚军阵营,有楚将冷笑着,“昨日吃了败战,他们还这般乱闯乱撞,那蔡侯当真是一庸才。” 众将听言一阵大笑,熊赀却紧皱着眉头,以他的了解,蔡季不会只有这点本事。 果然。 但听蔡营又是一阵鼓声,旗兵突然挥动战旗,蔡军中再次冲出一队骑兵,快如电,众将皆以为是支援,却未料,蔡军丝毫不理正面进攻的将士,直冲楚军后防。 楚军的雁形阵两翼展开,成“v”形,适合于迂回包抄,当敌人入阵,根本逃不出去,然而他的弱点便是,后方无法防护,却被蔡季识得,因此,当蔡军攻入正面,使得楚军包抄形成,那么他的后防全暴露于蔡军眼前。 这支骑兵极快冲到后防,顿时杀得楚军无法应付,左右两翼欲前来相救奈何对方太快,而前面进攻的蔡军也拖住他们的手脚。 一时间,楚军阵形大乱。 阵形一乱,士卒便会慌乱,不知该左该右,该前该后,其旗兵拭图重新组织队形,被一支冷箭从高台上射下。 鬻拳一惊,只得拼命挥动利器,左右击敌,奈何一人之力有限。 “大王?”楚将急了,“臣去。” “臣去。” 熊赀紧抿双唇,大手一挥,下令鸣金收兵。 楚军一退,蔡军一阵欢呼雀跃。 这一战因蔡军胜而结束。 楚军大帐。 众楚将皆不言语,适才轻敌之人,都红着脸,低着头。 熊赀目光扫向众人,轻言道,“两日大战,诸位认为蔡军如何?” 诸将以为大王要责怪,皆一幅自责之情。 只有鬻拳想了想,抬起头来,“是臣等轻敌了。” “哦。”熊赀眉头一挑,但闻其详。 鬻拳道,“近来年,我楚军四方征战,几乎战无不胜,然,纵观其战败国,黄,随,绞,邓,申等其国力衰弱,国君无能,众臣无才,是以我军所向披靡,从而也使我军将士骄傲自大,便是丰城一战,我军败北,臣等也只当是蔡军使用奸计突袭,心里却是不服,又生急燥之心,如此傲而燥,急而满,昨日战场之上,虽胜,却让蔡军识得我军破绽,是以反败为胜。” 熊赀听了,点了点头,“蔡国乃楚国入驻中原的第一屏障,若这第一仗败了,以后,如何挥军北上?更不用说,宋,晋,齐等大国了。” “属下谨听教诲。”众将齐声。 熊赀又道,“这些年,大伙的确掉以轻心,当然,也包括寡人,以为诸国忌惮楚国,却不知,所谓忌惮,更是防范,而防范,他们便会想法而抵抗,我等放松警惕,对方无不一日在研究楚国,我等更不该轻敌呀。” 熊赀一番语重心长,“蔡侯并非平庸之辈。” 见众人神色沉重,似己得到教训,熊赀话锋一转,“但是蔡国仅一个蔡侯又能成何事?楚军多年征战,良多将广,将士的勇猛岂是蔡军能相比。” 熊赀的话又说得众将一阵热血沸腾,他们纷纷瞪大着双眼,注视着自己的大王。 一个好的上位者,一个优秀的主帅,还是一位能说会道的演讲者,不仅能运筹帷幄,还能知道,什么时侯激发将士,什么时侯提点将士,如何把握将士的心态,用什么样的言语激起他们的斗志,消除他们心中的失落,使其做到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真正的王者。 昨日之战,楚将骄,今日之战,楚将馁,这番状态是万万不能取胜。 众将明白了大王的心思,各自自省,熊赀接着展开图纸,对今日之战分析,又部署接下来的大战。 而蔡军大帐,蔡季同样认识到这个问题,还在围击公子元时,便有所担心,但是,蔡军己被胜利充晕了头脑,不能说他们不听蔡侯之言,而是蔡侯从小在陈国为质,未出征打过仗,他的叮嘱在众将眼里,是为啰唆了。 在他们心里,虽然一直以为楚军强悍,可他们却两次大败楚军,更是曾经歼灭了楚军数万人马,便是昨日的失败,也被认为是小败一场,不足轻重。 再者蔡军之中,将领有勇却无谋。 入夜,两军主帐大营,皆灯火通明,各自部署完毕,众将回帐准备。 蔡季还在看地图,熊赀却走出大帐,来到一处高地,远望着蔡营,那里灯火如天上的星辰。 明天又是一场大战,或许也是最后一战,不管是楚,是蔡,都远离本土做战,粮食辎重有限,都不愿再如此消耗下去。 前两战或许是试探,最后一战才是关键。 然而,对熊赀而言,此战并非是两国之事,还有他的私心。 蔡季,桃夭心仪的男子,直言非她不嫁的男子,究竟如何? 如他所言,并非庸才,只可惜,生在蔡国这样一个几近衰败的国家,但他却不能无视他的才能,甚至是有些妒忌。 这样的人能得到她的喜欢,那么他与蔡季相比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内心深处,他不愿意,却又压制不住这样的想法,熊赀暗自一笑。 前两日他收到消息,公子元重整其鼓,再次将丰城围住,他即刻下令,只围不攻,不仅仅是因为公子从那个傻弟弟,还有她。 她居然也在丰城,他又惊又喜,战场之上,锋烟四起,她一妇人竟如此大胆,还能再将公子从擒住。 熊赀哑然失笑。 所以,明日他一定得胜,必须得胜,他特别想去见见她,那怕,或许,只有一面。 不!他不想只有一面,突然,他又想起了彭仲爽的话,“既然那丫头在息国没有保障,为何不将她纳入楚国的庇护下,纳入大王的羽翼下?” 是呀,息侯软弱无才,蔡季又弃她不顾,熊赀如此想着,有了这样的打算,犹如星星之火再也无法熄灭。 * 而此刻,同一片天空下,也有一人站在城楼上,看着不远处,那楚军营地,她的心口紧紧绞在一起。 她一面为蔡季担心着,一边为息国担心着。 熊赀攻蔡,引走了蔡季,公子元挥军返回,又将丰城围得水泄不通。 原来熊赀并不在丰城,当真狡猾之极。 他屯兵蔡息边界,是为了伏击蔡季,未想蔡季经江国入息。 阴差阳错,两军终是战在一起。 听闻,微遏关,莘地,两军大战数回合,皆有胜负,那么接下来又将如何?楚胜?还是蔡胜? 这不仅关系到蔡季的性命,也关系到息国的命运。 桃夭焦虑而凌厉的目光看着远方,祈祷着上天的庇佑,君父的庇佑,若蔡军败,息国败,那么,她之后又将如何? “公主,深夜了,回吧。”玉瓒将一件披风披到主子的身上。 好半晌,桃夭才说来,“你说,蔡季会胜吗?” 玉瓒一个劲的点头,“当然会,蔡侯不是打败了公子元吗?楚军也没有那么厉害。” 桃夭点点头,她也相信他。 她转过身来,心情感觉好了些,“走吧。” 玉瓒搀扶着她,走下城楼。 城上有息军站岗,向她行礼,她始终带着微笑一一颌首,给他们最坚定的支持。 城下,桃夭又问,“送去君上的信多久了?” 玉瓒回答,“十日了。”玉瓒知道主子担心什么,她也很气恼,哼了一声,“都怪那熊赀太过阴险,原来他还埋有伏兵,引得蔡军离去,现在蔡侯也顾不上丰城了......不过公主放心,君上一定会派大军前来。” 桃夭听言却沉默不语,突然有些心慌易乱,总觉得那里不对,感觉这场战争就是一个陷阱。 她一路心思重重回到住所,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大叫。 “哎呀,你敢谋杀亲夫?” 是公子从的声音。 另一声音火气味十足,自然是鹿鸢,“我便只有一只手也可以收拾了你。” “你这个悍妇。”公子从大骂。 “你这个无情小人。”鹿鸢反击,然后就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估计屋内的物品遭了殃。 “本公子要休了你。” 鹿鸢冷笑一声,“如你这般男子,我才不稀罕。” 公子从又不服气,“我怎么了?我是一国公子,你嫁我是你的福气。” 最后又转来鹿鸢的指责声,嘤嘤的哭声...... “这两人可真是奇怪。”玉瓒说道。 桃夭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子,暗忖,如公子从这般,自己当真幼时与他交好吗? 第128章:对战(3) 莘地,战火连天,晴朗的天空被烽烟遮蔽,如一层厚厚的乌云压来。 骤然之间,两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天地之间,是一片血腥的战场,两军排山倒海般的相撞了,互相冲入对方阵形,犹如四面八方渗入的洪水,隆隆如雷声,响彻天地,又如狂风暴雨,惊涛拍浪。 长戟铿锵飞舞,弓箭呼啸飞掠,沉闷的嘶杀使山河颤抖。 将士们都杀红了眼,狰狞的面孔如来自地狱牛鬼蛇神,刀剑入肉,鲜血四溅,残肢断臂,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整个大地都被原始博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湮灭。 此番熊赀将斗廉派上场,这位老将早己憋了一肚子的气,冲锋更加凶猛,这般面对面的博杀,拼的是勇,是狠,是不怕死。 斗廉一身戾气,一身是血,血却是蔡军之血,他两三下砍掉一个蔡将,帅先朝蔡国中军冲去,那里是蔡侯的主军。 蔡季护卫却也瞧见了此人,一拥而上排列成阵阻止他的上前,斗廉何等英勇,乃楚国第一猛将,他执戟飞舞,蔡军不敢靠笼,并且斗廉麾下的弁目,亦无一弱手,东冲西突,杀人如麻,护着斗廉冲锋,立即将蔡季护卫所布阵形踹破。 蔡季却也吃了一惊,暗忖此人尽有万夫莫挡之势,他抽出配剑,再次组织蔡军上前嘶杀。 然而,蔡军终是不比凶勇善战的楚军,楚军也越战越勇,两军直杀到山摇地动,天日无光。 “君上。”有蔡将朝蔡季奔来,“楚军太过凶猛,我军抵挡不住了,还望君上鸣金撒退。” 此刻蔡季也是满身污垢,看着残阳下的两军,满眼通红,他不服气不甘心,他是十万大军,熊赀也是十万大军,先前之战,两军各有胜负,最后,蔡军仍不敌楚军,战前,他虽有预测,仍保有信心,论谋略,他可败楚数万大军,若论正面迎战,蔡军当真不如。 蔡季此刻的心情是愤怒,是失望,不仅仅是战场的失利,而是他真真切切看到两国的差异。 楚军的英猛,便是倒下去,也会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利器刺入对方胸膛,这种与之同归的气势让人震惊,而蔡军却不一样,见形势不对,第一想到的只是后退,只是怯战,甚至逃离。 楚军能以一对十,蔡军便是以十对一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蔡季心中在流血,他的十万将士,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大,死在懦弱,死在自己手中。 胜而骄,败而妥。 这便是他所继成的蔡国,带领的蔡军。 蔡季只觉胸胃一阵番滚,无数蔡军在他眼前倒下,鲜红刺通了他的神经,他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 “君上?”蔡将惊呼。 蔡季手一军,以剑撑地,嘶声道,“鸣金。” “大王,蔡军败局己定。”而此刻,有将在熊赀身旁说来。 熊赀站在高处,目光如炬,在他脚下是如蚁的将士,赤目的红色,那是他楚军将士的赤衣黑甲,那是他楚国的大旗。 而另一则那玄色黑旗,已然残破褴褛,突然不知是谁一道利箭,蔡军之旗顷刻倒下,伴随着的是蔡军的败退,来如洪水,退如泥石,来则凶猛,去则狼狈,如大风之后,一片狼藉。 “通知鬻拳切断蔡军后路。”熊赀淡淡一句,传令兵得令迅速策马而去,片刻,旗兵旗子挥动,楚军万马奔腾,如一记海浪,呼啸着,咆嚎着,震天动地,山谷回鸣。 “啊!”桃夭猛的惊醒,愣愣的看着屋内残灯。 “公主?”玉瓒持烛走入,点燃铜灯。 “可是公子元攻城了?”桃夭问。 玉瓒摇摇头,坐到榻边,“楚军并没攻城。” “那为何?”一片嘶杀,一片血腥。 玉瓒赶紧拭着主子额上的汗水,“公主是做梦了。” 梦?桃夭这才回过神来,屋内是如此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是,我作梦了。”她喃喃说道,再无睡意,“君上还没有消息传来?” 玉瓒摇摇头。 桃夭起身,坐在几案侧,倒了一杯水喝下,玉瓒又为她披上一件外袍。 “我刚才好像梦见蔡季了。” “嗯?” “他浑身是血。” 玉瓒啊了一声,“公主不可吓奴婢,蔡侯有勇有谋,不会有事的。” “是,他不会有事的。”桃夭重复着她的话,然而端着水杯的手却微微颤抖着,她静下心来,开始默默为他祈祷。 可是,她的祈祷并没有效果。 蔡军大败,十万大军死了七八万,余下的人被俘,包适蔡季本人。 当众蔡军被围,不能逃脱时,熊赀从楚军中走出,蔡季被围在中央,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十数万人一片安静。 蔡季虽败,仍旧抬头挺胸,目光灼灼,尽管心中骇海起伏,他仍要不失一国之君的气度,身上虽多处血迹污垢,但并不显得狼狈。 两人目光相遇,熊赀并未趁机嘲笑,而是朝他施了一礼,颇有君子之风,蔡季嘴角微勾,未还礼,只道,“寡人输了。” 熊赀将他看住,“赀失礼,蔡国兵败,不在蔡侯一人。” 蔡季嗤笑一声,笑他的虚伪更笑自己。“输便是输,寡人从不找借口。” 熊赀颌首,面色平淡,“蔡侯先去休息,晚些赀当与蔡侯共饮。” 蔡季却也瞥他一眼,哼了一声,在楚将的“押送”下,转身离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接着楚军举臂欢呼,“楚王万年,楚国万年。” 声音一阵盖过一阵,蔡季身子一个踉跄,双手紧握成拳,他转过身来,但见一道残阳洒在熊赀身上,如度上了一层金光,他心口一绞,阴鸷的目光一闪而过,熊赀似有感觉,转过头来,蔡季己然转身离去。 一国之君被俘,堪称奇耻大辱。 尽管熊赀对他以礼相待,对其俘虏也不苛刻,但败军之将谈何其尊严。 大帐外,蔡季听着楚军欢歌笑语,看着他们围着篝火手舞足蹈,再次觉得胸胃翻滚,不过,他忍了下来。 十年的质子生涯,他受的侮辱还少吗? 他能隐忍,能算计,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仍能够坐上君位,那么这世上又有什么不可能? 又有什么能够打败他? 此刻的他,反而激起一股激情,从来没有过的激情,他似乎并不担心熊赀要如何处置他,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如何雪今日之耻,如何报今日之仇。 眼前的灯火在闪烁,忽近忽远,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嫮儿......她的眼神带着期盼,带着喜悦,在丰城,她就是这般看着他,好似他就是她一生的依靠,可最终他让她失望了,他己是阶下囚,她会如何看他? “蔡季,我不在乎公主的身份,也不在乎你质子的身份,我们一起逃吧。” “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都跟着你。” “不离不弃。” ...... 是她弃了他,还是他弃了她。 耳边又响起熊赀的声音,“你己弃她两次。” 蔡季猛的一惊,嫮儿,我并非弃你,你可明白? 不!你是明白的,你是懂我的。 此番出兵,不仅仅是因为蔡息相邻,他更要让息侯看到,能保护息国,能保护嫮儿的是谁? 然而,他千算万算,还是输了。 输了?他眉头紧皱着,突然想到那封信。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走来,“见过蔡侯,我王邀蔡侯共饮。” 蔡季缓缓转过身,但见说话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楚将,他识得,在两军交战之时,这位楚将十分英勇,并且还是他拦住了他撤退的道路。 蔡季点点头,突然朝他问来,“敢问将军姓名。” 楚将道,“鄙人鬻拳。” “将军是楚国宗室中人?” “然。” 蔡季又道,“楚国贵人之中善战者恐将军第一。” 鬻拳垂了垂眸,没有回答,只道,“蔡侯请。”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姿。 “多谢。”蔡季淡言,随着鬻拳离去。 然而,一旁看守蔡季的楚军听言,却是瞟了鬻拳一眼。 第129章:囚牢 熊赀大帐,只有熊赀一人。 蔡季入内,熊赀起身相迎。 二人各自一几一席,相对入座。 熊赀唤来寺人斟酒后,寺人退出大帐,还放下了帘子,屏蔽了外间的欢歌笑语,大帐顿时显得安静下来。 熊赀换了衣衫,赤色深衣,黑边,蔡季也脱去一身盔甲,仍旧一身白装。 一个高贵,一个儒雅,一个沉稳,一个冷峻,一个有王者之气,一个有君王之姿。 熊赀先端起酒樽,举向蔡季,这次,蔡季响应,持酒而饮。 二人同饮三爵,甚觉痛快,大战之后,二人都似得到片刻的放松。 熊赀道,“楚酒如何?” 蔡季回答,“甚好。” 熊赀又问,“比起蔡酒如何?” 蔡季直言,“不及。” 熊赀呵呵一笑,“如此,有机会赀倒要去尝尝。” 他所说的品尝,并非去市场买两坛蔡酒那般简单,自然是带着大军而去。 蔡季面色微变,却也忍耐住,为自己的酒樽再次添满。 一个败军之将如何反驳,蔡季随后自嘲一笑,“不知楚王如何处置蔡季?” 熊赀也直言,“不知。”顿了顿,抬起头,“赀要好好想想。” 蔡季又笑了,持起面前的酒樽。 但听熊赀说来,“寡人曾说过,蔡军此败,不在蔡侯,而在蔡军,以蔡侯之智,若生于他国,必将大展鸿图。” 蔡季放下酒樽,“正因蔡国衰败,才有季大展鸿图之地。” 此言也在理,熊赀笑着点点头,“如此,赀似乎更不能放了蔡侯,他日蔡国强大,必将是楚之隐患,蔡侯觉得是否?” 似是戏言,却又一本正经。 熊赀注视着蔡季,期待他的反应。 不是嘲笑,不是示威,更像是试探。 蔡季只看他一眼,一片云淡清风,并没有因他的话而表现出太大的惊吓,熊赀暗自赞许。 此人沉浮极深,他也不动声色。 片刻蔡季道,“这是楚王的事,楚王何须来问季呢?”却有一番置生死度外的冷清。 熊赀无声一笑,持起酒樽喝了一口,便转移了话题,“战前,赀与蔡侯有过约定,你我之间的疑惑靠战事来解决,如今战事己定,不知蔡侯是否愿意赐教,蔡侯是如何得知我楚军驻扎丰城?若蔡侯不是提前得知,又岂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经江国突袭我楚军后营?” 蔡季听言垂了垂眸,他看着面前的酒樽,上面刻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神鸟,是为“凤”,听闻此乃楚所祭奠的神灵,不过此凤有些眼熟,好似在那里见过,蔡国所祭奠的也是“鸟”,却是一种长尾鸟,此物好杀好斗,直到斗死才肯罢休,然而蔡人之情性却正好相反,蔡季暗自叹息一声。 蔡季旋即移开视线,“如此,楚王可否告之,楚军是如何通过的微遏关?当然,季乃败将,没有资格提出要求,讲与不讲,全在楚王。” 熊赀朝他看来,正了脸色,他想了想,吩附寺人进来,笔墨伺侯。 当寺人准备好一切再次退下后,熊赀拿起笔,在帛书上书写起来,蔡季顿时明白了,也拿起了笔。 完毕,二人同时将帛书展开。 未想,两人书上竟是同一字,“息”。 二人皆惊。 帐内一片沉默,只有记时器滴水之声。 熊赀帅先将帛书收回,言道,“楚军能出微遏关靠的是息国的令牌。” 蔡季苦笑,“原来如此。” “蔡侯可知原因?” 蔡季摇了摇头,“蔡息唇齿相依,季实在想不到,息侯为何要如此?” 熊赀却是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既然楚王不便相告,季也不强求。” 熊赀拧着眉头,在蔡季看来,他或许与息有盟,不可相告,不过,既然二人都被息侯摆了一道,他必定会说。 果然,熊赀道来,“一为蔡侯继位,赶走了雪夫人及公子熬,二为......”熊赀顿了顿,“息夫人在蔡国所受的委屈。” 若说第一个原因蔡季可以理解,可第二个原因,蔡季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讽刺嘲弄,是对息侯的嘲弄,因他的无知,因他的荒唐之举,而让他失去了近十万蔡军,更让自己身陷囚笼,受奇耻大侮。 笑过之后自然是深深的恨意,甚至比恨之楚国更深。 嫮儿在蔡国受侮?的确是,不过...... 蔡季抬起头,“季与息夫人之事,岂是他能明白?”这话又像是说给熊赀听的。 熊赀眉头皱得更深,紧紧将蔡季看住,目光一闪而过的异样,却让蔡季捕捉到了。 分析熊赀上次与他说的话,熊赀果然对嫮儿有意,蔡季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 而此刻熊赀极好的掩示住情绪,好似并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他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正,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为息侯,为他自己。 “未想,息侯此计,是让楚,蔡两败惧伤,蔡败,他报了心头之恨,楚败,他可重伤楚国,减轻他南方威胁,你我居然成了他的棋子。” 熊赀眼中似露出了杀意。 “楚数万将士,死于蔡军之手,更死于息侯之手。”蔡季道,“蔡也是如此。” 熊赀不可置疑的点点头。“蔡侯所言甚是,楚国岂能被玩弄于手掌之中?”言毕,目光有火。 蔡季瞧见他的神色,他己经相信他所说的话,蔡季微微垂下双眸,掩示自己的情绪。 其实那封秘信,并非息侯所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如此一说,只因他早己猜到,楚军出微遏关,必定与息国有关。 而他的大军因息而灭,息岂能置身事外? 蔡季紧握住双手,息借楚之手,伐蔡,那么,他便借楚之手,灭息。 如此想着,蔡季突然抬起头,朝熊赀看去,正遇对方的目光投来,二人似心有灵犀,又同时举起酒樽相对而饮。 该说的也说了,蔡季起身朝熊赀一礼便要离去,熊赀没有阻拦,显然还有些怒火,蔡季知道,这怒火不是对他,而是息侯,蔡季微微扯了扯嘴角,昂首而出。 待蔡季走后,熊赀依旧坐在原处,他缓缓端起酒樽,慢慢的饮着,而适才他脸上的怒气早己消失不见,此刻他更是目光深邃如墨。 蔡季之言,可信吗? 他自然不会相信,蔡季己然仇恨息侯,想借楚之手伐息,就如息借楚之手伐蔡。 这不是送给他一个好的借口吗?他何不将计就计。 中原都讲究出师有名,至少他要给息国一个交待,以后将息国纳入楚之疆域,须让息人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国君造成。 灭息他本还有些顾及,还想再等一等。 可如此机会,当真是上天的安排,他又何必错过了? 原来刚才的怒火一半是做给他看,一半是掩示自己。 蔡季既然说谎,那么真正泄密的又会是谁? 不是息侯,必是楚人,还是朝堂中人,这让他感到即惊又怒。 正思索着,突然外面响起了斗廉的声音。 “大王,臣恳请大王将蔡季处死,用其人头祭奠我大楚数万战死的将士。” 声音铿锵,又带着无比的悲痛。 第130章:打扰 熊赀走出大帐,但见斗廉跪在帐外,他赶紧上前搀扶,“斗将军快起。” 斗廉扬着头,没有起身,而是满脸泪水,“大王请答应臣的请求,臣不仅是为犬子,更为了楚国数万将士。” 熊赀深为感触,“寡人也甚是难过,蔡侯如何处置,寡人暂不能定夺。” 斗廉诧异,“大王?” 熊赀解释道,“他必定是一国之君,若只是一臣子,寡人定要将他烹杀也不足以解恨。” “如此,大王要放了他不成?”斗廉满脸的失望。 熊赀道,“斗将军先别着急,此事,寡人会与众臣商议再做决定,将军先回帐休息吧。”言毕,吩附左右寺人,“送将军回帐。” 寺人得令,过来搀扶着斗廉离去。 * 楚国大胜,在莘地休整一日后,即刻朝丰城开拔。 丰城的楚军得到消息,自是欢呼不己。 除了公子元,此刻,他正在大帐内,看着案上的地图,默不作声,突然,手一扬,“当当”两声,案上之物纷纷落地。 巴折进来,赶紧将东西收拾起来,但见主子的神色,立即提醒道, “公子可别让彭仲爽等人瞧了去,生了嫌疑。” 公子元听言,深吸一口气,忽尔又笑了笑,“他的命可真大,上天对他过于眷顾了。” 巴折将案上之物一一摆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属下不相信天,属下只相信事在人为。” 公子元抬头看他,“你与我阿母说的话甚像。” 巴折道,“属下受丽姬恩惠,常听丽姬此言,便也记住了。” 公子元点点头,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吧,去彭仲爽大帐,与他商量一下,如何迎接我们的大王凯旋而归。” 公子元言语讽刺,目光也是无比的狠毒。 * “你说什么?蔡侯他......被楚军所俘?” 桃夭听了息出的话,身子一个踉跄。 “夫人?” “公主?”玉瓒及时扶住了她,但见主子脸色苍白,整个神色都己慌乱了。 玉瓒看向息出,“真的被俘了?” 息出微垂着头,没有说话。 玉瓒又代主子问道,“可有法子相救?” 息出抬起头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桃夭将玉瓒拉到一旁,上前两步抓上息出的胳膊,“如今蔡侯在何处?” 息出道,“正赶往丰城。”顿了顿,“夫人,熊赀一到,必定要攻城,请夫人速速离开。” “不。”桃夭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不走,君上呢?息都可有派王军前来?” 息出摇了摇头,“蔡军败,君上又怎肯来呢?再者,君上对臣本就......”息出没有说下去。 桃夭恨恨道,“君上好糊涂。” 息出一掠衣摆跪下,“请夫人速速离去,协助君上保护息都,只要息都在,息国就不会亡。” 他这是做了与城共亡的决心。桃夭赶紧扶起他,“息国不能没有正卿......我们还有公子从夫妇在手,我们还可以赌一把。” 而此刻的公子从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木榻上,看着妻子在屋内着急的走来走去。 “别晃了,头痛。”公子从厌烦的侧过身去。 鹿鸢停下来,狠狠瞪他一眼,又凑近他的身边,“喂,楚王大败蔡军而归,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鹿鸢低吼道,“我们怎么逃出去呀?” “不逃。”公子从闷闷说道。 “你说什么?”鹿鸢惊讶,“你,你......”她突然想到什么,“你还在想她?” 她扑上去纠起他的衣领,将他扯起身来,红了双眼,“你说你是不是还在想她?” 公子从白了她一眼,“你放手。” “你回答我?” 面对她的纠缠,公子从极为不悦,这些天与她关在一起,她时时追问他与桃夭的事,他都快疯了。 公子从干脆去扳她的手,她咬牙不动,突然“嘶”了一声,原来是拉扯到了伤口。 公子从见她脸色大变,眼眶更是包含着泪水,顿时也软了下来。 “逃?怎么逃?息军知道蔡军大败,还不怎么慌呢,万一我们没逃出,惹怒了他们,他们一气之下。”公子从做了一个抹颈的动作,“因此,我们还是安安静静的等着,阿兄这么聪明一定会想法子救我们的。” “这......”鹿鸢听他这么一说说,倒也松了口气,“真的不逃。” 公子从白她一眼,正想不动声色将她手拂去,那知她又抓紧了两分,“你当真没有想她?” 公子从啊了一声,有些想吐血。 他“咚”的一声倒在榻上,四扬八叉,嘀咕道,“女子真小人也,当然,桃夭例外。” “你说什么?” 公子从赶紧回答,“我说本公子累了。”然后装着睡觉。 鹿鸢却也放开了他,心里想着事。 逃,的确没有把握。 不逃,她又不甘心,公子从总是掂记着见息夫人...... 鹿鸢紧紧咬着唇,愤怒的辦着手指。 公子从又悄悄睁开双眼,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其实她生气的样子也挺可爱,他的目光从她的脸颊,到她的红唇,又向下落在她的胸前,公子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个妻子脾气坏,身材不错,他突然心中荡漾,又轻咳两声,嘶声说来,“给我揉揉。” “什么?”鹿鸢转过头,不由得疑惑,他不是睡了吗? “痛?” “痛?”鹿鸢一惊,“那里痛?” 公子从却一把搂上她的腰,让她紧贴在自己身上,软香入怀,公子从满足的深吸一口气,“全身都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鹿鸢意识到他的企图,顿时羞红了脸,“你......真不要脸......”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鹿鸢赶紧将公子从推开,整了整衣衫,没好气的问道,“谁呀?” “我家公主要见二位贵人。” 门外是玉瓒的声音。 公子从嗖的从榻上爬起,“来了,来了。” 鹿鸢本想去拦他,没拦住,气得跺了跺脚。 公子从立即将房门打开。 自鹿鸢被擒,桃夭将他们夫妻关在了一间小院,虽然简陋,总比柴房好了许多,除了不能离开这里,却也不管他夫妻二在里面如何折腾。 “桃夭,你来了。” 公子从殷勤的喊道,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住了。 鹿鸢白了他一眼。 桃夭却朝鹿鸢看来,对她笑道,“我有事与你二人相谈,不打扰吧?” “夫人此言差矣,我夫妻二人皆是阶下囚,我们的性命皆在夫人之手,夫人要杀要剐便直言,打扰二字,我等如何挡当?” 鹿鸢讽刺说来,公子从脸色一窒,瞪了她一眼,又转向桃夭笑道,“你别见外,她不会说话。” 鹿鸢听着公子从的责备,气不打一处来,又瞧着他没出息的样,狠狠的转过身去。 桃夭并未理会公子从,“贵女率性直言,嫮也直话直说了。” 桃夭说完自个来到几后坐下。 公子从立即跃到桃夭面前,为她添了茶,“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办。” 鹿鸢听言,猛的转向公子从,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的嘴,但见桃夭嘴角的笑容,她却也收敛怒气,这个女子端庄高贵,她怎可能输了她。 鹿鸢挺了挺胸,来到公子从的旁边,踢了踢他,示意他过去一些,奈何公子从一双眼睛只落在桃夭身上,并未有注意,鹿鸢干脆将他踢翻在地,从容的坐了下来。 “噗嗤一声。”玉瓒在一旁忍不住的笑了。 “你......”公子从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又瞧见桃夭抿了抿嘴,脸一红,便规规矩矩的坐好。 鹿鸢咬咬牙,看着桃夭,“不知息夫人前来是为何事?” 第131章:书信 桃夭迎上鹿鸢的目光,“想必外面的事,你们都己知情。” 鹿鸢冷笑道,“护卫都在谈论,想不知也不行。”顿了顿,“蔡军败了,楚王大军即到丰城,你还能关我们多久?”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放你们。” “什么?”鹿鸢目光沉了下来,“陈嫮,你可知当初我是如何救你的?” 鹿鸢直呼桃夭闺名,可想气得不轻。 公子从立即打哈哈,“别吵,别吵,有话好好说。” 然而,二人都没理他,他只觉无趣。 桃夭又说,“贵女相救之恩,嫮岂敢相忘,只是事关息国命运。”桃夭低下了头,“还有多委屈两位几日。” 鹿鸢嗤笑,“何不直说你是忘恩负义之人。” “你放肆。”玉瓒听主子被骂自然挺身护主,桃夭看她一眼,令她退下。 公子从也拉着鹿鸢的袖,“她的确不会说话,不过......你还是将我二人放了,然后跟我们去楚国......” 公子从十分为难,在此事之上,他希望阿兄能攻下息国,又不想桃夭受到伤害,可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做。 桃夭听言眉头微皱,有些怒气,“楚国仗着兵多将广,便可以随意欺负他国吗?而我息国就该屈于楚之威胁?若非楚国无道,我又岂能做出挟持二位之事?面对君子,我便以君子之礼相待,面对豺狼,我便以棍棒相击。” 桃夭言语凌厉,“我也并非要伤你二人性命,只要公子从亲写一封书信,劝说楚王撤走楚军,我便放你二人平安离开。” “哦,原来是写信呀,好说好说。”公子从听言松了口气。 “不可。”鹿鸢立即阻止。 “为何?”公子从抬起头。 “你若写了,便是投降,这在战场上就是逃兵,你一堂堂楚国公子岂能做出这等事?”鹿鸢怒道。 公子从一愣,看了看妻子,又看向桃夭,“我......”他终是低下头,“对不起,桃夭,我不能写。” 桃夭却也诧异,未想鹿鸢看得明白,她暗自叹了一口气,缓缓起了身。 公子从与鹿鸢以为她就要离去,谁知,她却拍拍手掌,顿时屋外走进几个护卫。 二人变了脸色,鹿鸢立即挡在公子从面前,看向桃夭,“你想做什么?” 桃夭板着脸,“带走贵女。” 护卫上前押起了鹿鸢。 公子从一惊,立即上前阻止,“桃夭?” 桃夭不理他,手一挥,护卫将鹿鸢押走。 “陈嫮,你想杀了我吗?你敢,你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桃夭闭了闭眼,公子从立即冲到她面前,“你当真要杀她?” 桃夭抬起头,看着公子从,“只要你答应写下书信,我便不为难她。” 公子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连后退两步,摇着头,“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桃夭轻呵一声,“如此,你觉得我该是怎样的人?城不保,国不保,家不保,我且问你,若是你,你又该如何?”她的质问带着泪,带着血。 公子从被她问住,被她凌厉的眼神震住,半天未回过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桃夭拂袖离去,直到听到鹿鸢的惊叫声,好似在用刑,公子从一个机灵,立即奔到门口,用力敲打着,“我写,我写不行吗......”他突然呜呜的大哭起来。 * 正当桃夭派使者送信之际,熊赀己来到了丰城,楚军汇合,自是一番庆祝。 公子元,彭仲爽,斗丹,斗廉,鬻拳还有诸将围坐在大帐内一边饮酒,一边叙说各自情况。 特别在讲到与蔡军大战几日的情影,将士说得精彩,公子元等人听得专注,之后一阵欢呼。 彭仲爽说到被蔡军突袭,追着逃亡的那几日,还流下泪水,“臣以为见不到大王了。” 有臣笑他,“若大王没有声东击西,放出消息攻打蔡国,你当如何?” 彭仲爽闻言又嘿嘿一笑,“如何?后方是淮水,前方是蔡军,要么跳河,要么拼死一战呗,只可惜我至今还未娶妻生子,不甘心呀。” 众人一阵哄笑。 熊赀也随了众人,脸上露出笑容,他看向公子元,举起酒樽,“此番伐息,因蔡侯诡计,虽未拿下丰城,但元弟己连攻下两座城池,是为大功,寡人敬你。” 公子元赶紧起身,一脸愧疚之色,“臣弟忏愧,那么多楚军将士死于蔡军之手,还有斗将军之子,臣弟也未能保护好,那敢邀功,还望大王责罚。” 说着掠袍而跪。 众人吸听他提及斗廉之子,皆朝一旁的斗廉看去,见其低着头,默不作声,那有往日之风,心中一片叹息。 这时,有将出例道,“望大王将那蔡侯处以烹刑,以告慰数万楚军将士。” 顿时便有数多将领出例,要求处死蔡季,斗廉顿时抬起了头,一脸期盼。 熊赀听言放下酒樽,令大家都入座,他缓缓道来,“寡人正要与众人商量此事,不知诸位有什么看法。” 熊赀看向彭仲爽,彭仲爽捊捊胡须,正要出例,但见一人己经起身。 “大王,臣认为,蔡侯不可杀。” 说话的正是鬻拳。 众将一听,便有些不愿意了,立即有将开口问来,“为何不能杀?你难道不想为众楚将报仇?” 鬻拳转身看向那位将领,“战场上,那有不死人的,将士为国捐躯,是身为臣子的责职。” “你?”将领因他的话而不满。 熊赀挥手令那将令坐下,又问向鬻拳,“鬻将军的意思是放了蔡侯?” “正是。” 众人一片哗然。 熊赀不动声色,问其原由,但听鬻拳道来,“杀一个小小蔡侯,有何难?但他的死,必会给楚国带来麻烦,楚刚入中原之地,便杀害被俘虏的诸侯,是必引来诸侯恐惧,也实难让其他诸国归服,相反,他们会联合起来共同抵御楚国,如此,楚国若再想北上中原,就会更加艰难了,若大王放过蔡侯,并与蔡国结盟,既得盟友,又能让其他诸侯国信服,不是一举两得吗?” 什么,不仅要放了蔡侯,还要与蔡国结盟? 这对诸将来说,其心里上实难接受。 当即便有将领出来反对,斗廉也狠狠瞪着鬻拳,这个他麾下的将士,他曾多次提拔他,未想,却无一点感恩之德,公子元悄悄朝二人瞟去一眼,便垂着眸,不再言语。 熊赀听了众人的争议,“诸位的心思,寡人明白了,不管是杀是放,诸位都是为了大楚,如此,寡人会酌情考虑。” “喏。”众将领命。 之后,熊赀独留彭仲爽一人,将那日蔡季之言相告。 彭仲爽皱着眉想了想,“蔡季之言不可信。” “寡人也是这般认为,蔡侯嫁祸息侯因为不甘,寡人是担心朝中必有细作。” 彭仲爽啧啧两声,“未想朝中竟有人与蔡国勾结。”他看了看熊赀,“不知大王是如应付的?” 熊赀笑道,“寡人自是装着吃惊,愤怒的样子,寡人要以此为借口,再伐息国。” 彭仲爽听言嘿嘿一笑,笑得颇为不地道,“大王终于下了决心了?” 熊赀哼了一声,“都走到这一步了,寡人还能退吗?” 彭仲爽赶紧一礼,“如此,臣先恭喜大王可抱美人归。” 熊赀一窒,立即沉下脸来,“这是国事......不可与私事混为一谈。” 不过,他这话没什么份量。 彭仲爽当下明白,也不再调侃,又道,“那么大王对那细作可有猜测?” 熊赀摇摇头,“知寡人与息侯之盟者,只有寡人,斗伯比,与客卿三人,而那细作只透露楚驻兵于丰城,并不知寡人己带兵去了蔡息边界,因此,那细作,并非我三人矣。” 彭仲爽点头,接口道,“但是,知大王伐息具体计划,进攻路线者,却有公子元,公子章,斗伯比,斗廉,斗丹,鬻拳等几位新升将领,而斗伯比先前己经排出,余下几人皆是跟随大王身边之人,只有大王最为了解他们是否可凝,接下来便是那几位新升将领,斗廉之子己战死也可以排出,鬻拳......”彭仲爽目光一闪,“适才只有他提出放了蔡季。” “可他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若以此断定此人是细作,不可信。”熊赀道。 “也是。”彭仲爽点点头,“此人见识却也不凡。” “哦?客卿也赞同放了蔡季?” 彭仲爽笑道,“大王不是有了决定吗?又来考微臣。” 熊赀哈哈大笑,彭仲爽也跟着嘿嘿两声,片刻又收敛笑容,正色道,“大王可要提防身边之人呀。” 熊赀听言,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有寺人在外禀报,丰城派使臣来了。 使臣? 二人互视一眼,彭仲爽又想打趣两声,熊赀己宣使臣进帐。 第132章:谈判 原来那使臣是递书信来的,而那书信正是公子从所写。 熊赀启阅后,面色异样,彭仲爽见之不对,立即问道,“大王,息出说些什么?” 熊赀将书拿给彭仲爽,彭仲爽瞧了有些吃惊,“他们对鹿夫人用刑?” 言毕,厉眼朝使臣看去,使臣却也吓得冷汗连连,硬着头皮侯在一处,只道,“息夫人说,若楚王有回复可让小臣带回。” “是那丫头所为?”彭仲爽看向熊赀,“她倒是下得了手,连用刑之事,也敢做出来。” 熊赀眉头紧蹙,看向使臣,“你回复息夫人,若要寡人撤兵,她须亲自来谈。” 使臣咽了咽口水,“喏,小臣一定将话带到。”言毕,险些拔腿便跑。 使臣退出后,熊赀再将信看了一篇,的确是公子从笔迹,言词悲痛,书中所言,他在息营吃糠食,睡草铺,受重刑,连着鹿鸢跟着一起受罪,并且鹿鸢还受了重伤,若只有他一人倒也罢了,然,鹿鸢却是斗伯比爱女,若不能救出她,岂非让老令尹伤心。 熊赀揉了揉眉心。 “大王打算怎么办?”彭仲爽问道,“那丫头可是狠了心的。” 熊赀却叹了口气,“她不会。” “嗯?” “或许会让他二人吃些苦头,若用刑。”熊赀摇了摇头,“寡人相信她不会。” 彭仲爽倒也笑了,“看样子,大王对那丫头甚是了解。” 熊赀表情苦涩,“不过,将她逼在这份上......” “大王将她引来,是要将她扣下?” 熊赀却没有回答,近日他一直在想,要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呢?他不想逼她,可是若按着她的性子,她必不会屈身于他,想起那年,她对他说的话,“......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熊赀又皱起眉头,得知她与蔡季的情意,她对他的排斥,他也犹豫,之后君父薨,他不得不离开,只能将她埋在心底,后来,她嫁息侯,他再次与她相遇,他便有些放不下了,谁知,又因意外而再次分开,那么这次呢? 他知,他伐息,必将与她再生隔阂,但是,他真的不想再错过了。 或许她会恨他,但他相信,只要他真心相对,她一定会接受他。 因为他是帝王,只有他才能带给她平安,幸福。 而他,不仅仅是要征服诸国,也要征服她。 如此想着,熊赀嘴角又勾起笑容来。 彭仲爽见此,嘿嘿一笑,悄然无声的退出了大帐。 * 桃夭要去楚营,息出不同意,言之太危险,并要代她前往。 桃夭摇摇头,“丰城还需要你,再者,熊赀要我亲往,若正卿前去,恐熊赀再生事端。” “可是夫人乃一国之母,又岂能......” 桃夭笑道,“国难当前,又岂分男女?既然熊赀要求面谈,我想,此事或许有所转机。” 息出再想劝说,桃夭止住道,“我决心己定,正卿放心吧,熊赀虽然阴险,却也是一国之君,正如正卿所言,我是一妇人,她能奈我如何?” 息出劝不动,只道,“夫人大义。”并令息关护送桃夭前往楚营。 息关挑选精兵强将而去,护卫亚跟其身侧,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上前两步,小声说道。 “主子,此番护送息夫人,可否趁机下手?” 息关想了想摇摇头。 亚诧异,“这可是好机会。” 息关却叹气一声,“机会己失。” 亚不明白,息夫人被公子从夫妻二人挟持时,主子那一箭本是射向息夫人,奈何被她躲了过去,后来却也没得机会,而此番...... 息关停下脚步,“杀了息夫人对我们己没多大用处了。” “嗯?” 息关叹道,“原以来蔡季可以击退楚军,我杀息夫人是想逼父亲上位,可如今,息国将不保,便是父亲上了位又能如何?再者,父亲的兵马己不足与王军对抗了。” 亚大惊,“如此,若息侯对正卿发难......” 息关紧皱着眉头,一拳打在柱子上,他扬首看着天空,“我也不知该如何,父亲偏偏愚忠于君,白白放弃了机会。”言毕看向亚,突然说来,“你速速离开丰城。” “离开丰城?”亚惊讶。 息关点点头,“将我母亲保护起来,再联合忠心之士,保存实在,以备无患。” 亚重重应了一声,“属下这就去办。” 息关看着他的背影,紧了紧双手,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 桃夭在息关等数十位息军的护送下,到了楚营。 她着翟衣,戴六珈,昂首挺胸,端坐在马车上,在众楚军面前走过。 众楚军好奇的对着这辆车行注目礼,小声议论着。 玉瓒低着头,走在马车一侧,不敢四下张望,心口咚咚直跳。 桃夭却也紧张,双手交叉在一起,一想到要见到他,她心里万分排斥,往事的一幕又出现在脑子里,这个表面上对她示好,暗地里又做出狠毒之事的人,会如何对她,又会提出什么条件? 想起上次,被他扣在营中,此番前来,当真有些害怕,但她却不得不来,至少现在她手里还有公子从。 桃夭如此想着,平息一番心情,目光一片从容。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玉瓒挑起了车帘。 桃夭扶着她的手下了车,便有一人迎了上来,正是赵升。 他笑呵呵的说道,“息夫人,咱们又见面了。” 桃夭朝他微微颌首,并不与他说话,随他朝前走去,赵升是自来熟,又道,“距夫人上次离开,己有一年多了吧,那次听闻夫人是遇上贼子了,大王还......” 赵升有意提起,想套出点什么话来。 桃夭心中冷笑,她转过头,不悦的看他一眼,赵升赶紧住了口,又道,“夫人,大王己等侯多时了。” 未走几步,桃夭便到了熊赀大帐,她突然伫立,四下看了看,见楚营一如即往的有章有顺,楚将威风彪悍,心情十分沉重,赵升偏着脑袋打量她一眼。 桃夭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身姿,从容的走进大帐。 熊赀手里拿着竹简,自然没有看进去,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 门口站着的正是他心念之人。 两人的视线便这样相遇了,熊赀心口猛的一跳,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桃夭嘴角一扯,她可笑不出来。 她上前两步,先行施礼,“见过楚王。” 熊赀却也起身还礼,“我与夫人本是旧识,夫人无须多礼。”随后让寺人设坐。 熊赀坐在正位,桃夭于左侧,心里有些不舒服,若有可能,她宁愿从来不认识他,这时,寺人端着茶水进来,放在桃夭的面前。 然后,赵升将寺人屏退,玉瓒不愿离开主子,看着主子,桃夭点点头,玉瓒才不情愿的随赵升出了大帐。 第133章:谈判(2) 帐内只有他二人,桃夭想着如何开口,微低着头。 熊赀打量着她,说来,“一年多没见了,你好像又变了些。” 桃夭鄂然,特别讨厌他们这种自来熟的客套,适才帐外赵升也是如此。 不过,她是来求人的,便压住这丝反感,迎上他的目光,“楚王己经收到公子从的书信,不知楚王是何打算?” 她干脆开门见山,不想与他逗圏子,更不想与他谈什么交情,他们之间只有仇恨。 熊赀面对她的疏离与冷漠,不以为然,反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桃夭直言,“自是与楚王做个交易,楚王撤兵,释蔡侯,我放公子从与鹿夫人。” 熊赀早己猜到她的目的,沉吟一下,“为何要我放了蔡侯?” 桃夭被他问得一窒,但见他目光深邃,似能洞查一切,可他明明知道她与蔡季之事,此番问来,岂不是羞辱于她? 她悄悄握了握手,“蔡侯帅大军救息于危难之中,息岂能不顾?” 熊赀听言挑了挑眉,“是息国要救他,还是你要救他?” 桃夭一怒,长身直立,每次,她要与他好好说话,他便会将她逼入绝境。 桃夭怒视着他,“楚王此言甚为不妥。” 熊赀却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其实你若说出真心话,我又未必不会答应。” 嗯?桃夭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熊赀道,“你想要什么可直接告诉我,那些虚伪应付之言,不用向我提及。”他这话,他这语气,像是亲人之间,朋友之间拉着家常。 桃夭当真生气,她总有一种感觉,每次她深感不悦时,他总是这么温温柔柔的,就如,一个人惹恼了你,却毫无知情,还装着无辜的神色。 每次在他面前,她都毫无隐藏,他就有这种本事,将人看穿,你所想的,所做的,所期盼的,他都能掌控于心,还拿到明面上来,他是那么的自大,自负,又理所当然,他高高在上,便可以不顾别人的心思。 是了,他岂能顾她的心思? 桃夭冷笑。 而此刻,熊赀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叹,以前相见,她或怒,或厌,皆会表现在面上,言语之间也不会客气,如今再见她,她长大了,懂得隐藏,收敛,懂得与他人周旋,那怕她学得并不精,被他一眼看穿,可是他心里不高兴,她对他人可以这样,是保护自己,但对他不行,他希望看到她真实的一面,那怕是将他骂一通,像以前一样,会向他挑衅,“我死也不会嫁给你。”会向他摆姿态,“是我弃了他。”也不愿听她的敷衍,言不由衷的话。 她不说,他便直接指出来。 两人这么对峙片刻,桃夭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见熊赀无比严肃的眼色,好似她不说出真心话,当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这人真的就爱往她伤口上撒盐,让她无所遁行吗?还是觉得打击别人是一种快乐? 桃夭咬牙切齿。 不过,他猜到了又如何,桃夭又想,既然他如此自以为是,便按着他的思路试试。 于是,桃夭渐渐平息了怒气,又缓缓坐了下来。 “是,是我要救蔡侯。”她承认道。 熊赀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又说,“可他多次弃你不顾。” 桃夭再忍住,“他有苦衷。” 但听熊赀冷笑一声。 桃夭以为他又会问出什么荒唐的话来,谁知,他却同意了。 “好,我答应放蔡侯,用与交换公子从与鹿夫人。” 他答应了?这么简单。 桃夭不可置信,抬头看他,以为至少要费些唇舌,未想他如此爽快,桃夭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桃夭又道,“那楚王何时退兵?” “我只答应放人,未答应退兵。”熊赀淡淡说来,桃夭又是一怔,脸色微变,但听熊赀又说,“当然,你也可以要求我退兵,不过,蔡侯却是不能放了。” 他让她二选一? 这人当真是阴险,是在戏虐她,就因为他知道了她的心思。 桃夭好生后悔,当初不该冲动在他面前提及自己与蔡季之事。 但是,蔡季,息国她都必须保下。 桃夭又深吸一口气,深知此人难以对付,“楚王伐息,乃无道之举,当真不怕天下人指责吗?” 熊赀道,“伐息是因楚国需要,此乃楚国国政,没必要向天下人交待。” “所谓师出有名,楚王此言,此举,与盗匪恶霸有何区别?” “你到是说了心里话。”熊赀呵呵两声,“不过,不太中听。” 这话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熊赀顿了顿又正色道,“大争之世,强国吞灭弱国乃趋势所在,若今日强大的是息国,难道就不会如此吗?周朝初期,天下封国三千,如今却屈指可数,楚国要长存下去,必须顺从天意,不进则退,不进则亡,伐息只为强大自己的国力,因此,我并不觉得伐息有何不妥。” 桃夭听言想反驳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说得对,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息国无法抵挡强国的攻击,又能怨谁呢? 尽管如此,她却不能对息国不管不顾,就如你的亲人得了重病,或许医治不好,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而什么事都不做吗?只要有一丝机会,希望,她都要去争取,“楚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作为息国夫人,不能因此而放弃......不知楚王如何才肯撤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熊赀道,“如此说来,你是选择用公子从,鹿夫人换取蔡侯的性命了?” 他适才提出二选一,确有为难她之意,也想试探她的心思。 原来,过了这么久,她己嫁为他人妇,她的心仍在那人身上。 熊赀心中涩涩。 桃夭默认,以为他又要嘲笑她,熊赀只是笑了笑,将她深深看住,桃夭又觉自己在他面前被看穿了,脸色微微一红。 幸得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要楚国退兵,自当由息侯来谈。” 桃夭松了一口气,又皱起眉头。 “这本是两国之事,你又何必劳心劳苦呢?”熊赀此言却也关心备至,“我听说你在息国之事,为了新政,你做了很大努力,但一个弱小衰败的国家,值得吗?” 如此这般语气,让她很不受用,从心里抵制。 他关心她,凭什么? 他难道不明白,他这般虚伪的关心,很让人反感吗? 桃夭硬生生道,“我是息人,息国是我的家,有何不值得?” “可是息国众臣并不支持你。” “新政初施,有争议实属正常,但至少大家的愿望是一致的,息国必须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桃夭回答,息国强大她才有资格与他斗不是吗? 她抬起头,紧紧看着他,或许,你今日可以高高在上,可是难保不会有一日,你一样会跌下来,盛及必衰,物及必反,楚四处讨伐征战,看似征服多国,可有几个是真正诚服的?楚每年都会发生暴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桃夭有些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回过神来,见熊赀还盯着她,她恼怒的移开视线。 熊赀却也垂下双眸,两人有片刻沉默。 桃夭又道,“如此说来,楚王是要息侯出面了。” “是。” “楚王当知,楚军几番大战,将士早己疲惫不堪,且伤员也多,楚军又远离楚国,粮食,药材,补及想必也是一大难题,难道楚王就不担心吗?” 熊赀道,“楚军己做好准备。” 桃夭被呛,又道,“楚军不足十万,而我息国王军正赶向丰城的路上,便是楚军英勇,也难抵息国王军吧。” 熊赀道,“息军并不为惧,息国早己怯战,一个毫无士气的军队,人数再多,也是一群乌合之众,再者,息军真在路上吗?” “当然。”桃夭咬牙道,“丰城是息都屏障,息侯怎会放弃?楚军伐息,息人必将奋力反抗,为了他们自己的家园,楚军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熊赀听言笑了笑,她那里知道,他与息侯之间的合盟。 今日他还收到息侯秘信,不可伤了她的性命。 而息侯若真的在乎丰城,不是早该出兵了吗? 她居然没有看透这一点。 熊赀也不点破,只道,“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明白什么?” 桃夭讨厌他这幅胸有成竹,事事掌握的口气,他是不屑与她谈? 见着桃夭明明生气,却强忍着,熊赀有些不忍心,“我与你打个赌。” 打赌? 桃夭眉头一挑,想起在楚营,他也说过与她打赌,赌他一日之内能拿下申国,赌注便是她留下。 桃夭心下一惊。 熊赀道,“很简单,十日之内,若息侯王军到,我必退兵,若王军未到,你出城降之,随我归楚如何?如此,也可免去一场大战,避免更多将士失去性命。” 他还真是仁慈,桃夭暗自冷笑。看样子,他取下丰城,是志在必得了。 十日息侯怎可能前往,至今息都还没有消息,她不是没有猜测,息侯的心思,但是她己经写信表明息出的忠心,想必息侯并没有相信,是了,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又岂是一句一言能除去他心中的怒火? 难道丰城当真不保了吗? 那么多的将士苦苦守了三月,死伤无数,终是要弃了? 可是要降,却是万万不可的。 “若不降呢?” 熊赀看着她,直言道,“那我只有攻城了。” 他是要她心甘情愿留下,但有时侯,也得用些小计量。 桃夭听言,闭了闭眼...... 第134章:营救 似乎结果己定,她释放公子从夫妇,他释放蔡季,息侯若至,他便退兵,反之,他便攻城。 算来,她并没有得到多大好处。 她选择保全蔡季,而不是保全丰城。 并非全因私心,因为息国以后还要仰仗蔡国。 可要使十日内息侯赶到丰城,根本不可能,他是故意而为,不过,却也给她十日时间。 十日,她要如何救下丰城? 桃夭只觉一股重担压在了身上。 “不知楚王可让我见一见蔡侯?” 桃夭突然问来。 熊赀端起几上的酒樽,淡抿一口,桃夭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却见他笑了笑,“不太方便。” “有何不便?”桃夭怒问。 熊赀没有回答,他放下酒樽,移了话题,“一年前,你是如何离开申国的?” 桃夭听言,神色有些古怪,细细着磨着他这句话,忽尔一笑,“自然是逃出去的。” “逃”字,她咬得极重。 熊赀眉头微蹙,“你们遇上申国的流匪?” 陈国公主出嫁途中遇匪一事,诸国皆知。 只道是曾国内乱引起,却不知,她是在申国遇上楚军。 桃夭有些诧异,又突然想笑,这不是他手下之人所为吗?为何还要来问她?这算什么?是他手下瞒了他,还是他的惺惺作态,试探她? 桃夭抬头再看,他的目光深沉如墨,着摸不透。 桃夭又垂下双眸,掩示住自己的情绪,“是。”咬牙吐出一个字。 熊赀深吸一口气,心疼道,“你的护卫全部丧生?那你是如何逃脱的?” 桃夭心口一痛,指甲掐人掌心。 原来他是想知道,她如何逃出了他的魔掌,想知道,她是否知道他的暴行。 因为那日,她未与颜英在一起。 “自是上天庇佑,让某些人的阴谋不能得逞。”桃夭冷眼看着他,既然他要如此,她便与他周旋。 “你是在怪我?”熊赀叹息一声。 “我可以怪你吗?”桃夭扯扯嘴角,他装得真像。 “我会补偿你?”熊赀一本正经。 桃夭嗖的起身,她觉得与他没有必要再说下去,否则,她怕忍不住自己,“告辞。”她转身欲走。 熊赀也站起身,“那时候,我并没有什么阴谋,只想让你考虑清楚,当真要嫁去息国?” 桃夭生生停下脚步,身子微微颤抖着,那日的一幕又出现在脑子里。 如此,你便可以随便杀人吗? 她好想责问他,好想撕下他虚伪的面具,然而看着外面如列的楚军,看着玉瓒与息关在外面徘徊,而蔡季还在他手上,如此刻对质,讨公道,他会如何,会激怒他吗?她手上除了公子从,没有任何资本与他对抗。 她不能急,不能撕破了脸皮。 他总有一天会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他不是问她是如何逃出的吗? 她倒很想告诉他,他的军中,或许他的身边,也有不可靠的人。 她能离开申国,逃脱楚军的追捕,还多亏了,有人给她的那块令牌。 他会是什么表情? 当然,她不会说,她要坐等看他的下场。 桃夭又冷冷一笑,缓缓转过身,“你相信世间有神灵吗?” “嗯?”熊赀皱眉道,“楚盛信巫术,我却是不信。” “我信。”桃夭道,“人在做,天在看。”言毕,不在多说一句,也未向他施礼,毅然转身离去。 熊赀叹了声气,她果真因此事而恨上他了,他摇了摇头,不过那些流匪又是何处而来?他攻打申国,早己将申城围得水泄不通。 难道是申国的逃兵?逃到山林之中躲避战乱,见桃夭等人,便误认为是楚军,而突袭了她们? 思此,也觉得可能性极大,因为彭仲爽曾说,那些刺客必训练有素,且熟悉周围地形,不是申兵又会是谁?他们之前认为刺客藏于陈国护卫之中,是为挑拨楚与陈息关系,但事后并没有了下文,且桃夭己经安全离开,如此,这猜测便是错了。 一国战乱,四处皆有流匪,逃兵也解释得通,便是如今,还有许多申人不甘心承服于楚,意图造反。 如此想着,熊赀又想到了国事...... 桃夭出王帐,玉瓒与息关立即迎上,见主子无异,皆松了口气。 此地却也不是说话之处,几人一路朝马车走去。 这时,正好遇斗丹大步走来,他本是找熊赀寻问军中之事,瞧见了桃夭,突然大喊一声,“桃夭?” 桃夭转过身来,一见是他,顿时眼神似刀。 斗丹愣了愣,桃夭即刻登上了马车。 见她们一行离去,斗丹有些莫明其妙,“她为何瞪我?” 赵升在一旁笼着手,“她不仅瞪你,对我也没好脸色。” 斗丹了然,叹了声气,“两军交战,她有好脸色才怪呢。” 赵升耸耸肩,表示赞同。 蔡国。 国君被俘,朝堂己是一片混乱。 陈妧邀众臣商议如何救回国君,众臣吵吵闹闹,没有一丝法子。 陈妧要求出兵,但谁也不愿意带兵前往,只道,“楚军蛮横,还是派使臣合谈。” 可是派谁去?大家也都推迟。 陈妧大怒,将众臣骂了一通。 曹曲上前献媚道,他愿意前往,就怕楚军狮子大开口。 “便是楚国要割地,要城池,也必得将君上救回来。” 割地?这是多大的屈辱了,众臣又犹豫着,断不敢决定,陈妧气得将所案上所有物什扫落于地,“君上在楚一日,便受苦一日,你们是蔡国臣子,能如此忍心吗?” 陈妧啼哭,众臣也心里难受,最后丞相决定,可先去探探楚国口风,不管楚国什么要求救回君主才是最重要的。 众臣离开后,陈妧瘫坐在地上,“夫人。”宫人仆将她扶起,陈妧立即抓上她的手,“母亲还没有回信吗?” 原来,得知蔡季出事,她早早写信给了蔡姬。 宫人仆摇了摇头。 陈妧突然嗤笑一声,“母亲定是不愿意助我,你再给她发信,若她还认我这个女儿。” “夫人,蔡姬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陈妧冷言道,“她如今对我是不管不闻了,听闻她一心巴结着齐国,就觉得蔡国靠不住了。” 宫人仆深暗后宫之争,不懂这些政事,一时接不上话来,只道,“蔡姬一定在为夫人想法子,蔡姬不会不管夫人。” “你懂什么?”陈妧呵斥道,“她己经救回了公子款,她的宝贝儿子,她还会管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宫人仆知陈妧脾气,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待她消了气再好好劝慰。 那知,陈妧又道,“这一切都怪那陈嫮,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让人给君上送来玉佩,想让君上念着旧情去救她,救息国,如此,君上才有此大祸,早知这样,我就不该留下她,我原本有很多机会的,很多机会的。”陈妧又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有小厮来报,“曹曲求见。” 第135章:赎金 曹曲没有离开,犹豫着上前,“夫人。” 陈妧缓缓抬起头,见是他,无奈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曹曲四下看了看,“臣觉得此番君上是凶多吉少。” 陈妧听言又是一怒,大骂道,“你休得诅咒君上,我杀了你......” 曹曲赶紧跪下,双手一揖,“夫人,臣岂敢诅咒君上,臣只是提醒夫人,那楚人岂是讲道理之人?若当真君上有什么不测,夫人得拿个主意呀。” “你,你......”陈妧指着他,“你给我滚。” 曹曲又哎呀一声,“夫人呀,难道你就没有想想,为何刚才这些臣工不愿出使楚国吗?” 陈妧听言冷哼一声,“因为他们都怕死。” “这只是其一。”曹曲凑近两分,低声道,“其二,近日朝中有人煽动,君上被俘是蔡国之辱,而国不可一日无君。” 陈妧听到这里一惊,“什么意思?” “若君上真有什么不测,蔡国谁来继位,君上没有子嗣,还不是要立行宫那位。” “你说公子熬?” 曹曲点点头。 “他们敢。”陈妧尖叫。 “朝中己开始转开了,夫人可要小心呀。” 陈妧被他这么一说,更加慌乱,想想在陈国,那些勾心斗角之事,想想陈庄公重病时,她的父亲便开始谋划,不由得一个寒战。 她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岂能不知。 她立即抓住曹曲的胳臂,“上大夫,你说该怎么办?你是君上的心腹,你要想想法子。” 曹曲道,“如今之计,只有将那些支持公子熬的人全抓起来。” 陈妧却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吓得立即放开曹曲的手。 “没有证据,如何抓人?” “臣自有法子,总不能让他们趁君上不在而谋反吧。” “谋反?”陈妧更是六神无主,突然想到母亲对付政敌的手段。 “夫人,君上没有归来,蔡国还需要你来主持呀,蔡国不能乱呀。” “是,不能乱,不能乱。”陈妧缓缓道,却也发了狠,“好,此事便交由你来办。” “夫人放心,臣一定办好,只是......”曹曲说道,“臣不能出使楚国了。” “如此,该派谁去?” 曹曲道,“臣瞧着丞相可行,他是百官之首。” 陈妧早己没了主意,“甚好,便按上大夫说的去办。” 曹曲行了一礼,躬身而退。 接下来,蔡国自是一片混乱,曹曲趁着蔡季不在,丞相出使,仗着有蔡夫人指令,四下抓人,却是平时与他做对的政敌。 而熊赀这里,本己决定放了蔡季,但蔡国使臣到,也装装样子,蔡使只得让楚提条件,彭仲爽比了比手指,蔡使不懂,试问道,“五座?” 彭仲爽眨眨眼,蔡使笑道,“五座城池?” 彭仲爽咦了一声,“要你城池做甚?五十万金便是。” 蔡使瞪大着眼,不敢相信,“五十万金?”虽然此数额不小,但比起城池而言,却也划算得多了。 彭仲爽挑挑眉,“怎么拿不出来?” “能,能。”蔡使高兴坏了。 彭仲爽也随着笑了两声,“如此,你回去筹钱,钱到人回。” “是,是,”蔡使退下。 屏风内熊赀走了出来,彭仲爽赶紧迎上,“大王可满意?” 熊赀笑了笑,“为何不要城池?” 彭仲爽道,“此番还不是时侯,楚,蔡并非相邻,中间隔了一个江国,便是要了城池,将来又如何打理呢?还不如来点实际的,交给令尹大人,他正在为修建新都发愁呢。” 熊赀笑出声,“当真是务实中人。”片刻,又收敛神色,“江国,等寡人空出手来,下一个便是他了。” 而此时,桃夭还在细细思索,十日后,楚军攻城,不,还有五日了。 这时,息出走了过来,“夫人,公子从夫妇己经送出了丰城。” 桃夭点点头,“那蔡侯?” 息出道,“夫人放心,臣亲眼看见蔡侯与蔡使离开。” 桃夭松了口气。 “但是。”息出顿了顿,“楚国要了蔡国五十万金。” “什么?”桃夭一惊,狠狠道,“楚人当真是无耻之及。” 息出听言垂下了头。 桃夭早知事情不会这么便宜,不过只要蔡季没事就好,她抬起头,但见息出神色,突感不自在,“正卿可是在怪我?” 选择救蔡季而不是丰城。 息出嘴角一扯,“臣不敢,臣只望夫人速速离去。” 桃夭叹气一声,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他,“便是我要走,也会带着你们一起。” 嗯?息出不解。 桃夭道,“放弃丰城。” 息出一惊,脸色微怒,“夫人是要老臣投降?”此时显露出他以往的冷漠傲慢来,他重哼一声,“老臣做不到,丰城一丢,下一个便是息都了。” 桃夭道,“君上不发兵,丰城早晚会被楚军攻下,那时,丰城血流成河......” “丰城己然血流成河。”息出打断她的话。 “正卿误会我的意思。”桃夭又道,“为何我们要做不必要的牺牲?数万将士的性命,正卿舍得?君上不发兵。”桃夭咬咬唇,“恐是以前对正卿的误解还在,只要我们离开丰城,回到息都,我将一切经过详细告之君上,息都还有王军,众大臣还有私兵,再加上正卿余下的这些将士,难道还不能守住息都吗?”顿了顿,“楚军连续在外做战,又受蔡军重创,伤兵众多,能坚持多久?若熊赀还有脑子,他必会撤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难道楚军不会卷土重来?” “若要重新发兵,又岂是一两月能办到的?如此也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再者,楚军己得三城,依我所见,他必不会再攻息都。” 息出诧异,“何以见得。” 桃夭想了想,“正卿还记得楚国伐申,伐邓吗?” 息出道,“自然记得,明为伐申,实为伐邓。”言毕,亮中一闪,“夫人的意思,是说楚军明为伐息,实为伐蔡?” 桃夭点点头,“否则,楚王为何会出现蔡息边界?他的目的是蔡国,息国并非他的目标。” 息出深吸了一口气,“确有可能。”片刻突然又想到什么,“楚军是如何通过微遏关?” 桃夭皱眉,“此事,我也不清楚,唯一有可能的息国朝堂有楚国奸细,所以才要尽快回到息都向君上禀明这一切。” 息出听言沉静下来,细细思考着,“臣一直想着防守丰城之事,倒也忘了这一茬。” “所以,这其中必有什么阴谋。” 息出点点头,“臣在朝中数十年,尽不知朝中还有奸细,如此,君上危也。”息出甚为自责,重重一叹,眼中有怒有火。 “正卿勿急,正卿离开这些日,那人必有动静,要想查出并不难。”桃夭说道,其实想到这一层,她也为息侯担心着,息侯不发兵,不仅仅是因为对息出的憎恨,恐与这奸细有关。 “可是,我等数万将士要如何离开丰城,还不能引起楚军怀疑?”息出皱眉问来。 桃夭听言,目光透着一股坚毅的光茫,“我思量数日,倒有一计,可以试试。” 第136章:交换 再说蔡季骑着马站在高坡上,看着那一片楚军营帐,久久不语。 “君上,所有将士都己集结好了,咱们走吧。” 丞相来到他面前,担忧的说道。 蔡季目光阴鸷,只紧紧的盯着楚营,片刻问来,“国中情况如何?” 丞相听着语气并不严厉,不知怎的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额上竟莫名冒出一丝冷汗。 “说。” 丞相身子一抖,“君上不在,朝中一片混乱。” 蔡季嗤笑一声,丞相赶紧一跪,“是臣无能,不能主持大局,望君上责罚。” 然而蔡季根本不看他一眼,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儿一声嘶叫,冲下了山坡。 此番耻辱他怎能咽得下? 熊赀,此仇我蔡季定要加倍向你讨来。 而此刻桃夭也站在城楼上,遥望着蔡国的方向,默默流下泪水。 蔡季,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 公子从在城下在见到鹿鸢那一刻,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指着她,“你,你,你没有死?” 鹿鸢飞奔到他面前,抱上他的腰,心里又喜又怒,“你才死了。” 公子从咽了咽口水,“我的意思,你没有受刑?”他将她推开,上下好一阵打量,见她好生生的站在面前,衣衫整洁,不对,还换了一件漂亮的衣衫,脸色红润,那像受过刑的人。 鹿鸢轻咳一声,摸了摸头,摸了摸衣,“我也不知为何,她还派奴婢伺侯。” 公子从愣了愣,似想到了什么,顿时升起一股怒火,指责道,“你没受刑,为什么不早说?” 鹿鸢闻言,暗忖,难道我没有受刑,他不愿意?心中立即将他骂了个八九遍,“我被你的桃夭带走了,连你的人都见不着你,怎么告诉你?” “那你在鬼叫什么?”公子从声音提高。 “什么鬼叫?”鹿鸢只比他更甚。 公子从着急,结巴着,“便是你被带走那日。” 说起此事,鹿鸢心中又是一怒,鼓起了腮梆子,“都是那女人,不知道将我带到什么地方,满地的老鼠,吓得我。”鹿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公子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叫得那么惨不是因为他们打你,而是被老鼠吓得?” 鹿鸢点点头,“是呀,怎么了?”顿了顿,眼珠一转,突然脸色一变,“莫是那女子故意将你我分开,好,好来勾引你?”鹿鸢张了张嘴,“对,一定是这样。”她冲上去,立即啾起公子从的衣领,“快说,她有没有把你怎样?你没有把她怎样?” 公子从见她又说疯话,将她一推,大声道,“我倒想呢。” “你敢。”鹿鸢双手叉腰。 “可是。”公子从又如打了霜的茄子,“我却写了降书。”说完悲伤的大哭起来。 “你说什么?”鹿鸢惊讶的瞪着他,“你就这么没出息,你,你简直把我的脸丢尽了......” “不过。”公子从又突然充满了活力,变脸比变天还快,“至少让我知道,桃夭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还是很善良的。”说着又呵呵的傻笑着自顾朝前走去。 鹿鸢一愣,指了指他,想着他刚才的话,“公子从,你给我站住。” 二人一直打闹着回了楚军营地。 来到熊赀面前,熊赀将公子从好一顿训斥,二人跪下,不敢支声,熊赀见公子从一身狼狈,心有不忍,他挥了挥手,“退下吧。” 二人喏喏起身,正准备转身离去,熊赀又让公子从单独留下,公子从害怕受罚,紧紧拉着妻子的衣袖,鹿鸢低声吼道,“活该。”并将衣袖从公子从手里抽出,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公子从只将她恨了两眼,暗骂两声。 待转过头来,见兄长凌厉的眼神,又吓得跪在地上。 “阿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熊赀冷笑一声,“原来你也会知道错?” 公子从却也吸取到教训,不过,他也是一片好心呀,他抽泣两声,“阿兄伐息,我只想将桃夭带出息国,我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你想救她出来,却不知,自己成了阶下囚?” “是那丫头太狡猾,将我引来了丰城。”公子从将自己被擒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她还将我关在柴房里,不给我饭吃。”公子从倍感委屈,“她一点不念小时侯的情意。” 公子从鼓着腮绑子,“也不想想,小时侯是谁带她到处玩耍,她撞了祸是谁帮她遮掩过去了......” 熊赀听他提及幼时这事,不免有些感怀,微微走了神,直到公子从唤他,“阿兄,阿兄。” 熊赀回过神,“她还给你说过什么?” 见阿兄消了怒火,公子从心里松了口气,暗忖,刚才的一顿诉苦没有白诉,于是又说道,“也没说什么,她不想听我提到以前的事,更不想听到阿兄的名字。” 熊赀一怔,心里不悦,却又觉得一些无可奈何,公子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其实,也不怪她,谁让阿兄要攻打息国,若是我,我也会恨阿兄。”说完又赶紧捂住了嘴。 熊赀垂了垂眸,淡淡道来,“伐息是楚国国政。”意为与私事无关。 “可是却让阿弟为难了。”公子从嘀咕着,熊赀觉得好笑,“你为难什么?” 公子从道,“连着我也恨上了。” 熊赀摇了摇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从见兄长彻底不生气了,大着胆子缓缓起了身,凑上前去,“阿兄攻下丰城要如何?” “什么如何?”熊赀看着他。 “阿兄打算如何处置桃夭?” “你认为呢?”熊赀反问道。 公子从呵呵一笑,“臣弟以为,将她带到楚国去。” “然后呢?”熊赀拧眉追问。 公子从突然红了红脸,有些扭捏,舔着脸道,“阿兄知道臣弟从小对她......颇有好感......” 熊赀听言脸色微变,嘿嘿两声,突然目光凌厉的扫来。 公子从赶紧后退两步,又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桃夭在息国过得并不好,她被群臣以诟语,被刺客追杀,现在困在丰城,息侯也不来搭救,分明是不将她放在心上,臣弟在丰城这些日子,从未见她笑过,以前在楚国,她可不是这样,阿兄难道忍心看她过得不开心吗?” 熊赀嘴角一勾,有一些嘲弄,“那你觉得她到了楚会开心吗?” 公子从想了半天,拍拍了胸,“至少,我们对她是真心的好。” 公子从的一句话让熊赀的心微微一颤,连公子从都明白,只要能真心相对......再说那蔡季,息侯皆不是她的良人,息侯软弱,糊涂,却也心肠颇狠,他怎能放心? 熊赀垂了垂眸,“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 “阿兄是答应了?”公子从脸色一喜,“答应臣弟可以和桃夭在一起?” 以前公子从说这些话,熊赀只当不在意,不过,现在却不同了。他心中有了计量,有了决定,于是目光一暗,“来人,将公子从押下去,仗责五十。” “啊?”公子从再次后退数步,“阿兄,为何要打我?” 熊赀看着他,言语冷清,“你自己好好想想。” 公子从愣了愣,阿兄不是不生气吗?怎么突然又恼怒起来。 公子从不解,只觉阿兄的心思实在难猜,从小便是这样,看似温润,发起怒来,六亲不认。 简直就是“笑里藏刀”“口腹蜜剑”“锦里藏针”“暗地使坏”。 公子从还要反抗,但见阿兄目光冷然,只得乖乖随持戟郎退出了大帐。 第137章:疲军 片刻,便听见帐外一声嚎叫,那是公子从的声音。 熊赀揉了揉头,他知道他是故意的,想让他心软,熊赀扯扯嘴角。 这时彭仲爽走了进来。 熊赀看他一眼,“若是求情便免了。” 彭仲爽嘿嘿一笑,“臣为何要为公子从求情?他本该罚。” 熊赀无奈道,“他实在让寡人不省心,寡人担心他以后再闯下什么大祸,若能有公子元一半懂事,能替寡人分忧,成为寡人左膀右臂,我楚国会更加强盛。” 彭仲爽听言,抿了抿嘴,“臣倒觉得公子从性格纯良,最重要对大王忠心。” “嗯?”熊赀看着彭仲爽,似笑非笑,“你又想说什么?” 彭仲爽双手笼在袖中,一幅吊而郎当的样子,“没什么?只是觉得当日,公子从被困于丰城,那丫头以公子从为人质逼公子元退兵,公子元......不当一回事。” “大胆。” 熊赀突然怒斥,彭仲爽赶紧放下双手,站直身子。 熊赀又觉自己失态,收敛了情绪,“以后这样的事,不可再提。” “喏。”彭仲爽领命,悄悄的瞟着熊赀。 熊赀想了想,“公子元虽然平时话少,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彭仲爽听言暗叹一声,知大王重情意,但是......他只是提提,让大王留个心眼,也没有别的意思,皇权在手,会令多少人眼红,这样的事,诸国皆有发生,不过,他也希望自己是担心过余了。 两人皆沉默片刻,熊赀又问起丰城之事来,“离十日之期只剩下四日,客卿认为她会降吗?” 彭仲爽又抬起头,“这个还真难说,大王觉得呢?” 熊赀道,“以她性子,必然不肯的。”但她会怎么做?熊赀猜不到,他将地图翻开,陷入沉思。 入夜,熊赀招众将,商议攻城之法。 攻城,却也不难,上次便险些被公子元拿下,公子元出例愿意再当先锋,熊赀允。 出了大帐,公子元唤住前面的斗廉,见其神色恹恹,便拉着他一起回帐喝酒。 “将军请。”公子元先干为敬。 斗廉直接端起酒坛来。 公子元也不拦他,“适才大王问起攻城先锋,将军为何不自荐?” 斗廉看他一眼低着头没有回答。 公子元叹了口气,“我知将军心情郁闷,将军中年丧子,我也很难过,只可惜未能手刃仇人。” 斗廉听言又仰头喝了一大口,公子元知道他的心思,又道,“那日见蔡季就这么离去,实在让人愤恨,死去的这些将士不仅仅跟随将军多年,也是与我朝夕相处了多年。” 言毕,公子元甩开酒樽,也持起一坛酒猛喝起来。 “公子?”斗廉一愣,抢过他的酒坛。 公子元脸色悲痛,“实在不甘呀,可又能如何,大王如此实在让我们这些征战沙场上的战士......”公子元摇了摇头,又将酒抢了过来。 “哼。”斗廉冷哼一声,“若不是鬻拳向大王进言,说什么放了蔡侯比杀了他更为有利,我定将那贼子千刀万刮。” 提及鬻拳公子元又嗤笑一声,“你可知近日军中有传言,说鬻拳是大楚第一猛将。” “什么?就凭他?”斗廉大吼道,“毛还没长全呢。” “自是。”公子元义愤填膺,“将军为大楚立下不少功劳,不就因为他擒住了蔡季吗?其实这功劳本该是将军的,首先冲入蔡营的是将军,没有将军冲锋在前,他能在蔡军撤退的路上捡了便宜?听闻回楚之后,大王还要封他爵位,唉,难道大王就不明白吗?我为将军不平呀。” 公子元又猛灌了两口酒,斗廉本是武将,没有多少花花肠肠子,但听公子元这么一说,确也感到委屈,儿子死了,还不能报仇,亲眼看着仇人离去,如今功劳也恐被他人抢了,实在想不通,当下,抱着酒坛又猛喝起来。 公子元瞟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冷笑。 正在这时,突然鼓声大作,二人皆是一惊,但听外面有人吼来,“息军袭营了。”二人互相一眼,丢下酒坛便冲出营帐。 来到王帐前,但见熊赀负手而立,斗丹及几位将令护在他左右。 “大王,发生了什么事?”公子元问道。 斗丹道,“丰城突然战鼓雷鸣,像是要出兵了?” “现在?”公子元一惊。 “寡人己派鬻拳去查看。” 公子元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斗廉,斗廉是左将军,鬻拳只不过是他麾下一员普通将领而己,未想大王却直接下令于鬻拳,好似未将斗廉放在了眼里。 若是以前斗廉才不会想这些乱七八杂之事,不过,适才与公子元谈其此事,不免有些心里不舒服,生了一些龃龉。 公子元收回目光,不动声色。 几位将士也在议论纷纷,“息军敢来袭营?胆子也大太了。” “找死。” “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了他们。” 远处鼓声雷动,的确来自丰城方向,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 过了一会儿,但听一阵马蹄声,鬻拳回来了。 “回大王,息军击鼓,却不见一人出战。” 当下便有将士讥笑开来。 “密切监视着,令众将做好迎战准备。” “喏。”鬻拳退下。 “大王,这息军是何意?”公子元又问。 熊赀紧皱着眉,没有回答。 然而,这鼓声一敲便是一夜,直到次日也没有停止。 不仅如此,这般连敲两天两夜。 吵得楚营心烦不己。 到了第三日,熊赀巡视楚营,外面还有鼓声,众楚将却己见怪不怪了,一个个围坐在一起,并不理会。 熊赀似想到什么,立即回帐,正遇彭仲爽走来。 “大王,臣知道对方的意图了。” “寡人也有所猜测。” 二人互视一眼,同时说道,“疲军之策。” 言毕,二人又相视一笑。 彭仲爽笑道,“这丫头有点意思,如此,怕是要提前攻城了。” 熊赀想了想,“寡人答应了十日之期,不想失信于她。”他立即唤来传令官,“传令下去,今晚严加防守,息军必来偷袭。” 然而,到了晚上,除了鼓声仍旧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众将一个个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熊赀与彭仲爽站在一高处,遥看丰城,旗子飘扬,城墙之上还有人影晃动。 “咦?这是怎么回事?”彭仲爽不懂了,“这丫头要做甚?难道我们猜错了?” 熊赀拧着眉,忽尔目光一闪,“不好。” “怎么了?” 熊赀转身上马,“去丰城。” “啊?”彭仲爽吓了一跳,“大王想此时攻城?” 熊赀没有回答,立即策马狂奔而去。 第138章:脱困 数万楚军立于丰城之下,按理说息军该出动了,但仍没有一丝消息。 便是城楼上也未见一个息军出来,但仍鼓声四起,怎么都显得有些诡异。 熊赀紧皱着眉,“撞开城门。” “轰隆隆。”冲车推来,楚将喊起了号子,一下一下撞着高大而厚重的城门。 没过多久,城门轰然倒下,公子元手一挥,众楚军高喊着一拥而入。 然而,没有息军的响应,这呼声也失去了鼓舞士气的作用,渐渐的低了下来。 熊赀等不及公子元回报,扬鞭而入,斗丹紧随左右。 入了城,自是惊鄂不己,将士也是面面相觑。 城内灯火明亮,却空无一人。 丰城,己是一座空城。 “大王,这?”斗丹惊讶问来。 这时,一阵马蹄声,公子元策马回来,神色凝重,“大王,请随臣弟前来。” 一行数人,来到丰城营舍,但见数十只羊,其后腿捆住,倒绑在树上,而在羊的前蹄下放了几十面鼓,如此以来,羊蹄蹬踢自然鼓声连绵不断。 众将见了,个个瞪大着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熊赀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大王,城楼上的人影也是杂草所扎,城内无一个息军......让臣弟带兵追击。”公子元上前请命。 熊赀想了想,摇摇头,“来不及了。” “那我们......” “回丹阳。”熊赀看了看四周。 回程的马车上,彭仲爽哈哈大笑,“这丫头,怎么就能想出这个法子?” 熊赀拿着一卷竹简,认真的看着。 “大王......”彭仲爽笑过之后,想说什么,忍不住又笑了片刻,但见熊赀并不理会,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大王甘心吗?” “不甘心。”熊赀头也未抬。 “那大王打算如何?” “重震其鼓,三月后,再伐息国。”熊赀平静说来。 彭仲爽点点头,“大王可以息侯‘毁约’一事为借口,而息出回到息都,想必也逃不过息侯的责罚。” 熊赀听言这才放下竹简,看向彭仲爽,“寡人倒是看错了他。” “大王是说息出?” 熊赀道,“此人掌握息国大权,却也忠心耿耿。” 彭仲爽笑道,“再忠心的人,若是触及了王权,必会受到君王忌惮。” 熊赀赞同。 彭仲爽又道,“息出的私兵远远超过君王王军,就如中原诸侯国,为何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势力过于强大,自然不屈于周天子的统治了,这是分封制必然的结果,楚武王创立县制,便是看准了这一点,大王也要重视呀。” 熊赀点点头,“如今县制在楚国,仍有许多朝臣不理解,给予抵制,寡人还记得,当年攻下权国设为权县时,先帝受到多方阻止,要求将权地分封给有功之臣,是先帝抵住了压力,如今权县,申县己是我楚国军士的重要来源。” “正是如此。”彭仲爽道,“县制更有利于大王控制国政,以防分封之乱。” 二人谈论着国事,而此时的桃夭,息出带着余下的两万将士日夜兼程,十日后回到了息都。 不过,一入息都,息出,息关即被扣下送入大牢,两万将士困于城外,桃夭也有料到,安抚好息出父子,立即奔入息宫。 息侯知桃夭回来,赶到宫门迎接,见她没有受伤,激动的将她抱在怀里。 桃夭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这般亲切的接触,是第一次,虽然他们成亲己一年有余。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桃夭压住心中的不自在,轻轻推开息侯,“君上,正卿不能关押......” “夫人刚回宫,想必路上辛苦,一切容后再议。”息侯打断了她的话,“寡人送你回寝殿好好休息。” “君上?” 息侯却不再言语,拉着她的手直直朝前走去。 桃夭四下看了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按耐住。 一路上,桃夭抬着瞧他,数月不见,他仍旧那么羸弱,脸色苍白,时不时的咳嗽一声,但是他心情甚佳,嘴角挂着丝丝笑容,不像往常那般,眉宇之间的忧愁也消失不见了,连着脚伐都显得十分轻快。 可桃夭却心情沉重。 到了寝殿,桃夭那能顾得上休息,“还请君上速速放了正卿父子,集结军队,做好严防,以免楚军攻来。” 息侯仍旧不理,“夫人在丰城一定睡不好,吃不好,夫人想吃些什么,寡人令人去准备。” “君上,还请召众臣商议严防之事......” “玉瓒,你家公主喜欢何食?寡人记得是鱼羹。” “君上?” 息侯按住她的手,“你先休息一会儿,寡人晚上再来找你。” 息侯说完,正要离开,桃夭立即拦住他,“咚”的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息侯脸色有些挂不住了,笑容消失,眉头紧皱。 “夫人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司宫也在一旁劝道。 桃夭抬起头,“以后?怕是晚了。” 息侯紧紧盯着她。 桃夭正色道来,“请君上放了正卿,让正卿帅领众军守卫息都。” 息侯听她又是这话,顿时气恼,他一把拉起桃夭,“夫人,你为何为他说话?还要给他兵权?难道夫人忘了,息出是如何对待寡人的吗?如何把持着这个朝政的吗?此番正是一个好机会,息出曾经立下军令状,不退楚军便提头回来,如今丰城己失,息出势力大大减弱,不正好除去他吗?” 桃夭早己猜到息侯有这份心思,急道,“关于正卿,臣妾曾书信于君上,君上可看过?” “寡人看了。” “那君上可明白?”桃夭追问。 息侯冷笑一声,“寡人不明白。” “如此,容臣妾再向君上禀明。” “不用了。”息侯拂袖一甩,桃夭一愣,上前拉着息侯的胳膊,“君上,事关重大,事关息国安危......” 息侯显然有些不耐恼了,“夫人。”他重重说道,“夫人为何去了一趟丰城,便和以前不一样了?处处为息出说话,难道夫人受了息出收买,也像其他群臣那般,准备投入息出阵营?” 什么? 听到息侯的质问,桃夭惊讶的张大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息侯说完便后悔了,但是,他也很失望,原以为,夫人会与他一样高兴,他即将获得大权,息出大败,己不足为患,可是为何,她却为他求情? 放了息出便是放虎归山,这点道理,夫人也不懂了吗? 再者这几年来他受的苦,是恨不得立即烹杀了他。 息侯脸色深沉,目光透着一股杀意,不再理会桃夭,大步朝外走去。 “君上?君上?” 凭桃夭如何呼喊,他也没有回头,步子反而越走越快。 第139章:息乱 “公主?” 适才二人争执,玉瓒侯在一则,又惊又慌。 桃夭缓缓转过身,神色凝重。 “公主太着急了,君上如此憎恨正卿,又怎肯轻易放了他?公主应当慢慢劝君上。” 桃夭来到几案后坐下,眉头紧皱着,良久才说来,“我怕来不及了。” 玉瓒一惊,“难道楚军真的会攻来?” 桃夭听言,一个机灵,“玉瓒给我更衣,我要出宫。” “公主要去那里?” “去见族长。” 明华殿。 适才桃夭的话虽然让息侯失望,但并没能影响他的心情,他从来没有这般高兴过,开心过,殿里回荡着他兴奋而激动的笑声。 “司宫,寡人做到了,寡人做到了。” 司宫在一旁拭泪,“是,君上做到了,如今君上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了。” “真的吗?真的吗?” “嗯。”司宫频频点头,带着慈祥的目光看着他跟了二十多年的主子,“难道君上没有查觉,自息出兵败,朝臣对君上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正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对寡人恭敬过。” 息侯又是大笑两声,然后直直的躺在了榻上,心情无比放松,惬意。 他看着屋顶,朱红的梁木,刻着息国的图腾,那是一只展翅的鹰,尖嘴厉眼,息侯也想做那只鹰,翱翔于天地,有睥睨八荒,吞吐万像的气概。 看着看着,他便流下泪来。 “司宫,你说寡人能强大息国吗?” “能,如今息出败了没人再阻止君上,君上定能强大息国。” “然,寡人现在更有信心了,身边又有夫人辅助......”提到桃夭,息侯不免皱了眉头,“你说,夫人为何帮息出说话?” 司宫想了想,上前道,“奴觉得是息出蛊惑了夫人,息出知性命有危,想让夫人在君上面前求情。” “哼。”息侯冷笑一声,“夫人有才,却是妇人之仁,息出奸诈无比,他以为寡人会上当吗?” “自是,自是。” 息侯叹了声气,“此刻,寡人真想去看看那老匹夫,问问他,阶下囚是什么嗞味......” 正在这是有小厮来报,各位将军到了。 息侯嗖的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衣衫,“快宣。” 小厮退下,息侯来到正殿,端坐着,但见数位息将相继而入,这些皆是王军将领,本该受国君直接支挥,只是息出嚣张僭越,对其指手划脚,如今息出失利,大权自然被他收回了。 得知息出帅军归来,息侯便下令关闭城门,围住息出等残兵,捉拿了息出。 此刻他迫不及待的问来,“息出如何?他的那些私兵如何?” ...... 息侯与众将谈论片刻,颇为满意,在众将问起如何处置息出残兵时,息侯想了想,“他们是息出所养,早不是我息国将士,坑之。” 什么? 众将惊鄂。 息侯看着众将的表情,面有不悦,他嘴角一勾,冷言道,“怎么,不行吗?此等败军败将,还有脸归来,难道不该受到惩罚,给全军以警示?” “这......”毕竟有两万人呀。 “你们认为寡人说话不算数吗?”息侯露出阴鸷的目光。 众将互视一眼,喏喏遵命。 众将退出,息侯又哈哈大笑起来,像一个孩子这般随心所欲,直笑得泪水再次流下。 他终于可以做主了。 没人再敢忤逆他的命令。 他是一国之君,他掌握所有息人的生死大权。 这些乱臣贼子,自当不得好死。 笑过之后,息侯吸了吸鼻子,又问“孙拓呢?” 司宫道,“老奴这就去唤他。” “不用了。”息侯挥挥手,“寡人知道他是息出的人,不过,他对寡人也算忠心,也救过夫人的性命,就暂且留着他,你去警告他一番便是。” “喏。”司宫正欲退下,息侯又唤住他,“既然息出失势,那么这宫中也该清理清理了。” 司宫明白,这宫里太多息侯眼线,司宫当即领命而去。 片刻,殿内只余他一下,他唤宫人拿来酒水,独饮一杯,只觉不过瘾,端起酒壶又大大喝了一口,不管医者交待他不能大饮大食,一阵痛快之后,息侯再次倒在榻上,双臂伸开,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目光朦胧,想起很多事,幼时受息出责骂,甚至被打过手板,息出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对他冷嘲热讽,天下只知息国有正卿,不知有国君,阿姐被迫嫁去蔡国,导致阿姐命运多舛......他们姐弟俩受过他如此的欺凌,一朝雪耻,那种心情,比他登上君位还要激动,他终于摆脱了息出的控制,还令蔡国元气大伤,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 “君上,君上?”迷迷糊糊中,息侯被司宫唤醒。 他坐起身来,才见天色己暗,“寡人睡了多久?” 司宫回答道,“君上睡了两个时辰了。” 息侯哦了一声,“寡人还未睡醒,休得来吵寡人。” “君上,族长来了。” “族长?”息侯打着哈欠,“他来做甚?”息侯不免想到那个老得要入土的老头,平时关在宅子里两耳不闻天下事,当初他被息出欺负,他数次寻他出面,他只知劝他不可惹恼了息出,他还小,要听从息出教导......这些话,他早己听得厌烦了。 当即哼了一声,“不见。” 司宫劝道,“君上,那毕竟是族长,不能不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息侯想了想,“罢了。”起身整理一番衣衫,这才走出内室。 ...... 桃夭站在回廊下,望着明华殿的方向,焦急的等着消息。 片刻,玉瓒匆匆而来。 “君上召见族长了吗?”桃夭问来。 但见玉瓒脸色愁苦,“怎么了?”桃夭心里咯噔一跳,“君上没有见族长?” 玉瓒摇摇头,“见是见了,但是......不过一刻,族长便被君上赶了出来。” “什么?君上把族长赶了出来?” 玉瓒小声道,“是奴婢亲眼所见。” 桃夭心觉不妙,急步朝明华殿而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公主?” 桃夭道,“我低估了君上对正卿的恨意,如今君上正在兴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的。” “公主准备怎么办?” 桃夭闭了闭眼,叹了声气,“过两日我再去劝说君上,只望君上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嗯。”玉瓒点点头,柔声道,“公主也该休息了,公主刚回宫便这般马不停蹄的四下奔波,为君上着想,奴婢怕公主伤了身子。” “是有些累了。”不仅是身累,更是心累,桃夭默默的转身,在玉瓒的搀扶下朝自己的寝室而去。 接下来两日,息侯没来看望桃夭,桃夭也未去明华殿,不过,后宫并不平静,反而人心惶惶,许多宫人奴仆,莫明其妙的消失不见了,玉瓒一早起来,本想去寻宫人素,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的人影,后来问另一小奴,才知宫人素昨夜被司宫带走了。 不仅宫人素,还有好几个认识熟知的宫人。 玉瓒觉事态严重,连忙回报了桃夭。 桃夭沉吟片刻,“可有打听出他们去了何处?” “奴婢不知。” 桃夭抿嘴不语。 “公主是担心正卿吗?” 桃夭道,“我更担心君上。”顿了顿,“你去叫孙拓前来。” 玉瓒低下头,“奴婢听宫人们说,孙将军也被替换了。” 什么?桃夭一惊。 “还有......”玉瓒不敢说,吐吐吞吞。 “还有什么?”桃夭问来。 “今早,有两位大臣被君上收回了印绶。” 桃夭心口凉了半截。 “不能再等了。”她喃喃自言。 她以为给息侯两日时间,让他平静下来,便能做出更好的决定,谁知,息侯一发不可收拾了。 如今这番情况,外有强敌,朝堂内部也将混乱,而这一切居然是息侯所挑起,桃夭隐隐感觉到,息国己岌岌可危了。 桃夭再次去了明华殿。 司宫一见,满脸堆起了笑容,桃夭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直直朝书房而去。 但见息侯坐在几案后,几上堆着满满的奏章书简,息侯正埋头批阅着。 这在以往是万万不会的。 朝中之事大都被正卿拦了下来,落在息侯案上的一般都是无关紧要之事,如今全国大小事情,皆要息侯做主了。 是好是坏? 桃夭微微出神,息侯抬起头见她,脸色一喜,急急起身来到她面前,“夫人来得正好,寡人这两日忙得晕头转向,所有的政事,都堆在了寡人的案头上,夫人来帮寡人看看。” 桃夭暂且按耐住,随息侯坐在他的身侧。 她随手拿起一份帛书,未料正是处置息出的一份公告。 桃夭大吃一惊,“君上要处死息出还有那两万将士?” 息侯看着她,“有什么不妥吗?” “君上?”桃夭转过身,跪坐在他面前,“万万不可,君上暂时不能接受息出,臣妾可以理解,但如今息国危机未除,息出是难得的武将,君上不能......” “夫人的意思,息国可以没有寡人,也不能没有息出?”息侯顿时脸色一变,十分不悦,连着言语都变得尖酸起来。 桃夭顾不得他这几日的变化,继续道,“楚国不会善罢甘休。” “夫人就那么确定楚国会再攻息?” 桃夭不明白他此话何意,“难道不是?”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又道,“楚军能通过微遏关,朝中必有楚国奸细,难道君上也不查吗?” 息侯心中一个咯噔,但没有表现出来,随即他笑了笑,掩示心虚,“楚国己得三城,夫人放心,楚国不会攻来,至于奸细一事,寡人也会查的。” 桃夭皱着眉,“君上不知楚人阴险,楚军攻息,死了数万将士,区区三城,岂能让他们满足?” “楚军死了数万人那是蔡军偷袭而至,与我息国何干?” 什么? 桃夭未想息侯能说同这样的话来,她愣了愣,“蔡国也是为救息而来,蔡国元气大伤,楚再伐息,蔡必不会再来援救,君上这个时侯,更应该提高警惕,组织息军严防息都,那两万将士更不应该处死,这会让多少人寒心......” “夫人难道忘了,他们是谁的人?夫人难道以为,他们不会趁机作乱?他们本是败将,又私下逃离丰城,按国法本该受死。” “是臣妾将他们带出丰城,难道君上也要将臣妾处死吗?”桃夭气恼一时脱口而出。 息侯一怔,紧紧将她看住。 桃夭也知失言,只怪自己心急,便由着性子来,未料这样的话却引得息侯更加不悦。 “夫人是在威胁寡人?” 桃夭咬着唇,眼中是焦虑,是担心,还有一份压抑的怒火。 “臣妾没有威胁君上......” “好了。”息侯再次打断她的话,目光深沉,“寡人好不容易夺回大权,本想与夫人分享,未想夫人竟如此不得寡人之心,不仅向那贼子求情,甚至还搬来族长......”息侯深吸一口气,满满的失望,“夫人瞒着寡人向蔡国借兵,至寡人脸面不顾,但寡人念着夫人所做所为皆是为了息国,寡人不再追究,夫人在丰城甚为辛苦,夫人就好好在宫中休息吧,至于国中之事,寡人自会作主,来人,将夫人扶回寝殿。” 第140章:软禁 桃夭被软禁了,不得出入寝殿,息侯相告,等他处理完息出之事,一定会放她出来。 息侯本不愿这么做,他也十分内疚,但他怕桃夭又来为息出说话,于是下了狠心,总想着,等这一切过去了,他定会好好补偿于她。 而桃夭心里只剩下一片绝望。 她万万没有想到,息侯会如此固执,固执得看不到面前的形势,看不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而她也深深自责着,息出等两万将士因她而回息都,她信誓旦旦在他面前保证会说服息侯,可到头来,她却无计而施,她不仅低估了息侯的仇恨,更觉得对他丝毫不了解,她以为他软弱,可当真强硬起来,是谁也无法改变他,劝说他,他本是聪明的,以往是站在外面观注朝堂,如今他是站在朝堂中央,便迷失了双眼。 置自己的私心于国事之上,如此性子之人,那能谈得上是明君? 可这一切能怪谁? 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因息出的误导? 桃夭的心情低入谷底,处置息出的文书己经颁布了,听闻两日后便会将息出斩腰示众。 桃夭再次求见息侯,他己经避而不见了。 桃夭着急几乎日不能食,夜不能眠,玉瓒看着主子只得叹息。 “公主你己经尽力了。”玉瓒端着肉羹放在几案上,“越在这个时侯公主才更应该保重身子。” 桃夭幽幽说来,“我知道,可我实在咽不下。”她抬起头,脸色是无助,“玉瓒,我是不是做错了?” “公主说什么?” “我不该让息出回来。” “可是他们守在丰城也会被楚军所擒,甚至被楚军所害。”玉瓒道。 桃夭摇摇头,“或许我该劝他离开息国。” “啊?”玉瓒惊讶,四下看了看,见屋内无人,又上前一步,“公主可别说这样的话,如今殿内的宫人都换了,说不定全是君上的眼线。” 桃夭听言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万般无奈,“我却不知,君上是如此好杀之人,两万将士呀,他们何其无辜。” 玉瓒垂下双眸,想了想,“君上也是为了他的王权,为了那个位置,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命丧于此,又何止两万呢?” “是呀,又何止两万......”桃夭重复着她的话,不过此事并不能真正巩固息侯的王权,反而会给息国带来无尽的灾难。 坑杀两万将士,会让多少人寒心。 桃夭闭了闭眼,看着外面天气己暗,突然说来,“玉瓒,我必须去见息出一面。” 玉瓒惊讶,“可是公主要如何出去?有那么多宫人守着......”话未说完,但见主子看着她,目光坚定,“我可以扮着你。” ...... 入秋的天气,还是如此炎热,树上的蝉虫叫得让人心烦,“玉瓒”带着纱帽,跟在几个采购宫人的身后出了宫。 “玉瓒姑姑,你还要亲自出来为夫人购买物品吗?”有宫人问来。 “玉瓒”轻应一声,清了清嗓子,“夫人需要的东西,只有奴婢最清楚。” “是,是。”宫人一阵附合。 出了宫,玉瓒便单独离去。 廷尉院,“玉瓒”被护卫拦住。 “玉瓒”拿出令牌,“君上派我来,有几句话要带给息出。” 护卫虽觉奇怪,但见那令牌的确是息宫所出,他们诧异的看了“玉瓒”几眼,有些犹豫,“玉瓒”冷笑几声,“怎么,君上的旨意你们也敢违抗吗?” 护卫喏喏,明白这些日君上在搜查不忠之人,于是立即放了行。 “玉瓒”却也挺胸抬头,朝府内走去。 有杂役将“玉瓒”带进一间牢房,打开了牢门,“尔等退下。” 杂役退到一侧,“玉瓒”大步而入。 牢房里关着的正是息出,听到动静,他起身望来。 “玉瓒”这时取下纱帽,息出大吃一惊,原来此人正是桃夭。 息出正要下跪行礼,桃夭上前两步扶起他,“正卿无须多礼。” 息出感动,嚅嚅唇叹道,“臣未想夫人会来。” 仅数日未见,息出己是满头凌乱的银发,衣衫褴褛一身狼狈,神色也颇为颓废,目光混浊无神,这那里还是那一手遮天的权臣,分明就是己到暮年的老者。 桃夭的心跟着一阵绞痛。 她含着泪水,“正卿受苦了......” 息出无所谓的摇摇头,“为了息国,何谈受苦。”顿了顿又苦笑一声,“如今君上怎么样了?朝堂上怎么样了?” 都到这个份上,他还在为息国担心着,桃夭吸了吸鼻子,“君上很好,朝堂上......也很好。”她声音低低的,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底气,甚至觉得无颜面对他,“对不起,我未能劝说君上。” 桃夭自责不己,息出了然,他叹了口气,“臣不怪夫人,也不怪君上,便是君上不处死臣,臣也是不会苟活。” 桃夭惊讶,息出又道,“若不是因为担心楚军再会攻来,臣早与丰城共存亡,只是臣死了......”他看着桃夭,“君上年轻气盛,朝中并非君上想像的那般简单,以往有老臣镇着,有异心的臣工不敢露头,如今臣去,那些臣工们,恐难以制服,再者,朝中可能有楚军细作,这一切,只有仰仗夫人协助了,夫人有治国之才,臣将君上交给夫人,臣也放心了。” 桃夭终是流下泪水,“我只是一妇人,如何挡当这个重任,我会再劝君上,息国离不开正卿。” 息出摇头道,“君上之心不可变,只有臣的死,才能让君上真正放心,安下心来治理息国,夫人不该来看臣,怕君上会责怪夫人,以后连夫人也不信任了。” 桃夭极想告诉他,君上对她己然不信任,但是......她如何说得出口,如何再增他的苦恼。 她来此,本想听听他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还有什么能让她去做的,并且再向他问问,朝中谁可用,谁不可用,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那知接下来,她还未问出口,息出自己便说了,将朝中情况一一交待,桃夭认真听着,频频点头。 言毕,息出又跪下,言语悲彻,“臣死不足惜,夫人不可再为臣求情,不过那两万将士,还望夫人......君上若担心,可将他们将调至阵前,让他们死在战场上,也好比死在自己人手里。” 桃夭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难受得如抽空了一般,只道,“我一定会劝说君上。” 此刻的她又感到一阵羞愧,息国明明有这么忠心的臣子,为何她当初没能看见,没何她没有一丝办法,去保护这位忠臣?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着,她仅仅依靠着息侯,依靠着在他困难时,她曾对他的那点帮助,便想着能立足一个国家,便想着能为自己报仇,可是,连曾经掌握大权的重臣,也有无能为力之时,也有命不保夕之时,那么,她那点所谓的恩情,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怪息侯,不怪息出,不怪任何人。 她只怪生在这个乱事,只怪自己生为妇人,那么接下来,她要如何?她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她甚至眼看着息国的危机,都无力去阻止。 桃夭紧紧握住双手,息出以死也要成全君上,那么,她做为息国夫人又岂能轻言放弃? 第141章:跪求 再说牢房里,桃夭走后,息出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无力的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他一生强悍,不知不觉中引来君上的忌惮,君臣离心,他怎能不明白,可当他明白时却己晚了,他无法修和与君上的关系,那么,他就用另一种方式来教导他,来护着他,他不怕君上恨他,他只后悔因为他的方式,而令君上如今的性子软弱犹豫。 不过,听到君上要将他斩腰示众,他却从心里感到欣慰,一国之君就该有魄力,就该心狠,甚至冷血,那怕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 是的,他是君上的亲人,他是君上的叔伯,他愿意用他的鲜血来成全君上...... “呜呜呜......”一阵低声的哭声传来,在隔壁牢房关着的是他的儿子,息关。 “你哭什么?”息出无力问来。 “父亲,值得吗?”息关的声音充满不甘与愤怒。 “有何不值?”息出言语淡淡,其心口却也是猛的一紧,他愧对这个儿子,他明白。 “父亲便是不再乎自己的性命,难道连儿子的命也不在乎了吗?儿子不明白,儿子不甘心,儿子也委屈。”息关说出了心里话,失望得无一丝生机。 息出叹了声气,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关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轻声唤着儿子的名字,息关愣愣,嘴角微微勾起,是嘲笑,是讽刺。 “父亲对不住你,若不是你常惦记着取君上而代之,为父又岂能不放你一条生路。” 什么?息关猛的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切的爬到墙边,声音带着颤抖,“如此说来,父亲是故意的?父亲知道回息都必死无凝,父亲不惧,父亲却不告诉儿子?” 息关叹道,“在丰城,为父也曾想过放你一条生路,让你护送息夫人回息都,便是放你离开,只是......你的心思,为父明白,你心中有恨,你恨先君将长公主嫁入蔡国,你想坐上那个位置,你想找君上报仇,可你难道不明白,长公主做为息氏女子,当为国家付出,那怕是一生,长公主嫁蔡国,也是为父的主意,你连为父也憎恨着......为父不怪你,但为父终是放不下,为父死了,你必定会借此为难君上,必定会挑起息国内乱,因此,为父便带你一起......共赴黄泉。” “不。” 这样的话是多么的残忍,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 息关一阵尖叫,他激动万分,捶打着石墙,不是因为他即将身首异处,而是他父亲的心好狠,好狠。 “父亲,你为何要这么对儿子,为何呀?纵是儿子怨你,怪你,可儿子也敬重你,不错,儿子是惦记着君位,儿子有自己的私心,但儿子更是为了父亲,若有一日君上得势,又岂能放过了父亲,放过我们一家?丰城之战,君上只派父亲一人征战,分明就是要置父亲于死地,父亲既然明白,为何,为何还要如此?父亲,你让儿子寒心,让儿子寒心呀......” 息关控诉着,父亲对他的不公,父亲心里只有息国,只有社稷,那么他算什么?他的母亲,又算什么?父亲要为国献身,便要搭上全家的性命吗? 息关怨他,怪他,如今更恨他。 息关的哭声在牢房里回荡,悲恸凄凉,他从来不了解父亲,但他依旧敬重着他,甚至一心护着父亲守着丰城,不仅是自家的产业,更是因为不想父亲出事,可父亲又做了什么? 父亲的一心胆肝换来君上的无情,父亲要以身殉国,却也不为儿子留一条活路。 为什么?为什么? 息关仰首责问上天,息出紧紧闭着双眼,清泪也随之流下。 * 这厢桃夭回到息宫,直接去了明华殿,息侯不见,司宫见她一身装扮,吃了一惊,桃夭也不避讳,直言去了廷尉府,然后,便跪在明华殿外,为那两万将士求情。 息侯气得将几上所有竹简推倒在地,“她是魔障了吗?她不站在寡人身边,不相助寡人,却为那些乱臣贼子求情,她变了,她变了......” 息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司宫小心翼翼上前,欲言又止,他是最明白君上的心思,所以对君上这些日的所做所为,他不去阻止,不去劝说,但必竟,他是旁观者,纵然他不懂那些朝政大事,有些道理却也明白。 “你想说什么?”息侯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得闷声问来。 司宫赶紧跪下,动情道,“息出该死,死不足惜,不过,夫人也说得没有错,那两万将士纵然是息出的爪牙,杀了便杀了,但是会让全军将士寒心,君上恐留下一个不仁的名声。” “什么?连你也来反对寡人?” 司宫颤颤,“老奴一心为了君上,老奴明白君上的苦,明白君上的痛,君上也是最明白老奴的忠心,如今君上处置了朝中许多臣工,朝中人人自危,无论夫人为何如此固执,执着,想必夫人也有她的考虑,君上要稳定朝堂还需要与夫人携手共进,君上想想夫人为君上做的一切,老奴曾经不信夫人,可夫人的贤惠才干,是老奴看在眼里,君上何不卖夫人一个人情,夫人以后只会更感激君上,好好辅助君上。” 司宫的这几句肺腑之言,息侯却也听进去了,他在书房内左右踱着步,司宫抬头愣愣的看着他,但听息侯突然问来,“你说,夫人会不会是下一个息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司宫惊讶的张大着嘴,结巴道,“夫人只是一妇人,怎可能是......” “是了,是了,是寡人多心了,是寡人害怕了。”他挥挥手,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你且退下吧,让寡人想想。” “喏。”司宫退出到房外,一边看着仍跪在院中的夫人,一边看着犹豫不绝的君上,无声的叹着气。 玉瓒得到消息,立即跑到明华殿,见主子跪着,又急又惊,她多想冲上前去扶起主子,但她没有,她知道主子的脾气,主子如此费尽心思的为了息国,并非是她的私心,而是主子真的将息国当成了依靠,将息国当成了家,她劝不住,玉瓒只是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默默的试去眼角的泪水,无声无响的来到主子身旁,陪她一道跪在坚硬的青石路上。 桃夭偏过头来,嚅嚅唇,终是没有说话。 时光一点点流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空中突然乌云密布,一阵隆隆的雷声过后,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极快连成一串串水帘,打湿了发髻,打湿了衣衫,主仆二人一动不动,玉瓒一个寒战,欲脱下外套给主子披上,桃夭摇了摇头,只看着紧闭的房门。 目光坚定无比。 她相信息侯能从大局出发,他当初既然能想到新政,那么此刻,他只是暂时迷失了双眼,同时,她想到息出的话,她答应要好好辅助息侯,便不能失言,为了息国,为了息人,也为了她的家。 如此想着,桃夭挺直了腰干。 “君上?”司宫进屋禀报,“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夫人还跪着呢。” 息侯猛的一惊,似回过神来,终是叹息一声,“罢,去告诉夫人,说寡人同意了,可以饶了那两万将士,但是,息出必死。” 司宫听言,长吐一口气,“喏,老奴这就去。” “不,寡人去说吧。” 然而正在这时,便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有传令兵奔来,“禀君上,有刺客冲进廷尉府,杀了护卫数十人,将息关带出了廷尉府。” 什么?息侯刚撑起的身子,猛的又跌坐在席上。 第142章:恶梦 桃夭病了,这一病便是三月之久。 那日受了寒,她晕倒在明华殿外,更多的因为,听到息关逃出廷尉府,令息侯当即大怒,即刻下令斩杀息出及两万将士。 那夜息都城外血流成河,连雨水都无法冲洗干净。 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 原本开始繁荣起来的息都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包括桃夭的心,没入无边无限的黑暗之中。 她终是没能救下息出,没能救下那两万将士,天意吗? 桃夭坐在亭子里,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阴沉沉的,深秋了,己好几日没见着阳光。 “起风了,公主回屋吧。”玉瓒在一旁提醒着,过了良久,桃夭才懒懒的收回目光,“走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亭子。 刚回到屋子,息侯便来了,他显得十分高兴,其实这几月来,他一直都很高兴的,他夺回了大权,他处置了政敌,那怕血流成河,那怕尸骨累累。 息出曾担心,会有朝臣不服息侯,他错了,在息侯的手段下,那些朝臣恭顺得很,而她也错了,一个初执牛耳之人,被权力左右了心性,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却也善良的国君,权力在他手里犹如玩具,他兴奋,他乐不可支。 “夫人你可知今日朝堂发生了何事?”息侯在桃夭面前坐下,迫不及待的说来。 桃夭淡笑,令奴仆准备热浆为息侯盛上。 “何事?莫非君上又处置了那位不听话的臣工?” “正是。”息侯高兴的应了一声,并没有查觉桃夭言语略带的讽刺,他继续道,“寡人削了他的爵位。” 桃夭一惊,削去爵位如此大的事,竟被他轻轻松松说来,“宗室也同意?” 息侯不以为然,“寡人是一国之君,何须事事请教宗室,此人辱没新政,抵制新政,夫人觉得该不该罚?” 桃夭一时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君上此罚可否重了些?” “重吗?”息侯挑了挑眉,“寡人却不觉得,夫人不知,当初息出反对新政,此人便跟在息出背后闹得最欢,寡人早看他不顺眼了,还有一些老臣,寡人都记在心里呢,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寡人的,今后寡人都要一一讨回来,要让诸臣都知道,息国到底是谁做主,君君臣臣,他们要明白何为君臣之道......” 息侯的话是当初桃夭说给他听的,那时,他处处受欺,胆小懦弱,她鼓励他,树立他的信心,却未想有朝一日,他运用得得心应手了,甚至成为他享受权力的借口。 君君臣臣,君臣之道,是她错了吗? “君上?” “嗯?” 面对息侯一幅懵懂无知的表情,桃夭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诸臣都是国之栋梁,君上不用太苛刻了。” 息侯听言大感不悦,又觉得诧异,他疑惑的看着桃夭,“寡人皆是按夫人的话行事,为何夫人又反对了?” 桃夭一怔,心中暗暗叹气,一时间,她又想起息出的的嘱托,桃夭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起来,“息国刚经过大战,且楚仍对息虎视眈眈,群策群力,纵然有臣的话不和君上之意,君上可听之,驳之,却不可以此为借口,而处治了与君上意见相左之人,君上要让众臣知道何为君臣之礼,但君上也要懂得何为驭臣之术,并非一昧的阻止他们,打压他们,再者,君上的危胁己经不在了......”说到这里,桃夭只觉心痛心酸,她顿了顿,“君上要做的是安抚朝臣,团结朝臣,以恐楚军再伐。” “驭臣之术?”息侯听言略有所思。 桃夭继续道,“君上博览群书,圣贤君王是如何治理国家,管制众臣,君上应当学习。” “夫人的意思是要恩威并重?” “然。”桃夭回答。 息侯挑了挑眉,“夫人所言甚是,不过要等寡人将那些旧臣全部铲除,夫人不是说过,朝中有细作吗?寡人便趁机除去那些不忠之人,树立了威性之后,自然会施以恩惠,夫人可知息关至今未寻到,难免他不会与朝中之人勾结来对付寡人,所以寡人必须将那些曾与息出走得近的臣工一一解决了,才能安枕无忧,夫人放心吧,不过夫人提及楚人袭息,寡人觉得夫人忧心过重了。”息侯又笑了两声。 “君上何以认为?” 息侯不再多说,敷衍了两句,桃夭却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了自己,一时心急,脱口追问。 息侯有些不烦耐了,挥了挥手,“寡人还有国事要处理,夫人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吧,寡人知夫人聪慧,国中之事寡人有不懂的,会来询问夫人,其余的夫人不用在问了。” 言毕,起身离去。 桃夭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出了好一会儿神。 “公主,奴婢觉得君上变了好多。”玉瓒嘟了嘟嘴,“原以为君上处置了正卿,也算了结了一件心事,未想君上......倒有些过河折桥了......” “玉瓒不得胡说。”桃夭呵斥道,“妇人本不该干涉前朝之事,他说的没有错。”言语带着嘲弄。 “可是公主并非干涉,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息国......”玉瓒还想说什么,桃夭打断了她,“罢了,别说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玉瓒看着主子担忧哀愁的神色,只得缓缓而退。 可桃夭那能睡得着,只要一闭上眼,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情景,还有息出那一双期盼的双眼。 息出的死并没有熄灭息侯的仇恨,也没有让他清醒过来,他一昧的排除异己,她不能说他做得不对,然而,形势却不允许他如此,她劝多了,他烦了,其实她也烦了。 桃夭迷迷糊糊想着许多事,却也抵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梦里好似回到了战场,烽火,杀戮,嘶喊,息军一个个倒在面前,还有熊赀,是了,熊赀正笑着看她,好像在说,你输了。 她想起与熊赀打赌一事,熊赀许她十日,她带着息军逃离了丰城。 接着便是楚国大军围攻息都,息侯突然站在她面前指责她,是她把灾难带给了息国......还有那两万将士,变成了厉鬼,向她索命。 桃夭猛的惊醒,满头大汗。 外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玉瓒几乎是冲了进来。 见她惊慌失措的神色,桃夭皱眉问道,“怎么了?” 玉瓒声音发着抖,“楚军......楚军攻来了,己将息都围住。” 第143章:城下 息国朝堂一片混乱,众臣无不大惊失色。 “君上,快快组织将士迎战。” “不可战,可派使臣议和。” “向蔡国救助。” 众臣反应不一,息侯紧皱着眉头,“慌什么?楚国刚伐我息国,得了三城,又是寒冬将近,他们未必敢出兵?” “都兵临城下了。” “那又如何?他们不是只围不攻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臣上例问道,“不知君上认为楚军意欲何为?” 息侯却也慌乱不己,完全没了主意,额上全是汗,他突然看向一侧,“正卿......”然而,刚一开口,却是愣住,左侧臣工早己没有息出的影子。 他这一喊,也让朝堂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无不神色惊鄂,君上刚才所唤可是息出? 大家心里明白,这时才想起息出的好来,个个低着头,唉声叹气。 息侯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息出是他亲自下令斩杀,如今朝中出大事,潜意识他想到的居然是他。 息侯怒视众臣,推案起身大步离去。 “君上?君上可要想个法子......”众臣跟在身后,被禁军挡住。 息侯怒气冲冲走在九曲回廊上。 “楚国这是何意?” “熊赀要返悔吗?” “他得了三城还不满意?” 司宫跟在身后,听言立即上前道,“君上想不到法子,老奴觉得可与夫人商量商量。” 息侯一听,更是一怒,“以前有息出,现在有夫人,你也当寡人是摆设吗?” 司宫吓了一跳,“老奴不是此意。” 息侯哼了一声,司宫抹抹额上的汗,但听息侯说来,“你且去楚营问问,楚军只围不攻,必有所求。” 司宫立即领命,息侯派他前往,只因,他知道息侯与楚王的盟约,说起话来却也方便了些。 司宫离去后,息侯回到明华殿,瘫坐在榻上,只觉心烦易乱,他将宫奴全都赶了出去,任何人也不想见,只直直的瞧着一把利剑出神。 那把剑正是息出所赠,当年,他的父亲在宗庙为他举行冠礼,息出亲自为他授冠,并送上这把利器,意为强大息国,开疆扩土。 可如今呢,楚国再次出现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息出还在...... 不!他坚决否定了这个假设,这比亡国还要让他难受。 息出死了,息出该死。 他突然冲上前,取下长剑,狠狠的丢在地上,又用双脚踩了又踩,“寡人不信,寡人离开了你,息国就不能生存下去......” * “夫人请回吧,君上此刻任何人也不见。”宫人回禀道。 “你们让开。”桃夭气极欲硬闯,一群宫人立即跪了下来,战战栗栗的卷着身子匍匐于地,“君上之令不可违,君上会责杀了奴婢们。” 桃夭明白,息侯己将宫规重新定制了一番,主要是强化了自己的权力,若冒犯了君上,定会受到严惩。 桃夭见着跪了一地的宫人,紧紧咬着唇,片刻,“司宫在何处?” 有宫人小声回答,“君上派司宫去楚营谈判去了。” “谈判?”桃夭诧异,“不是该派大臣吗?为何让司宫前去?” “奴婢不知。” 桃夭无奈,不知息侯心中打算,只得拂袖而去。 “公主要去那里?”玉瓒见主子并未朝寝殿而去。 “去大殿,先安抚众臣之心,听听他们的看法。” * 这厢司宫去了楚营,却也极快的回来了。 “如何?”息侯迫不及待的问来,司宫脸色是一片苍白,他“咚”的一声跪在息侯面前,“老奴没见着楚王。” “嗯?” “不过,老奴看见了楚国客卿。” “你是说彭仲爽?” 司宫点点头,“正是此人。” “他可有说什么?” 司宫缓缓言道,“君上,楚国发兵全是蔡国所害呀。” 息侯不明白,“蔡国所害?” 司宫眼角挂着泪水,“彭仲爽将老奴责骂一通,原来三月前君上与楚王定好盟约,要一挫蔡国,谁知蔡国借道江国,偷袭了楚军,至楚军丧失五万兵马,之后,楚王擒住蔡侯,责问蔡侯,若不是蔡侯事先得到消息,又怎能于背后偷袭了楚军?那蔡侯却说,是君上将与楚国盟约之事告诉了蔡国,还说是以息国为饵引楚国上当,只为杀掉楚王,以解南方之威胁,楚王最恨这两面三刀之人,是以再伐息国,立势攻下息都,为那五万楚将报仇。” “什么?”息侯听言,脸色大变,不由得踉跄数步,身子摇摇欲坠,司宫赶紧扶着他。 息侯神色恍惚,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之后呢?你是如何说的?” 司宫泣道,“老奴当时也吓了一跳,即刻表明这是蔡侯的阴谋,君上决不是这样的人,望楚王查明。那彭仲爽见老奴说得诚恳似也半信半凝,只道此事重大,他会禀报楚王,不过,若君上真是被冤枉了,还望君上亲自前往说明,这样才能彰显诚意。” 言毕,巴巴的望着主子,等着主子的决定。 “让寡人亲自去见楚王?” 司宫点点头,“彭仲爽是如此说的,但是,老奴觉得君上去楚营太危险了,可不去,楚国又......君上这该如何是好呀?” 息侯听言怔住,是呀,这该如何是好? “蔡季,实在欺人太甚。”息侯大骂一声,将脚下的几案踢翻在地,突然又哈哈的大笑起来,“蔡季被楚人所擒,早己颜面尽失,成了诸侯国的笑话,他便想着陷害我息国,好一个蔡季,你且等着,寡人一定要将你碎撕万断。” 息侯怒目圆睁,甚为狰狞,他自认为这一生只有两个敌人,一是息出,二是蔡国。 如今息出己灭,蔡国他也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好,寡人这便去见楚王,寡人要将蔡季的阴谋告诉楚王,寡人要发兵攻打蔡国。” 息侯狠狠的说着,神色几近疯狂。 司宫见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总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君上当真要去楚营?” “然。” “可是若楚王问罪......” 息侯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刑不上大夫,罪不责贵人,何况寡人是一国之君,是周天子堂堂正正封的君主,便是如今礼乐坏崩,但他楚国要称霸诸侯,要让诸侯诚服,必不会对寡人做出无礼之事,寡人便轻车前往,以表示诚意。” “什么?君上还要轻车前往?这万万使不得。” 息侯道,“是寡人做的事,自然要寡人去承担,寡人不是那贪生怕死之人,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寡人便出发,寡人亲自去与楚王谈判。” 第144章:城下(2) 次日天空明亮,似乎是个好天气,但谁也不知道,这一天,将被载入历史史册,在滚滚历史长河中划上重重的一笔。 “你说什么?君上一大早出城了?”桃夭问向玉瓒,玉瓒点点头,“公主让奴婢打听君上的事,奴婢是听明华殿的小宫人说起。” 桃夭听言只觉不妙,“楚国大军在外,君上这是要做什么?” 昨日她去了大殿,与几位臣工商议退楚之事,因她在国人心中的地位不低,又曾辅助君上实施新政,颇得君上宠爱,如今大敌当前,臣工却也没有在意她一妇人是否该上朝议政。 大家商量一番,若战,的确不是楚军对手,且蔡国己不可能再来救援,只有议和才是最为保险。 然而楚军必定要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 桃夭本想再与息侯商议,谁知,息侯出了城。 “朝中大臣可知?他们难道就不拦住君上?” 玉瓒道,“听闻君上没有告诉众臣,不过,现在大臣己经知道了,正聚在大殿等侯消息。” 桃夭立即道,“走,我们也去大殿。” 桃夭去了大殿,才从司宫口里得知息侯去了楚营,桃夭再问为何君上要独往,司宫支支吾吾不能言语。 桃夭见司宫神色,心觉有疑。 当即退出大殿,唤了司宫前来。 事情紧急,桃夭直言道,“昨日你去了楚营,与楚王都谈了些什么?” 司宫心下一惊,想起君上的叮嘱,万不能让夫人知道。 司宫依旧支吾着,“君上让老奴去探探口风,那知,楚王让君上亲自前往。”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说谎吗?” 桃夭严厉指责,“君上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甚至瞒着众臣,你可知,君上这一去凶多吉少,若君上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就成了息国的千古罪人了。” 司宫听言啊了一声,瘫倒在地,他身子瑟瑟发抖,其实他也不赞同君上独往,可是他劝不住君上,君上说楚王不会为难于他,他信了,因为他觉得彭仲爽此人挺好相处,臣子如此,那么做为君王的想必也该如此。 司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君上与楚王有盟,楚王应该不会对君上不利......” “有盟?什么有盟?”桃夭惊问。 司宫才知说漏了嘴,紧紧的将嘴捂住。 桃夭气得不行,“你到是快说呀,难道真想亡国吗?” 亡国?司宫猛的抬起头来,但见夫人冷峻而着急的眼神,一幅大祸临头的神色,己是六神无主了。 “奴说,奴说......” 半个时辰后。 桃夭跌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屋内只有司宫,玉瓒与桃夭三人,只能听到计时器的滴水声,及彼此的呼吸声,便是一阵可怕的沉默,压抑的沉默。 玉瓒张大着嘴,慢慢看向桃夭,不敢相信适才司宫所言。 司宫低头着,垂着眸,神色紧张。 桃夭嚅嚅唇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怪不得息侯能如此肯定,楚军不会再攻来。 怪不得楚军只攻息出的三处封邑。 怪不得熊赀能无声无息的通过微遏关。 是了,她与息出猜测朝中有楚军细作,却从未想过,那细作便是息侯。 他怎能如此糊涂?如此糊涂? 桃夭紧紧咬着唇,仍止不住惊叫一声,这个消息如一计响雷在她头上炸开。 荒唐,大大的荒唐呀。 司宫与玉瓒皆被这一叫声吓住。 玉瓒立即来到桃夭面前,“公主?” 但见主子泪流满面,是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就如天塌了下来,她的世界再次黑暗。 “息国完了。” 什么?玉瓒惊住。 司宫听言,立即跪移两步,“夫人说什么,难道楚国当真要对君上不利?” 桃夭神色木木,竟是笑着看向司宫,“难道你还认为楚王只是请息侯去喝酒吗?” 司宫大惊,瘫倒在地,半响,又爬到桃夭面前,“夫人,要救救君上呀,君上如此,虽为除去息出,可也是为了夫人,夫人在蔡国受辱,君上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君上是想为夫人出气呀。” 出气便可以置国家利益而不顾吗?桃夭好想责问,可她该责问谁?司宫还是息侯? 她一把抓起司宫的领子,却发现自己紧张的说不出一句话了。 事情己到了这个地步,又该如何?他为何还要亲自去与楚国谈判,难道不知那是一场鸿门宴? 息侯呀,君上呀,你原本是聪明的,怎可去相信楚国?怎可能与虎谋皮? 便是你一心想除去息出,想为我出气,也有其他方式,为何选择这么一条置自己于死地的路? 你葬送了息国,葬送了江山社稷,你将如何去面对息国的先祖?还有上万的息人,上万的将士? 桃夭将司宫一推,自己踉跄数步。 “夫人?夫人?”司宫看着桃夭的神色,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此刻,他真是后悔莫及,他为何不去阻止君上,起码也该告诉夫人一声呀。 司宫也是泪流满面,慌慌张张的再次爬上前扯着桃夭的衣袖,“夫人救救君上。”在他心里他己顾不上什么息国江山,他只想君上不要有危险,能好好活着。 桃夭低下头看着他,神色怪异,是悲是痛,是伤是哀,“救他?我该如何救他?你来告诉我,我要如何救他?”她突然大声问来,目光狠绝,眼眶猩红。 司宫吓住,向后一仰再次跌坐在地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主,你怎么了?” 桃夭忽尔呵呵的笑了起来,“若以我的命可以换回君上,我也认了。” “公主不可。”玉瓒听主子这么一说,心疼不己,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桃夭摇着头,悲愤道,“君上之过,何尝不是我之过呀。”她捂着脸颊,哭得伤心欲绝,自责,痛苦,无助,愤怒,各种心情,压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全身痛得犹如上万把尖刀,一刀刀割着她的肉,吸着她的血,她多想就此死去,不必再承担这无尽的折磨。 她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依靠,付之东流了。 若她猜得没错,楚军很快便会攻城,那么整个息国,数万将士,数万息人该怎么办?息国的江山社稷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鼓声,从远及近,接着,四下开始骚乱起来。 有人在外面奔跑,有人在外面嘶喊,惊慌失措。 桃夭一惊,立即冲到殿外,但见城门方向,一股乌云袭来,不!那不是乌云,是狼烟,是楚军攻城的信号。 桃夭紧紧扶着梁柱,手指掐入柱子,指甲折断。 玉瓒也跑了出来,看着四下乱窜的宫人,惊鄂的张大着嘴,这是什么情况? 她立即抓住一人询问,宫人道,“楚军攻城了,大家都在逃命,夫人也快走吧。” “诸位大臣呢?” 宫人颤道,“早走了,大殿己空无一人。” 玉瓒慌张不己,“不是还有守城的息军吗?” 宫人摇着头,拼命想挣脱掉玉瓒的束缚,“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只知大家都在逃命,有人说,君上被楚军抓住,楚军快要攻入城了。” 言毕,反将玉瓒一推,朝前跑去。 “这......这......”司宫看着这一幕实难相信,清晨是他亲自送君上离去,适才众臣还在大殿商议呢,怎么突然这间,一切都变了? 远处,鼓声,炮声越来越大,甚至还能听到嘶杀声,司宫突然大叫一声,“君上,是老奴误了你,误了你......” *#####推荐基友鹿鸢的文:《竟风流之娇色无双》 亡国公主司马丹在一次意外众突然有了预知之能,借得此能,她三番两次救得暗恋之人于危难。 可是,她能预知别人的命运,却唯独不能预知自己。 那日,她如断翅的蝶,纵身跃下那高高的崖。 ......... “那一袭白衣的俏郎君哟,你是在为何人,日日奏那一曲凤求凰?” “我的妻。” 鹿鸢,对,就是小说中的鹿鸢本人。 第145章:城下(3) 的确,楚军扣留了息侯。 这是彭仲爽之计,他向熊赀言明,要迅速的拿下息都,必须先拿下息侯,以他对息侯的了解,诱使息侯前来,息侯必至,如此,便可以息侯为挟,令息都守军投降,同时也打击了息国士气,连一国国君被擒,国人又该如何? 如此,才有攻城的炮火响起。 而此刻,息都城下,烽烟己起,楚军如蚁袭来,息军抵挡一阵,实在难以支撑,且楚军告之,息侯己降,众息军面面相觑,有将令知道国君去了楚营,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得放下武器,然而有降者,也有顽强抵抗者。 一些将士势要与息国共存亡,加之有不少息人纷纷拿起武器,冲向城门。 楚军虽然攻破了息国大门,但在城内却遭受抵抗。 息都己是一片混乱,嘶杀四起,人仰马翻。 各条街巷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尽管熊赀下令,不要伤了手无寸铁的国人,然而,这些国人都拿起了武器,异常凶勇,他们要保护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无辜之人难免不受到伤害。 一个小儿坐在一堆尸体旁,满脸是血,嚎啕大哭,在他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屋子,在他四周是互相拼杀的士兵,个个狰狞如吃血的野兽,他不明白,刚刚还跟在父母身后在街上售卖物品,母亲告诉他,有了钱便给他买果子吃,为何瞬眼之间,冲来这么多人,拿着刀剑,父母死了,一同摆摊的邻人死了,整条街只有他一人还活着...... 小儿的哭声不能阻止杀戮,尽管大多数息人拿起了武器与息军一道捍卫自己的家国,但面对强大的楚军,也是螳臂当车。 没有将领指挥,终归是一盘散沙。 从清晨一直杀到黄昏,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去王宫,保护息夫人。”众人相应纷纷朝王宫退去。 王宫位处息都中央,有高大的宫门,坚厚的宫墙,丝毫也不比城门差。 当息军与国人退至王宫处,一一排开,与逼近的楚军对峙着,他们拿着长戟,铁锹,木棍,简陋的武器令人感到好笑。 然而他们的气势却不输于任何一位楚军。 楚军却也不敢上前,因为熊赀早有下令,不得擅自攻入王宫,先锋者是鬻拳,他骑着高马,只将王宫紧紧看住。 “来人。”他大吼一声。 立即有传令兵上前。 “禀报大王,息都己拿下,臣等己将王宫围住,等大王指令。” “喏。”传令兵策马而去。 与之同时,还在王宫后院的桃夭,带领一队禁军登上了高高的城楼。 举目望去,城下一片赤色,楚军的大旗上,赤底白字“楚”尤为醒目,随着寒风,猎猎作响。 相峙的两军也都发现桃夭的出现,皆朝她看来。 一时间,原本宣闹的息都城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是?”鬻拳微眯双眼,打量着城楼上的那一抹浅色。 桃夭着素白锦袍,不施粉黛,与四周的铁骑,铁甲形成鲜明的对比。 犹如铜墙铁壁之中开出一朵素颜白花。 寒风吹起她的披风,吹扬她的长发,那软弱的身姿,似乎将要乘风而去。 “该是息国夫人。”副将在鬻拳耳边回答。 传闻息国夫人之美,不在齐姜之下,堪比仙子。 这些人没见过齐姜,更没见过仙子,此番目睹息夫人,当下暗中惊叹,不由自主的相信,美若天仙这个词。 鬻拳也不免心中微微一漾。 “咦,下雪了。” 队伍里传来将士的惊呼声。 鬻拳似回过神来,抬头看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何时阴沉下来?还没有入冬,怎么雪花飘扬? 桃夭也望向这满天的乱雪,神色凄凉。 早在司宫告诉了她这一切,便知息国己走到了尽头,楚王那里是要与息侯谈判,而是要擒住息侯,逼息国投降。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快。 快得她还来不及思考对策。 快得来没有任何预兆。 息都还有数万人马,竟让楚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入了城池。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浓浓的血腥味,烽火味,还有淡淡的风雪味,冰冷刺骨。 宁静的息都,阴沉的天空,飘扬的雪花,升起的狼烟,堆集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残忍,冷酷,这便是追求权利的道路,阴谋,战场,死亡,灭绝。 桃夭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纵有万般不甘,如今兵临城下,她不得不相信,她所有的希望,都如这满天的雪花,落地即化。 那是一种走投无路的境界,那是一种逼入绝境的死亡。 又像是一场梦。 她仿佛看见地狱之门己然打开,要将她深深的吸了进去。 寒风吹打在身上,雪花飘落在发髻,她突然觉得她一生中所有的不幸都与这雪有关。 与蔡季分手,祖母离去......如今楚军攻息,都是在这样满天雪花飘落时。 她伸出手,雪花落入掌心,晶莹剔透,却如刀剑一般刺得人疼痛,从手心传入她的全身。 突然,马蹄如雨。 数万楚军让出一条道来。 数骑直冲而来。 城下守卫的军民,顿时燥动起来,紧紧握住手上的利器,下了最后的决心,楚军要攻占王宫,必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然而,数骑只在他们面前停下。 为首的那人,玄衣黑甲,腰间一把玄铁长剑,一领赤色披风,威风凌厉。 他目光灼灼,紧紧看着城楼上那人,神色深沉得可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他身边有一个白脸儒士,“丫头,你站那么高做甚?”声音不大,但在场无人喧哗,使得人人能闻。 桃夭缓缓朝他看来,神色有恍惚,过了好一会儿,好似才回过神,“尔等贼子来我息宫做甚?” 她的声音是如此飘渺。 儒士一时还不知怎么回答,看了看身边的主子,又抑起头,“有什么话可与大王面谈。” 大王? 息军听言吃了一惊,原来此人便是楚国国君。 那位儒士正是彭仲爽无疑,在他旁边是斗丹,熊赀另一侧是公子元等几位楚军将领。 而此刻公子元也紧紧看着桃夭,抿着双唇,心口微不可查的一丝颤抖。 桃夭的目光将众人一扫,最后落在熊赀身上,顿时凌厉得如一把利剑,似乎在说,“熊赀,你好卑鄙。” 熊赀一直未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迎上她的质问,好似在回答,“大争之世,不进则退。” 桃夭继续,“你便以这般阴险的手段来取得胜利吗?” 熊赀回答,“就算与息军面对面的开战,息军可有胜算?如此,减少息军伤亡,岂不更好?” 桃夭讽刺道,“满城的尸体,堆集如山,就是你所说的减少伤亡?” 熊赀回答,“若他们不拿起武器反抗,又岂能如此?” 桃夭嘴角一勾,“屠我国民,杀我家人,岂有不反抗之理?” 两人做着无声的交流,熊赀从她眼中看到的是愤怒,她从熊赀眼中看到的是坚定。 “他们在干嘛?”斗丹见主子与桃夭互视,却不说话,不由得十分诧异,低声问向彭仲爽。 彭仲爽捊了捊胡须,一本正经道,“大王与那丫头在脉脉传情。” 斗丹一怔,很想打他。 “息侯在何处?”桃夭终于开口问来,清冷的声音回荡着。 “息君很安全。”熊赀回答,低沉深厚。 “如此,楚王打算将息侯如何?” “你且下来,寡人便告诉你。” 二人一问一答,在两军对垒之中,简单明了。 桃夭一阵嗤笑,“堂堂楚王诱擒一国之君,难道想故计重施?可惜,我只是一介妇人,对楚王而言没有多大用处。” 言毕,竟抬脚迈上了女墙。 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第146章:息灭 最紧张的莫过于玉瓒,“公主?”她立即冲到主子面前,泪流满面,“公主你快下来,你不要吓奴婢呀。” 司宫与众禁军顿时跪了下来。 这厢熊赀,脸色一变,握着疆绳的手,微微一抖,但他极快稳定住了情绪。 彭仲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斗丹瞪大着双眼,公子元眉头紧紧皱起。 鬻拳等一些将领也一口冷气提到嗓子眼。 熊赀只觉心跳如鼓,从来没有过的紧张与恐惧突袭而来,他知道,她必有反抗,未想却是如此激烈。 同时,他也升起一股怒火,她是聪明的,勇敢的,她应该明白,此举乃下下之策。 他那里知道,他攻占一个国家,一座城池,而她失去的却是全部的希望。 她正挑眉看着他。 熊赀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大声说来,“善,你且跳下,你也不过一介妇人。”言毕,抽出腰间长剑,“众将听令,息夫人跳下之际,便是我楚军屠宫屠城之时,所有息人,一个也不放过,然,息夫人若降,便不可伤一人性命。” “喏。”数万将士齐声回应,震天动地。 桃夭听言,气得咬牙切齿,熊赀,你够卑鄙! “属下愿与息国共存亡。” “我等愿为夫人一死。” 未料息军并未被楚军气势所吓住,他们纷纷表示赴死的决心,然而,便是这般,令桃夭如何忍心舍了他们的性命。 桃夭朝众人望去,队伍里不仅有穿着铁甲的将士,还有身着葛衣的国人,有青壮年,还有老者。 桃夭不免想到自己受刺客袭击那日,也是这些息人赶来,帮她赶跑了刺客,如今,她受楚军围攻,仍是这些息人,只是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是几位刺客,而是几万楚军。 此刻,她冰冷的心,才得到温暖。 其实她没有打算真的跳下去,她只是在赌。 熊赀不是乐意此举吗? 她赌他是否会放弃攻息,显然她错了。 攻息他是志在必得,不,他己经得到,何谈再放弃,她反而受他一将。 如果她死了,他必将屠城,她留下这条命,他便留下那些将士俘虏,甚至还包括息侯的性命。 他说过,他们不陌生,她曾生活在楚宫,虽然她不相信那幼时情意能说明什么,但却是她唯一的赌注。 她也觉得可笑,不过,她又好像赌对了。 其实,是她无从选择而己。 死她一个不足为惜,还有那么多的人难道要陪她一起? 他们家有老小,家有妻儿,这份情,她如何承担得起? “公主......”玉瓒己哭得无法呼吸,她没有再劝她,只是紧紧将她看住,玉瓒心里想着,若公主当真跳下城楼,那么,她是自然不会独活的。 桃夭回过神来,看着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姑娘,也是心痛难忍。 “玉瓒......” 玉瓒只是摇着头,忽尔又吸了吸鼻子,“不管公主做什么样的决定,奴婢都会跟着公主。” 这样的话,桃夭听过多次,但这一次,她突然流下泪来。 玉瓒朝她伸出了手。 而跪在一侧的司宫,跪移两步,“夫人,一定要救救君上,救救君上。”他明白,楚王己经下了令,夫人一死,必屠宫,杀君上,那么夫人活着,君上也会保得一命? 他无法去深思其中原因,只想他的主子能活着。 此刻,城下的熊赀也是紧紧的将她看住,没人知道,他的紧张,便是彭仲爽与斗丹也没看出一丝异端来。 他们知道大王心悦她,自然不舍得她,他用息军的性命来威胁她,而那丫头是否会妥协,见大王神色,好似胸有成竹,却不知,他们大王真正的心情。 直到,那丫头跳下了女墙,二人才松了口气,熊赀却是闭上了双眼,身子微微颤抖着,身上早己被汗水打湿,他高坐在马背上,却是一动未动。 “轰隆”一声,宫门打开,楚军们按耐住冲入王宫的冲动。 但见桃夭走出了宫门。 短短的宫道对她而言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熊赀猛的回过神,策马迎了上去。 众息军急将他们的夫人护住。 熊赀勒住缰绳只将桃夭紧紧看住。 突然,他朝她伸出手来,桃夭冷眼看着,并未回应,只道,“希望楚王信守诚诺。” “自然。” 桃夭垂下双眸,紧紧握住双手,退至一边,示意楚军可入。 可想而知,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出这么一步,她是多么艰难,此举,便是降了。 她主动让路,让楚国铁骑进入王宫,代表着进入息国最高的权力中心,从此,息国灭亡。 桃夭深感罪孽深重,虽然她一女子根本无法力挽狂澜,但毕竟是她打开了息宫之门,此刻她脸色苍白,身子颤抖,好似会随时倒下,她强烈的想镇定下来,保持最后一点尊严。 可她又感到一阵头晕,像是被人腾空抱起,一阵天旋地转,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看到一双深邃的眸子,耳边是一阵欢呼声,“楚国万岁,楚王万岁。” 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她偎依在父亲怀里,听着父亲讲述母亲的故事。 父亲那般慈祥,笑得眉眼弯弯,父亲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柔和似水,“你的母亲是戎狄人,长得很美很美。” “有嫮儿好看吗?” 父亲呵呵一笑,“在父亲心里,你们都漂亮,不仅如此,你的母亲还善于骑马狩猎,连父亲也比不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拍着手,“嫮儿也要学骑马。” 画面一转,广袤的草原,两骑互相追逐,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蔡季,你不可赢我。” “蔡季,你来追我呀。” “哈哈......” 桃树林里,蔡季摘来桃花插入她的发髻,她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吹埙。 一切都那么美好,幸福。 突然她身子一斜,蔡季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而整个桃林燃起了大火,她惊叫着,四处寻找蔡季的踪影。 大火烧得树枝,猎猎作响,四周皆是浓烟,她找不到出路,她急得不行,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她定眼看着,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她看不清她的容颜。 “公主,快随奴婢来。” 她的声音那么温和而熟悉,顿时让她慌乱的心得到平抚,好似跟着她,她便安全了。 那人带着她一路奔跑,她拼命的揉着双眼,还是无法看清她。 “你是谁?”她小心翼翼的问来。 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抚着她的头,温柔道,“我的小公主长大了,我便是......” 然而,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双又黑又大的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她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她终于看清了,却只有一双眼睛,充满恐惧与担忧,“走,快走......” 那人被提了起来,双脚吊在了空中。 她又是一阵惊叫,心口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她大哭道,“不要伤她,不要伤她。”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脖子被扭断,那人被丢在了地上。 “不。”她彻底惊呆了。 愣愣的看着那凶手朝她伸来,她坐在地上频频后移。 身后又转来一个人急促的声音,“桃夭,桃夭,你要那里?” 她猛的一个机灵,大喊道,“我在这里,蔡季救我,蔡季救我。” 直到那凶手来到面前,她再次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只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 “她如何了?”这声音如此熟悉,好像在梦中听见过。 “夫人先前受了风寒,并未痊愈,如今又心有郁结......” 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没有梦,没有了一切,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147章:后宫 公元前684年,息国灭,引来诸侯各国震惊。 大家议论楚国强大的同时,也对息侯的荒唐嗤之以鼻,有君如此,不亡国才怪。 但仍有一些人将息国的灭亡归结于妇人身上。 蔡,息两国因息夫人而失和,使得楚国趁机而入,当真是红颜祸水,更有人将息夫人比作是褒姒,妲己。 陈侯得到这一消失,好一阵感叹,“从小便知她是一个不祥之人,果真祸害了两国。” 蔡姬不以为然,哼了一声,“男人征战不敌,却将过错罪怪于一妇人之手。” “咦?”陈侯好奇,“夫人帮嫮儿说话?” 蔡姬伸出双手,看着染红的丹寇,“并非帮她说话,实言而己,你们男人总会为自己找借口。” 陈侯嘿嘿一笑,搂住蔡姬的肩,“幸得夫人之言,息国受困时,寡人未去搭救,否则,陈国也当受楚军报复,只是......夫人为何不让寡人出兵相助蔡侯?必竟是婚姻之国。” 蔡姬听言又叹了声气,“蔡侯被擒是他自做聪明,夫君便是有心相救,可有把握吗?” 陈侯摇摇头,蔡姬又道,“既无把握何必去趟这片混水,陈既无争霸之心,又无争霸之实,保住祖宗社稷才是首要的,不过,蔡国受此一劫,国力必退,陈国可以钱物相助?” 陈侯不免有些不悦,“陈国也不富有,何来多余钱物相助?” 蔡姬白他一眼,“只要蔡国不灭,陈便会安然无恙。” 陈侯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又道,“不过,寡人没有出兵相助蔡季,恐妧儿心有不悦。” 蔡姬不以为然,“妧儿那性子懂得什么?一心只为那个蔡季,那顾得母国的安危,我提拔蔡季,便是为了陈国,让蔡国做陈国棋子,盾牌,蔡国好了,妧儿自然无忧,若蔡国真灭了,我便再为她物色夫婿即可。” 陈侯听言却也嘿嘿干笑两声,“原来夫人连女儿牺牲了。” 蔡姬冷笑道,“我早就提醒过她,不可为了私情而什么也不顾,她要一头扎进去,我只有如她的愿,我从未希望她能有多大出息。”言毕,瞟了一眼陈侯,“怎么,夫君是否觉得妾身心狠了?” “那里,那里。”陈侯笑道,“夫人所为皆是为了寡人,寡人心疼不己。”说着便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 蔡国,陈妧得知息国被灭的消息,兴奋不己,甚至在自己寝殿跳起舞来。 宫人仆也笑吟吟的侯在一侧,“息国灭了,息夫人成阶下囚,今后有她苦受了。” 陈妧跳累了,斜靠在榻上,宫人仆赶紧将热浆呈上。 陈妧喝了一口,“你说楚国会如何处置她?” 宫人仆想了想,“听闻楚人野蛮,缺少教化,便是不杀息侯息夫人,也会将其终生监禁,一国之君落此下场会有什么好日子,他们会住杂房,出入没有自由,身边无奴仆伺侯,要自己洗衣做食......” “哈哈......”听宫人仆之言,陈妧大笑不止,臆想着她今后的日子,当真痛快,“不过,却也便宜了她,若楚王能一剑杀了她更好,那个贱人......” 顿时陈妧想到那枚玉佩来,不过她早己将玉佩砸得稀巴烂,不知丢在了何处。 宫人仆又道,“这还多亏了蔡姬,若蔡姬未将她嫁去息国......” “住口。”提到自己的母亲,陈妧眉头一皱,莫明生出一些怒火,宫人仆明白她是因为蔡侯受困,陈国未发兵相助,而生母国的气,二人之间便生了龃龉。 宫人仆是蔡姬所派,自然还为蔡姬说两句好话,未料被陈妧打断。 “母亲见死不救,根本是置女儿于不顾。” 宫人仆赶紧道,“夫人严重了,蔡姬对夫人可甚是疼爱。” “疼爱?”陈妧冷笑一声,“我算是看清了,平时里是对我好,可一到关键时刻呢?母亲可有想过,若君上真回不来了,我该如何?我便会像雪夫人那般,受尽众人嘲笑,奚落,雪夫人还有公子熬,而我什么也没有,说不准还会丢了性命。” “夫人放心,若真到了那种情况,蔡姬不可能不管夫人的。” “你当然是帮她说话,她的心里只有公子款,可没我这个女儿,你心里只有蔡姬,可有我这个夫人?” 陈妧将手上的樽杯重重一放,宫人仆吓了一跳,立即跪下,“奴婢既然跟着夫人,自然是向着夫人。” 陈妧冷笑一声,只将她看住,目光森森,片刻才收敛情绪,只道,“你明白便好,如今你的主子是我,而并非我的母亲。” “喏,喏。”宫人仆颤颤,“奴婢只为夫人效力。” 听到她的保证,陈妧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她长长叹了口气,“幸得君上无事。”顿了顿“君上受困那些日子,只有我是真心关心君上,四处想法子,后宫那些贱妾,可有做个什么,偏偏君上还不理会于我,将我禁足于此。” 宫人仆听言,小声说来,“其实夫人当初不该听曹曲的话,曹曲趁君上不在朝中,骗得夫人口喻,借此打压政敌,意图谋反,所以君上才气恼夫人,幸得君上了解夫人,夫人也是受那曹曲蒙骗。” “我还不是病重乱投医,谁知那贼子害我,说什么朝中有人想扶持雪夫人母子,我当然宁可信其有了,他要谋反,与我何干?反正君上己处死了曹曲......君上上次禁我足,不到一月便放我出来了,未想这次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上上次原谅了夫人,因为蔡姬来信责问了君上,此番,奴可再写信于蔡姬......” “住口,不要再提我母亲。” “喏喏。”宫人仆不敢再言。 片刻,又听陈妧嘟噜着,“倒是便宜了后宫那些贱妾,你且去打听打听,近日是谁侍寝......” 陈妧一心关注着后宫之事,此刻的蔡季却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崔美人坐在他身后,为他按摩着额头。 软榻,美人,熏香,让他全身得到放松,心中的烦恼好似消去了大半。 崔美人也不说话,动作轻柔,屋内一片安静祥和。 司宫走了进来,见着这一幕暗忖着是否要退出。 “如何了?” 蔡季的声音淡淡转来。 司宫赶紧上前两步,“施刑完毕,曹大人......曹曲的尸体己被丢入沟渠,曹府也被封存,财产收入国库,其家人皆被处死,葬于乱坟岗。” 蔡季轻应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崔美人欲退,被蔡季制止,“不必了,你去取琴来,为寡人弹奏一曲。” “喏。”崔美人从内室取出木琴,又听蔡季问起息国之事。 她知道息国灭亡,君上心情不佳,全是因为那人。 在陈国,她并不知桃夭与蔡季的关系,但自陈妧口中听得,便也猜到一二。 如今君上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在外人看来,是因为君上受擒的原故,自君上回国,性子便更加冷漠,听闻在朝上,他会大声责骂犯错的臣工,这在以往是不会的。 此番又严惩了曹曲,其罪名是谋反。 谋反?这是多大的罪呀。 君上在出怔期间,曹曲的确对政敌下手,谋救私利,但也只是贪权贪财,不至灭族之罪,君上却置于他最严酷的刑法,车裂,还祸及了家人,族人。 崔美人隐约觉得,君上早对此人不瞒了,又碍于他曾经立嗣的功劳,才放任于此,如今,时机成熟,君上借此便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但是她又隐约认为,君上并非在乎那个曹曲,君上心情郁闷,恐还是与自己兵败被擒有关,与那人有关。 君上在她面前虽未提及,却也不避讳对那人的关心。 或许她来自陈国,曾与那人认识。 或许,自那事之后,君上对她格外看重了。 崔氏将心思埋下,专心弹琴。 但听君上吩附,“派人去打听,她关在何处?熊赀欲如何处置?” “喏。”司宫应答,退出之际,看了崔美人一眼,好像有什么话说。 崔美人瞧见了,不作声色。 琴声悠扬,蔡季很快睡了过去。 崔美人为他搭上被褥,轻轻出了寝殿。 来到殿外回廊上,司宫迎了上来。 崔美人朝司宫施礼,司宫赶紧还礼道,“老奴挡当不起。” 崔美人笑言,“司宫在君上身边伺侯,是君上信任之人,当然当得起。” 司宫听言叹了声气,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便将崔美人领到一角,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不满美人,老奴有一事相求。” “哦?”崔美人惊讶,“妾身只是一媵妾,不知有什么能帮上司宫?司宫若有难事,为何不去找夫人?” 司宫叹道,“此事正与夫人有关。” 崔美人更加诧异。 片刻,司宫便将数月前有商客带回一枚玉佩,后被夫人拿去一事说了。 “那枚玉佩,与君上身上佩带的相同,想必是一对,又从息国而来,当时老奴就想到是......息夫人所有,谁知被夫人得知,夺了去,还不许老奴告诉君上,这事一直埋在老奴心里,老奴担心着君上总有知道的那一日,如此,老奴的命不保也,老奴不满美人,息夫人在君上心里......”司宫瞟了一眼崔美人,试问道,“美人可知?” 崔美人叹了声气,“妾身是陈国人,怎能不知?” 司宫道,“因此,老奴更加担心君上责备了,如今美人受君上宠幸,想必对君上心思有所了解,不知美人可否给老奴出个主意,这该如何是好?” 崔美人听言却也明白了,说好听些,司宫是找她帮忙,说难听些,司宫想让她一同背上此事,若君上真有怪罪,也好比他一人受罚得好。 司宫当真机灵。 崔美人淡淡的看着他,司宫也看着崔美人。 不过,从另一角度而言,如她能帮他,二人是不是算搭成了结盟,这后宫之中......他们都需要相互帮衫着,其实夫人并不可怕,可怕是那江氏,且不说君上兵败,君上借江国道路,便是江氏出了力。 崔美人笑了笑。 “妾身以为,司宫当如实告之君上?” 司宫一怔。 崔美人继续,“宫中谁大?司宫比妾更加明白,夫人无非是靠着陈国关系,可君上最讨厌别人提及他是因陈国才登上君位,司宫想想君上今日是如何处置曹曲的,司宫能将此事告诉妾,想必己经有了决定,何须再来问妾呢?” 司宫听言,长吐一口气,暗叹崔美人当真聪明。 崔美人又道,“若君上真要加罪于你,妾定会为司宫求情。” 司宫就想听她这一句话,闻言再揖一礼,“如此,多谢美人。” 之后,司宫果然将此事直言于蔡季,蔡季大怒,仗责司宫,险些把他赶出宫去,幸得崔美人相求。 蔡季留下司宫,以观后效。 接着蔡季与陈妧大吵一架,陈妧继续被禁足,想必她在蔡季心中己无翻身之日了。 暂且不说蔡国后宫争斗,争风吃醋己是见怪不怪之事,只道桃夭这厢,再一次到了命运岔路口。 第148章:被掳 桃夭醒过来己是十日之后,发现自己在马车上。 她迷迷糊糊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车厢豪华宽敞,布着帷幔,有几,有榻,还有书架,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铜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有一把木琴,楠木为底,红得发亮,一瞧便是名贵之物。 与几案相对是一幅二层书架,上面堆放着一些竹简。 她试着动了动,身上的被子如丝一般柔华,而她躺着的木榻,铺着厚厚的被褥,丝毫感不到颠簸,若不是耳边传来低低的轱辘声,她几乎要认为自己睡在一间豪华的屋子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是要去那里? 玉瓒呢? 桃夭朝帷幔望去,那里有一个人影,侧对着他,低着头,好像在看书。 玉瓒吗? 不对,玉瓒的身影不是这般高大。 桃夭一惊,那是一个男子。 难道是息侯? 她艰难的坐起身,只觉一阵头晕袭来,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又咚的一声倒下。 顿时,只听“啪”的一声,像是竹简掉落,接着帷幔嗖的被挑起,出现在面前的不是玉瓒,不是息侯,而是熊赀。 桃夭彻底惊住,只将他愣愣看住。 “你醒了?” 熊赀见她睁大着双眼,眼睛一亮,立即来到她面前,坐在榻前的圆席上,“感觉如何?还有那里不舒服?” 言毕,又伸手搭在她的额上,“嗯,不烫了。” 他做这一切,是那么熟练而理所当然,他的声音十分温和,他的神色充满喜悦与关怀,就如一个男子,日日照顾生病的妻子,终于得到妻子醒来。 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深邃,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潭水,她几乎要被吸引进去。 她一个机灵,迷芒的神色顿时清醒。 “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说出的话,是那么嘶哑微弱,让她一怔,这才感到嗓子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她皱着眉,一手放在咽喉处,想咳却咳不出来。 “别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熊赀从几上倒了一杯热浆,“你受了风寒,医者说,至少需要休息一月才能完全康复,你身子不舒服,想要什么,告诉我便是。” 桃夭被她这几句关心的话引得生怒,这算什么?他凭什么? 她瞪着他,眼眶布满泪水,“息国如何了?” 虽然说一个字都那么难受,她仍要问清楚。 熊赀见她倔强的神色,暗叹一口气,“你先将浆喝了。” 桃夭没有动,目光带恨。 熊赀叹道,“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桃夭紧紧咬着嘴唇,又来这招威胁,但她偏偏无可奈何。 她伸手接樽,熊赀避开,欲喂她,她一怒,手一扬,樽掉在地上,浆散了一地。 熊赀眉头微皱,桃夭嘴角勾笑。 两人这般对视着。 片刻,熊赀拾起樽放在几上,又倒了一杯,“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利,聪明的人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我以为你是,然,你为了与我置气,拿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值得吗?” “少来激我?”桃夭嘶哑道。 熊赀继续说,“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谈何保护身边之人。” 桃夭猛然一怔,但听熊赀说来,“息国如何,息侯如何,将取决于你。” “此话何意?” “要想与我谈条件,必须养好身子。” 熊赀再次将樽递到她面前。 桃夭仍是狠狠的看着他。 他好以整暇的神色,胸有成竹之态。 让桃夭火冒三丈。 但她明白,此时,她为鱼肉他为刀俎,她必须忍住,不能被怒火左右了自己,他说到条件,难道事情还有转机? 不,她不能信他,难道他会放弃息国? 桃夭摇摇头,但他也说得没错,她何必对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是激将也罢,是另有目的也罢,城楼上,她没有跳下,难道要饿死在他面前? 桃夭感到好笑,突然接过樽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一股甘甜顺着咽喉到达心胃,她顿时觉得周身充满了活力。 她一连喝了两大樽,熊赀脸上露出了微笑。 “来人。” 但听熊赀唤来,车厢门打开,进来一人,躬着身子,站在帷幔之外。 “大王。” 听其声音,桃夭知道是赵升。 “把食端上来。” “喏。” 片刻,赵升端来一碗羹,不敢进来,仍站在帐外,听到熊赀允许,才缓缓挑起帘子。 他一眼瞧见了桃夭,对着她笑,桃夭偏过头去。 赵升说道,“丫头可算醒了,大王可是守了你几天几夜呢。” 几天几夜?难不成晚上他也在? 桃夭一惊,又转过头瞪着熊赀。 熊赀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只接过赵升递来的羹,“医者说,你只能吃清淡之食。” 他还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桃夭只觉受辱,愤怒的目光逐渐冷淡,“楚王,你觉得这番举动合适吗?还是你在羞辱我?” 熊赀顿了顿。 赵升尴尬。 熊赀将碗放下,“罢,的确不合礼数,但我并非讲究这些虚礼之人。”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熊赀也未坚持,而是起身挑起纱帐走了出去,赵升也紧跟其后。 纱帐外,“你好生休息,因冬季己至,天气越发寒冷,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丹阳。” 去丹阳?楚国的国都。 桃夭愣愣出神,直到车门打开又关上,她才回过神来。 “息国如何了?玉瓒在那里?息侯在那里?”她哑声喊来,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息国定是灭了,无容置凝,她与息侯皆被俘被押去楚都,可他在那里? 桃夭伸手去推窗,想想看看外面,可推不动,再看这满车的豪华,这像是俘虏的待遇? 桃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片刻,车门再次打开,桃夭猛的抬起头,一个熟悉的人影奔了进来。 “公主?” “玉瓒?” 二人又惊又喜抱在了一起,伤心的哭了起来。 后来,玉瓒告诉她,息侯不在队伍里,息国被攻下的第五日,楚国大军便开拔回楚了,只留两万楚军在息都,息侯与那些大臣,贵族,随着大军一道,己先行离开。 她因为生病,便多呆了五日。 如今息都由彭仲爽代管,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 息国当真灭了。 听了玉瓒的话,桃夭才真的相信。 “将士们呢?国人呢?” 玉瓒泣道,“奴婢不知,只知楚王没有屠城,但那日离开息都,奴婢瞧着城内的房屋倒了一大片,到处残檐断壁,哭声不断,息都城己是满目苍夷了。” 桃夭听言身子一抖,如此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呀,她一阵心酸,忍不住咳嗽起来,玉瓒赶紧抚着她的背。 “公主这些日说着胡话,时醒时晕迷,奴婢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桃夭似想到什么,“这些日都是谁在照顾我?” “自然是奴婢。” “楚王......” “楚王来看公主时,不让奴婢在跟前。”玉瓒小声抽泣着。 桃夭松了口气,若当真与那人日夜相处,便是她晕睡着,也觉得一阵恶心难受。 “公主,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桃夭靠在车壁上,愣愣出神,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当初她选择了入息这条路,但接下来,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己经没有了选择。 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将人心也想得太简单。 如息出,只是权臣吗?她却看到他视死如归的一面。 如息侯,只是软弱无主助的国君吗?她也看到他的偏执,狠绝,荒唐,糊涂。 还有那些随波逐流的大臣,平时大义凛然,可当国家出现危机时,他们又在那里? 桃夭缓缓的闭上双眼,清泪缓缓流下。 第149章:行宫 桃夭醒了,自然不允许熊赀“任意妄为,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让玉瓒再离开她半步,他虽然每日也来看她,她都没给好脸色,要么不理会,要么冷言相讥。 好几次,直呛得熊赀接不上话来,一旁的玉瓒吓得冷汗连连。 但奇怪的是熊赀对此不以为然,桃夭感觉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最后生气的是她自己,伤身的也是自己。 “公主,咱们现在是俘虏,公主就别再惹楚王生怒,万一他真的动了杀心......咱们恨他,悄悄的放在心里即可。” 玉瓒不怕死,但这种临近死亡的感觉让她嵾得慌,她不知道主子的命运如何,更不明白这个楚王打的什么主意。 她没做过俘虏,但也知道俘虏不该这般好吃好喝的供着,豪车坐着,奴婢伺侯着,一国之君没脾气的探望着。 便是主子身份高贵,该有这般礼遇,但她瞧见楚王的车都没有主子的车大,她有些想不通了。 她想起主子幼时曾在楚国住过,难道楚王是看在这个份上? 还是他对主子有意? 玉瓒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 桃夭却不管玉瓒的胡思乱想,她只想着熊赀所说的条件,又会是什么?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队伍达到楚都丹阳时,熊赀正在她的车上。 外面是阵阵欢呼声,楚国国人在欢迎他们的王,他们英勇的将士,桃夭端坐着,手里拿着一本竹简,像是看得很认真。 “不想看看楚国的城池吗?” 熊赀在一旁问来。 桃夭冷笑一声,“楚王想让一介俘虏也跟着一起欢呼?还是想在俘虏面前展示你的风彩?” “你以前会缠着我带你出来。”熊赀不理会她的讽刺。 桃夭没有抬头,目光仍旧落在竹简上,“楚王也说那是以前。” 十年的时间,早己苍海桑田。 此刻提这些有用吗? 是了,那是以前的事,熊赀有些感概,心中隐隐着痛。 “我一直在想,若你还记得,今日又是怎样的光景?” 桃夭终是放下竹简,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目光,“那只会更加恨你。” 听了这样的话,一旁的玉瓒又咽了咽口水,她小心的朝熊赀看去,熊赀如以往一样,笑了笑,没有发怒,没有责备。 他垂着眸,像在沉思着什么。 车内沉默下来,更显得外间的热闹。 玉瓒最怕二人这般无声的对峙,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她悄悄朝主子面前移了移,如果,熊赀要对主子不利,她可以挡在主子身前,如此想着,又瞟向熊赀腰间,他没有带剑,不过也不能让她放松警惕。 然而,当马车停了下来,熊赀也一动未动,而桃夭拿着书,思绪也不知飘向何处。 “大王,到了。” 车外是赵升的声音,玉瓒也听出来了,路上这些日,她倒与这人熟悉起来。 不过,她与主子一样,不理这些楚人,小心提防着,赵升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 “走吧。” 玉瓒见熊赀朝主子伸出手,主子下意识将身子向后一移,神色警惕。 熊赀笑笑收回手,挑帘下了马车。 玉瓒又长长松了口气。 * 车外是一处庄院,有重兵把守。 “这里便是我的牢房?” 桃夭打量一番,没有想像的破旧,甚至称得上精致。 院子极大,高墙大门,院内亭台阁楼,林苑水榭,一一具有,而四周没有其他建筑,像是一座行宫。 “这是我以前的府邸,你暂且住在这里。” 桃夭一愣,他将他的府邸做为她的牢房,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熊赀大方的接受她的探究。 “我还有国事处理,得闲便会来看你,你若有什么需要,可直接吩附这里的奴仆。” 熊赀指了指侯在一旁的奴婢,“她是叶姑,是这里的主事姑姑。” 桃夭看去,叶姑带着众奴上前施礼,叶姑三十来岁,长相中规中矩。 “这位是鬻拳将军,可保你的安全。”熊赀又介绍一位身着盔甲的年轻将领。 桃夭看向鬻拳,鬻拳对她拱手施礼,桃夭心中讥笑,保护安全?还是看押监视? 她也不辩解,将目光落在熊赀身上。 “息侯在何处?” 熊赀看她片刻,“汝水。” “汝水?”桃夭惊讶,那是什么地方? 熊赀道,“离丹阳不远,我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见上一面?这是什么意思? 桃夭欲再问,熊赀抢先回答,“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等我处理好息国事务,会一一向你解答。” 言毕,只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桃夭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愣愣出神。 “夫人这边请。” 有奴婢走了过来,桃夭再转身望向这间院子,她以后的日子要在这里度过了吗? * 再说熊赀匆匆上了马车,朝楚宫而去。 这次出征,虽然极快的拿下息国,但后续的事还有许多,息国如何安排?息侯如何处置?还有桃夭......虽然他心中有数,也早有了计划,但是他明白,这些都是国事,不能由他独断而行,要想众臣们支持不反对,他还要做一番努力。 马车上,熊赀闭目养神,细细思索着每一步,队伍进入王道,便不允许国人通行了,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不过到了楚宫大门,又听悠扬的乐声响起,百官迎于宫外。 熊赀深吸一口气,待马车停稳,他气定神闲的走下...... 一场简单而不失隆重的迎接仪式,因天色己晚,将士们都十分疲惫,熊赀下令次日祭拜先祖,酒宴犒劳三军,众臣皆散,他也匆匆的朝寝殿而去。 不过谁也没有入睡,不管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卒,或是朝中臣工,都处于兴奋之中,息国灭了,楚国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他们能得到丰厚的赏赐,有的会封爵拜相,有的会获得良田宅院,美女金银,有的会获得更大的封邑,此战还一雪前耻,为三月前那场败仗死去的数万楚国男儿报了仇,楚国血性,是有仇必报。 便是楚宫没有庆宴,各府中皆是歌舞升平。 当然除了斗廉将军府。 在这里,是一片沉默。 因为,他们的少将军,斗廉最宠爱的儿子,最引以自豪的儿子,正是百日之祭。 这次伐息,斗廉没有去,实在因为心痛难忍,回来后便病了一场,将军夫人更是险些没有抢救回来。 一大家子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第150章:众妃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小厮拉开大门,见是令尹斗伯比的车驾,立即请了进来。 “将军呢?” “在......少将军屋里。”小厮断断续续的回答。 斗伯比叹了声气,却也没说什么,直直朝后院而去。 雪地路滑,贴身奴仆紧紧搀扶着他,斗伯比年近八十,头发胡须己然全白。 府内中人大都入睡,回廊上散发出暗暗晕晕的烛火,安静中透着一股子悲伤的气氛,斗伯比来到后院,小厮要去通报,斗伯比摇了摇头。 一间屋里灯还亮着,斗伯比推门而入,但见自己的幼弟趴在几案上,脚下是几个酒壶,满屋子酒气冲天。 斗伯比顿时恼怒,手里的拐仗用力的狠狠敲打地面。 斗廉呻吟一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人,忽尔笑了笑,“阿兄,你来了。” 斗伯比蹒跚着走上前,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气不打一处来,开口责问道,“今日大王归来,为何不去迎接?” 斗廉打了一个酒嗝,坐起身靠在软榻上,“嗯,大王回来了吗?息国灭了?” 当真是混帐,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不知情,斗伯比举仗便要打,但又不忍心,最终拐仗落在几案上,重重一叹,“晕了三月,该醒了,别忘了你还是楚国的将军,楚国的重臣。” “将军?重臣?”斗廉呵呵一笑,突然泪流满面,“可我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儿,也不能为孩儿报仇。” 斗伯比心痛不己,他何尝不知道,那小子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幼弟给了他全部的希望,栽培,宠爱,可那小子就这般年纪轻轻的走了,当真痛心。 斗氏失去一个好弟子,楚国失去一个好将领。 斗伯比又上前两步,缓缓蹲下身,抚上幼弟的头,安抚道,“我知你难过,可你要明白,他是将士,战死沙场难以避免,这也是他的荣誉呀。” “然,弟明白,弟不甘心,弟想不通,仇人明明被擒,我却不能拿他如何......”斗廉突然提高了声音。 “混帐,你是在责怪大王吗?” “弟不敢。”斗廉心下不服。 “我斗氏一族几代忠君,你若因此心存异念,为兄第一个便不会饶你。”斗伯比凌厉呵斥,目光狠绝的看着这个阿弟。 斗廉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明白兄长的意思,他也很敬重这个兄长,甚至超过楚王,但是若一点不埋怨,是骗人的。 他愣愣出神,心里有一团火想发泄,可他该找谁? 他是武将,不懂得处理自己的情绪,老子心里不痛快,就要表现发泄出来,否则,岂不要憋死。 他自然不能对楚王如何,才以酒解愁。 这厢斗伯比又道,“为兄如今年世己高,还有多少日子能活,斗氏一族的前程全寄于你的身上,你可要挑起这个担子呀。” 斗廉听言猛的抬起头,“阿兄这是什么话?难道阿兄......不可,阿兄膝下有子......” 斗伯比叹道,“那两小子还需厉练,斗氏族长之位怎能交给他们,而你,在军中素有威性,又是大王的左膀右臂,不光是斗氏一族,还有楚国,你可要好好辅助大王呀。” 斗廉再次低下头,有些赌气道,“弟做不到。” 斗伯比一惊,“混帐东西。”他再次破口大骂,“你就只一个儿子吗?如此不顾大局,你这个样子与妇人有何区别,你连不如一个妇人,你有丧子之痛,为兄就没有吗?”斗伯比气极,猛烈咳嗽起来,斗廉也自己言语有误,忙拍着兄长的背,“阿兄勿急,弟知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斗伯比才渐渐止住咳嗽,又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晌起敲门声。 “谁?” 来人道,“令尹府来人说是有要事禀报。” 斗伯比话还未说完,只得打住,他起身看着颓废的弟弟,叹气一声,“为兄再允许你休息三日,三日后必须上朝。” 斗廉称喏,斗伯比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廊下站着一人,正是斗伯比的探子,但见他立即上前,在斗伯比耳边低言数语,斗伯比顿时身子一颤。 * 与之同时,楚宫仪元殿外。 数位姬妾急急走来。 她们得知楚王回来,自然要慰问一番。 未料,几人在路上相遇。 因周天子后宫设制,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共计一百二十一人。 楚与周并称王,便效防天子所制,自楚武王起,其后宫人数惧增。 然而,这仅是楚国向周王的一种挑衅,楚武王常长征战又如何顾及得了这么多女子,大多数姬妾皆是摆设。 熊赀继位,因熊赀正妻早殁,又迟迟不立王后,后宫便暂由邓武后打理,她为儿子同样物色许多美人,数目己然超过一百二十一人,但除了几个位份高的,这些美人们同样在宫中虚度年华,甚至终生不得见楚王一面。 随姬,邓姬便是夫人之位,黄姬,唐姬,乃黄国,唐国送来美人,是嫔位,聃氏也是邓国送来的美人,是一位世妇。 然而聃氏是当年随太子妃一起入楚,虽是媵女,也受过临幸,又曾伺侯过太子妃,位份不高,但在宫中也有一定的位置,只是自太子妃殁,她便极少出现在人前。 邓姬仗着是武后身边的红人,身份高,不免轻视众姬一眼,“哟,这么晚了,诸位妹妹还不休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姬赶紧施礼。 黄姬性子在几人中算是活沃些,她上前一步,拉上邓姬的手,笑道,“今日大王得胜归来,妾身们高兴,都想去祝贺一番。” 邓姬听言冷笑一声,有些厌恶的抛开黄姬的手,“是吗?那就一起吧。” 黄姬一心想巴结邓姬,奈何邓姬根本看不上她,她被这么一拂,脸色有些挂不住,尴尬一笑。 唐姬见了,拿着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将那抹讥笑掩去。 “哟,这是谁呢?”邓姬瞧见一行的聃氏,便笑着走上前,将她上下好一阵打量,“聃氏也来了?怎么这些日子,在那里都能看见你。” 聃氏低头垂眸,不敢回答。 邓姬不以为然,“我还以为聃氏常年呆在南苑,与花草为伴,当真要为我那姐姐守孝一生呢?” 太子妃是邓姬长姐。 聃氏脸色白了白。 邓姬瞧着她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同是邓国来的,本该结成一团,谁知她如此没出息,白长了一幅好看的脸蛋。 当年,聃氏嫁入楚国才十三岁,后来太子妃有孕,她侍寝,不过太子妃殁后,楚王便不临幸众姬,如今十年己过,她也算是宫中老人,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让她更有成熟的韵味。 但是这又如何?还不是不得楚王待见,又一幅拒之千里的模样,邓姬怒气之中,又升出一份鄙视。 “聃氏是妾身邀请来了,自邓国事后,妾身见聃氏终日寡寡欲欢,心有不忍。”唐姬上前说来,又突然捂住了嘴,“妾身没有别的意思。” 聃氏脸色更是苍白,“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其身边的贴身奴婢采薇也赶紧跪了下来。 面对这一幕,黄姬迷糊不解。 但听聃氏颤道,“妾只为邓国担忧,没有别的。” 邓姬先是一愣,却又有些不自然的哼了一声,“如此最好。”言毕,拂袖先行而去。 唐姬松了口气,赶紧扶起聃氏,“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 聃氏摇摇头。 唐姬假意自责,牵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二人随着邓姬身后离去。 只留黄姬还呆在原处,“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向身后的奴婢萱草。 萱草摇着头,黄姬瞪向其余奴婢,无人出声,“没一个有用。” 奴婢更不敢支声。 黄姬吐出一口浊气,将衣袍笼了笼,“这鬼天,又下雪了,走吧,还愣着做甚?邓姬我比不上,不过,唐姬,哼,我岂能比她差。” 于是黄姬挺挺胸,大步朝仪元殿而去。 几人都未瞧见,道路另一侧,斗丹正巧路过,目睹了这一切。 第151章:众妃(2) 仪元殿。 熊赀顾不上休息,拿着近月来的帛书翻阅着,赵升在一旁伺侯,“大王刚回来,便忙于政事,还是休息一夜,明日再看吧。” 熊赀没有抬头,“无防,这些都是关于如何处置息国君臣的上书,寡人要了解众臣的心思。” 赵升了然,大王是想看看大臣们对那丫头的看法吧。 正在这时,有宫人来报,几位夫人,嫔妃来了,熊赀仍旧专注于政事,吩咐着,“让她们退下,寡人累了。” “喏。”宫人退出。 赵升转身将灯罩下的烛火拨了拨,让屋子更加亮堂起来。 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进来的人是斗丹,“咦,怎这般冷清,众姬呢?” 熊赀没有理他,赵升将他拉到门外,“别吵着大王。” 斗丹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二人侯在屋外。 赵升问,“你寻大王有事?” 斗丹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无事,视察了一番楚宫。”他是王军将军,也负责楚宫安全。 赵升又问,“你怎知众姬来过?” “适才遇见了。”斗丹将众姬斗嘴那一幕详细告诉了赵升,“你说聃氏竟害怕邓姬如此?” 赵升听言嘿嘿一笑,“你就不懂这其中的奥妙了。” 斗丹皱着眉,“这有何奥妙,无非争风吃醋。” 赵升将双手笼在袖中,抬头看着天空飘起的雪花,“你且说来聃氏是何人?” “不就是邓国媵女吗?” 赵升道,“也是邓国大夫聃甥之女。” “啊?”斗丹惊讶。 赵升道,“聃氏身份低微,又不得大王宠爱,她性子也静,自太子妃殁后,她一人独居在南苑,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说不定连大王也忘记了她,你不知她的情况并不奇怪。” “哦......”斗丹点点头。 赵升继续道,“大王伐申那年,经过邓国,邓侯热情相待,大夫聃甥却在邓侯面前进言,说大王伐申,志在邓国,让邓侯擒下大王,被邓侯好一阵责骂,最后惹恼了邓侯,直接杀了头。”赵升比了一个杀头的姿势。 “此事我知道。”斗丹接口道,“当时大王还感概一番,说聃甥死得有些冤枉了,可若邓侯真听了他的话。”斗丹打了一个寒颤,不敢想下去,事情己过了一年多,“这与众姬有什么关系?” 赵升瞟他一眼,鄙视他的智商,“唐姬言聃氏心情郁结,又提到伐邓一事,便想借此引发聃氏与邓姬的矛盾,必竟是邓侯杀了她的父亲,再者,还可以嘲弄邓姬,她的君父自做孽,是活该,不过聃氏也算聪明,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是邓姬的对手,便下跪救饶,说自己伤心担忧的是邓国而非聃甥。” 斗丹听言摸了摸头,似懂非懂,“不过以邓姬的脾气,得唐姬嘲笑还不发怒?” 赵升扑哧一笑,“邓姬可没有唐姬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听闻武后对聃甥的事深感自责,还去看望过聃氏,赐了不少礼物给予安慰,宫中大小宴都将她带在身边,所以聃氏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如此。”斗丹可算懂了,“这般说来,唐姬却是最聪明的了。” 赵升又嘿嘿一笑,意味深长。 “难道不是?” 赵升问,“这些姬妾有谁不在?” 斗丹想了想,“好像随姬不在。” 赵升点点头。 “难道她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赵升反问道,“你觉得呢?” 斗丹顿感复杂,毛燥的说来,“这些姬妾的心思,当真是......” 斗丹不知如何比喻,赵升感叹,“后宫之争,不比前朝差哟。” “你怎知道这么清楚?” 赵升得意的摆摆头,“我入宫三十年了,见得还少吗?” 斗丹哼了一声,不屑道,“原来,你整日捣鼓着这些屁事。” 赵升一窒,想反驳,指着他看了又看,“罢,也不与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 斗丹不服气,“我不懂这些后宫女子,不过,不管是邓姬,唐姬还是谁,我觉得都比那丫头好吧,至少她们的心思都放在大王身上,可那丫头,你瞧见没有,这一路上大王如何对她的,她竟一个好脸也不赏,我替大王委屈不值。” “你可别忘了,她的国是被大王灭的,你还能要求人家一头载进大王的怀抱?” “这......”话也有理,斗丹一时无法辩说,他眨了眨眼,抬头瞟了一眼殿内,大王还埋头翻看着帛书,于是,他又放低了声音,“丫头这般对大王,大王也不生气,莫是魔障了?” 赵升赶紧拍打他的脑袋,“你才魔障,大王心里可高兴呢。” “啊?”斗丹又懵了。 赵升将他的头拉低,“若丫头对大王笑脸奉承,你还能放心她呆在大王身边吗?” 斗丹经这么一提,歪着头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若当真是笑脸奉承,必定有谋,丫头狡猾,却也心地正值。” “嗯。”赵升拖着长长的声调,白了斗丹一眼。 “如此说来,不管以后丫头如何对待大王,大王都会纳她入宫?” 赵升听言,又叹气一声,“当真是造化弄人,十年前,大王处处护着那丫头,那丫头也爱黏着大王,可是如今她却什么也不记得了......也不知她进了宫,对她与大王而言,是福还是祸呀?” 斗丹的思绪也回到十多年前,他与大王从邓国回来,在路上遇上桃夭,她还是刚出生的婴儿,不对,她还没有出生,在她母亲的肚子里,说来也是缘分吧。 不由得长叹道,“或许,命中注定,她终是属于楚宫。” 两人一时沉默不语,各有心思。 正在这时,突然见雪地里走来一人,一瘸一拐,二人大吃一惊,那不是老令尹斗伯比吗? 这么晚了,还下着雪,他定是有什么急事。 二人不敢怠慢,一同迎上前去。 第152章:卦象 书房内,熊赀亲自扶斗伯比坐下,令赵升去准备一碗热浆。 斗伯比放下拐仗,顾不得将手在炭盆前烤了烤,去去身上的寒气,急切问来,“大王可是将息夫人带回了丹阳?” 熊赀正襟跪坐,闻言笑了笑,“老令尹都知道了。” 斗伯比道,“恐众臣都知道了。” “有何不妥吗?”熊赀想了想问来。 斗伯比直言道,“那要看大王准备如何处置息夫人?” “依老令尹之见呢?” 斗伯比道,“息侯关在汝水,为何偏偏将息夫人带回丹阳,应该把他们关押在一起不是吗?” 言毕,仔细的打量着熊赀,虽然,他己经很老了,并且近日来身子己太不如从前,但那双眸子仍旧精明清亮。 熊赀垂下双眸,敛住了笑容。 “老令尹知道寡人的心思。” “唉。”斗伯比长叹一声,语重心长,“老臣记得大王当年在陈国,曾书信一封给先王,要求与陈国联婚,大王难道忘了先王的回复?” 熊赀怎能不记得,那日他收到先王回书,但他第一次忤逆了先王,“先王不同意。” “然。”斗伯比道,“大王可知原因?” 熊赀摇摇头,“待寡人回到楚国,先王己薨。” “正是。”斗伯比又道,“那封信老臣也看过,先王曾找老臣商议,若那陈国公主不是当初的桃夭,先王也许会答应,可桃夭大王是万万娶不得。” 熊赀听言一惊,“这是为何?寡人与桃夭从小认识,寡人记得老令尹也是非常喜欢她。” 斗伯比苦涩一笑,摇摇头,“胖嘟嘟的小女娃谁不觉得可爱,但是老臣曾为此女占过一卦,此女不可为妻,有灭国之兆。” 什么? 熊赀诧异万分,有些不敢相信,“这......” “卦像乃中原先祖圣人周文王所创,不可不信,不可不防,是以先王并不同意此婚事,之后,却也得到证实,息国灭国,难道不正是印证此卦吗?” 熊赀听言紧皱着眉头,“息国灭亡的原因,老令尹当最清楚。” “不错,只因息侯的荒唐,可是息侯为何如此做?还不是因为息夫人在蔡国受辱,息侯要找回自己的面子,说来说去,都与息夫人脱不了干系。” 熊赀不赞同斗伯比的话,“息国灭亡,不单单是息侯的过错这么简单,息国乃姬姓,是周天子亲封的侯爵国,也曾辉煌繁华,而我大楚被称为南蛮,不过,息国几代国君,不懂居安思危,固守一方,生活骄奢淫佚,无明君贤臣,衰败早现,在这大争之世,不进则退,注定弱肉强食,便是息侯有心重振其国,也无非是死里挣扎,因为上天不会给他时间,大势如此,这又岂是一个妇人能左右?” 斗伯比听言张大着嘴,一时无法反驳,这些他怎能不知?可是那卦象也是上天的一种预警,自古以来,凡大事者都会以占卜为指令,出兵要占卜,祭祀要占卜,农耕要占卜,婚姻更要占卜。 “大王......”斗伯比焦虑着眉头,熊赀又打断他的话,“令尹认为寡人如何?可配为一国之君?” 斗伯比回答,“当为一国明君。” “楚国呢?” “楚国如日中天。” “楚臣呢?” “楚国人才济济。” 熊赀叹道,“如此,一个妇人能做什么?” 斗伯比摇摇头,“大王此言差矣。” 熊赀辨道,“楚国的未来,不是靠卦相来决定,而是君臣协力,国人支持。” “当初商朝灭亡时,商朝也是何其强大,只怕大王到时......” 熊赀明白斗伯比想说什么,“老令尹是说寡人会像商纣王那般?” 斗伯比颤抖着身子,拜于地,“恕老臣言语不敬,老臣一心是为了大王,为了楚国呀。” 熊赀闭了闭眼,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他紧紧握着双手,看着匍匐在面前的老臣,满头白发,最后只叹了一声,起身扶起斗伯比,也说出讨心窝的话,“寡人只是想娶一个喜欢的女子,竟如此难吗?令老令尹搬出商纣王,说到底老令尹还是不相信寡人呀。” 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做为帝王的身不由己,连着自己的婚事也不能作主。 此言却也让斗伯比身子一抖,他抬起头来,眼中有泪。 “此时,寡人不当你是臣,寡人当你是老者,是寡人的亲人,寡人如实告诉你,寡人只想与她在一起,就这么简单,寡人是楚国的君,楚国的王,但寡人也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 熊赀也眼中含泪,只将老令尹看住。 一旁的赵升听了,只觉心中酸痛,他偏过头去,偷偷拭着泪。 斗伯比又如何不能感动,他颤抖着双唇,“天下女子何其多.....” “可她们都不是她,老令尹不是迂腐之人,有何须仅仅以一道卦象而置凝寡人。” 斗伯比终是流下泪来,熊赀以袖拭去他的泪水,斗伯比看着大王坚定的眼神,他终是不甘心,“可她必竟己嫁作人妇,太委屈了大王。” 熊赀听言又笑了,像是哄骗,像是调侃道,“她是美人呀,寡人不委屈。” 斗伯比并不因他的话而感到轻松,他看着熊赀,见其嘴角又挂上笑容,终是长叹一声,“许是老臣真的老了......老了......” 他不再说什么,而是缓缓起身,赵升赶紧拿来他的拐仗,欲搀扶他,斗伯比挥挥手,“不用了,大王也别送了,老臣该回去了。”他伛偻曲背,蹒跚着朝殿外走去。 “大王?” 赵升回过身来,见主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严峻起来。 他嚅嚅唇,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说到底不就是大王纳一个喜欢的女人吗,为何搞得如此严重,使老令尹连夜上门来,赵升才深深的感到,此事不会那么容易,一面为主子难过,一面又怕斗伯比说的卦象成真。 呸呸!赵升打了打自己的嘴巴,主子才不是纣王,主子的那句话真真把他虐到了,他呆在主子身边二十年,主子从小便沉稳,懂事,在他心里当真只有楚国没有别的,凡事皆以国事为先,可他也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 诸臣敬重主子,因为主子是楚王,楚王就该以国为重,以江山为重,可又有谁真正了解主子呢? 熊赀负手于窗下,看着斗伯比缓缓离去的背影,赵升站在他身后,默默相陪。 他们都不知道,同样有一双眼睛也落在斗伯比身上,片刻又消失不见。 漆黑的天空,有一只赤鸟冒雪飞过。 第153章:聃氏 楚国又一次征服了一个国家,还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息国,自然要大肆庆贺一番。 一连三日,楚宫都是歌舞升平,不过在这一片祥和的表面下,别有用心之人,又蠢蠢欲动了,他们利用一切机会,来打击对手,达到自己的目的,没落的小国也要争权夺利,何况这央央大国,同样是暗斗汹涌。 熊赀带息国夫人回丹阳的消息,全朝上下都知道了,包括后宫,大家原本不以为然,一个俘虏而己,可有些心还是发现了异端,这位息国夫人独自住在行宫,而息侯却在汝水。 大家不免联想翩翩,传出了楚王有意将息夫人纳入后中的消息。 国君的“风流韵事”大家谈得热闹,男人们心会神领,女人们暗骂息夫人红颜祸水。 邓姬与公子元之妻丹姬围着火炉聊着天,自然谈到了此事。 邓姬不以为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难不成还真会入宫,我才不信。” 丹姬见此,拉上她的手,欲言又止。 邓姬了然,屏退了身边奴婢,“姐姐可有话说?” 私下二人早己姐妹相称。 丹姬低声道,“妹妹恐还不知情,息夫人的身份。” 邓姬不解,“不就一个陈国公主吗?落迫的陈国有何可惧?” 丹姬显得着急,沉重的摇摇头,“不仅是如此,这位息夫人幼时曾在楚宫住过。” “嗯?”邓姬听言当真吃惊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你不知情。”丹姬叹息着,便将桃夭在楚宫一事详细的说了。 邓姬恍然,“原来,大王与她从小便认识。” “大王为何伐息?三月前大王己然取得息国三城,为何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次出兵?大王为何独独带息夫人住进行宫?” 邓姬见她一本正经,不由得也感到事情严重,“姐姐的意思,大王对她并非是一时的迷恋?” 丹姬道,“妹妹想想,大王对那个女子如此用心过?” 邓姬醋意己起,神色恍惚起来,“姐姐是说,她当真要进宫?” 丹姬肯定的点点头。 邓姬尖叫一声,“这怎么可能?她,她不是嫁人了吗?大王怎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 丹姬赶紧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妹妹不可如此,小心传到大王耳朵里。” 邓姬心烦的拿下她的手,“我这殿内都是可靠之人。” 丹姬这才放下心来,“若是平常女子便也罢了,可此女不祥,外间传闻,她与蔡国国君有染,嫁了息君,还去勾引蔡君,令蔡,息失和,至息国亡,如今又引得大王......此女颇有手段,妹妹,若此女进宫,姐姐担心你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呀。” 邓姬听言,又惊又怒,她绞着手中的丝帕,“这等女子如何配进楚宫,不行,我一定要告诉武后,她决对不会允许。” 言毕,也不顾丹姬还在,即刻起身离去。 武后得知大怒,拍掌而起,“如此不合礼数之事,大王当真糊涂。” 邓姬在一旁抽泣道,“外间都说此女祸国殃民,如今她又来祸害楚国,她己是他人妇,身子早己不洁,大王的名声可都要叫她毁了。” 祸国殃民四字,确确触动了武后的神经,武后气极,怎能允许这样的女子入宫。 她立即下令摆驾仪元殿,刚到殿口,又停了下来。 邓姬小心的跟在身后,“武后,怎么了?” 武后沉思着,她刚与赀儿的关系有些缓和,她摇了摇头,“来人,宣斗伯比入宫。” 邓姬听言一喜,“还是武后聪明,有大臣们的反对,大王必不会纳那贱人。” 武后转身瞪她一眼,邓姬赶紧闭上嘴,武后又摇摇头,拂袖去了内室。 然而,宫人来报,令尹大人身子有疾,卧床不起,不能前来。 武后却也惊讶,“前几日,他不是还亲迎大王回宫吗?” 宫人道,“便是那日受了风寒。” 武后叹气一声,“老令尹为国而病的呀。” 邓姬急了,“如此该如何是好?武后要去令尹府吗?” 武后眉头紧皱,“令尹病重,不可再去打扰了他。” 言毕目光一闪,“再请公子章入宫。” “喏。”宫人退出。 公子章即熊章,是先王的侄子,熊赀的族兄长,几十年前,楚国也发生取兄而代之的情况,楚武王打败荒淫的兄长,夺得了王位,因愧疚,对其幼子颇为照顾,算是为兄长留下一脉,也不想因仇恨而埋下祸根,待公子章成年,一直带在身边重用,之后又让他继族长之位。 既然是公室族长,说话自有份量。 邓姬又松了口气,决定留在栖鸾殿听听消息。 但武后却令她退下,邓姬还想坚持,被武后的目光镇住,只得不情愿的退出。 武后见她背影又长叹一声,“如邓姬这般,如何能当起一国之后。” 武后身边的有一位贴身老奴,名英,人称英姑,也是跟着武后几十年了,忠心耿耿,闻言小声道来,“可她必竟是邓氏中人,想要保住邓国只能如此了,那聃氏虽然贤良,但身份太低,胆子又小,并且对其父亲之事,恐怕耿耿于怀,终不能挡起大任。” 武后心烦的揉着眉心。 “武后头又痛了?” 英姑来到武后身后,为她细心按摩着。 锦瑟殿: 随姬为长公主做新衣,宫中有制衣宫人,但女儿的小衣她却要一针一线的自己动手,并乐于如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绿衣在一旁整理着丝线,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抬头看着主子,欲言又止。 当绿衣再次抬头时,遇上随姬的目光,“你今日怎么了?” 绿衣咬咬唇,将手里的活放下,“主子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外面的传闻,大王他......将那息夫人带回了丹阳?” 随姬目光一暗,她早己知道了,可担心又有何用?她低下头,继续手里的针线,其实她己数夜没有睡好了。 绿衣嘀咕着,“都说那女子红颜祸水......” “不可胡言。”随姬突然厉声说道,“你若再这般口不遮拦,那日犯了错,我也救不了你。” 随姬从未如此严厉过,绿衣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认错。 随姬又叹了声气,“大王要纳谁?不是你我该管的事,再者上有大臣,有武后,懂了吗?” 绿衣点点头,又拿起案上的丝线来,心想,若大王真有这样的心思,他们必定是会阻止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随姬却没有什么心情了,她看着手上的小衣愣愣出神,便是大臣,武后又能阻止得了大王吗? 此刻在南苑,唐姬,黄姬正与聃氏在一起。 唐,黄二人也在谈论这一消息,一阵嘲讽,自然是对息国夫人,“这样的女子也配伺侯大王?” “真意想天开。” 二人平时说话总是针锋相对,在此事上,倒也默契,二人都是嫔妃,身份,母国地位相差不大,又是同一日入宫,说也怪,不仅如此,二人的喜好都出奇相同,一日,二人在宫中赏花,同时看中一株,都要摘回自己的殿中,结果大吵一架。又如一日,武后赏赐后宫丝帛,二人一眼就看中那匹大红色的金丝帛布,相争之下,却将那帛布撕得粉碎,从此,这仇恨便是结下了。 表面上和和气气姐姐妹妹的喊着,暗地里谁也不服谁,只要一有机会便会给对方暗使绊子。 黄姬便想着投靠邓姬,那知邓姬根本瞧不上她,唐姬时时嘲笑,但她心性高,也觉得自己聪明,黄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包括宫中其她姬妾,只因身份不如邓姬,不敢明目与她作对,暗地自是不服,她是唯恐后宫不乱,见谁都要挑拨一番,因见近日来,聃氏受武后礼待,便挑拨聃氏与邓姬的矛盾,不管谁输谁赢都与她有利。 那知聃氏性子如此软弱,一个宫中老人,又是最早伺侯大王的,原本以为有几分厉害呢。 唐姬失望,不过,这样软弱的女子何尝不是一颗棋子,于是,唐姬极力与聃氏交好,因为在她面前可以耍耍威风,人人都爱拿软柿子捏。 黄姬却也不甘示弱,见唐姬与她人结交,自然也不落后,巴巴的跟来。 二人一阵谈论着,聃氏始终垂头不语。 二人说多了,聃氏一言不发,也觉得无趣,便奚落起聃氏来。 “听闻息夫人是一个美人,可不知有聃姐姐美吗?”唐姬看着聃氏说道。 黄姬接过话,“我觉得没有,聃姐姐可是楚宫第一美人,邓姬,随姬也比不上。” 唐姬捂嘴笑道,“既然大王连咱们楚宫的第一美人都不会放在心上,想必那位息夫人再美又能如何呢?” “呵呵......”黄姬也笑,“姐姐所言甚是。” 聃氏听言,脸色苍白,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二人见她模样,心中暗自鄙视,不过面上都堆着笑容。 之后二人又调侃了几句,便纷纷离去。 送走了二人,聃氏身边的婢女采微“咚”的将房门关上,“主子也受得了她们。” 此刻的聃氏看着几上的一杯热浆,愣愣出神,“采微,太子妃去逝几年了?” 采微来到主子面前,恭敬回答道,“刚好六年。” “六年......”聃氏微微走神,“我为她守孝六年,该还的也还清了。” “嗯。”采微点点头,“当年太子妃对主子有恩,性子也好,可如今的邓姬......”采微咬咬牙,“一入宫,便拿主子的父母来威胁主子。” 聃氏听言闭上了双眼,想到那日,邓姬冲进来,对她的一阵恐吓威胁......“我十三岁入宫,十五岁侍寝,我并无争宠之心,可最终父母还是死在了邓国,可怜他们忠心为国......” 聃氏说着嘤嘤的哭了起来。 第154章:立后 朝堂上,臣工们议论着息国之事。 息国不比其他南方诸国,建国早,根基深,便是灭了,仍有许多旧势力,因此,众臣要求杀息侯,灭社稷,以防旧势力的复兴。 息国之地可划分多处,赐于那些有功之臣,做为封邑。 如此以来,息国便被“四分五裂”了。 熊赀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表看法。 片刻,他看向前例,那里空了一个位置,令尹斗伯比因病没有上朝。 熊赀又将目光落在熊章身上,问道,“上大夫有何言?” 熊章赶紧出例道,“臣的意思与诸丞相同,可将息分别赐于功臣,以分化息国存留之势力。” 这时公子元也出例道,“臣弟附议。” 熊赀颌首,“分息乃大事,寡人会认真斟酌。” “我王英明。” 众人齐道,皆心情大好。 公子元抬头看了看熊赀,见其神色平静,猜不出心中所想。 熊章回身瞟了一眼众臣,似有所思,又向熊赀道来,“申息皆灭,我大楚日渐强大,这都是大王的功劳,如今前朝安定,后宫和谐,然,自太子妃病殁之后,大王未能再娶,大王继位己三年有余,其膝下只有一女,臣以为,大王该有自己的嫡子了,臣恳请大王立后。” 熊章的话有些突然,引得众臣都愣了片刻。 不过,他说的确也没错,大王己近不立之年,却无一子。 立即便有臣工们附和,“请大王立后。” 熊赀倒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露出了往日的笑容,“诸臣为寡人之事费心了,寡人继先王遗愿,四处征战,的确忽视了后宫,是寡人之过,子嗣关系到江山社稷,寡人听从众议。” “大王英明。” 众臣再次同声说道,公子元却未想此番熊赀答应得如此爽快,他不由得又看了熊章一眼。 他得到消息,斗伯比曾深夜探望过熊赀,离开时神色十分悲痛,他猜测与息夫人有关,于是他让丹姬入宫,鼓动邓姬告诉武后这一消息,果然,武后找熊章相商。 今日熊章所提想必是与武后商量的结果,他没有直接提出反对息夫人入宫,而是先提出立后一事。 只因熊赀并没有明确表示要纳息夫人,若就此上书,似有不妥,而大多臣工,对于此事更多的是无所谓的态度,一个国君难道还不能要一个女人?管她这女人是谁? 若要制止,须从礼仪,社稷出发,让公族之人来说更为妥当。 又听熊赀问来,“立后是大事,不知诸臣认为楚国该与那国联姻?” 众臣听言低声议论着。 天下之大,诸侯国数十,竟一时无法找出那国公主合适。 熊章又左右看了看,再道,“臣以为可立邓姬为后,太子妃本来自邓国,大王与邓国有婚约,立邓姬为后,再合适不过了。” 众臣听言倒也明白了,武后是邓人,如今邓国今非昔比,她自然要保住自己的国家。 而大王因上次伐邓,对武后多少有些愧疚,想必这王后之位,当属邓姬了。 便有臣工附议。 见一个个臣工都出例,赞同熊章的提议,熊赀依旧微笑着,将目光落在公子元身上,公子元立即道,“臣弟附议。”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熊赀点点头,“此事,寡人要与武后商议。” 如此说来,定是八九不离十了,熊章暗自松了口气。 朝后,公子元回到府邸,站在回廊下看着那只鸟笼,紧紧皱着眉头。 丹姬迎了上去,“夫君下朝了。” “嗯。”公子元轻应一声。 丹姬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得问来,“可是朝中有事?熊赀提出纳息夫人入宫?” 公子元摇了摇头,片刻,“只字未提,倒是熊章提出立后之事,熊赀同意了。” 丹姬不解,“这是何意?息夫人来丹阳己有数日,熊赀不管不问?” 公子元剪手于身后,“我觉得武后会拿立后之事与熊赀做交易。” 丹姬一怔,心思一转,倒也明白了,她喃喃唇,“若立邓姬为后,对夫君也是有利的,夫君不也是这个打算吗?” 公子元朝她瞟了一眼,丹姬赶紧垂了垂双眸,见夫君没有说话,她又咬咬唇,小心说来,“妾一直不明白,夫君为何不希望息夫人进宫?” “此事你不用明白。”公子元突然提高了声音,丹姬一惊,颇为委屈,“是,妾身知道了。” 公子元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 熊赀下了朝刚回到仪元殿,武后便来了。 熊赀赶紧相迎。 “没打扰大王吧。”熊赀扶着武后坐下,武后笑着问来。 熊赀笑答,“儿子本想处理完国事就去向母亲请安,未想母亲先来了。” 宫人送来茶水后退下。 武后一身墨黑色翟衣,高贵典雅。 “我知道你国事繁忙,近日更要处理息国之事,今日听闻大王愿意立后了,我心下高兴,便忍不住前来一问。” 熊赀笑言,“是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武后的确高兴,她慈祥的笑着,“母亲是担心了好几年呀,自太子妃病殁,这后宫没有一个主事的,你可听说,那国后宫是由国君的母亲打理?母亲身子不如早年,也该享享福了,母亲无一日不盼望着有一个嫡孙绕于膝下呀。” 熊赀惭愧。 武后又试问道,“不知我儿要立谁为后?” 熊赀正襟端坐着,如实道来,“公子章提议立邓姬为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哦?”武后故作惊讶,然而眉宇之间是一片喜色,“邓姬可好?” 熊赀道,“母后以为呢?邓姬可为一国之后?” 武后一本正经,“邓姬性子犟了些,好在心底善良,又是太子妃的妹妹,母后觉得可行。” 熊赀听言垂了垂眸,嘴角微微勾起,没有言语。 武后紧紧将看住,“怎么?我儿不愿意?” 熊赀仍没有回答。 武后与身旁的英姑互视一眼,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 自熊赀伐邓之后,母子二人便不如以前那般可以敞开心扉了,在她认为,只要儿子当了楚王,邓国算是彻底保住了,先王伐邓,她阻止不了,如今自己的儿子还不能向着母国吗?可事实却正好相反。 她这一生,为了邓国而嫁来楚国,她的使命便是唯护两国关系,邓国遇上邓祈侯这样的国君,她没有办法去改变,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凭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住母国。 她知道两代楚王都胸有大志,但她不认为使楚国强大就必须伐邓国,楚国更应该与这些附庸国保持良好的关系,不是吗? 先王还在时,会找她商议一番国事,听取她的建议,而论到自己的儿子当王,对她的话是一句也不听了。 对此,武后颇有怨言。 此番见儿子好似并没有打算立邓姬为后,她的笑容立即收了回去。 “寡人的确不愿意,也从未想过。”熊赀直言道。 什么? 武后顿时瞪大了双眼。 英姑与赵升二人都为他们捏了一把汗,母子二人看似关系再次僵了起来。 武后立即变了脸色,“如此,大王想立谁为后?难不成是那息国夫人。” 武后冷笑一声,神色露出鄙视,见儿子紧皱着眉头,以为儿子必不会这般想,又深吸一口气。 武后挺了挺胸,又软了语气,“母亲听说你将息夫人安排在行宫有意要纳她入宫,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怎么能留在身边?” “母亲,她并非祸国殃民。”熊赀正色道。 武后嘴角一抽,“息国因她而亡,蔡国因她而元气大伤,还不是祸国殃民?” 熊赀道,“息国之所以亡,是庸君之过,蔡国兵败是因蔡国不如楚国。” 武后一僵,“听大王的意思当真要让此女入宫?” 熊赀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母亲,郑重说道,“儿子正想禀报母亲,息夫人便是当年的桃夭,儿子要迎她入楚宫。” 第155章:应对 “什么?”武后又惊又怒,虽然她早有猜测,但儿子这般直言说来,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她瞪着儿子,张了张嘴,突然觉得面前的他是多么的陌生,自从他当上了大王,一切都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由得想到昨日与熊章的交谈。 “若大王执意纳息夫人进宫,又该如何?”武后问熊章。 熊章想了想,“若大王一意孤行,武后也可以借此向大王提出条件。” “条件?” “立邓姬为后。” 武后一惊,心里一阵酸楚,“不,他是我的儿子,她该听从母亲的话,难道还要与母亲做交易不成?” 熊章摇了摇头,意味深长,“武后,大王不仅是武后之子,更是一国之君了。” 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母子情份了吗? 武后不敢相信,这本是她最后一步,她不愿与自己的儿子做交易,可适才儿子的话,不是与她商量,而是势在必行。 武后见儿子态度强硬,一颗心沉在谷底。 她板起了脸,“我不管她是谁,你当真要让她进宫?” 熊赀见母亲生怒,起身来到她面前一掠衣摆而跪,“望母亲成全。” 武后目光一片冷清,她看他半晌,又回忆起过往,这个儿子,她一直引以自豪的儿子,对她言听必从的儿子,为何如今这般忤逆她? 她明白,他做为大王有他的考虑,便是伐邓,她埋怨他,但最后,她还是勉强原谅了他,他无非是想给南方诸侯国一个警示,只要邓国还存在。 国事她可以让步,可让息夫人入宫,这是后宫之事,她如何容他胡做非为? 但是她的话,他却一句不肯听从,母子之间当真要用这种交易吗?那还是母子吗? 武后心里难受之极,可是她却没有办法。 “好,你若答应立邓姬为后,母亲便允许你纳她入宫。” 这是她做的最大的让步。 熊赀听言却是紧皱着眉头。 “怎么?还不满意?” 熊赀看着母亲,神色多有惭愧与自责,“恕儿子不孝,儿子......不能答应。” “你说什么?” “儿子要立桃夭为后。” 武后嗖的起身,真正的惊到了,不仅是她,一旁的英姑,赵升也是如此。 赵升只认为主子迎那丫头为一后妃而己,未想,主子的心思竟是迎她为后? 这,这......仅入宫便如此困难,莫说立后,立后不是私事,是国事了。 赵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主子当真要为了她而与全朝为敌吗? “儿子娶她并非私心,更是关系到楚国的安定......” “哈哈......”熊赀的话引来武后一阵大笑,“大王。”她突然厉声道,“我且不知一个有夫之妇如何关系到了楚国的安定?大王之言不觉得可笑了吗?” 熊赀摇着头,“并不可笑。”言毕,起身从几案上拿出一份密信,“这是儿子昨日收到的,请母亲过目。” 武后诧异,她虽然生气,却也接过帛书。 此书来自息国,是彭仲爽书写。 武后大吃一惊,“这......” 熊赀正色道,“此事,朝臣还不知情,息国虽灭,但息人复国之心越演越烈,息人打着为息侯息夫人报仇的口号,四下活动,策划,当真防不胜防,母亲也知息国不比他国,根基深,老贵族多。” “这些反贼,派大军镇压便是。” 熊赀说,“派兵镇压便是与全息人为敌,儿子却也不知息人如此团结,儿子能拿下息国,也是因为用计擒住了息侯,逼息夫人投降,否则,不知要死伤多少楚国儿郎,但是拿下了息国,暗地里仍有息人作乱,母亲可忘了当年权县之乱,搅得楚国不得安宁,甚至有权人入丹阳,肆意杀人,甚至刺杀先王,引来国人全朝恐慌,彭仲爽所书,言之如今息国情况更甚,皆是全民反抗,己经有无数死士潜入丹阳,各处国人集结,欲起兵反楚,便是息侯罢了,母亲不知息夫人在息人心中的地位,息人甚至还为她立有庙堂,一个妇人竟能生前便孝受全民供奉,若儿子不能好好处理息国之事,若是他国皆效防,楚必乱,楚一乱,蔡,陈等国是否会趁机而入,楚将四面受敌,楚还没有能力北上,上次与蔡之战,又死伤数万人,儿子不得不考虑这些。” 武后听得熊赀说得头头是道,一时也觉时态的严重,她不由得问来,“如此该如何?” 熊赀道,“儿子以为当以安抚为主,镇压为辅,只要息夫人真心归顺,且楚人对息夫人以礼相待,定能安息人之心。” “以礼相待,就是你说的娶她为妻?”武后眉目一挑。 “正是。”熊赀回答道,“一国王后之名,难道不是对她最好的尊重吗?若只是一后妃,便是侮辱,若不纳她入宫,又该如何安置于她?放了?不行,息人更会拥她为主,软禁?不行,息人只会认为他们敬重的夫人在楚受苦。” 熊赀紧紧看着母亲,“儿子只想到这一条路。” 武后收起了怒火,带着半信半凝的神色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息国的形势当真如此?还是他故意这么说?但从他脸上,只看到焦虑,为国操心的焦虑。 武后一时没了注意,照他所言,处理这位息夫人当真棘手了。 她不知如何是好,“此事,可与众臣商议?” “儿子本想找老令尹,可老令尹病重,儿子不敢去打扰。” 武后道,“他虽然病重,但息国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应当想一个法子。” “是,儿子立即便去。”言毕,起身吩附赵升去做出宫的准备。 武后见儿子有国事要忙,也不多说,“大王处理国事,我便回宫了。” “儿子恭送母亲。” 武后还想说什么,但嚅嚅唇,却不知如何反驳适才儿子的话,她虽心有不甘,但息国之乱,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她暗想着,倒要听听众臣意见,斗伯比是决不会同意大王娶那女子,一定还有其他法子。 武后暂且按耐住,狐疑的离开了仪元殿。 赵升回到屋子,看着武后离去的身影,来到熊赀面前,“主子,还要去令尹府吗?” 熊赀朝他看来,明白赵升心中所想,他轻轻咳嗽一声,“你以为寡人是骗母后的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熊赀一本正经说来,“自大军离去,息国确有息人做乱,不过,寡人自有应付之法。” 赵升听言嘴角抽了抽。 第156章:休妻 熊赀还是去了令尹府,不过更多的是去看望他的病情,而斗伯比并不是真正病得不能上朝,他是刻意回避,二人都心知肚明。 二人没谈国事,熊赀关心他的身体为真,送去许多珍贵药材,但人到了暮年,很多事,是人力不可为了,熊赀一阵感叹。 熊赀让老令尹好好休息,正欲退出,斗伯比失声唤了一声,“大王?” 熊赀转过身,斗伯比从榻上起来,跪在榻下,熊赀赶紧上前扶起,“老令尹这是何意?” 斗伯比动情道,“关于息夫人之事,老臣只能置身事外了。” 熊赀道,“让老令尹为难了,老令尹的置身事外,便是对熊赀最大的支持。” 斗伯比摇摇头,叹了声气,“大王一切都掌握于心......老臣倒有一事相求。” “老令尹请说。” 斗伯比抬着头,眼中有泪,“老臣的幼弟斗廉,身性耿直,老臣怕他受人利用,走向歧途,若真有那么一日,老臣不敢奢望大王饶恕,只望大王看在斗氏数代忠良的份上,能为他留下一脉......” 熊赀大惊,“老令尹何出此言?” 斗伯比叹道,“老臣不敢隐瞒大王,与蔡国之战,他心有不甘呀。”言毕,嘤嘤的哭了起来。 熊赀皱了皱眉,“寡人相信他。” 斗伯比道,“老臣是怕他以后做出什么糊涂事,连自己也不知道,大王。”他紧紧抓住熊赀的双手,“蔡国偷袭楚营,其目的是针对大王,若大王当时真在营中,后果不堪所想,这朝中定有细奸,大王要当心呀。” 提及此事,熊赀心中一片惊然,他与彭仲爽也谈过此事,当时提出几位嫌疑人,公子元,公子章,斗廉,斗丹,鬻拳等几位新升将领,甚至还有斗伯比,可他一个都不相信。 熊赀闭了闭眼,“寡人知道,寡人一定会查明白,寡人也答应老令尹所求。” 斗伯比听言,泪流满面,激动道,“老臣谢过大王。” ...... 出了令尹府,熊赀坐在马车上沉思,适才斗伯比的话,朝中有细作或是别有用心之人。 这人会是谁? 他心烦的揉着眉心,赵升见此,不免问来,“大王可要去看那丫头?” 熊赀朝窗外看去,大雪己停,四周一片银装树裹,他回来己有十日了,忙于息国之事,忙于如何迎娶一事,四下周旋,探究众臣想法,这些他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他要如何向她提及?而她又会答应吗?以她的脾气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熊赀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过,他要娶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包括她自己。 “不了,等一切解决了,我再去看她。”熊赀按耐住心中想念,知道此事不急,他要一步步走好,也是为她铺好道路。 迎她入宫并不难,难的是她要受到众人的肯定与敬重,就如在息国一样,如今,他要做的,是让她名正言顺。 “今日鬻拳可有消息传来?” 赵升抿嘴一乐,“鬻拳的信要晚间才至,大王心急了。” 熊赀倒也笑了笑,他令鬻拳保护好她,也将她每日动态一一报来,每日黄昏,都是他十分期待的时刻,他能了解这一日她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说了什么话,她的影子时时出现在眼前,仿佛她就在他的身边。 快了,他想着,过了冬天,他定会娶她入宫。 路上有雪,马车缓缓而行,突然前方一片吵杂,极快斗丹的身影出现在马车外,“主子。” “怎么回事?” 斗丹禀道,“前方是公子从的府邸,好像出了点事。” 提到公子从,熊赀又一阵头痛,他罢了公子从在朝中职务,下令他禁足府内半年,让他闭门思过,丰城一战,他又险些坏了大事,熊赀凌厉道,“不必理会,若他违令出府,交与廷理处置。” “喏。”斗丹退下。 * 却说公子从险些逃出府去,幸得鹿鸢看得紧,被发现了,二人在院内大眼瞪小眼,闹得不可开交,其母如姬将公子从大骂一通,令小厮押着他,关进了书房。 公子从夫妇被桃夭所擒时,如姬便从封邑赶了回来,她频频入宫,要么向武后哭诉,要么找斗伯比想法子,那些日子,她急出了病,幸得二人平安归来,便是熊赀不处置,作为母亲的她,也绝不会放过儿子。 儿子被打了五十大板,她直言怎么不打死算了,终归是气话,她又怒又伤心,一边责骂儿子,一边又立即宣医者来救治,每日熬着汤羹给他补身子。 谁知三月后,身子刚好些,听到外间传闻,大王要纳息夫人入宫,当下又急又惊,闹着要出门,如姬直接丢了一把长剑,“你若违背王意,得大王治罪,府里上上下下一个都逃不掉,你还不如先结束了母亲的性命。” 公子从吓了一跳,不敢再多加言语。 被关进了书房,公子从岂能安下心来,见阿甲端着食盒进来,他一把提及他的衣领。 阿甲苦涩着一张脸,“公子?” “想法子让本公子出门。” “公子你还是杀了奴吧。”阿甲赶紧跪下,“上次你让奴扮着你在书房看书,被夫人发现了,没把奴给打死......” “你还敢提此事。”公子从大怒,“我还没给你算帐呢,若不是你,那凶女人怎会跟来,又怎知桃夭之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都是夫人逼奴说的。”阿甲无辜,“夫人要杀奴的全家。” 公子从一脚将他踢在地上,“蠢货,你不知道她是吓你的吗?” “可夫人真的很凶,再说了,奴也是担心公子在外出事呀。”阿甲眨巴眨巴眼,流出两滴泪来。 公子从不耐烦的挥挥手,“滚。” “喏,喏。”阿甲多希望能听到主子这句话,他屁滚尿流的退到门口,又让主子给喝住,“等等,既然我不能出去,你就去打听一下外面的消息,王兄己经有好几个老婆了,还要再娶吗?也不为我想想。” 阿甲听言一个踉跄,总觉得有一天会被这个主子害死。 埋怨归埋怨,阿甲机灵,极快便打听到消息,“大王没有下旨纳息夫人入宫,倒是朝中传言大王会立邓姬为后。” “真的?”公子从脸上一喜。 阿甲赶紧点点头,生怕这个小祖宗一生气,又想出什么花样来,最后受灾的还是自己,“所以公子不用担心,息夫人名声不好,大臣一定不会让大王纳她进王宫的。” 公子从松了口气,片刻又狠狠的瞪着阿甲,“什么叫名声不好?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阿甲赶紧求饶,“奴错了,奴错了。” 公子从也懒是与他一般见识,他在房内踱来踱去,小声嘀咕着,“既然她己经到了丹阳,而王兄不可能娶她,那么我是有这个机会了?” 阿甲听了,直咽口水。 “可我要如何向王兄提出呢?” 公子从紧皱着眉,敲打着脑袋,一时想不出主意来,突见阿甲愣愣的站在一旁,手一指,“你来想。” “啊?”阿甲一股屁坐在地上,冷汗连连,“奴愚昧,奴不知,奴想不出来。” 公子从大步上前,蹲在他面前,“本公子如何才能娶到桃夭?” 阿甲那里敢说。 公子从不放过他,“你说,本公子乃堂堂楚国公子,要一个女人又何难?” “是,是。”阿甲语无伦次,顺着他的话,“公子身份高贵,三妻四妾很平常。” “不,我不要妾,我要纳她为妻。” “啊?”阿甲又惊又怕,“可是,夫人是不会同意的......夫人会打断你的腿。” 公子从脸色一黑,“她嫁入府中三年,连个子嗣也没有......”公子从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喜,“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只要休了那凶女人,我便可以纳桃夭为妻了,哈哈......”公子从一阵大笑,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阿甲却是连看他几眼,暗忖,公子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但他不敢说出来,怕打击了公子膨胀的信心。 第157章:行宫 公子从是个行动派,想什么便做什么,立即向母亲如姬表达了对鹿鸢的不满,当然最为主要的提到子嗣一事,这正是如姬的心病。 但休妻却是万万不行,鹿鸢可是斗伯比的幼女,斗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多大,公子从不怕,如姬怕呀,不过,可以以此为借口,为公子从纳妾是可行的。 公子从虽然没达到最终目的,但转眼一眼,只要桃夭进了门什么都好说,于是极力鼓动母亲要立即纳妾,并且他己经有了人选,如姬诧异,“你看上谁了?” 公子从讨好的为母亲捏着肩,“那人母亲也认识。” “哦?” 公子从凑到她跟前,双眼闪闪发光,又神秘又兴奋,“桃夭呀,母亲可还记得?小时侯在楚宫住过六年有陈国公主。” “什么?”如姬惊讶得张大了嘴。 而在门外,有奴婢无意听到母子谈话,飞快的朝鹿鸢院内跑去。 鹿鸢得到消息伤心的在捂着被子大哭起来,凭傅姆如何劝都劝不住,傅姆长叹一声,“贵人家皆是如此,奴婢曾对夫人说过,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 鹿鸢抬起朦胧的双眼,“可是我对他那么好,连命都可以不要,而那个女人还想过取她性命,他还如此一如即往?” “这......”傅姆不能回答,这些情情爱爱之事,她没有经历过,“夫人,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家中主母,就算有别的女子进了门,也是以你为尊。” “不。”鹿鸢倔强的咬着唇,“我绝不允许他娶别的女人。” 与之有同样心思的邓姬这几日可是心情起伏极大,听闻有臣上奏大王立她为后,她着实高兴得很,宫中那么多姬妾都来巴结于她,虽然她一个也不放在眼里,不过被众姬簇拥着,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她最大的眼中钉是随姬,她正着摸着当了王后,要如何治理她,可是接下来,朝中又没了动静,她去栖鸾殿,武后称病不见。 她隐隐感到事情有变,急找来丹姬寻问,却是大吃一惊。 丹姬告诉她,息国发生数次暴乱,大王为了安抚息人,有意娶息夫人为妻。 “什么?”邓姬惊而起身,“娶妻?这是何意?大王是说娶她为后?” 丹姬神色沉重,“公子元如是对我说的,大王想尽快解决息国之事,稳定息国,不愿再起兵患,大王说这十几年来,楚国几乎年年都在打仗,该休生养息了。” “休生养息?”邓姬呵呵一笑,满脸讽刺,“大王明明是想娶那女人,还搬出这些大道理来。”邓姬不甘心,“大臣们都不反对吗?大王怎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斗伯比,公子章也不反对?还有公子元呢?” 丹姬叹气一声,低下了头,“斗伯比一直没有参与朝政,公子章与公子元力劝大王,朝中倒也分成两派,一方支持妹妹,一方保中立,但大王以国事为借口,有臣工上书说楚国如今耗费战争的钱财太多,至大片土地荒废,农人生活困难,丰城与蔡国之战,死了数万楚将,这对楚国是一笔不少的损失,而新都的建设也极需要大笔钱财,楚国休战耕地再也不能耽搁了。” “所以为了彻底收抚息国,让息人归顺,就要娶那女人为妻?”邓姬接口道,“她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息人为之一战?” 邓姬逼问丹姬。 丹姬坚难的点点头,“息人敬重桃花夫人,据说楚军攻打息宫时,无数息人自发的拿起武器赶到息宫,只为护她。” “哈哈......”邓姬觉得可笑之极,“全民相护?这些愚民,难道不知,他们之所以灭国,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既然是愚民,又怎能知道她的真实面目?祸国殃民一说,不管外间怎么传闻,只要大王不信,又能如何?除非,此女......从楚国消失。”丹姬小声道来,又立即捂住了嘴,“姐姐是胡说的,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公子元会再劝大王,妹妹且耐心等待数日。”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除非,此女从楚国消失......邓姬心中猛的一跳,是了,如果此女消失了,那么楚宫的后位,还会有谁再来与她抢呢? 邓姬陷入沉思,丹姬唤她数声,她都没有理会,丹姬只有退出,却在走出殿门的那一瞬间,眉头皱了起来,她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宫殿,心中一片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对邓姬的话对不对,但是她想起了那日与巴折的交谈。 “巴将军,为何夫君如此在意熊赀娶息夫人?依我看来,熊赀执意娶她,不仅可使之与武后失和,或许还会引来一些臣工的不满,这对夫君是有好处的。” 巴折跟在夫君身边好几年,她认为巴折更该了解夫君的心思。 巴折却似笑非笑,抬着看了屋檐下的鸟笼,突然问来,“你可知主子为何喜欢养鸟?” 丹姬不解,“难道不是为了传递消息?” 巴折摇摇头,“因为陈国公主小时侯曾养过一只鹦鹉。”接下来的话,他不说,以丹姬的聪明,己然明白了。 原来夫君对她...... 思此,丹姬闭了闭眼,极快的转身离去。 而此刻邓姬独自坐在案后,正急笔奋书,她入楚宫本就带着政治目的,宫外有邓国的细作,以方便传递消失,此事连武后也不知道。 邓姬将信交给心腹宫人送出了宫,当夜,便有一骑朝邓国飞奔而去。 * 正当息夫人“搅乱”了楚国前朝后宫时,当事人却毫不知情,她被“关”在行宫己经一个月了。 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玉瓒抱着一堆竹简,推开了房门,一股冷风吹来,她又赶紧关上,她打了一个喷嚏,将竹简放在几案上,桃夭拉着她坐下,将火盒移到了她面前。 玉瓒边烤火边说道,“楚国的冬天真冷,幸得楚王不吝啬,三天两头的送东西过来。” 桃夭看了看几案上好捆竹简,“这些也是他叫人送来的?” “嗯。”玉瓒点点头,“鬻将军说,知道公主喜欢看书,楚王便差人送了过来,原本这府内的藏书都搬去了楚宫。” 桃夭继续道,“这些日与鬻拳相处得如何?” 玉瓒叹了声气,“鬻将军倒是个好人,对奴婢客客气气的,就是什么也不说。” 桃夭放下手里的竹简,神色凝重。 玉瓒见了问道,“公主是担心息侯吗?” 桃夭轻轻点了点头,“他本来身子就弱,如今息国灭了,也不知如何了?” 提及息国,二人都沉默起来。 玉瓒眼眶又红了,“公主,我们以后该怎么办?陈国不容我们,息国又.......” 桃夭看着窗外的大雪,是呀,母国不能回,夫国也不在了,她该何去何从?难道要在这里困一辈子吗? 她现在的心情就如外面的天气,寒冷刺骨。 玉瓒又小心问来,“公主怪息侯吗?” 怪吗?她也这般问自己,当得知息出被诛,两万息军被杀,他怎能不怪,当得知楚军兵临城下,她怎能不怪?息国是她所有的希望,如今希望没了,以后她的人生还有生机吗? 然而这些日她也想了许多,息国的灭亡仅仅是息侯一人之错吗? 当然不是,她心里十分明白,反而,她对息侯的那股怜惜之情更加强烈起来。 作为亡国之君,他要如何来接受这个身份? 她不仅想到息出的话,帮老臣守住息国,守护君上。 她没有做到,她一个弱女子在这样弱肉强食的天下形势下,她又凭什么去答应息出? 无非是对他的一个安慰,当息出死在息侯的刀口下时,她就该知道息国终究要走向这一步,只是太快,快得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桃夭只觉心中烦燥,失落,无助,茫然。 她多想回到有君父的日子,那么无忧无虑的生活,可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第158章:刺客 桃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不知外面天地,熊赀一次没来过,她问过鬻拳,鬻拳一问三不知,她气得咬牙切齿也无计于事,是杀是剐好歹一句话,这样干凉着算怎么回事。 是想磨灭她的意志吗? 她知道廷尉审问犯人,首先不会用刑,会凉着几日,让犯人摸不着头脑,其心却越加慌乱,待意志消沉时,再用大刑,犯人自会全招了。 熊赀也对她来这一招,桃夭心中疑惑重重,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想到熊赀不止一次说过,要带她来楚国,她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她甩甩头,抛去那个想法,又长长吐一口气。 悠悠琴声响起,她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不过落得这般处境,连着琴声都带着一股子忧伤。 外面风雪交加,却不知鬻拳站在屋檐下听入了神。 黄昏,雪停了,桃夭漫步在院子里,路过一道院门,见其大开,里面有小厮在扫雪,她站在门外,瞧见院内种有许多桃树。 桃枝枯萎,压着厚厚的一层雪,听奴婢说,这里曾是熊赀的主院, 原本安排她入住,之后,她觉得不自在,心里说不上的别扭,才搬了出来。 “夫人?” 鬻拳的声音其身后响起。 桃夭回过身。 “天气寒冷,夫人还是早些回屋休息。” “鬻将军不是也没有休息吗?” “鬻某有责职在身。” 桃夭笑道,“将军的责职是监视我吧。” 鬻拳一窒,有些“笨拙”的答不上话来。 桃夭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将士应该拼杀战场,将军在这里守着一个妇人,想必也不甘心的。” 鬻拳在她的目光下有些窘然,“鬻某是大王的臣子,鬻某听从大王的安排。” 桃夭呵呵一笑,带着一些嘲讽,却也没在说什么,转身离去。 天渐渐黑了,天空挂着一轮冷月,鬻拳最后一次巡查完毕,来到桃夭院外,但见她屋子里的烛火熄灭,这才朝自己住所而去。 夜静得可怕,突然一个黑影在屋顶越过,府内巡视的护卫并没有查觉,待一队护卫走过,黑影落在雪地里,发出咯吱一声,黑影吓了一跳,急急朝墙角躲去,那里有几株苍松,正好将她身子隐藏,片刻,四周没有一丝响动,黑影长吐一口气,正要探出身来,突然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黑影下意的缩回了身子。 “嗖嗖”又是几条黑影从“天”而降,手里提出长剑。 苍树下的那人一惊,瞪大着双眼,紧紧捂住了嘴,但见这几个黑影快步朝正院而去,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想了片刻,悄悄的跟了上去。 正院里黑灯瞎火,那几条黑影好像在寻找什么,没有寻得,聚在一起嘀咕一番,听到有响声又迅速散开。 原是一位起夜的小厮,打个哈欠走来,立即被那几条黑影捉住,逼问道,“息夫人在何处?” 小厮吓得不轻,结巴道,“在,在东院。” “哧”的一声,那是刀剑入肉的声音,小厮倒在雪地里,黑影们一闪而散。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人紧紧握上了腰上长剑。 东院,屋檐下留着几盏烛火,在寒风里摇摇晃晃,一队护卫整齐走过。 黑影们聚齐了过来,两人站在院子里东西两侧,四下张望,两人来到房门出,抽出了长剑...... 那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她突然明白,这些黑衣人是不怀好意的,他们针对的是息夫人。 她犹豫着,矛盾着,该不该出来阻止。 她深夜来此,也是为了息夫人,如今有人可帮她除去她,她大可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转身想走,但始终迈不开步子。 她长叹一声,狠狠的转过身来,但见黑影己经打开了房门,心下一惊,便忍不住的大叫起来。 “来人呀,抓刺客,抓刺客。” 这一吼,惊醒了府内所有人。 桃夭掀被而起,玉瓒几乎跌下床。 鬻拳本己睡下,猛的睁开了双眼,从床上一跃而起。 巡夜的护卫更是飞奔着冲了过来。 黑影们但见事情败露,愣了片刻,立即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那人也从暗处走出,抽出腰上双剑,朝冲进屋子的刺客“嗖”的掷去,其中一人,被射中背心当即倒下,另一人避开,顾不得其他,继续持剑奔到内室,寻到床榻,一剑砍去。 然而,床榻上没有人,在他惊讶之际,身后有声音传来,桃夭与玉瓒各手持铜壶朝那人扔来。 桃夭会一点拳脚,但仅限于骑射,近身格斗不行,那刺客被打中了头部,有一丝晕然,提着剑四下乱砍,桃夭与玉瓒将屋内所有能丢的东西,全往他身上扔。 院外,那人赤手空拳与另两个黑衣人打斗在一起,那人不是对手,好在鬻拳与护卫很快的赶来,鬻拳即刻冲向屋子,救下了桃夭与玉瓒。 而那两黑衣人也被护卫拿下,包适那人。 “喂,我是好人,我是好人。”那人大叫,没人理会她。 “鬻某来迟,让夫人受惊了,夫人可有受伤?”鬻拳惊张不己。 桃夭喘着粗气,长发披肩,身上只着寝衣,鬻拳不好意思的忙侧过身去。 玉瓒立即取下披风给桃夭穿上。 片刻,屋内烛火点燃。 桃夭这才看到满屋的狼藉,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 “你是何人?”鬻拳将长剑架在刺客的脖子上,刺客仰着头,也不说话,但见他双眼一瞪,便倒了下去。 鬻拳一惊,提起刺客的衣领,扯去他的面巾,刺客己嘴鼻流血,饮毒而亡。 “将军?”护卫在外喊来。 鬻拳走出屋子,但见外面的刺客,也都自刎而死。 原来是死士。 不过,还留有一人。 那人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两把长剑。 鬻拳大步走上去,那人重重哼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鬻拳身后的桃夭身上,“若不是我,你早死了。” 桃夭听言一惊,这声音如此熟悉。 第159章:暗示 息夫人受袭的消息很快传遍丹阳。 公子元府。 丹姬被公子元打了一个耳光,摔倒在地。 丹姬半张脸顿时红肿起来,她眼眶泪水盈盈,公子元从未这般对待过她,她心里即委屈又难过。 公子元气愤的在屋子左右踱步,巴折侯在一侧,低头垂眸。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是谁让你去挑唆邓姬?谁给你这个胆子?” 丹姬低声哭泣,“妾以为夫君不想息夫人入宫.....” “住口。”公子元上前两步,捏住她的下颌,目光森然,“那么,我有说过取她的性命吗?” 丹姬低下了头,心里痛得难受,夫君的心思,她己经明白了,她是他的属下,也是他的妻子,更是一个女子,她也有嫉妒也有羡慕,但她却不能说出来。 公子元见她不说话,将她一推,丹姬再次倒在地上,她跪起身,“是妾身错了,妾身该愿受罚。” 公子元哼哼两声,冷眼看着他,毫无一丝情意,“下一次再这般自作主张,我绝不轻饶。” 说完长袖一拂便走出屋子。 至始至终,巴折都没有开口说话,只瞟了丹姬一眼,跟着公子元退出。 丹姬看着公子元的背影,捂脸而哭。 * 行宫。 一辆马车驶来。 鬻拳迎在门口,“大王。” 熊赀走下马车,急步朝府内走去,边走边问,“如何?” 鬻拳跟在身后,“刺客共有四人,都死了。” “没查到一点线索?” “臣惭愧。” 熊赀瞪了他一眼。 屋内,早己收拾妥当,不见一丝打斗痕迹。 桃夭与一女子相对而坐。 桃夭始终微笑着,而那女子满脸怒气,双手抱胸只将桃夭看住。 “你不用感谢我,我对你也没安好心。” 原来那女子便是昨夜救了桃夭一命的“黑衣人”,公子从之妻鹿鸢。 “那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鹿鸢冷冷一笑,“我当真想杀你,不过,我下不了手,我倒是想杀了那个负心人。” 她说的负心人是公子从。 桃夭眉头一挑,明白她说的是谁。 “既然不是要杀我,夜半三更,不会是来找我聊天吧?” 鹿鸢道,“我与你有何事可聊?我原本想掳你出府,远远的离开丹阳,想必你也是想离开的,一个俘虏被关在这里岂能好受?”鹿鸢瘪了瘪嘴,“谁知道会遇上那些刺客,我真是后悔死了。” “可是,你还是救了我不是吗?”桃夭感激道。 鹿鸢偏过头去。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桃夭?” 熊赀己经出现在门口。 二人都吃了一惊。 天才刚亮,他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鹿鸢一见熊赀,脸色一变,原本挺胸抬头与桃夭对视的她,立即焉了气焰,伸出一只手遮住了脸,身子也不由得朝内缩了缩。 熊赀好似并没有发现她,三两步来到桃夭面前,“你受伤了?”将她好一通打量。 “伤在那里?严重吗?” 面对紧张的熊赀桃夭一时愣住,鹿鸢悄悄的看了过来。 “让我看看。”熊赀捉住她的手。 桃夭一惊一怒,挣扎着。 鹿鸢眨眨眼,小心翼翼的起身,准备离开,谁知撞到几案。 “站住。” 熊赀终是朝她看来,鹿鸢身子一抖,“大,大王......真巧呀。” 熊赀目光冰冷,“是很巧,不知鹿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刺客,我与他们没关系。”鹿鸢赶紧撇开关系。 熊赀冷哼一声,“鬻拳,带下去好好审问。” “啊?” 所谓审问,用刑在所难免。 鹿鸢一急朝桃夭看来。 桃夭立即说道,“此事与她无关。” 桃夭咬了咬牙,“是她救了我。” “是,是。”鹿鸢连忙点头,“大王,你该赏赐我。” 熊赀似笑非笑,“还赏赐你?鬻拳,你去告之公子从,寡人倒要听听他的意思。” “喏。”鬻拳领命,并将鹿鸢拉了出去。 桃夭不悦的皱起眉头,“楚王不会善恶不分吧。” 熊赀却不再理会鹿鸢一事,而是再次拉起她的手,“伤在那里?鬻拳说胳膊伤了,那只胳膊?” 桃夭那里肯让他查看,再次避开。 玉瓒一直侯在一侧,不知该如何是好,上前说道,“大王,我家公主没有大碍。” 熊赀收回了手,“玉瓒你先退下。” “这......”玉瓒不肯。 “我不会对你家公主怎样。” 玉瓒咬着唇看向主子。 桃夭朝她点点头。 玉瓒不放心的缓缓而退。 这厢,熊赀移步坐到桃夭面前,二人之间隔了一个几案。 “可有被吓倒?”熊赀轻声问来。 桃夭看着他,面无表情,“楚王终于出现了。”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桃夭却道,“不知我何时可以见息侯?” 熊赀垂了垂眸,过了片刻才说来,“你是真的关心他,还是......” 桃夭皱着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若我没有记错,楚王答应过我,可让我与息侯相见,难道楚王的话不算数?” “自然会让你们相见,只是时机不对。” “时机?”桃夭提高声音,“我与自己的夫君相见,还要什么时机?” 熊赀看着她,突然问来,“蔡季与息侯,谁对你更重要?” “什么?”桃夭未料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愣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若真让她选择,桃夭微微走神,息侯怎能与蔡季相比呢? 熊赀观察她的神色,了然道,“我倒忘了,当你以公子从换蔡季性命时,就该知道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猛然一怒,“这与你有何关系?” 她不明白,为何他每次都要与她谈到这些私事,都要谈到蔡季。 熊赀笑了笑,“其实息侯在你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桃夭不想回答,但听他连说两句,“甚好,甚好。” 桃夭不明白他此话何意,突然心下紧张,“你想对他做什么?” 熊赀摇摇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嗯?”这就走了? 桃夭见他己经起身,立即站了起来,大声质问,“熊赀?你到底想要如何?” 熊赀并没有责备她直唤其名,只是温和的看着她,那眼神带着一丝暖昧,“以你的聪明,你该猜到的......” 桃夭不可查觉的身子一颤。 猜到?猜到什么? 她不由得回忆起这几年,二人相见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每一次见面,他对她的确很不寻常。 第一次见面,他便将她错认。 之后,他当面提出要娶她。 在申国,他更是将她扣留。 在丰城,他再次要求随他来楚。 在息宫,他的一句,“你若跳下,我便屠宫。” 在马车上,他还放下身段,宁可听她的嘲笑讽刺,也会每日来看望...... 桃夭满脸通红,并非害羞,更多的是愤怒。 他将她留在这里,难道是......占有? 这样的一个君王,简直是无耻。 “你休想。”她狠狠说来,心口在颤抖。 熊赀见她如此激动,暗忖倒底是吓到了她,他低下头,有些抱歉,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道,“你好好休息吧。” 桃夭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却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第160章:联盟 熊赀出了屋子,鬻拳还侯在外,熊赀神色严肃,“多派些人手,再出意外,拿你是问。” “喏。”鬻拳领命,片刻又问,“鹿夫人要如何处置?” 熊赀深吸一口气,暗忖,若不是她,桃夭会如何?想想,只觉一阵害怕,“鹿夫人私闯府邸,但念着有功,寡人便不再追究了,赵升。” “老奴在。” “你去一趟公子从府,宣寡人旨意,若他二人再兹事,就滚回封地去。” 熊赀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赵升连连称喏,鬻拳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熊赀吩咐完大步朝府外走去,边走边道,“回宫,宣公子元觐见。” 仪元殿。 公子元领命而入,但见熊赀站在窗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王。”公子元施了一礼。 熊赀转过身,朝他点点头,踱回几案后坐下,同时示意公子元入座。 熊赀看他片刻,开门见山,“桃夭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公子元道,“是。” 熊赀道,“你与桃夭也是一起长大的,寡人不瞒你,寡人要娶她为妻。” 公子元微微一怔,熊赀虽然没有在朝上直接提出,但是却频频提及息国之乱,将大臣们引向一个方向,即是对息国不能再战,要安抚。 有心之臣,己然猜出大王所想,但都不敢说出来。 公子元知道,这是熊赀在试探大家,是他迂回之策。 熊赀还特意问熊章,熊章仍坚持处死息侯,分封息国,熊赀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定然不悦。 公子元在此事上,原本也是分封息国,曾附议熊章之言,但却不知熊赀其心如此坚定,而斗伯比称病,定是熊赀与他有了约定,公子元权横一番,观看事态进展,便噤了口。 “你如何看?”熊赀问。 公子元猜到熊赀会问,只道,“那还看大王是怎么想的?” “何意?” 公子元道,“大王真的觉得娶桃夭能安抚息国吗?” 熊赀皱起了眉头,“连你也反对寡人?” 公子元赶紧道,“若大王觉得娶她对国有利,臣弟,自然不会反对。” 熊赀听言呵呵两声,“你对寡人也滴水不露。” 公子元低下头,“臣弟并非隐瞒大王,公子章反对,有公了章的理由,臣原本也是反对的......但大王不想再起战乱,大王是楚国的王,大王的决策,臣只有服从。” 熊赀点点头,将他打量着,又道,“如此,依你看来,桃夭受袭会是何人所为?” 公子元想了想,“臣弟不知,息人大多敬重她,但也有少数人认为,因她而使息国灭亡而仇恨她,或许便是这少部分的息人所为,还因她使蔡国兵败,蔡侯受辱,也可能是蔡人,朝中有人不愿意大王纳她入宫,也或许是朝中之人所为。” 熊赀说道,“如此说来,要伤她性命的大有人在?” “正是。” 熊赀叹气一声,“子元,此事寡人就交你去查办,你与她是旧识,寡人相信你。” 公子元赶紧一揖,“臣弟与桃夭相处数年,便是这份情意,臣弟再所不辞。” * 华音殿: 邓姬知道失败了,很是失望,急问了心腹宫人芷兰,得知刺客己死,没有落下把柄,又微微松了口气。 “大王一早便去了行宫,行宫加强了守卫,若再想行刺更难了。”芷兰说道。 邓姬脸色难看,不甘,气愤,凭什么一个名声扫地的女子能得到大王如此看重?她是堂堂正正的邓国公主,又是大王表妹,身后有武后支持,论公论私都该立她为后。 “你说,还有什么法子可以除去她?”邓姬问向芷兰。 芷兰年纪不大,来自邓国,邓侯本想再给邓姬派几位知事的姑姑,但芷兰自小跟在邓姬身边,邓姬己经习惯了她,当时入楚时,邓姬仗着自己特有的身份,极有信心能在楚宫游刃有余,厌烦那些絮叨的姑姑,因而身边只带了芷兰近身伺侯,及几个常用的宫人。 芷兰得到主子重视,性子也随其主一样,有些嚣张得意,在这华音殿,显然是第二个主子,在邓国见惯了各种后宫争斗,有些小聪明,于是上前道,“此事败露,主子不可再冒险了,还是看看朝中大臣及武后怎么决定吧。” “他们?”邓姬冷笑,“你没听丹姬说吗,息人暴乱,大王不想出兵,要以安抚为主,这安抚便是要纳那人进宫了,虽然大王没有直说,但众臣心里都己经猜到,斗伯比为何称病不入朝?武后又为何不见我?不都说明了吗。” 芷兰咬了咬唇,“不是还有公子元与公子章吗?” “若他们也改变不了大王的决定呢?难道真要看那人进宫?夺我王后之位?”邓姬咬牙道,“随姬受大王宠爱,我忍了,谁知,这莫明其妙又来一女,如今是连王后之位也不保了......”邓姬抱怨着,“以前只有一个随姬,现在又加一个息夫人。” 芷兰想了想又道,“主子不还有武后支持吗?武后身后有公子章,有公子元,便是主子身后有公子章,有公子元,只要主子牢牢抓住此二人,那位息夫人在朝中毫无根基,进了宫,成了王后又能保住这个位置多久呢?奴婢听闻,此人在陈国也没有一点权利,她的族妹蔡国夫人更是因为蔡侯之事,恨之如骨,她来了楚宫,还不是由主子随意拿捏,便是主子不想出手,不是还有随姬,黄姬,唐姬等人吗?” 邓姬听了芷兰这么一说,心里顿觉好受了些,她缓缓起身,“不错,在外我拿她不能怎样?但进了宫。”邓姬狠狠一笑,“我定要让她不好过,我才不管她是不是王后。” “正是,主子可是有武后撑腰的,不过......”芷兰道,“主子以后可要忍忍,特别是对那些姬妾。” 邓姬有些不情愿,但终是点了点头,又端正坐下,挺直了腰干,“你去将随姬等人请来,这个时侯我要与她们一至对外了。” 芷兰笑道,“喏,主子聪明,奴婢这就去。” 因武后处理后宫,便有意让邓姬相助,因此邓姬虽与随姬都是夫人,然随姬从不与她争长短,处处礼让于她,邓姬便以后宫之主自居,时不时请诸姬入殿,耍耍威风,就如唐姬在聃氏面前一样。 这里楚宫热闹,各人心思不同,却都极为敏感,包括随姬面上不在意,心里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都说息夫人狐媚,只有她知道,大王心里早己住上了此人。 她一心伺侯大王,在见到大王的那一刻起,她便深深喜欢上了,她明白宫中无专宠,她也不奢望,她不求专一,只求用心。 大王待她用心,她便心足,虽然心中失落,她也心甘情愿。 看着殿内的其她人,黄姬巴结着邓姬,“一个失了身的女子怎能与邓姬相比。” 唐姬笑得古怪,说话总是含枪带棍,“当真成了王后,咱们都要去王后处了,这华音殿可冷清了。” 聃氏从来不言一语。 邓姬看向她,“聃氏如何看?” 聃氏脸色有些白,“妾,妾......” 平时,邓姬最烦她,此番见她如此不耐烦的挥挥手,“不知就别说了。” “喏,喏。”聃氏低着头。 黄姬,唐姬都是抿嘴一笑。 邓姬又看向随姬,笑道,“随妹妹呢?” 随姬明白,邓姬想拉笼众人。 大王后宫美人多,但真正受过临幸有位份的无非就她们几人。 随姬不想得罪了任何人,也不想成为她人棋子,只道,“大王并没有下旨,息夫人入宫,仅是传言而己,便是入了宫,自有规矩在那里摆着,我们只须伺侯好大王便是。” 随姬的话引来众人不屑,聃氏却也抬头看她一眼,又匆匆低下头。 邓姬听言,冷笑道,“随妹妹真是大度,此番大家不通个气,之后可就晚了。” 随姬但笑不语。 唐姬拿着丝帕拭了拭嘴,“随姐姐一向受宠,自然不怕了。”言毕,朝邓姬瞧去一眼,邓姬朝她瞪去,唐姬又一笑移开。 邓姬紧握了双手,本想教训一番唐姬,但想起自己的目的,于是大度的笑道,“罢了,罢了,我只是提醒诸位妹妹而己,必竟大家都相处了数年,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着。” “正是。”黄姬帅先附合,“邓姐姐比我们入宫都早,我们自是以邓姐姐马首是瞻。” 邓姬平时看不上此人,但此刻听了她的话,却也受用。 谁知唐姬扑哧一笑,“妹妹差矣,这儿还坐着一个更早入宫的。”她指向聃氏,聃氏脸色又是一白,“妾,听邓姬的。” 邓姬嘴角一扯,有些得意,又将目光落在唐姬身上。 唐姬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不管她是如何看不上这里的所有人,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威胁,她也认为,必得找一个依靠,或者一张盾牌,她十分乐意有人冲锋在前。 于是,唐姬似笑非笑的朝邓姬点了点头。 邓姬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她不是真心,但她就喜欢那些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听从她的人,会让她有股成就感,这比黄姬那般一味奉承更让她激动,之后邓姬再看随姬。 随姬叹了声气,有些骑虎难下,只道,“当然以诸位姐妹为先。” 邓姬终于笑出声来,“如此,我们便说好了,若今后谁要给我使绊子。”邓姬又哼了一声,“可怕怪我不客气了。” 随姬出了华音殿,一路闷闷不乐。 绿衣跟在身侧,“主子,适才听邓姬之言,若那息夫人进宫,好似要对她不利,她这是在警告大家吗?” 随姬紧皱着眉头,“绿衣,以后这宫中不会太平了。” 绿衣嘟了嘟嘴,“这后宫何时太平过,那次不是邓姬寻事。” 随姬摇摇头,“不一样的。” “为何不一样?” 随姬道,“以前大王不管后宫之事,全由武后处置,武后虽是邓姬姨母,却也有约束,邓姬不敢违背武后,只是小打小闹一番,但息夫人不同了,息夫人进宫,且不知她秉性如何,若大王真封她为后......”随姬没有再说下去,武后,邓姬,还有支持武后,邓姬的大臣,大王该如何来应付,随姬为他担心着。 还有大王的心里,可还会再有她的一席之位? * 且不说各姬如何反应,熊赀己到了汝水,他要做一件事。 第161章:休书 这里是楚国腹地,与云梦泽相似,沼泽环绕。 不过,却也景色优美,熊赀安排息侯在此,也因为不远处有楚军驻地,且戒备深严,若想逃走,或是外人闯入都是困难之事。 息侯居住的庄院自然不能与息宫相比,不过也是中大夫的规模,三进式,有奴有仆,只是他不能外出,当然也有护卫看守。 息侯自在楚营被扣押,便大病一场,之后身子更加虚弱,羸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幸得息宫被楚军攻占时,司宫便被带到他跟前,对他而言也算是个安慰吧。 这日,寒风凌厉,息侯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满天雪花,神色恍惚。 司宫侯在他身后,担忧心疼。 “你说,息国也在下雪吗?”息侯凄凉问来。 司宫拭了拭泪水,“是吧。” “那日雪真大呀。”息侯所指灭国那日,“清早还有阳光,寡人也是满怀信心,自认为能说服楚王退兵,可到了楚营,天突然沉了下来,是否在警示寡人呢?可惜,寡人一意孤行。”说完便一阵咳嗽,司宫赶紧上前抚着他的胸口,“君上,回屋吧。” “君上?” 息侯呵呵一笑,“寡人是那国之君呀?” “君上。”司宫安慰道,“不管息国如何了,君上都是息国之君。” 息侯笑着摇摇头,“息国没了,还要国君做甚?寡人若不是没脸去见先祖,还能立于这世上?” 司宫想再劝,可劝什么呢,如今的情况己是这般了,多说只会更让君上忧心。 息侯扶着司宫的手,缓缓朝屋子走去。站了这么一会,他身子便接受不了了,那怕穿得再多,寒风直往身上钻,但他明白,让他感到冷的不仅仅是寒风,还有他的结局。 “司宫,你恨寡人吗?” “老奴不恨。” “可寡人恨自己。” 二人一答一问,步子缓慢,互相搀扶着,身影悲凉。 “寡人再怎么逃避,终有一天会到黄泉,寡人要如何向先祖交待呢?” 司宫难受得不敢回答。 “寡人死后,不要将寡人葬在王陵,寡人不配......你说楚人会让寡人葬入王陵吗?” “君上别说了,小心寒从口入。” “入便入吧。”息侯小声说来。 二人己然走进屋子,屋内有火盆,司宫立即端到息侯面前,息侯挨着火盆坐下,神色哀哀。 “寡人该听夫人的话,不杀息出,让他再为寡人帅挂上阵,如此,息国是不是就不会灭亡了,息国落在他的手上,总比落在楚国强。” 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片刻,似想到什么,“夫人呢?为何没有一点消息?” 司宫摇了摇头,“老奴不知,老奴离开时,只知夫人病得很重。” “都是寡人害了她。” 息侯双手捂着脸。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好似有不少人来,还有铁甲兵器之声。 司宫顿时感到紧张,要知道他们被带来这里,除了看守的护卫,没有一人来过,也没人告诉他们,楚王会拿他们如何? 但自古以来,亡国之君都没有好下场,难道是来取主子性命的? 司宫立即护在主子身前,紧紧盯着门口,息侯比他要冷静许多,或者说,一切皆无所谓了。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一身纯黑裘衣,头戴六寸玉冠,风姿卓越的楚王熊赀。 熊赀带着一身寒气,但目光平静,尽管如此,司宫仍旧紧张得不行,息侯抬起头来,与熊赀目光相遇。 熊赀笑了。 息侯也列了列嘴,带着讽刺。 这时赵升脱下熊赀裘衣,抚去衣上白雪,便侯在一侧,立即有宫人端来火盆与几案。 熊赀就着息侯面前而坐。 息侯挺了挺胸坐正身姿,咬着一股气,虽然是强装的,落在熊赀眼里有些滑稽,熊赀并没有取笑于他。 反而问道,“息侯之疾可好些?” 息侯再次扬了扬唇,“不敢劳驾楚王关心。”片刻又道,“楚王前来,是要告之如何处置我息新臣吗?” 息侯名叫新臣。 熊赀笑了笑,并不否认,“正是。” 司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息侯也是身子微微一颤,“如此,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死后,不要将我葬入息国王陵。” 熊赀听言却也明白他心中所想,暗暗一声叹息,“息侯可有怪罪寡人?息国灭国的确是寡人利用了息侯。” 息侯嘲笑道,“楚王是在讽刺我的愚昧吧,是我让楚王来伐息国的。” 熊赀也不分辨,这个时侯说这些己经没有任何意义。 但听息侯又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还请楚王放了我的夫人。” 熊赀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他会提到桃夭,不由得问来,“为何?” 息侯平静道,“她只是一个妇人......何必因我受到牵连。” 熊赀深吸一口气,不由得重新打量着面前的亡国之君。 不可置凝,他不是一个好君主,但在生死之间,还想着为自己的妻子求情,他也算是一个好夫君。 心中有些感触,熊赀点点头,“你放心,她不会有事,而你,也不会有事。” “嗯?”息侯不解,司宫更是睁大着双眼。 熊赀挥了挥手,身后有宫人拿来笔墨与帛书,铺展到息侯面前。 他是早有准备。 “这是?” 熊赀道,“息侯且写下一封休书,寡人不仅不会伤了你的性命,还会封你食十家之邑,让你继续守息祀,你还可以娶妻生子,以后你的子嗣可以继承息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息侯惊讶不己,“楚王不灭息祀。” “是。”熊赀道。 “那息国?” 熊赀道,“息国如何取决于你,但息人以后会是楚人,寡人会对他们一视同仁,减轻他们劳役,许他们参军立功,而以后你的子嗣若要回到息地,寡人也会酌情考虑,不过,息侯却要一生在此了。” 息侯顿时蓄满了泪水,不是因为他可以活得一命,而是息祀可以保存,多少国家灭亡,社稷即消失,而他息氏一族,还可以祭奠先祖。 “君上,君上。”司宫也颇感意外,但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息侯回过神来,但见面前的笔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为何要写休书?既然楚王不取我性命,夫人自当与我一起。” 熊赀笑了有些勉强,“你想让她在此受苦吗?你能护好她吗?” “嗯?”息侯一愣。 他若死,他自然希望她能活,但他不用死还能保住息祀,她是他的妻子,应当与他一起的。 息侯抬起头,紧紧将熊赀看住,熊赀也不瞒他。 “她会入楚宫,她会成为楚国王后。” “什么?”息侯不敢相信,一激动猛烈的咳嗽起来,同时,脸上也升起一股怒气,“你,你这是抢夺他妻,这岂是君子所为?” 他终于明白了,熊赀打的什么主意。 “放肆!”斗丹立即厉声呵斥,被熊赀阻止。 熊赀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淡漠,“若你能护得了她,寡人自不会如此。”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你......”息侯只觉一阵耻辱袭来,他紧紧抓住胸口,司宫立即抚着他的背,“君上小心身体,君上小心身体。” 息侯不理会司宫,推开他,想撑起身来,奈何全身无力,只得半倾靠在几上,“若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会立即杀了我,灭我息祀?” 熊赀迎上他的目光,没有正面回答,“念你对她也是一片关心。”顿了顿,“不过这份关心并非发自内心,是你接受不了亡国失妻的耻辱?” 息侯瞪大着双眼,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又仿佛是因为咳嗽而瞒脸通红。 熊赀又是一声叹息,不由得想到,那日他轻车而至,带着诚意,被他的护卫当即擒住,他愤怒惊鄂的神色与此刻一样,更多的是羞怒吧。 无疑,息侯既软弱又凶狠,既聪明又糊涂,他同情他,可怜他,也有些不屑于他,最后熊赀悲鸣的看他一眼,起身不再多说,“寡人等着你的休书。”言毕走出屋子。 赵升立即跟上,又折回两步到息侯面前,“哎呀,一份休书,换你息祀,划算了,别说那么难听,什么夺不夺妻的,那是给她一个好归宿。” 斗丹也是重重一哼,将腰上长剑一提,息侯顿时失重的跌坐在地上。 第162章:提问 雪还在下,熊赀负手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 “大王?”赵升上前两步,“大王还是进屋等吧,这一时半会,息侯估计也写不出来。”至少要伤心一阵了,赵升想着。 “不,寡人就在此侯着。” 熊赀看着满天雪花深深陷入沉思。 赵升便不在劝说,静静的侯在一侧,他知道主子有心事,自从息国归来,主子一直都忙碌着,为国事,更为那丫头之事,朝上反对,后宫反对,主子也是想到了,他一人要应付诸多,主子本可以毫不顾及接那丫头进宫便是,但是没有想到主子居然要娶她为妻,或许对于众臣来说,主子一意孤行,但对于主子而言,却是真心实意在做一件事,为自己做一件事。 赵升看着主子神色凝重,不由得又上前两步,“大王不要担心,息侯这休书一定是会写的。” 正巧斗丹走了出来,“不写,属下便打着他写。” 熊赀却也笑了,他没有回身,而道,“寡人并不担心息侯,寡人对他遭遇深有感触,国君无能,只得任由他人威胁,不能保家保国,不能护妻儿家小,寡人要以此为戒啊。” 二人听言又低下头,原来主子要想这事,心中更是敬重万分。 三人不再言语,其间,斗丹两次进屋,但见息侯一直呆坐着,案上的帛书没有一字,他甚是气恼,又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待到第三次进屋,帛书己经完成,斗丹顾不得还在发抖息侯,立即将书拿到熊赀面前。 熊赀吐出一口长气,显然,也是等得心慌了。 阅闭,熊赀将书收入袖中,大步朝门外而去。 他没有急着去看桃夭,而是回到楚宫,静静的思索着,一遍一遍的拿起那份休书,心情复杂万分。 他来到当初桃夭住过的桃院,坐在桃树下,正遇随姬走来。 随姬站在门口,犹豫不绝,最后还是进去行了一礼,“妾见过大王。” 熊赀回过神,嗯了一声,将帛书放入怀中。 “妾路过此地,见大王独自在此。”随姬解释道。 熊赀并没有责怪她,问了长公主的情况,随姬一一回答,熊赀有些心不在焉,准备离开,随姬又小心道来,“大王可是为息夫人之事烦心?” 熊赀一怔,神色有些不悦,他知道宫中的人都在谈论此事,他没有阻止,也是给大家一个信号,迎桃夭入宫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听到的反对声太多,他应付母亲及那些大臣们,至于其她人,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难道她也是来责怪于他?于是目光一厉,“随姬,此事不该你过问。” 随姬艰难的扯扯嘴角,她明白,一直以来,她都走不进他的心里,那怕她做了那么多努力。 她不能说,他对她不好,后宫谁不知她侍寝最多,但这种好是多么的飘渺与空洞,她与他明明隔得这么近,便是同塌入眠,她躺在他的怀里,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 她处处小心,观察他,思考他,了解他,他却总是拒之于千里之外,他并非刻意如此,他国事繁忙,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国事上,他无法顾及后宫,无法顾及她,那么她便主动些,一步步靠近他,然而他总是敷衍,不在乎,不在意,甚至是不屑。 不过,对息夫人的事,他却事事关心,很早以前,她便注意到了。 他也隐忍了数年,终于要娶她为妻了。 她能怎么办?国君娶妻纳妾本就正常,只是从今之后,或许他将离她越来越远。 她只能站在他的身后,给予默默的支持,不管他是否了解,是否看得到,甚至误解。 因而随姬听到他的责备,有些尴尬,“妾身只是想告诉大王,不管别人怎么说,大王按自己心意去做便是。” 熊赀听言倒也愣了愣,他明白她一直都是懂事的,适才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随之熊赀软了神色,笑了笑,上前两步,握了握她的手,“天太冷,不要在外呆太久。” 言毕,越过她出了院子。 随姬低下头,看着被他触摸到的双手,那份疏离冷漠的感觉,不由得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次日,熊赀带着一份忐忑,一份从容,一份坚定来到了行宫。 正遇医者把脉出来。 “怎么样了?”熊赀关心问道。 医者忙着回答,“息夫人的伤没有什么大碍......” 熊赀松了口气,大步而入,在门口却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变得有些踌躇,同时又暗笑自己,怎比上战争还紧张。 桃夭刚换了药,玉瓒将她挽起的袖子缓缓取下,熊赀突然而至,外间奴婢还未来得及禀报,但见一只洁白如玉的胳膊......熊赀顿时怔住。 赵升连不失迭的退出。 桃夭立即背过身去,玉瓒挡在她面前,熊赀从未有过的不自在,脸颊微微有些红晕。 他垂了垂眸,尔后笑了笑,“医者说过些日子伤就会痊愈了,伤口不深,不会留下疤痕。” 桃夭己经整齐好衣衫,没有接他的话,气氛有些尴尬,玉瓒小心的看了看熊赀,才想起还没有行礼,于是赶紧一拜,“见过楚王。” 熊赀应了一声,恢复了神色,“玉瓒,你先退下。” 每次出现,他都会将玉瓒屏退,玉瓒己经习惯了,幸得他并没有伤害主子,不过玉瓒仍有些担心,又觉得古怪,再次看了熊赀一眼,躬身而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来到屋外,赵升立即将房门关上,玉瓒不悦,“这是做甚?” 赵升拉着她走了两步,只笑不语。 “你说,楚王何时放我们走?”玉瓒己经不怕这些楚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赵升嘿嘿两声,“为何要走,楚国不好吗?” 玉瓒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还是你觉得当囚徒好,便是不让我们回息国,也该让我们知道息侯在何处吧,楚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升轻咳两声,“主子的心思,咱们做奴婢的可不敢去猜,不过......”赵升朝她眨眨眼,“不久你便会知道了。” “嗯?”玉瓒一幅不解的神色。 这厢,桃夭不理熊赀,她揉了揉手臂,来到火盆旁坐下,好似百无聊奈的拿起一卷竹简翻看起来。 其心里却并非面上那般平静。 自那日他走后,她便紧张起来,她细细回想,从与他第一次相见,他的一言一行,结合现在的处境,他的目的,她不敢去相信,他也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她想,定是自己多想了,不过,若真是如此,他对她有非份之想,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也休想得逞。 桃夭并没有将书上的字看进去,她低着头,一双耳朵万分灵敏,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听到他腰间环佩脆响,听到他在她面前坐下,然后久久他没有说话。 桃夭有些坐不住了,知道他在看她,她强烈的按耐住,依旧装模作样的看书,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近日没来看你,只为处理息地之事。” 她警声大作。 “息国虽降,然而息人并不罢休,多处有息人举兵反楚,或明或暗,处处与楚做对,彭仲爽己领兵多次剿杀息人,但是反而更加激起息人的反抗。” 桃夭不明白他今日来为何要给她说这些?不过,听到许多息人被杀,桃夭心口如被针刺一般,她不悦的抬起头。 “息人是在给你报仇。” 桃夭一惊,眉头紧皱,显然非常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同时心里又深深感动着。 “我实在不知,原来你在息人心中如此受到敬重,他们甘愿为你涉险。”熊赀继续说道,“近日,丹阳也出现不少息人及游侠。” 熊赀紧紧看着她,“朝中大臣屡次上书,要给息人以颜色。”他说得缓慢,一字一句,“他们要杀了息侯,灭其社稷,还要出兵再攻息地,将不听话的息人擒回楚国来,为奴为仆。” 什么?桃夭心跳如鼓。 熊赀见她的神色,知道她担心了,熊赀再次垂了垂双眸,“因此,我想来问问你的意见,你了解息人,你觉得应该怎样来平息息人的暴动?” 第163章:愤怒 桃夭紧紧咬着嘴唇,“暴动?”她冷笑一声,“若没有楚军攻息,他们会如此吗?谁不想平平安安的在家过日子,谁又愿意拿起武器上战场?” 熊赀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不过息人没有一个强大的母国,又如何能在家过日子?你是在责怪我攻占了息国,没有楚国,你真的认为息国能长久下去吗?蔡,陈,中原诸国就对息国没有他想?息外交受欺,朝政衰败,归入楚之护翼之下,息人便是楚人,诸国忌楚,谁还会来找他们麻烦?正如你,没有强大的母国,没有可依靠的夫国,你又要如何生存下去?” 熊赀句句有理,特别是最后一句,软了语气,似乎另有所指,但桃夭并没有注意到,她陷入深思,他说得没错,她心里在挣扎着,这是灭息的借口,这是他侵占他国的理由,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将自己说得那般伟大,其实也是因为私利,桃夭心里鄙视,“听楚王的意思......” “我不想再起战乱,攻占一个国家或许只要一月,一日,但要让这个国家真正诚服,或许要一年,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楚国不仅仅只会打仗,夺取土地,还要国强民富,让生活的这片土地的人,不管是楚人,息人,权人,申人以后都能有衣穿,有食吃,有地耕。” 桃夭哈哈大笑起来,“楚王的志向当真远大。” 桃夭面带讽刺。 熊赀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所以今日来想听听你的建议。” 桃夭收敛笑容,古怪的将他看住。 “要如何安抚息人?让他们放下武器放弃抵抗。” 桃夭道,“楚王该去问你的臣工。” “我适才说了,他们的意见是出兵镇压。” 桃夭又是一怔,再次想到那些息人来,他们是多么的朴实与善良,她仅仅是做了一国夫人该做之事,不管是协助息侯实施新政,还是亲往他们的住所去看望他们,关心他们,他们便这样以死相报。 是的,她不能让他们为了她而陷入危险之中,不值得。 可她要怎么做? 她微垂着脑袋,开始思索,熊赀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平静中透着一股温暖,她皱眉认真的模样也格外吸人,当真是喜欢上了,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他的思绪回到幼时,她双手托着腮坐在石凳上的样子,那时,她听说他要娶妻,很生气,呆呆的,也不理他,一幅小大的模样,突然对他说来,“为何赀哥哥不能娶我?” 他的确被吓住了,她不懂妻子的含义,却明白,妻子会一直陪在夫君身边,那时,她只想与他在一起,而如今呢? 熊赀回过神苦涩的摇摇头,又见她的焦虑让他有些心疼,心中有些自责。 桃夭在思索,他却在看她。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格外安静,温暖。 片刻,桃夭抬眸说来,“楚王若将楚军撤出息国,息人自然不会反抗......” 但见对方一双迷朦的双眼,一时愣住,话说了一半,瞬间,桃夭神色不悦,“楚王在听我说话吗?” 熊赀眨眨眼,轻咳一声,掩示尴尬,“楚军是不会撤离息地。” 桃夭冷笑,“如此,恕我无能为力。” 熊赀顿了片刻,又道,“我却有一个法子。” 桃夭侧过脸去,“既然楚王己经有了办法,何必来问我。” “因为要得到你的答应。” “哦?”桃夭眉头一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不知楚王的办法是?” 熊赀身子微微向前,又想了一会儿,“诸国之间,欲结两姓之好,唯婚姻最为合适。” 桃夭皱着眉,不太明白,不过却感到一阵心慌。 熊赀继续道,“你若嫁入楚宫,息人自会罢休。” 你若嫁入楚宫,息人自会罢休。 桃夭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嗖的起身长立,高高的看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 熊赀知道她会如此,他也缓缓起身,二人相对而立。 他神色坦然。 她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君子坦荡荡。 她慌乱无比。 简直荒唐。 简直欺人太甚。 她终于明白了,适才他说了那么多,什么不愿起战乱,什么要让息人过好日子,全都是狗屁。 明明是要引她入翁,而她居然相信他的鬼话,还认真思考着如何让息人不要因为她而做无为的抵抗。 真是太可笑了。 桃夭感到一阵羞愧,一阵愤怒。 她嚅嚅唇,却不知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她的心情,她突然拾起几上的竹简朝熊赀身上扔去,简直忍无可忍了。 “哗拉拉”一阵响。 熊赀下意识的后退,避开。 她自不解气,又持起一旁的茶壶扔去。 茶壶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玉瓒在外,听到屋内的动静,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便要朝屋冲,被赵升紧紧拉住。 “主子没让进,做为奴婢怎能如此不懂事。”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玉瓒大叫,赵升赶紧捂住她的嘴,玉瓒就着他手掌咬了一口,赵升哎呀一声,“你放心吧,那丫头不会有事。”玉瓒那肯依他,赵升见此,立即朝一旁宫人使了个眼色,“愣着做甚?还不将她拉走。” 两个宫人立即走上前,一左一右押着玉瓒离开了这间小院。 而此刻桃夭也是拼了命,熊赀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她手上的酒樽落下,她甚是激动,熊赀紧紧将她束缚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听我说。” “放手。” “你别伤了你自己。” “放手。”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并非欺你,辱你,我是真心实意。”熊赀急道。 桃夭冷笑,红了眼,岂能相信他。 “你就算杀了我,也休想得逞。” “你以为我是骗你吗?”熊赀听到她的话,又气又伤心。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你就算杀了我,也休想得逞。 她就这么恨他吗? 宁愿拿性命来威胁。 他将她胳膊束于她身后,让她紧贴于他身上,二人像是相依相靠,然而谁也没有顾此番身子的暖昧。 熊赀急着解释,语气低沉而迅速。 “息人暴乱是真,朝中上奏出兵为实,楚国所征之地,历来都有其民暴乱,权县,申县,楚不得不派大兵镇压,不仅楚军有死伤,其民更是尸体遍野,你想看到息人也如此吗?我要的不是一座费城,不是一座死城,你受息人爱戴,我娶你为妻,便是要让息人明白,息人与楚人相比,并不低等,息人可以入伍,可以封爵,息人就是楚人,你是我大楚的王后。” 后一句,熊赀咬词极重,犹如一句重重的承诺。 “我若欺你,辱你,何须将王后之位献上?纳你御妾又如何?甚至将你永远囚禁于此。”熊赀低头看她,“做为外室。” 他的目光有火,炯炯有神。 桃夭满脸通红,愤愤的瞪着他。 “王后之位你可明白是什么?”熊赀再问。 桃夭不为所动。 “你将是楚国最为尊贵的女人。” 桃夭动弹不得,她眼中含泪,咬牙道,“我不稀罕。” “我稀罕。”熊赀嘶声道,“王后之位我只留给喜欢的女人。” 桃夭目光狠狠,熊赀神色坚决。 两人这般对视着,谁也没眨一眼,谁也不肯放弃。 因隔得近,呼吸可闻,桃夭并不因他的话而所动,在他的强势下,终于泪水流下,“若我不答应呢?” 第164章:交易 “不,你会答应。”熊赀肯定的回答,“你己无路可走。” 他的话是如此残忍。 “息侯为了自己,为了息祀己经写了休书,你不再是息国夫人。” 什么?桃夭再次惊鄂,休书? 她摇着头,眼神是绝望,“是你逼他的。” “是他没得选择。”顿了顿,“桃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的结局己经注定,而你还没有,你,才刚刚开始。” 桃夭摇着头,悲痛万分,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她对之无可奈何,哽咽道,“你无耻,你无耻。” 熊赀见她如此伤心,心有不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是,我的确有私心,一半因为国事,一半因为你,便是没有你,我也会攻息,有了你,我更会攻息,这是我做为君王的责任,我既然坐上这个王位,便不会是一个昏君,庸君,天下是我的野心,你也是,而你,受息人爱戴,你便不能自私的只为你一人,我知道你善良,若朝中坚持出兵镇压,我找不出任何理由说服他们,而息侯也命不久矣,息侯不比蔡季,息灭国,而蔡没有,息侯可有可无,你或许觉得我是威胁你,不错,我是威胁,可如此对息人,对你,对息侯都有利,不是吗?你若为楚国王后,我便有理由将息地做为你的聘礼,做为你的封地,息不会四分五裂封于其他臣工,息归你,息人便会听从,而你是楚国王后,众臣不敢言。” 桃夭听言,又猛的抬起头来。 他说什么,他要将息封给她? 是她听错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熊赀面对她的惊鄂,再次说来,“息归你,你归我,我没有吃亏,你也没有吃亏,息地除了每年该交的赋税,粮食及朝堂所征收的物质,其余下的一切,皆由你做主。” 桃夭当真心中骇浪,一时大脑乱如麻。 他说,他攻息是因为国事,也是因为她,他说,他要立她为后,他说要将息地做为她的封邑。 桃夭大脑迅速转开了,封邑?封邑?她知道息国是真正灭了,她无力去挽回什么,但是......突然她心中一跳,看着他,泪珠儿还挂在脸上,“如此,你不怕我举兵造反?” 熊赀紧紧锁住她的目光。 “自然担心,所以你不能养私兵,息人入伍必由朝堂来管。” 一句话又将她心里那点小心思打乱,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掉入他的陷阱。 他防她以后背叛于他。 他算得精明,他许她富贵,地位,财富,也将她困在他的掌控之下。 桃夭气得身子瑟瑟发抖,他就有本事说出这些理由来,那么冠冕堂皇,她当真被逼得走头无路了。 她咬着牙,也恨自己,还会相信他的话。 她再次骂他,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熊赀任由她发泄一番,又捉上她的双臂,“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吗?” “那是对你而言。” “对你也是。” 熊赀再次将她搂紧,让她靠在他的胸前,她个子不矮,可在他面前只及他的肩膀。 他穿着儒衣,宽大的袖子犹如一双翅膀,将她护在怀里。 “你的才干,不输于那些臣工,我将息地交给你,你可以大展才能,你不必像后宫妇人那般,只困于一方天地,我许你自由。”他在她耳边重重说道。 自由? 桃夭又是一怔,停止挣扎。 自由,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 桃夭突然就有些心动了,她愣愣出神,大脑乱成一团麻,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可相信他的话。一个声音又在告诉她,这何尝不是一条出路,她将拥有息地,虽然没有兵权,但秘密培养自己的势力又何不可?时机来临时,她何愁没有报仇的机会。 他给了她一条路,又堵死,却又没有完全堵死。 桃夭一阵激动起来,心口乱跳。可是,她要付出的是什么?是嫁入楚宫。 是她的身子吗? 桃夭心痛得难受。 无所谓了,不是吗?这世了除了蔡季能让她心甘情愿交付自己,其余的人又算什么。 无非一具皮囊,当初嫁给息侯她便不在意了,如今也不会在意。 桃夭紧紧纠着领口,只要能报仇,又能暂解息人的危机,为何不可,为何不可? 可是,可是......他必竟是仇人。 她怎么如此伤心? 不,不能妥协。 那么,她又该如何?让楚军再去屠杀息人? 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下,委屈,委屈,还是委屈。 她突然就嚎嚎大哭起来。 她如此这般走头无路了,除了死。 可是她有了这个机会,她又不能选择死,否则她会后悔,死了也不会得到安宁。 “熊赀,我恨你,我恨你。” 她朝他大声吼道,拼命去推他,推不动,熊赀却是心疼的捧起她的脸颊,拂去她的泪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熊赀皱着眉,声音却轻柔如羽毛,“我这般威逼你,但若不如此,你怎能嫁于我?不过,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桃夭那能听进他的表白,只觉难受得不行,她费了全身力气去打骂他,此刻身子软弱无力,便要滑倒,被他紧紧搂着。 挣扎不掉,她激动得快要发疯。 “你走。” “我不想看见你。” “好,等你平静下来,我自会离开。”熊赀轻声哄着她,不管她说什么,他好像都不在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再也没有力气与他抵抗,哭着哭着,便失去了意识...... * 睁开眼时,熊赀己经不在了,她躺在床上,身边是玉瓒伺侯着。 玉瓒见她醒来,颇为激动,“公主你终于醒了。” 桃夭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公主,你怎么了?”玉瓒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 桃夭伸手拭去了她的泪水,“我......”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玉瓒见她有了反应,立即去端来一碗热浆,扶着主子坐起身来。 “我睡了多久?”桃夭终于开口问道。 “有四个时辰了。”玉瓒吸了吸鼻子,欲言又止。 四个时辰?其实她早醒了,不想让他人知道,她只想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桃夭接过热浆喝了一口,将碗递回给玉瓒,“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再睡会儿。” 玉瓒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被桃夭喊住,“你不问我与熊赀发生了何事吗?” 玉瓒转过身来,“奴婢知道,定是楚王为难公主,才让公主生气而晕厥,奴婢不敢问,奴婢怕公主伤心。”说着,又想到她被赵升关在屋子的情景,虽然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但那一刻,她当真是害怕之极,更多的是担心主子。 后来,赵升放她出来,她见到主子,楚王说主子晕了,让她好好照顾着,然后又说主子现在不愿看见他,他先行离开。 不过,她却瞧见楚王看主子的眼神,那么......柔情似水。 她十分迷茫,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冒然相问,直觉定是有大事。 桃夭听言闭了闭眼,半晌才无力道来,“玉瓒......你说,我们以后住在楚宫如何?” 什么? 玉瓒手里的瓷碗“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第165章:熊章 熊赀终于在朝上下旨,来年三月迎娶陈嫮为王后,并将息地做为她的封邑视为聘礼。 一时朝堂哗然,议论纷纷。 其中熊章反对最为激烈。 熊赀没有过多解释,半月后,彭仲爽传来消息息地暴动平息,一月后,彭仲爽再传来消息,息地旧贵族愿意归顺楚国。 朝堂的反对之声,渐渐小了起来,熊章也没有话说,其心自是不甘。 栖鸾殿,熊章唉声叹气,“武后,臣尽力了。” 武后坐在软榻前,一手撑着额,神色颇为焦虑。 “我知道,大王是铁了心了。” 熊章道,“大王行事,一向谨慎,此举的确是......”熊章又叹息一声,随之咳嗽起来。 武后朝他看来,“上大夫的病如何了?” 熊章止住咳嗽,“还是老样子,一到冬季便会加重。” 武后面露关心,“你身子不好,还为国事操劳,有劳了。” 熊章赶紧回答,“章即是臣子,又是族长,自当如此,只是没能劝住大王,臣心中有愧。” 武后道,“一个你,一个老令尹,老令尹年势己高,而你还是盛年,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楚国不能没有你。” 熊章听言甚为感动,“武后对臣有活命之恩,臣定不负武后所望。” 言毕,四下看了看。 武后明白他是有话要说,屏退了四周宫人,只留英姑在身边。 熊章开口说道,“武后,臣查到了一件事,臣觉得该向武后说明。” “哦?是何事?”武后见熊章一脸凝重,不由得坐直了身姿。 熊章说,“当臣知道大王要立息夫人为后时,便派人去查了息夫人的底细。” “底细?”武后说道,“她是陈国公主,曾在楚宫住过,这些我都知道,说起来,我还记得她小时侯的模样,也是个讨人爱的孩子,而大王当时对她也甚是溺爱,可那时,他们都还小......早知会有今日,我必不会留下她。” 暂且不说幼小之事,那时熊章也见过,熊章摇摇头,正色道,“可武后不知,三年前大王在陈国,曾向先王写过一封信,要娶陈国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息夫人为妻。” “什么?”武后惊讶,“这事我怎么不知?你是说三年前大王就要娶她为妻?” 熊章又点点头,“那时先王正在伐随,也不知先王是什么意思,之后先王薨,陈国公主又嫁入息国,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因而臣认为大王在陈国定是与陈国公主有所接触,才会有此提意,而且彭仲爽也是在那个时侯遇上大王的。” 武后听言不解,“上大夫提及彭仲爽又是何意?” 熊章皱眉道,“臣是想说,在陈国彭仲爽便在大王身边,自然知道大王与息夫人之事,然后极力鼓动大王迎娶息夫人,大王伐息取得三城归来,之后再伐息国更是彭仲爽在朝上提出的。” 武后仍有不解,熊章继续道,“最近朝中有传言,此番亡息,平息彭仲爽立了大功,大王己召他回楚,将要封爵拜将了。” 武后倒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彭仲爽利用大王对那丫头原本的喜受,鼓动大王伐息,来获得大王的重用?” 熊章点点头,“臣确有此凝。” 武后想了想,忽尔一拍几案,“好一个弄臣!拿国家大事来获取他的前程。”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臣还担心,若那彭仲爽与息夫人有所勾结......”接下去的话,熊章不敢再说下去。 武后却是猛的从位置上站起,惊鄂不己。 熊章四十来岁,是熊赀堂兄,其父乃是楚武王的长兄公子己,这楚国的王位本该由他继成,然而楚武王弑兄夺位,灭了其兄一家,当时熊章本也难逃一劫,武后前来求情,只因他当时甚小,言之可为其兄留一血脉,于是熊章得以留住,因此熊章说武后对他有活命之恩,便是如此。 之后熊章也争气,数次立了战功,并且,熊章并不因父亲的事而仇恨楚武王,因为他本身也是父亲一次醉酒之后的产物,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宫人,最后是被父杀死,相反,对于父亲的秉性,他认为父亲根本不配为一国之君,楚国若落在父亲手里,还不知会成什么个样子,那有如今称霸南方,诸国忌惮的大国。 他更崇拜楚武王,拥护武王。 因他的态度,全朝文武包括武王,从不因他的身份而对他有所疏离,楚武王甚是器重他,年纪轻轻便让他坐上公族族长的位置。 这个位置虽然不能带兵打仗了,也是因为他的身子曾在战场上受过严重的伤,但这个族长之位,却也是将楚国半壁江山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对楚国忠心耿耿,武王薨后,更是对新王熊赀全心全意辅助,然而,他也免不了俗。 熊赀重用彭仲爽,彭仲爽初到楚国,熊赀便要擢升他为司马,熊章等一些人全力反对,只因彭仲爽并非楚国宗室之人,这等朝中重要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宗室中人才能挡当,彭仲爽并没有什么功劳,只不过提出一个迁都之策,也并不能说明他的才能。 熊章为人一向古板,对楚国忠心,但身上也有那种老贵族,根深蒂固的家族概念,贵人与布衣不能相提并论,布衣不能入朝为官,有损祖制,对彭仲爽此种性格更是不喜,政事上或多或少都对彭仲爽有些压制,在他看来,斗伯比是武王身边的第一重臣,那么斗伯比之后,他应该是熊赀身边第一重臣。 熊赀也因他的反对,对彭仲爽的职位搁置了下来。 同时,熊赀伐邓,熊章与武后认为皆是彭仲爽在熊赀面前“谗言”,也引来二人对彭仲爽的不满,若不是斗伯比的支持,想必熊赀一人也无法让彭仲爽立于朝堂之上。 这番熊赀将彭仲爽留在息国,是为了给他立功的机会,为将来擢升而做好准备。 熊章怎能不知,因此对熊赀用人之法,十分不赞成,君臣之间便产生了分歧。 国家之事,君臣意见相左倒也正常,但这诸多事结合在一起,这种分歧矛盾,便越发深了。 熊章需要武后支持,让他在朝中巩固其地位,免得被彭仲爽这个外来人所代替。 而武后知彭仲爽上策伐邓,自是对他深恶痛绝,也需要朝中人站在她这一边,以护着母国。 如此二人的关系开始越发紧密起来。 二人又谈话好一阵,接下来说到息夫人被刺一事,“我虽不赞同这种做法,但息夫人的确不该进宫,不过,说这些己无多大用处了,上大夫可知那行刺之人是谁?” 熊章摇摇头,“臣若知晓,倒想助之一臂。” 武后道,“她还未进宫,便闹出这么大的事,想必以后这前朝后宫不在安宁了。” 第166章:准备 待熊章离去后,武后颇感疲惫,英姑赶紧为她按摩额头。 过了好一会儿,武后小声问来,“对于刺杀息夫人的刺客,你有什么想法?” 英姑回答道,“听说大王派公子元去调查。” 武后没有说话,英姑了解这位主子,突然问道,“难道武后知道是谁?” 武后只哼了一声,“我希望不会是她。” 英姑心下惊讶,难道主子说的是邓姬? 是了,这些日邓姬都没有来栖鸾殿请安,据说是病了,英姑心中暗叹,当真如武后所言,从此后宫不在安宁。 * 楚王娶妻自然是全国大事,且不管外间如何议论,宫内己是准备起来。 熊赀要求大办,有些细节还亲自过问,礼官知大王重视,带领一干人等忙得晕头转向。 熊赀一边忙于国事,一边忙于婚事,一边仍不忘对刺客的追查,不过心情却是甚好。 连斗丹都说,“大王好几次在偷偷的笑,也不知笑什么。” 赵升也感到熊赀周身散发的喜悦。 这种喜悦,是他跟在主子身边二十几年从来没有感觉到的,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呀。 主子一向沉稳,谨慎,情绪不示人,便是以前他面带微笑,也未必真的开心,而如今,但凡从他身边走过,即使他没有笑容,你也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赵升甚至觉得主子就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自那日后,熊赀再去了行宫两次,后一次还带了礼官,虽然离婚期还有两月,虽然还是冬季,但因这一盛事,整个丹阳都如注入一股活力。 公子元坐在进宫的马车上,路边皆是行人谈论楚王大婚之事,他冷哼一声,嗖的关闭了车帘。 到了仪元殿,正遇礼官苦着脸匆匆走去。 公子元问向赵升,“这是......” 赵升笑道,“大王嫌制作的礼服不合心意,大王要求重新做来。” 公子元哦了一声,“大王怎变得如此挑剔了?” “可不是吗?”赵升嘿嘿一笑,“公子请。” 公子元嘴角一扯,随着他去了书房。 熊赀正在看一份图纸,见公子元进来,立即唤他坐下,公子元见宫尹也在,想必是向熊赀汇报宫中殿宇修葺一事。 公子元没有说话,安静的侯在一侧。 片刻熊赀将图纸交还给宫尹,“就按你说的去做。” “喏。”宫尹躬身退出。 公子元笑道,“大王连此事也要过问?” 熊赀也笑,“虽说新都即将完工,丹阳的宫宇没有必须再行翻修,但桃夭进来,寡人不想让她委屈,便将东侧那间殿宇修葺一番,赐名椒香殿作为她的寝宫。” “椒香殿?好名字,大王对桃夭如此用心,她一定很感动。” 感动吗? 熊赀想起她对他爱理不理的模样,失声一笑。 公子元又道,“不知她是否记起了以前之事?” 熊赀微叹,“记不得也罢,寡人不在乎。” 公子元笑笑,不再言语。 “你找寡人是否刺客一事有了眉目?” 公子元回过神来,正色道,“正是。” 熊赀收敛笑容,屏退四周宫人,只留赵升在场。 但见公子元从怀里拿出一片碎布。 “这是?”熊赀问道。 公子元回答,“这是从刺客身上印下来的。” 熊赀仔细辨认一番,“像是族标。” “正是。”公子元说,“但凡奴隶,其主子都会在身上印上家族标志。” “可是,这己经模糊不清了。” 公子元说,“刺客身上的族标显然被洗去,却未洗得干净,大王可看图案的底端,是一个“十”字。”公子元在几案上比划一番,“所谓族标,便是家长之名,如此说来,这刺客的主子,其名最后一笔,是“十”。” 熊赀再次看来,“的确如此。” 公子元又说,“臣弟查阅,楚国贵人其名以“十”结尾的仅有一人。” 熊赀眉头一挑,“何人?” “章!” “章?”熊赀一惊,“你说公子章?” 公子元点点头。 熊赀陷入沉思,“寡人不相信。” 公子元道,“臣弟也不信,但此物在手......大王要拿公子章审问?” 熊赀摇了摇头,“仅此物,并不能说明什么,也有可能是载脏嫁祸,也可能是他国人所为。” 公子元颌首,“确有可能,臣弟会再查。”顿了顿,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话?” 公子元起身朝熊赀一礼,“臣弟接下来的话,或许大王会认为臣弟有意挑拨。” 熊赀皱起眉头。 “但臣弟还是要说,臣弟要提醒大王,公子章的身份,大王可不能忘了。” 熊赀一惊看向公子元,公子元重重的点了点头。 ...... 赵升送公子元出了书房,公子元回身朝赵升颌首,“司宫不用相送。” 言毕瞟了一眼一旁的一个寺人。 那寺人正是阿喜,如今是赵升身边的红人。 “阿喜,你去送送公子。”赵升朝阿喜吩咐道。 “喏。”阿喜领命紧紧跟在公子元身侧,一行人出了仪元殿。 “听闻你颇得赵升赏识。” “只因奴救过他一命。” 公子元应了一声,目光一直看着前方,“息夫人进宫,可有法子在她身边安一个眼线?” 阿喜一直低着头,“喏。” 二人便再无交谈。 公子元回到自己的府邸。 莫氏站在亭子里看着幼子与宫人一起玩耍。 莫氏是公子元妾室,那幼子便是公子元的长子。 几人见公子元回来,立即上前施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元目光在小儿身上一扫,“这么冷的天,怎能让公子在雪地里玩闹。” 莫氏与众奴婢皆吓了一跳,莫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公子元冷哼一声看也没看她,便大步离去。 回廊一侧站着一人,正是丹姬见此一幕,不知怎的,心里一阵放松,片刻又皱起眉头,夫君不喜莫氏,难道又曾喜欢过她吗? 丹姬长叹一声,朝书房而去。 公子元斜靠在软榻上,逗着一只赤鸟。 丹姬见此,心中一酸,她低下头,但听巴折说来,“今日见熊赀神色,己经对熊章有了怀疑。” 公子元笑了笑,“你能瞧出他在想什么吗?” “公子的意思?” “熊赀此人,最善长隐藏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会想什么,要想让他凝上熊章,还得一步步来。” 巴折:“公子是打算对熊章下手了?” 公子元将鸟食投入笼中,拍拍手,“丰城一战,熊赀己经猜到朝中有人泄露了军情,他却没有提出来......”公子元倒了一杯酒,“他是在怀疑所有的人,也包括我,因此,我必须为自己找个替死鬼。” 巴折明白了,点了点头。 “这次公子帮了邓姬,是否要向邓姬说明,以后邓姬会记得这个人情。” “不可。”公子元立即阻止。 巴折不解,公子元却看向一旁不着声的丹姬,指了指她,“你来说说是为何?” 丹姬这才抬起头,“夫君打算弃了邓姬这粒棋子。” “呵呵。”公子元笑了起来,朝丹姬招招手。 丹姬不解,朝她走去,突然又惊呼一声,原来是公子元将她拉入怀里。 丹姬大为吃惊,公子元何时这般对过她,而是还当着巴折的面,顿时她满面通红,心口乱跳不止。 巴折似乎并没有觉得尴尬。 公子元继续道,“邓姬实在愚蠢之极,原本指望她能为我做事,现在不行了,若再与她交往过甚,以后她再犯事,难免不会连累了我,这次救她一命,也算人至意尽。” “可她必竟是武后的人。”巴折道。 “但她能成为王后吗?”公子元冷笑,“既然不能成为王后,留她做甚?你说是吗?”公子元挑起丹姬的下颌。 丹姬极为不自在。 巴折见此也不再问什么,无声的退出了屋子。 “你要明白,放弃邓姬全是因为你坏了事。”公子元突然目光变狠。 丹姬只感到下颌一阵痛疼,她咬着唇不让泪水流下。 公子元哼哼笑了两声,突然将她腾空抱起,直朝床榻而去。 公子元并不温柔,在她身上驰聘,她只觉身子撕扯般的疼痛,她无意偏过头去,但见几上那只在笼中欢腾的赤鸟,也不知那来的胆量,突然搂上他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公子元嗖的放开她,一个耳光打去,丹姬嘴角露出血丝,倔强的看着他,公子元一愣,她这神色......突然他的脑子里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我不要跟你一起玩,我要去找赀哥哥。” 很多年前,她也是对他横眉冷眼。 公子元双眼通红,忽尔冷哼一声,再次覆在她身上,加大了力度...... 第167章:独处 熊赀来到行宫,没有让奴婢通报,他只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有他在跟前,她又是如何模样? 听行宫的奴仆说,她很和气,他表示怀疑。 听鬻拳说,她常常一人发呆,他很心痛。 在他记忆中,她是调皮,顽劣,甚至嚣张的,但他也知道,她经历了太多,自然变得沉默,他知道她心里所想,她一定天天都在骂他,责备他。 不过,没关系,他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能让她变回以前的那个桃夭。 只爱缠着他的桃夭。 思此,熊赀又感到一阵温暖。 将斗丹留在外,他只带着赵升进了东院。 今日是个大晴天,难得桃夭在院内晒太阳。 “公主,你真的要嫁给楚王吗?” 这个问题玉瓒己经问了数次。 桃夭瞟了一眼四下的宫人,似乎并不在意,“我能说不嫁吗?只要他能放了息侯。” “若楚王返悔呢?楚王不是说楚国臣工都上奏要处死息侯吗?” 桃夭冷言道,“君子一言九鼎,除非他非君子而小人,不错,他并非君子,答应让我见息侯,始终没有下文。” 四周宫人自是听见了,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叶姑也有些尴尬,暗忖这位准王后胆子也太大了些,她突然瞧见不远处的大王,脸色微变,立即轻咳一声。 而那头的赵升摸了摸鼻子,看了看自家主子,见主子并不生气,而是笑了笑,大步走了过去。 宫人立即施礼而退,桃夭经叶姑的提醒己经看见了熊赀,但她没有起身,依旧坐着,玉瓒有些惊讶,未想这个时侯楚王来了。 熊赀来到她面前,有些好笑,“你何必借宫人之口,你可以直接问我。” “问你?你会答应吗?” “当然会答应。”熊赀见她脸色微白,“怎么,冷吗?”然后拉起她的双手,捂在手心里。 一股暖流从指尖传入,桃夭一怔,想挣脱掉,却不能,“你......”抬头便见他带笑的双眸,桃夭并不受益,反而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想见息侯,我现在就带你去。”熊赀突然说道。 桃夭惊讶,有点不敢相信,他却牵着她的手,朝院外走去。 汝水离丹阳不远,道路也好走,如此一日能一个来回。 熊赀要扶桃夭上马车,桃夭不许,唤了一声玉瓒,玉瓒正要上前,被赵升拦住。 桃夭转过身来,熊赀说道,“她与司宫乘另一辆。” 桃夭瞧见果然还有一辆马车。 难道她要与他单独在一起? “怎么,不敢吗?”熊赀看出她的心思,她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 她知道他是激将她,她也懒得与他反驳,一手扶着车门,独自登上了马车。 熊赀的手落在空中,他无奈的放下,随后也上了车。 片刻,车轮轱辘,他们出发了。 有斗丹与鬻拳,也不怕这路上会发生什么意外。 寒冬腊月己过,不再下雪,天气开始回暖,街上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四周皆是吆喝叫卖声。 桃夭一时想起息国,时常她会出宫看望那些国人,走在热闹的街道,她才能感到世间的温暖。 可如今在楚国,她却再也没有了这种感觉。 她本想挑起车窗,又收回了手。 “怎么了?”熊赀见她犹豫的神色问来。 “没什么。”显然,她不会回答,他也不会明白。 车内不大,二人坐在一起靠得很近,车内有暖炉,不一会儿,桃夭便感到有些热闷,额上渗出了汗水。 熊赀己经脱下外袍,见她还捂着,便伸出手来,桃夭赶紧向后移去,厉眼瞪着他。 熊赀一怔,片刻说道,“可将外衣脱了,否则下了车,会受凉。” 桃夭当然明白,可她不愿意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那怕只是一件外袍。 “我不热。”她淡淡说来,随手从几上拿起一卷竹简,看了起来。 熊赀见此,摇了摇头,吩咐车外的寺人将暖炉灭了,然后开了会儿窗,让冷气透了进来。 桃夭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但她不着声色,依旧看着手上的竹简,好似入了迷。 半晌听熊赀的声音传来,“看样子,你对楚国很感兴趣。” “嗯?”桃夭抬起头。 熊赀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竹简了,“这本书说的是楚国山川面貌。” 桃夭再次低下头,果真如此。 她有些不悦皱起了眉头,其实她根本不知这竹简说的是什么。 熊赀显然很高兴,“叶姑给你说了楚宫的情况吗?” 桃夭继续看书,“没有。” “叶姑是宫里老人,行事稳妥,可让她贴身伺侯,仅一个玉瓒是不够的,再有行宫的宫人这两月你也该熟悉了她们,她们也会随你一起,何人能用,如何用,你自己把握。” 桃夭咬了咬唇。 “她们的身份,你可以放心。” 桃夭再次抬起头,嘴角一勾,“她们都是监视我的吗?” 熊赀:...... 片刻,“她们并非监视你,你若不满意,以后可以自己挑选身边的人......你以前在陈宫生活,想必也明白有几个可靠的人在身边是非常重要。” “你是提醒我,你的楚宫是虎穴狼巢吗?” 熊赀:...... “楚宫后妃不多,你是王后,身份比她们高,后宫的一切,你都可以作主。” 桃夭又嗤笑一声,“楚宫美人一百二十一人,还算不多?” 熊赀:...... 片刻,“那些都是武后所选。”熊赀轻咳一声,“只是祖上规定,是与周天子较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熊赀似乎无从解释,他看着桃夭,突然问来,“你介意吗?” 桃夭忽尔一笑,“不介意,后宫充实,是大王的福气。” 熊赀:...... 他觉得要换一个话题。 “过些日子彭仲爽归楚,即时带回几个息国旧族,这是彭仲爽特意甄选而出,他们可以帮你打理息地,你可以去见见。” “我能自己选吗?必竟是我的封邑不是吗?” “这......暂时不行。”熊赀回绝了她。 桃夭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所甄选的自然都是投楚的叛徒。 说是息地归她,其实她有何权利,完全是被架空。 桃夭心里冷笑,嘴角讽刺一扯,没有再说话。 熊赀看出她的心思,心中一阵叹息,他并非不信她,而是现在的她对他一番仇视,并且息国刚收复,息地不比其他国家,情况十分复杂,旧势力仍然存在,他怕她又受到他们影响,他需要时间,让她真正接受了他,那么岂止是一个息地呢。 思此,熊赀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想给她安慰,并未做他想,桃夭一惊,立即抽回手,熊赀不许,桃夭用劲,这时,突然马车一个颠簸,桃夭由于惯性扑倒在熊赀的怀里,熊赀顺时将她搂住。 “你没事吧?”熊赀关心的问来。 桃夭满脸通红,即羞又怒,再去推他,却被他扣住了手臂。 在他眼里,此时的她十分娇羞可爱,面色红如桃花,一双杏眼含娇带嗔,熊赀不由得心中一荡,他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 桃夭一愣,他的眼神好奇怪,即陌生又熟悉,以前蔡季看她时便是这样。 那日在桃林下,蔡季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难道他要吻她? 桃夭一惊,眼见他朝她靠近,他的呼吸可闻,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那是衣衫上的熏香,贵人们都会让小厮在其衣上熏上自己喜欢的香味。 是石叶香?苏合香?龙脑香? 好像是苏合香,清淡雅致,桃夭的脑子里竟然想的是这些,直到头顶一片阴影压来。 “不要。”她突然大叫一声,偏过头去。 熊赀的吻落在她的鬓角。 她心跳如鼓,委屈的闭上了双眼。 熊赀却也一怔,两人这般沉默片刻。 “对不起。”熊赀放开了她,又抚上她额前的碎发,她再次避开。 熊赀终于坐直了身姿,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你不用避我如此,我们将是夫妻......我知,你心情不好,息国刚灭,你还在怪我......虽然你也并不喜欢息侯。” 桃夭有些心慌,“你说什么?” 熊赀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心里还有他是不是?” 桃夭瞪大着双眼,他,他指的是蔡季? 提及蔡季,桃夭更加委屈起来。 突然泪水流下。 蔡季,蔡季,我如今要被迫嫁给熊赀,你可知道? 我没有路可选了,我有那么多的放不下。 蔡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那怕只是一面,那怕什么话也不能说。 不,我不能在见你,我还有什么颜面见你。 你是否有嘲笑我?我如今这般尴尬的身份,受万人唾弃。 我不在意,我在意你的看法,我嫁给熊赀,你是否也觉得我祸国殃民,红颜祸水,或是狐媚之女? 如果,当初我能随你入蔡,那怕与她人分享你的爱,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委身于仇人身下。 我是不是错了? 桃夭越想越伤心。 直到一张帛帕递到她面前。 “你与他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是必然,但是我们......”何尝不是如此,桃夭你还记得你曾说过的话吗?熊赀见她这般伤心,心口一阵刺痛,他忍了忍,叹了声气,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不会凭着以前的一切来讨得她的一丝怜爱。 他要她真正的喜欢上自己,虽然她现在心里是别人,在她忘记了他所有的一切,幼小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如今他要她爱上他,她永远的赀哥哥。 桃夭没有接过帛帕,熊赀为她拭了拭泪水,她躲避,见她情绪有所收敛,熊赀又故作轻松道,“你不用感到不自在,我比你年长数岁,你可当我是长者,可以叙说心事的长者。” 熊赀平静说来,当真是一幅长辈的口气。 桃夭皱眉看着他,向他说出心事,她怕她说了出来,他会忍不住要杀死她。 桃夭吸了吸鼻子,“我没什么心事。”顿了顿,“便是有,你也知道了。” “那就说说他。” “嗯?” “蔡季。”熊赀道,“说说你们以前的事。” 桃夭再次偏过头去,怎么可能向他说起蔡季,他不配知道,他也永远不懂。 没得到桃夭的回应,熊赀笑笑不在意,“如此,以后再说吧。”片刻又道,“不如说说你对楚国的看法。” 桃夭依旧没有回应。 熊赀以拳抵着唇,咳了一声,“你来楚国不足两月......那你对我们的大婚有什么想法?” 桃夭不知他那来的那么多问题。 “没有。” “宫里送来的礼服试了吗?可喜欢,可合适?” “甚好。” “那些首饰呢?” “甚好。” “楚饰与中原诸国不同,可习惯?” “甚好。” “你的宫殿我赐名椒香殿,正在修葺,你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 熊赀颌首,“如此,我便一一作主了,若以后有什么不满意,尽可提出来,郢都还有两年完工,新的楚宫会比现在的更加宽大雄伟,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桃夭紧紧闭上嘴,显然不想多说了。 熊赀见此,也不恼,从书架了抽出另一卷竹简递到她面前,“这是楚国的历代史记,你可以看看,以后楚国便是你的家。” 家? 听到这个字,桃夭身子微微一颤,看着熊赀手上厚厚的一卷竹简,嘴角又微微勾起,她那里还有家。 不过,她接了过来,如此,总比他一个接一个的提问好吧。 马车里安静下来,熊赀也拿起一卷竹简,二人便默不作声的各自看书。 第168章:下棋 只不过,熊赀会时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见她专注的神色,脸上扬起笑容。 被她莫视,他却视为温馨,能与她坐在一起,便是不说话,也是好的。 当然与她说话更好,虽然她老是呛得他无从开口,他甚至觉得好笑,他堂堂一国之君,何时这般低声下气了,不过,这让他感到非常新奇,爱一个人,将那人捧在手心里,就是这样吧,暖暖的, 痒痒的。 这般相安无事近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大王,到了。” 外面是斗丹的声音。 熊赀放入下竹简,桃夭却是一愣,到了,是息侯的居所吗? 熊赀挑起帘子,先下了车,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桃夭依旧没有相扶,这时玉瓒的声音传来,“公主。” 玉瓒出现在车前,桃夭朝她点点头,玉瓒立即上前扶着主子的手臂。 这一幕让大家见了都觉得尴尬。 斗丹撇了撇嘴,鬻拳低下了头,叶姑退在一侧,赵升立即上前打着圆场,“夫人,这便是息侯的住所了。” 桃夭抬头望去,是一间还算精致的小院,她心里松了口气,幸得不是杂乱的房屋,他倒也没有亏了他。 桃夭看向熊赀,熊赀笑道,“你进去吧,我便不去了,我在车上等你。” 众人都很惊讶,大王只让她一人前往。 桃夭心中诧异,并不感激他,大步朝小院而去。 待她主仆三人走远了,赵升问来,“大王为何不去?” 熊赀看他一眼,“她对息侯没有男女之情,寡人去做甚?”言毕,转身上了马车。 赵升暗忖,主子真是大度呀。 事隔两月,桃夭终于见到了息侯。 两人默视一番,最后息侯上前两步紧紧抓住桃夭的手,自责的哭泣起来。 桃夭也是悲伤不己,“君上......”她低唤一声,说不出话来。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息侯喃喃道。 司宫与玉瓒也拭着泪水,叶姑侯在屋外,并没有跟着进来。 二人哭了一阵,手拉着手坐下,又将对方打量一番。 “夫人可好?” “君上瘦了。” 二人又同时开口,好像患难的朋友。 二人同共经历了历史变革,其关系早己超越了所谓的夫妻之情。 桃夭也曾问过自己,怪息侯吗?可是她责怪不起来。 息侯一阵咳嗽,桃夭赶紧拍着他的背,目光却落在司宫身上,司宫道,“息国灭了,君上大病一场,身子便是这样了。” 桃夭心疼道,“君上要好好保重。” 息侯挥了挥手,“我这身子,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谢罪呀。” “君上。”桃夭紧紧握住他的手,“君上相信我吗?” “嗯?” 桃夭四下看了看,没有外人,便凑近息侯耳边,“熊赀将息地做为我的封地。” 什么?息侯大感惊讶,“这......” “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息侯脸色大变,“夫人想做什么?” 桃夭神色凝重,“国可灭,也可复,不是吗?” 息侯“啊”的一声...... 这厢,熊赀拿着竹简,看不进一个字,“赵升,桃夭进去多少时辰了。” 赵升回答,“不及一刻。” “嗯。” 又过了片刻,熊赀再问,赵升回答,“刚一刻。” 第三次,熊赀还未开口,赵升立即答道,“不足一柱香的时间。” 熊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赵升跟着笑了。 “大王还是担心呢。” 熊赀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子相处......” “大王可大度呢。” 熊赀瞪了他一眼,“寡人不是大度,是相信她。” 赵升嘿嘿两声,没有说话,暗忖,是故作大度吧。 片刻,熊赀又突然说来,“那丫头,寡人甚喜。” 赵升感到意外,虽然他明白主子的心思,但听主子这般直白说来,还是头一次,想必是心里爱极了。 “主子以前便喜欢她。” “胡言,那时候,寡人对她是......寡人若对她有非份之想,成什么了?” “如此说来,大王现在对那丫头有了非份之想?” 熊赀一窒,看着他列嘴一笑,“也只有你敢这般与寡人说话。” 赵升赶紧道,“那也是大王允许老奴这般说的。” 熊赀摇了摇头,一手放在几案上,轻轻的叩着,“只是她对寡人,她心里还想着蔡季。” 赵升不以为然,“丫头年纪还小,看着有点才气,又长得好看的男子难免有些心动,以后她与大王相处久了,便会明白,大王比蔡季强上不止一倍。” 熊赀点了点头,“寡人也这么认为。”过了片刻,“你觉得寡人老了吗?” “啊?”赵升惊讶,大王还不到而立之年。 “寡人比起蔡季,谁更好看?” 赵升一手捂着嘴,嘿嘿直笑,“自是大王好看。” ...... 息侯听了桃夭的话,愣着出神。 桃夭道,“虽然困难,但不是没有机会,便是不能复国,也绝不能让熊赀好过,灭国之恨,君上可忍?” “自是不能忍。”息侯喃喃道,“不能让熊赀好过......如此,我也可以向先祖有所交待了。” 可是,他此刻再也没有这番心了。 他愣愣的抬起头,突然很是羡慕她,在任何困境下,她都能坚强起来,都能反抗,绝不认输,而他呢。他只觉得眼前是片黑暗,没有未来,熊赀给了他最至命的打击,他一心等着死亡的到来。 息侯嚅嚅唇,“若是失败了......” 桃夭扬唇一笑,“失败了,也无非是一条命而己,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如此茫然无所做为,都说楚人是虎狼,楚军不可战胜,我却不信了,其实楚国与诸国一样,各种争斗从不会停止,只要能掌握机会。” 桃夭眼神一狠,“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息侯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仇恨,看到愤怒,还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夫人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何还要相助息国?那封休书......” “我知道,是熊赀逼你写的。” 息侯心中汗颜,其实他是为了保住息祀啊。 “夫人,大王在问何时可以回去。” 这时外面响起叶姑的声音,二人再次看着彼此,知道离别来临,皆有些不舍,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息侯再次握住桃夭的手,“夫人......” 桃夭也落下泪来,“君上,记住我的话,好好保重身子。” 息侯下意识的点点头,桃夭抽回手,拭了拭泪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缓缓起身,再看了息侯一眼,转身离去。 她的脚步十分沉重,再次感到身上的压力。 她来到院外,没有想到熊赀会站在门口等她,她步子一顿,熊赀拿出帛帕,他竟然看出她哭过? “我自己有。” 她错身而过,先上了马车。 熊赀被拒绝惯了,将帛帕收入怀里。 返程路上,桃夭心思重重,脑子里是息侯颓废的神色,是息侯柔弱的身子,是息侯绝望的目光...... “早知你这么难过,便不让你来见他。”熊赀说来。 桃夭心里一个咯噔,“我没有难过。” 熊赀不信她的话。 “我知道你是重情之人,对息侯如此,对蔡季想必更难以忘怀。” 这人总爱提及蔡季,桃夭不愿意,她想驳他两句,但想到自己还有话要问,于是忍了下来。 过了片刻,“我什么时侯再能见息侯?”顿了顿,软了语气,“我的意思,他身子不好,我想经常来看他。” 熊赀认真的看着她,她又低下头,看不清什么情绪。 “可是,你己经嫁给我了,你觉得常来看他合适吗?” 桃夭有些烦燥,忍了忍,“虽然不是夫妻......但也是朋友,你可以派人跟着我,或监视我。” “可你见了他并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桃夭辩解,“只是多有感触。” 熊赀点点头,“感触是有,但看到他的处境,更多是憎恨吧。” 桃夭一惊,生怕他猜到什么,硬生生的说来,“没有。” 熊赀知道她说荒,皱了皱眉,“此事容后再言。”见他因别的男子而难过,他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桃夭咬着唇,不再理会。 与熊赀相久多了,或多或少会知晓他的脾气,他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也是固执的主,有些事触到他的底线,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难道自己刚才所提触到了他的底线? 他怕她与息侯还有什么合盟? 是了,一个是亡国之君的确让人忌惮。 他心思慎密,知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 每一次,她言语讽刺,他都能忍下,显然是没有激怒他,或在他眼里是微不足道的。 桃夭暗忖,这样的人,不易挑起怒火,不易受他人影响,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决定,以后与他周旋,是必要小心应付了。 桃夭想着不免多看他两眼,他的不动声色,与蔡季相同,不,不同,蔡季,她能明白他,而熊赀却不能。 比如,蔡季生气了,会好一阵不理她,而他不一样,她掌握不到他的情绪,无法应对,如现在他拉起她的手,突然问来,“想下棋吗?” 适才还谈到息侯,瞬间便转移了话题。 “公子从说你棋艺精湛,回程之路还有好一会儿,不如我们下下棋打发时间。” 言毕,从书架上取出一个棋盘。 桃夭却也吐出一口浊气,如此也好,不然面对他,实在无话可说,也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熊赀将棋盘摆上,让她选子。 她选了黑色,代表深沉。 熊赀示意她先行,桃夭也不客气,先落下一子。 这般,二人在棋盘上对弈起来,都说棋如人生,棋如人心,桃夭终是忍耐不住,步步紧逼,大开杀路,就如她此刻的心情,满腔愤恨。 熊赀不时抬头看她,步步退让,与之周旋。 待他输了一子,她便会露出嘲笑,瞟他一眼,他只淡笑不语。 然而,不管她如何布局,终是落后一两步。 她越觉心乱,三盘下来,她全是败局。 “下棋最忌心情浮燥,看样子,你见了息侯,对我恨意更深了,你说我还会让你再见他吗?” 桃夭这才反应过来,他借棋来拭探于她,他在观察她。 心中警声大作,她缓缓低下头,在他面前,自己不堪一击。 她没有否认,她知道,越否认,以后见息侯更困难了。 他又笑了笑,将棋盘收好,“等你何时不再怨我了,我会让你再来见他。” 第169章:不甘 熊赀的话让桃夭认真思考起来。 以后,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由着性子,将憎恨表现在脸上? 还是改变一番,对他屈于奉承? 前者,他或许能容忍她一时,但他必竟是君王,岂能由着她如此肆无忌惮?她不怕他杀了她,其实之前,她还真希望他能杀了她,但是自他提出将息地赐给她,让她又有了坚持的动力,这两日她也想了许多,做大事者必须隐藏自己,如熊赀,她又何尝不是看不清他。 后者,桃夭摇摇头,奉承?她做些来难受,想必他也不会相信,桃夭不由得想到他曾说过的话,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或许我会答应你。 当然,她是不会相信的,只是他会一眼将她看穿,她还装不出来,睁眼说瞎话的地步。 那么,取其折中,既要让他看到她的排斥,又要让他看到她的无奈,然后,慢慢之中,要让他相信,她彻底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从而来隐藏自己。 似乎这条路可行,只要她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她相信她能做到。 特别是在见到息关的那一刻,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彭仲爽回楚,带回了几位息国旧族,其中便有息关。 那日见到他,她当真大为吃惊,数月前,息关逃出廷尉府一直下落不明,未想却以这样的身份出现,而息关对她是一幅冷漠的态度。 因彭仲爽与熊赀皆在,她自不能与他单独说话。 彭仲爽解释道,息关彻底投靠了楚国,息人归顺皆是因为桃夭嫁楚为后,而一些顽固的旧族归顺更多的是息关的游说。 息侯杀了他的父亲,屠了他两万将士,此恨如何能忍? 如此这般,息关便得到彭仲爽的相信,彭仲爽何尝不是被灭了家族,想必二人惜惜相怜了,彭仲爽相信他,自然举荐给了熊赀。 息关被熊赀擢升为大夫,帮桃夭打理息地封邑,还有几人,熊赀并不完全放心息人,自然也派了楚国宗亲。 桃夭做为封邑主,当着熊赀的面,只道,“我只是一妇人不懂打理封邑之事,一切有劳诸位了。” 众人领命,熊赀看向桃夭,“我说过的,你可以作主。” 几人皆为惊讶。 桃夭低头不语,熊赀起身,“客卿,你随寡人出去走走。” 彭仲爽嘿嘿一笑,“喏。” 如此,厅内只留有桃夭与几位息臣。 院外,彭仲爽跟在熊赀身后,“大王是故意叫臣出来。” 熊赀点点头,“有我们在,她放不开手脚。” 彭仲爽笑道,“臣回来时,听司宫说了,大王对那丫头太过用心了,大王就不怕她......” 熊赀来到一棵树下,负手而立,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寡人不怕,你瞧。”他指了指树下的一株藤枝,“寡人是这棵大树,她是藤枝,没有大树的支撑,藤枝如何茂盛?” 彭仲爽明白了,“大王秘信,让臣将息人暴动之事,添油加醋报之朝廷,其实是为了顺利娶那丫头,将息地做为她的封地,而是为了让那丫头答应大王,让她在绝望之中看到希望,既然大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臣也不用担心了。” 熊赀笑了笑,“这次攻息平息,你立了功,寡人明白与那些旧族打交道格外费力,不输于战场上杀敌,此番使楚国不用再增兵戎,寡人打算擢升你的职位。” 彭仲爽听言一怔,立即拱手道,“臣那有什么功,臣汗颜。” 熊赀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彭仲爽,“楚国虽人才济济,但只有客卿一人,敢向寡人提出迁都,灭邓,灭申,灭息,设县,集中君权等策,特别是灭邓。”熊赀深吸一口气,“因武后的关系,楚臣畏手畏脚,便是斗伯比也心中有私,寡人更是,只有客卿站在楚国的角度,一语中的,楚臣多有交集,多有顾及,有些想法不敢大胆提出,楚国需要客卿,寡人也需要客卿。” 彭仲爽听言,甚为感动,“大王......臣得大王信任,臣为大王,为楚国愿肝脑涂地再所不辞。”言毕,又是一拜。 熊赀赶紧扶起他,“希望以后,你我君臣同心,为了楚国的将来,也为了各自的鸿志,同舟共济。” 彭仲爽重重的点头,片刻,他又拭了拭眼角,问来,“如今息地己归,不知大王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江国?” 熊赀听言目光一狠,“江国,借道与蔡季让我数万楚国儿郎丧生,此仇如何不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彭仲爽道,“年年征战,楚将需要休整,楚地需要耕种,又因新都在建,国库也吃紧,的确不易再战。” “寡人明白,寡人没有出兵平息人之乱,也是如此考虑,江国之事暂且缓缓,江国己派使臣入楚,此事你去应付一番,听闻江国与蔡国是婚亲,让江国投楚想必对蔡季也是一个打击。” “喏,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人在外谈着国事,屋内,桃夭简单的吩咐了息地之事,交待一番农耕播种及手工业,叮嘱不可苛刻了息人。 众人称喏。 众人退出,桃夭即刻唤住息关。 “夫人还有何事?” 息关伫立在门口。 桃夭想了想,终是说来,“对于你的父亲,我很抱歉。” 息关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双眸,桃夭在他眼中看到一丝痛苦。 “若夫人没有别的吩咐,臣告退。”言毕,转身便要离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等等。”桃夭再次唤住他,欲言又止,息关诧异。 最后桃夭大胆问来,“你当真愿意投靠楚国?” 息关一惊,再次抬起头,但见桃夭目光炯炯,他嘴角一扯,“夫人不也投靠了楚国?” 桃夭身子一颤。 这厢息关己大步而出。 “公主,息大人这是何意?”玉瓒来到桃夭面前,有些不解。 “你也听出来了,是吗?”桃夭突然有些激动。 玉瓒不解,“奴婢只觉得息大人话中有话,他投靠了楚国,又好像心有不甘。” 桃夭却转身紧紧抓住玉瓒的手,“玉瓒,或许他与我是一样的。” “什么?” “身不由己,蛰伏于楚,伺机而动。”桃夭眼中有着光茫。 玉瓒明白了,“可是,息侯杀了息出,还有那么多家臣,息关难道不恨息侯?” “此事,我一定要弄明白。” 再说息关出了行宫,没过几日便与几个楚臣一道离开楚国,朝息地而去。 息宫做为楚王的行宫而搁置起来。 息国官署如今成了息关等人办公之地。 楚国宗亲成了息地邑臣,息关为之副手。 然而,那宗亲甚是不满,这邑臣说起来,却是桃夭的家臣,堂堂一国宗亲为一个女子办事,便她是王后又如何? 因而,大多事,这位邑臣都不爱理会,全交与息关去打理,本来他也不熟息地事务,他一心只想回到丹阳,对楚王交待之事都抛之脑后了。 息关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一心与此人讨好,甘做驱使,宗亲对他也甚是满意。 息关回到息地没过两日,其府内来了一位神秘的男子。 “你怎么来了?”息关赶紧将此人领进书房,正欲施礼,被此人扶起。 “你可见到她了?”神秘人问来。 息关点了点头,“见了。” “她怎么样了?”神秘人迫不及待问道。息关垂了垂眸,“我瞧着,甚好。” “甚好?”神秘人微微一愣。 息关顿了顿又道,“不过,她问了我一句话?” “何话?” 息关说,“她问我可是甘心投楚。” 神秘人沉思片刻,忽尔轻轻笑了起来。 “君上?”息关诧异,立即又改口道,“君上的意思是?” “寡人知道,她并非甘心投楚。”言毕,取掉头上的纱帽,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 此人正是蔡季无疑。 第170章:蛰伏 “关也有查觉。”息关道,“只因当时情况,的确不易多说什么。” 蔡季颌首,“她的身边必定都是眼线。”蔡季感到一阵心疼,他闭了闭眼,恢复神色。 “如此,你要夺取息国更加容易了。” 息关听言立即一掠衣摆而跪,“若君上能助关夺得息国,关必不相负。” 蔡季扶起他,“蔡,息本就唇齿相依,如今息国亡了,蔡也甚为堪忧,助你也是助寡人自己,熊赀以为他当真可以称霸吗?他的身边同样有虎视眈眈之人。” “君上之意?” 蔡季冷笑一声,“寡人能夜袭楚营,确是因为寡人得到消息,而送消息之人,寡人可以肯定必是熊赀身边之人。” 息关又惊又喜,“是谁?” 蔡季摇摇头,“不管是谁,此人要想借寡人取了熊赀的性命,有此一人,还怕对付不了熊赀。” 息关大喜。 蔡季又道,“不过一切都得谨慎,熊赀并非庸君,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彭仲爽。” 息关冷笑,“彭仲爽己彻底信任了关某。” 蔡季点头,“寡人相信你的本事,如今你在息地,可暗地培养势力,招集私兵,联络旧族。” 息关道:“关明白,那些旧族虽投了楚,但没有几个是真心的。 蔡季道:“息祀未灭,你可以息侯为旗。 息关点头,又有些不甘心,“息侯杀我父亲,家人,我恨不得一剑刺杀了他。” 蔡季道,“他现在还不能死,他活着,那些旧族的心便不会彻底归楚,若到时侯嫮儿再一呼应,息人皆会重新拿起武器,如今之计,便是要让熊赀放松,让他真正认为,息地己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机成熟,便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寡人也会四处走动,争取各诸侯国的支持,息复国并非难事,到时侯,你便是息国新君。” 息关听言甚为激动,又长揖一拜。 二人又说了些秘事,蔡季便告辞,“寡人借着巡视蔡国城池而来与你一见,寡人在息地设有秘密联洛点,以后,你我可通过联洛点联系。” “喏。”息关回答,并送蔡季出了门。 蔡季似乎想到一事,又转过身来,从怀里拿出一封帛书,“这是雪夫人交给你的。” 息关一惊。 蔡季也不多问,转身大步离去。 护卫亚送蔡季回来,“主子当真要与蔡季合作了?” “大家各有所需,无防。”息关回屋关闭了房门,立即扯开帛书,看后叹了声气,久久不语。 亚道,“蔡季可有说送雪夫人回息?” 息关摇摇头。 亚愤然,“蔡季是以雪夫人为人质。” 息关叹道,“待事成之后,他许诺会让如雪回到我的身边,如今只能如此。”言毕又看了一篇帛书,上面那熟悉的字迹让他即难受又喜悦。 经如雪搭桥,求得蔡季相助他,可她那里明白,他复国是真,但这息君之位,再也不会属于息侯。 那夜,亚带着他的心腹,护卫去廷尉府劫牢,多亏还在丰城时,息关便留下后路,将亚派回息都,本是安顿其母亲家人,然而,亚迟了一步,母亲家人皆被息侯控制。 之后亚不敢露面,在息都隐藏起来。 息出父子归来,被息侯关进廷尉府,下令处斩,亚及护卫深夜劫牢,然而,息出不愿出去,甚至拿起剑,欲将息关刺死,“你若出了去,定会惹事来。” “父亲?”息关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父亲的腿,“父亲当真不念一丝父子之情吗?为了那个不明事理的昏君要杀儿子吗?” 息出全身发抖终是不忍,将剑收回,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息出死,息关一路逃,出了息国,到了蔡国,知道那两万私兵也被息侯坑杀,当即一病不起。 之后他在上蔡养伤,无意遇见了如雪。 二人相见感触太多,时光如梭,他己不是当初的贵家公子,他一身狼狈,她也不是当初的一国公主,她失去了自由。 而她的悲剧有一部分是息出所造成。 而他的家人是她阿弟下令斩杀。 二人之间的爱情还能承受多少。 二人相对无言,心有灵犀般的各自不见,却无不打听对方的一切。 他的伤如何了?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直到息国灭亡,雪夫人跑到河边痛哭流泣,他悄悄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里。 他告诉她,她误会了他的父亲,他告诉她,在丰城曾听到父亲与息夫人所说的一切。 雪夫人如遭雷击,她不信,怎么会是这样,她同他的阿弟恨了息出数年,他怎么就变成了忠君之臣?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与息关在雪地里大吵,甚至刀剑相对。 息关也怒了,责问,“父亲若有二心,以父亲的权力,为何不逼君退位?父亲为何独往丰城抗敌,而毫无怨言?父亲为何宁死,也不逃?雪儿,你若不信,他日遇上息夫人,你可以亲口问她。” 雪夫人瘫倒在地,大哭不止。 “是我糊涂,是阿弟糊涂呀。” 息关抱起她,紧紧搂在怀里,“雪儿,息国没了,我们的家没了,息侯与息夫人被楚王掳走,这是息国的耻辱,做为息人,做为息国的公主,你甘心吗?” “不,我不甘心。”雪夫人大喊道。 “如此,那我们就想办法将息国夺回来,将君上救回来。” “什么?”雪夫人瞪大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心上人,“息关......” “相信我,我们一起重建家园。” ...... 那日雪下得很大很大,二人相搂着在雪地里,互相取暖,身体上的,心灵上的。 “息关,你不恨我阿弟。” “恨,但我更恨楚王。” “你还愿意帮阿弟复国?” 息关在她额上一吻,“父亲临死前逼我发誓,永不背叛君上,再者这是息国之事,不是君上一人之事,但凡有点血性,又岂能眼见国家灭亡?父亲为君上而死,我想他是要让自己的鲜血来唤醒君上,我岂能辜负了父亲,只要以后君上为父亲平反,我便知足了。” 雪夫人听言再次痛哭,“息关,我与阿弟都对不起你,对不起正卿。” 息关捧起她的脸颊,“当然,我也有私心,我爱你,便是为了你,我也要这么做。” 雪夫人感动不及,立即吻上他的唇,二人在雪地里相拥相吻。 有一种爱情或许己然变质,但他爱她的心从没有变过。 欺骗也罢,利用也罢,至少他曾用心,他是真的想要与她一生一世。 只是事世难料,爱己不在纯真。 之后,他经雪夫人引见见了蔡季。 之后,他与蔡季有了协议。 之后,他回到了息地,投入彭仲爽门下。 ...... 息关将帛书紧紧揣在怀里,雪儿,不管如何,我都是爱你的。 第171章:鹊巢 冬去春来。 冰雪己经融化,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大地一片绿意。 桃花再次盛放,江河两岸红了一片,空气中蕴育着清香,窝了一个冬的楚人们,开始田间劳作,欢乐的歌声不断传来。 新的一年,新的景像。 十日前丹阳便张灯结彩,楚王大婚在即,城内比往日更加热闹,酒肆,客栈里过往客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这一盛事。 左邻右舍的国人,更是谈论了一个冬季,大家对这位桃花夫人褒贬不一。 然而,在前几日城内还有流言传出,原来宫中发生一事,便是王后的椒香殿突然起了大火,因发现及时,又只是一间偏院着火,并没有影响到正殿造成大的损失,之后,城中东市最大的水井浮现出死鱼,又有传闻,曾见楚宫上空,盘旋着一对巨大的乌龙,久久不肯离去。 众所周知,那乌龙被楚人称为凶兆。 相传古楚国有一年发大水,连续三个月降雨不见天日,全国成了水乡泽国,老百姓苦不堪言,楚国国君设坛祭日,祈求太阳早日出来,没想到邪恶的乌龙继续降雨,国君诏令天下勇士讨伐邪恶的乌龙,都被乌龙打败并吃掉。楚一谋士说楚国东边有座凤凰山,山上有只叫“火凤凰”的神鸟。国君听了谋士的话请来火凤凰为人间除魔,火凤凰义不容辞和乌龙大战四十九天没分胜负,火凤凰只得牺牲自己,燃烧自己的心和乌龙拼搏,最后火凤凰和乌龙同时化为灰烬,天地重现光明。 因此楚人崇拜凤凰,视之图腾,会给他们带来安宁,而乌龙则相反。 一时间,城内人人在谈息夫人入楚是必会给楚国带来灾难,并且人心惶惶。 斗丹受熊赀之命,抓了不少造谣生事者,然而传言更加强烈。 熊赀大怒,彭仲爽却嘿嘿笑道,“既然天有异像,大王为何不向上天问个明白。” 熊赀接受彭仲爽之策,亲自设坛祭祀,请问上天,让巫占卜,结果自然是吉兆,熊赀令人将卜言贴于城墙之上,又将好事者充配为奴,由此,流言不攻自破。 国人又恢复以前的热闹,开始庆贺国君大婚。 此事传到桃夭耳里,桃夭一笑置之,她倒希望那传言是真的。 时间越来越近,她终是避免不了,熊赀没有再来行宫,因他要斋戒准备五日后的大婚。 之前,桃夭还紧张不己,但随着日子临近,她反而从容了许多,有些事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她站在桃树下,抑头望着天空,春天己至,天空尉蓝尉蓝,一群大雁飞过。 “王后。” 鬻拳站在她的身后,他己经改了称呼,“礼官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桃夭才转过身来,鬻拳垂下双眸,不敢直视她。 “鬻将军,明日我进了楚宫,你也不用困在这里了。” 鬻拳赶紧道,“能保护王后是臣的荣幸。” 桃夭朝他笑笑,“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有自己的天地,而我只有在那宫墙之内。” 鬻拳讶然,想要劝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待他抬起头来时,桃夭己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鬻拳有些心酸,他知道她不开心,成为楚国王后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然而她却不一样。 他或多或少了解她的过去,曾是陈国令人羡慕的公主,自庄公薨后,她的命运便不由她做主了。 外间传闻她红颜祸水,其实并非如此,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鬻拳叹息一声,他不能责备大王,只希望大王能真心待她,让她脸上出现真正的笑容。 三月初三这天,是个好天气。 黄昏,天边出现一大片晚霞,有人说,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火凤凰,更为这场婚礼,添了不少喜气。 桃夭再次披上嫁妆,没有喜悦,只觉得讽刺,她甚至都不看铜镜一眼,她知道这套礼服甚是昂贵,比之前嫁入息国时,不知要珍贵多少,一旁的宫人寺人们,都赞不绝口。 那些祝福的话,她也听得太多,多得麻木了。 她愣愣的出了会神,直到玉瓒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她才醒悟过后,但见玉瓒苦着一张脸,她反而笑了笑,给她安慰,最后由玉瓒搀扶着走出了行宫。 十里红妆,一国为聘。 国人都在传着这一句话,不过听到桃夭耳里,甚觉刺耳,一国为聘,指的是息地成了她的封邑,可那明明是她的夫国呀。 登上婚车,大街上国人争先追逐,不过,他们被屏退于道路两侧,英武的禁军,铁甲长戟,便是如此,也丝豪阻挡不了国人的热情。 桃夭不知道,楚人是否真心欢迎她,她也不在意,再嫁的心情,不如初入息国之时。 那时,息人也跟着婚车一路前行,乐声相伴,歌声悠扬,那时的她心里是忐忑,却也感动,而此刻,除了耻辱,她还余下什么? 一女二嫁,呵呵......有多少人会为她祝福?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竹鸟。 那时,她也是握着它走进了息国的宗庙,如今,它再次带给她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如今玉佩不在,在她身边有作念想的便只有它了,她小心翼翼的将竹鸟收入香包里。 这时,外面响起了乐声,伴随着歌声。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这诗歌,是说贵女出嫁盛大而热闹的场景,连迎亲的队伍就有百辆车驾,宫人寺人更是无数,一眼望去,看不到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知外面情景如何,听着乐声,歌声便知人很多,她无意打开车窗,将自己置身于这热闹之外,仿佛与她没有任何一丝关系。 直到车队进入了王道,四周安静了不少,最后马车停了下来,玉瓒前来挑起车帘,扶着她下了车,她才知道到了楚国的宗庙。 而在她不远处,宗庙大门外,有一大群人,是楚国臣工贵族。 站在中央的正是盛装的熊赀。 楚国尚赤,他一身赤色衮袍,戴十二根冕旒,着赤舄,负手昴然而立。 她有一丝恍惚,又觉得诧异,他竟然亲自相迎。 想当年在息国,她是怀着怎样的不安,缓缓走向息侯,而如今,却是他向她走来。 是的,他正朝她走来。 顺着长长的红毯,步子稳健,从容,他的嘴角挂着笑,衣衫微扬,环佩当当,身姿卓卓不凡。 这样的男子,有权有颜有才,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只要他愿意,他能将你宠上天,然而无情起来,是否也会将你打入地狱? 这样的男子看似温和,却是十分危险的,桃夭暗自想着,他的阴谋便在不知不觉之中。 他曾经想娶她,是瓦解陈,蔡,息结盟。 他现在娶她,是为了稳定息地,也是因为他求而不得之心,她明白,诸国国君抢夺他女比比皆是,他是楚王,也不能落俗。 为何是她?难道就因为她曾在楚宫生活过?他们曾是旧识? 如果这样,她希望她从来没来过这里。 在她踏入楚地的那一刻,她也希望自己能有记忆,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如果不是叔伯亲口承认,她是如何都不会相信,自己曾在这里生活过六年。 “咦?”玉瓒的声音在耳边小声说来,“那大门上的图腾甚是眼熟,好似在那里见过。” 玉瓒的话让她从那里乱七八杂的想法中回到现实,待她定了定神,见熊赀己近在眼前。 他温和的将她看住,“王后。”他朝她伸出手。 他不止一次朝她做过这个动作,她都拒绝了,而这个时侯,不是任性之时,她虽不愿意,还是将手放在他手上,随即被他紧紧握住。 他似乎也有些紧张,她见他暗自松了口气。 他也会紧张?桃夭嘴角一扯,露出笑容。 笙簧奏响,雅韵悠扬,他牵着她的手,走向宗庙,带她祭拜楚国先祖。 之后也只有她有这个资格,站在楚王身边,站在众臣之上。 只有她有资格接受众人礼拜,不管她以前是谁,陈国公主也好,息国夫人也罢,如今,她是这个国家的王后,与国君享受同等尊荣。 那高高的祭坛,数十阶台阶,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偶尔朝她瞟来一眼,她却目不斜视。 她知道有许多人在看她,她不再忐忑,不再不安。 或许她己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熟悉了便也不惧了。 两侧是百官,是贵人,是嫔妃,神色各异,都将二人看住,或是将桃夭一人看住,宗庙不能交谈,他们各自心里绯腹,特别是那些嫔妃们,脸色最难看的莫属邓姬。 随姬心里酸酸的,但还是有着得体的笑容,聃氏愣愣的,神丝有些远游了,此时,她想到的是十年前,她随太子妃入楚的情景。 武后见桃夭如此出众的容颜,先是愣了愣,未想她都这么大了,一时有些恍神,接着是焦虑,从而更加不悦,在她脑子里又出现了那四个字“红颜祸水。”她闭了闭眼,眉头深深皱起。 在武后身旁是如姬,她则好奇的看着桃夭,眨眨眼,再眨眨眼,与幼时不同了,不过,当真是一代佳人。 彭仲爽等人带着微笑,公子元神色莫测,丹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桃夭。 公子从还在禁足,没能参加。 斗伯比身体不好,也未能参加。 桃夭随熊赀登上祭坛,祭案上摆着大牢及各种祭器,礼官己经侯在一侧,礼官朝二人施了一礼后,便展开一封帛书,开始念着礼词,无非是赞美王后贤良,堪为一国之后云云。 乐声停止,宗庙内没有一丝声音,庄严肃穆,只有礼官声音高亢哄亮,回荡在广场上,桃夭垂着眸,静静的听着,思绪又在远游,然而正在这时,突听“咯吱”一声,原本立于祭坛的一面大旗,突然旗杆折断,大旗飘然而落。 众人都是一惊。 礼官的声音嘎然而止,惊鄂的看着落于祭台上的大旗,“这,这?”一时没了反应。 斗丹众护卫立即警惕起来。 广场上一片诡异的气氛。 熊赀也是一怔,还未做任何评说,坛下的熊章似有所想,突然上前说来,“无风无雨,大王大婚,正当告之先祖之际,旗子断落,这......是何理,难道是,先祖有所指示?” “正是,正是。”见族长如此说,一些臣工跟着咐合,并非他们听从熊章之言,而是这种情况的确蹊跷,这些臣工本就有反对大王娶息夫人之事,而楚国尚巫,又因前不久,城内流行的传言,在他们看来,这又是一次上天的示警。 本来他们心中就有些不安,经有人一提,便会向那方面想去,于是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一片翁翁作响。 公子元四周看了看,莫不作声,丹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所怀疑。 邓姬用丝帕拭了拭嘴角,有些得意的笑了,随姬却是惊讶,众姬个个面面相觑。 任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个突然情况,在如此重大的仪式面前。 旗帜折断视为不祥,如果是大军出征,便会停止,甚至返回。 武后听到众臣议论立即上前,对着熊赀说道,“大王,祭旗断是凶兆,还请大王暂缓婚礼。” 第172章:插曲 武后开口,好些人都表示,“请大王暂缓婚礼。” 坛下的骚动,熊赀自是看见了,又听了武后的话,他目光凌厉扫向众人,桃夭心里却也明白,这些人是借此阻止婚礼。 她看向众人,有大部分都是反对的,余下一部分,也不见得同意,或是根本不在意,而是在观望,观望熊赀的态度。 “大王,难道要逆反先祖的指意吗?”武后继续说道。 “母后,婚礼岂是儿戏?”熊赀正色回答。 “只是暂缓而己,等巫再次占卜,若断旗并非凶兆,可择日再行婚礼。”武后缓了语气,像是劝说,但目光有些逼人。 彭仲爽皱起了眉头,择日?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他正要上前说话,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此旗杆只因受虫蛀食,经大风所催,所以才会折断。” 说话的正是桃夭。 众人皆愣。 但见祭台上,他们的准王后,手里拿着的正是那面断旗。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熊赀有些惊讶的朝桃夭看来,她,是在帮他说话吗? 片刻,“大风所催,可此番那来的大风?”熊章大声问来。 “正是,正是,没有风呀。”众人朝四周看去,诸旗皆没有动。 但听桃夭又笑道,“坛下没风,这坛上风可不小。”言毕,桃夭微微抬起手臂,果然,她的袖袍飘起,“这位大人若不信,可上祭坛来,感受一番,再看看这旗杆是否有被虫蛀的痕迹。”她并不认识熊章,只用大人二字称呼。 熊章听言脸色一红,尴尬不己,国君祭坛岂是平常人能去得的,便是他是族长也不行,这天下除了大王,王后,谁还有这个尊荣?至于武后,是先王之后,代表的只是先王,而不是如今的大王。 武后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此女不可小视,单凭她这两句话,单凭她这份胆量,且不说是旗断是否这个原因,礼还未成,她还不算楚国王后,却敢直面众臣,不慌不乱,若是一般女子,或者被吓住,或许手脚无措毫无主张,她确是不同。 而一旁的如姬在这样的场合自是不能出言,她一直盯着桃夭看,脑子里想到了斗伯比曾经说过的话,心里一阵阵直跳,再看看武后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今日婚礼是何等大事,岂会有蛀虫的旗帜?”熊章再次问来。 “这......就要问问宗庙里的太史大人了。”桃夭的声音依旧冷清,不大不小,却能让数百人听得一清二楚。 太史正在群臣里,闻言立即出例跪下,他看向熊赀,支支吾吾,“臣,臣一定查明,一定查明......” “大王。”此时,彭仲爽出例,脸上带着一惯的笑容,“今日可是大王的好日子,何必为了一件小事而生不快呢?依臣看,这旗断只是奏巧而己,今日大婚可是经过巫占卜过,时辰耽搁不了,旗帜迎风而落说不定是吉兆,先祖催促着大王赶紧成亲早生嫡子呢。” 他的话引来一些人的笑声,虽然无理,却也缓解了此时的对立,尴尬。 还有一些年轻公子,斗班,斗谷开始咐合,被斗廉拉住衣袖。 公子元此时也出例表示婚礼继续下去方善。 邓姬诧异的瞪了他一眼。 熊赀松了口气,朝桃夭看来,桃夭将旗帜递给一旁的赵升,熊赀再次牵起她的手,朝礼官颌首示意。 接下来,礼官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礼词。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不甘者依不甘,看戏者依旧看戏,拥护者依旧拥护,不过,大家心里都有了另一种认识。 便是这位新王后,大王的维护显而易见,王后的睿智显而易见。 大家在心里开始着摸着自己的政治前途来。 随姬也松了口气,刚才真的害怕此事不能善终,若处理不好,大王的颜面无存,王后会受到众人笑话,幸得一切妥切了。 这厢,礼词完毕,礼官言之,“大王与王后于先祖灵前行礼!” 二人面对案前一礼,接着相对一礼,有宫人端来一个匏瓜,礼官又道,“大王与王后饮合卺酒。” 宫人将匏瓜分成两瓢,用红线连着,瓢内倒满酒水,二人各持一瓢,熊赀正要饮尽,但见桃夭愣愣未动。 “王后?” 熊赀小声提醒,桃夭这才端起瓢,像征性的喝了一口。 宫人收回瓢退下。 礼官又言,“请大王与王后共祭先祖。” 二人转身,跪于案前,宫人再送上酒水,此刻,众臣皆跪,礼官再展帛书,念着祭词。 一段古涩难懂之词后,众人皆拜。 三拜之后,礼官高喊,“礼成。” “大王万岁,王后万岁。”(此时的万岁,与之后朝代只能帝王称为万岁的意义并不一样,在此仅表示一种祝福。) 斗班斗谷兄弟俩帅先呼出,斗廉拦不住,接着,众人皆呼,不管有些人心里再不乐意,也得将场面撑下去,好似刚才那一幕只是一个小插曲,如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熊赀脸上再次挂着笑容,他牵着桃夭的手走下祭坛,乐声奏响,乐人唱起诗歌,又是一片热闹景像。 出了宗庙,那股严谨的气氛己然不存在,更多年轻的公子,官员,贵女,贵人,皆嘻笑开来,贵女们手捧鲜花,洒向大王,王后,适才隔得远,没能见清王后的容颜,这番又一个劲的向前挤去,小童们拍着手掌,甚至跑到二人前面,想去亲近王后,又不敢,只赞道。 “王后真好看。” “王后像仙女。” 桃夭一直低着头,嘴角挂着客套的淡笑,熊赀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刚才的影响,他不停的偏过头来看自己的妻子,他甚至将桃夭抱起,登上了马车,引来众人一阵惊呼,一阵欢笑。 桃夭没想到他有此举,一惊之下,紧紧抓住熊赀的胳膊,熊赀轻言道,“莫怕。” 她愣愣的看着他,听着众人起哄笑声,脸色通红。 那些姬妾看到这一幕,神色可想而知。 随姬眼眶有了泪水,悄悄拭之。 邓姬来到武后面前,“母后......” 武后看着她,抚了抚她的脸,以示安慰。 聃氏若有所思,黄,唐二姬脸色有些白。 彭仲爽哈哈大笑,熊章走到他面前,瞪他一眼,彭仲爽立即止住笑容,朝他一礼,“上大夫......” 熊章哼了一声,“成何体统。”拂袖而去,彭仲爽摸了摸鼻子。 公子元正好在他面前走过,彭仲爽立即拉上他,“大王与王后当真是一对璧人。” 公子元敷衍一笑。 “走走,我们一起回宫喝两怀,听闻今日的酒食可是丰富得很呢。”彭仲爽拉起公子元,也不管他是否愿意,是否带有家眷,一起上了马车...... 第173章:成亲(1) 楚宫布置一新,灯火辉煌,正殿上,熊赀与桃夭坐在高位,武后坐在熊赀左侧,殿中央宽敞之地有舞技表演歌舞,两侧是数十几案,肴核既陈,笾豆维楚。 美乐,美舞,美食,美酒,还有美人,众臣皆是嘻乐一片,推杯换盏。 乐人唱着赞歌,众臣频频向熊赀敬酒,熊赀高兴,一一相应,后宫众姬向桃夭敬酒,桃夭也喝了不少,贵妇贵女们都悄悄的打量着这位新王后,私下交谈着,“红颜祸水。” “我不觉得,我认为王后挺好,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丹姬独坐一几,低着头喝酒,目光偶尔落在对面,与彭仲爽坐在一起的公子元身上,想知道他是否还在关注王后,幸得,他没有朝上位投去一眼。 而这厢邓姬己是第二次上前,她拿着酒樽,来到桃夭面前,“臣再敬王后一樽。”言毕,还未等桃夭回应,便先饮为敬。 桃夭微笑着,端起酒樽,熊赀在一旁说道,“还能饮吗?” 邓姬噗嗤一笑,“大王可真偏心,这么护着王后。” 熊赀笑而不答,只将桃夭看住。 邓姬脸色有些尴尬,又道,“今日婚礼可是盛大,聃姐姐,比起当年太子妃嫁入楚国的情景如何?”邓姬突然看向聃氏似笑非笑的问来。 聃氏一惊,喏喏不敢言。 随姬等人脸色都变了,纷纷朝熊赀看去,果然,熊赀不悦,沉声道,“邓姬,你醉了。” “是吗?”邓姬摸摸脸,笑道,“妾没醉,妾的酒量好,大王可是知道的。” “来人。”一旁的武后看不下去了,“扶邓姬去休息。” “喏。”走来两个宫人,强硬的拉起邓姬。 “母后,妾没有醉,妾是高兴呢。”她笑着,可眼中蓄着泪水,眼里的不甘任谁都能看出来。 邓姬被拉走了,因殿上热闹,这一幕大多人没有在意,桃夭轻抿一口酒水,熊赀道,“你不用在意。” 桃夭没有回应,她为何会在意? 武后见此,摇了摇头。 酒宴过半,武后退,嫔妃退,桃夭也退了出去,熊赀被众臣留下,自然又是一番闹腾。 椒香殿,一片安静。 桃夭坐在喜榻上,一动不动。 屋内众多宫人侯着,这些宫人都是从行宫带来,桃夭也算是熟悉了。 她其实什么也没有想,脑子里放空多时,玉瓒也敢去打搅她,只因她被这屋内的设施所惊到。 从一进楚宫,玉瓒便四下打量着,到了椒香殿更是好奇得不行,皆不说楚宫的雄伟,椒香殿里当真奢华,百宝床,九龙帐,象牙箪,绿熊席,熏染异香,沾身不散,屋内几案纱帐等类,皆是世间罕有的珍奇。 楚国真是富裕啊。 这是玉瓒的第一感觉,便是那铜境上都嵌着玉珠。 “玉瓒,扶我卸妆吧。”桃夭的声音悠悠传来,可惜玉瓒还在惊叹之中,“玉瓒?” “嗯?”玉瓒立即回过神来,“公主。” “你在想什么?” 玉瓒红了红脸,“奴婢在想,这楚国怎会如此有钱?” 桃夭冷笑一声,“楚国常年打仗,抢的还不少吗。” 玉瓒哦了一声,扶着桃夭来到妆台前坐下。 “楚王未至,公主此时卸妆吗?” 桃夭应一声,“顶着头痛,你来帮我把假发取下。” “喏。”玉瓒熟悉的取下发饰,放下主子如瀑布般的长发,桃夭透过铜镜打量着自己,镜中的那人是她吗?竟如此的陌生,她抚着自己的脸。 “公主。”玉瓒梳着主子的长发,回头看了看,宫人们都在外室,她小声说来,“公主害怕吗?” “怕什么?” “怕......”玉瓒咬了咬唇,“楚王与息侯不一样。” 她的意思,息侯身子弱,可楚王不是,今夜二人洞房花烛,主子可有准备好了? 桃夭明白她话中之意,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无非一具臭皮囊......” 她说得潇洒,可还是让玉瓒听出主子话中的无奈与无助,还有语调的轻颤,瞬间,玉瓒便红了眼,“公主。”她哽咽着,又赶紧偏过头去,拭了拭眼角。 多余的话,她也不说了,只吸了吸鼻子,桃夭拍拍她的手,“此事你不用担心我,今日在宗庙,在酒宴上,我看出来了,大多人都不喜欢我,前朝便也罢了,那些后宫姬妾......你以后在宫中行走要小心些,虽然我是王后,可我没有一点势力,她们也不会因为我这个头衔而敬重我。” “公主是说邓姬?她仗着武后的关系,适才就给公主难堪了......” “她不是给我难堪,而是给熊赀难堪,邓姬不可惧,喜怒皆在脸上,倒是其余姬妾,那般不着声色。” “原来公主己经有所查觉?” 桃夭闭上双眼,“我一生最烦这些争斗,最不屑这些争斗,所以才放弃了蔡季,可到头来,还是避不过。”顿了顿,她又睁开双眼,“后宫之争我可以视而不见,她们争的无非是一个宠字,我不在乎的,我只考虑怎样才能与息关联系上。” 玉瓒一惊,“公主当真要......” “你们都退下吧。” 正在这时,叶姑的声音在外室响起,她屏退了外面的宫人,走进内室,走到桃夭面前,见桃夭己卸去妆容,愣了愣,随后施了一礼,“王后,正殿传话,酒宴己散,大王在来椒香殿的路上。” 桃夭听言,身子不可查觉的轻轻一颤。 “嗯。”她应了一声,又回到榻前坐好,玉瓒与叶姑都在一旁侯着。 不一会儿,又有脚步声传来,桃夭原本平静的心“咚咚”跳个不停,她知道熊赀来了。 熊赀身后跟着众多宫人,他来到殿外,竟驻步不前。 “大王?”赵升诧异,不由得问道,“大王这是......” “赵升,寡人有些紧张,你相信吗?” “啊。”赵升听言轻咳一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按理说该紧张的是王后不是吗? “大王终于娶上那丫头了,大王该高兴。” 熊赀笑了两声,“是,寡人高兴。”言毕,又长叹一声,“你可还记得她小时候时常跑到寡人的寝殿来?” 赵升也笑,“老奴记得,老奴一直纳闷,她是怎么进来的,后来老奴问了。” “哦?”熊赀觉得诧异,“你问了?何时?” 赵升笑道,“老奴也忘了。” “她是如何进来的?” “丫头说,大王的仪元殿有一个狗洞。” “什么?”熊赀笑声更大,“有吗?寡人怎么不知?” 赵升嘿嘿两声,“当时老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大王还是进屋吧,今日可是大王的洞房之夜。” 熊赀指了指他,却也深吸一口气。 屋内,桃夭主仆三人,听见熊赀的笑声,却不见他出现,正纳闷着,但听赵升的声音,“大王驾道。” 玉瓒与叶姑立即随桃夭跪迎于外室。 桃夭低着头,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一双赤舄出现在眼前。 第174章:成亲(2) “你们退下吧。” “喏。” 叶姑,玉瓒,赵升皆退,玉瓒还不放心,频频回头,被赵升拉着出了门。 “咯吱”一声,房门关上,桃夭的心跟着一跳,大脑再次空白,适才的那份潇洒,是骗自己的,她万般的不情愿。 屋内瞬间陷入安静,甚至比刚才还静,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额上,手心出了汗,她跪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熊赀好像也在打量着她,没有那些发饰,一头漂亮的长发如丝绸一般,他爱慕的抚上去,桃夭微微一避。 他好似也走了神,“桃夭......”他忍不住轻唤一声,立即伸手将她扶起。 “我......并非失礼,那些东西太沉。”她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低着头,垂着眸。 “如此甚好。”熊赀回答,却转过身去,吩咐来人。 他的目光移开她的身,她松了口气。 赵升进来,“大王。” “打盆热水来。” “喏。”赵升退出,桃夭不知他要做甚,被他牵着手来到几前坐下。 “今日你定是累坏了。” 她没有回应,仍垂着眸,与在宗庙,酒宴上的大气相比,两人单独相处,她感到极为不自在。 宫人很快将热水送来又退下,熊赀起身桃夭这才抬头看他,谁知,他突然转过身来,桃夭一怔,立即低下头。 她并不怕他,为何不敢直视他? 桃夭暗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他己坐到她面前,他手里拿着一张热巾,原来,他是要给她拭妆。 桃夭不喜他的碰触,“我自己来。”她欲接过热巾,这次是他避开,笑道,“我愿意为你效劳。” 从一个国君口里说此效劳二字,若二人是恩爱夫妻,她定当感动,这何尝不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可惜,他们不是,她倒觉得他的话轻浮了,心中不悦。 他动作轻柔,她被迫扬起脸,忍得十分难受。 他好像很享受,借着烛光看她,缓缓的拭着她的眉,她的脸颊,最后来到唇上停住,她一直垂着眸,见他久久未动,不由得抬起双眼,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唇上,心里顿时恼怒,猛的抢过他手里的热巾,在嘴上用力擦了擦。 熊赀却也笑了,“小心”说着又拿过热巾认真擦了一番才作罢。 没有厚重的妆容,他看到真实的她,那么赏心悦目。 这才是她的本性吧,清秀的面容,粗鲁的动作......想必她在陈宫,陈庄公也没有过多的束缚她的天性,只是她完全隐藏了自己,他心中感到一丝痛,便想将她搂住,告诉她,以后,她不需要那么辛苦,也不需要战战兢兢,更不需要在他面前隐藏自己。 他也这么做了,但是,她反应极快的后移两步,甚至有些狼狈的避开他,他伸出的手落在空中。 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做不到热情,至少不要回避,可是这一切的动作都出自本能,她控制不住。 现在好了,她要如何打破这个局面,她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她要与他周旋,让他认为,她己经慢慢接受了这个命运,直白点,她该做到欲迎还拒,不是欲拒还迎,总之,要让他看到她的无奈,而不是她的厌恶。 她想说什么补救,却听他说来,“桃夭,我们是夫妻了。” 他在暗示着什么? 她当然明白他们是夫妻了,洞房之夜要做的事......他是在说这个? “你不该总避着我。” “为何不试着靠近我?” 他的话带着几分失落,她却并没有听出来。 “在宗庙发生的那点意外,你所说的那些话,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了......” 心甘情愿?桃夭听到这个词,心口像被针刺一样,“我是否心甘情愿,大王不是最了解吗?我与大王的婚姻没有两厢情愿,而只是一种合盟。” “合盟?”熊赀皱起了眉头。 “大王为了让息人归顺,而我为了不让息人无端丢了性命。”将话说明,她反而好受了些,也不像刚才那般尴尬了。 熊赀听言挑了挑眉,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拿此事“威胁”了她。 他无奈一笑,又叹气一声,突然拿起几上的酒樽,喝了一口酒,其实今夜他喝得有点多了,因为高兴,真正的高兴。 他却忽视了她的感觉。 “如此......你不是心甘情愿,是我逼了你,那么今夜,你也不愿意侍寝吧。” 他放下酒樽,看着她。 “我,我......”听到侍寝二字,桃夭又开始结巴起来,心中矛盾又纠结。 她当然不愿意,她怎么可能愿意?委身于仇人身下,就如拿着刀子刺在身上,可是她如今的处境,她能如何?她能反抗吗? 是了,不就一具皮囊吗,她有机会,她还有机会。 “不,我愿意。”她终于说出了口,声音还挺大,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熊赀也是一怔。 为了让他相信,她又道,“正如你说的,我们是夫妻。” 她抬起了头,挺起了胸,感觉像上刑场,连死都不怕,她还有什么害怕的。 她迎上了他的目光,见他双眼特别明亮,忽尔被他一把抱起。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搂上他的脖子,又见他目光炙热,他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脸上,有着酒香,让她有些头晕。 他不再说什么,三两步,抱着她来到榻前,将她平放在榻上,他没有起身,双手撑在她腰侧,就这么看着她。 良久,久得来,她有些不耐烦了,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眼。 他却将她脸庞摆正,“看着我。” 他低声说道,带着一丝纱哑。 她只得缓缓睁开。 “桃夭......”他喃喃唤着她的名字,再次问道,“你当真愿意?” 桃夭按耐住性子,“是。” “不后悔。” “不。” 她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他缓缓低下头,在二人的唇相碰的一瞬间,她再次不受控制的避开。 做了这个动作,她又后悔了。 有几个男子情愿被如此戏弄,更何况是一位国君。 她显得有此慌了,又偏过头来,“我......我不喜欢别人吻我。”她试图解释,“我们可以......直接点......”她实在说不下去,天知道,不经人事的她,也能说出这种话来,顿时委屈羞愧之感涌上,眼眶蓄上了泪水。 她还是做不到,做不到。 这人为何如此可恶,不就侍寝吗,为何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让她无法在他面前伪装,他到底想要怎样? “既然不情愿,为何要勉强自己。” 他突然从她身上起来,坐在榻前。 “是,我不愿意,不愿意,这不都是你逼的吗?”桃夭再也忍受不了了,嗖的起身,并拿起榻上的枕头朝他砸去。 软软的枕头又岂能伤得了他,待她扔完,又后悔了,她在做什么?不该是这样,与她想的完全背道而行。 而他再次将她压下。 第175章:成亲(3) 她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 她开始挣扎,开始伤心,开始难过,他却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置于她的头顶。 她喘着粗气,瞪着他。 他神色平淡,“这才是你,不愿意,我不碰你便是,为何要骗我说愿意呢?” 桃夭流下泪来,咬着唇不回答。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做什么,大可直接告诉我。” 桃夭眼中涌出怒火,她想让他死,也可以告诉他吗?想起那日在丰城,他逼她做选择,逼她说出心理话,她在意蔡季所以要救蔡季,那怕放弃丰城,而此刻的情景与当初如此相似,他又逼她说出心理话,逼出她真实的一面。 以后,她要如何与之周旋?这个人当真可恨可怕。 “是,我不愿意,只是因为心里难受,一女岂能二嫁?” 她咬牙说出,一半真一半假,她知道她瞒不过他,“但是,你我夫妻也是事实,我逃不掉的。” 她道出了自己的心酸,更加委屈起来,她闭上双眼,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声。 片刻,却感到额上被他轻轻一吻,她强忍住恶心的情绪,只露出惊讶之色。 他软了语气,“如此我们打个堵。” 什么?又要赌。 他看着她的眼睛,“总有一日,你会真正接受我,喜欢我。” 不可能!几乎同一时,桃夭在心里否定,还讽刺不屑的哼了一声,“若,没有那一日呢?” “不会没有那一日。” 他说得肯定,她将头偏了过去。 直到感觉身上的重量减轻,又转头来看他,他己站在榻前,为她盖好了被子。 “你好好睡吧。”他说。 她一惊,“你......” “屋内有一耳室,我宿在那里。” 什么? 桃夭瞪大着双眼,不敢相信。 熊赀笑了,又伏身抚了她的脸,“你这个表情,会让我认为,你不愿意我离开。” “不是。”她即口反对,顿了顿,“为何?” 熊赀没有回答,而是深深看她一眼,为她放下了纱帐。 她愣愣出神,看着他的影子,在帐外站了一会儿,又听到他的声音,“赵升。” 片刻:“大王?” “打热水来。” 又过了会儿,她听到他洗漱的声音,然后,是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咯吱”声,是房门打开又关上...... 他真的去了耳房? 桃夭嗖的坐起身来,倾身而听,再也听不到响动。 终于,一颗心落了下来。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又缓缓的躺下,有些着摸不透了。 熊赀这是何意? 欲擒故纵?还是念着以前的旧情? 当然,她不能相信后者,若是欲擒故纵当真有些......变态了。 难道真的喜欢她? 不,不,桃夭摇摇头,忽尔又是一怔。 他喜欢她?是真心,还是仅是男子的征服欲望? 她曾与蔡季讨论过这个问题,卫君抢了自己的儿媳,是为何? 蔡季说,男子都对美貌的女子没的抵抗力,对美貌的女子都有征服的野心。 她曾问,他是否也是如此?以后见了比她美的姑娘,会移情别恋吗? 他瞟她一眼,只道,他不是这样的人,片刻,又说他会忍住,便是有更美的姑娘,也只会喜欢她一人,当时她还生了好大的气,她希望他的回答是,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最美的姑娘...... 一时又想到这些往事,桃夭顾不得难过,开始分析熊赀的心理,越想越觉得这个结论正确。 其实熊赀“喜欢”她,对她并非一件坏事,她可以利用这点......不,不,她又摇摇头,如此她与那些以色示人的狐媚女子有何区别? 但现在,她还有资格去谈她的那份自尊吗? 进了楚宫,她己经没有自尊了。 不过,让她去媚承熊赀,她是做不来的,而他也不会相信,还会怀疑她另有所图。 桃夭将被子拉高一些,将来面对他,要做到更加自然,那怕是心中有怒被他发现,也总比她的假意奉承,被他揭穿得好,因为她也明白,他是帝王,他对她的忍耐总是有期限。 桃夭这般胡思乱想着,渐渐的抵不住疲惫的袭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再说如姬,刚回到府还未喝口热水,公子从冲了进来,“阿母你快说说今日大婚的情况?” 如姬被他吓了一跳,连着杯子也落在地上。 她恨恨的瞪着儿子,“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就是为了向我打听这事?” 公子从还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不是出不去吗?王兄可是太狠心了,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让我参与......你看见桃夭了吗?她怎么样?她愿意嫁给王兄吗?王兄是不是逼她的......” “住口。”如姬看着这个口不遮拦的儿子,厉声呵斥,“你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祸从口入,你死了便罢了,可不要连累了我,连累了这一大家子人。” 如姬也是气极了,公子从难受的低下了头,“儿子也是担心她。” “她轮得到你担心吗?” “都怪阿母,若阿母早些向武后提出,我愿意娶她......” 如姬冷笑,“你愿意?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大王?你没见着今日宗庙上大王对她的维护。” “维护?”公子从嗖的抬起头,“宗庙里发生了何事?” 如姬见他这般模样,又气又叹,还是将今日之事说了。 公子从听言顿时跳了起来,“熊章?那迂腐之人,竟是他在捣乱,武后也真是,桃夭她都不认识了吗?她也反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姬听言,有些头痛的揉着额头。 “还有那些臣工,没有一个好人。” “我看他们是在羡慕王兄,等我知道了还有谁在背后捣鼓,我定饶了不他。” “幸得王兄护着,不然,她还不怎么委屈?” “咦,我怎么帮王兄说话了,他抢了我的桃夭呀。” 公子从一人嘀嘀咕咕,如姬挥了挥手,“来人,将公子押回房去。” “阿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阿母......” 公子从被带走,如姬长叹一声,暗忖,子从怎么如此不省心,原本以为娶了妻,会懂事些,可是娶的那个妻子,唉,一个样,上次还偷跑到行宫......幸得大王没有追究,如此,是该给他纳个妾了,管一管他,她是管不住的,哼,子从还想娶桃夭,真是意想天开,可是那关于桃夭的占卜,今日见武后对她并不满意,若武后知道后......如姬打了一个战,罢了,这些事,不该去渗合,王后得大王看中,岂不是要与大王为敌?如姬摇摇头,打着哈欠朝内室而去。 公子元府。 公子元醉酒,被丹姬扶着进了屋,她正要去打热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拖到了怀里。 “夫君?” 公子元抚着她的脸,微眯着双眼看着她,“今日的你真漂亮。” 丹姬一怔,瞬间便明白他口的人是谁,心里难受不己,“夫君醉了,妾为你煮些醒酒汤来。” 她推开他,他再次将她抱住,推倒在榻上,撕扯她的衣衫,她有些挣扎,泪水哗哗而流,她不愿意被当着别人,可是她又无法拒绝他,他是她的夫,也是她的爱人呀...... 第176章:掌权 桃夭睡得很不安稳,恶梦连连,频频惊醒,她怕熊赀去而折返,怕他说话不算数,当她再一次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时,果然,熊赀坐在榻上。 “你?”她猛的坐起身,将被子搂在胸前,警惕而愤怒的瞪着他,“你说过睡在耳房。”他的话不能相信。 此时的熊赀着寑衣,长发散开,一幅慵懒之色。 “我是睡在耳房,不过,那里的榻好硬,硌得我腰痛。” “你想怎样?”桃夭朝内移了移,他不会要睡这里? 谁知熊赀噗嗤一笑,“我不想怎样,天都亮了,我还能怎样?” 嗯?天亮了。 桃夭朝外看去,屏风上有着阳光的影子,她暗松了口气,天亮了,她是否逃过了一劫,洞房花烛之劫? “你......穿着衣衫睡觉?”熊赀的声音传来。 桃夭低下头,看见身上的衣衫还是昨日的喜服,怪不得一夜都感到不舒服,她将被子拿开,将喜服笼了笼,下意识的说道,“难道你光着身子睡?” 言毕,才知此话的暖昧,顿时红了脸。 熊赀哈哈一笑,促狭的看着他,“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记住光着身子睡觉? 桃夭紧紧咬着唇,尴尬不己,“你为何不去上朝?”她找着话题。 熊赀收敛笑容道,“按规矩国君大婚,休沐三日,这三日我都会陪着你。” 还有这规矩,她与他还要相处三日? 桃夭心感不悦,却说道,“如此,甚好,大王可借此机会,好好休息。” “你也觉得好吗?我还担心你不习惯与我相处,正要吩咐下去,恢复早朝,如此看来,倒是不必了。” 啊?桃夭看他,见他又是一脸促狭才知他故意这么说,这个人......拿她开心。 她不想再理他,低下了头。 熊赀笑笑,“先将衣衫脱了吧。” “干什么?” “总不能让宫人见你穿着这一身度过了洞房花烛之夜。” 原来如此,桃夭顿时明白了,新婚之夜,没有与夫君同房,被外人知道,不知又是怎样的谣言。 桃夭点了点头。 熊赀却也君子一般的避到外室,唤进宫人...... 接着便是洗漱,更衣,进食,二人之间,没有交谈。 宫人们皆低头垂首,各自手里的活。 玉瓒好几次想开口,问问主子昨夜之事,但见熊赀在此,那敢问来。 她只得格外注意二人的神色,但见他们神色无异,悬着的心才微微放松,二人虽没有说话,但熊赀的目光时尔落在主子身上,十分温和。 片刻,听熊赀说来,“进了食,我带你去见见母后,你以前......”他想说,她曾受过母后照拂,但她己经记不得从前,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母后是随和的人。” 桃夭点了点头。 食毕,熊赀带着桃夭去了栖鸾殿。 正巧随姬等人都在栖鸾殿请安,桃夭看着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嘴角露出丝笑容,熊赀却也看她一眼。 几厢各自施礼,桃夭拜见武后,众姬拜见熊赀,拜见桃夭时又各自介绍一番,方才入座。 原本笑声不断的栖鸾殿因二人的到来,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垂眸不语,或悄悄打量桃夭。 桃夭大大方方,任由她们肆意的目光。 邓姬的目光热烈,随姬祥和,黄姬有些不屑,唐姬好笑,聃氏喏喏不敢抬头。 但听武后问来,“大王与王后休息得可好?” “甚好。”熊赀回答,桃夭微微颌首,“劳母后操心了。”一句母后说得顺溜,熊赀很是满意。 她的话倒也得体,武后嗯了一声,又看向熊赀,“大王与王后新婚,是该好好陪陪王后,不过,其她姬妾,大王也不要忘了。” 既然知道是新婚,此刻说这话,是有不妥,不过桃夭却万分感激,她迫不及待的看向武后,抢先道,“母后放心,妾不敢独宠。” 众姬皆觉诧异。 武后因她抢话不悦,皱起了眉头,“王后也是陈国公主出身,应当明白,君不问,妾不答的道理。” “喏,妾谨听母后教诲。” 武后轻斥,众姬暗自高兴,邓姬翻了翻白眼。 熊赀不以为然,依旧云淡风清的模样。 “不过,你有这番领悟确实难得。”武后又道,“只望你以后能说到做到。” 桃夭垂首。 “好了,你且退下吧。”武后道,“你们也退下。” “喏。”众姬齐声。 “母后。”熊赀这时开口道,“寡人即己迎娶王后,以后这后宫便由王后来打理,母后终于可以颐养天年了。” 众姬皆是一怔。 桃夭也感到惊讶。 武后目光一暗,随即冷笑一声,“大王所言甚是,楚宫既然有了王后自当如此......只不过,王后刚到,宫中诸事,未必清楚,邓姬。”武后看向邓姬,“你曾帮我打理后宫多年,以后你也要尽心尽力的相助王后。” 邓姬规矩一礼,“妾定当全力。”言毕看了桃夭一眼,眼中带笑。 那笑容,桃夭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不动声色的朝邓姬颌首道,“宫中之事,还要劳烦邓姬。” “英姑。”武后又吩咐,“去将后宫的印章印册拿给王后。” “喏。”英姑退出,很快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躬身递到桃夭面前。 桃夭接过,对武后再拜。 武后手一挥,有些不耐烦了,“以后有不懂的,问邓姬便是。”言毕离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姬皆起身施礼,之后熊赀带着桃夭离开。 殿中只有众姬。 突然“噗嗤”一声,邓姬笑出声来,“如今大王眼里只有王后,看也未看我等一眼。随姬,大王可看你了?” 随姬脸色有些苍白,没有回答。 “黄姬,唐姬,大王看你了?” 二人皆摇摇头。 邓姬再看聃氏,却也懒得问她。 她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衫,冷笑一声,带着众奴离去。 唐姬从鼻子一哼,“以后有你好日子过。” 黄姬不满,“这个时侯了,难道你会有好日子过。” 唐姬瞪着黄姬,黄姬瞪着唐姬,二人各自偏过头去,“聃 姐姐,今日到你殿里喝茶去。” “我也去。” “怎么那里都有你。” 二人斗着嘴,一左一右的挽着聃氏离去。 唐姬还不忘回过头,“随姐姐要去吗?这会儿,大王可顾不上去姐姐那里,不对,是这些日子都顾不上了吧。”说完抿嘴一笑。 随姬却不理会她的奚落。 唐姬无趣的眨眨眼,又将目光落在聃氏身上,“其实我觉得王后虽美,但比聃姐姐还是差了几分。” 聃氏诚恐。 几人一路走出屋子,随姬走在最后,心思重重。 “主子?”绿衣见了很为主子难过。 随姬道,“无防,我本来就不期望什么,幸得我还有女儿。” 绿衣点点头,“不错,大王最喜欢公主,所以主子有机会赢得大王的心。” 随姬淡笑不语。 众姬退后,武后从内室屏风走出,看着她们的背影,问向英姑,“英姑,你觉得王后怎么样?” 英姬想了想,“是个不好控制的主,老奴倒担心大王,他能亲自带着王后向武后要权,老奴真怕大王被她迷惑了。” 武后听言目光更冷,“一个刚来楚宫的女子,便要后宫掌权,她以为那么容易吗?” 第177章:君臣 熊赀带着桃夭走在楚宫小道上,向她解说着楚宫的殿宇。 这本该是宫人要做的事,被他代劳了,桃夭默不作声,却也一一记下。 二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一所小院,这里开满了桃花,花枝从墙头伸了出来。 桃夭好奇,伫立观看。 “想进去吗?”熊赀问道。 桃夭应了一声,熊赀上前推开了院门。 未料有宫人在院中打扫,这么一个偏僻之地。 宫人见大王来了,立即跪在一侧,熊赀挥手让他们退下。 桃夭一眼扫过,小院只有三间屋子,院子不大,很干净,数株桃树种在墙角下,那桃花开得特别艳丽。 桃树下,还有一张石桌。 突然有什么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小儿坐在石凳上...... 桃夭缓缓朝石桌走去。 “这是......” “这是你曾住过的院子。”熊赀在她身边说来。 桃夭身子一僵,她曾住过的地方? 她猛的抬头看向那三间小屋,突然心中被针刺了一般,那么难受。 “可有印象?” 熊赀来到面前,认真的看着她。 “没有。”桃夭回过神,恢复了往日之色,“原来,我一陈国公主便是住在这里?”她眼中有嫌弃之色。 熊赀一窒。 “我以前定是吃了不少苦,才使得君父不愿意告诉我这一切。” 熊赀哑然。 桃夭转身大步朝院外走去。 出了院子,她深吸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疼痛,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原来潜意识里,她不愿意记起过往。 而熊赀带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她闭了闭眼,此刻还心跳如鼓,熊赀来到她身旁,“想不起罢了,我带你到林苑看看。” “我不去,我有些累了。”桃夭说道。 熊赀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回去。”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朝椒香殿走去。 但是到了寝殿,独自面对他,她又觉得十分难受,借口昨日未睡好,想休息一会儿。 这话听到那些宫人耳里,别有一番暖昧,熊赀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点破,“你再睡会儿,我回仪元殿处理一番政事,晚些在来看你。” 桃夭终于松了口气。 待熊赀离开,玉瓒才找到与主子单独说话的机会,她扶着主子躺在榻上,桃夭屏退了众奴,叶姑知趣的退到殿外。 “公主,你昨晚真的侍寝了?”玉瓒迫不及待的问来。 桃夭摇了摇头。 “没有?”玉瓒惊讶。 桃夭嗯了一声。 “这......楚王会放过你吗?” 这是什么话,桃夭瞪她一眼。 玉瓒没在意,不解的歪着脑袋,“息侯不宠幸,楚王也不宠幸,公主......”也挺可怜。 她突然看到主子的眼神,立即将话吞了回去,猛的敲打自己的头,“奴真笨,怎能说这种话。” 桃夭叹气一声,“玉瓒,我不仅不能得罪了他,也要与他拉开距离,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耐心没被我磨灭之际,我一定要有所行动,与息关联系上,将息地落于自己的控制之中。” 玉瓒点点头,“奴婢明白,可是要如何与息关联系?” 桃夭想了想,“我会向熊赀提出,每月让息臣入宫向我回报息地之事,既然息地是我的封地,我有权过问查看,只希望来的人是息关,或许,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向熊赀提出,去封地巡察,只是这比较困难......” 桃夭边说边思绪着,她缓缓起身,“不过如今最重要的要在楚宫站稳根。” 说起此事,玉瓒双眼一亮,“公主是王后了,又得了印册,公主己经站稳根了,想不到楚王这么快就将后宫交到主子手里。” 桃夭摇了摇头,“这并非一件好事。” “嗯?”玉瓒不解,“这宫中除了楚王,武后,数公主最大。” 桃夭道,“那只是表面上的,武后将邓姬派来相助,便是分化王后的权力,邓姬代表的是武后,后宫还是武后说了算。” “那该如何?” 桃夭又笑道,“我并非要与她们争一长短,顺着她们便是,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里走出去。” * 熊赀来到书房,立即唤公子元觐见。 公子元很快来了,熊赀命令他再调查昨日宗庙断旗之事。 公子元一惊,“大王怀疑有人故意而为。” 熊赀点点头,“如此重大的仪式,寡人不相信有此纰漏。” 公子元想了想,“昨日之事,反应最激烈者莫过于熊章,会不会与他有关?” 熊赀挥手道,“寡人要看证据,若能找到证据,刺客之事也能分晓。” “喏。臣弟明白......” 二人又谈了片刻,公子元退出后,彭仲爽又进来了。 “大王不好好陪王后,把臣招来做甚?” 彭仲爽便哈哈一笑,“臣还在被窝里搂着美妾呢。” 熊赀瞟他一眼,“除了赵升,还有你敢在寡人面前撒野。” “非也。”彭仲爽坐下,朝熊赀眨眨眼,“还有一人。” 熊赀先是一愣,忽尔爽朗一笑。 一旁的赵升也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彭仲爽又道,“适才见公子元的背影,大王也招见他了?” 熊赀颌首,将公子元查刺客及断旗一事说了。 彭仲爽捊捊胡须,“大王要为王后讨公道,可是大王想过没有,若真是熊章所为,那么他身后没人支持吗?” 熊赀想了想,“你是指武后?”熊赀摇摇头,“母后不会这么做的,便是她不同意我娶桃夭为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彭仲爽耸耸肩膀,“臣并非挑拨大王母子关系,这只是臣的一些猜测,就如臣猜测公子元一样。” 他话中的重点是最后一句。 熊赀皱起了眉头,彭仲爽赶紧又道,“罢罢罢,臣以后会帮大王留意他,没有证据之前,臣再也不说这样的话。” 熊赀这才点点头。 彭仲爽又笑了笑,“不知大王将臣招来是为何事?” 熊赀笑道,“自然是好事。” “好事?送臣美妾?” 熊赀指了指他,“你呀,并非好色之人,却尽说这些轻浮之言。” 彭仲爽嘿嘿一乐。 熊赀正色道,“三日后朝会,寡人会正式下旨,封你为楚国令尹。” 嗯? 彭仲爽顿时惊住,张大着嘴。 封他为令尹? 令尹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相当于中原诸国的相国,是百官之首。 熊赀看着他的表情,调侃着,“怎么,呆了?乐傻了?” 彭仲爽立即将嘴闭上,“臣,臣实在没想到能有此荣幸......大王曾说许臣官职,臣想过,可未想是令尹一职......这,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 彭仲爽正色道,“臣是外人,不是楚国宗亲,臣不能挡当。” 熊赀哼一声,“一向不据礼的客卿,也有屈于外人,宗亲之说?” 彭仲爽红了脸,“这......是臣怕没有这个能力,无法做到如斗大人那般。” “这也是寡人与老令尹相商的结果。”熊赀道,“老令尹心中的人选也是客卿,不满客卿,老令尹对客卿早有调查,如今老令尹年迈,无力再为朝堂效力,而此位又很重要,纵观朝野,唯有客卿可当此责。” 彭仲爽听言十分感动。 熊赀起身来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客卿,寡人将楚国交给你了。” 彭仲爽红了双眼,慎重朝熊赀一拜,“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第178章:志向 三日后,斗伯比突然出现在朝会上,众臣惊讶,随后,熊赀颁布了擢升彭仲爽为令尹的旨意,全朝一片议论。 当即便有人反对,虽然彭仲爽有功,但终是“外人”,不能挡当如此重要的职位,反对之人以熊章为代表。 而斗伯比此时出来支持,直面争议。 朝会进了一日,终于将此事定了下来。 熊赀来到椒香殿己是黄昏。 桃夭有些惊讶,原以为他不会来的。 这三日来,二人当有点形影不离,自那日熊赀召见了公子元彭仲爽后便再未见他人,当真是好好休沐了三日。 可这三日对桃夭却是煎熬。 每夜,熊赀依旧睡在耳房,清晨会来到她的榻前,给宫人以假像,然后一起进食,一进逛园子,一起看书。 单调无趣,宫中官史也知这三日不能来麻烦王后,后宫众姬也没来问安。 于是,她见得最多的只有一人,便是熊赀。 她一直找机会向他提出息地之事,又怕自己的迫不及待,让他怀疑,便按耐住。 桃夭迎熊赀进殿,熊赀高兴的拉着她的手坐下,她抽回不得。 “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他问。 桃夭道,“去栖鸾殿见了母后。” “嗯。” “见了宫中官史。” “嗯。” “诸姬来访。” “嗯。” “没了。”桃夭道,其实她敢肯定,这些他都知晓,说不定连她今日说了什么话,也会有人向他禀报。 “累吗?”他又问。 “不累。” 二人一时无话,这时有宫人送来食物。 “我还未进食,你陪我再吃些。”熊赀将一碗汤端在她面前。 正如桃夭所想,她的一切,他都掌握于心,知道她今日吃得少,来椒香殿前便让宫人去准备了。 桃夭不想吃,他拿起汤勺,递给她,她不接,于是他舀起一勺,莫是要喂她?吓得桃夭立即端起汤碗。 熊赀无声一笑。 桃夭边喝着,边悄悄看他,暗忖今夜他还要缩在这里吗? 如果是,她要如何拒绝,虽然他没有无礼之举,但同居一室,她还是不习惯。 而熊赀吃得认真,几乎没有抬头。 片刻,桃夭主动说起,“大王今晚要招姬妾侍寝吗?” 熊赀抬头,“我不正在王后宫中吗?” 桃夭清咳一声,见四下无外人,又道,“三日己过.......”她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正常,“得大王信任,我即是楚国王后,便要为大王子嗣考虑。” “嗯。”熊赀拿起帛帕拭了拭嘴,一本正经,“确实,我膝下只有一女。” 桃夭暗自高兴,“那大王想招谁侍寝?我去安排。” 熊赀看着她,“王后难道不知,嫡子对我来说更为重要。” 桃夭一怔,嫡子?不就是她所生之子。 顿时,桃夭脸色通红,她握了握拳头,有些皮笑肉不笑,“大王说过,不逼我。” 熊赀笑道,“是王后先提出侍寝之事,我只是实话实说。” 桃夭有时觉得,与他说话,很会被他绕进去,他能掌握主动权,桃夭暗骂自己的幼稚。 熊赀这时唤进宫人,将几案收去,他将桃夭拉起,“陪我走走。” 桃夭无奈,只得随他。 未想,熊赀带他去了宫门城楼。 这里是楚宫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楚宫,甚至丹阳城。 视野开阔,桃夭的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 熊赀负手而立,注视着远方,久久没有说话,与他相处了一些时间,也了解到,他并非多话之人,其实是深藏不露吧,桃夭站在他的身侧,也没有开口。 春风带着暖意,吹得二人衣衫飞扬,哗哗着响。 “第一次到这里,是先王带我来的。”熊赀突然说来,桃夭侧目看他。 但见他双目明亮,灼灼有神。 “从这里看过去,那时的丹阳很破旧,我对先王发誓,定要让丹阳成为诸国最大的城池,比周天子的洛阳还要繁华,先王却嗤之以鼻,他说孺子,眼界竟如此小吗?” 熊赀淡淡一笑,“入驻中原,称霸中原才是先王的大志,也是楚国几代君王的大志。” 桃夭听言,心里咯噔一跳,在中原诸国国君还躺在他们祖辈留下的祖业安稳度日时,有谁能想到,在南方,有一个被称为蛮夷的子国,正在悄然强大,待他们反应过来时,为时己晚,如蔡,如息,如陈。 熊赀随之长袖一扬,他转过身,指了指远方,“这里。”他又指向一方,“这里,先祖时期,楚之疆土只有五十里之地,仅僻在荆山一隅,如今整个南地都将是楚之疆域,或许有一天,整个天下皆是。” 桃夭一惊,整个天下? 她惊讶的看着熊赀,又见他目光的坚定与神采,他也看了过来,有些动情的牵上她的手,“当然,天下太大,这需要之后几代国君的努力,而我将会为他们披挂上阵,这也是我的大志,我希望,你能一路陪着我。” 什么? 桃夭惊得连连后退,熊赀搂上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不许她逃避,“桃夭......” 他低头看她。 她突然笑道,“天下?楚国就那么喜欢打仗吗?” “不。谁也不希望打仗。” 桃夭冷笑,“如此,又有多少国家灭亡,又有多少人会死去,田地荒芜,尸横遍野,天下还有安宁乎?” “便是为了天下安宁,才不能如此四分五裂。” “这只是你的借口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熊赀道,“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终有一日,你会懂的。” 桃夭口上讽刺着,但心中震撼,他不仅志在壮大楚国,还志在天下! 这在当时,几乎是无人敢想的。便是齐,晋这样的大国,称个霸,便是最大的荣耀,而他不是,楚国不是。 他看得比人更远,他的野心比人更大。 不知怎的,或许受他影响,她心中即激动,又难受,他有此豪情,那么,她的息地,她的复国,岂不更加困难?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是多么的可笑而滑稽,在他面前,她又是多么的缈小。 她心思有些乱了,不,不能受他受影,她强迫自己,不管他志在什么,而她要明白,自己志在什么。 上天己经注定二人是敌人,可笑,二人却成了夫妻。 他有他的志向,她也有她的坚持。 就在桃夭心思不定时,熊赀己慢慢低头朝她吻去,他情不自禁,他将自己的理想告诉了她,她是他的妻,他希望她能了解他的一切,二人能心心相通,而他面对喜欢的人,又不能碰,虽然他有足够的信心,但他也只是一个男人。 桃夭感到他的呼吸,一惊,偏过头去,他的唇在她唇角轻轻抚过。 “你......” 她如受电击,当场愣住,他的手臂将她腰紧紧扣住,让她紧贴着他。 他再次吻了下来,这一次带着一丝强硬。 她突然伸出手,捂上他的嘴。 他吻在她的手心。 她慌乱,颤抖,厌恶,脱口而出,“我要见息侯。” 第179章:陷害 真是一句杀风景的话呀,新婚妻子提及前夫,熊赀脸色有些难看,扣着她腰的手缓缓松开。 自己的妻子连吻一下也不行吗? 他忽尔觉得好笑,又有些尴尬,握手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桃夭也是红着脸,冷道,“原来大王说话不算数。” 她指他“相逼”一事。 熊赀突然有些懊恼了,他有点后悔那日说了这样的话,或许他该向她表明,不碰她,并不代表不吻她,不能与她亲近。 他正想开口,桃夭又道,“我记得大王说过,我想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大王便会允许。” “嗯,是说过,但也要看是何事,合理的定会允许。” 熊赀将双手剪于身后,目光含情脉脉。 “那见息侯......” “此事,不合理。” 桃夭咬着唇,皱着眉,想了想又道,“我既是息地封主,那我每月要见息地官史可是合理。” “这个。”熊赀点点头,“合理。” 桃夭暗自松了口气,面不作色,“我对息地可以作主?” “合理,但要由我同意。” 这分明就是过河折桥,桃夭暂且不去反驳。 “我若去息地巡视?” 熊赀思索一番,“此事可缓。” 没有一口否绝,还有相商的余地,桃夭又松了口气,还想提什么要求,暗忖,不可太激进,于是闭口不谈了。 熊赀一直温和的看着她,“没有了?” “暂时没了。” 熊赀笑她,“暂时没了,以后还有?” 言毕伸手欲抚平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桃夭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熊赀的手再次悬在空中,他叹气一声,牵上她的手,“走吧,这里风大......” 这日,熊赀依旧宿在椒香殿,不仅如此,接下来一月皆是。 大王宠幸王后,无可厚非,只道夫妻二人感情深厚,但更多的人会认为,王后媚主,因为王后身份谁人不知道呢。 宫中有姬妾开始私下议论,桃夭这一月来可谓是辛苦,一面费精力提防熊赀,一面要处理宫中之事,还不能有所差错,闹了笑话是小事,若被人授以把柄,对她而言或将是灭顶之灾。 因王后身份摆着,因楚王宠爱着,宫人对她倒也尊敬,至少面上如此。 再者,邓姬协助她处理后宫事务,她大胆的将好些事让邓姬去做,为此,玉瓒有些不解,并非让主子搅权,而是可以借机立威,那邓姬玉瓒看着讨厌,桃夭道,“我不想在后宫树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正如她所说的,对待这些姬妾,她和颜以色,不近不远,不热不冷,一切言行举止皆按王后规则行事,对于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一时找不到机会。 比如邓姬,在她的寝室内走来走去,看着几案上的几份竹简,拿起来狠狠的扔在地上。 “主子?”芷兰立即上前将竹简拾起,拍了拍,整齐的放回案上。 “捡他做甚?我恨不得烧了。”邓姬气道。 “王后既然将这些事交给主子,主子定要做好,给王后以颜色。” 邓姬哼了一声,“她这王后可当得轻松,什么都让我做了,她做什么?狐媚大王?” 芷兰道,“主子,这可是武后吩咐的。” 邓姬听言无奈的一跺脚,“这些以前都是英姑的事,她是把我当成老奴使唤了。” 芷兰眼珠一转,“主子别急,主子做好这些事,不正好让武后瞧瞧主子的本事吗?再者,也可显示主子在后宫的地位。” “你是说我的地位要靠她的施舍?” 芷兰说错了话,立即请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邓姬哼了一声,“上次那些人真是愚蠢,为何就不能取了她的性命。” 芷兰听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低着看着案上的竹简,突然眼珠一转,“主子,奴婢有一个法子。” “嗯?” 芷兰道,“王后毕竟初入后宫,后宫事务那能知晓那么多,不久便是户祭,楚国祭祀与中原有所不同,祭品繁多,若从中出点差错......” “蠢货。”邓姬不等她说完,便骂来,“祭祀虽由王后主事,但有太史在,岂能有所差错。” “主子且听奴婢说完。”芷兰又道,“祭品虽有太史来管,但此番祭祀是祭桑神,按规矩,除了那些祭品外,王后更要用蚕丝缝制祭服献于桑神,虽然有宫人代制,但祭祀上的“凤凰鸟”历来皆由王后来绣,以往是武后而为,如今定是王后而为,只要能要祭服上做些手脚......” 邓姬听言双眼一亮,“不错,大王,母后素来重视祭祀,王后连一件祭服也做不出来,不仅不能担当王后之位,还会因为亵渎桑神而受到众人指责,朝中不满意王后者大有人在,母后也不喜欢她,母后需要的是一个借口,如此,看她还能有什么话说......只是要如何在祭服上做手脚?” 芷兰笑道,“主子忘了,上次丹姬送给主子两匹帛,可制成衣衫总没有丹姬的好看,原来是丹姬府中有巴国绣女,主子喜欢便将此人留在了宫中,还赏了她不少礼物,那宫人好生感激主子,主子可将她派给王后,只要做得巧妙,事后,数十位制衣宫人,想查也查不出来。” “甚好,甚好。”邓姬想了想,越来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不由得兴奋说来,“就这么办。” 之后,邓姬令芷兰唤来巴女,并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巴女惊讶,在邓姬凌厉的目光中,巴女只得答应。 邓姬去了椒香殿,言之下月祭祀桑神是大事,祭服甚为重要,桃夭明白,一国之大在于祭与戎,祭更是排在前例。 桃夭令制衣宫人制作祭服,邓姬趁机将巴女引见......一场阴谋悄悄展开。 前朝,公子元将查到断旗之事的结查告诉了熊赀。 经他分析,若断旗是人为,那么此人定在大婚前,将旗换掉,而大婚前日,宗庙守夜的宫人十八人,护卫百人,不过,当他传唤时,宫人只来了十七人,其中一人请假未致。 果真有蹊跷,然而,此人失踪了,公子元查了他的户籍,此人入宫十年,曾是一个孤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用信息。 熊赀听言,沉思不语,公子元又道,“不过,那夜公子章到过宗庙。” 熊赀抬起头来。 公子元道,“公子章做为族长,查看宗庙也没有不妥,就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熊赀道,“如此,你如何看?” 公子元摇了摇头,“正如大王所言,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臆测,不过,臣弟还是要提醒大王,公子章可是公子己之子。” 熊赀道,“你的意思是他有反心?” 公子元喏喏。 熊赀道,“公子章是先王一手提拔,若他心有不轨,以先王的心智怎会不有所查觉?若真是他所为,他的目的是阻止寡人迎娶桃夭,不过若他真与刺客有关,寡人定不会轻饶。” “臣无能,不能为大王解忧。” “不关你的事,有人刻意针对桃夭,必定做了万全的安排。”言毕,又长叹一声,“她刚入宫就屡次受到这样的危险,终究是寡人连累了她。” “有大王护着,王后定能安然无恙。” 熊赀点点头,又想到那日刺客行刺,心里一阵慌怕。 第180章:相处 公子元回到府,丹姬正站在回廊上,适才有消息送来,她不想告诉他,可是她也知道瞒不住。 她想了想,还是朝书房而去。 “什么?”公子元听了丹姬的话,将手里的酒樽重重一掷,“蠢货,当真蠢货!” 丹姬低头不语。 “王后受熊赀护着,他定会彻查,她以为查不到那些制衣宫人身上?到时侯,很快就会知道巴女是谁的人?” 丹姬听言一惊,他以为夫君生气是因为邓姬要对王后下手,他是担心王后,却忘了,此事还会牵扯上夫君。 当初引巴女在邓姬身边,是为监视邓姬举动,他们曾以为邓姬会是王后,谁知道...... 丹姬不由得慌了,“夫君有何对策?” 公子元骂了一通,又冷笑一声,“对策?”他微眯双眼,只道,“阿喜放在王后身边的人可以用了。” * 熊赀来到椒香殿,桃夭正在练女红,且十分专注。 玉瓒正要施礼,被熊赀制止,玉瓒不安的退下。 “好久没绣,生疏了。”桃夭说道,桃夭以为身后的人是玉瓒,“还记得第一次绣的香包,蔡季说极丑。” “后来呢?” “后来......” 桃夭一怔,受惊的转过头来,但见熊赀近在身旁,她“嘶”了一声,原是针尖刺痛了手指。 “怎么了?” 熊赀立即拉过她的手,见有血珠,拿出丝帕捂住,“怎么如此不小心。” 桃夭心跳如鼓,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她会如此吗? 她抽回手,“我没事。” 片刻,“你怎么来了?” 熊赀好笑,“我为何不能来?” 桃夭将手上针线放入盒里,“大王政事繁忙,若没别的事,大王何不去其她殿里走走。” 熊赀却没有接下她的话,“你刚才说绣的香包,后来呢?” 桃夭知道他会问起此事,凡是与蔡季有关的,他好像都会感到好奇,唉,也怪自己如此不警惕,便是他不在,她又岂能轻易说出来呢。 “扔了。” “扔了?我还以为你送给了蔡季。” “这么丑的东西怎能送出手。” “毕竟是你第一次绣的,值得纪念。”熊赀回答。 桃夭不以为然。 “何时给我绣一个?” “什么?” “香包。” “我手艺差,大王若需要,可让宫人制作。” “不是出自你的手,有何意义?”熊赀坚持。 桃夭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这些日子,她也总结了经验,只要谈及感情之事,她无法回答,或不想回答,便会顾左右而其他,而熊赀一般都不会逼她。 于是,桃夭说起了封地之事。 “祭祀之后,息地来人,可否让我见见?” 熊赀道,“息地的官员都是你的臣子,他们本来就是见你而来。” 桃夭嗯了一声,心里还是不放心,“是封人吗?” 封人即官职,封地官事者,熊赀派向息地的宗亲。 熊赀道,“听说封人病了,来者是息关。” 桃夭眉头一皱,“息关?”她冷哼一声。 “怎么了?不想见?”熊赀拭探问来。 桃夭拿起几上茶水喝了一口,“一个叛徒。” 熊赀轻声笑了笑,“说起此人,我倒有一事不明,早闻息出把握息国朝政,乃奸逆之臣,可在息国危难之际,反是息出帅着私兵血战沙场,这是何意?” 桃夭听言,小心翼翼的将茶水放下,她知道熊赀在观察她,她咬了咬唇,“息出并非逆臣,只是息侯误会了他,他是息国的功臣。” “哦?” “可惜,我未能说服息侯......令息出身首异处。” “所以,息关才对息侯恨之如骨.” 桃夭点点头,忽尔冷冷一笑,“息关不如其父,息出有此子,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熊赀道,“我却认为,息关能弃暗投明,是聪明之举。” 桃夭低头垂眸不说话,在熊赀认为,她对息关嗤之以鼻,可桃夭真正心思,却是另一番。 息关能来,她求之不得,但不能让熊赀看出来。 二人一时无言,桃夭很容易冷场,熊赀也不是多话之人,与桃夭在一起,己然变了许多,他又问起祭祀之事,她是王后,祭祀桑神以王后为主,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绝不多说。 这时,宫人来报,公子从求见。 公子从? 桃夭有些诧异,熊赀皱起了眉头,想起,他罚他半年禁足,难道时间到了? 这小子一出门便来寻她,熊赀又气又笑。 他端坐了身姿,“让他进来。” 宫人退出,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公子从风风火火的走来。 “桃夭,你不用怕,你有什么委屈可向我说来,是不是王兄逼你嫁他......” 赵升在一旁咳了又咳,那公子从根本不知道屋内还有人。 待他看见桃夭身边的熊赀时,哑然。 “王.....王......” 他立即跪下,“臣弟见过王兄。” 熊赀瞟他一眼,没有回应,显然因他刚才那一句话有些不悦。 公子从再看桃夭,桃夭也没理他。 他不由得看向赵升,赵升双手笼在袖子里,抬头看天花板。 公子从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王兄,臣弟有话问你。” 熊赀认真朝他看来。 公子从道,“桃夭......桃夭......” “放肆,你就这般称呼王后?” 公子从顿时眼眶红了,他固执的抬着头,“王兄对桃夭是否真心?” 桃夭再次端起茶水,闻言生生一愣,并非因为他的话,而是他能为她置疑熊赀。 熊赀眉头皱得更紧,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看这场景像是两兄弟在争一女子。 熊赀豁然起身,“跟寡人走。” 熊赀大步走出,公子从缓缓起身,看了桃夭一眼,有些不舍,紧跟着走了出去。 待二人一走,玉瓒立即冲进屋,“公主你没事吧?” 桃夭喃喃道,“我能有什么事?” 她继续拿出女红,但见手上的丝帕,生气的丢得老远。 也不知那日熊赀与公子从说了什么,之后,公子从再来见桃夭,态度恭谨了许多,不再直呼她的名字,而是敬称王后了,当然,她也不承认这个名字。 他仍旧对她关心,甚至还对她殿中的宫人“指手划脚”,告诫他们必须对王后忠心,否则他不会饶过他们。 桃夭对他的确不待见,只因他是熊赀的兄弟,但又恨他不起来,她愿意理他,还因鹿鸢,她救过她两次性命。 这日,公子从又来“烦”她,她无意问起鹿鸢,公子从赶紧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不让她再来招惹你。” 桃夭白他一眼,觉得与他们兄弟两都没有共同语言。 第181章:制度 因桃夭独宠,虽是王后连续两月却也过了。 桃夭很快被招进栖鸾殿。 路上遇见了聃氏。 聃氏向她施礼,桃夭知道她胆小怕事,一直受众姬嘲笑,甚至戏虐调侃。 桃夭虽不管后宫纷争,但遇上众姬欺负她人,也会上前阻止,秉性如此,改也改不了。 聃氏不像随姬,且不说两人身份没得比,两人虽然都低调,但低调方式不一样,随姬聪慧大度,不卑不亢,言行举止稳妥,对众姬的冷嘲热讽从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她很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而她生有长公主,据说,在自己未来之前,随姬最受熊赀宠爱,众姬也不能随便拿捏她,聃氏不同,她身份低,本来可以依靠邓姬,但邓姬瞧不上她,或者说邓姬瞧不上任何人,再者聃氏的性子软,有时显得一些木纳。 于是,桃夭曾多次出手。 就在前两日,众姬来请安,聃氏就因一身穿着得黄,唐二人嘲笑,聃氏一张脸涨得通红,桃夭有些看过不去了,出言为聃氏解困,事后,聃氏感激的朝她看了一眼。 这厢二人相遇,聃氏施礼,桃夭唤她起身,客套的问侯两句,聃氏低着头回答,桃夭颌首,便要从她身边走过。 “王后。”聃氏突然唤住她,“王后可是去武后处?” 桃夭点点头,“正是。” 聃氏左右看了看,上前两步,小声说,“妾正从武后处出来,武后心情不好。” “哦?”桃夭挑挑眉。 聃氏咬咬唇却也不多说什么,急急朝桃夭再施一礼便离去。 桃夭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 玉瓒说,“聃氏此言何意?” 桃夭道,“她是在提醒我。” 玉瓒问,“难道武后召公主来栖鸾殿,会对公主不利?” 桃夭嗯了一声,“无非侍寝一事。” 果然,桃夭受到武后责备。 武后因前朝之事,彭仲爽升为令尹心中不悦,她两次唤斗伯比入宫,皆不得,武后亲自去斗府,眼见斗伯比躺在榻上,几乎病得奄奄一息,心下顿时失望之及。 她明白彭仲爽为楚国立了功,但是此人曾鼓动大王伐邓,这口气,她是无论无何都咽不下去。 这种外来人,仅凭着一张利嘴,就想在楚国兴风换雨,她如何能容忍。 而后宫王后独宠,邓姬时常在她耳根抱怨,武后也是气愤。 桃夭垂着头,听武后训斥,其实国君要宠谁,做姬妾谁又能左右,主事者是国君,但往往都是姬妾受罚。 桃夭心中冷笑,武后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根本不在意。 但她要尽量表现出贤德的模样。 听着武后的厉声言语,桃夭突然想到,幼时的她在这宫中,是否也是这般受人嘲笑? “我还记得,王后曾在我面前说过不会专宠。” 桃夭道,“妾定劝说大王。”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大王过错?”武后冷笑。 “是妾之错......”顿了顿,“妾正有一事禀报母后,事关后宫诸妃侍寝一事。” “哦?”武后看着阶下跪着的女子,“何事?” 桃夭正色道,“妾嫁入楚宫两月有余,对宫中情况也有了了解,妾以为,后宫美人虽多,但真正受大王临幸甚少,大王忙于政事,不喜踏足后宫,但是,子嗣也是国事,妾做为王后,不能不顾,不能不提,妾以为,可从美人中擢升几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妾再拟定后妃之制,夫人,嫔妃,世妇,御妾分配其职,坐论妇礼,掌教四德,主丧宾客之事,让她们各施其职,赏罚分明,除了规范其言行举止之外,也包括侍寝之事,如此以来,后宫争风皆少,也可劝规大王不可专宠一人。” 武后听言有些诧异,她将桃夭好一阵打量。 天下有几个女子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子,包括她,曾经她身为王后,所谓贤惠德良皆是身不由己,她不否认她内心深处的妒忌,谁能了解她的真正心思? 她自认为自己己经很大度了,以前她与武王姬妾之间,不是没有争斗,而桃夭,据她观察,大王这两月都去椒香殿,但她没有因庞而娇,欺负众姬,反而将更多的心情放在宫中事务之上。 还主动提出擢升众姬,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大王的宠爱?还是真的没有一点嫉妒之心? 见她一脸诚恳,半点没有不情愿之意。 武后与英姑对视一眼,主仆二人相处几十年,仅一个眼色便明白彼此所想。 英姑之意,观其后效。 武后道,“你是后宫之主,后妃侍寝该由你做主,只是擢升位份还得听大王的意思。” “喏。” “以前楚宫没有王后,大王招寝全凭心意,我不便多说什么,如今有了王后,此事你要多加费心。” “喏。” “你的提议,我认为可行,你可订下规则,交我过目,然后再让大王定夺。” “喏。” “你退下吧。”武后一改适才的严厉,但依旧一幅公事公办的口闻。 桃夭施礼而退,到了门口,武后又道,“祭祀之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桃夭转过身来,“一切妥当。” 武后颌首不在言语。 “英姑。”武后见桃夭走远了,唤上心腹,“你说王后意欲何为?” 英姑想了想,“老奴猜不透,都说她红颜祸水,老奴明白主子是担心她祸乱后宫,可适才听她一言,老奴又觉得......”英姑犹豫。 “有什么话你说吧。” “老奴觉得她有王后的气度,不过,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武后点了点头,“后宫之制......前朝有前朝的规矩,后宫有后宫的准则,如此方不可乱。”言毕,又叹气一声,“若是邓姬能有此认识,我又何必操心,不过,你还是将王后看紧些,看她是否有什么阴谋,若如公子章所言,与外臣有勾结......”武后目光凶狠,“老妇便是拼了命,也要打杀她。” * 桃夭出了栖鸾殿,一路沉思不语。 玉瓒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来,“原来公主早有应对之策。” 桃夭嗯了一声。 “公主是怎么想到要定后妃之制?” 桃夭道,“楚宫事务繁重,我不可能一一亲为,我也没有这份闲心。” “奴婢是说侍寝之事。” 桃夭道,“熊赀每日到椒香殿,只为让我陷入危险之中。” 玉瓒明白,但是......“若楚王不再宠爱公主,那么公主以后在宫里会更加艰难,公主也说如今我们没有任何势力,全凭楚王的一句话,那些后妃才没有为难公主,若以后......” “所以才要尽快与息关联系上。”桃夭道,目光看向远方炯炯有神。 桃夭一行朝椒香殿而去,然而迎面走来一寺人,步伐匆匆,在拐角处,似没有瞧见王后仪仗,竟硬生生的与桃夭撞在了一起。 第182章:好笑 “放肆!” 玉瓒大声呵斥,急急扶着桃夭,“公主可有伤着?” 桃夭并没有伤到那里,只是被这么突然吓了一跳。 “你是那个宫的?如此不小心?” 玉瓒指责寺人,寺人跪在地上,知道犯了错,头低低的,声音小如虫鸣。 “奴是洗衣局的,名唤阿邑,因急着为邓姬送衣,所以才冒犯了王后,望王后责罚。” 在他身旁果然散了一些衣衫。 “便是为邓姬送衣,在这宫里也不可冒冒失失。”玉瓒自小在宫里长大,训起人来,也是一板一眼。 “算了。”桃夭开口,“你以后小心些。” “谢王后。”阿邑瞌了一个头,慌乱的抱起衣衫朝另一条小路小跑而去。 玉瓒嘀咕道,“公主,这后宫的寺人都该好好治一治。” 桃夭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那小跑而去的寺人,握紧了拳头。 回到椒香殿,桃夭屏退众宫人,“玉瓒。” 玉瓒上前见主子神色怪异,“公主怎么了?” 桃夭缓缓展开了手掌。 “咦!这是什么?”在她手心里有一张小小的帛书。 “适才那寺人塞给我的。” “啊。”玉瓒惊讶。 桃夭展开帛书,看完后眉头紧紧皱起。 帛书上只有一句话,“有人将在祭服上做手脚,务必小心。” “这......”玉瓒惊鄂的捂上了嘴,“是何意?” 桃夭却也吓了一跳,她将帛书收好,看向几案,针线盒里是她练习绣工的帛衣,她想了想,拿在手上,镇定的说道,“去叫叶姑来。” 片刻叶姑来了,见桃夭正在绣衣,“王后有何吩咐。” 桃夭放下手里的活,笑问,“关于祭服之事,还想再问问姑姑。” 叶姑恭敬回答,“王后请说。” 桃夭道,“祭服由宫人所制,我是否只绣服上凤凰图案?” “是。” “绣工好坏是否对我也有影响。” “是。”叶姑回答,“王后是楚国国母,王后的绣工必将展示于众贵妇面前,王后绣工好自然会受到众人称赞。” “若绣工不济,或是祭服受损。” 叶姑听言一惊,“祭祀乃楚国大事,祭桑神是王后立威之时,万万不能出错。” “我明白了。”桃夭点点头,又问,“祭服由谁保管?” 叶姑道,“按礼,王后完工之后,该由制衣宫人保管,只因她们要熨服熏香。” “如此,你退下吧。” 叶姑退出后,玉瓒显得有些慌张,“公主完工之后,制衣宫人收回祭服,他们定然是在这个时侯加害公主,会是谁?制衣宫人便有二十八人。” 桃夭紧抿嘴唇,将帛书拿出,再看一番,然后放入烛火之中。 “公主?”玉瓒见此着急道,“公主为何烧了?公主可告诉大王,让大王为公主做主,若真的发生了此事,大王武后责备下来,公主可以将此书拿出,以证清白。” 桃夭摇了摇头,“我不可以这么做。”她看着帛书在烛火中化为灰烬,“此书未留名,他们不会相信。” “那......写书之人是谁?” 桃夭想了想,突然目光一亮,“玉瓒,你可还记得,当年入息,我被熊赀扣押在楚营,也有人书写一封还送来令牌助我逃脱之事。” 玉瓒点点头,“当然记得,也是那次,颜将军死于楚军刀下......难道公主怀疑是同一人所为?” 桃夭有些迷惑,“我不敢肯定,但脑子里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桃夭缓缓坐下,“想要知道此人也不难,那个寺人,不是报了名吗?好像是特意留下。” 玉瓒恍然大悟,“奴婢这就去打听。” “等等。”桃夭阻止道,“从我衣衫中取出一件精美的料子拿去洗衣局,一切小心。” 玉瓒懂得,“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玉瓒退出后,桃夭坐下,有些心神不宁的拿起女红,看着上面己经绣了一半的“火凤凰”,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玉瓒回来了。 “如何?”桃夭问来。 玉瓒左右看了看,摇了摇头,“他只说受人之托,怎么也不肯说出那人来。” 桃夭倒有些诧异,“不肯说?” 玉瓒道,“奴婢还威胁他,可他只咬着一句话,他只负责传递消息,其余的不知情。” 桃夭听言笑了,“倒是一个忠心的。” “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玉瓒问,“那人既然提醒公主,却又不告之是谁要加害公主。” 桃夭道:“告秘者既然不肯告之姓名,却又让寺人暴露了身份,以后此人还会与我们联系,暂且不去管他,能在祭服上做手脚定是后宫之人,而告秘者却能知道详情,要么也是后宫之人,要么在后宫有眼线......我倒希望后一种。” “后一种......”玉瓒想了想,“若他真是当年在申国相助公主的人,那么可能是大王的政敌。” 桃夭点了点头,有些赞许的说道,“你越发聪明了。” 玉瓒红了红脸,“所以公主不想告诉大王,怕大王查出那人,对公主并非一件好事。” “正是。”桃夭道,“还有一事,蔡季在丰城夜袭楚营,打得楚军措手不及,必是蔡季提前知道了楚军扎营于丰城,才能借道江国,楚军作战计划泄露,楚国有蔡国细作,我说过,熊赀的敌人,便是我的友人。” 玉瓒了然,“既然要为告秘者保秘,那要加害公主之人,又该如何去查,如何来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桃夭再次摇头,“不,我不想知道害我的人是谁?他无非想给我难堪,让众人认为我不配为楚国王后,这些手段更像是后宫之争,我不想卷入其中,也不想与她们为敌,不想让我入楚宫的人太多,包括行宫行刺的刺客。”言毕,桃夭自嘲一笑,“可我现在必须是楚国王后,我有更重要的事。” 玉瓒听了,只觉心酸,“那公主的意思?” 桃夭没有回答。 夜晚,熊赀来了。 和以往一样,二人默默用着餐,又与以往不一样,桃夭主动说话。 “今日母后唤我去了栖鸾殿。” “嗯。”熊赀随口应了一声,其实他早己知道了,他令赵升将他面前未动的炙肉端到桃夭几案上,只道,“你要多吃些。” 桃夭也未拒绝,小口吃了一块,又漫不经心的说道,“母后责备我不该独霸着大王。” 屋内只有赵升与玉瓒伺侯,闻言都瞟了各自主子一眼。 “嗯。”熊赀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声,继续吃着面前的食物。 之后,二人不再言语,直到进食完毕,宫人将几案收下。 桃夭拿出一份竹简双手递到熊赀面前,“我答应母后,拟定了后宫之制。” 熊赀看了看她,接过来启阅,桃夭打量着他的神色,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过了好一会儿,“做为王后,你做得很好,各妃各领其职,有条有序。” 熊赀将竹简放在案上,“不过......”他抬头看她,手指叩着几案,“轮流侍寝,你将后宫安排......如前朝一般。”他想找一个什么词来形容,一时未能想到,隔了片刻才说道,“白日我在前朝处理政事,晚上在后宫还要处理政事。” 他将后妃侍寝当成政事。 “嗯?”桃夭一时没有理解,但明显感到他语言的嘲笑。 “大王为何这么说?”桃夭皱了皱眉,“大王白日繁忙,晚上更该好好休息。” 熊赀笑了一声,将竹简拿起,“初一邓姬侍寝,初二随姬侍寝,初三黄姬侍寝,初四唐姬,初五聃氏,初六李美人,初七张美人......二十五邓姬,二十六随姬......”熊赀一一念下来。 赵升在一旁听了想笑,忍住。 桃夭却端正着身姿,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但听熊赀念完后问来,“请问王后何时侍寝?” 桃夭有些尴尬,赵升与玉瓒皆在,他问这个问题......很快她调正情绪,正色道,“月未。” “哦。”熊赀再看竹简,果然,月未那日没有注明。 “为何王后每月只侍寝一日?” 桃夭早想好说辞,“我是王后,自然要做好表率,将更多机会让给诸姬,如此以来,诸姬才会和平相处,宫中少争斗,前朝也会安稳,大王才有更多心思放于政事上。” 熊赀点头道,“宫中美人有多少?” 桃夭道,“一百二十一位。” “除去每月有位份的姬妾侍寝两次之外,其余时间,我要将这一百多位美人一一宠幸?” “是。”桃夭回答,“若大王有喜欢的美人,可以擢升其位,有姬妾有孕,也可擢升其位,不满意可再寻美人......” 桃夭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熊赀将竹简掷于几上,声音有些大了,桃夭不由得身子一颤。 但见熊赀原本还有笑容的脸如结了一层寒冷。 她有些怔住。 熊赀几乎没有给她脸色看过,没有在她面前发过火,可是这次,她感到他十分生气。 熊赀呼的起身,看着她。 桃夭感到他要责备,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大步出了椒香殿。 “公主?”玉瓒上前,“大王好像生气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桃夭深吸一口气,“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便是在武后在那里,她也会赞同。” 这厢熊赀出了椒香殿,在宫道上慢慢走着,他的确生气了,看了那么一份竹简,他一路皱着眉,想着想着,却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赵升摸不准主子心思,“大王不气了?” 熊赀摇摇头,长叹一声,“你见过这样的王后吗?将自己的夫君往外赶。” 赵升笑道,“老奴没见过,再大度的王后也不会如此,只是...... ”赵升又道,“大王若想护着王后,真的不能每日都来椒香殿。” 熊赀岂能不知,只是娶了她,他便有的些控制不住了,只想每日都能看见她。 虽然他宿在耳房,但清晨他都会坐在她榻前,好好端祥着她,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甚至他都数清了她睫毛的多少,而她的睡姿也一向不老实,每日她睡得都极为安稳,好几次他听她唤君父,听她唤蔡季的名字,他见她在梦中流泪,见她紧紧抓着被褥...... 他想帮她,可他无能为力,也不知她何时才能走出那些阴影。 蔡季,在她心里当真那么重要吗? 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有忘记他。 熊赀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妒忌,以前他以为她只是小女儿情长,时间久了,她会忘了他,毕竟他才是她的夫,可是结果与他想的不太一样,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她放弃丰城而救情郎,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让她在梦中唤他的名字,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她在梦中哭泣? 熊赀又觉心里难受极了,他甚至觉得他与桃夭在一起的那几年好像是一场梦,并没有真正发生过。 他伫立在宫道上,抬头望着天空明月,一时惆怅万分。 “大王时侯不早了,大王是回仪元殿吗?”赵升在一旁提醒。 熊赀方才回神,“去锦瑟殿吧,寡人好久未去看长公主了。” “喏。”赵升领命,长喊一声,“摆驾锦瑟殿。” 第183章:扶持 熊赀宿在锦瑟殿,终于结束了王后专宠的日子,武后松了口气,众姬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桃夭将拟定的后宫礼制交给武后过目,那日她从熊赀口中倒也品尝出他的“心意”来,她又修改了一番,将有位份的姬妾每月侍寝两次改为一次,空出来的几日标上了仪元殿,国君也不可纵欲,不是吗? 武后看后没有什么表态,只道,“若大王没有异议,可按此执行。” 桃夭又去了仪元殿,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到熊赀寝殿。 她趁着熊赀早朝之后,未想熊赀还在召见几位大臣,斗丹将她拦在屋外,“若没有重要之事,王后可晚些再来。” 桃夭一见斗丹便会想到颜英之死,不过,她也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淡淡点了点头,从玉瓒手里取过竹简,“烦将军交给大王。” 斗丹接过,桃夭便转身离去。 制衣宫人己将祭服送来,她也要赶回去绣凤凰了。 路上又遇见随姬带着长公主朝仪元殿而来。 两厢施礼,长公主在随姬的指导下有模有样的一拜,稚声稚气的说道,“见过王后。” 桃夭一见便笑了。 她蹲下身,牵着长公主的手,“婷儿,是吗?” 长公主点点头,一双大眼扑闪扑闪,带着好奇。 “几岁了?” “四岁了。” 桃夭知道熊赀有一女,她入宫时见过一次,不过那时人多,之后她也忙于应付熊赀及适应新的环境,没有过多去关注。 此番一见,才知这位长公主长得如此可爱,仅一眼,便可让人心跟着化了。 她摸了摸长公主胖嘟嘟的脸,“婷儿这要去那里呀?” 长公主回答,“我去见君父。” 随姬躬身侯在一旁,听女儿如此回答,下意识的朝桃夭看去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不悦,而是笑道,“婷儿要去见君父?知道君父在那里吗?” “婷儿知道,婷儿经常去君父的宫殿,君父殿里的糕点很好吃,婷儿馋了。” 桃夭笑出声来,刮了刮她的鼻子。 随姬赶紧道,“让王后见笑了。” 桃夭这才朝随姬看来,见随姬还行着礼,立即让她起身,有些抱歉,“婷儿很可爱。” 随姬道,“多谢王后垂爱。” “有时间可带她到椒香殿来,我很喜欢。” 随姬脸色有些不自然,“婷儿顽皮,怕给王后添麻烦。” 桃夭一窒,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再弯下身,摸了摸长公主的脸蛋,然后从她们身边走过。 一行人躬身退到一侧让路,直到桃夭走远了,众人才起身。 “阿母,婷儿要去王后殿里吗?” 随姬问道,“婷儿想去吗?” 长公主道,“王后笑得很好看。” 随姬笑了笑,牵起女儿的手,“不用了,婷儿就在锦瑟殿陪母亲可好?” “好。”长公主脆声声的回答。 这厢玉瓒对于主子向随姬示好,而随姬拒绝有些不平,“随姬可是前日侍寝,因此未将公主放在眼里了?” 桃夭摇了摇头,想起提到长公主,随姬一幅紧张之色,“是我想得不周。” “这是何意?”玉瓒问。 桃夭说道,“与我走得近并非好事,罢了,我无意与她们周旋,还是想想见了息关要如何说动他吧。” 玉瓒道,“公主就不怕祭服一事?” 桃夭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祭服,下摆空出一块,正是她绣火凤凰的地方,她扬唇笑了笑,“不怕。” 祭服留在椒香殿待王后绣好图案,便会交与制衣宫人保管,直到祭祀那日。 几日后,桃夭终于完工,而熊赀也同意了她的后宫礼制,派赵升宣了旨意,桃夭急急去栖鸾殿,带着祭服,并邀上众姬。 殿上,桃夭令宫人将祭服呈上,“妾手艺笨拙,心下慌乱,害怕在祭祀时出了错误,妾特意将祭服拿来给母后过目,若母后觉得不妥,妾也可向诸位姐妹请教,重新制作。” 众姬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邓姬在一旁有些不自在。 英姑接过祭服递到武后面前。 武后伸手在祭服上抚过,片刻抬头看着桃夭,“差强人意。” 桃夭闻言松了口气,“有母后这句话,妾放心了。” 众姬却也明白了,原来王后让她们来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绣工,众姬皆表现出嘲笑之色,连武后也有这种想法,认为是王后的小动作,向众姬示威。 邓姬咬着唇,神色不佳,随姬倒没有这么想,神色如常。 之后,桃夭当着众人的面将祭服交到制衣宫人手中。 邓姬见了咬牙切齿,与芷兰交换了眼色。 桃夭并没有去关注众人的反应,接着她又向众姬说了后宫礼制。 众姬一时被吸引,意外,惊奇,特别是当提到侍寝之事时,更有些激动。 以前她们数月才能侍寝一次,如今每月可以侍寝一次当然喜不胜收,如此,怀上孩子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 众姬都对这一礼制表示赞同。 “大王己经同意我的提议,祭祀之后,我便会以此做安排。”桃夭说来。 众姬齐声“喏。”对适才王后“炫耀”绣工一事不再放在心里。 唐姬这样利嘴不饶人的人都是笑颜大开,“王后以子嗣为重,为诸姐妹着想,行事公正,妾遵其令,不仅要做好王后安排的事,更会尽心尽力伺侯大王。” “妾也如此。”黄姬不甘落后。 邓姬瞟了二人一眼,见她们讨好起王后,目光不善,但心里也一阵波涛骇浪。 随姬与聃氏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心中不平静。 武后将几人神色看在眼里,不着声色。 在众人退出后,武后感叹,“我明白了,王后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在后宫树立了威性,她的心思不小,后宫礼制,约束众姬,赏罚分明是威,安排众姬侍寝是恩。” 英姑道,“正是如此,不过,老奴见邓姬脸色不好看。” 武后道,“以往众姬只看邓姬脸色行事,便是随姬也要让她几分,看看适才殿上,众姬皆主动朝王后靠拢了,她是心里不服气。” “那么武后可要助她?” 武后摇摇头,“我也为难,她若有一些本事,我自当相助,可是,机会己经给了,是她自己没有把握。” “若是放弃了邓姬,那么邓国......” 武后闭了闭眼,“你去将聃氏叫来,她虽然性子弱了些,但比起邓姬的嚣张,或许更能让大王怜爱吧,若是聃氏能产下一子,我必让大王擢其位份,在这后宫又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 武后的意思,聃氏虽然是一个世妇,一个媵女,但这后宫,是会改变一切的,包括一个人的秉性。 王后目前受宠,会是一辈子吗? 王后有心计,但后宫谁没有心计,谁能得胜,她的后位能坐多久,谁也说不准。 聃氏以后有了孩子,难道就愿意屈于人下? 况且,她也绝不会让王后得势。 第184章:纳妾 邓姬回到寝殿,又发了一通脾气,“她倒真会做好人呀,讨好了武后,讨好了众姬。” 邓姬抓上芷兰的手,“还是她运气太好,她将祭服拿给武后看,若我们在做手脚,在祭祀之时,祭服出现问题,有武后做证,谁还敢指责她的不是?” 芷兰也有些慌了,“奴婢也未想过会是这样,按规矩祭服完工后便由制衣宫人收藏,到祭祀时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未想,王后会拿给武后过目。” “她无非是炫耀自己的绣功多么厉害,如此,为何不在祭祀当日来炫耀?” 芷兰摇摇头,想不明白,“主子,巴女那边......” “自然不能继续了。” “是。”芷兰回答,见主子那么伤心又劝道,“主子不要灰心,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不是每月都能侍寝了,只要主子怀上孩子,又有武后做主,还怕赢不了王后。” 提及此事,邓姬微微得以安慰,“可是,我总觉得这些日来,武后对我冷淡了许多,她还会支持我?” 芷兰道,“主子可是邓国公主,武后不支持主子会支持谁?” 邓姬点点头,“正是。” 她心情好受了些,想了想,“如今众姬都有机会怀上大王的孩子,现在要争的便是时间,芷兰你出宫一趟,让他们准备一些助孕之药来。” “是。”芷兰见主子平静了心情,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于是赶紧应下。 他们,便是邓国安排在楚国的细作。 芷兰正要出门,又被邓姬唤住,“等等,你再去一趟公子元府请来丹姬,她也有些日子没入宫了。” 芷兰领命,她出了华音殿朝宫门而去,却未注意在她身后跟着一人...... 两日后祭祀在王后主持下举行。 此祭不是大祭,仅限于后宫妇人及贵女们参与。 祭桑神,本就与妇人有关,桃夭与众妇去郊外采聚桑叶,之后回到宗庙献于祭坛,同时王后呈上祭服,代表心灵手巧同时祈求蚕事如意。 那件祭服自然全好无缺,邓姬甚是失望,然后众妇随王后回到宫内蚕室,桃夭亲自带领贵妇喂蚕,又将蚕茧分给贵妇,要她们缫丝,评看众人所缫之丝,再给奖励。 一整套流程下来,一日己过。 桃夭特别关注鹿鸢,但鹿鸢并不理她,甚至连个眼神也吝啬一递,事后,桃夭留下鹿鸢,鹿鸢碍于身份只得听从。 二人走在院子里,一时没有说话,季春,天气己经热了,隐隐感到夏日临近。 桃花己谢,诸花却盛开,院子里一片姹紫嫣红。 “鹿夫人近日可好?”桃夭打破沉默。 鹿鸢不好不坏的回答,“托王后的福。” “你与公子从可好?” 鹿鸢冷笑一声,突然止住脚步,朝桃夭看来。“听闻王后定了后妃礼制?” 桃夭笑道,“你也知道了?” 鹿鸢嘴角微勾,“王后堪为妇人楷模。” 桃夭不明所以,她的话带着刺带着嘲弄,但听鹿鸢又道,“王后怕还不知道,全丹阳的贵人都在谈论王后之制,纳妾的纳妾,娶小的娶小,便是公子从也......”说着,鹿鸢红了眼,“但凡有人反对,他们便说,王后皆是如此,尔等妇人为何不习?” 桃夭一怔,此话从何说起,后宫之制无非是针对后宫姬妾,后宫一百多美人,若没有约束如何管治?却不知这反而成了众贵人纳妾的借口。 “你说公子从要纳妾?” 鹿鸢冷笑一声,“不是连王后都为大王物色美人吗?” 桃夭有些尴尬。 鹿鸢突然沉了脸色,“王后当真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 “王后嫁给大王并不出自真心,如此王后会这么做吗?” 桃夭面对她的责问,深吸一口气,“鹿鸢。”她直呼其名,这样显得亲切些,“我不仅是大王之妻,更是一国之后。” 鹿鸢呵呵一笑,上前两步来到桃夭面前,小声道来,“管你什么王后,你这一生怕是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吧,你怎能知道,爱一个人,便是全心全意,爱是独一无二的。”言毕,鹿鸢瞟她一眼,那眼神不屑而轻视,尔后又退后两步,施了一礼,“臣妾身有不适,怕是不能陪王后说话了,臣妾告退。” 鹿鸢利落离去,桃夭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这厢华音殿,邓姬抱怨丹姬未入宫来看她,“前日我让芷兰亲自来请,你也不来。” 丹姬却是叹气一声。 邓姬看出她神色恹恹,“怎么了?” 丹姬苦涩笑道,“还不是因为莫氏......”丹姬欲言又止。 “莫氏欺你?” 丹姬摇头不想说,接着又抓住邓姬的手,“妹妹以后定要生下公子呀,不要让王后抢了先。” 邓姬顿时明白了,没有孩子,便是正妻其地位也有不保,她重重点点头,想到今夜便是她侍寝之日,又充满希望来。 桃夭回到寝室没有心思进食,令宫人将食物撤下,“你这一生怕是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吧......”鹿鸢的话萦绕在耳边,她被深深刺痛了。 她想到了蔡季,她没有爱过吗?不是,只是她没有这个福气,她不能再爱了,她这一生与他己无可能了。 她心里难受, 早早上了榻,捂在被子里流泪。 然而,在宫人看来,王后情绪低落是因为近日大王没到椒香殿的原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以前她们认为王后不喜大王是因为大王灭了息国,但随着王后入了宫,与大王成了亲,又受大王宠爱,王后显然己经接受了大王,终是女人能拗得过大王吗? 大王招她人侍寝,王后还是难过了。 这话却也传到了熊赀耳里,椒香殿自然有熊赀的眼线耳目,将王后的事禀报了熊赀。 次日,熊赀下了朝,来到椒香殿,与往日一样,熊赀不让宫人禀报,他悄然而往,却见公子从也在。 只听他们的谈话传来。 桃夭手里拿着一本竹简,“听闻,你要纳妾。” 公子元百无聊奈的摆弄着案上棋子,他原本找桃夭下棋,谁知桃夭不愿意。 “不是要纳,是己经纳了。”公子元不以为然,然后又凑近桃夭,“你关心我?你打听我?” 桃夭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直视他,公子从才知自己失态,想到答应过王兄,桃夭既然成了王后,他要与王后保持距离了,于是公子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什么时侯的事?” 公子从单手托着腮,“前日,不不,五天前吧,唉,具体时日我也忘了。” 见他如此不上心,桃夭充满嘲讽,“鹿鸢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公子从不解,忽尔想到什么,笑道,“自我纳了妾,她不像以前那么嚣张了。”言语之间甚为得意,“我便说,一个妇人,还反了她不成,那两个妾室可比她温柔贤良多了。” 桃夭听言,将竹简一掷。 公子从眨眨眼,“你怎么了?不高兴,是因为我纳妾吗?” 公子从又挠挠头,觉得不太可能,桃夭对他的态度,他再笨也是知道的。 “还是因为王兄?” 桃夭不理会,冷笑一声,“鹿鸢为你可以不要性命,你却如此待她?” 原来是因为鹿鸢。 公子从有些不解,“我知道她曾救过我,但我也没有休她呀,她闯了这么多的祸,我还让她继续留在府里,难道不妥吗?” 桃夭看着他一幅理志气状的模样,暗自为鹿鸢难过,也为她不值,不由得严肃问来,“你当鹿鸢是什么?你当真喜欢过她吗?” “嗯?”公子从更加不懂了,“她是我的妻子呀。” 桃夭又道,“何为妻?” 公子从想了想,“结两性之好?生儿育女?她都不会生孩子......” 桃夭再次冷笑,打断他的话,“夫与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公子从赶紧道,“我没有要弃她,当然,有时侯想过。” 公子从觉得今日桃夭有些奇怪,他偏头想了想,“你是责怪我纳妾?可贵人们谁没有一个三妻四妾?” 桃夭闭了闭眼,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鹿鸢如此爱他的夫君,而他的夫君却什么都不懂。 在他的意识时,情感算得了什么,女人算什么。 “那些贵人何配谈爱,你不配鹿鸢,你若心里有她,又怎会纳妾呢?还是你的心够大,能装得下诸多女子?” “啊?”公子从惊呼一声,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就纳了两个妾吗?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有些不服气,赌气道,“王兄喜欢你,不也有那么多女人吗?我看你也没有不高兴,还张落着那些姬妾侍寝。” 桃夭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公子从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又是一惊,“难道你不喜欢王兄?所以你才不在意,而王兄也不是真心喜欢你,才会宠幸那些姬妾?”言毕,又紧紧捂住嘴。 桃夭却己缓缓起身,认真的看着他,“得一爱人何其之幸,情爱不需要第三人插足,给你一个忠告,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公子从愣愣的不知所以。 而桃夭也懒得再与他说什么,她只觉心情烦燥不堪,她起身走出屋子,想去花园里透透气,突见熊赀站在门口,只将她紧紧看住。 桃夭心中咯噔一跳。 第185章:试探 公子从被熊赀打发走了。 院里,熊赀与桃夭一前一后,除了赵升,玉瓒,叶姑近身伺侯,其余宫人都远远跟着。 熊赀显得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他没有说话,桃夭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阳光依旧明媚,透过茂盛的树叶,洒下来,青石路上一片五彩斑斓。 熊赀来到一间亭子停了下来,他挥了挥手,赵升几人退到亭外。 他朝桃夭看来,桃夭垂着眸,一幅顺从的模样,但只有他知道,她骨子里的固执。 突然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 桃夭一惊,立即后退,他却也放下了手。 “宫人说这几日,你不善饮食,可是身子有恙?” “多谢大王关心,我很好。”标准的客套话。 “我还以为是因近日我未来看你......” 桃夭一怔,但听他又道,“昨夜,我去了华音殿。” 她当然知道,不是她安排的吗?今早众姬请安,邓姬格外得意,众姬即羡慕又期盼。 但是熊赀给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其实刚才他突然出现,她便有些心慌,他是否听到她与公子从的谈话?她脑子里回忆着那些话是否有什么不妥,好像句句不妥,又好像并没有什么。 “邓姬是邓侯之女,大王应该常去。” 熊赀嗤笑一声,“今晚......” “若大王今晚要招妃侍寝,该是随姬。”桃夭赶紧道。 熊赀嘴角一勾。 桃夭又说,“当然,大王也要保重身子,不可......纵欲。” “以前在息宫,你也是这么安排的?” 桃夭回答,“息宫后妃不多......不需要安排。” “因此,息侯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你那里?” 桃夭脸色绯红,拒绝回答。 熊赀也没有逼问,看她片刻,“适才你与公子从所说的可是心里话?” “嗯?”他果然还是听见了,桃夭抬起头来。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与蔡季心意相通,为何不随他入蔡?是这个原因吗?” 熊赀目光灼灼,她有些逃避,他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要她回答。 “我不知大王说什么?” “我记得当年你说过,是你弃了他,我曾以为,你的傲气不愿为妾,却原来还有一个原因。” 桃夭偏过头去,深吸一口气,但听他缓缓说来, “情爱不需要第三人插足,所以你选择嫁入息国,因为你明白,蔡季做为一国之君,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桃夭听言瞬间眼红了,提及蔡季,她总是不能自控,而他偏偏要在她面前提及。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来,“不错。” 二人目光相织,“所以,你说他们不配谈爱,也包括我。” 桃夭咬了咬唇,“你不一样,你是国君......” 熊赀轻笑一声,“是,我是国君,国君便会有诸多女子,你连蔡季都不会接受,自然也不会真心接受我是吗?” 桃夭一惊,瞪大着双眼。 熊赀却也放开她,有些自嘲的笑道,“桃夭,你其实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这话,她不明白。 熊赀却知道,十多年前,他娶妻,她不悦,她说过,我要当你妻子,但你娶了别人,以后,我不会再理你,因为娶了妻,便只对妻好,不可再对别的女子好...... 熊赀思此,摇了摇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熊赀依旧走在前,桃夭跟在他身后,她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今日甚为奇怪,是因为她与公子从说的那些话吗? 桃夭闭了闭眼,不去想这些,过几日,息关入宫,她还有更重要之事,对于他,他在想什么,与她何干。 * 时间眨发即到,这日,桃夭端坐在正殿,等侯息关而来。 午时刚过,有宫人来报,息大夫来了。 息关如今是楚臣,拜为大夫。 片刻,一位深衣高冠的年轻男子,携一位随从,入得殿来,于殿中施礼,“臣见过王后。” 桃夭见他,一颗悬着的心落下,忽尔又跳个不停。 她朝四下看了看,殿内数位宫人相侯着。 桃夭不动声色,“息大夫请起。” 息关起身。 “赐坐。” 息关入座。 “息大夫可见过大王?” 息关道,“臣从仪元殿而来,大王令臣将息地的情况禀报王后。” 桃夭颌首,“如此,你便说来。” 息关道,“蒙大王不计前嫌,让臣可在息地行事,息虽经历战乱,近月来,在大王授意下,对息多加扶持,如今息城(原息都)所有损坏的房屋己修复完毕,农田得以开垦,商铺得以营市,各市得以开放......” 息关细说着息地的现状,二人一问一答,皆是一幅君臣之言,桃夭听了有些感概,“息人如何?” 息关道,“息人己经恢复了生产,照王后当年之政,孤寡鳏独者给予照顾,酌情减免税赋,息人对王后甚是感激与......想念,纷纷表示,息城能为王后封地,他们愿意为王后勤劳耕种,来年交上最好的粮食与桑麻。” 息关缓缓道来,言语平淡,听不出情绪,但在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微微一闪,别有深意。 桃夭的心咯噔一跳,交叉着的双手紧紧握住。 她再次四下看了看,正色道,“息国灭,息城得以恢复,我甚感欣慰,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息人,他们曾是我的民,如今是,以后也是,我嫁入楚国,便是不想让他们为了我做无谓的牺牲。” 息关听言,心下一惊,此事岂能说在明面上,他下意识朝一旁宫人看去,宫人们都低着头。 他再看王后,王后神色大大方方。 “如今我即为楚后,息人也是楚人,不管身份如何改变,只要他们安心耕种,有饭吃,有衣穿便好,息大夫觉得我说得对吗?” “甚是。”息关回答。 桃夭嘴角一勾,突然露出讽刺的笑来,“息大夫是识实务者,自然同意我的说法。” 息关微皱着眉,“事己至此,王后想明白了正是。” “如此,便将息地竹简呈上。”桃夭显然有些生怒。 息关立即令随从将带来的竹简呈上。 竹简共有三卷,皆是息地实施的政要及息地目前的财政状况。 桃夭随手拿起一卷,认真的看起来。 片刻,桃夭冷笑一声,“息大夫是息人,而我终究来自陈国,以后大夫所书,还是以雅书为主(周天子文)。” “喏。”息关领命。 “这字实在令我难以辨认。” 桃夭将竹简拿给玉瓒,玉赞接过,来到息关面前,指给他看。 息关一见那两字,心中骇浪。 第186章:联系 他猛的抬头,但见玉瓒朝他轻轻点点头,息关按耐住,“是臣疏忽了 ,此字乃“遵”。” 桃夭听言深吸一口气,“如此。”她将竹简放下,言语有些不耐烦,“ 我看得头痛,你明日再来取吧。” 桃夭己然下逐客令。 “喏。”息关立即起身,施了一礼退出。 不到半个时辰,熊赀在仪元殿得到消息,王后言语讽刺息关,直言嫁入楚国皆因为息人,暗地指责息关,之后不满意息关所书用息字,令其后以雅字为主,息关尴尬而出。 熊赀知道后没有什么表情。 但息关回到驿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因玉瓒指给他看的那两个字,是“复”与“国”。 而桃夭己然明确表示,她嫁入楚国,皆是为了息人。 息关不由得想到蔡季所说,“......楚王拿息国相逼,只要能知道她的心思,她的打算......” 息关顿时感到一阵喜悦。 入夜,桃夭挑灯夜读,终于将息关送来的竹简看完。 玉瓒见她将竹简放下,立即上前劝道,“公主该进食了。” 桃夭似乎没有听见,她神色严峻,眉头紧紧皱起。 “公主还在担心息关?” 桃夭点点头,“我还有些不放心,我的心思,他应该明白了,但他的心思......” “息关不是表明心意了吗?” 桃夭起身,将窗户推开,看着天空的明月,“他与息出不一样,他难道不恨息侯吗?” “公主担心他真的投靠了楚国?” 桃夭转过身,“明日我必须要与他将话挑明......”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二人皆停止谈话,进来的是叶姑,“王后,该进膳了。” 桃夭看着她,笑了笑,“好,你将膳食端来。” 片刻,叶姑与宫人端来食物,一一摆放在几案上,桃夭一直注视着她,见她动作熟练,做事有顺。 其实,她对她观察己久,对于身边的人,她都堤防着,熊赀曾让她留意几个可靠的,可她那敢用。 不过,这个叶姑,据她观察,不管是在行宫,还是入了楚宫,做事稳当,而她的确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叶姑却能不动声色的为她解决了。 比如,在行宫时,熊赀突然而来,是叶姑提醒了她,前几日,问起祭服一事,叶姑言语中的关心,她感受到了,众姬的请安,叶姑接待众姬便比玉瓒周道,宫中官吏来访,她会提前安排,并为她介绍这些官吏情况,椒香殿的大小事务,也由她来张落,包括对宫人的分派...... 如果说她是楚宫的主事者,那么叶姑便是椒香殿的主事者。 如今她的身边缺少这样的人,只是不知她是否忠心,是否是熊赀放在身边的眼线? 听闻她曾是楚宫普通宫人,后来太子妃入楚,因她做事踏实,武后将她派到太子妃身边,太子妃疫后,她一直留在行宫。 若是能收她为心腹,她会更加方便。 桃夭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叶姑摆好膳食退了下去。 次日,息关如时而至。 桃夭不动声色,令屋内的宫人退下,让玉瓒守在门口,待屋内只有二人时,息关掠袍而跪,“夫人......” 一句夫人摆明了他的态度,道不尽心酸。 桃夭顿时红了双眼,立即上前扶起他...... 屋外,玉瓒有些紧张,虽然桃夭交待过,不可慌乱让有心人疑心,但此事重大,她不停的左右顾盼。 这时,有宫人端着茶水远远过来,玉瓒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正要上前拦住。 “我正找你。”叶姑突然出现在那宫人身后,但见宫人回头,笑道,“姑姑何事?” 叶姑笑言,“昨夜王后提起想吃鱼,我知你最善此菜,你先去厨房烹制鱼羹,这里交与我来。” “喏。”宫人将茶水交与叶姑手里。 叶姑见宫人离去,这才朝正厅走来。 玉瓒见叶姑走来,有些心慌,“姑姑。” 叶姑神色无异,却将茶水递到玉瓒手里,“还是姑娘送进去吧。” 玉瓒惊讶,叶姑道,“王后与外臣独处一室,终有不妥,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去伺侯。” 玉瓒心下一惊,但见叶姑己规规矩矩的侯在一侧。 玉瓒狐疑,只得端着茶水而入。 “若说不埋怨息侯,臣是骗夫人的,但国事面前,臣愿放下私事,私事岂能大于国事?”息关痛心说来,“父亲临死时,臣发过誓,臣生死皆是息国人,父亲一心为息,为君,臣当效防父亲。” 息关一番慷慨陈词,桃夭感动万分。 息关从怀里拿出一封帛书,交到桃夭手里。 “这是......” “蔡侯之书。” “什么?”桃夭瞪大着双眼,他与蔡季? 息关点点头,“要复国,必得蔡国相助。” 桃夭颤抖的接过帛书,“他,还愿意相助?” 息关垂了垂眸,“蔡侯说,不仅仅是为了夫人,也是为了蔡国。”言毕,小心的看着桃夭神色,见她颇为激动,眼中有泪流出,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息关也担心,桃夭会怀疑他的动机,蔡季告诉他,他会亲写一封帛书,只要交给她,她定不会有凝。 果真如此。 桃夭完全沉浸在帛书里,蔡季给她说的话,“......相信我,一切有我......” “公主?”玉瓒推门而入。 桃夭与息关皆是一惊,“你怎么进来了?” 玉瓒将茶水放下,“叶姑在外,说是不能让公主单独与外臣在屋内。” 息关了然,长话短说,“是臣大意,夫人在宫中也处境困难。臣先行离去,臣明日就要回息地,夫人放心,臣在息地己经暗自联洛各势力,他们也并非真心投楚,请夫人安心等待时机。再者,丹阳东市有一红墙绿瓦的酒肆,仅此一家,老板姓陈名奂是臣的人,夫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可去寻他。” 桃夭听言点点头,这厢息关立即朝桃夭一揖,“臣告退了。” “玉瓒去送送大夫。” “不用。”息关道,“夫人不待见臣,又岂能派人相送?” “是,是我糊涂了。”桃夭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番心情,息关走到门口,又转身来,“夫人不用担心息侯,等时机成熟,臣会安排救息侯,拥护息侯复国。” 桃夭重重点头。 待息关抱着竹简出了屋,桃夭才坐回几案旁,长吐一口气。 “公主。”玉瓒上前问道,“息关可是真心?” 桃夭看着她,“不仅如此,还有蔡季......”提到蔡季,桃夭又激动起来。 “蔡侯?” “他和息关联盟,要助我们一臂之力。”言毕,扬了扬手里的帛书。 玉瓒听言高兴不己,“如此,我们是大大有胜算了。” “息关在息地可招兵买马,我在楚宫做内应,还有蔡季兵力。”桃夭信心百倍,“当初我因蔡季而弃了丰城,如今我要帮息侯夺回息国。” “大王来了。” 正在这时,突听叶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桃夭与玉瓒皆是一惊,而桃夭手里的帛书飘落在地。 玉瓒赶紧拾起,正想着收入何处,房门被推开。 熊赀己然走了进来。 第187章:叶姑 桃夭与玉瓒脸色皆变。 桃夭先行施礼,玉瓒立即将双手背于身后,未料动作夸张,引来熊赀一睇。 “怎么了?” 玉瓒咬着唇不说话。 桃夭心中突突直跳,玉瓒下意识的后退,更引来熊赀诧异,“你,手里拿的什么?” 玉瓒惊恐。 赵升在一旁也好奇的眨眨眼。 见熊赀朝玉瓒走去,桃夭顿时黑了脸,“大王问你话,还不跪下。” 玉瓒“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身后的手急急将帛书卷入袖中。 熊赀又转过头来,从未见桃夭对玉瓒发过火,他转身到桃夭面前,轻声问来,“怎么了?” 桃夭冷笑一声,看向熊赀,“妾管教奴婢,大王也要管吗?” 熊赀一窒。 桃夭咬唇道,“不瞒大王,我不待见息关,玉瓒多嘴了,我骂了她几句。” 熊赀听言倒也明白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他看向玉瓒,“你退下吧。” 玉瓒双手放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颇为委屈的缓缓而退。 熊赀见她手上并没有任何东西。 桃夭还在生气,熊赀笑了笑,“看样子,你当真不喜欢息关。” 桃夭叹气一声,“不过,他送来的竹简,我看过了,息地他管理得很好。” 熊赀点点头,“他熟悉息地事务,这也是我用他的原因。” 桃夭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二人相处不再如以前那般不自在,或是那种不自在己经成了习惯。 熊赀见她又拿起竹简,“今日天气甚好,可想出宫?” 出宫? 他的话让桃夭诧异。 他肯让她出宫? 熊赀道,“你来到楚国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带你出去看看,骑马可好?” 桃夭愣了愣,慢慢脸上浮现出喜色,并非是可以外出,而是想到息关的话,东市酒肆。 “现在去吗?”她拭问道。 熊赀见她高兴,心情也好,“不急,换了装再去。” 桃夭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一件出游服饰,原来早有准备好了。 桃夭点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己出现在丹阳大街上。 熊赀只带赵升,斗丹,及十几位护卫,简易出行,桃夭带着玉瓒,桃夭坐在马车上,挑起一丝帘子。 外面的空气当真比宫里好,连着阳光都格外温和,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街道的一切,显得兴趣勃勃。 数月来,熊赀第一次见她露出轻松惬意的表情,自她来到楚国,她便没有开心过,嫁给他,是他所逼,而之后她在楚宫所做的一切,她所有的表现都毫无挑剔,正如一国王后那般。 可是他明白,那不是她。 她越做得好,他心里反而越加愧疚。 他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但她又不得不如此。 他想让她开心,从她与公子从的谈话,他明白了她所向往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做得太少太少,数日思量,他不能给她那样的承诺,但他会尽量去做。 首先便要让她开心起来,这才放下繁重的国事,起了出宫的心思。 “丹阳城那条街道最热闹?”桃夭转头来问他。 熊赀笑道,“东市。” “如此,可去东市?” 难得她主动开口说话,熊赀自是同意。 马车朝东市而去,桃夭目不转睛。 东市繁荣,酒肆自然多,桃夭寻找那一间“红墙绿瓦。”却未注意熊赀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直到感到陌生的呼吸。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才知二人靠得如此近,再想推开,熊赀自然的搂上她的腰,“早知你如此开心,我该早些带你出来。” 桃夭心思转了转,“以前在陈国,我经常出宫,如今却也不敢有此奢想。” 熊赀道,“我知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在陈市,你的马儿受惊,在街上横冲直闯。” 桃夭嘴角扯了扯,“幸得大王相救。” 熊赀道,“当时真担心你会从马车上摔下来。” 桃夭笑了笑,好似也回忆起多年之事,无意间“红墙绿瓦”的酒肆己出现在眼前,桃夭心中猛的一跳。 为了不引得熊赀查觉,她立即移开视线,“以后,我可以出宫吗?” 她问他,又鼓起勇气,“你说过,我可以做喜欢做的事。” 熊赀将她看住,笑了,“好。” 桃夭双眼灼亮,“君无戏言。” 熊赀点点头,目光变得深暗起来,情不自禁的朝她吻去,桃夭偏过脸,他吻上她的脸侧。 熊赀没有强迫,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马车出了城门,朝郊外而去。 城外,田地纵横,稻谷青绿,一大片一大片,熊赀将桃夭拉下马车,令斗丹牵来一匹马,他一跃而上,朝桃夭伸出手。 桃夭于马下看他,“我可否自骑?” 熊赀眉头一挑,“你会吗?” 真是小看人,桃夭哼了一声,“比一比。” 熊赀哈哈一笑,令斗丹再牵一匹,桃夭学着熊赀的模样,潇洒的跳上马,扬起马鞭,帅先策马奔驰起来。 熊赀看着她熟悉的动作,想到幼时,她缠着他骑马一事,不由得露出笑容。 “驾!”熊赀高扬马鞭紧跟而去。 当真是压抑得久了,蓝天白云草地,息关的到来,蔡季的帛书,都让桃夭格外放松。 蔡季相信她,蔡季一直站在她身后,支持她,他说,一切有他,她不在感到孤单,她的心思蔡季能懂。 桃夭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她一口气跑了数里,跑到一个小坡上,这才想起什么。 她勒住马绳,回过头,但见熊赀就在她的身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输了。”她扬起下巴,颇为得意。 熊赀只笑不语。 桃夭不再理他,又转身眺望远方,熊赀策马上来,与她并肩而立。 回宫的路上,从西市而过,桃夭依旧看着街道的繁华,熊赀依旧看着她。 回到椒香殿,天色己暗,熊赀便在此用餐,餐毕赵升来报,怡月殿差人来问,大王是否过去? 熊赀看向一旁的桃夭,桃夭拿着一本竹简,看得起劲。 熊赀点点头,“走吧。” 熊赀出了屋,听着脚步声远去,桃夭松了口气。 玉瓒这时走了进来,“好险。”她从怀里拿出那份帛书,交给桃夭,又将今日在屋外的事说了,桃夭听言默不作声,她看了看帛书,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放于烛火之中。 “把叶姑叫来。”片刻,桃夭吩咐。 叶姑进了屋子,桃夭拿起几上的竹简,直言道,“适才才发现,今日息大夫来取竹简,少拿了一卷,你拿着我的令牌,帮我送去驿店吧。” 叶姑一惊,“现在?”,玉瓒也是惊鄂。 “是。”桃夭不以为然,“明日息大夫便要离开丹阳。” 叶姑想了想,“王后,奴婢以为,这个时侯不易与息大夫走得过近。” “哦?”桃夭挑挑眉,“为何?” 叶姑低下头,眉头深深皱起,“王后不待见息大夫,却又让奴婢连夜送书,会,会让人产生误会。” “误会?”桃夭听言猛的起身,厉声道,“今日你在屋外是否听到了什么?” 叶姑一惊,慌忙摇头,“奴婢没听见,奴婢什么也没有听见。” 玉瓒有些着急,不明白主子此举何意。 “是吗?”桃夭根本不相信,“那你为何支开宫人,我何时说过喜欢吃鱼羹?” 叶姑顿时跌坐在地。 第188章:纷争 桃夭逼近她,蹲在她面前,一字一句,“你是何人?大王身边的人?或是那个姬妾身边的人?还是前朝大臣的眼线?” 玉瓒听言吓了一跳。 叶姑身子一抖,有惊讶有委屈,最后眼眶一红,叹了声气。 “回王后,奴婢不是谁的人,奴婢也不是什么奸细,奴婢......只想报恩而己。” “报恩?” 桃夭颇感意外。 叶姑点了点头,缓缓道来。 “奴婢是权人,十八年前,权人做乱,奴婢做为奴隶被带入楚宫,那时奴婢只有十三岁。奴婢被分派在洗衣局,受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奴婢常常一人躲在角落里哭,想家人想家乡,有时真想随他们去了,有一日,奴婢躲在一间小院外,一位姑姑路过,看见了我。” 叶姑回忆起往事,神色有些恍惚,“姑姑给了我一个饼子,为我擦干泪水,笑着说,活着才有希望......之后,我再去那间小院,姑姑都会拿东西给我,但是没过多久,姑姑离开了。” 叶姑抬起头来,眼眶含泪,“那位姑姑叫慧姑,来自陈国,她带着她的主子,陈国公主就住在那间小院。” 什么? 桃夭瞪大了双眼,她口中的陈国公主可是她? “后来,太子妃入楚,大王分府离开楚宫,我被武后派到行宫,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慧姑,直到前些日,大王带王后来到行宫,我才知道,王后便是那位陈国公主。” 桃夭惊鄂不己,她失神片刻,立即抓住叶姑的手,“慧姑?” 叶姑点点头,“王后幼时暂居楚宫,身边只有慧姑照顾,奴婢受慧姑恩慧,又有幸伺侯王后,当然要尽心办事。” “那,你可见过我?幼时的我?” 叶姑有些不好意思,“见过,只是远远见过一个背影。” 桃夭闭了闭眼,却不知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故事。 她只知从楚国回来,驿站失火,她受了伤,身边有奴婢丧身火海,母亲的遗骸也未找到...... 想必那丧身火海的人是慧姑吧。 她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心里一阵惭愧。 桃夭扶起叶姑,“原来我与姑姑有此等渊源,只是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适才我只是试探姑姑,当然,我也怀疑过姑姑,望姑姑不要放在心上。” 叶姑摇了摇头,“奴婢知道王后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才没有在王后面前提及。” “姑姑快坐。”桃夭扶叶姑坐下,叶姑不敢,桃夭说无防,又吩咐玉瓒去倒茶水,玉瓒高兴相应。 “如此说来,你我也算旧识,姑姑可与我说说幼时之事。” 叶姑叹气道,“奴婢不知王后幼时之事,说起来奴婢也只见过慧姑三次。” “那说说慧姑,她长什么样?”桃夭一脸好奇。 叶姑想了想,开始细说那段让桃夭好奇,却又不想知道的往事,其实并非不想知道,只是不想从熊赀,公子从嘴里得知,她对他们排斥,当然不相信他们的话。 不过,叶姑知道的有限,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人,甚至出洗衣局都要偷偷摸摸,然而,正是有了这一层,主仆二人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己然拉近...... 夜很深了,桃夭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慧姑,慧姑......她曾经做了一个梦,大火中,有一个女子拉着她的手飞快奔跑,会是她吗?可为何,还有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下意识里,桃夭只觉那场驿官大火不比寻常,可她什么也不记得了,而且知道的人,叔伯失踪,颜英己逝。 桃夭叹息的将被子拉高,终是闭上了双眼。 次日,是众姬求见的日子,桃夭起迟了,来到正殿,听见众姬的说话声传来,她停在屏风后,没有即刻出现。 众姬好像在争论什么。 邓姬的声音特别突兀,“听说昨日大王宿在仪元殿。” 唐姬笑道,“可不是吗,今晨我在院子里亲眼见大王从仪元殿出来。” 邓姬扑哧一声,“黄妹妹,是不是真的?” 桃夭有些诧异,熊赀未去黄姬处? 殿内一时没有声音,她可以猜测邓姬与唐姬的得意,及黄姬委屈不甘的神色。 桃夭正要走出,又听黄姬说来,“那是因为王后安排不合理,我的日子排在后面,大王他......岂能天天招妃侍寝?” 众姬笑声更大。 邓姬又道,“黄妹妹,莫是你得罪了王后,要不我给王后说说,让她将你排在前面?” 唐姬又接口道,“排在前又如何?大王不想去谁殿里,难不成还要绑了大王去。” 众姬一阵哄笑。 桃夭这时走了出来。 众姬立即停止笑声,纷纷起身施礼。 桃夭看了看众人,但见邓姬,唐姬脸上的笑容,黄姬涨红着一张脸,连着眼眶也是红了,随姬与聃氏一如即往的安静端坐着。 桃夭自然不会提及刚才的事,她笑着与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惯例问了问各自宫中情况,然后令大家散了。 一切无非敷衍而己,她敷衍众姬,众姬也敷衍着她,包括那些主事的宫人,她知道,她无所谓。 而熊赀爱上那儿又与她何干,只要不来她这里。 众姬相继退出,邓姬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一般走在前面。 黄姬心情不好,落在后,唐姬故意在她面前走过,叹了声气,“哎呀,一心想巴结某人,可某人又拿你当回事吗?可真丢人呀。” 言毕,拿出丝帕试了试嘴角,然后扬长而去。 黄姬立在当场,紧紧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前大王极少招妃侍寝,众姬同命相连,如今有了安排,便有了比较,黄姬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 黄姬回到自己寝殿,发了一通脾气。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她怒问身后奴婢,奴婢个个低着头,喏喏不敢出声。 黄姬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贴身宫人萱草,“我比不上她们,连你也是,邓姬身边的芷兰,随姬身边的绿衣,唐姬身边的茯苓,甚至连聃氏身边的采微也都会为主子着想,而你呢?” 萱草赶紧跪下,“奴婢......奴婢当然关心主子。” “那你到想个法子来。” 萱草红着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黄姬气极,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萱草捂着脸,嘤嘤而泣。 “王后,那个狐媚子她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吧,邓姬她得罪不起,随姬生有长公主,聃氏天生软弱,不足为患,便想着从我身上下手了吗?” “还有邓姬,我平时如此讨好她,她竟然一点脸色也不给我,我一定要让她们都付出代价。” 黄姬狠狠的绞着手帕,神色一片狰狞,令众奴都吓了一跳。 第189章:苦心 桃夭不管众姬争风相比,她该做的都做了,她好不容易想出这个法子,只想将众姬的目光从她身上转移到邀宠之上,没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她,她会更加自由。 她给了众姬公平的机会,谁能心想事成,全凭自己本事,至于她自己,桃夭的心思全在息地,但是她也明白,她不可能避免侍寝。 如今熊赀还有耐心,与她玩欲擒故纵的戏码,但他终有不耐烦的一日。 桃夭走在院子里,着摸着下一步,不知不觉中来到桃院,她停下脚步,“叶姑。” 叶姑来到她面前,只听她问来,“是这里吗?” 叶姑点点头,“奴婢就在这里遇见慧姑的。”她指了指一侧的墙角,深有感触。 桃夭顺着看去,脑子仿佛出现了一幕: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宫人,又冷又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个温柔的姑姑手里拿着一个饼,笑着递给了宫人...... 桃夭推门进了桃院。 这次,她进了屋子。 屋内简洁干净,她的手在几案上一一抚过,目光也随之四下张望,想唤起记忆,可惜一无所获。 原来就这是她幼时住过的地方。 她坐在榻前,闭上了双眼,心情格外复杂。 她突然又有些害怕起来。 “在楚宫我们天天一起玩耍。”她想起公子从的话,“但是,你最爱缠着王兄......” 桃夭猛的惊醒,不,不可能。 她摇摇头,她万不能相信这些。 她受惊般的站起来。 “王后?”玉瓒与叶姑惊问。 桃夭大步便朝屋外走去。 一路步子匆忙,玉瓒与叶姑紧跟其后,不明白主子为何变了情绪。 桃夭毫无目的乱走一通,待平静了心情,只听: “采微,拿点水来......” 一个轻柔声音传来,令桃夭停下脚步。 但见路边一个院子,院门大打,一个白色身影弯着腰拿着锄具正在竹林下挖着什么。 那人正是聃氏。 原来她来到了南苑。 见那一片葱葱郁郁的竹林,桃夭恍然间觉得回到陈国竹院,叔伯在林中讲学,她与蔡季端坐在席上...... 往事如风,再无所寻。 桃夭缓缓走了过去。 采微先瞧见桃夭,愣了一下,立即跪下,“王后?” 聃氏闻言赶紧起身施礼,“见过王后。” 桃夭见她穿着简朴,衣衫有些褶皱,还沾了些泥土。 聃氏不免觉得失礼,“妾这就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不用了。”桃夭虚扶一把,“我不请自来,你也不用这么见外。” “喏。”聃氏低声回答。 桃夭又瞧见她身边的工具,顿感好奇,“你在做什么?” 聃氏规矩的回答,“妾在挖笋。” “挖笋?”桃夭走过去,但见竹林下散落大大小小的竹笋,“挖这些何用?除去这些竹笋,竹子还能活吗?这片竹林甚是茂盛,岂不可惜了。” 聃氏忙摇摇头,“能活,能活。”聃氏怕王后责怪,立即上前拾起一根竹笋,“冬至之前,如这种形状弯曲,根部呈尖状或外壳开裂老化,可以采挖,不会影响竹子生长,而竹壳叶嫩的,不能挖,因为来年会长成小竹。” “哦。”桃夭从聃氏手里接过细细看了看,“这有何用?” 聃氏脸色红了红,小声说道,“可以食。” 桃夭颇感好奇,“这个可以吃?” 聃氏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蘸酱吃,其味鲜美爽脆......采微,你去把刚才我做的笋取些来,请王后尝尝。” “喏。”采微退下,聃氏迎桃夭就在院中小亭入座,另有宫人倒来热茶。 桃夭见其茶中漂着一朵白菊,“这......” 聃氏道,“以菊泡茶,明目提神。” 桃夭笑了笑,“想不到你懂这么多。”言毕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细细品尝,“初尝涩口,但回味甘甜。” 见王后称赞,聃氏也笑了,“王后喜欢便好,妾身每年都会做上一些,只是众姐妹不喜欢......也就不敢拿出来。” 聃氏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桃夭却也明白,聃氏这些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她是媵女随太子妃来楚,太子妃去逝后,没人再护着她,邓姬,黄姬等人时常拿她取笑,她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而熊赀想必己经忘了宫中还有此人吧,桃夭心里叹了口气,曾经也是同枕共眠过......没有背景的女子在这后宫当真什么也不是。 桃夭四下看了看,南苑虽小,但四周种满花草,别有一番生机, 正在这时,采微端来竹笋,一片片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铜盘里,桃夭确也感到新鲜,正要下箸,叶姑抢先道,“让奴婢帮王后试试。” 聃氏顿觉尴尬。 王后身份高贵,像这种粗糙之食一般都要由宫人尝试,以护王后安全,但桃夭似乎并不在意。 她看了看聃氏笑道,“无防。”却是夹起了一片放入嘴里。 聃氏又小心翼翼抬起双眸,带着期盼的看着她。 片刻,桃夭笑道,“当真爽口。”然后又吃了一片。 聃氏这才松了口气,“王后且无多食,容易积食。” 桃夭点点头,“这等美味,为何众人不知?” 聃氏道,“如此粗糙之物,难登大雅之堂,有人觉得美味,有人却觉得涩口,这还是妾的母亲告诉妾的,妾的母亲是乡野之人,那年大灾,没有食物,只有寻些树根草枝......”无意提及这些,聃氏尴尬笑了笑,如王后这般的人怎会听她唠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拿着丝帕拭了拭嘴,“我却喜欢,可送些给我?” 聃氏一惊,“自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桃夭笑笑起身,聃氏与采微赶紧相送。 回殿的路上,玉瓒问来,“为何公主要吃那些粗糙的东西?也不让奴婢们先试试,若有异该如何是好。” 桃夭道,“本是好奇,既然聃氏也食,我为何不能,再说了,当真味道极美。” “叶姑。”桃夭又道,“当年大王与聃氏......” 叶姑回答,“太子妃嫁入楚国,只有聃氏一个媵女,而大王也未纳其她女子,大王与太子妃相敬如宾,聃氏因为年数小,并没有侍寝,待太子妃怀了身孕,聃氏年满十五,大王才招幸几次,之后太子妃殁,聃氏性子弱,邓国,随国又相继送来美人,聃氏便居于一隅。” 桃夭听言冷笑一声,“终是帝王无情。” 回到椒香殿,熊赀己坐在几案后等她。 前些日,因桃夭安排后妃侍寝之事,熊赀拂袖离开,结束了她的专宠,之后熊赀数日未来,而这两日,他虽未夜宿,白日却常常出现。 此时他正拿着一卷竹简。 “大王何时来的?”她随口一问。 熊赀笑道,“有半个时辰了,你去了何处?” “南苑。” “南苑?”显然,熊赀不记得南苑是什么地方。 桃夭故意笑道,“去看了聃氏,大王还记得此人吗?” 熊赀一窒,有些尴尬清咳一声。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未想,他直言道,“记得,是邓国来的媵女。” 桃夭在他面前坐下,似笑非笑,“聃氏身世可怜,在后宫唯一可依靠的便是大王,大王可常去走动走动。” 熊赀道,“我的心只能装下国事与你,实在没有太多的地方。” 桃夭哑然,并不因他的“表白”而感动,而是认定了他的无情,只在心里冷笑一声。 熊赀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扬了扬手里的竹简,“你喜欢看书?” 他明知故问,在行宫时,她几乎将那里的竹简翻看完了。 桃夭回答,“闲来时,用来打算时间。” “如此,我那里还有许多竹简,满满一屋子,你可以去看看。” “不用了。”桃夭直接回绝。 “不仅如此。”熊赀又道,“那些竹简来自诸国,涉足极广,也杂乱无章,有时我要寻找起来,也颇为困难,你去帮我整理一下吧。” 桃夭惊讶,“难道大王宫里没有宫人?” “我不放心他们,有些竹卷是孤本,极为珍贵,也该重新抄录一份。”言毕,熊赀起身,“现在可随我去。” “嗯......?” 当桃夭站在仪元殿书房时,才真的意识到,熊赀说的杂乱无章不为其过,这是一间极大的书房,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堆放着上百上千卷竹简,皆乱七八杂,横七竖八的放着,还有好些散落在地上。 “这......平时没人来打理?” “我不许他们进来,有时我看过的书被随手一扔,连自己也不知在何外,久而久之,便成这样了。” 桃夭有些诧异的看向熊赀,这样一个有章有顺的人,也会有如此“邋遢”的一面。 熊赀被她看得微不自在,“如何?可愿帮我整理?” 桃夭道,“我可以拒绝吗?” 熊赀笑道,“不行。” 桃夭白了他一眼。 之后,熊赀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卷,然后坐到窗下的几案后翻看起来,而桃夭的目光落在那些书架上,一排排走过...... 书房内安静之极,赵升悄然的退了出去。 屋外。 阿喜迎了上来,“司宫,大王要整理书房为何不让奴婢来做?” 赵升敲打他的额头,“你懂什么?” 阿喜摸摸头,“不会是大王责怪奴吧,昨日,奴才打理了一番,奴也不知,今日为何就变成这样了。” 赵升呵呵一笑,他才不会告诉他们,昨夜,大王可是一夜未睡,只将这里弄得乱七八杂,大王想与王后亲近,奈何王后从不来仪元殿,大王也不能常去椒香殿,便找了这么个借口,想想也真是煞费苦心。 赵升回头看了看书房,笑着离开。 第190章:亲吻 从此,桃夭有了新的任务,除了后宫之事,还兼顾熊赀文书,他大可安排一位小史,熊赀敷衍不方便,可她不明白那里就不方便了。 有时她不愿去,更多不想与他独处,但赵升总来请,“王后,大王要找晋国的书,不知放在了何处?” “大王不知,我怎么知道?” 赵升诧异,“王后不是在帮大王整理书房吗?” 桃夭无言以对,只得随赵升而去。 然后与熊赀在一堆竹简里翻找大半日。 如此折腾几次,她也累,觉得还是用些心将这些书简整理出来才好,于是不用赵升来请,她每日都会来了。 有时,也会被这些书所吸引,一看便是一日。 她与熊赀见面的机会多了,而熊赀下朝后,往往会来书房处理国事,有时还有大臣进见,熊赀也不避讳,他与大臣在外谈论国事,她在内室整理竹简,当那扇门关闭,又有一道通道,她自然听不见。 不过,偶尔出了那扇门,也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 比如彭仲爽说起他的妻妾相争,他大为恼火,直言女子难处,甚至把女子批得一无是处,只会添麻烦。 桃夭正好从内室出来。 彭仲爽惊鄂不己。 桃夭看也不看他,直直朝外走去。 “王后?”他指了指桃夭,看向熊赀,忘了行礼。 熊赀笑着点点头,“你口无遮拦的毛病总得改一改。” 至此,每当彭仲爽到来,都要问问王后在不在。 而桃夭却说,“想不到令尹与大王不谈国事,竟谈这些有用没用的。” 熊赀只笑不语。 桃夭出入这里,也不可避免遇上一些大臣,如公子元。 两人本没有什么交集,点头施礼后各自离去,不过每次公子元看见她的背影都要沉默片刻。 这日桃夭整理书简,熊赀与大臣在外谈话,桃夭不便出去,拿起一卷看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了,熊赀来到她身边,她未查觉,熊赀看她半晌,将她抱起走出书房,一路朝寝室而去。 待她半夜醒来,只觉口甘舌燥,她嘀咕一句,“渴。” 只觉有人扶起她,她以为是玉瓒,“玉瓒”将杯子放在她唇边,她张口喝了一大口。 “还要吗?” 她摇摇头。 嗯?不对。 她猛的睁开双眼,但见身边的人是熊赀。 他,怎么在这里? 她一惊,他抢先回答,“你在书房里睡着了。” “这是那里?” “我的寝室。” 桃夭要离开,被他按住双肩,“己是深夜,你还要回吗?” “我......”桃夭有些懊恼,“你为何不叫醒我?” 熊赀没有回答,只将她看住。 屋内灯光昏暗,他一身白色寝衣,未束发,散落在肩上,目光灼人。 她尴尬心慌,暗暗后悔。 屋内安静极了,只有嘶嘶的烛火燃烧声。 她不由得推开他,他的眼神让她发毛,“你想做什么?” “这里没有耳房。”他却说来。 桃夭低下头,“我走。” 他再次拉住她,顺即将她抱住,她惊呼一声,身子僵硬。 “熊赀你说过不逼我。”她喘着粗气,心急之下直呼他名字。 “我知道。”他不责怪。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道,“半夜三更,你从我房里走出,明日宫中会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会说,王后失宠,或是王后得罪了大王。” “如此甚好。”桃夭直言。 熊赀在她耳边吃吃笑来,“宫里的人都爱看脸色行事,你初来楚宫,又无外臣母国支持,我怕她们会欺负你。” “我不怕。” “我不能让你冒险。”他扳过她的身子,“你我皆在宫里长大,如何不知宫中手段。” “你若真心为我,又何必将我掳来这里?”桃夭冷笑。 “因为我想与你在一起。”他回答得干脆,抚去她额上碎发,她避开头,他又抚上她的脸。 二人这般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熊赀说来,“国君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国君会权横诸国形势,迎娶她国女子再所难免。”桃夭听言甚为诧异,他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他。 “国君无法像平民百姓那般,做到一夫一妻,但他的心始终只有一人。” 他拿起她的手抚在他心口上,他在说他自己。 桃夭一怔,挣扎开来,“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日你与公子从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些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明白。” 桃夭又是一惊,他会考虑这些? 她皱着眉,“明白了又能如何?” “我很愧疚。” 桃夭突然觉得好笑,她冷笑一声,“这无非是你们的借口,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只能忠于自己的夫君?不过,也有贵女养面首,所以你不用愧疚......” 天知道她为何要对他说出这些,或许是公子从纳了妾,她同情鹿鸢,知道聃氏受冷落孤居一处,她可怜聃氏,心中难免起了怒火,又或许,因为蔡季,他的后宫也是众多女子,她内心的嫉妒,便脱口而出。 却被他顿时打断,“你敢。”他厉声言词。 桃夭似乎要故意激怒他,他生气,她便高兴,“有何不敢?” 她当真大胆,当着他的面还能说这样的话。 他先是一僵,随后脸色一变,他是温和的君子,是睿智的帝王,也是一个男子,听了这样的话,如何不气?他将她推到在榻上,压上她,将她的双手束在两侧。 她高傲的抬着头,不示弱。 他看着她挑衅的目光,突然又是心中一荡,对着她的嘴就吻了下去。 她大惊,瞪大着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他只是想惩罚她,可是一接触到她的唇,他浑身血液都在跳动,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颤抖的亲了亲,然后不顾一切的挑开她的牙关...... 感到什么伸入她的嘴里,与她的舌纠缠在一起,她才回过神来,推不动他,一口咬在他的舌上。 一股腥味在二人嘴里散开,他顿时放开她,喘着粗气扑在她的脸上。 她满脸通红,他怎么可以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 以前蔡季吻她,只是碰碰她的唇,这人简直是......她又羞又怒,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他见她恨中的恨意,心中一惊,慢慢放开了她,心里难受极了,她还是这么排斥他吗? 她瞪着他,也不说话,但那眼神......他只得从她身上起来,与她平躺在榻上,平息了情绪,便规规矩矩双手放于胸口,但他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个吻,他还在回味。 过了良久他才说道,“桃夭,你为何不试一试接受我,接受这个新的身份。” 桃夭没有回答,咬着唇,逼回了泪水。 接受这个新份?抢来的新份? 忘记一切仇恨吗?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我灭了息国。”熊赀继续说道,“我说过,便是没有你,我也会灭息,有了你,我更会如此,你何不想一想,有了楚国的保护,息人会过得更好,还是你在乎息夫人的身份?我相信你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再者,楚王后只会更加尊贵。” 他偏头看她。 她睁着双眼看着纱帐,一颗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熊赀只觉心口痛疼难忍,最终他叹了口气,“罢了,我去软榻上睡,适才我......终是心急了。” 他起身披了件外袍下了榻,还不忘为她夹了夹被子,方才离去。 第191章:窥探 接下来两日,桃夭未去仪元殿,熊赀也未派人来唤她,桃夭心思沉重,越发感到熊赀对她己经不耐烦了。 这日她终于鼓起勇气,向熊赀要了令牌,直言出宫散心,熊赀允了,让斗丹跟着,只为护她安全,但在桃夭眼里,只会往坏处想,无非是监视她罢了。 她坐在马车上,绕着城走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东市那间酒肆,她只着贵人打扮,旁人只道是那家贵女,不作他想,立即引她进了一间雅间,她点了一壶酒,细细品着,斗丹及几位护卫都在一旁侯着,“这是陈酒?” 小厮回答,“正是,酒肆老板正是陈国人。” 桃夭突然涌起一丝乡愁,又问,“可有陈国食物?” 小厮回答,“这......小的刚来,确也不知那厨者是否会烹煮陈食。” 桃夭看向玉瓒,“你去看看,叫他们上几道陈国之食。” “喏。”玉瓒随小厮退下,斗丹只看了一眼。 片刻,玉瓒回话,“奴婢点了几分公主喜欢的菜。” 桃夭点点头不再言语,目光落在楼下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进了食,桃夭便坐车离去。 马车上,玉瓒小声说道,“奴婢见着陈奂了,己将公主的话告诉了他。” 桃夭急道,“他怎么说?” 玉瓒道,“药不难寻,五日后便可去取。”言毕,玉瓒好生担心,“公主当真要这么做吗?” 桃夭紧皱着眉,玉瓒又道,“陈奂说,这种药伤身。” 栎夭冷笑,“我别无选择。” 玉瓒顿时红了双眼。 回到宫里,桃夭坐在几案上休息,玉瓒端来了茶水与瓜果,叶姑收拾着案上的竹简。 桃夭看着那些竹简,目光沉了沉。 “王后好几日未去仪元殿了。”叶姑道。 桃夭皱起了眉头。 “王后在楚国没有势力,只有大王才是王后的依靠,王后要保重自己。”叶姑说来。 桃夭看向她,“姑姑。”欲言又止。 那日主仆二人虽然交了心,但桃夭还是未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叶姑,这必竟不是一件小事,关系到身家性命,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但是叶姑好像查觉到什么,将一卷竹简交到桃夭面前,只道一句,“去吧。” 桃夭咬了咬唇,“姑姑知道我要做什么?” 叶姑道,“奴婢不知,不过王后今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连老奴都能看出王后的心思,难道这宫中就没有别人吗?” 桃夭心下一颤。 叶姑叹气道,“那怕王后再不喜欢大王......也只有大王才能护着王后不是吗?” 桃夭点了点头。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自己不是早有这个准备了吗?这般犹豫不决连自己也鄙视自己了,她整理一番衣衫,“走吧,去仪元殿。” 桃夭到了仪元殿,熊赀不在,宫人说,大王去了栖鸾殿,因邓侯来了。 宫人要去禀报大王,桃夭说不用了,她想了想,自个儿进了书房,这么多书,她只整理了一小部分,桃夭坐下来,继续未完成的事。 * 邓侯是来看望武后与邓姬的,因两年前伐邓一事,邓侯与熊赀起了矛盾,两人之间的甥舅之情早己明存实亡。 武后设宴想化解这份矛盾,因而没有请朝臣。 栖鸾殿歌舞声平,但殿内气氛却不怎么和谐,熊赀对邓侯尊敬有佳,邓侯脾气大,自是没能给熊赀好脸色,但又没有实力,不敢当场反脸,言语之间指桑骂槐,极为不敬。 邓姬为父亲感到委屈,站在母国这边,不加以劝说。 殿上有乐人献舞,武后特意安排了一曲邓国民风的舞蹈,丰收之年,全家欢庆的场面。 邓侯哈哈大笑起来,他指了指献舞的一幼儿,“大王如这般大小时,我曾带大王到田间视查,那时大王还五谷不分呢。” 武后听言脸色一变,朝邓侯瞪来,邓侯不以为然,又道,“大王射艺也是我所授,我曾送给大王一把长弓,教大王狩猎,大王可还记得。” 熊赀笑道,“自是记得。” 邓侯又冷笑一声,“大王还记得我曾说过什么?” 熊赀道,“舅舅希望侄儿拿着这把长弓在战场上杀敌立功。” 邓侯凌厉道,“可是大王拿着这张弓对准的是自家人呀。” 邓侯说完,正遇歌舞完毕,殿上一片安静,但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火药味。 熊赀垂了垂眸,收敛了笑容,“舅舅,侄儿先前与舅舅说的话,还请舅舅好生考虑......” 宴会前,二人曾在书房秘谈,但不足半刻钟,邓侯便怒气而出。 邓侯听言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忽尔将酒樽一扔,嗖的起身,“孺子欺人。” 言毕,长袖一拂,扬长而去。 众人惊讶不己。 “君父。”邓姬见此立即追了出去。 武后紧紧皱着眉头,朝熊赀看来,“大王与邓侯说了何话,让他如此气恼?” 熊赀叹了声气,起身来到母亲面前,“阿母,儿子希望舅舅能归顺楚国。” “归顺?”武后不解,“邓己是楚的附庸,还要如何归顺?”言毕又是一惊,“难道你要......”她瞪大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 熊赀没有回答,“阿母,让儿子扶你进去休息吧,此事,容后再议。” 熊赀上前欲扶武后的手,被武后避开,“我自己能走。”武后站起来,身子微微一抖,被英姑扶住。 武后走子两步,又转过身来,“赀儿,你能当个这个大王,你的舅父没少出力,母亲将话阁在这里,你若当真要动你舅父,动邓国,母亲便死在你面前。” 熊赀听言脸色一变,掠袍而跪,武后闭了闭眼,由英姑搀扶着离去。 熊赀踏着月光走在宫道上,心事重重。 赵升跟在他身后,默默不作声。 己是盛夏,天气炎热,连风也是热的。 “赵升。” “老奴在。” “你说寡人是否心狠了?” 赵升赶紧说道,“大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国。” 熊赀苦笑两声,没在说话,继续朝前缓缓走着。 “大王不回殿吗?” 熊赀道,“去锦瑟殿吧,寡人想去听听婷儿的笑声。” 熊赀的到来令随姬意外,她立即出门相迎,熊赀问,“婷儿呢?” 随姬回答,“己睡了。” 熊赀哦了一声,随姬以为他就要离开,却见他大步朝内室而去,她有些怔然,还是一旁的绿衣扯了扯她的衣衫,她才回过神来。 来到内室,但见熊赀坐在榻前看着长公主,烛火映在他的脸上, 是那般的温馨,随姬突然很感动,就这么守着女儿,守着夫君足矣。 她上前两步,轻声问道,“大王可是从栖鸾殿而来?” 熊赀嗯了一声。 随姬想了想,“大王心情不好?” 熊赀朝她看来,随姬跪坐在他脚下,仰着头看他,“听说母后设宴,宴请邓侯,这么快就散了?大王可是醉酒了?” “嗯?”熊赀挑挑眉。 随姬笑道,“妾馋酒了,大王可陪妾饮两樽?” 熊赀见她模样,笑了,“你如何看出寡人心情不佳?” 随姬道,“大王藏得好,但妾还是知道......”她知大王不想别人窥探他的心思,点到为止,即刻转了话题,“不过妾身酒量不好,只能饮少许。” 果然熊赀微责,“揣测君意,随姬可知是过?” 随姬将头埋在熊赀的膝上,低声道,“妾知道,但大王也是妾的夫呀,夫君心里有事,妾当为夫君解忧,夫君不愿说,妾不问。” 熊赀低头看她,半晌叹了声气,牵起她的手来到几案后坐下,“绿衣为你主子拿酒来。” 绿衣高兴应答退下。 这一夜,熊赀宿在锦瑟殿,桃夭起床时,众姬来请安,唐姬有意无意提及此事,笑道,“这个月随姬可是侍寝了两次,好似不合规矩吧。” 随姬道,“大王来看长公主。” 唐姬噗嗤一声,“你的意思,大王没招你侍寝?你与大王是分床而眠?” 有人低声笑来。 随姬没有回答,依旧端坐着。 桃夭言道,“长公主是大王唯一的子嗣,大王自当偏爱,只是......”她看向随姬,笑道,“随姬不可借此乱了规矩。” “是。”随姬应道。 唐姬与黄姬都不悦的瞟了她一眼。 邓姬心中有事,意外没有发言,桃夭又敷衍两句,便让众姬散了。 之后,她去了仪元殿,熊赀下朝时,阿喜禀报王后来了,他很是意外。 阿喜继续说,“昨日王后便来了。” 熊赀一怔。 赵升赶紧打他的头,“为何不早说?” 阿喜抚着脑袋,“王后不让说......” 赵升还在教训阿喜,熊赀大步走进书房。 第192章:事端 桃夭正在查看竹简,在她的面前竹简堆成小山,熊赀轻轻走向她,她听到脚步声,垂了垂眸,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施礼,“见过大王。” 熊赀上前两步,将她扶起,“你......来了。” “嗯。”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桃夭道,“答应过大王的事自当有始有终。” 熊赀点点头,“甚好,你......忙吧,我就在这里看会书。” 桃夭继续坐下,拿起竹简。 熊赀就坐在不远外,看着她,心里大大放松下来,上次的事,他以为,她恼了,他正愁着如何打破这个僵局,此番看来,她似乎不再生气了。 他心里高兴,又不知如此何开口,见她一本正经的做着事,他思索着,又见她面前几案上摆着许多小木牌,他指了指,终于找到话题,“这是何用?” 桃夭道,“正如大王所言,这里的书涉及广泛,我先将他们归类,天文,历法,乐律,地理,农业,宗法,礼仪,然后再按不同的国家一一摆放不同的书架上,这些木牌挂在书简下,便是记录此卷竹简的内容,我再书写一卷目录,将竹简摆放的位置记下,以便大王需要时寻找。” “如此甚妙,我只一卷目录便可知书在何处。” “正是。”桃夭道,又低下头书写。 熊赀让宫人将奏章送来,也开始处理政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房静悄悄,只有翻阅竹简的声音。 熊赀不时抬头看她,竟升起一股子满足感。 有时侯幸福很简单,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怕不说一句话,便是这样静静相处,也让人心满意足。 赵升进来时,便见这样一幅情景,他笑了笑,不想打扰他们,但还是问道,“膳食己准备好了,大王,王后可要用膳?” 熊赀抬起头,看向桃夭。 桃夭点了点头。 赵升赶紧挥了挥手,片刻,宫人端着食物进来,分别放在二人几上。 熊赀又让赵升将肉食端到桃夭面前。 桃夭没有拒绝。 进了食,桃夭再次拿起竹简。 熊赀道,“如果累了可以休息,这些竹简要整理好并非一日之功。” 桃夭道,“大王国事繁忙需要这些竹简,我自当尽力做好。” 熊赀不忍她如此劳累,走到她面前,将竹简从她手里取下,“出去走走。” 桃夭抬起头,见他目光深邃,她却是一本正经,“大王昨日宿在锦瑟殿?” 熊赀愣了愣,“......是。” 桃夭眉头微皱,熊赀心跳加速,拭探问道,“你不乐意?” 桃夭心想,我很乐意,是众姬不乐意,来告状了,但她不能这么说。 “大王应该按照后妃之制招幸姬妾。” 熊赀一窒,牵着她的手抖了抖。 “我连这点自由也没有了?”他失笑。 桃夭道,“大王需忍住。” 忍住?熊赀抬头,好笑看着她。 桃夭苦口婆心,“大王要一视同仁。” “是,既然去了两次锦瑟殿,是否也该去两次椒香殿?” 桃夭一僵,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顿时脸红了起来。 她抽回了手,顾左右而其他“我还要为大王整理竹简。”言毕又拿起案上的竹简。 熊赀见她两颊红润,很不自在,不敢再“造次”,害怕再次吓到她,他明白,要她接受自己,也并非一日之功,今日她能主动来,是否说明有些进展了?他有这个耐心。 熊赀回到自己位上,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处理政事。 一日便这么过去,桃夭走出仪元殿,天色己暗。 赵升以为王后要留宿,但大王没有相留,他看着王后的背影,问道,“王后有所松动,大王为何不留下。” 熊赀站在回廊上,目送着她,“她还在犹豫。” 赵升又道,“若这些书简整理完毕,王后还......大王要如何?” 熊赀瞟他一眼,“你就再去给寡人找些书来。” 赵升嘿嘿一笑,“那还不简单。” ...... 桃夭回到椒香殿,感到十分疲惫,玉瓒捏着她的双肩,“公主这么累,也不必天天去,隔两日去一次,想必大王也不会责备公主。” 桃夭道,“无防,看看那些书,何尝不是受益。”片刻,“与陈奂约定的时间是否在明日?” 玉瓒点了点头。 “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出宫,就说我喜欢那家做的陈国菜食。” “奴婢明白。” “一切小心。”桃夭叮嘱道。 次日,桃夭起得晚些,今日不是众姬请安之日,她吃了晨食,便去了仪元殿,熊赀下了朝未回书房,听宫人说,斗伯比病重,熊赀去了斗府。桃夭担心着玉瓒,在仪元殿呆了两个时辰,便回到椒香殿,玉瓒果然回来了,将一个小瓷瓶交到她手里,桃夭松了口气,将瓷瓶收在木箱里。 然后,她坐着愣愣发呆。 这时,叶姑端着食鼎进来。 玉瓒笑问,“这是什么?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叶姑道,“邓姬送来的食物。” “邓姬送来的?”玉瓒惊讶,桃夭也感到诧异。 叶姑道,“适才王后还未回来,邓姬亲自送来这鼎汤肉,说是邓侯给武后,大王带了两只鳖,邓姬不敢独食,特意给王后送来一鼎。” “鳖?这可是珍品。”玉瓒听言立即上前,看了看食鼎,“在陈宫公主只吃过一次,可香呢......可是,邓姬为何要给公主送来?” 叶姑道,“鳖是难得的珍品,邓国盛产此物,传闻非身份高贵者不得使用,每年邓国都会进贡楚国,此番邓侯入楚,必是给邓姬也带有......而邓姬怕是向王后炫耀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瓒点点头表示懂了,她拿起勺子,舀了一碗,递到主子面前,“既然是贡品,公主快尝尝。” “等等。”叶姑开口道,“还是让奴婢为王后试菜吧。” “咦。”玉瓒笑道,“莫是姑姑也馋了?” 叶姑嗔她一眼,“小丫头懂什么。” 玉瓒朝她吐了吐舌头,桃夭笑来,“无防,邓姬大张旗鼓的送来,我还怕她下毒不成?”言毕,倒也端起碗喝了两口,“的确鲜美,却没有当初的味道。” 桃夭一时想起与父亲进食的情景。 玉瓒听言怕她伤感,立即上前说道,“公主再吃些,邓姬送来的美食,不吃白不吃。” 桃夭与叶姑都笑了起来。 进了食,桃夭拿起从书房带回的竹简,是一卷关于息国的记载,奇怪了,她在息宫没有瞧见过,在楚宫却能看到。 想必楚灭息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或许早在武王时期,楚国便有这样的打算。 桃夭不由得想到那日在城楼上,熊赀说过的话,楚国几代君王的志向便是统一南方,挥师北上。 如此,她的复国之路将是多么艰难,但是她不怕,想到息出,想到息侯,还有那么多息人,还有蔡季会帮她,有他的支持,她只觉一股热血沸腾,充满了活力...... 然而胸胃为何一阵翻滚?桃夭顿觉身子不适,下腹痛疼难忍,额上,背上直冒冷汗,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污秽之物。 “公主?”玉瓒正端着瓜果进来,见此大吃一惊。 桃夭脸色苍白如纸,“玉瓒......”她紧紧捂住腹部,只说了两个字,便晕了过去。 第193章:中毒 熊赀在斗伯比府邸,斗伯比己是奄奄一息,他拉着老令尹的手,心情沉重难受。 斗伯比反而露出笑容,“大王不要担心老臣,生死由天,老臣这一大把年纪了,该去见先王了。” 熊赀动情开口,“老令尹......有先祖保佑,老令尹还能为楚国尽忠。” 斗伯比摇摇头,“老臣这几日都梦见先王,先王对老臣说,你这老家伙还不来陪寡人下棋?”斗伯比笑道,“楚国有大王在,老臣放心,先王在九泉之下也安心。” 熊赀眼眶湿润,说不出一句话来。 斗伯比又是一阵咳嗽,眨眨眼晕睡了过去。 熊赀令左右好生照顾着,走出了屋子。 屋外有好些人侯着,斗氏一族皆来了,依次跪在一则,熊赀扶起斗伯比的夫人,是一位年轻的贵妇,此女不是斗伯比元妻,乃续玄,正是鹿鸢的母亲。 “夫人好生保重身体。”熊赀道。 斗夫人拭着泪点头。 在斗夫人身后是斗班,斗谷兄弟两,皆神色悲痛,熊赀对他们说道,“你们要好好读书。” “喏。”兄弟两同口同声。 斗夫人身旁是鹿鸢,熊赀眉头一皱,“公子从呢?” 鹿鸢低着头,怎敢说公子从不知去向。 熊赀岂能不明白,他厉声朝左右说来,“去将公子从寻来。” 左右立即领命而去。 熊赀叹一声气,正要转身离去,一宫人“蹬蹬”的急步跑来,“禀大王,宫里传来急信,王后病重,晕迷不醒。” 什么? 熊赀一惊,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赵升立即提及那宫人的衣领,“你说清楚来。” 宫人道,“王后突发疾病,晕迷不醒。” 赵升将宫人一推,但见熊赀己大步离去。 众多斗氏人也听到消息,皆是一片惊讶。 椒香殿: “公主?公主?” 玉瓒跪在榻前,不停的唤着主子,殿内的宫人都跪了一片,叶姑也不停的试着泪水。 医者正在给桃夭把脉,桃夭虽晕迷,但显得极为痛苦,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子还不停的抽搐。 突然,又吐出一口秽物。 众人皆吃了一惊,玉瓒哭着赶紧拭着主子的嘴。 武后及众姬皆侯在外殿,神色各一。 “王后怎会突发疾病?” “看样子挺严重。” “难道王后有旧疾?” 众姬小声议论着。 一阵脚步声,却是邓姬来了。 她的脸上带着难以掩示的兴奋之色,但见众人皆在,才收敛了一番,朝武后一礼,“母后,王后这是怎么了?” 武后看着她没有回答,眼神有异,邓姬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又听内室传来玉瓒的哭声。 邓姬一双手交叉放着,紧紧握在一起。 随姬瞟她一眼,低下了头。 片刻,“大王驾到。” 众人立即施礼,熊赀如风而入,理也未理这些姬妾。 “母后?”他大步来到武后面前,武后道,“医者正在诊治。” 这时医者走了出来。 熊赀上前两步,“王后怎么样了?” 医者额上冷汗连连,他“咚”的一声跪下。 这......是何意? 熊赀心觉不妙,急吼道,“说!” 医者身子一颤,“王后腹痛,呕吐,眼下青紫,这是......这是中毒的症兆呀。” 什么? 中毒? 一语激起千层浪。 不是旧疾,是中毒?谁下的毒?下的何毒? 众人惊呆了。 有人要谋害王后? 熊赀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中毒?” 医者点点头,拭了拭额上冷汗。 “何毒?” “臣......还未查出?”医者见大王脸色,立即又道,“臣己施针,但愿,但愿......王后能挺得过来。” 医者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熊赀一脚踢在地上,又立即将他提起,“寡人命令你,必须救活,否则,寡人灭你九族。” 医者顿时瘫倒。 熊赀将他一丢,霍然转过身,目光凌厉的在众人面前扫过。 众姬皆被吓住,跪了下来。 凭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王,目光如刀似剑,便是武后也被深深震撼。 “赵升。” “奴在。” “给寡人查,好好查,一个都别放过。” “喏。” 熊赀大步而入。 武后跌坐在位子上,有些恍惚,突然朝邓姬看去,邓姬茫茫然,身子一抖。 熊赀越过屏风,挑开纱幔,待见榻上的桃夭,一颗心紧紧纠在了一起。 昨日还见她,两人在书房呆了一日,她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竟成这般模样? 脸白如雪,眉头紧皱,极为痛苦,他三两步来到榻上,紧紧抓住她的手。 “桃夭......” 他嚅嚅唇,竟是好半天才唤出她的名字。 她自是听不见,他又唤了几声,突见她又呕吐起来。 玉瓒立即拿出丝帕,熊赀接过,半扶起她,为她拭嘴。 “怎会这样?怎么这样?” 玉瓒哭泣,“大王,公主一直在吐,一直在吐。” “医者,医者。” 医者正在写药单,闻言又慌忙而入,再次拿出银针...... 殿外,众姬不知所措,武后平息情绪,“都退下吧,别都杵在这里。” “喏。”众姬皆退。 “邓姬,你随我来。”武后唤住邓姬,邓姬步子一顿。 栖鸾殿。 武后屏退众人,拍响几案,“大胆。” 邓姬“咚”的一声跪下,“母后?” “你说,是不是你?” 邓姬抬头,一脸茫然,片刻回过神来,大吃一惊,“母后此言何意?难道母后是怀疑臣妾?” 武后瞪着她,“你的心思是什么,我怎能不知?你对王后的敌意从来都不避讳,你当真胆大妄为了。” 邓姬真是吓了一跳,“母后,臣妾没有。” 武后仍瞪着她,并不相信。 邓姬跪移两步,“不错,我恨王后,那后位本该是我的,是她狐媚了大王,不瞒母后,臣妾的确希望她死。” 武后气得直哆嗦,但听邓姬又道,“但是这次绝不是臣妾。” “不是你?我见你高兴得很呀。” “臣妾自然高兴。”邓姬抬头挺胸,“想必还有他人也不喜王后,臣妾还要感谢那人,帮了臣妾一个大忙。” “啪。”的一声,邓姬被挨了一个耳光。 邓姬瘫在地上,捂着脸颇感委屈。 武后目光凌厉的打量着她,心思却己转了千转,这个侄女的性子,她自然了解,见她这番模样,难道真的不是她? 她来到邓姬面前,“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 邓姬咬着唇,“不是臣妾,但臣妾见王后如此,当真觉得解气。” “住口。”武后厉声吼住,“你适才说,这次绝不是你,难道以前你曾做过?” 邓姬听言一惊,才知刚才的话露了马脚。 邓姬支支吾吾,目光开始闪烁,“妾,妾没有。” 邓姬的性子是个瞒不住心事的人,武后从她的神色中己然猜到。 “王后在行宫受刺,宗庙断旗可是你所为?” 邓姬惊鄂,“没有,没有,断旗之事不是臣妾所为。” “如此,行刺一事是你做的了?” 武后三两句便套出她的话来。 “啊?”邓姬紧紧捂住了嘴。 武后闭了闭眼,失望又愤怒。 邓姬爬上前抱住武后的腿,大哭道,“母后,妾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王,更是为了邓国呀。” 听到邓国二字,武后身子一个踉跄,她何尝不知。 为了自己的母国,她与自己的儿子“作对”,为了自己的母国,她与儿子也是越走越远。 可邓国是如此的不争气,邓侯昏庸,邓女更是不值一提。 武后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疲惫。 她挥了挥手,“下去,回你的华音殿,在这节骨眼上,不要再惹出事来。” “喏,喏。”邓姬赶紧拭了泪水,由芷兰扶着跌撞的离开。 “武后?”英姑上前,扶着主子回到位上坐下,“奴婢看此事不是邓姬所为。” 武后叹了声气,点了点头,“我是怕赀儿借着此事为难邓国。” 英姑不解,“这是为何?” 武后道,“王后中毒,显然是人为,连我都怀疑邓姬,赀儿不会怀疑她吗?再者邓侯正在楚国。” 英姑一惊,“可是这不是邓姬所为呀。” 武后冷笑一声,“毒杀王后是怎么罪,赀儿只需要一个借口,便可以再灭邓了。” 英姑也吓出一身冷汗,“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武后靠在软榻上,缓缓道来,“你去请公子章入宫。” 第194章:是谁? 椒香殿: 熊赀守着桃夭,桃夭经过医者施针,己经不再呕吐,但仍旧昏迷不醒。 医者送来汤药,奈何喂不进口,玉瓒与叶姑着急得不行。 “让寡人来。” 熊赀接过汤药,一勺一勺的喂,汤药从嘴角流下。 玉瓒己完全失去主张,“怎么办?怎么办?公主不吃药......” “无论无何也得让王后吞下汤药,否则,今晚难以熬过。” 医者的话更是令众人心下一凉。 “桃夭”熊赀在她耳边唤道,“你听到了吗,你再不喝药,便会有性命之危。” 桃夭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恨我,你嫁我是如此心不情愿,你想怎么做?只要你醒来,我都答应你。” 还是没有反应。 不过,众人都被熊赀这话惊住,连玉瓒都不由得看向他。 “你想见息侯,我答应你去见他。” “你想去息地,我也允了。” “你若......”熊赀看着她,神色悲伤,“我都可以答应你。” 然而,桃夭还是没有反应,药依旧喂不进。 熊赀急而生怒,“你再不喝药,再不醒来我将拿息人问罪。” “拿息侯问罪。” “拿蔡季问罪。” 威胁的话也不起任何作用。 玉瓒紧紧捂住嘴,见着自己的主子,脸色越来越白,气息也越来越弱,“大王,公主她......” “闭嘴。”熊赀低吼道,好似明白她要说什么,突然伸出手指扣住桃夭的下颌,逼得她微微张开了嘴,然后,他端起汤药,大大喝了一口,对着她的嘴喂了下去。 “大王......”众人见此惊呼。 王后中毒,恐毒会传染,大王不介意。 王后吐了一地污秽之物,身有不洁,大王不介意。 众人纷纷感动。 随姬进来,见了这一幕顿时泪流满面。 “主子?”绿衣忍不住惊讶出声,随姬看她一眼,又悄悄而退。 宫道上,“想不到大王这么在意王后。”绿衣感概,又赶紧住嘴,小心的看了看随姬。 随姬苦笑一声,抬头看着布满红霞的天空,感到一场风雨就要来临。 绿衣想了想,“主子,王后怎会中毒?” 随姬不免想到适才邓姬的表情,她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回宫煮些热粥,大王这几日怕是要劳累了。” “那王后会好起来吗?” 随姬皱着眉,没有回答。 “公主喝下去了。” 玉瓒高兴的叫起来,叶姑也松了口气。 熊赀喂完药,更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满头大汗,衣衫上全是药汁,但他的心情没有丝毫放松,他将桃夭扶着躺下,令玉瓒为她换身衣衫,又走到屋外,询问医者。 宫里所有的医者都来了。 赵升也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衫,熊赀没有接,问道,“查得如何,王后中的何毒?” 医者们汗颜,还是硬着头皮说,“不像虫蛇之毒,更不是鸩毒,但王后症状,呕吐不止,双手浮肿,眼带青紫,却又是中毒之兆。” 熊赀冷哼一声,“可解?” 医者道,“吃了药,还得看王后接下来的情况......” 熊赀听言,“啪”的一声啪着几案,“试情况而言?尔等如此不中用?” 医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熊赀厉眼扫过众人,其中一医者,颤抖道,“若是知道王后中的何毒,或许,或许可以对症下药。” “如此,尔等何时能查出?” 医者们那里知道,有医者冒死说道,“既然是中毒,定从口入,可查查王后毒发前都吃了些什么。” 一句话提醒了叶姑。 叶姑惊呼一声,引得熊赀朝她看来。 叶姑是宫里老人,怎么会忘了那些诡计。 她四下张望,见几案上那个食鼎还在,于是端了过来,无比紧张的说道,“回大王,王后喝了此汤不足半刻,便腹痛呕吐不止。” 医者们一听赶紧围在一起查看。 “鳖?” “正是。” 熊赀猛的起身,“可是邓侯带来?” 叶姑道,“是邓姬送来的。” 熊赀心中一跳,目光是从来没有过的阴鸷。 * 夜己深了,椒香殿依旧灯火辉煌,一片忙碌。 医者们侯在外室商量医治的法子。 宫人们在回廊上随时待命,斗丹带着禁军开始搜查盘问。 而内室却是一片安静。 熊赀守在榻前,赵升,玉瓒与叶姑陪着。 桃夭在晕迷之中依旧是一幅痛苦之色,熊赀握住她的手,只觉心如刀割。 期间他又喂了她一次汤药,到了下半夜,她突然发起热来,熊赀心急如焚,不停用凉水擦拭她的手脚及额头,待有所好传了,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着。 他记起以前,有一次她受了寒生了病,他也是这么握着她的手,守着她。 那时,她意识清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赀哥哥我会死吗?” 他笑着摸她的头,“胡说,吃了药就会好了。” “如果不好呢?” “没有如果。”他道,刮了她的鼻子。 “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赀哥哥会护着你。” “真的?” “嗯。” “那你不许走。” “好,不走。” ...... 有他护着,她一定没事,可是如今她却躺在榻上,生死一线,却偏偏是他带来的。 熊赀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放在唇边,自责不己。 一直自信能保护她的人却给了她无尽的痛苦,他以为将她接到身边,给她最尊贵的身份,她便无忧了,可并非如此。 一旁的叶姑与赵升见此,默默的低下了头,只有玉瓒别有一番感触。 天边泛起了白光,天亮了。 “大王,早朝时间到了。”赵升在一旁提醒道。 熊赀这才回过神来,再次摸了摸桃夭的额头,松了口气。 赵升挥手,阿喜等宫人端来热水,取来朝服给熊赀换下。 熊赀交待一番玉瓒与叶姑好生照顾着便走出了内室。 医者还侯在外,一个个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只因他们至今也没有查到王后中的是什么毒,那鼎汤肉也没查出问题来。 熊赀目光一扫,医者皆匍匐于地,瑟瑟发抖,从未见大王发这么大的火。 熊赀长袖一甩走出了椒香殿。 王后中毒晕迷未醒,早在朝中传来。 朝上彭仲爽帅先提出要求惩办凶手,众臣皆咐合,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彭仲爽道,“听闻王后是喝下一鼎汤羹才至晕迷不醒。” 熊赀目光深暗,“然。” 彭仲爽道,“而那汤羹正是邓姬所送。” 众人怎能没有听出其中深意,议论纷纷,熊章心下一紧,赶紧出例道,“不知令尹此言何意?” 彭仲爽瞟他一眼,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己,后宫争宠其手段层出不穷,想必诸位大臣都心知肚明,不伤大雅的争风吃醋看看也就罢了,但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实在该给予惩治,不过,我也纳闷了,正当邓侯入楚期间,发生这么大的事......” “令尹大人 ,任何事都得讲究证据,不可凭空捏造。”熊章厉声道。 彭仲爽呵呵两声,双手一摊,“我也没说什么呀,只是提出凝点而己。” “你?” 二人针锋相对,众臣皆没有答话,包括公子元,一直皱着眉沉默不语。 最后熊赀言道,“此事寡人定会查个明白,散朝。” 熊赀沉着脸走出大殿,熊章看了彭仲爽一眼,重重一哼,彭仲爽抬头挺胸不以为然。 仪元殿: “你怀疑是邓姬所为?”熊赀问向彭仲爽。 彭仲爽正色道,“王后的事,臣深感难过,其实臣......并不觉得是邓姬所为。” “哦?”熊赀挑了挑眉,“如此,在大殿之上,你却不是这个态度。” 彭仲爽立即拱手一揖,“臣之所以这么说......不瞒大王,臣有意如此,臣把祸水引向邓国,只要想给邓侯一个警钟。” 熊赀眉头紧皱,“你不是给他警钟,你是在逼他造反,逼他反楚。” 彭仲爽被说中了心事,叹了声气,起身再施一礼,“大王,臣确有此意,还望大王治臣之罪。” 熊赀看着他摆了摆手,“寡人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以舅父的性子必不会降楚,纳邓入楚之疆域,甚难。” “可邓不在大王之手,楚国实难统一南方,更别说北上了。” 熊赀叹道,“寡人给了舅父两年时光,也给了母后两年时光,然而他们都没有看清形势,母后也......”熊赀微顿片刻,抬起头来,“你且说来,为何邓姬不是下毒之人?” 熊赀即时转移了话题,彭仲爽心下暗叹,仍回答,“邓侯入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笨拙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熊赀点点头,如果不是邓姬,又会是谁?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后宫竟有这些污垢之事,他一向专注于国事,后宫诸妃,他没有专宠也没有亏待,便是桃夭入了宫,为了不引起后宫混乱,他不也按后妃之制行事了吗? 为何还会出现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后宫之争,是那隐藏在身后的敌人?可他们对付桃夭又有何意? 熊赀头痛的揉着额头,前朝后宫,千头万屡,他竟毫无头绪。 而另一厢,熊章在栖鸾殿将彭仲爽在朝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武后。 “想嫁祸于邓国?”武后冷笑一声,“此人当真可恶之及,如今之计可有什么法子,让大王不要将目光落在邓姬身上?此事本与邓姬无关。” 熊章道,“王后的确喝了邓姬送的汤羹,若大王有意为难......除非此时有人出来认罪。” 武后听言一惊,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公子元府,书房: “王后中毒,我的确不知情。”丹姬道,“难道又是邓姬所为?” 公子元哼了一声,“她再蠢,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如此,会是谁?” 公子元以手指叩着几案,嗤笑一声,喃喃道,“后宫之争,后宫之争......” “那接下来,夫君要如何?” “不管是不是邓姬所为,此事都己牵扯到邓国,让他们母子反目为尝不可。” 丹姬看着自己的夫君,虽然他表明要置身事外,但见他眉头紧皱,知道他必定也是关心王后的情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嗞味。 华音殿,邓姬对着铜镜描眉上妆,芷兰走了进来。 “如何,那人死了没有?” 芷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难不成醒过来了?” 芷兰还是摇了摇头,最后鼓起勇气,“主子还是去椒香殿看看吧,众姬都去了,为了排出自己的嫌疑个个殷勤得很。” 邓姬生气的将妆盒一扔,“又不是我下的毒,凭什么要去献殷勤?” “大家都在说,王后是吃了主子送去的汤才如此的......” 邓姬听言霍然起身,阴阳怪气的笑道,“是说我在汤里下毒吗?如此,何不来擒我?” “医者正在寻找毒源?” “寻找?也就是还没有找到了。”邓姬又呵呵一笑,“真是痛快,我收拾不了她,上天也派人来收拾她。” 第195章:凶手 椒香殿,众姬都围在外殿,看着宫人们一阵的忙碌。 “看这样子,王后怕是凶多吉少了。”唐姬叹了声气。 黄姬拍拍胸口,感到一丝害怕却又不以为然,“也不知是谁做的?” 唐姬瞟她一眼,在她耳边小声而神秘的说道,“难道你不高兴吗?” 黄姬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唐姬哼哼两声。 聃氏想去看桃夭被宫人拦住,“大王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聃氏吸了吸鼻子,轻声问来,“王后怎么样了?” 没有人会回答她,一个不受宠,不起眼的世妇。 “主子,咱们走吧。”采微在一旁劝道,聃氏叹气一声,走出屋子。 转身之际看见几案上有一鼎汤羹,不由得好奇问来。 唐姬在一旁哧了一声,“姐姐难道不知,王后便是喝了这个东西才中的毒,只不过,医者什么也没查到,可真是怪事。” 聃氏听言,目光落在食鼎里,她上前两步,低头闻了闻,又拿勺子搅了搅。 唐姬见此,再次噗嗤一笑,“姐姐这是做甚?” 但见聃氏脸色突变,再低头闻了闻,一旁医者正在翻阅医书,看出异端,“美人这是?” 聃氏猛的抬起头来,“不对。” 众人见她如此,皆诧异,围了过来。 医者一惊问道,“美人可是查觉到什么?” 聃氏瞪大着双眼,“这汤味不对,汤里有荇菜。” 众人面面相觑。 唐姬戚了一声,“荇菜又如何?姐姐该不是说荇菜有毒吧。” 荇是一种观赏植物,也是一种野菜。 医者也低头闻了闻,噫了一声,“好像是有一股荇菜的味道,可这与王后中毒有何关系?”医者不解。 聃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张脸苍白无色,她四下看了看,结结巴巴说来,“荇菜性微寒,味甘本无毒,鳖,性冷,但两者同时食用,于内腹不利,轻者水肿腹泄,重者中毒身亡。” 什么?众人听言无不张大着嘴...... 华音殿: 邓姬还在翻看她的首饰,丝毫不把王后中毒的事放在心上,虽然那汤是她送的,突然一阵甲胄铁片相击声,斗丹领着禁军而至。 “你们这是做什么?” 芷兰上前拦住,斗丹将她一推,“来人,将邓姬拿下。” 邓姬一惊,猛的起身,“大胆,斗丹你敢以下犯上?” 斗丹冷笑一声,“大王有令,邓姬试图谋害王后,特令微臣来揖拿疑犯前去问话。” 言毕,手一挥,数位禁军上前,将邓姬主仆捉住。 什么?听了这话,邓姬与芷兰惊鄂的互视一眼。 “华音殿一干人等一并拿下。” 顿时,更多的禁军己将这里内内外外围住...... 邓姬未想自己被带到了椒香殿,正殿内侯着众人。 唐姬,黄姬,聃氏,之后随姬也赶来了。 医者也在,还有众宫人,个个战战兢兢。 熊赀站在殿中,只将邓姬看来。 邓姬心中诧异又有不甘,但见熊赀神色,不由得害怕。 “寡人只给你一次机会。”熊赀沉声说来,声音不大,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气。 邓姬不明白,“大王令斗丹将我带来,又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何意?” 熊赀看向一侧,“此汤可是你送来给王后食用的?” 邓姬寻着看去,一张几案上放着食鼎,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抬了抬头,“正是。” 熊赀冷言,“是何人所烹?” 邓姬道,“自是华音殿的厨者。” “好,带厨者。”熊赀吩咐。 片刻,一个厨者被带到。 “你且说来,你是如何烹制此汤?” 厨者不明所以,但见这阵式,也知事情重大,结结巴巴战战兢兢将烹制步骤一一说来。 “如此,这汤里的荇菜不是你所放?” 厨者一愣,“荇菜?奴没有放过此物,再者此物乃水中植物,怎能配食?” 熊赀又道,“医者。” 这时医者上前,“臣的确在鼎里发现了荇菜。”言毕,从鼎里盛出一些汤羹,“只因极少,臣未能及时发觉,臣己检查过了,鳖配荇菜的确会使人中毒。” 什么?邓姬顿时惊住,愣愣的看着熊赀。 “怎么?还不说实话吗?”熊赀目光骇人,“难道要寡人用刑?” “不。”这时,一旁的芷兰跪移两步,哭泣道,“主子从未在汤里下药,主子连荇菜是什么都不知道......” “住口。”熊赀厉言道,“整个楚宫,也只有你的殿内,池中种有荇,你还有什么话说?” 邓姬身子一个踉跄,这时,她才明白事情远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汤是她送,她承认,可她没有做过手脚也是事实,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鳖不能与荇混合在一起。 突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宫里的那些手段,她顿时发疯般的大喊起来,“不,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她目光下意识的四下收寻,瞧着众姬胡乱一指,“是她们,定是她们陷害我。” 众姬纷纷惊吓,立即跪下,不敢言语。 连随姬也是冒出一阵冷汗,心口“咚咚”直跳。 “是谁?是谁?”邓姬大喊,“要害我如此......” 熊赀怒目圆睁,见她无此疯狂,只比她更恼,“来人,将邓姬及她宫内一干人等押入廷尉,等侯发落。” “喏。”数位禁军入内架起邓姬与芷兰。 “大王,妾是冤枉的,冤枉的。”邓姬哭喊着猛的推开禁军,跪在熊赀面前,神色即慌张又愤怒,“大王,妾承认不喜王后,但妾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妾从来没有想害过王后。” 熊赀听言扣上她的下颌,狠道,“你敢对天发誓,你敢以邓国的名义发誓?” 她的心思,全宫上下恐怕无人不知,他又怎能不解? 提及邓国,邓姬一怔,是了,她不敢发誓,她有这个心思,她恨不得那人死,只有她死了,这后位才会属于她,她以后的孩子才是嫡子,邓国才会保住。 可是她却没有想过,武后也没有想过,如今的熊赀,如今的大王,他心中的大志,便是邓姬成了王后,生了嫡子,又岂能阻当他灭邓的决心。 邓姬愣愣出神,熊赀目光更加深沉,还带着深深的恨意。 是了,那是一种恨意,邓姬被生生吓住。 “带走。”熊赀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将邓姬拂倒在地,楚军再次上前,架走了邓姬众人。 一时间,椒香殿外哭声一片。 这厢,内室传来玉瓒的惊呼声。 熊赀一惊,大步朝内室而去,医者紧跟其后。 外殿留下众人,都瘫坐于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姬朝聃氏看来,“哟,看不出来呀,姐姐懂得可真多。” 聃氏早己面色苍白,身子瑟瑟发抖,“我,我......我不是。”她想说,她并非害邓姬,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己。 她虽是邓国贵女,但从小在乡下长大,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所以对那些花草的属性比别人多了解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现在的情景,是她万没能料到的。 “主子,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别有用心之人。”采微说道。 唐姬冷哼一声,又看向黄姬,“黄妹妹,你说邓姬这次能逃脱吗?黄妹妹?” 黄姬身子一个哆嗦,回过神来,“不,不,我不知道。” 唐姬觉得她神色怪异。 “好了,都别说了,大家回吧。”随姬起身,顺时扶起聃氏,“你别担心,既然查出王后中的是什么毒,想必医者会开出对症的药,王后应该无碍了。” 聃氏这才勉强的点了点头。 * 武后得到消息,邓姬己经入狱,她急匆匆的赶来,熊赀还在椒香殿,只因桃夭再次发起热来。 武后耐着性子在外殿侯了半个时辰,熊赀才拖着一身疲惫出来相见。 “大王当真将邓姬押入了大牢?”武后迫不及待问来。 熊赀朝武后施了一礼,“母后为何不问问王后如何了?” 武后一怔,极不耐烦道,“王后如何?” 熊赀摇摇头,“医者说,这般反复发热,还会持续数日。” 武后看了熊赀一眼,深吸一口气,“大王以为是邓姬?” 熊赀道,“证据确凿。” 武后冷哼一声,“证据确凿?我看大王是为了那个女子而乱了心智吧。” 熊赀听言皱起了眉头。 武后继续,“邓姬纵然要下毒,为何要在自己送的汤羹里下毒?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熊赀回答,“荇并非毒药,所以医者根本无法查出汤中有毒,但荇不能与鳖汇合在一起,是千真万确。” 武后问:“细节我己听说,连医者都不知道之事,邓姬如何得知?” 熊赀回答,“邓姬或许不知,但不代表她的宫人不知,她有什么心思,母后该比儿子更明白。” 武后当然明白邓姬想当王后的心思,而她也一向骄纵惯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似的,现在好了,被他人利用,当了一颗棋子。 武后着急,“仅凭一碗汤羹就定邓姬之罪?那碗汤羹又是经历了多少人的手,难道大王也不想查吗?” 武后非常明白后宫之争,这下毒陷害之策,她己然见过无数,“还是大王想借口此事,向邓国发难,向你舅父发难?” 武后看着儿子的眼睛,只希望她所想的不是真的。 熊赀目光闪过一丝惊讶。 果真,赀儿对邓国存有异心。 武后一颗心低入底谷,武后紧紧拉着儿子的手,“赀儿?” 熊赀摇了摇头,“母亲便这么看待儿子吗?儿子岂会胡乱冤枉一人?” 武后摸不准儿子心思,其实很久以前,她便不了解这个儿子了。 熊赀反握母亲的手,“儿子处置邓姬与邓国无关,只因,她的所做所为,母亲能容忍吗?后宫不稳,前朝不安,母亲应该明白才是。” 武后道,“王后未进宫之前,后宫何时发生过这样的事?” 熊赀目光暗沉,“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儿子娶了桃夭,母亲,儿子只是娶一个喜欢的女子就这么难吗?这么多人都容不了她吗?她做过什么?她又害过谁?” 一句话驳得武后哑口无言。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神色,当真是喜欢那丫头如厮。 “若不是桃夭,儿子娶的是别的女子,若仍发生今日之事,母后又该如何处置?再若不是邓姬,是别的姬妾,母亲又该如何处置?” 武后踉跄后退一步,心在流血。 “赀儿,她是你的表妹,你的舅父可还在楚国。” “就因为她是儿子的表妹,就因为她受母亲庇护,才如此的无法无天,以往儿子睁一眼闭一眼便罢了,她与随姬斗,与众姬斗,儿子不去理会,可现在做出这么恶毒之事,母亲还要护着她?” 抛去所有关系,所有利害,仅是邓姬的行为,己让熊赀难以容忍。 武后闻言,又深吸一口气,听他亲口所说,并非针对邓国,心里微微一松。“邓姬并非下毒之人。” 话又绕了回来。 熊赀看向母亲,“难道母亲认为还有别人?” 武后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我儿一心为国事,又岂知后宫?”言毕微顿片刻,语气坚定,“此事就交母亲来处置,母亲一定会找出真的凶手,倒要看看是谁在兴风做浪。” 第196章:孤单 武后离开,熊赀负手于窗下,赵升上前,关心的说来,“大王两日都没有休息了,大王去睡会吧,这里由老奴看着,王后一有什么事,老奴再来禀报大王。” 熊赀摇了摇头,“寡人睡不着。” “大王要处理国事,又要担心王后,大王可要保重身子呀。”赵升苦心婆心的劝着,看着自己的主子憔悴疲惫的神情,心里即急又难受。 熊赀挥了挥手,医者端着汤药而入,熊赀上前,“药配好了?” 医者道,“回大王,既然知道王后中的什么毒,经臣等商量,己做好配方,希望对王后有用。” “希望?”熊赀冷哼一声,“寡人也希望尔等的项上人头还能留在你们各自的头上。” 医者们喏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熊赀接过汤药大步走进了内室。 廷尉。 邓姬被关在一间木屋里,阴暗,潮湿,虫鼠为患的监狱,她怎能受得了?邓姬在牢里大哭大叫,“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他不该如此对我。” “我没有下毒。” “放我出去。” 斗丹没有理她将牢门关上,邓姬透过木栏扯上他的衣衫,“大胆,我是邓国公主。” 斗丹冷哼一声,“既是一国公主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邓姬怒不可遏,“放肆,你一个下臣敢对我说这样的话?” 斗丹乃熊赀亲卫,又是王军首领,楚军首领,朝中大臣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后宫诸妃对他也是毕恭毕敬,只有这位眼长头顶的邓姬,从来不知道遵重他人。 斗丹也懒得与她费舌,拂开她的手。 邓姬大喊道,“我要见我的君父。” 斗丹再次冷哼道,“邓姬犯事,邓侯又岂能逃脱?” 什么?邓姬听言惊鄂的瘫倒在地。 斗丹己经走远了,邓姬还愣愣出神,突然一只老鼠在脚下窜过,她大叫一声,跑到墙角,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为何会这样?她不停的问自己,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陷害她? 武后进来时,便瞧她这幅狼狈的模样。 “茵儿?” 邓姬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早己泪流满面,“母后......” * 怡月殿: 黄姬呆呆的坐在几案侧,婢女萱草进来,看她如此,本不想询问,但一想到主子的责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主子是不是有心事?” 谁知,黄姬吓了一跳,嗖的瞪向她,“我有心事管你何事?” 萱草喏喏,心下委屈,有时侯主子会骂她们不懂主子心思,不懂得为主子分忧,却不然,主子的脾气实在难以着摸,都说邓姬嚣张,但对其身边的奴婢尚可,而主子呢?在外受了气,只会拿奴婢们撒气,而她们也做不到如芷兰那般八面玲珑,会讨得主子欢心信任,是以,萱草等人只做好自己的本份。 萱草正要退下,黄姬又唤住她,“你说,谋害王后的到底是谁?” 萱草一惊,这种事,她一个做奴婢的怎敢非议。 “不是......查出邓姬所为了吗?” 黄姬紧紧咬着唇,神色却十分怪异,“不错,是邓姬所为,定是邓姬所为......此事与我没关系......” 萱草听言一惊,“主子?” “住口。”黄姬打断她的话,“那日之事,你最好给我烂到肚子里,谁也不准提及。” 萱草本来没想过什么,经主子这么一提,突然想到,那天主子去了华音殿,难道......心下顿时波涛骇浪。 再说桃夭,因医者查到中毒的原因,重新配了汤药,她的病情有所好转,身子不在反复发热,脸上也不再是痛苦的表情,紧皱的眉头得以展开,也能喝下汤药了。 桃夭沉沉睡去,熊赀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王可要回仪元殿?”赵升问道。 “不,寡人就宿在这里。”内室有一间耳房,不过,那间耳房又小又窄,怎能休息好? 赵升再劝,熊赀不为所动。 玉瓒见此,心有不忍,“大王还是回吧,这里有奴婢守着便是。”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随姬走了进来。 “知道大王还在,妾为大王熬了一些清粥。” 熊赀却也感到饿了,他有几日没有好好进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由得感激随姬想得周到。 二人走出内室,来到外殿,宫人们摆了食案,随姬亲自为熊赀盛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 没有油腻,清清爽爽一碗粥,飘着清香,顿时引人食欲,熊赀连喝了两碗。 随姬又递来帛帕,宫人打来热水。 清洗一番,精神也好了许多。 随姬道,“适才听医者说,王后己无大碍,大王今晚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熊赀没有接话,将帛帕递到宫人手里,走出了外殿,随姬紧跟其后。 进食之后,熊赀都会在宫中散步,也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就如,每日清晨,他都会早起练剑一样。 随姬自然知道。 她跟着他缓缓走在宫道上,二人都没有说话,熊赀负着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随姬低着头,看着他的影子,恍恍出神。 何时才能与他并肩一起? 何时他才能回头看她一眼? 熊赀走进一间亭子,随姬来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遥远的星空。 苍穹浩瀚,星光灿烂。 “大王在想王后?” 随姬打断沉默。 “还是想着邓国?” 熊赀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正对着她,随姬嘴角扯了扯,或许只有如此,他才肯认真看她一眼吧。 “念云又在揣摩寡人心思?” 他唤她闺名,令随姬心中一跳,可见这次他并没有生气。 随姬暗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不是揣摩,妾关心大王,妾当然知道大王的心思。” 熊赀轻笑一声,“如此,你且说说,寡人在想什么?” 随姬想了想,“大王心里有王后,但是王后己无大碍,大王现在想的是邓国及大王心中的......大志。” 熊赀听言瞳孔不可查觉的微微一紧。 随姬未理会熊赀隐隐的不快,继续道,“大王志在中原,然而邓国却阻当了大王的路。” “然后呢?” “大王乃重情之人,在国家大事与亲情之间,大王做着痛苦的纠结,按理说,这番王后中毒,扯上了邓国,本是大王的机会......” “住口。”熊赀厉声制止,随姬赶紧噤声并跪了下来。 熊赀张张嘴,却是无法指责下去。 他俯视着她,知道她一向聪慧,懂事,只是他不愿意看穿他心事的是她。 他心中的鸿鹄大志,他只愿与一个人分享。 可她并没有错,反而她的善解人意,她的举动,在很多时侯都会让他感动。 他感激她,他也回报了她,他给她从来没有过的宠爱,只是有时侯,他也会觉得,她“得寸近尺”了。 熊赀闭了闭眼,扶她起身,“天晚了,你回吧。” 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便走出了凉亭。 夜风习习,他的话带着凉意。 “主子。”绿衣来到随姬面前,长长的松了口气,“适才主子激怒了大王,奴婢还以为大王要责罚主子呢。” 随姬看着熊赀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终究舍不得。” “嗯?”绿衣不明白,“舍不得什么?” 随姬道,“我己数次激怒大王,但大王并没有苛刻指责......绿衣这是不是代表大王心里是有我的。” 绿衣不懂,“大王心里当然有主子,主子是唯一为大王生下子嗣之人。” 随姬摇摇了头,这个小丫头不懂情事,她缓缓道来,“大王太孤单,他的身边需要一个知他的人。” 第197章:自刎 桃夭中毒一事,又有反转。 正当熊赀与众臣在朝上商议邓姬,邓国之事时,武后求见。 熊赀诧异,前朝之上,妇人不得涉足,但宫人报,武后正为王后中毒一事而来。 熊赀宣进,百官各自入位。 武后步伐匆匆,神色格外严峻,她来到大殿中央,直言道,“大王,王后中毒,非邓姬所为。” 一时众臣议论纷纷。 熊赀很明白母亲的心思,他心中微叹,“母后为何如此说?” 武后抬头挺胸,“我并非为邓姬开脱,只因我己经找到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 众人交头接耳,彭仲爽,公子元也十分诧异。 武后目视众臣一眼,“带上来。” 众臣皆朝殿外看去,但见宫人们押着几位宫奴走上殿来,宫奴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子瑟瑟发抖着。 这...... 武后大声说,“这几个宫奴正是怡月殿的人。” 怡月殿?黄姬寝宫。 黄姬?熊赀目光微眯。 武后看向为首的萱草,纤手一指,厉声道,“你来说?” 萱草身子一颤,“奴婢,奴婢......”萱草一向胆子小,在这肃穆的议政殿,更是心慌易乱,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你且如实说来,否则定不饶恕。” 萱草这才咽了咽口水,朝高位上的熊赀一拜,尽管如此,还是声音颤抖着,“前两日,也是王后中毒那日,清晨,奴婢随黄姬去了华音殿。” 萱草回忆着那日往事...... “妾见过姐姐。”黄姬脸上堆着笑容,朝邓姬一礼。 邓姬正坐在铜镜旁,芷兰为她佩带着首饰,她看也没看黄姬一眼,也未叫黄姬起身。 黄姬十分尴尬,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但见芷兰将一支金簪插入邓姬的发髻,突然呼了一声,“且慢。”黄姬走上前,从芷兰手里接过金簪放在案上,重新拿起一支玉簪,笑道,“姐姐今日着装,合适玉簪。” “你......”芷兰不悦,邓姬看她一眼,制止芷兰,对黄姬说道,“如此,就由你来给我戴上吧。” “是。”黄姬显得极为开心,将玉簪插入邓姬发髻。 “嗯,果然相配。”邓姬满意,黄姬笑道,“妹妹自然不会骗姐姐。” 邓姬瞟她一眼,对于她的献媚不以为然,却很受用,邓姬起身来到外殿坐下,黄姬随在后。 “妹妹坐吧。”邓姬端起茶水,眉宇之间尽是一片不屑之色。 黄姬笑着入坐,朝萱草看去一眼。 萱草立即躬身上前,将一个盒子呈到邓姬面前。 邓姬撩了撩眼皮,“这是什么?” 黄姬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组上好的玉佩,“这是妹妹的母亲托使臣送来的,妹妹觉得这样好的东西自然与姐姐相配,于是送来给姐姐。” 邓姬却是冷哼一声,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连一旁的芷兰都嗤之以鼻。 “芷兰收下吧,赏你了。” 芷兰高兴的上前接过玉佩。 “还不谢谢黄姬。” “多谢黄姬。”芷兰道,眼角也是讽刺一笑,黄姬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她双手紧紧握住,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笑容。 片刻,结结巴巴的说,“昨日姐姐不是说要与王后商量,关于妹妹侍寝一事,妹妹没有什么要求,只想姐姐帮忙,将妹妹的日子放在唐姬之前......” 邓姬扑哧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为何不去找王后?” 黄姬道,“妹妹相信姐姐,不信王后,自然来找姐姐,那王后又算什么?姐姐是武后面前的红人,由姐姐提出来,王后又岂能不给姐姐面子?” 王后明面上是后宫之主,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武后,众人皆明白。 邓姬呵呵一笑,“你这句话,我听着甚是舒心。” “那姐姐可愿意帮妹妹一把?” 邓姬缓缓的喝着茶,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试试。” ...... 从华音殿出来,黄姬松了口气, 萱草上前问道,“主子,奴婢觉得邓姬不会帮主子,只可惜那组玉佩,那可是夫人最喜欢的物件。” “蠢货,你懂什么?” “主子每次求邓姬办事,邓姬都没有尽力。” 黄姬听言心下一怒,突然扬起了手,“你是在指责我吗?” “奴婢不敢。”萱草赶紧谢罪。 黄姬瞪着她,“如今我不求她还能求谁,她也别得意得太早了,总有一日,我都会讨回来......你给我滚一边去,一见尔等无用,我便心烦,还有你,你都给我滚。” 萱草与众宫人只等远远跟着,不敢上前...... 萱草将那日情况详细说了,包括二人对话,二人神色,无不具细。 众臣听言,只道这后宫诸姬之间当真丰富多彩,不过,也听出黄姬对邓姬及王后的不满。 熊赀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这就些?” 武后道,“大王勿急,且听这奴婢还说什么。” 萱草又道来,“黄姬在华音殿遇上邓姬的宫人,宫人端着一个食鼎,奴婢只见黄姬与宫人说了几句话,又打开了食鼎,因隔得远,奴婢倒也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之后,奴婢等人便随黄姬回了怡月殿。” 言毕,萱草不再说话。 武后又道,“宣华音殿宫人进来。” 片刻,禁军带着那宫人走进大殿,因华音殿的宫人皆被关进了大牢,这位宫人还是武后从廷尉处提出。 宫人来到殿中央跪拜施礼。 武后看向她,“你说,那日遇上黄姬,黄姬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 宫人战战栗栗,眼神甚是慌乱,“黄姬说......说如此美味食物,王后怎配拥用?也不怕,不怕......” 宫人不敢说。 “不怕什么?”武后厉声道。 宫人只得硬着头皮道,“也不怕吃死了她。” 什么?众臣哗然。 虽然很多人并不喜欢王后,但这般以下犯上的妃子,此言甚是过了。 熊赀脸色大变。 “然后呢?”武后继续。 宫人颤道,“奴婢只见黄姬从池旁摘得一些荇叶,撕碎之后扔进了鼎里......奴婢当时还阻止着,但黄姬说,这是给邓姬出气,王后只配食此物,奴婢却也知道那荇叶,是粗野乡人平常的之食,想必并没有什么大碍......却不知......望大王饶命。” 宫人哭拜匍匐于地。 熊赀霍然起身,“你是说,是黄姬将荇放入鼎中?” “是。” “为何现在才说来?” 宫人颤道,“奴婢不知王后中毒是因为荇,奴婢害怕极了......” “不错。”此时,武后开口道,“我去过廷尉府,不瞒告诉众臣,我的确不相信此毒是邓姬所为,不仅仅是因为我是她的姑母,我了解她,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武后又冷笑一声,“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送的汤里下毒,就不怕查出来?彭令尹,你且说来,谁会这么做?” 彭仲爽被点名,赶紧出例,朝武后施了一礼,“武后所言极是。” 武后瞟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公子元身上,语气柔和了一些,“公子元认为呢?” 公子元出例,“自然如此。” 这时,熊章自动出例道,“老臣也不相信,邓姬不会如此愚蠢。” 武后嘴角一勾,将目光落在熊赀身上,“大王,如今事情己经查清了,有众多宫人做证,黄姬因王后安排侍寝之事,而对王后产生了不满,黄姬因献媚邓姬不成,而对邓姬不满,是以做出这一石二鸟之策......又或许,黄姬也是无心之过,但不管她是如何居心,其心可诛,我己将黄姬关押在怡月殿,大王可去审问定夺。” 熊赀听言,迎上武后的目光,似探究,似打量,武后神色淡然,目光凌厉。 自然,熊赀也不信邓姬是凶手,正如彭仲爽所说,这是一个对付邓国,相逼邓国的机会,但另一侧,他的内心又觉得对不住桃夭,他怎能利用她中毒一事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如此,他一直犹豫着,先将邓姬打入大牢,邓姬被利用,但他也一定要找出那真正的凶手。 难道真是黄姬? 他的目光在阶下那几位宫人身上收索着,“尔等所言可是实情?” 宫人纷纷磕头,“奴等不敢胡言。” 这时,一个宫人来到赵升身边,在其耳边小声嘀咕一番,赵升顿时一惊,赶紧禀报道,“回大王,适才宫人传话,说黄姬在怡月殿上吊自尽了。” 第198章:隔阂 桃夭只觉做了一个梦,很长的一个梦,梦中有大火,有姑姑,只是她一直瞧不见姑姑的模样,还有那只大手,扼住她的脖子......她四处奔跑,有人在唤她,好像蔡季的声音,又像不是。 她突然一个机灵,猛的睁开了双眼。 她恍惚着,这里是那里?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一只烛火燃着荧荧的光,红色的纱帐垂直在榻侧,铜炉里冒着清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玉瓒端着汤药走了进来,但见自己的主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心里一惊一喜。 她立即将汤药放在小几上,三两步走到榻前,激动不己。 “公主?”她流着泪哽咽着,忽尔扑在桃夭身边大哭起来。 “玉瓒......”桃夭声音虚弱,艰难的伸出手抚上玉瓒的头,“我这是怎么了?” “公主病了,公主中毒己经晕了四天四夜了......”玉瓒抬起头。 “中毒?”桃夭迷迷糊糊,这时叶姑听到内室动静也急步而入,见此,立即跪在榻前,比起玉瓒,她冷静了许多,但仍旧流泪满面,“王后总算是醒了。” 桃夭看着哭成泪人的二人,也受感染,红了眼眶,她慢慢清醒过来,才真的相信自己病了。 接着玉瓒简单将她中毒一事说了,桃夭惊讶之下,也感叹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主仆三人又哭了一阵,叶姑道,“是奴的错,奴该为王后试菜。” 桃夭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大意了。” 玉瓒吸了吸鼻子,“要怪就怪黄姬,想不到她的心这么恶毒,幸得她自刎,否则大王定饶不了她。” 是了,黄姬自刎而亡,她在寝殿留下一份自责书,自言,她并非有意谋害王后,只是想出一口气,随手将荇叶扔进汤里,却不知闯下这般大祸,她自知罪不可赦,不仅得罪了王后,邓姬,更是得罪了大王,以后在这后宫还有立足之地? 于是,她自刎谢罪,只望大王不要牵怒黄国。 这是叶姑告诉她的,黄姬死后,黄国的使臣当日入楚告罪,邓姬被放了出来,因邓姬对王后不敬,被禁足于华音殿,那些牵设的宫人,或被发放边界,或被打发进了永巷做苦力。 “原来是她。”桃夭喃喃道,“就因我安排侍寝之事,心存埋怨?” 叶姑将汤药端来,玉瓒扶着桃夭坐起,叶姑道,“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总算是王后有惊无险,而她也难逃一死。” 桃夭看着她,“姑姑也不相信她是无意而为?” 叶姑叹了口气,“其中原因恐只有黄姬自己最清楚了,当初在太子府,黄姬便一直巴结着邓姬,邓姬从未给个好脸色,也许黄姬早就对邓姬不满,借邓姬送汤,施一石二鸟之计也不无可能,事后,为了不连累自己的母国,留下自责书,又或者。”叶姑顿了顿,“邓姬是邓国公主,武后又岂能不救?” 叶姑的意思很明显。 桃夭听出来了,有些感触,此事说简单也复杂,她叹气,“我从小在宫里长大,知道宫中后妃之争不输入前朝,但在陈宫,因君父不近女色,少了这些争端,在息宫,也没有姬妾,因而我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只有在蔡国我曾受蔡夫人陷害,未想这次在楚国,我什么也没做,还是难逃这些纠缠。” 叶姑道,“王后心善,有的人却不会因为心善而放过,王后不与众姬争,但大王宠爱王后,王后己然成了众姬的靶子,王后心不在争宠之上,但也要事事防着。” 桃夭点了点头,接过汤药喝下。 “对了,公主醒来奴婢还没有去告诉大王。”玉瓒说着便起身,被桃夭制住,“不用了。” 玉瓒转过身来,想了想,“此番公主生病,大王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奴婢见了也......动容。”玉瓒小声说着,不忘观察主子的神色。 桃夭表情淡淡,“我不想见他,他若问起,你就说,我醒来后又睡下了。” “嗯。”玉瓒点点头。 叶姑扶着桃夭躺下,适才听了她们的话,桃夭也累了,再次闭上了双眼。 * 栖鸾殿: 邓侯左右走来走去,武后看着着急,“阿兄,你这是做甚?茵儿己经没事了。” “没事?”邓侯冷哼一声,来到武后面前,“茵儿禁足还算没事?你的儿子是在打他舅父的脸。” 武后听言恼怒,“你想让我怎么做,让赀儿怎么做?” 邓侯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你的儿子早有吞并邓国之心,你难道不知?说不定那毒便是你的儿子下的。” “荒唐。”武后又惊又怒,她四下看了看,幸得宫人都被她屏退而出,只有英姑一人在。 “你当这里是邓宫,什么话都可以说?” “难道不是吗?你我心里明白,黄姬不是凶手,而你一心只想帮着你儿子,你心里可还有自己的母国?” 武后脸色苍白,猛的站起来,又觉一阵头晕,瘫倒在软榻上,英姑赶紧扶着主子。 “君上。”英姑看向邓侯,“君上误会武后了,若不是为了救邓姬,为了救邓国,武后也不会将黄姬推出,武后是什么样的性子,君上难道不知吗?平时里武后最讨厌那些血腥,可是为了邓国,武后宁愿自己双手沾满血腥......” “别说了,别说了。”武后阻止英姑,心里一阵难过,“他怎能明白我的为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邓侯听言却也懊恼,他重重叹气一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犹豫一番还是上前两步,“阿妹可不要怪哥哥刚才的话,哥哥也是气糊涂了。” 武后流下泪,语重心长,“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兄长,为何会闹成这样?” 邓侯道,“我何时与熊赀闹过?是熊赀欺人太甚,以前我是怎么对他的,怎么支持他的,他就是一个白眼狼。” 邓侯起说起气,最后又大骂起来,武后的心只会更加难过。 “你知道,他给我说过什么吗?”邓侯问。 武后想起那日宴会,顿时反应过来,“赀儿如何说?” 邓侯冷冷一笑,“他说邓国国弱地贫,年年欠收,国人衣不遮体,食不裹腹,问我该如何?笑话,我的国家我自会处理,岂容他来操心,他什么目的?我还不知,他是想将邓收入楚的疆域,让邓人成为楚人,他要赶走我,他要灭邓国,绝社稷,三年前,他便有了此心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口听邓侯这么说来,武后的一颗心低入底谷。 灭邓国,绝社稷,他怎敢如此?心狠手辣。 武后一张脸苍白,“不,他不会这么做,他只说邓国国弱,并没言及其他......” “阿妹。”邓侯见她还未想明白,不耐烦的说道,“你一向聪明,怎么也看不清了。” 武后红着双眼,她怎能看不清,她是不愿意去相信,突然她眼中露出责怪之色,“这还不是要怪你,若你能治好邓国,又岂能受他人相欺。” 邓侯听言一怒,“是,是,都怪我,可我不惧他,好歹我邓国还有数十万儿郎。” 武后猛的一惊,指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邓侯目光凌厉,只道,“我绝不会让邓国亡在我的手里。” 邓侯大步而出,武后啊了一声,晕了过去。 * 第199章:仗责 桃夭再次醒来时,但见熊赀守在榻前。 对上他的目光,她硬生生愣住,她希望这是一个梦,她再次闭上眼。 “喝了粥再睡不迟。”他的声音轻柔转来。 她无法再装下去,只得任由他扶着坐起,她的确有些饿了,她目光落在几上的食物上,又听熊赀说道,“先漱漱口,这些日喝汤药想必嘴里尽是苦味了。” 熊赀从一旁玉瓒手里接过热水,喂她喝下,这才端来一碗清粥,“医者说,现在只能吃些清淡之食,不易大补。” 他还要喂她,她想拒绝,但见他做得如此得心应手,她伸出的手落下,她也没有多余的气力。 喝着粥,突然想到入楚那阵,她生了病,他也是照顾周到。 她下意识的看着他,他与往日有些不同,眼眶深了些,下颌不似平常那么光洁,胡髭浅生,神色有疲惫之态。 桃夭心中顿觉烦燥,更加不喜欢与他接近,她不需要他的关心,她从心里排斥着,却又不得不受住,那种感觉,比起身上的痛疼还让她难爱。 她己经顾不得去猜想他的目的,只想他能早些离开。 显然,他不会。 她急急喝着粥,不小心呛住,他一惊,立即拍着她的背,又拿起丝帕给她试嘴,“不要着急,还有呢。” 她一愣,他误以为她是饿极了,顿时她红了脸。 喝了一碗,她坚决不再吃,玉瓒拿着空碗退下,离开时看了桃夭与熊赀一眼。 “谢谢。”不管桃夭心中是如何不接受他的好意,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要感激他。 “你我之间无须这么客气。”他为她拢了拢毯子,便坐在榻前,看着她。 桃夭极不自在,他也没有说话,脸色带着关心还有一份憔悴。 屋子里很安静,她只觉这样很压抑,无奈找些话说,“黄姬的事......” “我己经处置好了,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难逃一死。”说这话时,熊赀目光狠了狠。 桃夭微微垂下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你瞧,我不是一个合适的王后,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 熊赀拉起她的手,“不,都是我的错,这些日我想了很多。”熊赀自嘲一笑,“好似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带来的。” 如此,还不放了我?桃夭颇为激动的想问,转眼又想,不行,她不能离开。 她双手微微一抖,她按耐住。 “怎么了?冷吗?” 熊赀摸了摸她额头。 “我没事。”桃夭道,“我累了,想休息。” “嗯。”熊赀又扶着她躺下,“我就在耳房,若有事,可唤我。” 桃夭一惊,“大王不回仪元殿。” 熊赀摇摇头,“我不放心你。”言毕低下头,天知道,得知她醒来,他是多么的开心,那时他正在仪元殿接见黄国使臣,赵升来报,他甚至丢下使臣朝这边赶来,玉瓒说,公主又睡下了,他便一直坐在榻前,守着她,看着她。 她醒来看到他的眼神很是诧异,他想抱她,又怕吓着了她,他强忍着喜悦,照顾着她进食,扶着她躺下,终是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桃夭,谢谢你。” 桃夭一怔,他谢她,谢她什么? 她不懂,他也没有解释,只轻言道,“我将奏章搬到了耳房......睡吧。” 如受到蛊惑,她当真闭上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她以为他离开了,又缓缓睁开双眼,他还在? “你......”她心下诧异,他却笑了起来,“你睡了四天四夜,还能睡着吗?” 桃夭咬着唇,原来被他看出来了。 她不愿意与他呆在一起,他并不生气。 她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吗?桃夭不由得生出怒气来,她侧过身去,不想理他。 片刻,一阵脚步声,他走了? 她转过身来,不过,很快,他去而又返,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他坐在榻前的一张筵席上,“这卷竹简记录了天下诸国的奇闻趣事,既然你睡不着,我说给你听可好。” 她本想拒绝,他己经展开竹简,轻声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低沉,如埙,又不失柔和,如一道春风抚来,带着温暖,或许是因为病了的原故,她竟能感到他声音之中的一股溺爱。 犹如蔡季在她耳边喃喃细语,蔡季,她默默念着他的名字,再看向熊赀,熊赀正低着头,如果此刻坐在这里的是蔡季该多好。 熊赀偶尔抬起头朝她一笑,她愣愣出神,又觉他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力,她原本不困的,却感到困意袭来。 她没有听清他念的是什么,一个字也未听进去,慢慢的,她再次闭上双眼。 “桃夭,桃夭......”外面传来一些吵闹。 “公子请回吧,公主己经睡下了。” “本公子听说王后中毒,这是怎么一回事?” 殿外,公子从抓住玉瓒。 “公主她......”玉瓒正要回答,但见熊赀走了出来,玉瓒立即退到一侧。 公子从又缠上熊赀,“王兄,王后怎么样了?她怎么会中毒呢,听说是邓姬,那个毒妇,王兄一定不要放过她......” “放肆!”熊赀厉声呵斥,公子从随着他的声音身子一抖。 “寡人问你,这几日,你去了何处?” 听到熊赀责问,公子从挠挠头,“此事,臣弟晚些向王兄禀报,王后她。” 话未问完但见熊赀的脸色,公子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 “跟寡人出来。”熊赀拂袖走出椒香殿。 仪元殿,公子从跪在阶下,“臣弟,没去那里......”他低声说着,显然没有说实话,赵升在一旁见了,赶紧提醒道,“公子不见踪影,大王可是急坏了,这厢王后又出事,公子可要想想大王的苦。” 公子从听言吸了吸鼻子,“臣弟只因厌烦府内妻妾吵闹,所以出去走走。” 熊赀冷笑一声,“妻妾吵闹?那两个妾室可是你要纳的。” 公子从扬起头,“自是臣弟纳的,臣弟也未想到,这女人多了如此麻烦,以前只有一个鹿鸢,现在是三个鹿鸢,臣弟怎么受得了。” 熊赀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离家出走,连斗伯比病重也不回。” 公子从低下头,“反正他又没死。” “啪!”的一声,熊赀将几上竹简扔到他身上,当真气得不轻,“来人,将公子从拖下去,重责二十。” “啊?又要打?” “打你不足以解气。” “王兄打我可以,可是要答应臣弟一事。”公子从眼见禁军走了进来,立即跪移两步。 熊赀冷笑,“你还想做交易。” 公子从道,“若王兄下旨让臣休了臣的妻妾,臣愿意挨打。” 什么? 熊赀听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嗖的起身,想要指责,可是他该说些什么,这个弟弟又能明白什么?他看着他只觉心烦不己,不知怎的又突然笑了起来。 公子从见他笑,心里顿时放松,又厚颜道,“原来王兄与臣弟也有同感,家里女人多了就是麻烦,这不,王后不就着人暗算。” 他眨了眨眼,满怀希望道,“王兄下旨吧。” 熊赀哼了一声,逐渐收敛了笑容,公子从一愣,只听到,“拖出去,重责五十。” 啊? 公子从瘫坐在地,为何每次进宫都免不了一一顿仗责,早知,早知,就不来了。 公子从最终被拖走,赵升上前劝说,“大王公子他......”熊赀抬手制止,公子从的一句话深深刻入他的心里,“家里女人多了就是麻烦,这不,王后就着人暗算。” 他一个激灵,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心中一阵叹息。 第200章:游侠 原来,公子从自纳了两房妾室,日子舒适了,妻子对他“凶狠”好在妾室温柔呀,公子从觉得值了,可惜这般有妻有妾的好日子没有多久,他的府邸也未能免俗,妻妾不可能和睦当真是真理,府内己是鸡飞狗跳。 那两位妾室原本以为受了宠,便也无法无天,在府内开始横着走路。 鹿鸢看不过,直接上拳头,两妾同仇敌忾,身份比不上正妻,便来阴的,暗的,虚的,一个讨好如姬,一个吹枕边风,一个故意激怒鹿鸢,一个引公子从前来观看。 开始几次,公子从还会认真处理家事,周旋于三人之间,之后,便受不了了。 家里的女人都来他面前哭哭泣泣,那两位妾室本是小官家的女儿,没什么学问,撒泼耍混可是个中高手,公子从又是耳根子软,听其言,本来他对鹿鸢满肚子牢骚,于是开始疏远妻子,那鹿鸢又岂是好惹的,直接与公子从吵上了,公子从当着众人面要休她,鹿鸢直接劈断一张木几,如姬不允许公子从休妻,公子从又架不住妾室哭闹,干脆逃出了家。 公子从是被抬着回府的,众人见了无不惊讶。 如姬与妾室们迎了上来,妾室围着公子从一阵哭泣,“公子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一定不能绕了他。” “大王有令,公子从不知孝道,仗责五十。”有宫人在外宣来,众人才瞧见宫里的人,知道是大王责打了他。 如姬顿时火冒三丈,“打得好,打得好。” 如姬拂袖而去,两妾室扶着公子从进了寝室。 片刻,房内传出杀猪般的嚎叫。 公子从在府内养伤,如姬终是不放心,当夜还是过来看望了一番,留下药,又令众奴去熬汤,两妾室也是尽心的轮番照看着。 这般过了几日,公子从悠哉悠哉的扑在榻上,在他面前是一张小几,上面堆放着瓜果琼浆糕点。 他哼哼一声,阿甲赶紧上前,拿起瓜果,公子从摇摇头,阿甲又拿起琼浆,公子从白了他一眼,阿甲嘿嘿一笑,拿起糕点喂进主子的嘴里,公子从这才满意。 “还是阿母做的好吃。”公子从吐词不清的说着。 阿甲道,“夫人虽生气,但最疼公子。” “那是当然。”公子从扬起下颌,又咬了一块,“好久没吃阿母做的东西,这伤也值了。” 阿甲噗嗤一声,神秘凑近主子,“公子这些日都去那里了?” 公子从瞟他一眼,有些气恼,没好气的吐出两个字,“红馆。” “红馆?”阿甲惊呼一声,公子从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嚎什么?想大家都知道吗?” 阿甲忙自责的点点头,随即又笑得很贼,“这么好的地方,公子为何不带奴去?主子快说说,红馆的姑娘美吗?” 公子从给他一记,“好什么好,都是些庸脂俗粉,本公子岂能看上她们?” 阿甲挠挠头,“那公子还去。” “我不是为了躲她们吗?” 阿甲哦了一声,“也对,夫人与白氏,景氏都长得好看。” 公子从一哼,“鹿鸢美则悍,白氏景氏温柔则容颜逊色,终是不能两全......咦,鹿鸢呢?”公子从回来数日,这才想起他的正妻。 阿甲回答,“夫人在斗府。” 公子从听言便不高兴了,“她可知我受了伤?” 阿甲挠挠头,“府内的人己经告之夫人公子回来了,但夫人为何未归,奴也不清楚,恐是斗大人病得很重吧。” “哼,成何体统,那有妇人数日不归家的道理,她己嫁我妇,还住在母家不成。”公子从撑起身子,“不行,我去把她捉回来。” “公子还有伤呢。” “还不去备车。” 阿甲撇撇嘴,“公子离家不就是为了躲夫人吗?夫人不在,不正好吗......”阿甲嘀嘀咕咕的退出屋子。 * 斗府: 斗廉从斗伯比屋内走出,正遇公子元前来,两厢施礼。 公子元道,“将军何时回来的?” 原来斗廉一直在军营练兵。 斗廉回答,“听到消息,便上书大王请了假,今日刚至丹阳。” 公子元道,“斗将军辛苦了,即要忙于军事,又要担心族中之事......元正要去看老令尹。” 斗廉叹气一声,“老令尹己睡,公子来得不是时侯。” “如此,元改日再来。”公子元说完,但见斗廉紧皱的眉头,便上前拍拍他的肩,“将军也别太担心了,走,一起喝酒去。” 斗廉没有心情,经不住公子元相邀,二人出了府。 这厢,鹿鸢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傅姆在一旁劝道,“夫人别在与公子闹别扭了,这番公子回来,你俩要好好的。” 鹿鸢有气无力,“傅姆我现在没有心情想这些,若不是阿母让我回去,我死也不愿意。”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傅姆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再说了,你也得改改脾气,那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你因为那些妾室与夫君置气,值得吗?只会让妾室钻了空子,不瞒夫人,在这一点了,夫人还得学学你的阿母。” 鹿鸢听到这些只觉厌烦,“可我就不喜欢这妻妾一室的日子,再者,公子从太让我失望,阿父病重,他竟不管不问。”说着便伤心的抽泣起来。 “公子不是不知情吗?”傅姆还在劝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阵吵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了什么事?”傅姆拉开车窗。 外面随从回答,“路堵了,好像前面有人打斗。” 打斗? 鹿鸢惊讶,却也听到拳脚之声,她拉开帘子,远远望去,但见几个剑客纠缠在一起。 傅姆冷哼一声,“这些人无所事事,所谓的游侠整日就知打打杀杀......” 傅姆一阵抱怨,却见小主子,忽的从车内取出她的佩剑。 “夫人?”她一阵惊呼,只听“嗖”的一声,利剑掷出,紧接着鹿鸢灵活的跃下马车。 “哎哟,这是要做甚?......你们还不跟上去,保护夫人。”傅姆朝随从急令道,随从立即跟了过去。 原来,鹿鸢在车上看见游侠相斗,累及了无辜,一个小儿突然跑进那路中央,刀剑无眼,眼见一支长剑就要划向小儿,她一时心急,配剑掷出,欲击下那游侠手里的利器。 她的速度快,还是没有另一人速度快。 当她赶到现场,小儿己被一位素衣配剑男子抱在怀里。 她松了口气。 “尔等要比试,可去无人之处,何须在此伤及无辜?”素衣男子厉声言词。 那相斗的几人,却也停了下来,见他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儿,面有愧色,朝素衣男子抱拳一礼,相继离开。 小儿父母赶来,从素衣男子手里接过小儿,感激一番离去。 片刻,人群皆散。 素衣男子从一侧木桩上取下一把长剑,转过身来,与鹿鸢目光相遇。 鹿鸢有些尴尬。 素衣男子上前,“此剑是姑娘之物?” 鹿鸢点了点头。 素衣男子将剑相还,“姑娘有一幅侠义心肠。” 鹿鸢脸红了红,接过长剑,“只是学艺不精,幸得有大侠在,否则那小儿岂不丢了性命。” 素衣男子哈哈一笑,“举手之劳。” 鹿鸢又问,“那些是何人?” 素衣道,“是息国剑客与楚国剑客,似话不投机有了争执。” 鹿鸢哦了一声,也明白这些剑客若有矛盾,便会以武力来解决问题,生死由命,便是典令也不会过问干涉。 适才此人出手相救无辜,鹿鸢深为感动。 她本来也是不居小节之人,平生最欣赏这种侠义之士,“侠士何人?居住何处?” “某乃江国人氏,四海为家。” 鹿鸢欢喜,“游侠?” 素衣又哈哈一笑,“算是。” “如此,去过那些地方?”鹿鸢无不羡慕。 “去过......”男子正要回答,这厢府内随从己来到身边,“夫人你没事吗?” 夫人?素衣愣了一下。 “没事,没事。”鹿鸢挥挥手,“你们先回。”她转过身来,对朝素衣说道,“可否同饮?” “这......”素衣将她打量一番,若是一位男子自当不在话下,可面前的终是一位姑娘,看其装着,定是贵女。 而这时,傅姆己经赶来将鹿鸢拉走。 第201章:高墙 “傅姆?”鹿鸢有些不愿意,挣扎着她的手。 “夫人,这样的剑客不可多接触。”傅姆劝道。 “为何?我却认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皆是君子。”鹿鸢辩道,并不停的回头来看那位素衣男子。 素衣男子朝她抱拳一礼,她也朝他挥挥手。 “别看,别看。”傅姆赶紧挡在她面前。 鹿鸢哼了一声,十分不悦,“我还未请教那人姓名。” “你问人家姓名做甚?你可是嫁了人了。” “傅姆你在说什么。”鹿鸢嘟起了嘴,“我就喜欢结交天下侠义之士......” 二人正说着,有随从跑了过来,“夫人,公子来了。” 公子从?鹿鸢诧异,傅姆却是高兴起来,“夫人,公子定是来接你了。” 鹿鸢冷笑一声,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府。” “夫人不等公子。” “我说回府。”鹿鸢大吼,随从不敢不听从。 ...... “咦?”阿甲惊讶,“夫人的马车为何不等公子就走了。”阿甲坐在驾驶位,对身后的公子从说来。 公子从一把挑起车帘,看着那己经远去的马车,气得咬牙切齿,“其有此理,见夫君在此,还不来行礼,居然敢视而不见。”公子从哼哼两声,挽起袖子,“给我追上她。” “喏。”阿甲高扬马鞭,马车奔驰而去。 一路上,两辆马车你追我赶。 “快点,快点。”鹿鸢命令。 “快,快,超过去。”公子从大叫。 眼见公子从赶了上来,两车并驱。 鹿鸢气极拉开车窗,正巧公子从也看了过来。“你给我停下。” 鹿鸢未理。 公子从又大叫,“反了你不成。” 鹿鸢朝他重重一哼,猛的放下车帘。 “夫人......”傅姆劝说,刚一开口,但见小主子己冲到驾驶位上,夺过御者的僵绳,马鞭竟自己驾起车来。 “哎呀。”马儿再次狂奔,傅姆的头撞在了车壁上。 两车再次拉开了距离。 终于,两车一前一后到了公子从府邸。 鹿鸢跳下车,大步进门。 “站住。”公子从拉开车帘。 鹿鸢自是未理,公子从气恼,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猛的一跳,顿时“咚”的一声,又“哎呀”一声。 鹿鸢听到响声,这才转过身来,咦,人呢? 她透过两车的缝隙看过去,但见地上躺着一人,不正是公子从吗。 噗嗤,鹿鸢笑了起来。 公子从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听到妻子的笑声,当真火冒三丈,他不许阿甲扶他,瞪着妻子,“还不来扶我。” 鹿鸢翻了个白眼。 阿甲却也心疼主子,对鹿鸢说道,“夫人也别与公子置气了,公子被大王打了,身上有伤呢,还去斗府接夫人。” 什么,公子从身上有伤?鹿鸢只听他回来了,却不知被大王责罚。 鹿鸢心中一紧,正要上前,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莺莺燕燕的哭声。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躺在地上了?” “你们这些奴婢怎么伺侯主子的?” ...... 两位艳丽的女子如风一般的跑来,将鹿鸢挤到了门口。 这两位女子正是公子从新纳的妾室白氏景氏。 “大胆......”傅姆见此正要呵斥白氏景氏,但见主子脸色苍白,冷哼一声不理公子从转身进了府。 傅姆着急,狠狠瞪了白氏景氏一眼,紧跟着主子身后。 “公子?公子?”白氏景氏一左一右将公子从扶起。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公子从但见鹿鸢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悍妇,悍妇!” “公子,夫人不理公子,还有我们姐妹二人。” 白氏开口道。 “是,是。”景氏咐和,将公子从上下打量一番,“公子的伤刚好些,可不能再乱动了,若严重了,痛在公子身上,也痛在妾的心上。”景氏的话让公子从很受用,顿时怒火消去大半,“还是你们听话,知道疼人,来,来,扶本公了回屋。” 公子从故意大声说着,还不忘在两位妾室脸上狠狠一亲,引得二人又娇笑连连...... 待二人送公子从回了屋,又为他上了药,二人退出走在回廊上。 白氏瞟了景氏一眼,心升妒忌,“景妹妹真会讨公子欢心。”只因适才公子从一直摸着她的手。 景氏听言噗嗤一声,“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顿了顿,“姐姐可别忘了,如今咱们应该同仇敌忾才是。” 白氏恍然大悟,倒也笑了,“正是。”忽尔又冷哼一声,“凭着自己身份高,从未将你我二人放在眼里,入府第一天便受她相欺。” 景氏也冷笑一声,“妹妹是永远不会忘记那日,拦着大门不许你我二人进门,甚至拿刀剑要砍杀我等,姐姐,留此悍妇在府,还有我们的好日子?” 白氏点点头,转身看向景氏,“妹妹平时主意最多,姐姐听妹妹的。” 景氏又露出笑容,上前两步,握住白氏的手,“所以我们可别生了嫌疑。” * 再说楚宫,王后中毒之事渐渐平息,熊赀下令不许再提及,邓侯回了邓国,邓姬的华音殿一片安静,朝堂上也没人提出责问邓国,一切归于正常。 彭仲爽暗自叹气,觉得大王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却也明白,是武后,公子章等人给大王施加了压力,楚国不稳,便是伐邓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是.....如邓侯这般愚蠢之人,怕也是看出了楚国的意图,有了防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伐邓还未提出便被扼杀在摇蓝里,但彭仲爽相信大王的决心是不会改变,大王行事谨慎只是时间而己。 至于公子元对此事的看法,原本也以为熊赀要借题发挥,未想半路杀出了黄姬。 丹姬道,“巴女传来消息,那日武后去了牢房。” 公子元不以为然,“武后去看望邓姬不足为奇。” 丹姬摇摇头,“不仅仅是看望邓姬。”丹姬来到公子元面前,陪他一起看着树上挂着的鸟笼,“巴女说,武后将那宫人单独提到一间牢房,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放那宫人出来。” “宫人?” “便是指责黄姬在食鼎里加入荇草之人。”丹姬道,“巴女说,她本与那宫人关押在一起,虽然身陷囚笼,但因邓姬与武后的关系,并不怎么担心,可是自那宫人被武后提见之后,宫人的神色完全变了,再无求生之望。” 公子从逗了逗鸟,“你的意思是宫人在大殿所说的话,是受了武后的命令?” “正是。”丹姬肯定道,又微顿片刻,“因而妾认为,黄姬也并非凶手。” “倒越来越有趣了,不是邓姬,不是黄姬......”他收回手,“熊赀的后宫当真是龙潭虎穴,你让宫里的线眼都给我睁大了双眼,我却要看看,是谁在布此局,王后的位置当真不好做呀。” 丹姬听他提到王后,心中一跳。 正在这时,有小厮来报,斗廉斗将军来了,公子从哦了一声,也不意外,“快请。” 他整了整衣衫正要入屋,丹姬提醒道,“公子......听巴折说,近日府外多有生人,恐是有人监视公子,公子频频与斗将军见面岂不......” 公子元听言哼哼一笑,“若本公子偷偷摸摸倒会让人起凝,如此大大方方,堂堂正正便是在做给那心人看。” 丹姬点点头,朝公子元一礼,“公子即要见客,容妾告退。” 第202章:周旋 桃夭逐渐康复,可以起身了,但熊赀要求她又躺了两日,直到她抗议,熊赀才依了她。 熊赀每夜都会给她读书半个时辰,她由不烦恼,到无奈,由无奈到接受。 这日,她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书,目光却在窗外。 玉瓒来报,聃氏来了。 桃夭赶紧请她进来。 桃夭得以恢复,全靠聃氏之功。 玉瓒也是感激她,立即上茶上糕点,对聃氏的态度与往日大不相同。 以前不管宫里是谁,她都防着,现在觉得在这聃氏是可靠的。 “王后今日气色甚好。”聃氏笑道。 “还得多亏了你。”桃夭直言感谢,“本想等身子彻底好了再去南苑向你道谢,未想你先来了。” “王后言重了,妾诚恐,妾早该来看望王后,又怕打扰王后休息。” 两人客套几句,却都是真心话,接着二人相视一笑,那份疏离感顿时消失了不少。 桃夭朝玉瓒示意,玉瓒明白,从内室拿出一个盒子来。 桃夭将盒子打开,玉瓒将盒子呈在聃氏面前,盒里是一支发簪, “此番是你救了我,这是我私下的一点心意,另外我会在大王面前提及,宫中会另赏......” “万万使不得。”聃氏一惊,立即朝桃夭一礼,“妾那敢邀功,妾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采微,将你主子扶起来。”桃夭说道,采微扶起聃氏,聃氏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不瞒王后,所谓妾救了王后过于严重了,当时妾只是无意而为。”说着红了红脸。 “正是你的无意之举,才更显你本性善良。”桃夭柔声道,“此物虽小却也是我一番心意,众所周知,我自息国而来,身无一物,这支簪子还是当年我从陈国带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这当然比不得那些珍奇异宝,却最能代表我的谢意,至于宫中的赏赐......后妃之礼中有提到此项,我做为王后自当尊从。”桃夭将簪子拿起插入聃氏的发上。 聃氏愣愣的不知所措,“王后......” “此簪素雅正配你的性子。” 聃氏喏喏,最后还是收了,“多谢王后......” 夜间,熊赀过来,桃夭将此事说了,熊赀笑道,“近日忙得也忘了,如此,就赏百金吧。” 桃夭点了点头。 事后,玉瓒问道,“公主为何不给聃氏讨个位份,聃氏只是世妇,若提高了位份,成了嫔,更会感谢公主,成为公主身边的人。” 桃夭摇了摇头,“聃氏性子胆小,位份越高越受人忌惮,就像这般居于一隅,并非坏事。” “可公主也该培养自己的人。” 桃夭看向玉瓒,笑了笑,“你真当我一生都会在此吗?” 玉瓒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小声嘀咕着,“其实大王对公主好,公主又是王后,奴婢觉得楚宫总是一个安定之处,公主帮息侯......实在太危险了。” 桃夭听言一惊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种话来,片刻,她怒不可遏。 “啪!”的一声,桃夭将竹简重重一掷,玉瓒自知失言,赶紧跪下。 桃夭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心痛不己,“玉瓒,你说什么?” 玉瓒咬咬唇,却也硬着头皮道,“奴婢觉得大王对公主是真心实意......”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桃夭打了一个耳光。 从小到大,公主都没有打过她,甚至连严厉的责备也很少有,如今...... 玉瓒愣住。 但见桃夭双眼通红,神色颇为激动,她猛的长身而立,“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 “玉瓒,你说这话真让我心寒。” 什么? 玉瓒听公主如此责备,瞬间泪奔,她跪移两步,来到公主面前,“奴婢只是不想公主这么辛苦。” “住口。” 桃夭厉声道,身子晃了晃,“辛苦,这几年来,我当真辛苦,自君父去了,我没有一天开心过,没有一天放声笑过,你难道忘了君父是怎么去的吗?你难道忘了颜英等人是怎么去的吗?你难道忘了我入息的目的?忘了息人如何对我?我是陈国公主,我是息国的夫人。” 桃夭几近嘶声低吼,“父没了,夫没了,国没了,你还让我投入敌人的怀抱?” 玉瓒被主子问得哑口无言。 “你当我稀罕这王后之位,我每日要与熊赀周旋,不能得罪,激怒,又要保持距离,我要费尽去猜测他的心思,我的言行要如何,才能即不让他生疑,又不能感到是我的奉承,我即要恨他,又要投靠他,甚至还要委身于他,还不能让他看出我的别有用心,你可明白?你可知我有多难?” 桃夭越说越伤心,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皆发泄而出。 “你还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仇人。” 玉瓒见主子的激动,伤心才知自己是多么愚蠢,她爬到主子脚下,抱住主子的腿,“是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糊涂,奴婢光看着大王对公主的照顾,却忘了造成这一切的祸首便是他。”玉瓒突然朝自己打了一个耳光,“奴婢该死,奴婢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桃夭见此,身子又是一颤,却是低下身,将玉瓒抱在怀里,心中是撕扯般的疼痛,“玉瓒,玉瓒你是懂我的,懂我的。” “奴婢懂。”玉瓒忙不失迭的点头,“奴婢懂,奴婢定要助公主完成大事。” 桃夭嘤嘤而哭,叶姑正好推门进来,见此,吃了一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只无声的跪在一侧,只道这对主仆吃了很多苦,必是说到什么伤心之事,就让她们好好哭一通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渐渐止住哭泣,心情都得到平静,桃夭扶起玉瓒,又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疼吗?” 玉瓒吸吸鼻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桃夭噗嗤一声,“你看你的眼睛又红又肿。” “公主也是。” 二人又破泣为笑。 叶姑这才长叹一声,桃夭朝叶姑看来,“姑姑让你见笑了,姑姑快起来。” 叶姑起身来到桃夭面前,“玉瓒惹王后生气了吧,玉瓒还小,不懂事。” 桃夭听她维护玉瓒心升感动,紧紧握住叶姑的手,三人相对而立,相视而笑。 次日,桃夭主动要求再去仪元殿整理书简,熊赀大为惊讶,在他认为她会以身体为由而推辞此事。 “病了这么久,一直没能整理好书简,我答应过大王不该失言。” “可你的身子......” “己无大碍。”。 桃夭虽说得与处理公事一般,没带丝豪感情,也让熊赀心下很高兴,他握住她的手,“其实不用太急......” 桃夭抽了抽,他抓住不放,她只得由他去,“先前己整理了一部分,不可半途而废,况且如大王所言,整理书简,对我也有好处,大王的仪元殿何尝不是我的避风之巷。” “你在怪我?” 桃夭摇摇头,“我出自宫廷,自当明白有些事避不了。” 熊赀听言甚为自责,“你放心吧,再给我一些时间,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桃夭抬头看他,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将她搂在怀里,桃夭一动不动,不过身子十分僵硬,他感觉到了,心疼又叹息。 “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只要你不再拒绝我就好。” 第203章:冤案 如此,桃夭继续在仪元殿整理书简,在这里她或多或少可以听到一些国事,她觉得对自己对息国都有帮助。 正巧朝堂这几日因息人争吵不休,原来城中频繁发生息人与楚人相斗。 息国的剑客,与楚国剑客之间,动不动就刀剑相向,甚至大街上追逐嘶杀,伤及了无辜,引得国人埋怨,去年从息地迁入一批息国贵族,当初是为了分散息国散落的势力,用楚人的话,这批息人并不怎么服管教,四处挑事。 熊赀生怒,下令严惩,于是执法司败抓了许多息人,或死刑,或牢刑,或流放。 当司败来到仪元殿向熊赀回报这些国事时,桃夭就听得一清二楚,她只狠狠的抓紧手里的竹简。 “息人姬文归楚后,因善于制作铜器,大王任其为冶佐(掌管金属制作的技术官员的辅官)因私藏铜器被冶师发现,冶师上前拿人,姬文反抗,混乱之下打杀冶师逃逸。”司败说来。 熊赀怒言,“此等恶人即当追捕。” 司败道,“臣己下令全城收查,城门外也加强了看守。” 熊赀点点头,这时彭仲爽说来,“这个姬文可是息国宗亲?” 司败道,“正是。” 彭仲爽不由得捊了捊胡须,“息人在朝中为官者不多,虽然都是低职,但此事若处理不好,恐引来息人反楚之情绪。” 熊赀冷哼一声,“不管息人,楚人犯了罪自当处罚。” 司败言道,“中原诸国皆是刑不上大夫,这才令姬文当下反抗。” “无知。”熊赀厉声道,“刑不上大夫?在楚国却是一视同仁。” 桃夭只听得这些,悄悄的关上了书房的门,一时间,心情十分难受。 熊赀进来时,她正在发呆,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累吗?”熊赀在她面前坐下。 桃夭淡淡一笑,“不累。”又继续手上的工作,今日她抄写一份孤本。 熊赀拿起一卷竹简阅看,两人皆默不作声,不过心思各异。 偶尔桃夭抬头看了看熊赀,熊赀也抬头看了看桃夭。 过了一会儿,桃夭终是忍不住,“姬文的事查清了吗?” 熊赀闻言放下竹简,笑道,“我以为你不会问的。” 桃夭诧异,“你知道我偷听你们谈话?” “偷听?”熊赀呵呵一笑,桃夭红了红脸。 熊赀说道,“既然让你在这里,就不怕你能听见。” 桃夭尴尬一笑,“我并非故意。” 熊赀不以为然,“你与她们不一样。” “嗯?” “一般而言,妇人织布做饭,延绵子嗣,不能过问前朝之事,但是,我最欣赏你的才能便是在政事之上,你能说服息人实施新政,你能亲上战场鼓力士气,甚至使出计谋在我眼皮底下逃走。” 熊赀笑言,目光灼灼发亮,“我让你来整理书简,原本便不想埋没你的才能。” 桃夭听言一惊,十分不解熊赀此举的意义。 但听他又说,“与夫君能并肩站在一起的,不仅能处理好后院,更要能为夫君解忧,若你不了解一些国事,又岂能相助于我呢?再者,此事事关息人,你当然会关心。” 桃夭深吸一口气,有时不得不认为此人的心思当真很难着摸,想法也很古怪。 “如此,你能确定姬文的事属实?” 熊赀道,“我任命官员,首先就要做到相信他们。” 桃夭心中自然不服,“若他们瞒上欺下呢?” 熊赀正视她,“我只看证据......你是想为息人说情?还是你下意识里己经站在息人一边,认为楚人办事便不可靠?” 桃夭没有反驳,事实确也如此。 她摇了摇头,“息楚之间有灭国之恨,只希望楚人处理息人之事上,能做到公平,大王也说了,息人也是楚人。” “自是。”熊赀肯定道,微顿片刻,“那么你呢?还有此恨吗?” 桃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熊赀见她表情不自在,随即笑道,“我不该这么问,罢,今日就到这里,我让司宫传膳。” “大王。”桃夭立即说道,“我......想出宫一趟。” “嗯?” 桃夭暗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话说得正常,“自病愈之后,特别想吃陈食。” 熊赀了然一笑,“我知道,东市有一家酒肆,有一位陈国来的厨者做的菜十分合你口味,可否传他进宫?” 桃夭心中一跳,镇定的摇摇头,“出宫虽为陈食,我也想出去走走。” 熊赀点点头,“好。” 桃夭松了口气,“大王要一起吗?还是让斗丹跟着。”桃夭一本正经的问道。 不过此话引来熊赀一瞟,他听出话中之意,带着讽刺带着冷笑。 他握上她的手,“桃夭我只是想保护你。” 桃夭慢慢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我知道,只是......有时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面对她的“坦白”,熊赀微微叹息,“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不去了,也不让斗丹跟着,但是该带的武士还得带上。” 桃夭这才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次日,桃夭出了宫。 虽然仍有武士跟着,但没有斗丹在侧,总要自由些,她先四处逛了逛,才去了酒肆,这一次,她亲眼见到了陈奂。 雅间里,一人端来食物,玉瓒朝桃夭示意一眼,桃夭明白此人便是陈奂,她即刻将武士们屏退,只因进食,她不喜欢有旁人在,接着叶姑在屋外守着。 屋内只余桃夭主仆及陈奂,陈奂立即跪下行礼,“某见过公主。” 陈奂是陈国人,唤她一声公主不为奇怪。 桃夭赶紧扶起他,“先生无须多礼。” 她称他为先生,是以尊称。 陈奂道,“不敢当。” 二人相对而坐。 陈奂先说来,“听闻公主受黄姬所害,如今身子如何?” 桃夭道,“先生也知道了。” 陈奂点点头,“不仅某知道了,息大夫与蔡侯也都知晓。” 桃夭甚是诧异,“蔡侯也知道了?” “嗯。”陈奂道,“蔡侯很关心公主,令某定要打听公主的近况。” 桃夭心里一阵激动,“烦你告诉蔡侯,我......没事,原来先生也知道蔡侯?” 陈奂叹息一声,“息大夫逃离息国时,流落于蔡,是蔡侯救了他。”陈奂将息关在蔡国一事简单说了,桃夭点点头,原来如此。 “息大夫那里可有什么情况?” 这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陈奂道,“息大夫一切都在部署之中,只有话让某带给公主。” “什么话?” 陈奂道,“近日息大夫不能入楚,他让公主拿到息侯的亲笔檄文,息大夫秘传于息人,表明息侯复国的决心,到时侯起事,可一呼百应。” 桃夭想了想,“如此可凝聚息人众心,的确是一个好法子,好,我一定想办法。”言毕又问,“息地息人如何?可受楚军欺凌?” 陈奂唉了一声。 “怎么了?” 陈奂道,“息国灭,楚人根本没将息人当人看,所谓的一视同仁都是假的,息地是公主封地,有息大夫照看着,情况还好些,丹阳城内的息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桃夭一惊,想起熊赀与司败的那些话。 “息人在丹阳处处受楚人相欺,又不能离开,当真是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归。”陈奂抹了一把泪。 “此事我也听说了。”桃夭低下了头。 陈奂又道,“不说别的,但说姬大人一事,当真冤枉得很。” “姬大人?姬文。” 陈奂道,“公主认识?” 桃夭说,“听熊赀提及过,好像杀了楚人。” 陈奂冷哼一声,“胡言,明明是那冶师偷了铜器陷害姬文,他却反过来咬了一口。” “果真如此?” 陈奂道,“自是如此,那冶师看中了姬文之妻,欲占为己有,文妻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不仅如此冶师还杀了文之子,姬文告官,楚官有意相护,冶师反而污蔑姬文监守自盗,姬文一气之下杀了冶师逃走。” 桃夭听言气得咬牙切齿,“难道楚人就是如此审案?” 陈奂冷言道,“楚官言,息人叼钻不服管教,公主也知丹阳多有息人居住。” 桃夭猛然起身。 “公主要做什么?”陈奂一惊。 “我要回宫,向熊赀说明事实真相。” 陈奂拦住她,摇了摇头,“公主以为楚王不知道这些情况吗?自息被灭,入楚的息人时常受到楚人欺负,类似之事时有发生,如此,有息人不服,有息人剑客为之打不平,近日,息人剑客增多,朝堂以为是那些在楚为官的息人与剑客有勾结,有易制造混乱,他们这是杀一警百呀。” 桃夭跌坐在席上,又想到熊赀的话,他说他会一视同仁,他说他会做到公平,他指责她只为息人着想,而他何尝又把息人放在眼里? 桃夭不由得冷哼一声。 陈奂叹道,”如今城内在收查姬文,也不知他能不能逃过一劫。” 桃夭一惊,“你知道他在何处?” “不瞒公主是某救了他,否则某怎会知道这么多。” 桃夭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这个或许可以帮得了他。” 陈奂一见大喜,他接了过来,“如此我定能将他送出城去。” 第204章:跟踪 回来的路上,桃夭心思沉重,玉瓒与叶姑都瞧在眼里,玉瓒问道,“公主还在想息人?” 桃夭叹了声气,“他们是我的子民,我怎能不担心?” 在桃夭心里依旧当息国是她的家,息人是她的亲人,她对息国的感情甚至比对陈国还来得强烈,有时她也不明白为何如此?或许,在息国她付出了太多心血,息国是她的依靠,是她心灵的寄托。 “那些楚人真是坏透了,分明就是觉得息人好欺负。”玉瓒义愤填膺。 叶姑道,“在楚国岂止是息人,当年权国被灭,权人同样受到楚人欺凌,这才引得权人反抗。”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玉瓒感兴趣急切问来。 叶姑叹气道,“自然是被先王镇压了,先王将权人贵族迁移到那支,派专人管理,之后权人贵族日渐没落。” “这便是楚国的分化之策。”桃夭道,“楚国将一部分息国贵族带到丹阳,便也是如此,息人与楚人混居,让他们渐渐忘了自己是息人,忘了自己的母国。” 叶姑点了点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数十年后,百年后,谁还会记得息国,怕只有史书上的一笔了。” 桃夭听了心情更加沉重,同时又颇为感触,几百年来,中原诸国消失的国家岂止一二,周天子策封上百诸侯国,而留在现在又有多少呢? 突然,她想到熊赀说过的话,大争之世靠的是实力,没有实力的国家当然会被灭亡。 不错,的确如此,但息国不一样,她相信息国还有复国的机会,而留在最后的也不一定是楚国。 桃夭正如此想着,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可是王后的车驾?”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随从回答,“回公子,正是王后车驾。” 桃夭诧异,示意玉瓒打开了车窗,但见前面也有一辆马车停下,从马车上走下一人来,锦袍高冠,环佩丁玲,原来是公子元。 他来到桃夭马车窗下,对着桃夭施礼,“臣见过王后。” 桃夭端坐在车上,朝他颌首,客套的话,“公子去何处?” 公子元道,“臣刚见了大王,正要回府。” 桃夭嗯了一声,与他并不熟,也没有多少话可说。但听公子元道,“王后之疾可好?” “大好,多谢公子关心。” 公子元又四下看了看,神色诧异,“王后就带这么少的护卫?如今城中不太安稳。” 桃夭冷言道,“公子是指息人剑客?” “正是。” 桃夭勾了勾唇,“我本是息国夫人,息人剑客奈我如何?” 此言颇为讽刺意味,公子元愣了愣,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桃夭却嗤一声笑了起来。 “公子不要介意,我戏言而己。” 公子元也跟着笑了笑,抬头看着她,突然说来,“王后还与幼时一样。” “嗯?” “顽劣无常。” 桃夭脸色一变,公子元也知言语有误,赶紧赔礼,“臣失言。” 桃夭哼了一声,“如此说来,你我幼小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公子元一怔,“幼时之事,臣却也忘了许多。” 桃夭瞟他一眼,“如此甚好。”顿了顿,“我也讨厌有人提及以前之事,时事过迁,人都得往前看是吧。” “王后所言甚是。” 桃夭点了点头,正要放下车窗,公子元又道,“此处到楚宫还有些距离,让臣送王后一程?” “不用了。” “臣自当护王后安全。” 桃夭放下车帘,“如此多谢公子。”她懒得在说。 马车继续前行,公子元让御者调转车头,跟在桃夭车驾之后。 玉瓒悄悄拉开车窗朝后瞧了瞧,“公主,公子元真在后面,他倒像个君子,比那公子从好许多,听闻在众多公子之中,楚王最信任的便是他。” 叶姑道,“公子元十三岁涉政,跟着先王,大王四处征战,立了不少战功,公子元行事低调,也磊落大方,从不在意外人之言,只不过,他的母妃......” 桃夭好奇,不由得问来,“他的母妃如何?” 叶姑继续道,“他的母妃是巴国公主,先王薨时,她的母妃被赐殉葬。” 玉瓒啊了一声。 诸国都有陪葬的惯例,但皆是牲畜之物,极少有人殉,更何况还是一个公主。 “如此,公子元实在可怜了。”玉瓒不由得一阵感叹。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楚宫,公子元先行下车,恭敬的侯在一侧,桃夭再次朝他道谢后马车进了宫门。 “公子。”巴折来到公子元身边,“王后刚愈,大王还要她出宫?” 公子元目光远眺着马车的背影,悠悠说来,“她是利用熊赀对她的怜惜之心,熊赀将她看得极紧,椒香殿竟无法安排进一个眼线......去查查,她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 “喏。”巴折回答,微微抬了抬眸,公子还是如此在意她...... 第205章:心思 桃夭思索着如何去汝水见息侯,玉瓒说,在她昏迷期间,熊赀曾在她榻前许诺,只要她能醒来,她做任何事,他都会答应,于是桃夭想着隔两日再向熊赀说来,谁知,斗府传来消息,斗伯比病疫。 桃夭一怔,自她入楚以来,她从未见过这位在楚国立过大功的老令尹,那时,他己经重病,并且久不上朝了,后来令尹之位被彭仲爽代替。 但她也听说,熊赀会常去斗府向斗伯比问政,可以看出熊赀对他依旧看重,此番更是休沐一日,令所有官员皆去吊念,连武后也去了,她作为王后自当跟随。 那日斗府一片哀声,甚至有些国人也自发的在门前挂上白幡,可见斗伯比在楚人心里很受敬重。 桃夭按礼接见了斗府一众女眷,斗夫人很年轻,哭得胆肠寸断,桃夭也颇为动容,她特别注意了鹿鸢,但见她两眼红肿,神色十分颓废,暗淡。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鹿鸢时,她是如何的风姿飒飒,潇洒自如,便是在丰城,她囚禁她,也未见她如此难过,桃夭不由得想到自己君父去逝时,将心比心,瞬间,她的眼眶也红了。 桃夭想与她说说话,一直没找到机会,之后,见她独自一人在后院徘徊,待她走过去时,又见公子从过来,二人好像起了什么争执,鹿鸢一脚踢在公子从腿上,公子从哇哇大叫,然后鹿鸢又举起拳头,好似要打他,不过那一掌没有落下,公子从特别生气,袖一拂便走了。 鹿鸢独自流泪。 桃夭想了想,走了过去。 鹿鸢听得脚步声,猛的转过头来,桃夭从她眼中看到失望的表情。 她以为公子从去而又返吧,她盼望着公子从能回头。 桃夭心中叹息。 “你......”鹿鸢拭了拭眼角,朝她施了一礼,她不待见桃夭,好歹她以王后之尊来吊念父亲,她又岂能给她脸色呢。 桃夭从怀里抽出丝帕递到她面前。 鹿鸢没有接,在自己身上收索一番,未得,只好一把抓过丝帕,如小孩子一般。 “王后怎么到这里来了?” 桃夭道,“正找你呢。” 鹿鸢诧异,“找我做甚?莫不是想看我笑话。”言毕甚觉不妥,又软了口气,“对不起,王后能来是斗府的荣幸。” 桃夭并不在乎她言语的不妥,只道,“我不是以王后的身份,是以......朋友的身份。” “朋友?”鹿鸢惊讶的看着她。 桃夭笑了笑,“不管你如何看我,我是把你当成朋友了,老令尹疫了,你且节哀顺便......上次你入宫,我也没来得说,丰城之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见桃夭如此“低声下气”,鹿鸢顿感别扭,她与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鹿鸢支吾两句,小声道,“其实是我在找你的麻烦,只因公子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鹿鸢一向心直口快,片刻她又低下头,神色突变恍惚,“他纳了两房妾室,是不是每一个贵人都是如此?” 她又抬头看她,脸上懵懵懂懂,似询问桃夭想得到答案。 桃夭却也一愣,不由得想到蔡季,在陈国时,她曾告诉他她的心思,蔡季一脸诧异,国君岂能一妻?便是贵人也无法做到,是呀,连她深爱的蔡季都无法做到,何况他人? 鹿鸢却不知桃夭在想什么,她好像沉静在自己的思想里,她忽尔自嘲一笑,“阿父疫了,我很伤心,他却不来安慰我,还指责我。”鹿鸢喃喃说完,又觉得自己干嘛要与她说这些呢,她有些尴尬,朝桃夭一礼,“王后请自便,我还要去灵堂。” 桃夭点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空空的。 她一心只想着复国,想着复仇,何时,她心里也向往的儿女之情渐渐离去,她心里一直挂着的那人,早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以前的那些美好......真的有过吗? 桃夭又回过心思,她在胡乱想着什么?她揉揉脑袋,她不是以前的陈国公主,更不是还向往着与心爱之人能携手一生,情爱对她而言早不存在,在蔡季娶了陈妧之时,她便没了奢想。 她深吸一口气,用坚强来伪装自己。 回到楚宫,因熊赀还在斗府,她也没有机会向他提出见息侯一事,她按耐住,只道斗氏治丧,他有许多事务处理,同时,她也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却不然,此刻的熊赀正独自一人站在宫中城楼上,眺着远方,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斗伯比的去逝还是给他带来不少失落。 斗伯比早己不理国事,令尹之位也由彭仲爽担当,并且十分出色,但斗伯比在他心里的地位是无人能比的,从他记事起,斗伯比便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楚国的一部分,在心灵上是他的依靠,是他为政之师,他的离去,令熊赀有短时的无措。 这种无措不是害怕,而是放空,他真正感到身上的担子有多大,让他独自来承担。 熊赀自下朝后,己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这几日皆是如此。 当他缓缓走下城楼,但见楼下站着一人,他十分惊讶。 “妾见过大王。”随姬迎上去,施了一礼。 “你怎么来了?”熊赀问,并看向赵升。 随姬道,“是妾不让司宫禀报的,大王要怪就怪妾吧。” 赵升赶紧笑了笑。 熊赀倒也没有责怪赵升,只是觉得奇怪,她怎知他会在此?他记得,他只带桃夭来过。 随姬看出熊赀疑惑,“整个丹阳城池最高的地方唯有这里了。“大王难道誋了,妾刚入楚国时,太子妃疫了不久,妾见大王站在回廊下,妾上前劝慰,大王曾说,心情不好时,可远眺,天地之大,包罗万千,那些烦心之事,实如尘埃,只是太子府没有城楼,视野有限。” 熊赀听言愣了愣,“寡人有说过?” 随姬一笑,“大王诸事繁忙,怎能记得每一句话,但妾却牢牢记在心里,妾烦心之时,也会眺望远处,果真心情会好了许多。” 随姬顿了顿,“妾知道老令尹去逝,大王肯定心里难过,所以就来看看,果真大王在此,妾也不敢上去打扰......不知大王心情可好些?” 熊赀倒也笑了起来,眼前这么一个兰心惠质的女子,如果桃夭......熊赀又收敛了笑容。 “大王,怎么了?”随姬见他突然变了脸色,不由得问来。 熊赀摇了摇头,问向一旁寺人,“王后可来过?” 那寺人正是阿喜,“回大王,王后没来。” “可有传什么话?” 阿喜摇摇头,有些畏惧的抬了抬眸,生怕大王迁怒。 熊赀却是叹气一声,难掩失望之色只道,“走吧。” 随姬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然而当一行人回到仪元殿,却遇桃夭走来。 熊赀先是一怔,片刻心中一喜,刚才的失望之情一扫而去,又见桃夭步伐匆匆,他心中顿升期盼,她如此着急,是因为他吗? 她在寻他?她在关心他? 他“失踪”数日,早出晚回,没有与她碰面,也没有去看她,她还是担心他了? 熊赀也迈大了步子。 随姬在他身后,见了却是生生停在当下,她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尴尬,心中苦涩。 “见过大王。” “免礼。”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接着熊赀握上她的手。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 熊赀只觉心口猛的一跳,脸上也扬起了笑容,但却极力制住激动之情。 桃夭并未注意他的情绪,“我做了一个梦。” “嗯?”” “我梦见息侯重病。”桃夭说完立即跪于地上,“我醒来一身大汗,我怕息侯......息侯身子本来就弱,望大王成全,许我去看他一眼。” 她着急说来,带着期盼,带着渴望,还带着一脸的担忧。 而熊赀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没有说话,四周皆一片安静。 任谁都知道适才大王的高兴是因王后来了,任谁都明白大王瞬间变了脸色是因王后的这一句话。 包括心思单纯的玉瓒,她跪在公主身后,也悄悄抬起头。 不过,在众人看来,大王生气是因为王后要去见息侯,王后与息侯的关系谁不知道,王后之举不合适,只有随姬与赵升懂得,大王生气不是因为她着急去见谁,而是她关心的不是为他。 桃夭见熊赀神色严厉之中又有丝怒火,她早有料到。 于是她垂了垂眸,“我生病之际,大王答应过我,我要做什么都会允许......”她淡淡道,“原来是我唐突了,我不该提出这个要求,是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以退为进,神色变得漠然起来,她朝熊赀一拜,“我......告退。” 豪不犹豫,匆匆而来,急步而离。 熊赀见她远去的背影,紧紧的握住双手。 她没有提他,没有问侯他,一句也没有。 站在熊赀身后的随姬,却是皱起了眉头。 第206章:子嗣 天色己暗,阿喜端着食物来到寝殿,被赵升拦在外面。 “大王仍不进食?”阿喜惊讶。 赵升摇了摇头,叹气一声“大王心情不好,怎能吃得下?” 阿喜:“大王是因为老令尹,还是王后?” 赵升用力敲打他的脑袋,“大王的心思可由你来揣测,不想活了。” 阿喜赶紧闭了嘴,嘿嘿一笑,又端着食物退下。 次日,朝堂上,熊赀询问一番斗伯比的丧事,斗氏几位臣工再给予几日假期,同时,等斗伯比两位幼子斗班,斗谷守丧之后,可入朝办事。 二子己经十六,七岁,熊赀将楚宫禁军首领之位交给斗谷,斗丹只负责王军,斗班跟随斗丹左右。 不管是禁军还是王军都是熊赀亲随,是楚国最精锐之师,将二子安于其中,表明对斗氏一族的器重。 众臣无异。 之后彭仲爽提出息人闹事之事,希望大王多给予宽宥,不过却受到以熊章为首之人的反对,认为该严惩。 彭仲爽冷言道,“息人即是楚人,楚人当一视同仁。” 熊章却道,“息人乃奴,楚人乃主,何来一视同仁?” 其实早在彭仲爽入楚朝堂之时,熊章对其便没有给过好脸色,之后彭仲爽成为令尹,而不是熊章,他又岂能甘心? 朝中皆知二人不合, 一个新贵,一个老牌贵人,百官只有站队,不过彭仲爽在一些小事上却也不给他计较,他知道熊赀有时为难,但在一些关系国中大事面前,他自然丝毫不退。 彭仲爽道,“楚拿下息国容易,但要其归服却不是一两年之功,大王娶息夫人为妻,便是此意,某以为要使一国民众真正诚服,靠的不是武力,不是威慑,而是公平,以息人姬文犯事为例,某以为有诛多凝点。” 彭仲爽的话引来熊章嘲笑,“有凭有据,何来凝点。” “这......某暂时还未查出。” 嘲中有人笑了起来。 彭仲爽不以为然。 这时熊赀出声,“寡人明白令尹的意思,不想因姬文一事,而引来更多息人反楚情绪,此事司败加以重视,寡人还是那句话,息楚一视同仁,不可因为身份,对息人过于严厉,也不可放过罪大恶及之徒。” 司败听言立即出例相应。 之后,朝中又论起江国之事,江国太子不久会到丹阳。 原来,江国见蔡败,主动与楚修好,曾借道于蔡,江国国君称是迫于无奈,这次派太子入楚为质,以表诚意。 众楚臣对之嗤之以鼻,只道江国国君乃小人也。 熊赀道,“小人也罢,君子也好,能解除蔡之盟国,对楚大有益处,以江制约蔡不为一件坏事,江国太子为质,还得礼待。” “喏。”众臣齐声应道。 散朝后,公子元去了斗府,将这一情况告之了斗廉,斗廉深为感动,“大王信任斗氏呀。” 公子元心中一堵,面上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口酒。 斗廉诧异,“公子不这么认为?” 公子元回答,“如今斗氏族长是将军,将军掌握左军,表明上斗氏仍掌楚之大权,但实际呢?” 斗廉听言有些不乐意,他冷哼一声,“公子何意?” 公子元叹声气,拍拍斗廉的肩,“将军耿直,不知之中蹊跷,斗伯比的爵位只会由斗谷斗班继承,二子如今年幼,没有战功,这族长之位才由将军代替,再过些年,等二子渐长,他们会甘心吗?二人皆留在大王王军之中,大王的心思你不明白?” 斗廉想了想没想明白,有些不耐烦的吼道,“到底什么意思?别买关子。” 公子元道,“大王是想让那两小子以后代替将军。” “代替就代替,都是我斗氏子弟。” 公子元微微垂了垂眸,有些意外他会如此认为,片刻又道,“那么将军之子呢?” 斗廉愣了片刻,但听公子元又道,“将军对大王忠心,对大楚忠心,可也得为其子想想吧,长子战死,将军不能报仇,你可还有两子呢,你不想为他们留点什么?难道也想对不起他们?听闻鬻拳在军中的威望可比将军还高,当初可是他向大王提议放了蔡侯,如今他很受大王信任,若仅是斗家二子代替了将军,将军不在意,那么若是鬻拳呢,将军可服气。” 几句话,说得斗廉嗖的站了起来。 公子元赶紧拉着他坐下,“将军别急,将军是我的恩师,我一定会相助将军的。” ...... 回府的路上,巴折问公子元,“斗廉明显对熊赀提拔斗氏二子之事不在意。” 公子元嘲讽道,“我低估了他对熊赀的忠心。” “但公子在提到鬻拳时,斗廉很激动。” 公子元冷冷道,“熊赀对鬻拳亲睐,而斗廉与鬻拳有恨,我便利用此点来一步步分化他对熊赀的忠心。” ...... 一晃一月己过,斗伯比丧事完毕,朝堂恢复正常。 自那日之后熊赀与桃夭极少见面,桃夭未去仪元殿,熊赀也没去椒香殿,倒是刻意避着她,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 有时二人在宫里相遇,桃夭只客套施礼,便没有别的话,熊赀知道她在与他置气。 两人的关系又变得微妙起来。 然,这一月他也的确忙碌,斗伯比的死让他格外注意朝中形式,斗伯比下葬那日,他再次去了斗府,以楚王身份相送。 这日仪元殿: 熊赀与彭仲爽商量了几处政事,息人闹事一事得到平息,虽然姬文未抓住,但城中息人安静了许多,楚人的武力威胁是一面,彭仲爽却也费了心,亲自拜访几位息臣给予安抚,熊赀又问了新都在建之事,自斗伯比病之后,此事便交由彭仲爽来负责。 “新都己建四年,大王可去巡视。”彭仲爽说得神秘。 熊赀见他这模样,笑了笑,“若不合要求,寡人可不会绕你。” 二人如今的关系即是君臣,又是谈心的挚友。 彭仲爽双手一揖,“臣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熊赀笑着点了点头,彭仲爽又道,“因老令尹丧事,斗廉回朝,公子元与其走得颇近。” 熊赀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此事寡人知道,公子元在寡人面前提及过。” “哦?”彭仲爽有几分异外,“他怎么说?” 熊赀哼了一声,“别以为寡人不知,你派人监视着他。” 彭仲爽嘿嘿两声,熊赀突然皱起了眉头,“还有一事,公子元提及公子章与桃夭被刺及断旗之事有关。” “可有证据?” 熊赀摇头,彭仲爽正了脸色,“若真是他所为,其目的必是为阻止大王娶后,比起那隐藏在身后的黑手......大王,臣让大王留意身边之人,丰城之战,那只黑手是想置大王不利,这才是大王最该担心的。” 熊赀道,“寡人身边之人皆是国之重臣,势力盘根错节,没有证据,寡人不敢动。” 彭仲爽皱起了眉头,“自丰城之战后,那只黑手再没有出手,要想找出来确也难,不过终归会露出尾巴。” 熊赀点点头。 “再有,臣得到消息,邓侯一改往日之风,竟然训练起了邓卒。” 熊赀嗯了一声。 “大王?不可不防。” 熊赀道,“寡人这个舅父若早些年如此......然寡人不惧,寡人早己在做准备了。” “嗯?” 熊赀直言道,“斗廉与鬻拳一直在汝水操练士卒,但凡楚军征战,皆要安抚休养一番。” “原来大王所说的息兵,却是另有打算。” 熊赀却叹气一声,“朝中有阻力,寡人不能冒然出兵,除非邓国挑起。” “欲夺之,必扶之,邓国练兵,想必朝中会有议论,这比邓姬下毒王后一事,更让众臣难以接受。” 彭仲爽笑道,“还是大王想得周到。” 提及此事,熊赀沉默下来,一时想到了桃夭,彭仲爽见他神色严峻便也移了开话题,“自王后中毒,大王悉心照顾,想必王后对大王己然感动了。”他有些八卦的试探着问道。 熊赀听言抬起头,想到那日桃夭的漠然,只做一声苦笑。 彭仲爽又问,“难道王后对大王还有怨言?” 熊赀道,“或许寡人实在不懂情爱之事,寡人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中装有寡人。” 彭仲爽诧异了,“王后己是大王妇,都这么久了,王后还没有交心于大王?” 熊赀垂了垂眸,“她与别人不一样。” “再不一样,也是女子。”彭仲爽说,“臣有一位妾室,初入臣府对臣也不待见,嘿嘿,可臣便喜欢这般个性女子,一日臣醉酒,与此妾有了孩子,之后妾对臣越发好了,因此,在臣看来,只要女子有了夫君的孩子,为了孩子也会与夫君修好。” “是吗?”熊赀看似不在意。 彭仲爽颇有经验的点点头,“夫君与孩子是妇人的天,这是女人天性,王后再怎么着,也逃不过如此,只要大王让王后有了子嗣,王后又岂能没有大王呢?” 熊赀思考起来,子嗣,他当然想,可是他与桃夭并没夫妻之实,何来子嗣? 他不想逼她。 可是他又迫切想得到她的心。 桃夭,桃夭,你要我如何做? 第207章:醉酒 熊赀整整着摸了一夜。 又过了几日,江国太子入楚,熊赀按照礼仪,接见了他,赐了酒宴,这对一个质子而言,己是最高待遇了。 大殿灯火辉煌,一片歌舞升平,乐声直传到椒香殿。 桃夭坐在窗下看书,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玉瓒,将大门关上。” 玉瓒关了房门,“江国不是与蔡国同盟吗?如今投楚算什么?哼,小人一个。” 桃夭继续看着竹简,“熊赀想借江国打击蔡国。” 玉瓒道,“楚王不恼江国?” 桃夭淡淡说道,“这世间那有永久的敌人。” 玉瓒哦了一声,来到桃夭面前,“公主这么久不去仪元殿了,公主不是要向大王提出见息侯吗?公主放弃了?” 叶姑帮桃夭整理竹简,转过身来说道,“王后故意不去的。” “嗯?” 叶姑笑道,“王后以此向大王抗议,让大王答应见息侯。” 玉瓒明白了,“依大王对公主的喜爱,想必大王定会答应,只是都有一月了......不过今日正是公主侍寝之日,大王会来吗?”言毕,又小心的看了主子一眼,打了下自己的嘴,“奴婢又失言了。”她知道,主子不喜提及此事。 叶姑在一旁摇了摇头,指了指玉瓒,暗示她没长记性。 桃夭好似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里,看着竹简入了迷。 叶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拉着玉瓒出了屋。 二人守在屋外。 自从叶姑成了桃夭心腹,将宫里一切又重新做了安排,将可靠之人调入正殿伺侯,其余未招皆不得踏入正殿,如此给桃夭以保护。 这椒香殿谁知有多眼线呢? 而王后又在做如此危险之事。 叶姑对玉瓒一阵叮嘱吩咐,不仅仅是宫内行走要小心,虽然邓姬被禁了足,暂时不得出殿,但难保其她后妃没有别的心思。 玉瓒道,“反正不会是聃氏,她如此温柔胆小,我倒觉得随姬当防。” 叶姑戳了戳了她额头,“有没有坏心眼可是写在脸上?” 玉瓒嘿嘿一笑,“玉瓒警觐听姑姑教导,有了姑姑守着,玉瓒什么也不怕。” 叶姑哼哼两声。 二人在外小声说着话,这厢熊赀己从宴上走了出来,短暂的接触,熊赀便知江国太子乃骄奢淫佚之人,不堪大任,江国落入其子之手,只会日渐衰败。 “听令尹说江国公子玉倒是一个贤才。” 赵升走在他身后,“不过公子玉却不受江君待见,游历在外己有数年。” 熊赀笑了一声,“此等国不亡还能是谁?” “正是。” 赵升见大王心情颇悦,小声的在一旁说道,“大王今日可是月未。” “月未?”熊赀嗯了一声。 赵升以为大王忘记了,又道,“是王后侍寝之日。” 谁知,熊赀收敛了笑容。 “大王不去?” 熊赀此刻来到一条岔路口,停了下来,左侧是通往椒香殿,右侧是仪元殿。 他该去吗? 难道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他站了片刻,却朝右侧而去。 赵升怔了半晌,直到熊赀转过头来,他才赶紧跟上,大王不去椒香殿,只因王后所提见息侯一事,他去了,便代表着他己经答应。 然而进了仪元殿,熊赀便叫人送来酒水。 赵升劝道,“大王在宴上饮酒数爵,不可再多饮了。” 熊赀未听他的劝说,拿起了酒壶满满倒了一樽,一口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樽,如此喝了五樽,他只觉头有些晕沉,挥手让赵升靠近。 “寡人此番神色可有醉酒?” 赵升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他不明白主子所为,点了点头。 熊赀推案而起,身子晃了两下,赵升赶紧扶住,“老奴扶大王内室休息。” 熊赀笑笑推开他,“寡人要去椒香殿。” * 而此刻的椒香殿,叶姑进来,轻言道,“王后,很晚了,该睡了。” 桃夭放下竹简,看了看窗外,大殿的乐声还没有停止,熊赀不会来了。 她并非盼着他来,她也明白,他若来便说明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似乎成了二人共同的认识。 她嗯了一声,玉瓒退下打热水,叶姑为她铺床。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脱去外袍。 玉瓒与两个宫人端着热水,但见远处一队人走来,玉瓒正诧异着,其中一宫人赶紧道,“好像是大王。” 楚王? 玉瓒吓了一跳,想回去报信,熊赀己近,这般跑了实在无礼,她只得与宫人退至路旁,一颗心“咚咚”直跳。 脚步声近,又有些杂乱。 “王后还未就寝?”是楚王的声音。 玉瓒回答,“正要就寝。” 熊赀嗯了一声,大步从玉瓒身边走过。 玉瓒只闻浓浓的酒气,又看着楚王有些摇晃的步伐,心下一惊,她赶紧跟在其后。 到了寝室却被赵升拦住,“你就别进去了。” 玉瓒一脸着急,端着水比划一下,“奴伺侯公主洗漱。” “主子洗漱自会唤喊。” “奴便是受公主之令......” “你个小丫头怎么一点不懂眼色?”赵升笑道,并挥了挥手令寺人将玉瓒带走。 玉瓒又惊又急,熊赀不会对公主下毒手吧?熊赀关心公主,不会的,不会的。玉瓒一阵胡思乱想。 熊赀进屋时故意弄得声音很大,桃夭与叶姑都吓了一跳。 见熊赀闯了进来,二人又是一惊。 叶姑立即施礼。 熊赀三两步坐在几后筵席上,撑着头挥了挥手,“下去。” 熊赀身上带来的酒气,二人皆闻知了,又见他如此模样,定是醉酒无疑。 叶姑担心的看了看桃夭,桃夭不悦的皱起眉头,叶姑动了动唇,桃夭明白她的意思,闭了闭眼,颇为无奈,“你退下吧。” 其实二人己然谈过侍寝一事。 桃夭还将从陈奂那里得到的避子药拿给叶姑看,叶姑叹息,“既然王后走上这条路,应当好好利用。” “好好利用?” 叶姑道,“大王对王后的喜爱不管出自什么心思,至少在目前而言是真的,王后也说过,大王终归会失去耐性,与其那时侯大王对王后的不满,何不趁大王有心之时,将大王栓住。” 桃夭听明白了,“姑姑的意思,让我......以色示君。” 叶姑摇头,“是在大王面前讨得一份安全,讨得一份机会,讨得更多的时间。” 桃夭哭了,叶姑的话她又岂不明白呢。 第208章:伺君 桃夭定了定神朝熊赀走去,“大王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熊赀没有回答,只道口渴,桃夭倒了一杯热水,隔着几案递给他,他喝了两口,又撑着头闭上了双眼。 桃夭一时不知该做什么,醉酒的熊赀她不知如何应付。 过了片刻,“大王?”她唤着他,他没有应,她绕过几案来到他身边,耐着性子问道,“大王为何不回仪元殿?” 问完才觉得这话的幼稚,熊赀也没有回答。 顿了片刻,她又耐着性子,“大王要就寝吗?” 熊赀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桃夭立即唤人,却没一个人进来,她诧异着正要起身查看,突觉自己一重,原是熊赀己靠在了她的肩上。 桃夭赶紧去推他,他未动,桃夭只觉一肚子火,便要抽身离开,又被他紧紧拽住了手臂。 “大王?” “熊赀?” 桃夭好生无奈,吐了两口气,“大王要睡去榻上。” 她听到他又嗯了一声,心想他是否装醉,但那浓浓的酒气,却也说明他的确喝了不少。 桃夭咬了咬唇,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扶起,一步步蹒跚着朝床榻而去,短短几步路,她却走了许久。 熊赀高大,她只觉拖了一座山,终于来到榻边,她己满头大汗,却被他压在榻上。 桃夭当真想立即杀了他。 她喘了两口粗气,想将他推下身,他真如山一般,傲然不动。 桃夭又急又怒。 难不成让他躺在自己身上睡一夜? 原以为他来了,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却是这么一番模样。 那个赵升是怎么回事?不把他送到仪元殿,送这里来做甚?玉瓒与叶姑又去了那里? 他到底喝了多少,能醉成这样? “熊赀?”她再一次唤他,有点咬牙切齿,她感到颈部一股子热气,她微微侧头看他,他就靠在她的颈边,他的呼吸直扑在她的耳根,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而他脸颊微红,看样子真是醉了,他嘴角微勾,好似有什么开心之事,今日江太子来,定是给楚国带了大礼,桃夭暗自哼了一声。 江国叛蔡结楚,蔡季要如何? 于是心里更加恨起熊赀来。 她看清了他颈下跳动的血脉,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清楚的知道,那里是人的至命点,只要割上一刀,便会流血不止而亡。 桃夭顿时心跳加速,如果,如果...... 她身子突然颤抖起来,偏过头去,瞟了瞟自己的散开的长发,一只手禁不住的朝发上摸去,那里有一支金钗。 不,不能这样。 她摸上了钗子又停下,她不能这么做。 她做不到。 息侯还在他手里,息国还在他手里,这个时期楚王死,死于她之手,息人必遭屠杀。 可是......为何当有这个想法时,心口一阵巨痛。 甚至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就如那次,他带她去桃园,她的心被什么猛的一刺。 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些心慌,有些心乱。 突然她感到一股强烈的目光,她猛的低下头,但见熊赀己经睁开了双眼,就这么侧头看她。 她顿时僵住。 他发现了? 她的手还放在发钗上,她一动不敢动。 “你很紧张?” 他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 “我,我......”她做贼心虚,不知如何着答,她也睁大着双眼,只将他看住。 她的眼神闪烁,带着恐惧。 他撑起身,双手放于她腰则,俯身看着他。 “你在害怕,你的心跳得很快,是因为我吗?”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见他笑了。 他笑了,他为什么要笑? 他摸上她的双手,桃夭又是一僵,额上竟是汗水连连,然而,他只是将她手掌分开,与她十指相扣。 “你对我有感觉的是吗?” 感觉?什么感觉?桃夭愣愣的想。 “我对你如何,你不会没有感动,你是不想承认是吗?” 桃夭完全被他的话搅糊涂了,唯一可以认定的一点,他没有发现她的不轨之举。 他没有发现,那一刻,她有杀他的冲动。 她暂时放下心来,心口还在扑扑直跳。 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己经缓缓靠向她,朝她吻来。 她立即将手从他手心里抽离,在他吻下来那一瞬间,抵住了他的胸口。 “你没有醉酒。”她怒斥他,揭开他的伪装。 熊赀一窒,嘴硬道,“谁说我没醉,不信你闻闻。”言毕,他朝她吐出一口气,自然是浓浓的酒味。 桃夭偏过头去,无声骂道,无耻。 “既然大王没有醉酒,大王来椒香殿,是否答应了我的要求。” 桃夭咬牙问道,其实她也有点害怕,她明白她一次次在挑战他的底线,她的命在他一念之间。 她不敢看他,他强大的气场震慑着她,她感到周围空气凝住,静止无声。 良久没有动静,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不。” “什么?” “我何时说过,来椒香殿就代表答应你的要求?” 的确他没有说过,“那你来做什么?我说过,息侯病了,我要去看望他。” “息侯没有病,我派人问过了,你可以放心。” 他一本正经反驳她的话。 桃夭一时无言,未料他还派人去证实,不过提出息侯生病本是她的借口。 “你骗人,你说过,只要我醒来,就答应我任何要求。” “我醉了。” “你不是说你没醉?” “我不想说这个问题。” “你......欺人太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到底是谁欺谁?”熊赀皱着眉,再次将她的手捉住,置于她的头顶,“你欺我,你利用我的感情,欺我。” 或许是喝了酒的原故,熊赀的话透着一股子委屈,他明白自己在耍无赖,可他只能这么做,要与她拉近关系,他试过许多方法,一本正经的与她谈,她会一本正经的反驳,他让她整理书简,她当成任务来做,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漠然的态度,那怕她病了,他细心照顾,也未能打动她,她们的关系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不逼她,她却始终不肯迈出那一步,他只得更进一步,她会逃,他便死死拽住,就如适才他装醉,她要推开他,他拉住她的胳臂。 同时他也要拉住她的心。 他明白她,在她那冷漠的外表下,她是一个倔强,固执,大胆的女子,他不需要她的伪装,在他面前。有时侯,他宁愿看到她对他发脾气。 他讨厌她的冷漠。 他是王,从小他的性子沉稳,走一步要考虑三步,他在众人面前要有威慑力,要隐藏自己的情绪,甚至他忘了他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世界难道只有国事吗?他以前以为是,或是从没有想过。直到他心里驻着的那人,再次出现在生活里。 以前她缠着他,如今换成他来缠着她。 撒娇,耍赖,装傻,扮委屈无辜,无理取闹,她以前对他没少用过,如今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换一种方式靠近她,她会接受吗? 天知道他会如此。 所以,桃夭也愣住。 他,在对她撒娇? 不,他醉了。 不,他没有醉。 桃夭一阵头大。 她宁愿他对她严厉,或是如君子般彬彬有礼,她受不了他如此态度。 他说,她利用他,他又猜到了什么? 桃夭一颗心“咚咚”直跳,完全失去主张。 “我,没有,什么利用不利用......” “骗子,你也是骗子。”熊赀借着酒劲继续说道,声音呢喃,他没有醉酒,却也喝得不少。 桃夭心中一团乱麻,利用二字刺痛她的神经,叶姑的话出现在脑子里,并非以色示君,是在大王手里讨得一份安全,讨得一份生机,讨得更多的时间。 桃夭愣愣的想着,愣愣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熊赀。 直到他的脸庞让她模糊,他的呼吸就在鼻端,她索性闭上双眼。 她不能再逃了。 她逃不过。 以其让他失去耐心对她厌恶,不如在他还有兴趣之前,将他栓住。 她心跳加速,她感到他的急切,感到他的唇贴了上来。 桃夭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她又嗖的瞪大双眼。 他怎么还是如此?他的舌头如蛇一般滑入她的嘴里,搅得她一阵头晕脑涨。 她的身子在颤抖,她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头顶纱帐,直到眼睛涨痛,一颗泪水沿着眼角滑下。 她终是闭上双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的意识里想反抗,却没有,不仅觉得身子如千斤重,抬一抬手臂都如此困难,也觉得没有必要了。 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终是要走这一步。 若再忤逆,吃苦的只会是自己。 也不知他吻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要晕了,胸腔窒息,越来越难受,也罢,晕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可惜,他突然放开了她,让她得以呼吸,她心中突然期盼,他放过了她? 原来不是,他又埋头于她的颈侧亲吻,他的身子如一团火,带着她也快燃烧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火架上炙烤,但瞬间一股凉意从身上传来,她的衣衫从双肩缓缓滑落。 夏季本就穿得少,除去这一层便没了,她能感到他动作的停顿,他好像在注视着她。 她紧紧的闭着双眼,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交替着,折磨着,胸口一个激灵,他埋首于她胸前,险些让她惊叫出声,她全身战栗,突然想到,在陈国时,仲夏的一日她躲进冰窖避热,在踏入冰窖的那一步,便是如此,让她全身血液几乎凝住。 她身子僵硬得如一尊石像。 “别怕。”他在她耳边说来,却无法阻止她的畏惧,委屈。 她流着泪,他一遍遍吻她,唤着她的名字,“桃夭,桃夭......。” 她又觉得自己置于梦境之中,这声音分明就是梦中的那个声音,很温暖,很让人安心。 她渐渐的放松了自己,思绪飘离,脑子里出现与蔡季在一起的情景,他坐在大石上,吹着埙,她靠在他的肩头。 身后是一片桃花林,眼前是一条溪流,微风拂来,芦苇荡扬,桃花飞红。 直到一阵刺痛从下身传来,她终是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瞬间从梦幻中清醒。 有什么从双腿间流出。 然而,比她更惊讶的是覆在她身上的熊赀。 第209章:喜悦 她疼得满头大汗,他也好不到那里去。 “你?”他惊鄂万分,一动不敢动,只是目光往下,落在那一片血污之上。 那鲜艳的血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桃夭哭出声,猛的将他推开,搂住一旁的被单,她瑟瑟发抖。 他盯着那团鲜红,看了许久,突然大吼一声。 “来人。”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大王?”是赵升的声音。 “出去。” “打热水来。” “唤玉瓒。” 赵升愣了愣,摸不住头脑,却也立即退下办事。 熊赀极快穿上衣衫,转过身来抱桃夭,桃夭下意识往内缩了缩。 “对不起,我不知道......” 熊赀那还有酒意,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同时心里万分复杂,目光再落在床单上,又是一番激动。 他突然低吼一声,伸手狠狠将桃夭抱在怀里。 现在颤抖的变成了他自己。 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惊鄂,激动,自责,还有喜悦。 是了,他是喜悦的,他心里开了花。 他并不在乎什么处子,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要她的身子,更要她的心。 然而,她是,她竟然是......那么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人得到过她。 他颤抖着手臂紧紧桎固着她,当她是珍宝,他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夺走。 他猛的低下头,单手捧起她的脸,嘶哑着问来,“为何?” 她流着泪不理,她紧紧咬着唇。 他双眼带着光亮,如天空星辰。 “桃夭。回答我。” 她要如何回答? “息侯......他......” “他从没有碰过你?”熊赀代她回答。 桃夭低下头。 “传闻息侯身子有疾,当真如此?” 桃夭羞涩难堪,她顾不得去想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息侯心里装着那位红颜知己小玉,然而他却宠幸过两位御妾,是因为她与他三番两次被打断...... 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此刻的她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她的身子终是没有守住,但她会守着这颗心。 她再次哭了起来,是因为那撕裂的痛疼,还是为了自己的委屈? 熊赀不再相问,心中又是一阵愧疚自责。 当他进入她的那一刻,他有犹豫过,但不突破这一层,他始终得不到她的心,早知她未经人事,他会更加小心些,至少不会那么急切。 但他不后悔,她是他的了,她终是他的了。 “大王,热水己备好。”外面己换成玉瓒的声音。 熊赀回过神来,“我带你主子去沐浴,你将这里收拾一番。” 熊赀抱起桃夭朝另一内室而去。 玉瓒好似明白了什么,待二人离开,她即刻上前,挽起纱帐,但见被单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 熊赀只唤她进来,也是为公主考虑,若公主还是处子的事传出去终是不好。 玉瓒利索的收拾,这厢熊赀己将桃夭放进沐桶里,他要扯去她身上的被子,她紧抓着不放。 他笑了笑,好脾气的躬下身子,“你见过裹着褥子沐浴的吗?” 桃夭仍不放手,熊赀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头,“放心,我看不见。” 屋内有雾气,他视线再好,也不可能看清水中的她。 桃夭这才放开双手,毕竟身子的不适的确需要好好洗洗。 她以为他要离开,却不然,他坐在一旁,拿起帛帕为她擦起身来。 她又是一惊,紧紧抓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桃夭,我们是夫妻了,不要再拒绝我。”他边说边放下她的手,片刻又握住,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桃夭狠狠的抽出手来。 熊赀不以为然,此刻,他的心情是再好不过了,桃夭背对着他,未瞧见他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他还在笑着,她却在伤心着。 沐了浴,熊赀拿来干净的绵布,桃夭死活不让他靠近,他只得转过身去,她慢慢起来,将绵布包住身子,他突然转过来,她惊叫一声,他一把抱起她,大笑着朝外走去。 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床榻己换然一新,还有一股清香。 “你先睡,我洗洗就来。” 他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她只盯着纱帐发呆,突然眼角益出泪水,她坚强的拂去,侧身向里。 原来侍寝是这样痛苦不堪,为何众妃甘之如饴,还不是因为会得子嗣。 子嗣? 桃夭一惊,猛的撑起身。 披起一件外袍,赤脚跑到木箱旁,打开木箱拿出一个瓶子,这是陈奂给的药,她毫不犹豫喝了一口,实在苦涩难咽,她将瓶子放回原处,然后端起几上的一杯凉水喝了,又赶紧回到榻上躺下。 心里微微放松,就听见到熊赀的脚步声,她再次侧身向内,闭上双眼。 床榻往下一陷,瞬间,她就落入他的怀抱。 她一动不动,他身上的清香代替了酒气,有点好闻。 “桃夭?”他在她耳边低声唤道,声音带着慵懒,还有某种期盼,与兴奋,她充耳不闻。 她听到他的低笑声,那声音很愉悦。 “我很开心。”他道,她却皱起眉头。 他低头在她额上一吻,她再次全身紧崩,以为他还要做什么。 “你累了,睡吧。”他将她的头放在他胸口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桃夭不喜欢这种相拥的方式,与他贴得很近,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她能感到他的呼吸,她能闻到他的气息,她被他所包围着,她如何睡得着? 她睁开双眼,见他只着寝衣,领口开得很低,她靠在他的胸口,几乎要吻上他,她微微一动。 “怎么了?”他立即问来。 她赶紧闭上眼,一动不敢动,更不想与他说话。 或许终是累了,尽管她崩紧了身子,还是忍不住的睡意袭来。 但她睡得一直都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压着她,困着她,翻来覆去,都摆脱不掉...... * “大王,该起了。” 是谁在外面絮叨? 她翻了个身,只觉刚才入睡,然而又是谁紧靠着她?在她耳边喘着粗气,她挪一挪,那人跟着挪一挪,不仅如此,还在她的身上游走...... 她猛的惊醒。 那人似有感,干脆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低呼一声。 不是熊赀是谁? 她瞪着双眼,睡意全无。 他却双眼微眯,充满迷惑。 “桃夭......”他就要吻下。 “大王,该起了。” 他顿了顿,好像在做斗争,最终埋头于她耳边,含住她的耳垂。 她彻底清醒。 想起昨夜她侍寝了。 第210章:献玉 熊赀一直在笑。 自从椒香殿出来便是这样。 赵升跟在他后侧,也暗自嘿嘿两声,昨夜之前主子还为王后之事烦心,主子的心情变得也太快了些,这可不是主子的性子呀。 “你在笑寡人?” 赵升一愣,“老奴的心思大王都看出来了?” 熊赀哼了一声。 赵升上前,“昨晚大王......心想事成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他在殿外提醒了半个时辰,大王才唤他进去伺侯。 “嗯。”熊赀只应了一声。 赵升当真眉开眼笑,“大王睿智,早知王后吃这一套,大王早该装醉,何须憋在现在?” “嗯......”熊赀眉头一挑。 “老奴说错话了,老奴自罚。”赵升假意打了自己嘴巴。 熊赀瞟他一眼,眉宇之间竟是笑意。 “大王错了,走这边才是议政殿的路。”赵升眼见大王一直向前,就要越过岔路口,立即提醒道。 熊赀尴尬,他岂能不知道路,只是心不在此,难免分心了,却也怨这个赵升在外鬼叫鬼叫,令他不得不起身,但心却留在了椒香殿...... 他轻咳一声,定了定神又大步朝议政殿而去。 * 桃夭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公主。”玉瓒己唤了她几声。 她想着昨晚的事,只是呆呆愣愣的,玉瓒与叶姑都担心不己。 叶姑比玉瓒有经验,早己让玉瓒备好了热水,她走上前,握上桃夭的手。 桃夭迎上二人的目光,忽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我想沐浴。”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热水早备好了。” 桃夭点点头,撑起身,被子滑下,玉瓒但见主子身上的红印,有些不知所措,叶姑赶紧将晨衣披在她身上,扶着她下了榻,桃夭身子晃了晃,叶姑道,“王后初次侍寝,难免身子不适,之后......便不会如此了。”桃夭还是处子身之事玉瓒己告诉了她。 “之后......”桃夭冷笑两声,“我是一次也不想了。” 叶姑暗自叹息,摇了摇头。 朝堂上,众臣议政,包括新都的建设,江国太子的安顿,有人提到江太子好美色,其质子府住进了大批美人,引来众臣一笑。 “如此,寡人也送几位美人给他。”熊赀笑言。 朝堂气氛活跃,但提到邓国练兵一事,众臣噤了声,变得十分警慎起来。 熊章瞟了一眼彭仲爽,持笏出例,“如今那个诸侯国不练兵,臣以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邓国己诚服大楚,不会有二心。” 彭仲爽双手笼于袖中,阴阳怪气的笑道,“只怕是口服心不服。” 熊章瞪他一眼,“楚邓本是一家,家人之间有些争闹也是小事。” 彭仲爽听言脸色一变,极为不赞成,出口严厉,“国之事,岂是小事?家人之争,却是国之争。” “令尹未免小提大作了。” 二人一言一句往来,众臣皆观看着,各有心思,公子元在此事上,一向不会参与。 熊赀制止了二人的口舌之争,“寡人相信舅父对大楚的忠心。” 熊章听言赶紧朝熊赀一礼,“我王英明。” 熊赀淡淡一笑。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转来一阵吵闹,还伴着嘶哑的哭声。 “鄙人要见大王,鄙人要见大王......” 众臣皆惊,朝外殿看去。 赵升当下呵斥,“何人在殿外喧哗?” 持戟郎进来回话,“回大王,是一个无足的庶民。” “无足的庶民?”众臣议论纷纷。 这时有一臣听言当即一愣,立即出例道,“回大王,臣认得此人。” “哦?但且说来。”熊赀道。 此臣便是工尹(掌管百工之官),只听他道来,“喧哗之人是卞和。” “卞和?” 工尹继续说,“数十年前,卞和在荆山偶得一物,认为是璞玉,于是献给厉王(熊赀的祖父),厉王让玉尹鉴定,玉尹说是一块石头,厉王以卞和欺君之罪,砍掉了他一足,数年之后,厉王薨,武王继位,未想卞和再次捧着那块石头进献武王,武王令玉尹鉴定仍是石头,卞和再被断一足,就是前几日,卞和找到老臣,捧着那块石头,说是要献给大王,老臣不许,此人便在荆山之下哭了三天三夜,泪干血出,老臣心有不忍,找来卞和愿意领他入宫,让玉尹再验,也好让他死心.......却不想,他在宫外喧哗,是老臣之罪。” 众人听言又是一阵议论。 “确有此事。” “此事我也听说过,还在厉王时,卞和以石为玉,一时成为笑柄。” 熊赀听了工尹之言,又听到众臣议论顿觉有趣,“如此,宣卞和进殿。” 当下有宫人出去宣旨,片刻,便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一葛衣少年背着,进了殿,同时进殿的还有玉尹(掌握玉器的官员,工尹手下)。 施礼跪拜之后,那工尹帅先开口问话,“玉尹适才为何在殿外喧哗?” 玉尹谨慎回答,“只因卞和以石为玉,卞和不信,与下臣在外争执,又闹着来找大王,下臣阻止不及,这才......望大王责罚。” “胡言,这明明是璞玉却被你说成是石头。”卞和大声而激动辩解。 玉尹顿时满脸通红。 “卞和休得在大王面前妄言。”工尹指责道。 卞和趴在地,伤心不己,竟是当着众臣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众臣皆是一幅嫌弃之色。 熊赀一向的好脾气,“卞和,你为何而哭?” 卞和抬起头,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高位的熊赀,“大王,卞和哭只因众人将宝玉称作石头,把忠贞的人称作骗子,卞和不求名不求利,只愿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献给大王,献给楚国。” 一番肺腑之言未能让众臣感动,更是嗤之以鼻。 “一块破石头当成天下最好的东西?” “不是破石头。”卞和却也怒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盘子大的东西来,双手呈上。 众臣见了噗嗤一声,“这不是石头是什么?” 赵升得到熊赀示意,上前将东西接过呈到熊赀面前,熊赀也好好端祥一番。 如熊赀这般,见过的珍宝不在少数,倒也能甄别一二,不过,此物,熊赀当真不识。他示意赵升将东西交给彭仲爽,彭仲爽也是摇了摇头,然后又传到熊章手里,接着是公子元手里,如此一一传下,众臣皆看了个遍,纷纷摇头。 卞和一双眼瞪得极大,带着希望,又带着失望。 “卞和,还不快退下。”工尹为他着想,怕他触怒了大王,断了胳膊,断了脑袋。 那知卞和举臂高呼,“大王,这真是宝玉,只是未经打磨呀。” 这时彭仲爽出例,“大王,此人如此断定此物是玉而非石,何不令工匠打磨加工,再识真伪。” 熊赀点了点头,“工尹,玉尹,此事交与你二人来办。” “喏。”二人领命。 卞和听言又是一阵大哭,“我王英明,我王慧眼识宝。” “走吧,快别说了,若还是石头,小心你的脑袋。”工尹好心的让少年背着卞和出了大殿。 第211章:交易 众臣皆以为是一件小事,任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包括熊赀。 下了朝,他便急急朝椒香殿而去,这番便是谁也不能阻止他了,谁知到了椒香殿,被告之,桃夭去了仪元殿。 他又急急折回,推开书房的门,但见她站在一排书架下,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一块竹片。 她知道他来了,没有理会。 他站在门口,不用他下令,赵升等人皆退,他将她看了一会儿, 书房内很静,只有计时器的滴滴声,高大的书架下,她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弱小纤瘦。 他很是心疼,他缓缓抬步而入,来到她的身后,将她环在怀里。 桃夭一惊,手上的竹片掉落在地。 “不休息?” “我想尽快完成。” “不累?”他指她的身子。 她自然感到别扭,也红了脸,这是女子本性,并非她刻意扭捏作态,相反她是如此反感。 “不。” “还痛吗?”他继续问。 桃夭微微颤抖一下,没有回答如此暖味的问题。 他知道女子初次侍寝,岂有不痛的道理,不过,他当真开心呀。他就这么搂着她,一动不动。 而她自然无法继续手上的事。 他在她耳边嗅了嗅,轻轻吻着,“很香。” 她却道,“大王忙完政事了?” “没有。” “那我不打扰了。” 她欲离,他自然不放开她,他扮过她的身子,“桃夭,我己经将后妃之制作了修改。” “嗯?”桃夭未料他会说起这个。 “因黄姬一事,我心有余悸,后妃不必再轮流侍寝,但王后每月必是两次,其余日子,我爱去那儿是那儿。” 这算什么? 桃夭皱眉,后妃不必轮流侍寝,这与先前有何区别。 她之所以做此安排,只为讨好众姬,让众姬看到希望,如此她们的目光会落在争宠上,与她无关,可他现在这么做岂止是修改,简直就是否决所有。 “不,这不公平。”她立即反驳。 熊赀轻声道,“那么你所做的她们认为公平吗?如此也不会发生黄姬下毒之事。”顿了顿,“其实不管你怎么做,她们都不会认为公平,她们依旧会争,依旧会攀比,依旧会使手段,甚至敢对王后下手,我就要让她们明白,王后高于她们一等,王后的地位无人能撼动,这一点必须要深入她们骨血之中,至于武后那里,我自会去说,她以后不会拿什么专宠,善妒来为难你。”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专宠,善妒?难道要专宠她? 桃夭顿时感到不安,“大王......”她刚一开口,熊赀伸出食指覆上她的唇,不许她再言,“此事就这么定了。” 桃夭的不悦浮现在脸上,熊赀为博佳人开心,紧接着又说,“至于你想见息侯......” 桃夭神色一怔,果真被此话题吸引。 熊赀笑道,“我准了。” 顿时桃夭双眼一亮,有点不敢相信,其实她今日来的目的便是此事,昨晚她侍寝,想必今日他必不会拒绝。 只是她还未提出,他却先提了,还同意了。 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谢......大王。”她说得言不由忠。 “要如何谢我?”熊赀捧上她的脸,桃夭下意识后退,他上前两步又搂上她的腰,不着任何考虑,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一切那么突然,却也有所料到,桃夭瞪大着双眼,被迫接受他炙热的亲吻。 突然她是多么的憎恨自己。 以身体做为交换,她为了息国。 以身体做为交换,她为了息侯。 以身体做为交换,她要活下去,她要报仇。 她竟沦落到了这一步。 她只觉心痛难忍,她不敢多想,立即闭上了双眼,她垂下双手,紧紧握住,以冰冷来“回应”他的热情。 他自是感受到了,他微微离开她,抚上她的脸颊,“桃夭......还不肯接受我吗?” 她睁开了双眼,迎上他的目光,“大王说笑了,我......己经嫁给了大王。” “那么这里呢?”他抚上她的胸口。 桃夭一慌,紧紧抓住他的手,她没有回答,她低下了头。 说是,他不会相信,还会激怒他。 说不是,她拒绝他数次,他一个帝王能有多少耐心。 只有沉默可进可退。 他笑了,至少她没有骗他,他在她嘴角缓缓亲吻着,“我相信,总有一日,她会属于我。”他指她的心。 桃夭别开脸去,他又紧紧将她抱住。 “大王何时让我去见息侯?” 她想用此话来摆脱他的纠缠,他不中计,“下月初。” “下月?”这么久。 “嗯。”熊赀回答,“下月我会去汝水巡视军营,届时一起。” 原来如此,桃夭不敢再说什么,能去见息侯己是十分难得了,她懂得分寸,接着她沉默,他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近距离的触摸她,吻他,他己心满意足,若在以前,她是决不会允许的,虽说现在也有些不情愿,但她不再推开他,这便是一个大大的进步。 然而这般抱着,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让他渐渐有了别的想法,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身子某一处开始叫器着,他不心满意足,他还想得到更多。 其实昨夜,他发现她的秘密便没有继续,他兴奋了许久,他辛苦的忍了一夜,一夜未眠,知道她痛,他不敢造次,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那种身与心能同时交融,以往临幸后妃,只是身体的需要,政事的需要,他并不沉沦,可如今,他觉得他沉沦了。 “桃夭......”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桃夭嗯了一声,他又不说话了。 她不明白,他要抱她在何时?只觉他渐渐的他收紧了手臂,他的手伸入她有衣内,她才明白,慌忙道,“大王不是还有政事吗?” “是。”他虽承认,却没有放开。 桃夭咬咬唇,“我......身子不适。”顿了顿,“疼。”说完,又红了脸。 熊赀听言,猛然记起放开了她。 是了,他怎能如此不顾及她的身子?她病刚好,又是首次侍寝。 熊赀有些自责,深吸了一口气。 桃夭得以自由立即退后了两步。 熊赀有些尴尬,从地上拾起竹简,递给了她,“我去外间看奏章。” 桃夭接过,没有回答。 熊赀有些依依不舍,三步两回头,最终还是走出书房,在门关上那一刻,桃夭顿时全身软了下来。 熊赀去了栖鸾殿。 自邓姬被禁足,熊赀与武后的关系再次微妙起来。 原本亲密无间的母子,何时产生了隔阂,二人皆知道原因,不过二人皆不退缩,都是聪明之人,都想说服对方。 “母后。”熊赀朝武后施礼。 武后淡淡一笑,“大王国事繁忙,还能来看望母后,母后深感欣慰。” 何时武后对他说话这般客套疏离了? 熊赀心里难过,只得暗叹一声。 “国事再忙也该来看望母后。” 武后点点头,“斗氏一族如何了?” 熊赀道,“斗伯比身前早己打理好了,斗氏几处旁支未出现混乱。” “老令尹辅佐了三代楚王,斗氏是楚国的忠臣,大王应该对斗氏多加照顾。” “是。”熊赀微微低头。 武后看他孝道有佳,心里叹息一声,这个儿子她寄于希望的儿子,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么优秀,甚至先王还在她面前感激过她,这么优秀的儿子得到朝臣的一片拥护,顺利登上了王位,原以为儿子为楚王,那么日渐衰败的邓国也有救了。 十多年前,先王伐邓,便有了灭邓之心,是儿子提出联姻才挽回了邓国的命运,一心盼着儿子成了楚王,楚国必然不会再对邓国开战,可是她却想错了。 她怎么没有想到,儿子更是楚国的王,是熊氏子孙。 王后中毒,再次引来两国矛盾,武后不得己出手,这些日,她一直睡不好,梦里总是黄姬的哭喊声,她并非心软之人,只是以前她所对付的皆是有罪之人,而黄姬,她明知她的无辜。 她无心去查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她甚至怀疑过彭仲爽,怀疑过儿子,何时她与儿子走到互相猜忌的局面。 武后迫切要修复这个局面,为邓国,也为母子之情。 做为儿子的熊赀从来没有怨过母后在对待邓国一事的不支持,相反他十分理解母后,可是灭邓是必须的,否则楚国将永远无法走出荆南。 他也希望母后能说服舅父,舅父并非治国之才,做一个有封地有爵位的楚臣不好吗?母后如此睿智的女子,难道也看不清,也不顾全大局? 母子二人各有心思,武后笑了笑,“听闻你昨晚在椒香殿过的夜?” “是。” “王后身子如何?” “己无大碍。” 武后点点头,“前日我见她脸色甚好,如今黄姬伏罪,邓姬也受到惩罚,这后宫事必不会再起波澜。” 熊赀道,“儿子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后宫之事。” “大王心系前朝,又为后宫操心实不应该。” 熊赀笑道,“王后中毒因后妃之制导致,是对王后的藐视,王后没有母国的支撑,足步艰难,希望母后对王后多以相助。” 武后不明白,“大王此言何意?” “母后以太后的身份下旨,取消后妃轮流侍寝,只对王后做安排。” 武后听言皱起了眉,取消后妃轮流侍寝,只对王后做安排?他这是要独宠吗? “为何要我下旨?大王下旨岂不更好?” 熊赀道,“虽王后管事,后宫还是以母后为大。” 武后心下一跳,原来他是要她为王后出头。 自桃夭入楚宫以来,后宫皆知武后的反对,武后交出权利,仍让邓姬插手,便是说明了这一点,后宫中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 甚至有些后宫官史会先向武后禀报事务,才会传来王后那里,熊赀知情,他没有提出,只想让母亲慢慢接受桃夭为王后的事实,却未曾想过,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对桃夭表面尊重,实地并未放在心上。 才会让邓姬,黄姬等人如此大胆公开对桃夭不敬。 现在熊赀让武后出面,废了侍寝之制,只对桃夭做安排,便是将王后放在首位,以正她名。 武后支持,谁还能不遵? 武后当即明白了儿子的想法,只是冷冷一笑。 熊赀道,“难道母后愿意看到后宫乱吗?” 武后心里早己凉了半截,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嚅了嚅唇,最终还是说道,“如果能让邓姬出来,母后自然同意。” 第212章:请绝 熊赀己经离开,武后看着他的影子,重重的叹了声气,“想不到我与赀儿也有这么一日。” “武后指的什么?”英姑问道。 武后缓缓开口,“我与赀儿也会做起了交易。” 英姑心里难受劝解道,“武后,你与大王不仅仅是母子,上位者又有几件事是能凭着心意的。” “是呀。”武后叹道,“我倒希望我们只是普通的母子,如城中国人那般。” “便是国人也有母子意见不合之事。” 武后摇摇头,“家中琐事不伤母子之情,国事却不一样了。”武后言毕靠在榻上闭上了双眼。 次日武后以太后的名义下了旨意,后宫诸妃又陷入失望之中,谁都明白大王极少在后宫走动,如此以来,她们又没了盼头。 邓姬来向武后诉苦,大骂王后被武后严厉的训斥一顿,“你就安份些吧,你再出事是小,连累了邓国是大,以后我也不会保你。” 邓姬嘤嘤而哭,“不是妾下的毒,都是那黄姬......” 武后突然拍响几案,“此事不准再提。”还令身边一个管事的姑姑去华音殿,看管邓姬。 邓姬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武后。 武后拂袖进了内室,英姑有些不忍看了一眼邓姬,跟在武后身后,问道,“武后为何不将黄姬一事告诉邓姬?” 武后冷言,“告诉她?她定会以为有我这个姨母为她撑腰,还不知再弄出什么事来,被赀儿抓上把柄,那可是灭国之事了。” 英姑点了点头,“真凶王后不查了?” 武后眉头紧皱,“若真是赀儿所为,查又何用,若不是......有人不待见王后也并非一件坏事。” 英姑明白了,只要不与邓国有关,王后的生死她何须在乎?但是...... “放弃了邓姬,又如何处理楚与邓的关系?” 武后眉头紧皱,“听说近日王后与聃氏走得近。” 英姑道,“说到底聃氏对王后有活命之恩。” 武后道,“你叫聃氏过来,我要与她好好说说话。” “喏。”英姑退出,武后揉了揉眉心。 * 桃夭以为熊赀会来椒香殿,未想他昨夜未来,得到的是武后的旨意,他还真这么做了,从栖鸾殿归来,一路上桃夭愣愣出神。 想起适才武后的神色及众姬的反应。 众姬一片议论,被武后呵斥,“此事便这么定了,诸妃不要因此而忘了自己的职责。”接着武后吩咐宫中官吏,“后宫诸事皆由王后作主,邓姬也不用再协助王后,你们有什么事,不必再来禀报于我。” “喏。”众人回答,目光不由得瞟向王后,自王后中毒后,黄姬虽自刎,但大王仍严厉处置了许多宫人,凡是与此事沾一丝关联的皆没有逃脱,就连邓姬宫中也死了两个。 这些会看脸色的后宫主事者,不用武后吩咐,便己明白了大王的心思,那还能再不对王后恭敬,纷纷朝王后一礼。 众姬心思各异。 桃夭并不喜悦,却要装着落落大方之态...... “公主,今日还去仪元殿吗?” 桃夭回过神来,“不用了,一会儿定有宫中主事者来禀报事务,还是回椒香殿吧。” * 随姬缓缓走在宫道上。 绿衣为今日武后的旨意有些愤愤不平,“主子就不担心吗,武后明明是维护王后,有了这份旨意大王更不会来后宫了。” 随姬听言有些不悦,“此话也就只能要我面前说说而己。” “奴婢知道,奴婢也是为主子不平。” 随姬道,“你以为真是武后的旨意?” “难道是大王的意思?” 随姬顺手摘下路边一片树叶,“自然是大王的意思。” “可是武后为何要这么做?武后是反对大王迎娶王后的。” 随姬淡淡一笑,“因为邓国。” “邓国?”绿衣听言想了想,倒也有些明白了,“可是王后对大王......”那日的情景,她看得很清楚,大王因斗伯比之事心情不好,可王后还偏偏说要去看望息侯,可见王后对大王并不真心,为何大王还对王后如此好呢?王后生病那些日,大王如何照顾王后的,众人都是看在眼里。 绿衣看了看主子,主子曾是大王最宠爱的后妃,还为大王生了长公主,长公主也深受大王喜爱,可是大王也有好久没来锦瑟殿了。 难不成,那位王后真有什么狐媚之术?绿衣不由得想到那些传闻,心下一惊,赶紧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却遭来主子狠狠一眼。 绿衣立即噤了声,又听主子悠悠说来,“大王自小便与王后认识,那份情意,不是任何人可比的......” 正说着,便见桃夭走了过来。 二人赶紧退后施礼。 桃夭笑道,“婷儿可好?” 随姬回答,“谢王后挂念,婷儿一切都好。” 桃夭点点头,她与随姬从没有接触过,见了面也只客套的问问长公主之事,桃夭本想邀请她带长公主来椒香殿玩耍,一时又想到上次她的拒绝,于是蜿然一笑,桃夭没有开口,只从她身边走过。 唐姬与聃氏走在一起,远远瞧见这一幕,唐姬撇撇嘴,“聃姐姐为何不上前?” 聃氏愣了愣不明白她此言何意。 唐姬讽刺笑道,“你现在可是王后身边的红人,应该跟在王后身边才是,说不定王后会在大王面前说你好话呢。” 聃氏脸色红了红,“我......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罢了,罢了。”唐姬不耐烦的挥挥手,“真是上天无眼,让你捡了个便宜。”言毕丢下聃氏独自走去,虽然后妃轮流侍寝取消了,她除了诧异外,也没觉得什么,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并且黄姬那人不在了,她心里高兴,又是一片嘘吁,等她转过身来,突然瞧见邓姬,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那双目光只紧紧将王后瞪住,唐姬顿觉心情好了许多。 “主子在笑什么?”其奴婢伏苓问来。 “别以为此事了了,还早着呢。”唐姬抿嘴一乐。 * 接下来两日,熊赀没有去椒香殿,虽然他希望与她朝夕相处,但不能太着急了,他要考虑许多因素,也包括让她能适应。 可一旦情感突破却不可收拾,几乎影响到他处理政事的心情。 朝事完毕,他回到书房,拿着大臣呈上的竹简看了两遍也未能看明白。 “王后在做什么?”熊赀突然问道。 赵升暗忖每日都有回报,这会儿大王又问起,不由得会心一笑,“宫中各主事这几日都侯在椒香殿呢,估计正忙着。” 熊赀哦了一声,“每日都如此吗?” 赵升笑道,“宫中事多,如今全由王后一人担着,不过,大王放心,以王后的聪明,诸事顺了,便好了。” 熊赀道,“并非要累着她,以前有母后拦着,她也明白,她敷衍而为,这心便没有放在这里,如今......寡人要让她成为真正的主子,让她的心有依靠,就像她在息国那样。” “正是,大王为了王后煞费苦心了,大王今夜可去看望王后,这都有好几日了。” 熊赀笑了笑,又低下头,第三次看手上的竹简,片刻大怒,将竹简一掷,“荒唐。” 赵升一惊,“大王发生了何事?” 熊赀紧皱着眉,“公子从请绝(离婚)鹿鸢。” 第213章:嫡女 斗伯比下葬之后,鹿鸢回到了公子从府,心情一直郁郁不乐,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公子从正与她置气,没有去看望。 阿甲见主子百无聊耐的将竹简翻得哗哗着响,目光却落在屋外。 阿甲不解上前问道,“公子是等景氏还是白氏?奴去唤她们来给公子解闷。” 公子从拿起竹简朝他头顶打去,“本公子是那样的人吗?斗伯比刚殁,本公子岂能寻欢作乐?” 阿甲摸摸头,傻傻一笑,“原来公子是担心夫人,公子为何不去看望夫人?” “我才不去,她脾气可大着呢,如今斗班斗谷都要去朝中任职,她可威风了。” 阿甲听言撇撇嘴,“他们算什么,公子不用在意,等公子立了战功,两位夫人都会对公子刮目相看的。” 两位夫人是融雪剂如姬与鹿鸢。 公子从喜欢听这样的话,嘿嘿一笑,“就是不知什么时侯打仗......不行我要向王兄讨个差事,不能让斗家看不起我。” 正在这时,突闻外面传来一阵嘻笑声,原是白氏与景氏在院内玩投壶。 公子从嗖的站起身来。 “公子要去吗?如夫人不在府里。” 公子从看着手里的书,咬咬唇,最后远远一扔,“这两日都快憋死了,去看看也无防。” 于是公子从大步朝院子而去。 正是秋高气爽,院内姹紫嫣红,因为斗伯比的丧事,连着公子府也有些萧瑟,这番丧事刚过,众人都似松了口气。 几个小仆也围在院子里看着两位妾室游戏,一片拍手叫好声。 白氏景氏见公子从出来,立即笑脸迎上,一左一右的挽着公子从的胳膊,“夫君来判,是妾投得好,还是姐姐投得好。”白氏笑问。 “当然是妾投得好。”景氏一点不谦虚。 “胡说,也不害臊。”白氏碎骂,二人假意争执,却是十分热闹。 “停!”公子从抽开二人手,大喊一声。 众人皆是一愣,但见公子从脸色严厉,顿时收敛了笑容,几个小仆喏喏正准备退下。 片刻,公子从哈哈一笑,“都没有本公子投得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白氏景氏只抚着心口又将公子从一阵娇骂。 鹿鸢坐在几前发呆,为了父亲伤心着呢,听到外面的笑声,自然心里很不好受,她抚上了耳朵,不对,好像有公子从的声音......她倾身而听,果然是他,自己的夫君不来安慰自己还与妾室调笑,岂能相忍? 鹿鸢推几而起,大步走了出去,傅姆拉都拉不住。 来到院子里,正瞧着景氏给公子从拭汗,鹿鸢怒不可遏,“放肆,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她呵斥着白氏景氏。 顿时院子里安静下来,小仆们一个个退到一旁,白氏景氏互视一眼,白氏上前勉强笑了笑,“妾与夫君正在投壶,姐姐也要一起吗?” “谁是你姐姐,谁是你夫君?”鹿鸢狠狠朝公子从看去一眼,她从来没有承认过此二人,“你们也配。” 白氏顿时双眼一红,委屈的朝公子从身边靠了靠。 而公子从本是好心情,被鹿鸢这么一闹什么也提不及劲了。 傅姆走了出来,赶紧拉着鹿鸢,朝公子从笑着赔不是,“公子勿怪,只因老令尹刚殁,难免夫人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该拿我等出气。”景氏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丧事不是都过了吗?难道还让大家跟着一起守孝不成,也不知这府内是谁做主?” 白氏拉了拉景氏的袖子,“别说了,斗伯比虽殁了,但斗班斗谷深受大王宠爱,以后我们还得看夫人眼色,连夫君也不敢得罪了她......” 公子从听言有些不受用,犹如被踩住了尾巴,他嗖的转过身瞪了景氏白氏一眼,又跳到鹿鸢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本公子面前,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你心情不好可以不出来,你凭什么管我?” 鹿鸢眼眶泛红,心里即委屈又难受,他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就是他的夫君吗?整日无所事事不说,在她需要安慰时,也没有一句好话,当真是有了妾就没有妻了。 正巧那二人紧紧靠在公子从身后,脸上挂着鄙视的笑容,似有挑衅之意。 鹿鸢气得咬牙切齿,狠不得撕烂那二人的脸,看她们还敢不敢笑。 想着便这般做了,她挽起袖子冲了过去。“我打不死你们,狐媚妖女。” 几人大惊。 白氏景氏尖叫,朝公子元身后躲,还不停喊着,“夫君救命,夫君救命。” 公子从气得脸都绿了,“你给我住手。” 几人纠缠在一起。 众仆皆愣。 最后还是阿甲先反应过来,立即吩咐众仆将几位主子分开。 “哎呀。”景氏被狠狠的摔倒在地,大哭起来。 “夫人如此不容得妾身,妾身走便是。” 众人这才瞧见景氏的手掌磕在地上,出了血。 白氏立即扑了上去,“姐姐这是怎么了?” “鹿鸢你太过份了。”公子从的衣衫也被抓破一道口子,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十分狼狈。 “哎呀,夫君你也出血了。”白氏提醒道。 公子从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见有血丝,啊了一声,气得身子都在抖。 “夫人,你便是容不得妾身,也不能对夫君下手啊。”白氏又在一旁添油加醋,一边嘤嘤而哭,一边将景氏扶起。 “姐姐你说得对,这个府里容不下我们,我们这就走。” “谁也不许走,你们是本公子迎进来的,没有本公子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公子从突然吼道,扬着头,长手一指,“你如此没有容人之量......”他本要呵斥鹿鸢,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让我走是吧。”鹿鸢冷笑一声,她虽未受伤,可是她的伤却在心口,看不见,他看不见。 鹿鸢咬着唇倔强的未让泪水流下。 “你过来道歉,本公子......便可以饶了你......”公子从见她委屈的样子,莫名的心中一软。 “休想!”鹿鸢固执的大声回答。 “你......你......”公子从气得跳脚。 鹿鸢却是捂着嘴,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府。 “主子......夫人......”傅姆在一旁哭喊,准备追出去,被公子从喝住,“说也不准去。”他怒气冲冲的来到傅姆面前,举起被撕破手衣衫,“这就是斗氏的嫡女?”然后又摸摸脖子,“她要谋杀亲夫。”言毕重重一哼,傅姆自不敢言,愧疚的低下了头。 第214章:休书 鹿鸢策马狂奔,来发泄心里的委屈,伤心,为什么,她对他一片痴心,他总是不在意,不在乎,她第一次见他,她就喜欢上了他,他可有知道? 那日,她偷听到父母的谈话,先王有意联婚,她不愿意,还与父母吵了一架,后来,她悄悄去了楚宫,守得公子从出来,第一次见了这么俊俏的公子,她便被他迷住,她一直跟着他,见他遇到乞儿会给予施舍,遇到不平事会及时出手,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长得好看,身手又好,这样的人必定坏不到那里去,她芳心暗许,便同意了。 成亲之后,才真正了解他的秉性,他那里身手好了,新婚之夜,她要与他比武,她将他打趴下,他硬着嘴道,喝多了,她半信半凝,他将她骗上了榻...... 他每日睡到日上三竿。 他在宫里领着闲差,却从不进官署。 他无所事事,常与纨绔去红楼喝酒。 他骑,射,御样样不通。 后来才明白,那日她跟着他,那些乞儿,闹事者全是他安排的,因为他与众纨绔打了赌。 她感到上当,但除此之外,他对她确也有错,他也有很多优点, 他脾气好,打不还手,骂虽然还口,但骂不过她。 他虽去红楼,但从不去招惹那些女子。 她生气,他会来逗她。 他不会武,却会陪她玩,陪她疯。 重要的是她己经喜欢上了他。 是了,这样的男子,她居然喜欢上了。 他们打打闹闹也过了这么多年,那怕他心里装着王后......她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是,他触摸到了她的底线。 她不能容忍他纳妾,还是两个。 她一直未有生育,她也着急,她一直在吃药,一直想给他怀个孩子,可是他就这么急切吗? 她知道她不温柔,她比不上白氏景氏,可她就是她,鹿鸢便是如此,变了还会是鹿鸢吗? 不,她己经变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鹿鸢,她的潇洒去那里了?她的追求去那里了?以前多么开心的她,为何一日不如一日? 想着想着,鹿鸢只会更加伤心,她策马踏过河滩,越过山坡,然而那山坡如此陡峭,马儿中途害怕,突然停了下来,她来不及稳定身形,就这么被马儿丢了出去。 顺着山坡一路滚下,最后倒在了草地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她艰难的坐起身,发现脚跟动不了了。 衣衫也破了几个洞,头长凌乱,十分狼狈。 她四下张望,无一人。 她呜呜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一阵马蹄声,头顶一片阴影,“姑娘,可要相助?” 她抬起头,那人坐在马上,一身白衣,迎着阳光。 “是你?”那人诧异开口。 他认识我吗?鹿鸢愣愣的想,片刻恍然大悟。“大侠......” * 鹿鸢坐在马背上,身上披着那位男子的一件披风,男子策马与她并排走着。 “姑娘家在何处?可要某送一程?” 鹿鸢摇了摇头,“多谢大侠相助......敢问大侠姓名。” 男子道,“鄙人桑玉。” 鹿鸢也不娇情,自报名字,“我叫鹿鸢。”并学男子一般,朝他拱手一礼。 男子哈哈大笑,鹿鸢不解,“你笑什么?” “姑娘好情性。” 鹿鸢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被我家傅姆拉走实在失礼了。” 男子摇摇头,“游历在外,何须多礼。” 听他提起游历,鹿鸢便来了兴趣,“桑大哥,上次听你说是江国人,那么你都去过那些国家?” 桑玉笑道,“齐,秦,晋,郑,宋都去过。” “真的?”鹿鸢好生羡慕,“连秦国也去过。” “去过。” “听闻那里是不毛之地?有野人。” 桑玉听言哈哈大笑,鹿鸢好奇的看着他。 “秦的确不比中原诸国富饶,但自有一番山川美景。野人?在中原诸国眼里,楚不不也是吗?” 鹿鸢听了有些尴尬,忽尔也大笑起来。 “然,然,中原诸国处处针对楚国,这我都知道。”接着又问道,“桑大哥多给我说说外面的情景吧。” 于是,桑玉向她介绍起各国的地理面貌及风俗习性,还有路上见闻,遇到流匪如何?遇上挑衅的剑客如何?甚至还遇上了两军交战......鹿鸢听得认真,不知不觉心里的那些烦恼消失不见了,那样的生活一直是她所向往的。 仗剑天涯,何等潇洒自如。 “鹿姑娘?” 桑玉见她走神,不由得相唤。 鹿鸢回过神来,叹了声气,“如果我能像你这样该多好。” 桑玉吃了一惊,谁不愿意安身于家里,谁愿意四处飘泊。 桑玉发现自己的言语或许有所误导,立即补充道,“其实在外千日也不如在家一日好,在外游子大多身不由己。” “桑大哥也是身不由己吗?” 桑玉愣了愣,忽尔自嘲一笑,没有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鹿鸢懂得,也不多问,“桑大哥,我请你喝酒如何?” “喝酒?” 鹿鸢点点头,“大哥忘了?上次我说过的,走,就在前面一家,酒菜一绝。”鹿鸢豪迈说来。 “可是......”桑玉打量她一番,她脚上还有伤。 鹿鸢毫不在意,“怎么看不起我吗?还是因为我是一个姑娘,你不屑与我喝酒?” 桑玉笑着摇了摇头,“罢,既然姑娘相请,桑某拒绝反显得作态了,姑娘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鹿鸢嘿嘿一笑,马鞭一甩帅先奔跑起来。 这一次饮酒甚为痛快。 鹿鸢越喝越高兴,最后手舞足蹈还唱起歌来,但是脸上的泪水却是瞒不住的。 桑玉心里暗暗吃惊,夺过了她怀里的酒坛。 “姑娘醉了,天色己晚,某送姑娘回吧。” 鹿鸢不回,抱着酒坛,“我不回,我没有家了,我阿父死了。” 桑玉早就发现她身上的衣衫是素服,原来是她父亲过逝了,所以才一人策马跑到郊外去哭吧。 桑玉叹气一声,但接下来,又听她说,“夫君那个混蛋纳了妾也不要我了......” 桑玉大吃一惊,她嫁人了?一时想到,那日她的奴婢称她为夫人。 鹿鸢又吸吸鼻子,“你信不信,我会休了他。” 桑玉哭笑不得,虽然男女婚后不和,分开的是常事,但都基于男子主动提出,那有女子休夫的? 桑玉摇摇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怎么?你不信我?” “信,信。”桑玉敷衍道,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她来喝酒,必竟她是有夫之妇,于她名声不好。 他去扶她,又碍于礼节。 鹿鸢却将他一推,“你还是游侠呢......”鹿鸢嗤之以鼻,“本姑娘就让你瞧瞧,我要休夫。”言毕,猛的站起身,晃了晃,便朝店外走去。 桑玉担心她有事,急跟其后。 鹿鸢回身,指着他,“不许跟着,两日后,你在此等我,看我休了他没有。” 桑玉一窒,只得见她离去。 不过他还是远远的跟在身后,但见她进了公子府,又是一惊,她是公子从的夫人? 再说鹿鸢回到府,傅姆一直在门口张望着,见她平安归来,总算是放下心,她赶紧将主子扶到寝屋。 “我的主子,你可回来了......你怎么喝成这样?” 鹿鸢在屋内一阵大吐。 这时,谁也没瞧见院内有小仆急急朝景氏屋子而去。 “傅姆,傅姆,我好难过......”吐过之后,鹿鸢抱着傅姆大哭,傅姆心疼不己,扶着她的长发,“不哭了,不哭了。” “我想阿父。” “你阿父见你这样该多伤心呀。” “我想阿母。” “好,明日我们就回去。” “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傅姆却说不出话来,一边为主子拭泪,一边点头,暗忖,怎能不住在这里?我的小主子,你是这里的主母,你嫁了人,一生只能呆在这里呀。 鹿鸢又吐了两口,傅姆急唤外屋小仆,却没有一人进来。 傅姆将主子扶在榻上,“奴去打些热水来,夫人别胡思乱想了,过几日如夫人回来定为你做主。” 傅姆叹气一声,急着出了屋,“这些人都去那里了......”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景氏端着一碗汤羹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屋内只有鹿鸢一人,她笑了笑。 “听说姐姐回来了,妾身特地来向姐姐赔不是。” 鹿鸢抬起头,“你来做什么?” 景氏笑着走近,将碗双手呈上,“妾来向姐姐赔不是。” 鹿鸢手一扬,碗摔在地上。 景氏颇为委屈,“姐姐......” “谁是你姐姐?”鹿鸢怒吼。 景氏故作委屈,吸了吸鼻子,“姐姐还不原谅妾吗?姐姐不受夫君待见并不是妾的罪,便是没有妾还有其她人进府,姐姐没有这般肚量,以后如何讨得夫君欢心。” 景氏的话落在鹿鸢心中,如拿着一把刀子插入她的心。 鹿鸢的性子如炮竹一点便着,她嗖的站起身子。 “怎么,难道姐姐还要打我?” “好,我是主母,我便有权打你。” 景氏一惊,连连后退,她退到一排书架,那里放着鹿鸢的剑,她脸色一白...... “啊。”景氏惨叫一声。 当傅姆急急跑进屋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 景氏倒在血泊中。 鹿鸢手里拿着她的双剑。 “你......你要杀我。”景氏说完最后一句,便晕了过去。 “夫人?”傅姆惊呼。 顿时一阵脚步声,无数人朝这边走来。 原是景氏的贴身小仆将公子从等人带了过来,白氏也跟在身后。 见了这一幕无不惊讶。 小仆扑到景氏身上,“主子?主子?”小仆大哭。 “怎么回事?”白氏问向小仆。 小仆泣道,“主子来向夫人赔罪,夫人对主子抽出了剑,扬言要杀了主子,主子让奴赶紧来找公子相救,还是晚了......” “胡言乱语。”傅姆上前就给小仆一个巴掌。 公子从却不理会那小仆,立即来到景氏面前将手放在她的鼻端,“来人,将景氏抬回屋,请医者。”他大声吩附。 众仆一阵手忙脚乱。 公子从这才朝鹿鸢看来,鹿鸢还处于震惊之中,傅姆赶紧夺下她手里的剑,急道,“夫人快说,这不是你做的。” 鹿鸢回过神,看清面前的公子从,她嚅嚅唇,正要说,听公子从指责,“想不到你竟嚣张到如此地步?” 什么? 鹿鸢身子一颤。 “我只认为你刁蛮些,却不知你竟如此心狠。” “不......”鹿鸢摇着头,被公子从眼中的失望所震撼,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那怕她曾把他气得跳脚,那怕她也曾拿剑“追杀”过他,他也没有用这般眼神看过她。 “不是我。” “不是?你己经不是一两次了,你连我都敢伤,何况是她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鹿鸢连连后退,“你不信我?” “哈哈......”公子从一阵大笑,“我信你,我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会儿,鹿鸢酒也醒了,只将他狠狠看住。 “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你不满我纳了妾。” “可是楚国上下,但见贵人谁没有三妻四妾?” “你如此蛮横,动不动非打即骂,你当我是夫君吗?” “你仗着你是斗氏嫡女,几次三番挑事,对我这个夫君也不管不问。” 他句句指责逼向她。 鹿鸢的整个心都碎了,她对他不管不顾?她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可还记得? “你甚至连......她也敢欺?”她指的是桃夭。当初她独自去行宫,他才不信她只是要将桃夭带走,说不定也起了杀心。 鹿鸢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己然呆住。 “原来,在你的心中,我便是这样一个人?原来在你心中,还一直是她?” 鹿鸢哭述,那种疼己让她无法呼吸,周围几人都不明白那个“她”是指谁,皆愣愣的跪在一侧。 “是。你永远比不上她。” 鹿鸢彻底被击跨,她大叫一声,突然从傅姆夺过剑,指向公子从。 傅姆一惊,“夫人你要做甚?快快放下。” 众仆要上前夺剑,被公子从喝住,“让她杀,本公子倒要见见,她有没有这个胆子。” “熊子从。”鹿鸢大喊道,流着泪,“我并非杀你,我......在这里断发起誓,我要请离,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各不相干。”言毕,头一偏,便割下一节长发,绝情的丢在地上。 公子从见着地上的青丝,气得额头青筋突突而跳。 他瞪大着双眼,忽尔哈哈大笑,他也是眼眶通红,“好,好。”他大吼道,“本公子正有此意,本公子早有此意,今日你不提来,本公子也会写好休书,从今之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违背誓言,我必遭天打雷劈。” 两人怒目相对,火花四溅,鹿鸢是心死绝望,公子从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强悍,二人各自说着狠心的话,好似一对仇人。 傅姆听了这二人之言,早己晕了过去。 第215章:矫情 熊赀得到消息时,此二人己然分开,鹿鸢搬回了斗府。 他立即召公子从进宫。 熊赀将那份上奏的竹简甩到公子从的面前,“你好大的胆子。” 公子从垂着头,一脸无所谓。 原来此竹简是公子从写的,他要休了鹿鸢。 “去将鹿鸢接回来。” 公子从头一偏,“我为何去接?” 熊赀重重一哼,“荒唐!” “王兄,臣弟早说过,与她不合适,当初你与先王偏要让臣弟娶她,这场婚姻就是一场悲剧,若她还留在府内,总有一日,臣弟的小命便不保了。” “你......”熊赀指着他,满口的责备一时无法说出。 鹿鸢的性子,他也知道一二,二人打闹不是一日两日了。 公子从又抬起头,露出脖子上的伤,“王兄你看,这便是她干的,臣弟还想多活几年呢。” 熊赀见他的伤,伤口不大,却也明显,更重要的是伤在要害之处,熊赀又恼又难过。 鹿鸢确也胆大了,且不说公子从是夫,便是他公子的身份,她又何资格伤他? “回大王,斗夫人来了。”正在这时,外面宫人回报。 公子从一听嗖的跳了起来,“王兄,我先躲躲,若斗夫人来求情,你......万万不要答应,臣弟还想多活两年,多活两年。” 言毕,公子从立即闪进了屏风后。 熊赀神色一僵,他叹了声气,坐正身姿,“宣。” 片刻,斗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殿来。 斗夫人一身素衣,脸色十分苍白,熊赀心有愧疚,立即免了斗夫人之礼。 “老令尹刚去,夫人要多注意身体。” 斗夫人道谢一番,声音弱弱道,“多谢大王挂念,夫君能为楚国效忠,为大王效忠,是夫君的荣耀,也是斗氏一族的荣耀。” 提及老令尹,熊赀更感愧疚,老令尹刚去,他的女儿便受欺负,公子从当真不应该。 熊赀明白斗夫人的来意,正要提起此事,斗夫人先开口道,“臣妇此番来见大王是为了小女一事。” 熊赀道,“此事寡人刚得知,是公子从的错,寡人会好好教训他,一定让他亲自去府上道歉。” 躲在屏风后的公子从听到这一句,不悦的撇了撇嘴,本公子才不会去,王兄只会将臣弟的幸福做交易。 “不用了......” 这厢斗夫人的话传来,令公子从一怔,他立即尖起了耳朵。 斗夫人摇了摇头,“是小女太刁蛮任性,小女配不上公子从,听闻公子从上了奏书,那么就依了公子从吧。” 什么?熊赀大吃一惊,“夫人这是......” 斗夫人举起袖拭了拭眼角,“是臣妇教女无方,伤了公子从,小女怎配还伺侯公子,公子从不计较己是对小女的宽容了。” 熊赀听言微微张着嘴,但听斗夫人又道,“不瞒大王,臣妇早己劝过小女,可小女是铁了心了,说是宁愿......死,也不会回公子府,臣妇刚去了夫君,臣妇实在是......不想再失去女儿。”斗夫人伤心的哭了起来。 熊赀紧紧握住了双手。 “还望大王看在老令尹的份上,就允了吧。”言毕朝熊赀深深一拜。 熊赀却是为难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突然想到了如夫人。 “如夫人怕是还不知道此事,一切等如夫人回来再言。”熊赀以此为借口。 斗夫人却也明白,她叹气一声,“如夫人那里,臣妇自会去谢罪,请大王放心,便是小女不再是公子从之妻,但斗氏一族的忠心绝不会变,斗班斗谷二子定会跟随大王左右为大王效力。” 熊赀听了这话深深一番感触,此刻他是明白的,斗夫人何其的聪明,她放底了姿态,将一切过错归在女儿身上,明面上是指责女儿,何偿不是一种维护,她言及老令尹,表明忠心,何偿不是提醒着他斗氏为楚国做出的贡献,及受到的委屈。 熊赀一时无话可说。 待斗夫人离去,熊赀立即将公子从揪了出来,“你,你可知,你伤了她们母女的心。” 公子从咬着牙,硬着头皮,“她,她们还伤了我的心。” 熊赀恨铁不成钢,举起手要打他又放下,“此事,你自己向你母亲,向武后交待吧。”言毕长袖一拂,不再理会他,大步走出屋子。 见熊赀离开,公子从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他以为又要挨五十大板。 阿甲赶紧上前扶着主子,也是心惊胆跳一番,“公子,吓死奴婢了......可是,斗夫人为何不来求情,还要求大王同意你与夫人离绝?” 公子从支支吾吾,“那是妇人们矫情,你瞧着吧,过不了两日,不,三日,最多五日,她定会来求我,哼,到时侯,本公子才不会理她。” “是,是。”阿甲赶紧回答,扶着主子起身,“这次夫人的确做得过份了,你没瞧见景氏身上的血流得,啧啧,一直往外流,幸得没伤着要害,还有公子,若真伤了公子,他们斗氏全门也赔不起......” 主仆二人边说边朝宫外走去。 这厢熊赀走在宫道上,也是紧皱着眉,真是操心完了国事,还有家事,可这夫妻之间,便是他是一国之君,也不知如何插手,当真下一道旨意,将二人绑在一起? 可见公子从与斗夫人都是如此坚决,熊赀又觉万分对不起斗氏一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鹿鸢强悍,可自己的阿弟就难道没有错? 公子从不上进,不省心,鹿鸢又岂非做好了规劝? 熊赀甚是头疼。 当初与斗氏成亲,一为拉笼关系,二也是给了斗氏无比的荣耀,让斗氏对熊氏更为忠心,如今斗伯比刚殁,这二人就闹出这等事来,二人私事是小,若因此影响国事,便大大不妙了。 斗廉承了斗氏族长之位,此人英勇对大楚也忠心,斗班斗谷年纪小,都是聪明之人前途不可量,大楚还要靠他们,而熊氏子孙呢? 熊赀一时间想了许多许多,“赵升。” “老奴在。” “寡人不能让他们离绝呀。” 赵升回答,“大王说的甚是,可是公子从与鹿夫人......老奴就没听说二人好过,二人性子都是固执。” 熊赀冷哼一声,“这由不得她们。” “大王来了。” 这时,叶姑迎了上来,原来熊赀不知不觉便到了椒香殿。 熊赀这才缓过神,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王后在做什么?” “回大王,王后正在看制衣局呈上的制衣图。” 熊赀嗯了一声,挥挥手,赵升与叶姑都侯在门口,他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桃夭坐在案前忙碌,玉瓒侯在侧,见熊赀立即施礼。 “退下吧。” 玉瓒躬身而退,桃夭起身,熊赀两步上前拉起她的手,“没有外人,你可随意些。” “不可,礼数不可废。”桃夭一板一眼,熊赀笑着摇摇头,拉着她一起坐下,正要说什么,桃夭将案上帛书拿到他面前,“请大王过目。” “我不看,这是你的事,你想偷懒不成?”熊赀笑道。 桃夭那里想偷懒,只是与他独处,她很不自在,总得找些话来说,政事是最好的借口。 他却不吃这一套,接过帛书丢于一旁,只将她好生看住。 第216章:迷惑 桃夭微微低着头,心里反感排斥,可他一向都是如此不是吗?以前他看她,她会认为他过于轻浮,无非一个好色的君王,可后来,才逐渐发现,他实在观察她。 他道,“瘦了。” 才几日未见,便说她瘦了? 她下意识的摸摸脸,“近日宫中事务增多。” 她在抱怨吗? 他再次轻轻一笑,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你得适应,这是你的职责,逃不掉的,就如我。” 桃夭僵硬的扯扯嘴角,“下月有祭祀,不知大王将出巡汝水放在何时?” “自是祭祀之后了。”熊赀道,“怎么,很着急吗?” 桃夭镇定如常,“没有。” 熊赀道,“斗廉,鬻拳练兵,初有成效,我也早想去看看了。”说起此事,熊赀又笑道,“去年在丰城,你是如何想出那个法子的?” “嗯?” “两万息军无声无息便从我的眼皮之下逃之夭夭了......原来我的王后如此善谋。” 他还好意思提及以前之事,桃夭暗吸一口气,语言也冷淡了几分,“我的那点想法在大王面前无非搬门弄斧,谈谋略,大王才是一等。” 熊赀噗嗤一声,“那是自然,你终是一妇人。” 此话不中听,桃夭冷哼一声,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熊赀叹气,“还有心结呢。” 桃夭欲起身离开,被他抓住手臂,拉入怀里。 “你可知伯夷,叔齐的故事?” 桃夭冷言道,“大王是在考我吗?此二人乃贤人也,周王伐商,二贤以年迈之躯,不顾危险‘叩马而谏’,之后不愿为亡国之民,拒绝周食,绝食于首阳山。” “如此,你是很敬重他们了?” 桃夭道,“凡君子者谁不敬之?”言毕,突然想到,熊赀此言莫是在讽刺自己吗?于是她心中一怒,挣脱他的怀抱,他却不许。 “在我看来,他们却是愚昧之人。” “什么?” 熊赀低头看她,“你认为周为何伐商?” 桃夭冷笑,“权力所至。” 熊赀摇摇头,“商为何不如周?” “自然是......”桃夭顿了片刻,“商王暴政。” 熊赀道,“正是,商王暴政,民不聊生,周王虽因权力起事,但也是顺应民意,至众人拥护跟随,试想若在商王的统治下国泰民安,商能亡吗?” 桃夭一时怔住,但听熊赀又道,“周灭商是大势所趋,伯夷,叔齐绝食而亡是为大愚,周朝初建,天下太平,百姓得以安身,而此二人只会抱残守缺,活在过去,不去指责商王的无道,而去拒绝即将来到的好日子,好比如今列强竟争,许多诸侯国被大国吞并,难道那些国人们也要学伯夷叔齐绝食而亡?才是值得敬重吗?不,他们才不会管这些,他们拥戴的是谁给好日子过就跟着谁。” 桃夭明白了他此话之意,心口猛的一跳,仿佛有根弦被挑动起来,又仿佛原本平静的湖面起了一道涟漪。 而那平静的湖面就是她复国之心。 不!她在心里抵阻,这只是侵越者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己。 息国虽小落后,但息侯并非是暴君,息人虽穷但都有志气。 桃夭说服自己,不可因他一两句话而有所动摇。 于是,她抬起头,冷冷看着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当然会这么说。” 面对她的固执,熊赀不在意一笑了之,他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出手抚上她的眉头。 “真难看。” 什么? “别皱着。” 桃夭一窒。 待熊赀抚平了她的眉头,好似也抚平了她的心,的确,与他争执这些有何意义呢? 她渐渐平静下来,不管如何,他是动摇不了她的,她暗暗想着,只听他又问来。 “近日可有按时吃药?” “嗯?” “每日我让宫人送来的汤药。” 桃夭点点头,“有。” “我特意让赵升给你配的,滋阴补血。” 桃夭听了有些不自在,“赵升?” 熊赀笑道,“他懂些医术,当年......”他想说还是赵升为她母亲接的生,怕她有反感,将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桃夭自然反感,那药其实也没有喝,全倒了。 此刻,寝室内只有她二人,天色己全然黑了,香炉里燃着清香,灯架上烛火辉煌,他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紧, 像是暗示。 他沉默,她自然也沉默,如此安静的屋子,便流露出几分暖昧的气息。 “桃夭......” 他突然在她耳边说道,然后抬起她的下颌,目光逐渐迷恋。 “身子可还有不适?” 桃夭不由得心口抓紧,纵然不知闺房之乐,却也猜到他的意图。 她想起那夜来,下意识的喊出一声,“不!” 她避开他凑近的亲吻。 一是不愿意,二是那份痛如此刻骨铭心。 “还疼?” “是,是......” “胡说。”熊赀轻轻一笑,“在害怕?在害羞?” 她如何回答。 “放心,这次......不会再痛,信我。” 言毕,也不等桃夭答应,便将她抱起,朝内室大步而去。 急急的将她放在榻上,压了下来,却又撑着身子将她看住。 看她的紧张,看她的不知所措。 他很心疼。 害怕有,害羞有,不愿意也是。 但是,他不许她逃避, 是谁说的,不能太由着女人性子。 对了,是彭仲爽。 他将他“对付”妻妾的方式告诉他,给他经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熊赀感到好笑,却又觉得他说没有错。 “知道现在的令尹吗?”他突然问道。 桃夭愣了愣,还是回答他,“彭仲爽。” “是。”熊赀笑道,“你觉得他如何?” 桃夭诧异,他问她这个做甚,“大王指什么?” 熊赀想了想,“才能。” 桃夭道,“大王心中有数,问我做甚?” “那秉性呢?” 桃夭顺着他的话,想到第一次与彭仲爽相遇的情影,险些没被他害死。 意外的,她嘴角露出丝笑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像个傻子。” “傻子?”熊赀呵呵的笑了起来,“原来,他在你心中的印像竟是如此。” 桃夭又哼了一声,“他是大智若愚。” 熊赀点点头,“不错,大智若愚,得之,幸之,你可知,我为何要用他?” 桃夭好奇起来。 “令尹之位何等重要,自古以来担当此位的,谁不是家族势力强大,楚国可是要靠这些人的。” “为何?” “因为,我要打破传统。” “重要之位更需要有真正才学之人,楚国大族之中当然不缺此类人,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共同点?” “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相联,有的臣工明明看到楚国应该前进的方向却不提出,就怕伤到自己家族的利益,但彭仲爽不同,他敢于直言。” “因为,他不是楚人,与这些利益无关,换而言之,不怕得罪大族势力。”桃夭补充道。 熊赀赞许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我看中就是他的勇气,不仅仅是他,以后楚国朝堂,还会有许多白衣士子,只要有才能者,我都会给他们位置,为我大楚效力。” 桃夭听言,不由得想到,当年她与蔡季也谈过这样的话,白衣入朝为官,蔡季当时是什么态度,她忘了,但,中原诸国都没有开此先例,再者,楚国的县制,也是独一无二的创举,想必这就是楚国迅速强大的原因吧。 正想着这些,突然觉得身子凉凉的,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大惊失色。 何时她的衣衫尽褪? 何时她的发髻散落? 何时他......也退去了衣衫? 何时他的手落在她的胸口? 她顿时羞红了脸,又感到身子一重,他真正压了下来。 “熊赀?”她惊呼。 他在她耳边喘着气,“现在还怕吗?”他吻着她的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 红烛轻燃,一室旖旎。 片刻桃夭便是大汗淋漓,她紧紧抓着被单,十分恼怒他的“趁虚而入。” 不错,他的确如此,利用与她说话的空隙,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悄而然之的将她吞裹入腹。 她不在那么紧张,身子不在那么僵硬。 他还在她耳边时不时说着国事,她即想听,又防备他的“进攻”,一时精力憔悴。 “说说你在息国的新政。” “什么?” “你是怎么想到的?” “想到什么?”她有气无力,被迫接受他的攻城掠池,她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新政?” “什么新政?” 熊赀在心里吃吃的笑着,悄悄抬起双眸,但见她迷茫的双眼,脸颊通红,忍耐不住,又一口吻下。 之后,二人再无言语,只有他重重的喘息声及纱帐轻轻的摇晃着 。 第217章:决定 次日,赵升又在外面鬼叫,熊赀怕吵醒了桃夭,倒也极快的起了身。 他装戴整齐后,折回榻前,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不过在他走出屋子那一刻,她便睁开了双眼,确定他走远了,她披衣起身,寻到箱子里的药喝了一口。 “公主?”玉瓒正巧进来。 桃夭吓了一跳,她抚了抚胸口,将药收好,瞪了玉瓒一眼。 玉瓒伸了伸舌头,来到主子面前,又皱起了眉,“此药伤身,公主可得注意了。” 桃夭被玉瓒扶起,身子有些不稳,“去准备热水吧。” 玉瓒应了一声,又想到什么,“公主,你知道吗,鹿夫人向公子从请离,宫里都传遍了,昨日斗夫人还见了大王。” 什么?桃夭惊讶不己。 ...... 大殿上众臣也在谈论此事。 本是私事,因双方身份特殊,不失为一话题。 “公子从不学无术,宠妾休妻。” “老令尹尸骨未寒,太过份了些。” “我倒听说是斗氏之女太过强悍,拿剑伤了公子从。” “难道公子从无法驾御其妻?” 众人低声谈笑,“只怕斗氏族人不服。” 言毕,朝一旁默默不语的斗廉看去。 斗廉黑着一张脸,有臣工走上前调侃道,“斗氏之女是否都如此强悍?” 斗廉双眼一瞪,就要发作,被彭仲爽拉住,打了圆场,“小儿女之间的事,岂能在朝堂上说起,不妥不妥。” “此言差矣。”熊章开口反驳,“便是平常百姓,两姓结亲也是大事,何况是熊,斗两族。”言毕瞟了彭仲爽一眼,满是轻蔑,彭仲爽耸耸肩,不以为然。 熊章来到斗廉面前,施了一礼,“将军放心,大王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斗廉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公子元将众人言语听进耳里,一向不发表意见。 熊赀入殿后,熊章果真提出此事,建议熊赀下旨不许二人请离,其目的他不用说明熊赀也知道。 熊赀点点头,此事会妥善安排,然后安抚了一番斗廉,说起下月巡视军营一事,斗廉当即领命,提出先回汝水做准备,熊赀允。 公子从此事自然也闹到了武后处,如姬马不停蹄的从封地赶了回来,二人在栖鸾殿商议,如姬虽然对鹿鸢伤了儿子一事颇有怨言,但还是不赞同二人离绝。 如姬回到府,立即叫来儿子,一阵臭骂,将武后的旨意相告,“若不迎回鹿鸢除爵收回封地。” 公子从哀嚎一声。 而此时的鹿鸢却坐在酒肆里,那里知道因她的事,闹得全朝皆知。 她喝着闷酒,在她对面坐着桑玉。 桑玉一把夺过他的酒壶,“再喝真醉了。” “醉就醉。” 桑玉笑道,“若让别人知道,斗府嫡女与一游侠喝酒会如何?” 鹿鸢愣了愣,“你都知道了?”她指她的身份。 桑玉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你要与公子从解除婚约。” 鹿鸢瞪大着双眼,“这......你也知晓?” “全丹阳城的人恐没人不知。” 鹿鸢恼火的挠挠头,“那又如何,天下夫妇离绝的岂此我一人,我才不怕他们笑话。” 桑玉摇摇头,“终须对你名声不好。” 鹿鸢一嗤,撑起脑袋,“名声?”她根本不在乎,她看着面前端起酒樽的桑玉,此人自称游侠,但言行举止又不太像,他更像是一位士子。 “要不,我跟你走。”她突然说来。 桑玉一口酒喷了出来,险些喷到鹿鸢脸上,他一边拿出帕子擦拭,一边道歉。 鹿鸢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又笑了起来,“怎么不行吗?” 桑玉摇了摇头,“你是女子。” “女子如何?” “你是贵女,岂能随便跟着陌生男子出走?” “我们不是认识了吗?” 桑玉叹道,“且不说你能不能吃风餐露宿之苦,一女子出门岂能方便?” 鹿鸢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嫌我麻烦。” 桑玉又好笑起来,他出游这些年从没见过这般率性的女子,若她是位男子,当真愿意与他结伴而游,看山川,论天下,何等恣意快哉。 不过....... 桑玉摇摇头,“我今日来此,也是向你辞行的。” “辞行?” 桑玉道,“过几日我会离开楚国。” 鹿鸢诧异,“去何处?” 桑玉道,“齐国。” “齐国?” “有一些事要处理。” 鹿鸢又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谈得来的,却要走了。” 桑玉听言心有感动,“鹿姑娘,若当我是朋友,可否听在下一劝。” “劝什么?” 桑玉道,“姑娘与公子从的婚姻,并非单单你二人之事,更是两大家族之事,姑娘此番逃避并非上策。” 鹿鸢却也低下了头,那些家族利益纠葛,她岂能不明白。 桑玉为他倒了一杯酒,“最后一樽,姑娘性子洒脱,但姑娘行事也当思虑万分,姑娘还有亲人,兄长,不可让他们为姑娘所累不是吗?” 鹿鸢抬起头,是了,此事没解决之前,她又岂能一走了之呢。 鹿鸢立即起身,朝桑玉一礼,“多谢桑大哥的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言毕,头也不回的走出酒肆。 她去了公子从府。 “夫人?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开门的仆人见她,高兴的禀报而去。 公子从托着腮与阿甲正大眼瞪着小眼,听到外面的叫声,当即一愣。 “公子,你听见了吗?夫人回来了,夫人定是回来赔罪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公子从嗖的跳起来,“真的?” 阿甲忙不失迭的点头,“这下,公子不用去斗府了,夫人还是舍不得公子。” 公子从得意的笑了两声,又不慌不忙的坐下,“如此,我要让她给我磕头才行。” 阿甲嘿嘿一笑,暗忖,不会到头来是公子向夫人磕头罢。 正在这时,鹿鸢果真推门而入。 阿甲在公子从的示意下,赶紧退了出去。 公子从装腔作势的冷哼一声,端坐了身姿,只将她冷冷看住。 鹿鸢见他神色,心中一痛,她缓缓来到他面前坐下,同样端坐了身姿。 公子从瞟她一眼,她低着头,当真是一幅认错的姿态。 公子从更加神气,冷笑一声,“知错了?” 鹿鸢一时百感交集,她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微微走了神。 没见她的反应,公子从又感到诧异,以前她若认错,不是送汤就是送怀抱,此番奇怪。 他再重重一哼,鹿鸢回过神来,迎上他的目光。 “夫君,你爱过我吗?” 什么? 公子从一惊,未料她会提出这个问题。 不过,为了显出自己的高大,及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当即否认,“你的本公子的妻,爱本公子才是你的职责。” “如此说来,你没有爱过我了?”鹿鸢早己猜到,听他否认,心里还是很难过。 “本公子的心思,岂是你能猜的。”他还在装腔作势,见鹿鸢神色没落,又感到痛快,他挺了挺腰干,“不过,你的脾气实在太坏,若非本公子气量大,谁能容忍了你。” “是。”鹿鸢乖巧的赞同,公子从更得意了,“所以......”他本想说,所以他不计较了,只要她能低头认错。 然而,鹿鸢接下了他的话,“所以,鹿鸢是真诚向夫君请离了。” 什么? 公子从顿时瞪大双眼。 “即然夫君不爱鹿鸢,鹿鸢又何须留在夫君身边讨夫君嫌弃,即然夫君不爱鹿鸢,那么鹿鸢也不爱夫君了。” “你说什么?” 公子从猛的站起了身。 鹿鸢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真诚与认真,“鹿鸢与夫君缘份己尽,那夜鹿鸢说的话很冲动,但都是鹿鸢的真心话,鹿鸢与夫君吵闹数年,也累了,夫君早有休我之心,如今是鹿鸢自动请离,与他人无关,更与斗氏一族无关,望夫君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向大王说明此事,若有必要,鹿鸢愿意亲自在大王面前陈述,望夫君成全。” 说完,规规矩矩的朝公子从施了一礼,然后在公子从的震惊中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阿母那里,我现在去请罪,一切是鹿鸢不对,夫君不必再为难,斗氏与熊氏两族不会因此而失和。” 鹿鸢走了,公子从一人呆呆站住,他有些不可思议,鹿鸢的反应完全不是他所想像的那般,她不是该回来求和吗?东拉西扯这么多,还是要离开?呵,她要离开?公子从揉揉头,这脾气当真大得不可收拾了,他开始左右踱步,又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不过,他本来就想休了她的,是的,他要休了她,走就走,反正,他在王兄面前说过了,他还要多活两年,多活两年,想着,想着,公子从突然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几。 “公子?”阿甲小心翼翼走进屋子,“夫人走了?” 适才的话,他己然偷听到了。 公子从气极立即提及他的领口,“你出的主意,说什么要好好教训一番她。” 阿甲苦丧着脸,“奴是说过,奴是想让公子重震夫纲,不可让夫人骑在头上去,可这法子,是公子自己想的呀,公子说上书给大王,将此事闹大,借大王施压让夫人回来,让夫人求饶,公子还说,大王定不会同意请离,必会逼着公子去道歉,这样公子也有台阶下了......谁知弄巧成拙,夫人却不肯回来了......” “你给我闭嘴。” 阿甲立即噤声,双手捂着嘴。 公子从将他一丢,阿甲又哎呀一声,小声道来,“公子这回该怎么办?我看夫人是认真的了。” 公子从跌坐在地上,“走就走,反正,我也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他喃喃道来,突然抱着头,一阵心烦易乱。 第218章:纠缠 熊赀近日心情甚好,虽然公子从的事让他有些恼,却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在此事上,他与武后,熊章等人十分默契,自然不会允许二人胡闹,他也只当二人是胡闹,武后将斗夫人召进了宫,好好劝说着。 熊赀下了朝正往椒香殿而去,见桃夭站在一处水榭亭里。 “在看什么?” 他屏退众仆走上前去,轻轻将她环住,温柔的与她说话,但见她的目光落在池中鱼儿身上。 桃夭本想施礼但被他抱着只得由了他,她没有过多挣扎,挣扎也无用,只道,“这些鱼儿游得很开心。” “嗯。”熊赀的注意力可没在鱼身上,而是她身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心中荡漾。 他想告诉她,今日上朝,他走神了,他想告诉她,他想她。 “可她们却不知除去这片池子,还有更大的天地。”桃夭继续说着。 熊赀才觉得她话中有话,微一思考,他将她扮过身来,“你是觉得自己如这水中鱼?” “不,我觉得鹿鸢如这水中鱼。” “鹿鸢?”熊赀笑了笑,“你知道了,听你此言,倒是为她不平。” “我是为她不值,她该知道外面还有更大的天地。” 熊赀皱起了眉头,将她好一阵打量,试探道,“你还是在说你自己。” 桃夭无所谓的笑了笑,“是与不是我能做主吗?既然我不能做主,还望大王让她能自己做主。” 言毕,桃夭不动声色离开他的怀抱从他身边越过。 熊赀转过身,目光深邃,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 因鹿鸢的坚决,有斗夫人的哭述支持,熊赀终是同意了她与公子从和离,也因桃夭那几句话。 鹿鸢在屋内嚎啕大哭,斗夫人抱着女儿伤心不己,“阿母也不知做得对不对,我儿受苦了。” 鹿鸢抬起头来,“阿母做得对,母亲是救了女儿一命,从此以后,我与熊子从再不是夫妻了,女儿死心了,女儿当真死心了,阿母......” 傅姆在一旁拭着泪,连连叹息,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的小主子为何这么固执,既然这么伤心难受,又是何苦呢。 不过,斗夫人却十分理解女儿的心情,她是斗府的续玄,老令尹虽然对她好,但斗府还有其他妾室,个个都不好对付,她明白那种苦,女儿从小娇惯,那能忍受得了这些,如此不如嫁一个普通人,所以对于女儿的决定,她没有过多的反对,却不知女儿还是这般的伤心难过。 鹿鸢哭了好一阵,才从母亲怀里挣扎起来,帮着母亲拭泪,“阿母不伤心,不哭,如今的鹿鸢获得了新生,鹿鸢会过得更好。” 斗夫人听了更加难受,“我的傻女儿呀......” * 得知公子从与鹿鸢的结局,桃夭深有感触,不知怎么,她竟生出羡慕之情来。 以鹿鸢那般潇洒率真的女子,公子从当真不配。 鹿鸢会有新的选择,祖母说过,有选择便有新生,没有选择才是艰难。 “咦,那不是聃氏吗?怎么走了。”玉瓒的声音传来拉回桃夭的思绪。她朝不远外看去,只见一道身影。 玉瓒嘀咕着,“聃氏这是怎么了?她明明看见公主在这里......前些日还常来看望公主,近日却是不来了。” 桃夭也有些诧异,在这后宫,聃氏是第一个让她心存好感的人。 不过,与她走得太近的确不是一件好事。桃夭暗暗想着,或许,聃氏也有所明白吧。 这座楚宫里,她也不愿意与她人有什么交情,一是赖得去应付,二是不想连累她人,她要做的事,死百次都不足以惜了。 桃夭摇摇头,“走吧。” 这时,远远走来一群宫人,见王后在此,立即躬身退到两侧。 桃夭不以为然从他们面前走过,不过,其中一宫人她却一眼瞧见了,那人正是洗衣局的寺人阿邑,祭服一事曾向桃夭通风报信。 阿邑也悄悄抬起头,遇上桃夭的目光,又立即垂下。 桃夭不作声色。 回到椒香殿,玉瓒问起为何不将那人唤来问问,“此人相助过公主,说不定以后还会帮上公主?” 桃夭道,“我们不知对方底细,冒然不可。” 叶姑也在一旁补充,“正是,若让对方查觉主子的计划,主子的把柄岂不留在对方手里。” 玉瓒恍然大悟,片刻又听主子说来,“过两日,我还要去一趟酒肆。” 玉瓒问,“去找陈奂吗?” 桃夭点点头,“下月便要去汝水了,届时熊赀要巡视军营,还要举行秋狩,是必要耽搁两月,那药......得备着。” 玉瓒啊了一声,“公主这么快就用完了?可有多饮了?”言毕,但见主子脸色不对,立即捂住了嘴,大王天天来此,那药自然用得急。 玉瓒顿时脸红了,叶姑只瞪她了一眼。 这厢公子元府。 “王后并没有将阿邑招在身边。”公子元看了看从赤鸟腿上取下的帛书,然后将帛书掷于烛火之中。 巴折与丹姬站在他面前。 “王后为何如此?”巴折双臂抱胸。 丹姬说道,“按常理,王后明知阿邑对她有恩,必会招为心腹,王后在宫中没有任何势力,应该想到为自己培养势力,阿邑只是一个眼线,其身后之人,王后难道不想知道?” 公子元道,“不错,王后身边无法安插眼线,我便让她自己去挑,谁知......你们说说,这是为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人皆摇了摇头。 公子元笑了笑,手指叩在几案上,发出“咚咚”的响声,片刻说道,“她,是不敢。” “不敢?”巴折丹姬互视一眼。 “不敢!”公子元肯定的说道,“她并非不想知道阿邑身后的人是谁,而是不敢让阿邑查到......她或有什么秘密。” “秘密?”二人一惊。 公子元笑道,“酒肆,陈奂,姬文,难道他们与桃夭无关吗?” 他们与王后有关?二人细细思索着。 原来公子元暗中派人跟踪桃夭,虽然查到了那间酒肆的情况,并没有查到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无意间却得知酒肆老板陈奂收留姬文一事。 “姬文至今未归案,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死了,要么逃了,逃的可能性大。”公子元道。 “全城挨家挨户的收,他能逃出去吗?” 公子元道,“自然是有人相助。” 巴折道,“全城戒严,除非他有令牌......公子是说......”巴折似想到了什么。 公子元点点头,“不错,王后有令牌。” “怪不得自从得知了那间酒肆,公子让属下派一个眼线混入其中,如此,他们之间......” “必定有所密谋。”公子元接口他的话,“不仅仅如此,这背后恐还有他人支持,那人便是陈奂姬文的主子。”顿了顿,又轻笑一声,“以她的性子......她会安安静静的呆在楚宫?呆在熊赀身边?恐怕熊赀也不会想到吧,他捧在心上的女人,会伙同外人来算计他,真是有趣呀。” 二人听言深吸一口深气,“如今我们要如何做?” 公子元起身来到窗下,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只道一句,“静观其变吧。” * 再说鹿鸢将自己关在屋内数日,这日终于走出房门,她想去找桑玉喝酒,想着他要离开,再怎么着也该去送送吧。 她换了一身男装,独自走在大街上,却不知公子从在她出门那一刻紧紧眼在她身后。 她不知道桑玉住在那里,便朝那间酒肆走去。 果然桑玉在。 “桑大哥。”鹿鸢在他面前坐下。 桑玉爽朗一笑,“你怎么又来了?” 鹿鸢不悦,“大哥这是什么话,我为何不能来?” 桑玉令小仆再添酒器,为鹿鸢斟满一爵,“此时你应该躲在被窝里大哭一场。” 鹿鸢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出来了?” 桑玉颌首,“双眼肿如桃李。” “这么夸张?”鹿鸢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也不矫情,“不瞒大哥,鹿鸢确也伤心,但是为那人伤心不值得。” “果真如此?” 鹿鸢重重点点头,双手举起酒樽,“听闻大哥要远去,鹿鸢敬大哥一爵。” 桑玉笑着也举起酒,“姑娘豪爽。” 二人相对而饮,饮毕,又相视而笑。 “好呀,我说呢,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离开公子府,竟是这个原因。” 公子从看见二人又是喝酒又是谈笑,那里还坐得住,顾不得阿甲的阻止,立即窜了出来。 鹿鸢与桑玉都吃了一惊。 鹿鸢嗖的站了起来,“你......怎么在此?” 公子从狠狠的瞪着她,“我为何不能在此,我若不在此,还不知道你与他。”公子从指了指一旁的桑玉,桑玉见此,早己明白此人是谁了,他摇摇头,没有起身,没有行礼,独自饮着酒。 “他什么他?”鹿鸢怒道。 公子从气得咬牙切齿,围着鹿鸢转了一圈,“我都不好意思说。”那语气要有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鹿鸢倒也听出话中之意,先是一愣,随之鼻子一酸。 “桑大哥,我们走,不理这个疯子。” “什么?我是疯子。”公子从气得哇哇叫,引来店中客人侧目。 鹿鸢也不怕,将他一推,公子从又上前拦住,“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因为此人,你才要离开?” 公子从开始纠缠,二人大眼瞪着小眼。 “你让不让?” “你说清楚?” “我们己经分手了。” “分......分了也要说清楚。” 客人们都好奇起来,这是什么个情况,两个男子拉拉扯扯,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闭嘴!”鹿鸢与公子从同时吼向说话的那几人。 那几人立即噤声,装模作样的喝着酒。 鹿鸢咬着唇立即朝屋外走去,公子从赶紧跟在她身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欲将她拦住,引来行人好奇的指指点点,阿甲跟在公子从身后,一手捂住脸,一手拉着公子从的袖子,“主子,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公子从那能理他,一脚朝他踢去,他终于抓住鹿鸢的胳膊,“走,我们去见王兄,不,去见你阿母,让他们来评理......” 鹿鸢气急,反手抓住他的手碗,用力一扣,公子从下意识一躲,“你还敢打我?” “放肆!” “你才放肆!”公子从大吼,咦,却发现这个声音不是出自鹿鸢之口。 鹿鸢却也好奇,二人同时寻声看去,但见离她们不远处,十来个武士将几人围住。 那被围在中间的不正是玉瓒吗?在她身边戴着纱帽的女子难道是桃夭? 二人一惊。 第219章:机会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们是谁?”玉瓒看着走近的一位青年男子,怒不可遏。 “我管你是谁?美人,我可是江国太子,本太子别的没有,就是胆子有,这怎么戴上纱帽了,快摘下让本太子看看。”言毕就要伸手去摘桃夭的纱帽,被桃夭身边的护卫拨剑隔开。 男子气极,“来人,将这美人给本太子带走。” “喏。” 男子自称江国太子让桃夭吃了一惊。 江太子仗着人多势重,并不将桃夭几人放在眼里,先前在酒肆,江太子无意看见桃夭容颜,当下入了迷,便上前调戏,桃夭不想惹事,快步出了店,谁知此江太子纠缠着跟了出来。 江太子的随从笑吟吟就要抓人,这一幕自然被公子从与鹿鸢瞧见,公子从骂了一句粗口,丢下鹿鸢挽起袖子就冲打了过来。 一时间街道一片混乱。 陈奂眼见闹大了,急急上前护在桃夭身边,小声道,“公主快走。” 桃夭朝他点点头,“你小心。” 桃夭正要登上马车,那江太子冲来,“美人别走。” 陈奂赶紧拦住。 “你个老东西。”江太子一把踢开陈奂,就朝桃夭抓来。 公子从也不知在那里找到一根木头,对着江太子就是一棒。 “桃夭,你没事吗?” 公子从的出现,桃夭诧异。 这厢,鹿鸢也提剑来到桃夭面前,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却也将她护在身后。 公子从再次持起木棍朝江太子打去,还有阿甲,躲要一旁偷袭江太子的随从。 江太子被打得晕头转向。 但毕竟公子从武艺不齐,很快江太子占了上锋,公子从被奏了好几拳,他退到桃夭身边,对鹿鸢说,“你,你去抵当一会儿,我来护着桃夭。” 鹿鸢轻蔑的将他瞪住。 不知怎么回事,在她的眼神下,公子从第一次感到不自在,自尊心被某人狠狠一撞。 “鹿鸢不要伤他,只管擒住,他是江国太子。” “不,杀了他,他敢对桃夭无理,管他什么狗屁太子。”公子从吼道。 鹿鸢提剑战来,毕竟江太子人多,武艺不在那些护卫之下,鹿鸢也是不敌。 “小心。”公子从大喊一声,眼见一人提剑砍向鹿鸢,公子从拿起木棍就要冲上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桑玉不知从何处赶来,将偷袭鹿鸢的人砍翻在地。 公子从愣住,只觉一颗心像被什么狠狠一刺。 桃夭朝他看了一眼,又朝桑玉看去。 “桑大哥?” 桑玉朝鹿鸢颌首,二人并肩作战,一左一右,配合得天衣无缝。 极快,江太子的人不敌,这时一阵马蹄声,斗丹得到消息帅禁军而至,江太子等人这才大吃一惊...... 议政殿: 大臣们站了两排,堪比朝会。 殿中央跪着江国使臣,他正不停的拭着汗。 熊赀的目光落在熊章身上,只因他提出释放江太子的建议。 “大王,如今大楚刚与江国结盟,这般关押江太子实在不妥。” 众臣低声商议。 有臣出例,“臣同意上大夫的建议,原本只是一个误会,江太子并不知道王后也在那间酒肆。” “然,然。”有臣咐合。 熊章又道,“大王不是说要扶持江国抵制蔡国吗?江国也是诚心诚意的要与大楚合解。” “正是,正是。”江使听言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即表明了态度,“鄙国国君一心要与楚王和好,鄙国以楚马首是瞻,鄙国愿尊贵国为霸主,每年上贡数目将翻一倍,太子之事只是一个误会,一个误会......” 熊赀听言仍不动声色,见着众臣一个个出来咐议。 只有少数人没有表达。 包括彭仲爽与公子元。 “令尹?”熊赀看向彭仲爽。 彭仲爽挺着身子,微闭着眼,闻言出例,熊章瞪了他一眼,暗忖,此人定要唱反调。 谁知彭仲爽只说了三个字,“臣咐议。” 熊章却是一惊,十分不敢相信,彭仲爽朝他眨眨眼,熊章冷哼一声。 熊赀仍然没有表情,“公子元。” 他这是要听每个人的意见。 公子元持笏出例,掷地有声,“臣不同意。” 什么? 众臣又开始议论,江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只听公子元说道,“王后乃一国之后,岂能受侮?臣以为,江国国君必当亲自来楚谢罪。” 让一国之君谢罪?众臣皆是一惊。 公子元言毕退回例中。 接着又有几位臣工表示同意公子元的建议。 一时间,众臣分为两派,各说各的理。 熊赀看着众人争论始终没有表态。 半刻,熊赀起身,众臣停止争议,无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江使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但听熊赀正色道,“江太子无理,然,看在江君对楚一片忠心之份上,寡人便不与计较,不过,江太子必须在我大楚服一月劳役,江国使臣可有异议。” “无异,无异。”只要楚不责备江国,又能保住太子之命,这便是皆大欢喜了,江使还敢说什么呢。 议事完毕,众臣皆退。 仪元殿书房,彭仲爽进来时,但见熊赀站在窗下,剪于身后的双手,紧紧握住。 彭仲爽扯了扯嘴角,躬身一礼,“大王。” 熊赀转过身来,神色严厉。 彭仲爽嘿嘿一笑,“大王还在生气吗?” 熊赀长袖一拂,“你何时看见寡人生气?” 彭仲爽回答,“有心人自然会看见。” 熊赀冷冷一声,回到席上坐下,“如此,适才大殿上,为何不提出处置江太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王不也没有提出吗?” 熊赀将酒樽一掷,瞪他一眼。 彭仲爽赶紧正了神色,不敢再开玩笑,“与江国之盟不能废,但江太子不能饶,大王是否这样想的?” 熊赀冷笑一声,“你知道寡人要做什么?” “臣不知,但臣明白大王是不会罢休的。” 熊赀听言手一拂,几上竹简酒樽皆落于地,“杀了他也不足解寡人之恨。” 彭仲爽吓了一跳,从未见大王发这么大的脾气,敢情是气极了吧,赵升默不作声,立即挥手两个宫仆将地上之物收拾妥当,又令他们退下。 片刻,熊赀似平静了心情,“未想那些大臣们倒会见风使舵了。” “大王是指......” “寡人若记得没错,与江国合盟时,还有许多臣工持反对意见,纷纷上书要求出兵江国,不屑与江国为盟,这才多长时间。”熊赀冷笑一声,“他们是真的在意与江国合盟,还是有着别的心思?” 彭仲爽想了想,有些话不该说,但是......他即然坐在这个位置,他对事不对人,于是开口道,“臣观察,要求释放江太子之人大多为公族中人,其中以公子章为首,都是当初反对大王迎娶王后之人。” 熊赀冷道,“他们若真是为大楚着想便罢,但想借此事,嘲笑王后,反对王后,寡人绝不轻饶。”顿了顿,“到是公子元之言甚得寡人之心,必竟是幼时玩伴,这份情意是不假的。” 栖鸾殿: 熊章将此事告诉了武后,武后只冷冷道,“当真是红颜祸水了。” 熊章说道,“臣等明为拥护楚江之盟,实为反对王后,连大王也不计较江太子之事,想必王后在大王心中并非不可取代呀。” 武后点点头,颇有几分欣慰,“江山社稷,大王能分得轻重才是最重的。” “如此,邓姬要得王后之位,臣觉得只要计划周全,也并非没有可能。” 武后听言却叹气一声。 “武后这是......” “邓姬不足为辅。” 熊章一怔,“武后是要放弃邓姬?” 武后道,“邓姬要得大王之心己然不可能了,不过,还有一人可以。” “武后指的是?” 武后微眯着双眼,“我看那聃姬就很不错,只要能有机会。” 第220章:报复 公子元府。 “公子为何要提出严惩江太子?熊赀一直要与江国合盟,公子此言一出,反让熊赀认为公子不顾大局,太过感情用事了。” 巴折提出疑问,这也正是丹姬的疑问,难道公子就这么喜欢王后吗?但是她只是安静的端坐着,没有发问。 公子元嗤笑一声,抬头看着巴折与丹姬,“在此事上,感情用事比顾全大局的好,更能让他觉得信任。” “嗯?”巴折不懂。 公子元又冷哼一声,“熊赀呀熊赀,喜怒掩于心,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吗?” 众人都在各自谈论,各自猜测,反倒是当事人,跟没事一般,进了食,便拿起竹简认真的看起来。 玉瓒从外打听到消息回来,沮丧着脸,很是不悦。 叶姑见了笑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桃夭抬头瞟她一眼。 玉瓒咬着唇来到主子面前,“公主,听说大王只罚那江太子做一月劳役,真是太便宜他了。” 桃夭笑道,“如此你觉得该如何?” 玉瓒诧异,“公主还笑得出来?公主不觉得委屈吗?几乎所有的人都说这是一个误会,进言大王不要计较,可是,明明公主是楚国的王后呀,这些臣子们为何不帮自己的王后说话?” 桃夭放下书简,“在江山与一妇人之间,你觉得他们会选谁?” 玉瓒一愣,“江山?有这么严重吗?” 桃夭回答道,“与江国合盟,便是牵制蔡国,江国借道蔡,楚且不能进兵讨伐,只因我这点事,楚国会与江国翻脸吗?” “原来如此。”玉瓒好像懂了一点,“楚国也有怕的时侯。” “不是怕。”桃夭纠正道,“而是......时侯未到。”桃夭想了想,伸出手指沾上一滴茶水,在几案了画了几条线,“中原以郑为中心,熊赀一直想北上,邓国才是阻止楚国的要塞。”桃夭指向一条,表明是邓国,在邓国相对一面,还有一条线,“这便是江国,江国之上有蔡,陈,宋,若你是楚王,你是想从这一条线北上,还是从邓国这一条线北上。” 玉瓒偏着脑袋,看着几案上的线条,“江,蔡,陈,宋,就算楚国再强大,也不可能一一突破四国,不过,邓国之上是申国,申国己然是楚国的一个县,是楚的疆域,邓国其实己经处在楚的包围之中,奴婢当然愿意从邓国北上。” 桃夭笑着点点头,“若我没有猜错,熊赀下一个目的必是邓国,不会是江国。” “所以大王不会与江国翻脸?” “正是如此。” 玉瓒这才恍然大悟,“公主真聪明。” 桃夭笑了笑,又拿起竹简看了起来。 “可是,奴婢还是为公主不平。” 桃夭继续说道,“若我是熊赀,也会这么做的。” 正在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 “大王驾到!” 桃夭立即示意玉瓒将几案擦干净,她起身至门口相迎。 熊赀走了进来,将她扶起,“说了无须多礼。” “礼仪不可废。” 熊赀摇了摇头,也不再辩解,牵着她的手进了内室,看见案上的竹简,“怎么宫中事务还没有处理完?” “只是一些杂书。”桃夭解释道,玉瓒赶紧将书简收好,桃夭拿起一只空爵欲为熊赀倒茶,谁知茶水己尽,桃夭即令玉瓒煮壶新茶来,熊赀手快,竟将她面前的爵持起,一口而饮。 桃夭一愣,一旁的玉瓒叶姑也是一愣。 只因那爵茶水,桃夭用手指沾来写过字。 熊赀见几人神色,不解,“怎么了?我却也口渴,煮新茶耽搁时间。” 玉瓒憋住想笑的冲动。 桃夭轻咳一声,“都怪我,没有准备新茶相侯。” 熊赀将她的手放在怀里,“你愿意为我煮茶相侯?” 这话有些暖昧。 赵升知趣的退下,叶姑也退下,顺便将玉瓒拉走了。 桃夭干干一笑,没有回答。 两人坐于窗下。 “桃夭,江太子之事......” “大王自会处理,我没异议。”桃夭淡淡打断他的话。 熊赀听她这么说只觉更加难受,他挑起她的下颌,“你不在意?” “大王不是己经处置了他吗?” 熊赀轻笑一声,“可我很在意。” “嗯?”桃夭不解,认真的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些嘲笑来,“大王是觉得我丢了楚国的脸面?” 熊赀一怔,未想她会这么想,她怎会这么想? “你便这么看我?”不知怎的,他有点生气了。 桃夭偏过头去。 气氛又突然变得一些压抑。 熊赀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他自嘲一笑,再次抬起她的下颌,突然就吻了下去...... 窗棂上映着二人相依的身影。 与之同时,廷尉府,护卫们持戟巡视。 一队护卫刚走过前院,一条黑影悄然的落于一棵大树上,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双眼,透过茂密的树枝打量着这若大的署院。 这里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自然地形复杂,他观察良久,好似心中有数,正欲跃下,突然嗖嗖嗖又是几条黑影跃过,并且直接朝后院而去,好似轻车熟路。 那人一惊,即将身影隐藏于树枝之中。 片刻之间,廷尉府灯光大亮,一片嘶杀声传来。 “有刺客,有刺客。” 护卫们四面八方的拥来,将一群黑衣人围住,而那群黑衣人又将一人护在中间。 树上之人定神一看,当真吃了一惊。 被护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太子。 “来者何人?”护卫呵斥。 有黑衣人冷言回答,“楚人无礼,居然羁押我江国太子。” 接下来自然是一片嘶杀。 树上之人一动未动的观战着,眉头紧紧皱起...... 椒香殿,熊赀侧着身,一手支着头,一手轻轻捏着她的耳垂,而此刻的桃夭经不住他的纠缠,早己累得睡了过去。 他却毫无睡意,看着她的睡姿,只觉心里满满的。 他一时想到很多事,全是与她相关的,如果她没有离开那几年,一直生活在楚宫,又该是怎样情景呢? 她必不会忘了他,她仍会缠着他,赀哥哥,赀哥哥的叫着,她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就像他对她一样,她不会疑他,防他,不信他,敷衍他,她不会当他是仇人,她不会将自己藏起来,她不会像只刺猬...... 思此,熊赀只觉心酸,他低下头,在她眼上吻了吻。 虽然他此刻拥着她,但离她的心还是那么遥远。 他吻向她的鼻,她的唇,她的下颌,她的脖子,一点点朝下,正要更进一步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大王,廷尉府出事了。” 第221章:不喜 朝堂上,熊赀第一次发火,当着众臣,将江使狠狠责备一番。 江使抖瑟着身子,不敢回一言。 “寡人对江国以心相待,便是太子犯了不可饶恕之罪,寡人也未计较,只不过罚他一月劳役,这算过份吗?” “不过份,不过份。”江使回答。 一旁的楚臣纷纷指责江国,包括熊章看江使的目光都带着怒火,只有公子元十分淡定。 “如此,你江人还要夜袭我廷尉府,杀我将士,又如何说来?” 江使这才抬起头,脸上泪水汗水一大把。 “楚王,我江国太了己经身首异处了呀......” 熊赀冷笑一声,“江太子在混乱之中,死于你们江人的剑下,怎么,难道这还要怪寡人不成?” “江国对我大楚屡次不敬,还望大王出兵讨伐。”这时有将出例,有臣咐合。 朝上一片对江国的声讨。 江使吓了一跳,“不敢,不敢。”他抹着泪,拭着汗,此刻的他死的心都有了,江太子是江君最宠爱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他该如何向江君交待?而江太子在楚国犯的事,他又该如何向楚王交待? “江使呀。”一旁的彭仲爽出例,“你说你们是怎么照顾太子的,昨日大王己在朝上说了,今日就放了太子,难道你没有告之太子?还要夜袭廷尉府?” 江使又抬头看向彭仲爽,“鄙人说了,让太子不要着急,鄙人也不知道为何有人夜袭廷尉府。” 彭仲爽摇了摇头,“江太子的门客随从众多,你也告之了他们?” “这......鄙人却也没有,太子的随从鄙人不知呀。” 彭仲爽冷哼道,“不知?这些凶手杀了廷尉府十几位护卫,事后又逃之夭夭,你当真不知他们在何处?“ 江使身子又是一抖,“鄙人绝对不知道。”他指天发誓,“他们杀了贵国将士,又害了太子,鄙人绝不会饶了他们。” “一句不知便想推了责任?”彭仲爽又冷哼一声,“还望江使快快回国,让江君给我们大楚一个交待吧。” “是,是。”江使忙不失迭的点头,这厢赵升己将楚国国书递上,江使再施一礼,慌张而退。 随后因熊赀心情不佳,朝会散。 仪元殿: 彭仲爽随熊赀走在回廊上。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熊赀侧过身来看他。 彭仲爽立即捂住嘴,只顾摇头。 熊赀笑了笑,“那你跟着寡人做甚?” 彭仲爽放下手,笑道,“臣是来找大王下棋的。” “下棋?” 彭仲爽又道,“大王的谋略臣佩服不己,臣要向大王学习。” 熊赀哼了一声,拂袖入了书房。 彭仲爽站在门口,笼着袖,感叹一声。 * 江国国君得到消息后,跌坐在席上。 “君上,君上。”众臣相唤,皆是担忧之色。 “太子闯了这么大的祸,楚国定来报复。” “可咱们的太子不也死了吗?这可不可算是有所交待了?” “楚国不会罢休。” “那该怎么办?楚国仗着自己强大,惯以欺负弱小。” 江君听了这些话,一番怒气无处发,目光落在江使面前,将楚国的国书狠狠掷在他身上。 “你,你还我儿来,还我儿来。” “此人出使不力,来人,将此臣给我拖下去,砍了。” 江使知道逃过了楚国一劫,必将无法逃过江君的问罪,只呆呆的坐着,连求饶也没有,任由将士将他拖走。 江君又将面前几案推翻,大喊一声,“儿呀,儿呀......” “君上保重身子。”众臣齐声,江君无法早朝,被宫人扶出了大殿。 丞相四下看了看,悄然的跟在了江君身后,却不知他的举止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江丞相来到江君的寝室,江君还在号哭,他屏退宫人,来到江君面前,“君上当真以为太子是死于自己随从之手?” 江君抬起头来,满脸诧异,“你什么意思?” “君上,蔡国有使来访。” 蔡国?江君一惊。 江丞相的府邸,江君被江丞相领着一路穿来穿去。 “这神神秘秘的搞什么?”江君十分不愿意,江丞相陪着笑,“君上,马上就到了。” 片刻,二人来到一处后院,江丞相推开房门,屋内有一位白袍男子,他正坐在一张琴架前,闻声抬起头来。 江君一见大吃了一惊,“你,你......” 白袍男子推案起身,笑道,“江君,别来无恙呀。” 江君愣在当场,怎么也没有想到,站在面前的居然是蔡侯。 ...... “桑大哥,桑大哥?” 鹿鸢来到一间客栈,二楼上一间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桑玉,他朝另一人点点头,那人急步而去。 鹿鸢与那人错身而过,无意瞟了一眼。 “桑大哥这人是谁?” 桑玉将鹿鸢领进门,为她倒了茶水,“宋国的剑客。” “大哥当真识人广,小弟甚是佩服。” “小弟?”桑玉将鹿鸢打量一番,见她依旧一身男装。 “正是。”鹿鸢起身朝桑玉一礼,忽尔笑道,“大哥不是说女子出游不便吗?如今小弟这身打扮如何?可有风度翩翩?这下大哥该不会嫌弃了吧。” 桑玉一惊,“你当真要走随我一起?” 鹿鸢点点头,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出游是小弟一直想做的,若不是因为出嫁......”鹿鸢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便是大哥不带我,我也会独往,我己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愿意像那些妇人一样,守着一小片天地。”她来到窗下,看着蔚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阿父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他每次给我讲起那些经历,我都很向往,如今阿父不在了,我想去他走的地方看一看......我知道路上定会辛苦,但我不怕,桑大哥还不知道吧,我从小在封邑长大,我吃得了苦。”鹿鸢转过身来,目光坚定,“我不是逃避,我是开始新的生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知怎的,桑玉见着这样的鹿鸢,充满阳光,充满朝气,与那日在郊外捡到她大不相同,他只觉心口被什么微微挠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美丽,勇气,胆识于一身,重要的还善良,婚事的失败对女子而言是天大的事,可是她不一样,她那般积极向上,身份高贵却丝毫没有贵族脾气,桑玉愣愣出神,直到鹿鸢来到他面前挥了挥手,“桑大哥?” 桑玉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既然姑娘执意出游,桑某岂能放心姑娘一人?” “如此,你是答应了?” 桑玉笑着点了点头,鹿鸢一阵欢呼。 次日,鹿鸢只留下一封书,带着她的双剑,牵着一匹好马,当然拿了一袋金叶子,便上路了。 城门外,桑玉己侯了片刻,见她策马而来,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鹿鸢左右看看,又低下头检查自己行装并没有什么不妥。 桑玉摇摇头,“怎么感觉像是拐骗了一个姑娘。” 鹿鸢瞪他一眼,忽尔也笑道,“大哥放心,我己留有书信,阿母会明白我的,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桑玉再次大笑一声,“如此,上路吧。”言毕,扬起了马鞭。 “等等!”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 二人寻声望去,城内冲出两骑来。 鹿鸢一惊,随后皱起了眉头,来人正是公子从主仆。 桑玉看向鹿鸢,无奈道,“小弟,我在前面等你。”言毕先行离开。 鹿鸢点点头,这时公子从气喘息息,跳下马上前拉住了鹿鸢的马绳,“你,你要去何处?” 鹿鸢不悦,“你又跟踪我?” “我不跟着你,还不知道你竟然要逃走。” “逃走?”鹿鸢嗤了一声,“我光明正大。” “你,当真要跟着那男子走?你是否喜欢上了他?”公子从怒问。 鹿鸢听言怒从心起,“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熊子从,你我之间己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有,你别把人想得那么不堪。” 公子从目光一暗,却也紧紧抓住僵绳不放。鹿鸢马鞭抽下,顿时他的手碗上留下一道伤痕。 鹿鸢一惊一急,“你还不放开。” “不放。”公子从咬牙,打算与她死磕到底。 “夫人,还是随公子回府吧。”阿甲在一旁看不过去了。 “回府?”鹿鸢哈哈一笑,“熊子从难道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与你在置气吗?” “难道不是?”公子从怒吼,“你想让我怎么做?” 鹿鸢只觉一阵悲哀,她耐着性子,再次认真的告诉他,“我们己经和离了,大王也批了,我们不再是夫妻了,你可明白?” 公子从双目通红,“想不到你竟如此嚣张?你伤了景氏,伤了我,不但不知悔改,还一意孤行,你置我的脸面何处?置你斗氏的脸面何处?” 鹿鸢也怒,真想一掌劈了他,但是看着面前的旧人,她又是一阵心疼。 她嚅嚅唇,终是流下泪来。 公子从见此,心中一喜,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谁知听她说道,“熊子从。”她突然软了声音,带着哽咽,带着悲凉,带着失望,这样的鹿鸢是公子从没有见过的,他愣住。 鹿鸢吸了吸鼻子,“我这是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正在相助一个路人,你行侠仗义,你彬彬有礼,当时我就想,楚国的公子从原来是这样,怎么与传闻的不一样呢。” 公子从听她提起过往,其实那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的,他顿时尴尬红了脸。 “我从小在阿父的封地长大,十五岁才被接回丹阳,所以我信了,我相信了自己的眼晴,但是......”鹿鸢笑了笑,“成亲之后,却不是这样,不过,我还是相信我的夫君,因为他是楚国的公子,能差到那里去,可偏偏是这个身份,让他成了纨绔膏粱,夫君你难道没有自醒过吗?......罢,夫君如此,我不怨谁,因为他必竟是我喜欢的人,但是......是,我刁蛮,我脾气大,也只有夫君才能容忍我,可是夫君当真有将我放在心上吗?我们打闹了这么多年,夫君不累吗?不错,我不喜欢白氏,景氏,我容不下任何一个人,我既然无法改变夫君,难道我自行离开也不行吗?” 鹿鸢说得结结巴巴,却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公子从惊讶的张大着嘴,只觉心口堵得异常难受,她不是在发脾气,她是认真的。 是了,她不止一次向他说过,他要好好练本事,为国立功,他只当她与阿母一样令人烦心。 是了,她不止一次威胁他不准纳妾,他从未放在心上,认为她不懂事,是无理取闹。 可是,他不立功,他纳了妾,她就要这么对他吗? 他想不明白,他觉得挺委屈。 他是堂堂一国公子,不立功又怎么了?纳了妾又怎么了? “如此,你是真的要离开?” “是。”鹿鸢大声说道。 “好,你滚,滚得越远越好。”公子从嗖的放开了马绳。 鹿鸢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咬着唇,将他看住,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数年的夫妻情,却也走到今日这一步,舍得吗?但是,她还是高高举起马鞭狠狠一抽,马儿吃痛,撒蹄而去。 他吼她,她没有反驳,她就真的这么走了? 公子从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她走了,她走了? 阿甲一惊,赶紧跑到主子面前,大喊,“公子,公子,你怎么把夫人放走了......” 公子从愣愣出神,“阿甲。” “嗯?”阿甲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干着急。 “刚才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阿甲急道,“公子还不明白,夫人说你没本事,夫人说你是骗子,夫人说不喜欢你了......”言毕才知失误,赶紧捂住了嘴,小心的朝主子看来,“公......子......那是夫人的意思,不是奴的意思。” 公子从身子一个踉跄,忽尔大笑起来。 阿甲吓了一跳,难不成公子疯了,却见公子的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第222章:刺激 鹿鸢离开的消息,桃夭得知了,她出了好一会儿神,连江太子之死都没能让她有丝豪触动,鹿鸢却让她内心深处,某些渴望被激活,她向往那样的生活,可是她却不能选择那样的生活,如果上天垂怜她,那么一马一剑,游历天下,何尝不是一种归宿。 不过,这一切都要在她大事成了之后,并且她还活着。 时间过得很快,祭祀之前,江使派了新的使臣请罪而来,财物,珠宝,美女大量进贡,熊赀只收了钱财,拒绝了美女,江使态度卑微,朝堂不以为然,彭仲爽倒有几分担忧,向熊赀坦然,江国的态度正是他们希望的,但却不能不防。 熊赀只笑不语,将一封秘信交给彭仲爽,彭仲爽接过一阅,脸上露出笑容。 “大王连蔡国后宫的情况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原来是蔡季的姬妾,江姬被蔡季逐回了江国。 熊赀道,“江君本是墙头草,难着摸其心思,但是从蔡侯的举动来看,江国与蔡国己然决裂。” 彭仲爽点点头,大王杀了江太了,还让江国送来礼物,此举当真是有点不厚道,不过......“大王此举甚是险矣,若江君有疑......” 熊赀冷哼一声,只道一句,“寡人不惧。” 彭仲爽笑道,“然,大王早己运筹帷幄了。” 祭祀终于隆重举行。 此季乃收成季节,祭天,祭祖,熊赀在众臣的簇拥下来到郊外,接过农夫新产的粮食,然后回到祖庙祭坛,献天,献祖,并颁授来年的朔月,及向国人收税轻重的法规,鼓励生产。 祭祀完毕,工尹领着玉尹,卞和,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用红绸掩住,十分激动的来到熊赀面前。 “禀大王,臣有绝世之宝献上。” 绝世之宝?众人听言无不议论纷纷。 熊赀看了看下跪的卞和突然想起来了,此人半月前献“玉”,他曾令他打磨,难道...... 熊赀手一挥,“呈上。” 赵升上前接过托盘,端至熊赀面前,熊赀将红绸一揭,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旁的桃夭也不由目光闪了闪。 “这......可是先前那块玉石?”熊赀惊讶问来。 “正是。”工尹抬起头,“经工匠打磨,原来那块石头,不,不,不是石头,真是一块好玉呀,大王,臣这一辈子与玉打交道,从来没有见过此等绝品,此玉幽蓝深奥,质地纯净,如凝脂胶冻,最为奇特的是,在夜间观之,光幻变彩,神秘莫测呀,这,这简直就是一块神玉。” 工尹激动万分,甚至眼中含泪,连着身子都颤抖起来。 众人听言无不惊鄂万分。 这个时代的人以玉为尊,贵人们各自家里都有收藏,对玉的鉴赏能力都很高,此玉一露面,众人难以想像此玉出自那块石头,当真是有眼无珠呀。 熊赀自是如此。 “好玉,好玉,当真好玉。” 彭仲爽见了,立即上前跪言,“如工尹所言,此乃天降详端,此玉落入我大楚境内,彰示我大楚国力蒸蒸日上,我大楚霸业即成。” 言毕,众臣齐声高呼,纷纷跪下,“楚国万岁,楚国万岁。” 熊赀哈哈一声大笑,心情甚好。 他看向众臣,“众卿请起。” “大王,可为此玉赐名。”彭仲爽又道。 熊赀笑着颌首,“此玉乃楚国之宝,因卞和而发现,如此,就唤和氏璧吧。” “和氏璧......”众人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卞和又惊又喜,连忙磕头,“老农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多大的荣耀了。 熊赀走下丹陛,扶着他的手。 “你为楚国寻得一宝,当得起,不仅如此寡人还为你赐金赐爵,今后你就相助工尹为寡人打造玉器如何?” 卞和自是激动万分,一番拜谢。 随之熊赀宣布明日出发汝水,巡视军营。 入夜。 玉瓒与叶姑为桃夭准备行李,二人还在啧啧的谈论那块和氏璧。 “工尹说此玉会发光,姑姑,你见过玉会发光吗?” 叶姑笑着摇头。 “若能亲眼一见当真值了。’”玉瓒笑道,转身看着主子还在看书,于是凑近叶姑身边小声说道,“若向公主提起,公主会向大王要求吗?” 叶姑听言瞪她一眼,“明知故问。” 主子当然不会向大王提出,她的心思全放在了明日与息侯相见之事上。 玉瓒吐吐舌,不敢再言。 “大王驾到。” 大王又来了? 玉瓒与叶姑互视一眼,与主子一起相迎于门外。 熊赀心情很好,笑吟吟的走来。 “免礼。”熊赀拉起桃夭的手,玉瓒叶姑正要退下,熊赀令二人将烛火灭了,二人诧异,这么早大王便要就寝? 但见赵升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赵升将盒子打开,原来是那枚和氏璧。 “大王这是?”桃夭问道。 熊赀笑道,“工尹说此玉会发光,我特意拿来与你同赏。” 原来如此。 玉瓒高兴极了,急急拿来灯罩,随着烛火一盏盏熄灭,屋子渐渐暗了下来,但那枚玉发出的绿光却越来越强烈。 当最后一盏烛火熄灭,整个屋子显出一片淡淡的绿色,众人惊讶不己,玉瓒惊呼出声,“真漂亮。” 桃夭也惊呆了,不由得抬起头,将目光落在玉璧上,伸手轻轻抚摸着。 熊赀见她神色,上前将她轻轻拥住,“喜欢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下意识的点点头,“当真是一块宝物,白日一见便知不是凡品,未想奇特之处,更在夜晚,此玉神奇,发现此物之人更是不凡,此玉藏于普通石块之中,需要怎样的慧眼才能识得呀。”桃夭一阵感叹。 熊赀轻轻笑了笑,“既然喜欢,那就送你了。” 恩? 桃夭一惊,玉瓒等人也是惊讶。 熊赀又道,“此玉虽不凡,不过在楚国有比此玉更宝贝的。” “是什么?” 熊赀没有回答,只将她看住。 赵升等人见此一一退出了屋子。 桃夭迎上他的目光,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桃夭。” 桃夭不解。 “再珍贵之物皆有价,而你在我心里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 次日一早,楚王与王后巡视军营,彭仲爽留守丹阳,斗丹与公子元随行。 一阵号响,队伍正要出发,“等等。”公子从策马而至。 他跳下马背,来到熊赀安车面前,“臣弟要求同行。” 熊赀挑开车帘,见他,紧皱着眉头,“你又要做什么?” 公子从抬起头,熊赀暗暗吃了一惊。 此刻的公子从神色甚为憔悴,那个义气风华,整日得意洋洋的贵族公子显然己经不见了。 “臣弟......听闻王兄此番要练兵,臣弟也想学习学习。” 哦?熊赀感到十分诧异,将他好一通打量。 “王兄不是说臣弟无所事事吗?现在臣弟愿意改邪归正,望王兄成全。”公子从在熊赀的注视下,有点脸红。 桃夭在车上,悄悄挑开一丝帷幔。 熊赀见他说得认真,心里确也高兴,不过,这位弟弟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 熊赀回过头来看了看桃夭,难道是因为她? 熊赀不悦,“不准。”他嗖的放下车帘。 队伍出发。 “王兄,王兄?” 没人理他,连公子元也叫他回去,别惹事。 公子从退到一侧,眼巴巴的望着车队,苦着一张脸,问向身边的阿甲,“本公子当真是人见人不爱吗?” 阿甲点点头,又摇摇头,“公子此言差矣,白氏景氏不就最爱公子吗?” 公子从一窒,狠狠瞪了他一眼。 “公子,公子去那里?”阿甲追问道。 “去校场。” “校场?”阿甲一惊,摸摸头,公子这两日怎么了?先是看兵书,整夜不休,然后逼他陪着练剑,没把他累死,听到大王要去巡视军营,又这般急急赶来,他以为公子想跟着大王一起去玩耍,或是见见他心中的美人,便是被拒绝了,也会悄悄跟着,谁知公子要去校场? 阿甲想不通,只言主子当真受刺激了。 第223章:说服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楚王出城自然是甲兵重重,引来国人驻立观望。 丹阳到汝水的路程不远,熊赀令公子元先行,他领着桃夭去了关押息侯的院子。 离上次与息侯见面快一年了,这里还是原先的样子。 桃夭下了车,四下看了看,“大王要与我一起进去吗?” 她很平静的问来,神色没有一丝波澜,其实内心却紧张不己。 她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熊赀同行,她自然不能向息侯提出檄文一事,不过,她写了秘书,会见机拿给息侯。 “你想我进去吗?”熊赀笑问。 桃夭直言道,“不想。” 熊赀哦了一声,“如此,我在车上等你。” 桃夭松了口气,不由得看向他,他微笑着颌首,桃夭这才转身离去,她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正常,不让熊赀看出异端。 熊赀看着她的背影,收敛了笑容。 “赵升。” “奴在。”赵升上前,“可是让奴去偷听?” 熊赀瞟他一眼,好笑道,“寡人让你半刻钟之后提醒王后离开。” “喏。”赵升笑道。 熊赀随即返回了马车。 屋内,一年未见的两上相对而立,只将对方打量着,各自眼中有泪。 他更瘦了,眼眶深陷,两鬓居然生出了白发,他还三十未到呀。 而她呢,虽然一身华服,但她眉宇之间的哀愁是为谁而留? “夫......”息侯嚅嚅唇,终是没将夫人二字唤出,他知,他永远没有了这个资格,只是他万分感动,她还能来看他,她还能记得他。 桃夭吸了吸鼻子,知道二人相见难,她为了这个机会,付出了多少,她令叶姑守在门口,她上前两步,“君上,长话短说。” 息侯愣了愣,见她神色,好似有什么大事,便也屏住了神丝。 ...... 熊赀独自坐在车里,敲着几案,片刻,挑起车帘,看向院子,赵升站在门口,左右踱着步。 熊赀又放下车帘,再次敲着几案。 ...... “你说什么?”息侯大惊失色,“写......檄文?” 桃夭点点头,严峻的神色之下又带着丝丝的兴奋,“我己和息关联系上了。息关正在息地,秘密部署着,息关说公族中人降楚只因楚的威迫,其心是不甘情愿的,息祭未灭,他们心中还有希望,只在君上发出号召,复国不是没有可能,再者还有蔡国的支持。” “蔡国?” 桃夭知道息侯对蔡国有恨,她想了想,“君上何不放下那些私恨,以大局为重,当然,蔡国也有他的谋算,他扶持君上复国必是为了蔡国着想,不管如何,这是君上的机会。” 桃夭见息侯身子微抖,她主动握住息侯的手,紧紧的,“楚人无道,息人处处受楚人欺负,息人生在水升火热之中,都盼望着君上能回去。” “回去?”息侯听言,原本早己铭灭的心好似又升出一丝希望来,他神色恍然,在他眼前出现了许多画画,他的息宫,他的息国,他的国人,他的家园,他还能再回去吗? 突然眼前画风一变,他的国没有了,他的民在流血,一片血腥,遍地尸体。 不,不......他摇着头,猛的一惊,将手从桃夭手里抽回。 桃夭一惊,“君上?” 她未想到他有这般反应,是她的话吓到了他,是了,这的确太过突然。 她试着让自己平情下来,语气也放慢了些,“君上这是一个好机会,楚人在息地不得人心,息人必反,在时机成熟之后,我会想法子把君上救出去,我可随君上揭竿而起。” 桃夭目光灼灼,好似胜利就在明日。 息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司宫,司宫也是又惊又急。 “如果失败了呢?” 桃夭一怔,随即一笑,“失败了无非一死,以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垂死挣扎。” 息侯听言很是感动,他看着她,见她眼眶泛红,泪光莹莹,心中猛的一紧,“夫人在楚国受委屈了,是......我的不是,息国因我而亡,让夫人受了苦。” 桃夭摇摇头,“谁的过失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有机会。” 息侯紧紧看着她,心中惊涛骇浪,万万没想到,她会带给他这样的消息,突然他闭上了双眼。 “君上?”桃夭再次急道,“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君上快快写下檄文,我会想办法送出去。” 然而,息侯没有回答,“君上?”桃夭再次催促。 息侯这才睁开双眼,“夫人......”他顿了顿,“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从古至今,夏,商,周,诸国兴起,诸国灭亡,诸国争霸,而又霸权旁落,沉沉浮浮,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桃夭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着急的将他看住。 “息国亡己是大势所趋,不可避免了。” 什么? 桃夭一怔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息侯。 “便是复国成功,息又能存在多久?苟延残喘?看他人脸色......” “只要君上勤政,息国自然强大。” “强大?那要多久?一年,两年,十年?息国还能复存十年?息国只会引来楚疯狂的报复,战争不会结束,战乱不会结束,息人永远生活在水升火热之中。” “君上的意思是......不想复国?”这是桃夭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所想的是如何将檄文传递出去,她所想的是如何将息侯救出去,她所想的是如何与息关内应外合,甚至以后在战场上如何与楚军对抗,却唯独没有想到,息侯会拒绝。 她惊讶,她不明白,嚅嚅问来,“君上是怕了?” “王后,时侯到了。” 赵升的声音在外催促起来,桃夭心口猛的一跳。 但见息侯朝她摇摇头,“夫人......忘了吧。” “忘了?” “忘了复国,忘了息国,也忘了我。” 桃夭顿时瞪大着双眼,放于几案上手紧紧握住,她的眼眶腥红,目光尽是仇恨与不甘,还有深深的失望。 对,是深深的失望与挫败。 怎么会这样?她带着饱满的激情而来,他给了她一盆冷水。 不,她不会忘,她忘不了。 “王后,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去军营呢。”赵升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姑急步来到桃夭面前,“王后该走了,否则大王会生凝了。” 桃夭这才深吸一口气,强烈的压住心中情绪,她站起身来,深深的看着息侯,“君上当真是息国之君吗?”此话严重了。 她又道,“君上一定没有考虑清楚,希望我下次来看君上时,君上己将檄文写好。” 她来到门口仍然心有不甘,又转过身,“便是君上放弃,我也决不放弃,还有那些息人,也不会放弃。” 第224章:演练 马车上,尽管桃夭将自己隐藏得很好,还是让熊赀发现异常。 “息君身子不适?”熊赀问,“需不需要再请医者?” 虽息国己不存在,熊赀对息侯仍以君为尊称。 桃夭很想说,身为阶下囚,身子能好到那里去?医者能治其身,却不能治其心。但是她没有这样说,她看了看熊赀,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能再挑衅。 于是,她淡淡一笑,“多谢大王关心,息侯无恙。” 刚一说完,便被他紧紧拉入怀里,她一惊,见他脸色微怒,一时不明所以。 “你还和我这般客气,你还当自己是息夫人吗?” 面对他的指责,桃夭恍然大悟,她立即垂下双眸,眼珠一转,“是我失言了,我只当是息侯......亲人。” “亲人?”熊赀哼了一声,“那我是什么?” 桃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脑子里乱乱的,熊赀抬起她的下巴,“我才是你的亲人,你的夫君,他只是......旧人,你与他再无任何关系,知道吗?” 桃夭微微眨眼。 熊赀叹了声气,看着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脸色,缓缓低下头,吻着她的唇,轻轻辗磨,桃夭嗯了一声,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他一手捉住她的双手,一手抚上她的头,向她靠得更近一些,又加深了这个吻,像是要证明什么,直到二人气喘息息。 桃夭不可避免双颊微红。 熊赀低头看她,有些着迷,自从二人有了夫妻之实,在他看来,关系是大大进了一步,她“乖”了许多,正如彭仲爽所言,若有了子嗣,她是否会放下心中的执念?能够喜欢上他呢? 他相信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没有人会拒绝对她好的人,不是吗? 熊赀将头抵在她额上,忽尔笑了,“桃夭,我爱你。” 面对他突然的表白,着实令桃夭一怔,她抬起眸却只能看到他唇角的笑容。 心中莫明一慌,她赶紧闭上了双眼。 熊赀便这样抱着她,直到她感到熊赀的气息越来越重,明白他要做什么,当他再次吻来时,她突然开口问道,“接下来,去军营吗?” 熊赀嗯了一声。 “还有多久到营地?” “半个时辰。” 她紧紧按住他“做乱”的手,“如此,大王难道要让将士看到大王衣冠不整吗?” 熊赀果然停了下来,低声一笑,“是,我也有失控的时候。”他从她衣内抽出手,一边为她整理衣衫,一边说来,“也只有你会令我如此。” 桃夭忽略心中的异样,又道,“楚国万舞(分为文舞,武舞,文舞作为宫廷表演,在祭祀中用,武舞,便是军事训练项目)天下闻名,我在祭祀见识过文舞,不知武舞如何?” 熊赀呵呵一笑,“楚军威武,你见了便知。” “除了武舞,可有阵法?” “自然有的。”熊赀言语带些自豪,“楚之雁阵在遏微关一战大败蔡军......”他突然停下,看着桃夭,此战将蔡季擒拿,也可名留青史了。 桃夭明白,她悄悄握紧手,一心想为蔡季说话,“若楚再以此阵对阵蔡军,恐讨不到好处了,蔡军必有应对之策。” 熊赀微微一笑,“正是,在大战第二日,蔡军己找到破解之法,只可惜,蔡军骄而败。” 桃夭不言语,理着适才被他弄乱的发丝。 熊赀又道,“斗廉,鬻拳己有新的阵法操练,鬻拳还训练了一支舟师。” “舟师?” “楚多河流,与吴相邻,是以有舟师。” 桃夭感到好奇,她从来没有见过舟师,听说最早的舟师出现在越国,熊赀见她有兴趣,便详细讲解一番。 不知不觉,队伍到了军营。 早有斗廉,鬻拳,公子元及众将侯在一侧。 公子元只比他们早到半个时辰。 当熊赀携桃夭下了马车,众将皆施礼,“臣等见过大王,王后。” 熊赀免礼,众将起身,鬻拳不免看了桃夭一眼,又急将目光垂下。 “大王是现在检验将士还是稍作休息?” 熊赀转身看了看桃夭,桃夭点点头。 熊赀道,“即刻。” “喏。”斗廉领命,吩附下去,副将策马飞奔。 斗廉一挥手,一辆兵车驶来,熊赀上车,朝桃夭伸出手,桃夭左手一搂红色长裙,右手放在熊赀手上。 熊赀微微一提,她便上了车,二人并肩而站,御者在前,长鞭一扬,兵车驶动。 斗廉在前领路,公子元与鬻拳等数十位高低将领两则相护,赵升与玉瓒叶姑另一辆车,尾尾相随。 校场非常大,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四周围有高山,又像是一座峡谷。 五万将士己经集结等侯国君的到来,旌旗飘扬,铁甲森森。 将士分为五个方队,每队一万人,前例一排骑兵,战士与战马皆戴黑色的甲胄面具,骑兵后是战车万乘,每辆战车上有兵甲三人,御者,一弩一矛,车下步卒三十,清一色的盾牌短刀长矛,发着深寒的光芒,众将士神色严峻,呼吸有顺,五万大军静如山岳,气壮山河,竟无一丝杂声,只有山风呼呼而过及苍鹰嘶鸣盘旋。 熊赀兵车驶过,桃夭望着严整而威武的楚军深深震撼着,在申国,在丰城她见识过楚军的威武,此番以另一种身份,站在他们面前,心情是万般复杂。 她突然升出担忧之情。 这样的军队,可是天下无敌?这样的军队,谁国可比?便是中原的齐,晋大国恐也不敢轻易挑起战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时,桃夭又有一丝激动,这样的场面是如此的震撼人心,连着心也咚咚跳个不停。 片刻,兵车停下,熊赀携桃夭下马,登上高台。 公子元,斗廉等人依次站在两则。 斗廉上前两步,声音哄如钟,“诸位将士,大王,王后视察军营,众将致礼。” 语毕,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楚国万岁,大王万岁,王后万岁。” 三声之后,校场又顿时鸦雀无声。 熊赀微笑着看向斗廉,“将军治军严明。” 斗廉不敢当,揖手道,“大王可要训示?” 熊赀摇摇头,“先观演练。” “喏。”斗廉领命,朝副将点头示意,副将再次飞马传令。 高楼上,有旗兵举起了令旗,顿时战鼓雷雷,震天动地。 只见一个方阵一万步卒,高喊着“杀,杀”冲了出来,随着战鼓的节奏,他们踏着有力的步伐,个个精神抖擞,据桃夭了解,这正是武舞之一的备戒,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以剑击盾,呼声铿锵有力,正代表全军士气。 他们不停的变化队形,或纵或横,突然高举长剑,像高山一样又岿然不动,这是武舞之二“总干而山立”代表全军的威武,他们形成凌形,举盾向北,这是将北方视作讨伐的方向,桃夭不由得心中猛的一紧,果真是熊赀的“野心”,是楚国的野心,紧接着,“夹振之而四伐”,将士们手里的长剑一击一刺,忽左忽右,动作整齐,带着呼呼风声,“杀,杀,杀!”竟惊得那四周山谷中飞鸟腾空而起。最后“分夹而进”,一万将士按编组分头并进,意寓战争早日取胜...... 武舞演练仅有半刻钟,却是最激动人心,连桃夭这般女流之辈都是热血沸腾,这万乘之师代表的是楚国最强之师,精锐之师,桃夭不由得紧紧抓住高台上的护栏,熊赀瞟了一眼她,嘴角微微勾起。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对阵演练,五万将士分做两方,以战车为主,布以队形,互攻互防。 只见一方将士手臂系上红绸,一方将士手臂系上蓝绸。 红方为攻,蓝方为守,此演练是训练楚军的防御能力。 广矛的平原校场,战鼓又起,高楼上双方旗兵,皆打起旗语,红方一千战车驶来,扬起尘土蔽日,冲入蓝营开始“嘶杀”,进攻方按照目前中原诸国普遍的进攻方式,守方自然是斗廉作了安排,如何布兵排阵,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避其锋芒,从两翼围剿,弓箭手出例,长箭如雨,再是骑兵,步兵压上,设制路障,使敌方战车瘫痪......。 接着,红方变换阵形发动攻击,普通战车退下,一种新型的战车迎上,较比原先的轻小,却经得起高速驰涄,剧烈冲撞,遇崎岖泥泞,路障而不瘫痪,此战车只有一御一甲,虽少了一位甲士,但更加灵活,且用上好的牛皮包裹车轮,上好的铜皮包裹车辕车厢,轴头更是粗大用铜柱而做成,此车轻快,竟可与骑兵比肩。此战车冲入对方阵营,由斗廉亲自支挥,无人能挡......。 众将皆看得激动不己,桃夭实难想像,常规演练无非是排排阵形,就适才万舞那般,像这般双方模拟相对,实乃少见,心里是喜忧参办。 喜,站在旁观的角度,楚有此军必胜。 忧,息军可有相抗之力,蔡军可有相抗之力? 这时,斗廉策马飞奔到熊赀面前,气喘息息,单膝下跪,“演练结束,请大王训示。” 熊赀急急走上前,扶起斗廉,“将军辛苦了。” “为大楚,臣甘脑涂地。” 熊赀拍拍他的肩。 公子元见了,嘴角微勾。 熊赀目光落在校场上数万将十身上,将士们己整齐的列好了队,他们喘着粗气,目光灼灼发亮,因适才的演练,他们也是一阵心情激动。 “三军将士们。”熊赀衮服冕冠,腰配王剑,“今日寡人甚是欣慰,我大楚将士威武不凡,天下无敌。” “威武!威武!”众将以剑击盾,激情高昂,天地为之失色。 “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数百年前,周天子仅封地五十里,辟在荆山一隅,先祖着破衣,架柴车,一代一代,领着大楚子民,建国,立祀,开拓,征战,使楚之地广至千里,民增之百万,然,中原诸国称大楚为蛮夷,视楚为蛮人,众将服否?” “不服,不服。”众将举起手臂。 “大争之世,周室衰败,中原诸国群起纷争,大楚自不甘落后,落后便会挨打,落后楚人便受欺凌,唯独拿起手里的武器,握紧拳头,强大自己,才可保家护国,诸将可愿如周室一般吗?” “不愿。” “可愿如周人一般吗?” “不愿。” “有人说,大楚欺凌霸小。”熊赀顿了顿,桃夭心口一跳,“然,寡人却不这样认为,诸国三千,为何只有如今几许?并国之战,乃大势之趋,楚不强大便被他国抹杀,而国之强大,民之富裕,国之强大,民之平安,在强国的羽翼之下,民才能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战乱,楚今日之战,是为明日之安,诸将可否拿起武器苦练本领,为了国为了家为了子孙,建功立业,拼死一战?” “保家为国,建功立业,保家为国,建功立业......”呼声此起彼伏。 桃夭只觉身子不停的颤抖,在震天动地的呼声中,她突然感到一种畏惧,一种孤立,一种无所是从,直到熊赀来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转过脸去,他神色平静,目光坚定中透着一股温暖。 第225章:趋势 入夜,军中有宴,桃夭作为王后只是像征性的陪同一番便退下了,熊赀与众将一阵豪饮。 深秋的汝水萧瑟,寒冷,桃夭披了一件白色裘衣走出了营帐。 外面甚是热闹,将士们点起了篝火,围在一起喝酒谈笑,大王犒劳三军,平时日忙着训练的他们难得有这般轻松的时侯。 桃夭不想打扰他们,她出现自然会让将士们感到别扭,于是桃夭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虽然天气寒冷,但天空依旧星光璀璨,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清冷而明亮。 这一日的经历让她心情几翻起复。 息侯的拒绝,楚军的威武,熊赀的一番激昂之言,激起多少楚国儿郎之心,这样的国君,这样的将士,楚岂有不胜之理。 在书房那些日,她也日渐了解到楚制,楚臣,楚制与中原诸国不同,楚臣与中原诸国不同,他们的制度更从自身国情出发,县制,白衣入士……他们的朝臣更具一种凝集力,虽有矛盾利益之争,但熊赀的驭臣之术相当出色,她曾提醒过息侯,可惜,还没有等到他明白,息国便灭了。 抛去所有恩怨,熊赀不失为一方霸主。文能平横朝堂,武能披甲上阵,决战千里,仅凭那几句话,便能“蛊惑”人心。 是,她宁相信那只是他“妖言惑众”,他的训示只是让他的士兵为他买命而己, 什么国之强,便是民之富,楚人拿起武器,侵占他国只是迫不得己。 然而,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又在提醒她,他说得没错,楚不强大,便会向息国一样,被他国所灭。 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桃夭深吸一口气,脚步沉重。 玉瓒与叶姑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不敢前去打搅。 “小黑,拿着。” “山甲哥,你还真给我留着?” “这还用说,这可是上好的楚酒。” “嗯,嗯,我喜欢这个味,比息酒更烈。” 桃夭突然听到有士兵的谈话,她本想离开,却听到息酒二字,便停了下来。 她悄然来到一棵树下,见是两个楚兵。 其中一人拿起酒壶,深深的闻了一口,“真香。” 另一人道,“现在不能喝,站岗时可得精神点。” “是。”那人嘿嘿一笑,将酒壶挂在腰间,“山甲哥谢谢你,还是咱们息人好。” 山甲嗤了一声,“你小子,这是百夫长让给你留的。” “百夫长?” 山甲嘿了一声,“别看平时他训练咱们不讲情面,私下可也关照咱们,可不像以前在息国……”山甲禁了声,叹了声气,“国都灭了,不谈也罢。” 而那位叫小黑好似来了兴趣,“山甲哥,你给我说说,以前你在息军如何?不如这楚营吗?毕竟那才是母国。” 山甲哼了一声,“不瞒你说,在楚营训练辛苦,但吃得饱饭,息营的粮食都让那些贵人糟蹋了,不仅如此,息国贵人对我们庶人步卒不打则骂,没少欺负着,楚营不同,贵人知道他们立功要靠步卒,对庶人没那么苛刻,庶人立了功还有赏赐,嘿嘿等我练好本领,说不定还能上战车呢,在楚服兵役,家中男丁只抽一员,家里还有劳力,照顾老小,咱们在外也放心。” “甚是。”小黑笑道,“我家里只有我一子,本不该来,但我想来,说了不少好话,家里免了三年赋税,有了余粮,这都是息夫人的功劳。”小黑憨厚的摸摸头,“息夫人成了楚王后,咱们在楚服兵役也是为王后争荣耀,要是为息国那些贵人,我可不愿意……今日你瞧见没有,息夫人真好看……” 二人正说着,突听一阵咳嗽声,二人一惊,见鬻拳走了过来,二人诚恐赶紧行礼。 鬻拳只看了二人一眼,“退下吧。” 二人躬身而退。 待二人身影远去,鬻拳朝树后走去,“臣见过王后。” 原来他早己发现了她。 桃夭有些恍惚,还在想着那二位将士的话,“鬻将军呀……免礼吧。” 鬻拳站在她面前,“适才那二人之言,还望王后不要放在心里。” 桃夭说道,“难道将军也赞同他们的话?” 鬻拳抬头看她,有些不解。 桃夭笑了笑,“作为息人,在楚服兵役,却以此为豪。” “王后?”鬻拳一惊,四下看了看,未想她能说这番话,他了解她心中的不平,只是过了这么久,她还……没有放下心结。虽然大王宠她,但难免让人听了去,会给她造成困扰,鬻拳立即提醒道,“息人也是楚人……” 桃夭叹了声气,抬头看着天空,“是呀,息人也是楚人,息人也是楚人。”她自嘲道,心口痛得难受,难道所有的坚持只有她一人吗? 她算什么?息侯不想复国,这些曾经的息卒好像也不愿意,那么她算什么呢? 天空星光闪呀闪,刺痛了她的双眸,她只觉一片糊模。 鬻拳见此,心口一紧,他因她的情绪而难过吗?她还是过得不开心? 片刻,桃夭低下头,强迫自己逼回了泪水。 她朝鬻拳看来,“听大王说,将军训练了一支舟师。” 转移了话题,鬻拳松了口气,赶紧回答道,“是。” “如此,明日便可见舟师的风彩了。” 鬻拳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桃夭倒也没说什么,缓缓朝前走去。 回到营帐,熊赀还没有归来,她看了一会儿书,怎么也看不进,脑子里是息侯的话,是熊赀的话。 玉瓒嚅嚅唇想开口。 “你想说什么,说吧。”桃夭道。 玉瓒跪在桃夭面前,“奴婢知道公主很难过。” 桃夭没有否认。 “是因为息侯不肯写檄文吗?” 桃夭:“你说国人们想的是什么?” “嗯?” 一旁的叶姑回答,“他们想的是过好日子。” 桃夭听言微微失神,“好日子?如何才算好日子……” 叶姑想了想,“自然是没有战乱。” “能没有战乱吗?”玉瓒不赞同,“便是现在楚国没有战争,其他诸侯国不也天天在打仗,以奴婢所言,这天下就没有好日子,大家你争我夺,奴婢看,以后所有的国都灭了,就天下就太平了。”玉瓒本是一句牢骚话,但见主子的脸色一变。 “公主,你怎么了?” 桃夭突然想到熊赀说过,“战争便是为了制止战争,息国不被楚国灭也会被他国灭。” “我没事,玉瓒去打水来吧,我要睡了。” 玉瓒哦了一声,退下打水而去,叶姑即去铺床。 桃夭辗转难眠,所有的国都灭了,天下就太平了。玉瓒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并国之战永不停息,除非天下只有一国。 如此说来,息国灭是大势使然。 她不能怨楚国,不能怨熊赀? 夜己深,只听脚步声,知是熊赀回来了,她侧过身闭上双眼。 知道他在床榻站了一会儿,知道他在洗漱,接着床榻一陷,身后一暖,他的身子靠了过来。 一阵浓浓的酒气,她不由得紧皱着眉头。 她朝内避了避,他再次靠近,她有些气息不稳。 “可以吗?”他在她耳边低语。 原来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第226章:狩猎 次日,桃夭随熊赀一起去汝水军营视察舟师。 汝水是横贯南北的一条大江,离军营校场不远,约摸半个时辰路程。 桃夭见过渔船,在陈国时见过鱼夫打鱼,渔船是一叶偏舟,那能与眼前的战船相并论。 看着汝水岸边停靠的一排排高大的战船,桃夭惊鄂不己。 战船分为两层,下层容纳划手,上层站满作战的战士,船上无帆无舵,行进全靠划浆,船上的武士们使用武器与陆军相同,多为长钩矛,弓箭,还有一种斧。 战船有不同类形,大翼,小翼,突冒,楼船,桥船,令船等,就如车战中的重车,轻车,冲车,楼车,轻骑。 大翼是载重,小翼是进攻,冲锋是突冒,观察敌情是楼船。他们也需要互相配合,排成阵势来作战。 演习开始,桃夭与熊赀,公子元,斗廉等几位将军登上一艘楼船,观看鬻拳排兵布阵。 船上的武士称为舟师,还有一支队伍是配合舟师作战,不同于步兵,他们被称为陵师。 桃夭没有亲眼见到,实难想像,楚国的兵种竟分得如此精细。熊赀说,南方诸国,多与水靠近,其中以吴越为重,组建舟师便是为了防止他们。 “楚虽强大,但周围皆是虎视眈眈,外有中原诸国,后有吴越,楚处于包围之中。”熊赀看向桃夭,“楚要么吞并他们,要么被他们吞并。”他在向她解释,“南方统一了,皆在楚之疆域下,没有战争,民才能真正安息。” 桃夭偏过头去。 同样是战鼓擂擂,喊杀震天,演练一直持续到午后,结束后,自然是犒劳舟师,熊赀却带着桃夭登上一艘船,行驶在汝水上,观看两岸风光。 两岸高峰耸立,连绵不断,山上树木苍绿,云层围绕,当真好景色。 桃夭站在甲板上,河风虽刺骨,但心情没由得一阵放松,所有的压抑,烦恼都被吹散。 她其实什么也没有想,大脑空白得只留下这美妙的风景。 突然一阵鸣叫,回荡在两山之间,空洞而又带着恐怖,她身子微微一抖。 “别怕,这是猿。”熊赀站在她的身侧,握上她的双手。 “猿?” “诗中所言:毋教猱(猴子)升木,如涂涂附。其猱是也,又称狙、狖、猱、狨、獑。” 桃夭明白了,点了点头,她认为自己博览群书,未想他懂得更多,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正遇他的目光投来,带笑含情,桃夭心中咯噔一跳,“其实猱还有很多分类,如飞禽,有赤鸟,黄鸟,凤凰,鹦鹉,我见你香包里像是一只凤凰。” 桃夭未注意他话中之意,急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轻嗯一声,一手却摸向腰上的香包。 熊赀笑笑,并非刻意要唤起她的记忆,他也矛盾,怕她记起了会难受,又想让她记得他。 两人沉默了片刻,熊赀指了指前方,“再往前便是湘江了,尧帝之女娥皇,女英嫁舜帝为妻,舜帝时巡察南方,在“苍梧”突然病故,其二妃悲痛,跳入湘江殉情而死。” 这是一个悲情的故事,桃夭自然小得,她望着那片水域呆了呆,熊赀牵起她的手,“若有一日,我早于你而薨,你会如何?” 桃夭一惊,他此言何意?她转身看着他。 “可为我流泪?为我伤心?” “大王在说什么?”桃夭有些慌,怕让他查觉自己的不妥,假意呵斥。 “我不要你为我殉情,只要你好好活着。” 殉情?他想多了。 “可我又担心,没人护你......” “大王。”桃夭打断他的话,违心道,“大王会长命百岁。”她说得极为别扭,她曾诅咒过他,如今也在行那谋反之事。 熊赀笑了笑,“没有人会长命百岁,我比你年长许多......所以你要为我生个储君,替我护着你。” 听着这般表白,桃夭突然感到一阵烦燥。 熊赀轻轻一笑,抚上她额前碎发,“吓住你了?不怕。”他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桃夭的心微微颤抖着。 夜晚,他又缠她半宿,她不明白他那来这么好的精力,对这种事乐此不疲,他并非昏君,也是如此,她暗自庆幸自己在陈奂那里拿了药,否则,以他这般夜夜索求,怀有子嗣定是必然的。 次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一支战车百乘,步卒上万的队伍,分成三面朝山林开发。 一时间鼓号震天,旗幡飘动,场面十分壮观。 熊赀一身戎装,背王弓,挎王剑,踏上王车。 桃夭也换了红色骑装,将长发高高束起,乘另一辆戎车。 熊赀见识过她的骑术,并不担心她。 “跟紧我。” 熊赀对桃夭道,令御者朝猎场驶去,公子元,斗廉,鬻拳也都各自乘车跟随。 辚辚的车轱辘声,马蹄声,号角声,铁甲铿锵声,将士们驱赶野兽的呼喝声,弥漫开来,整个山林猎场好不热闹。 狩猎总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之事,也不仅仅是打猎,更是一场军事训练。 熊赀王车在前,他频频回头,但见桃夭手持弓箭,目光炯炯,眉宇间少了那份忧愁,秋风吹扬她的秀发和红色披风,如此的英姿飒爽,熊赀知道带她来是对了。 “可否与我比一比,看今日谁猎的多?” 桃夭却也哼了一声,就如那次赛马,“赢了又如何?” “赢了......有赏。” “大王一言九鼎。” “自是。”熊赀笑得别有意味,然后他又看向几位将军,“今日狩猎,头等者,赏金千益......”顿了顿,“美人十名。” 众将听言一阵欢呼。 片刻,队伍散开,将领们各自寻找猎物而去。 “我们去那边。”桃夭指了指一片密林,向御者吩咐。 御者有些为难,“这......大王让王后必须跟着大王。” “如此,你去大王车里,我自己驾御。” 御者喏喏,熊赀呵呵一笑,吩咐鬻拳,“鬻将军随王后一道,护好王后,一个时辰林外相见。” “喏。”鬻拳领命,桃夭看了一眼熊赀,目光带着一些挑衅。 熊赀看着那身红影远去,对身边的斗丹等人笑道,“寡人可不想输给了王后,你们可得睁大眼睛,不可放过一个猎物。” “喏。”斗丹等人高声回应。 熊赀车驾从另一条入口进了山林,其后公子元与斗廉走在一起,公子元的目光落在远去的桃夭身上,却说来,“鬻拳本是将军手下,如今也能独领一军了,还是大王看中的舟师。” 斗廉哼了一声,他亲自驾车,马鞭甩得啪啪响,“小儿而己。” 他也驶入了密林。 “公子,我们去那边?”巴折问向公子元。 公子元淡淡一笑,指了桃夭消失的方向,“真想不到,熊赀能陪她去见息侯,他的心还真大呀......” “公子的意思?” 公子元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帮帮他?” “王后?” 公子元摇摇头,“不,帮我们的大王。” 第227章:受刺 这厢,熊赀王车冲入山林,林中野兽被驱赶乱窜,野兔,麋鹿无数,熊赀立即拉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一只麋鹿应声而倒。 “万岁,万岁。”随行将士欢呼,有将策马拾起猎物高举,熊赀爽朗大笑。 “你说,是寡人先得还是王后先得?” 斗丹笑道,“自然是大王先得。” “禀大王,前方有四不像。”这时有将禀来。 熊赀听言一喜,立即令御者朝前驶去。 果然,数只四不像在林中,“善。”熊赀应了一声,再次取出王弓。 拉弓满月,那几只四不像像是感到危险,四下逃窜,熊赀指向最大一头,“追。” 御者甩起马鞭,众将紧跟王车后。 在距离一百米的地方,熊赀再次拉起满月,“嗖”的一声,王箭射出,紧接着是长箭入肉的声音,那只庞然大物“轰”的倒下。 “万岁,万岁。”众将又是一阵高呼。 林中回荡着熊赀的笑声。 这般行猎一个时辰,熊赀己得一只四不像,两只麋鹿,一只野猪,一只獾,数只野兔山鸡,拉了满满一车,战果颇丰。 然而,他却不满意,这些常物不足为奇,熊赀站在王车上继续寻找猎物,突然一处林中树叶摇晃,熊赀大手一挥,众将士皆屏住呼吸。 凭着经验,猜得林中必有大物,斗丹做了手势,令将士两边夹攻,只可驱赶,不可吓跑了猎物。 数十将士得令,分左右而行。 熊赀也跳下王车,持弓箭上前。 “大王?”斗丹阻止。 “无防。”熊赀沉声道,此刻心情是异常激动。 片刻,便听窸窸窣窣之声,接着听到将士的呼声,“快,快,拦住,拦住。” 熊赀跑了两步,斗丹还有一些将领紧护左右,一声野兽的吼叫震憾山林。 但见林子深处,被驱赶出一只巨大野兽。 熊赀与众将士都瞪大了双眼。 此兽似羊非羊,似麟非麟,正是难得一见的獬豸。 獬豸是瑞兽,却也十分凶残。 众将纷纷惊呼,己将獬豸团团围住,却也不敢上前。 獬豸四下攻击,用头顶,有蹄赐,将士们手持长戟,手心皆是汗,不让它逃出围圈。 熊赀将手伸入箭袋才发现箭己用完。 “拿箭来。”但听他沉声吩咐,斗丹己将利箭送上。 熊赀拉弓搭箭,对准了猎物。 獬豸又是一阵吼叫,突然朝一边冲去,也顾不得长戟刺入了身子,将士们被顶翻一地,獬豸趁机逃了。 熊赀一惊,瞬间跃上一匹快马,策马而追。 “大王?” 斗丹等人立即跟上。 “驾,驾!”林中响起重重的马蹄声,数十骑兵如一阵旋风。 熊赀紧追不舍,那獬豸也聪明,忽左忽右,熊赀射之不得。 “斗丹去前方拦截。” “喏。”斗丹领命,带领几人绕道而前。 獬豸见前方也有“敌人”攻来,又开始往后退,朝熊赀方向驶来。 熊赀并不退开,他正有此意,双箭搭弓,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在众将惊呼声中,利器射出。 “嗷!”獬豸仰天长吼,那两支利箭正中它的额头。 说那时那时快,熊赀又连发两箭,分别射中獬豸的腹部,獬豸摇晃数下,终是倒在地上。 “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将士呼声比任何一次都还要热烈。 * “王后,大王就在附近。” 鬻拳听到呼声对桃夭说来,“想必大王猎得了好物。” 桃夭看了看自己车中的几只獐子,几只野兔,有些不服气,“能有什么好物?” 鬻拳笑道,“这山林看似不大,珍奇异物却不少。” 桃夭似有所思,片刻,又听到传来的呼声,心里痒痒的,她可不能输给了熊赀。 她指了指声音的方向,“我们也过去,想必那珍奇猎物都跑大王那边去了。” “喏”鬻拳领命,于是一纵人朝熊赀方向驶去。 * 熊赀得了獬豸,接着又得了一只四不像,当真是收获丰富。 他看着满车的猎物,那只獬豸特别难得。 “今日到此吧,先回营地,让王后好好见见这只獬豸,看她还服不服?” 众人一阵大笑。 于是号角吹起,斗丹命令众将集合回营。 待熊赀跳上王车,突见一只白狐从眼前“嗖”的窜过。 熊赀一惊一喜,“上天对寡人不薄,又送来一只白狐,此狐可送于王后。” 言毕,亲自驾车追去。 “大王?”斗丹见此,立即跳上了马背,“快跟上大王。”他大呼一声,众将士齐奔而去。 白狐狡猾,身子又短小,窜入树从中便不见了身影,熊赀勒住马绳四下张望,才知来到一外荒地,身后的将士还没有跟来。 心下莫明一紧,警声大作。 四周树林葱翳,高大,遮天蔽日,还有薄雾散出,安静异常,他知己到山林深处。 熊赀想了想,正欲调转车身,突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但绝不是野兽的出没的声音。 熊赀暗知不妙,又一阵风过,不,那不是风,而是箭,从他身后射来。 “嗖,嗖,嗖。” 熊赀何等敏捷,猛的一跃下车,果然数支长箭擦着他的身子飞斜而过,落在一棵高大的树干上。 “谁?” 熊赀刚一开口,又是一阵箭雨从暗处飞来。 熊赀挥剑相挡,纷纷砍落。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并非斗丹等人赶来,而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剑朝熊赀逼近。 熊赀从小便上战场,十几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什么情况没见过,面对敌纵我寡的场面,自然面不改色,他目光深沉严厉,“尔等何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来人却只是冷笑一声,持剑杀来。 熊赀心惊却不惧,挥剑迎了上去。 顿时刀剑相戈。 熊赀武艺不凡,几招下来便砍倒两人,黑衣人一拥而上。 “大王?” 一阵马蹄声,扑天盖地。 黑衣人见众楚军赶来,却也不后退,继续作战。 斗丹又惊又怒,举箭射杀两个黑衣人,持剑飞身而跃,挡在了熊赀面前。 “杀!”楚军的声音夹杂着愤怒,英勇的冲向黑衣人。 斗丹实难想像如果他慢了一步,大王会如何? 他深深自责,掠袍而跪,“臣来迟了,请大王责罚。” 熊赀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擒下刺客。” “喏。”斗丹起身,双眼通红,一边将大王护在身后,一边指挥众将,“捉活的,一个也别放过。” 随行楚军上百人,黑衣人也有二十几人,人数上虽然落了下风,但他们武艺高强,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林中响起一片喊杀声,鼓号声,远远的传去。 斗廉正举起箭对准一只鹿,听言,惊得丢下弓箭,“不好,大王有事。”他立即帅兵赶去。 公子元与巴折还在林中悠晃悠晃,听到号角声,互视一眼,也立即策马而奔。 鬻拳与桃夭大吃一惊,“是大王的号声。” 桃夭点点头,二人驾车飞奔。 桃夭一行本来离熊赀车驾极近,她们是第一个赶到,鬻拳见一群黑衣人与大王护卫缠在一起,自然提剑来战。 如此,黑衣人那还有活路。 “大王。”鬻拳飞奔于熊赀车下,“臣救驾来迟。” 熊赀见他,惊问,“王后呢?” 鬻拳侧了侧身,熊赀望去,但见不远外,桃夭站在车上,在她周围有众将护着,她的目光寻来,与他相遇。 桃夭眉头紧紧皱着,看不出是担心还是什么心情,或许更多的是惊讶。 可熊赀却担心她,这般混乱的情况,万一有个误伤......,熊赀驾车朝桃夭而去。 黑衣人首领目光一直在熊赀身上,见他朝一女子而去,瞳孔一紧,立即提剑朝桃夭跃去,有同伙为他挡去楚军的进攻。 熊赀大惊,高喊一声,“桃夭!” 桃夭回头,御者被黑衣人飞剑穿心而死,周围将士高举长戟朝黑衣人刺来。 但刺了空。 反是马儿受到惊吓,扬起前马,一阵嘶鸣,桃夭没抓紧车栏被甩下车,地上皆是杂草,待她翻过身,但见一把长剑腾空刺来。 顿时她瞳孔放大。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并没有落下。 她己经看到了那刺客的眸子,如鹰一般狠辣,她几乎该肯定,她这一次必死无凝。 天地一片安静,一切皆己静止。 她感到了剑尖的寒意,还能闻到剑上浓浓的血腥。 长剑就在眼前,却没有更进一步,好像在等侯着某一刻。 “桃夭!”她身子一抖。 是熊赀的声音,熊赀己经来到她面前,那长剑瞬间传移了方向刺向了熊赀。 “大王?” 众将皆是惊鄂不己。 熊赀身受一剑,奋气一挥,将对方击开。 熊赀踉跄两步,以剑撑地。 而那刺客己被飞身扑来的斗丹,鬻拳数剑穿心倒地。 刺客倒下,头却朝着桃夭的方向。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眼珠一动不动。 桃夭惊坐在地上,神色僵硬。 “桃夭?” 熊赀不顾身上的伤,不顾斗丹等人相扶,跌撞的冲到桃夭面前,“你可有伤着?” 他紧张不己,他身上还留着血。 她呆呆的,只看着那死去的刺客,他一把将她搂住,“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他安慰着她。 她顿时流下泪,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身子颤抖不己。 她不是害怕。 第228章:动摇 刺客伏诛,便是抓到两个活口,也自刎了。 但是,刺客的刀剑上却刻有标记。 那是邓国的武器。 毫无凝问,刺客是邓国人。 熊赀受伤,在腹部,伤口颇深,然没有生命危险,医者上了药,他坚持着与众将在幕帐内商议要事。 桃夭呆呆的坐在自己的营帐。 玉瓒与叶姑都以为她是受到惊吓,玉瓒双眼通红,安慰着桃夭,“幸得大王帮公主挡了一剑,否则公主就危险了。” 叶姑也道,“王后宽心,己经没事了......” “你们退下吧,我想静静。” 桃夭终于开口,二人互视一眼,躬身退出营帐。 在外人看来,是熊赀救了她的命,可只有她自己清楚。 那刺客明明可以杀她,却没有。 他的目标不在她,而是熊赀。 刺客刺她是佯装,在熊赀惊慌中将剑转移了方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怕熊赀也没有看清,因为他们一致认为刺客是邓人。 但她觉得不是。 邓人恨她夺了王后之位,便是刺杀熊赀不得,杀了她也可以解恨,可是邓人却没有。 那刺客眼光凶狠,对她却没有杀意。 桃夭心里有许多疑问,再者,熊赀为她挡的那一剑。 他会为她不顾生死? 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双手抚着头,被自己所憎恨的人相救是一件让人相当难堪可笑之事。 她不需要。 中毒那阵,她意识模糊,但却不是完全没有感知。 她的耳边有个声音在唤她醒来。 她感到有人在喂她进药。 她甚至还听到呵斥医者的声音。 后来,玉瓒说熊赀不夜不眠的照顾,她不相信,她是不敢去相信,不愿意去相信。 她反应激烈的打了玉瓒一个耳光,她指责玉瓒,她不要去想,她不要接受这样的恩惠,那只是他的惺惺作态。 可是她逃避了一次,又能再逃第二次。 她亲眼看他朝她跑来,她亲眼见他挡在她面前,她还听到剑刺入他身体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样呢? 不,一切只是他的把戏,他欲擒故纵,他说要得到她的心,他要她诚服,身体上,心灵上。 他不是真心实意。 他是真心实意又如何?她不会感动,她一定不会感动。 他是她的仇人,这是改变不了的现实。 “大王慢些。” 突然一阵脚步声,桃夭回过神来,知是熊赀回来了。 熊赀被数位宫人搀扶着,数位将领跟在其后。 “寡人没事,你们都回去。” “快请医者,大王刚才流血了。” 桃夭听言一愣。 玉瓒与叶姑也走了进来,站在桃夭身侧,桃夭呆愣着,但见宫人们将熊赀扶上床榻,极快医者来了,把了脉,换了药。 至始至终,桃夭都呆呆的站着。 众将关心熊赀身体,也未注意到王后神色的“淡漠。” “大王如何?” 众将齐问。 医者道,“没有大碍,但大王一定要好生躺着,防止伤口再次裂开。” 众将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属公子元为尊,他令众将退出大帐,不要影响大王休息,然后看向桃夭。 “王后。” 桃夭一个激灵。 “这里由王后照料了。” “嗯。”桃夭答道,目光落在熊赀身上。 公子元也退出了大帐,帐内只留下桃夭主仆还有赵升等几个宫人。 “桃夭......”熊赀声音虚弱。 桃夭这时才走到榻前。 赵升令宫人去取汤药,他便退到一侧,主子受伤,他神色悲痛,这一刻,他明白主子需要的是什么。 玉瓒与叶姑也安静的侯着。 桃夭显然有些无措。 “你......还好吧。” 她不知该做些什么,一言一行都显得那么别扭而又刻意。 熊赀朝她伸出手,桃夭顿了片刻,还是握上他的手,挨着床榻坐下。 她的目光又不知该放在何处,最后垂了下来,落在那张被面上,上面的绣文甚好,用金钱描的边,绣法好似蜀绣...... 屋子很安静,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熊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的不自在岂能瞒过他的双眼。 他不介意。 “你不用紧张。”他开口道,声音很弱很轻,“我不会因此而要求你什么。” 桃夭一怔,抬起头。 “你没事便好,你不用想得太多。” 他反而来安慰她,不想让她背付太多的情感压力。 桃夭心里一阵难受,一阵复杂。 她紧紧拧着眉,熊赀又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抚平。 这时宫人走来,端着汤药。 赵升接过送上前来。 桃夭起身相让,赵升未动,桃夭诧异,但见赵升将药碗递上,“王后可要亲自喂大王汤药?” 桃夭一僵。 熊赀轻咳一声,有些不悦赵升的举止。 赵升笑笑,“还是让老奴来吧,今日王后也受到惊吓。” 赵升将药碗放在小几上,扶熊赀起身。 “不用了,寡人还没伤到不能动弹。”熊赀接过药碗一口而尽。 至始至终桃夭都呆站着,没有帮一点忙。 赵升扶着熊赀躺下,为他笼了笼被子,再次退下。 “寡人有些累了,先睡了,今夜不想吵着你,可让赵升为你另准备营帐。” 桃夭没作声。 熊赀行了一整日的猎,又遇刺客,受了伤,终是抵不住困意袭来...... 桃夭缓缓走出营帐,她觉得呆在那里有些多余,有这么多的宫人,也不缺她一个。 但是心里为什么难受呢? 这种难受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抓了又抓,有些事,她不愿意去接受,可是就发生在她的身上。 还不如中毒而亡,让那刺客刺死,她不要受他的恩。 可是她的事还没有完成,但又发现,要完成这件事,越来越困难。 她到底要怎么做? “王后,公子元来了。”叶姑在身后小声说道。 桃夭回过神,转过身去。 “王后。”公子元对她施了一礼。 她颌首,公子元道,“王后是担心大王的伤吗?” 她嗯了一声,没有别的话,神色淡漠。 “王后不用担心,大王伤得不重。” 她再次嗯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又听公子元说道,“大王对王后情深义重,大王为了为王后猎得白狐,误入深林,这才让刺客寻得了机会,大王更是为了王后不顾性命......” “公子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的命是大王救的。” 公子元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突然说道,“桃夭。” 桃夭一愣,他凭什么也这么喊她? “你其实还在怪大王灭了息国?” 桃夭一惊,他竟这般直白问来?难道她的恨,她的不甘,有那么明显? “大王是我的阿兄,从小他对你很好,我与子从都看在眼里,息国灭亡是楚国政事,你不该全怪在大王身上。” “我想公子误会了,我没有责怪过大王。” 公子元轻声笑了笑,“如此,我便放心了,我以阿弟的身份,朋友的身份给你说这些话。”顿了顿,“阿兄为你做过很多事,你要好好照顾阿兄。” 桃夭听言紧紧咬着唇,他是来当说客吗?她倒是没看出来,他们兄弟情深呢,一个公子从,一个公子元。 桃夭心中冷笑,公子元也没再说什么,便告辞离开。 “公子为何要与王后说那番话?”巴折问道。 公子元朝自己的营帐走去,“我是说给她听的吗?” 巴折不解。 “你没瞧见她身后那些宫人,我是说给他们听的,他们之中定会有人将此话告诉熊赀。” 巴折明白了,“公子是想获得在熊赀心中的信任?” 公子元点点头,“就像先王信任熊章那样,可是熊赀未必就信任熊章了。” 巴折笑了笑,“经公子几次提点,熊赀必对熊章有所提防。” “要得到一个人的信任不是一朝一昔之事,可是要让一个人怀疑却是很容易的。” 巴折点点头,又问,“今日刺客之事,熊赀是真的要向邓国用兵了?” 公子元冷笑道,“熊赀视查军营便有了这个打算,刺客一事,正是他所盼来的。” “未想邓侯如此愚蠢。” “未必是邓侯所派。” 巴折一惊,“不是邓侯派的刺客?” 公子元没有回答,想了想,“酒肆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巴折摇摇头,“一直很安静”。 公子元悠悠道,“不会安静多久了。” 公子元微眯双眼,看向远处的星空。 第229章:挑拨 赵升过来问桃夭是否要准备新的营帐,桃夭想了一会儿,“不用了,准备一张软榻吧。” 赵升听言显得很高兴,立即命令宫人去准备。 桃夭坐在榻前,看着还沉睡的熊赀,从没有如此认真的端祥过他,以往在一起,都是他在观察她,此刻,她也可以大大方方将他打量。 他睡得很安静,呼吸均匀,不像有伤在身,他长着一对好看的剑眉,睫毛居然很长,他虽然闭着眼,桃夭脑子里却出现了一双深邃的眸子,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紧抿的唇,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骨骼分明的手指看似柔滑,其实不然,掌心的粗糙是长期征战练剑的结果,怪不得每次他碰触她,都觉得硌人。 思此,桃夭莫明脸一红,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猛的起身。 她怎么,怎么会想到这些? 榻上躺的是谁?不是她的仇人吗? 桃夭瞬间变了脸色,目光渐冷。 这时宫人己搬来软榻,她几乎是快步走出营帐。 “公主?”玉瓒跟在她身后。 她深吸一口气,“告之赵升,重新准备营帐,我突感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伺侯大王了。” 玉瓒一惊,“公主那里不适?奴婢去请医者?” “叫你去便去。”桃夭极不耐烦。 玉瓒哦了一声,诧异的看她一眼,寻赵升而去。 这一夜,熊赀有宫人伺侯着,桃夭独自躺在新搭的营帐内一夜未眠。 因突发事件,次日,熊赀下令回宫。 宫里早得知消息,熊赀刚进仪元殿,武后己经等在了那里。 武后也关心儿子的伤势,见他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随即问起刺客,“此事断然不是邓人所为,是有人想嫁祸邓国。” “母亲何以见得?”熊赀靠在软榻上,眉头紧皱着。 “既然刺客蒙了面,必是想隐满身份,又何必在刀剑上留下把柄?”武后坐在榻前,一脸担忧的看着儿子。 “蒙面并非隐满身份,而是便于埋伏,己查得,这些刺客在林中隐藏数日,再者,邓国近日勤练士卒,又是为何?” 武后道:“那能说明什么?” 熊赀道,“难道要等邓国向楚发兵吗?” 武后嗖的站起身,凌厉的看着儿子。 熊赀也迎上母亲的目光。 二人眼中都有各自的坚持,最后熊赀垂下双眸,声音低弱,“母亲,在舅父与儿子面前,母亲是选择舅父吗?” 武后听言,只觉心口一抽一抽的痛,她双眼含泪,也是软了语气,“赀儿,明明可以相安无事,为何互相残杀?” 熊赀没有回答,而是偏过头去,无法面对母亲的责问,无法面对母亲的伤心。 武后最后呵呵一笑,神色绝望的走出了寝殿。 楚王受刺,朝堂上一片愤然,纷纷要求出兵伐邓。 只有熊章等一些公族中人,要求谨慎行事,那刺客不一定是邓人,便是邓人也不一定是邓侯所派。 “如此,依公子所言,该如何?”彭仲爽问向熊章。 熊章道,“可先派使臣前往邓国,问明情况。” 彭仲爽冷哼一声,“邓侯会承认吗?” 熊章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你是认定刺客是邓侯安排的?你有什么证据?” 彭仲爽:“刀剑上的标志难道不是证据?” 熊章道:“你杀人难道也会带自己的刀?” 彭仲爽:“邓侯正是反其道而行之。” 熊章:“你......” 彭仲爽的狡辩怕是在场之人无人能及,熊章气得吹胡子瞪眼。 “好了。”熊赀阻止二人争吵。 众人这才规矩的站在各自位置上,但听熊赀说来,“寡人也不相信此事是邓侯所为,但那刀剑的标记,寡人再熟悉不过了,公子章你且亲自前往邓国了解此事。” 熊章松了口气,上前领命,熊赀又道,“但是邓国练兵,寡人能不防吗?下令三军做好伐邓准备。” “喏。”众臣领命,熊章惊讶的抬起头来。 * “公主,公主......”玉瓒气喘息息的跑到桃夭面前,“打仗了......要打仗了。” 桃夭有些惊讶,此刻她正在看书案上的和氏璧。 “大王要伐邓?” “嗯嗯。”玉瓒不停的点头,“奴婢刚听到的消息,大王派公子章责问邓侯,然后下令三军做好伐邓的准备。” 他终是要行动了。 桃夭突然想到什么,“玉瓒,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啊?”玉瓒不解,“公主这时候出宫?” “有什么问题吗?” 玉瓒咬咬了唇,犹豫道,“奴婢适才看到随姬,邓姬等人去了仪元殿......大王受伤,公主不去看望一番?” 桃夭厉眼朝她扫来,玉瓒赶紧解释,“不是公主想的那样,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的意思是公主看望大王,大王必定感动,这对公主是有利的,若公主不去,大王定会恼怒,必竟是大王救公主受的伤,如此,公主在宫中行事艰难又如何相助息侯......” 玉瓒的声音越来越小,桃夭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了想,“我知道了,先出宫,我会去看他的。” 半个时辰后,桃夭来到了酒肆。 陈奂闻询赶来,“见过王后。” 上次因江国太子一事,陈奂“知道”了桃夭的身份,在众护卫面前,规规矩矩的施礼。 桃夭道,“免礼,今日我来,是让你准备一桌陈食,我要带入宫中。” “喏。”陈奂忙点头,“鄙人这就去准备。” “等等,你可将烹煮之法告之,在宫里我亲自烹煮以寄乡思。” “喏。” 显然这些话都是说给护卫们听的。 “你们都退下。”桃夭令道,独留陈奂在此从而不会引来他们怀疑。 待众人都站在了门外,桃夭这才小声问来,“熊赀受刺可知?” 陈奂四下看了看,点了点头。 桃夭深吸一口气,“刺客并非邓人?” 陈奂再次点了点头。 “蔡侯所派?” 陈奂道,“公主都知道了。” 果真如此。 陈奂小声道来,“蔡侯的意思,引来楚邓交恶,熊赀出兵之时,便是息国复国之日。” 桃夭一惊,“息关都准备好了?” 陈奂点头。 “可是,我还没有拿到檄文?” 陈奂道,“蔡侯不想公主冒险,准备了一份假的檄文。” 桃夭心口一跳,“那么,息侯呢?何时救他出去?” 陈奂想了想,“公主不用担心,蔡侯己秘密派人到了汝水,在合适的时侯定会救出息侯。” 不知怎的,听到这些,桃夭总觉得有些不妥,“他们要如何救息侯?” 陈奂摇了摇头,“这......某也不知情,蔡侯让某转告公主,公主在楚宫一定要好好保重,届时会有人与公主联洛,送公主出宫,这些日公主不可再来这里,以免引来怀疑。” 第230章:议政 陈奂说了蔡季的安排,但没有说具体怎么做,只叫她安心等待,桃夭知道,他是担心她,他的动作当真迅速,他都部署好了吗? 不过,她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便是那日刺客......蔡季利用熊赀对她的宠爱,伤了熊赀,那么他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剑真的朝她刺下......她摇摇头,不想去矫情这些小事。 回到宫,她去了仪元殿,带上在酒肆购的陈食。 那些莺莺燕燕们都走了,仪元殿很安静,熊赀坐在几案后看奏章。 “大王,王后来了。”赵升在一旁禀道。 桃夭己经走了进来。 熊赀朝她笑笑,示意她到身边来。 桃夭在他身侧坐下,“适才我去了酒肆,买了一些陈食,陈食清淡想必合大王的胃口。”她先开口说来,以熊赀的精明会不知道她去了那里? 桃夭令玉瓒将食盒呈上,赵升接过后,笑道,“大王正巧还没有吃东西,王后便来了。” 赵升将食物取出,摆在一张小几上。 熊赀柔声道,“让宫人去便罢,何须你亲自前往。” 桃夭回答,“那家厨者手艺甚好,我正好向他讨教烹煮之法。” “哦?”熊赀挑眉,有些难以置信。 “公主学会了,以后可以做给大王食用。”玉瓒在一旁补充,桃夭看了她一眼。 熊赀听了心情甚好,她出宫,他怎能不知,当众姬都来仪元殿,唯独她没有。 那夜,她没有守在榻前,他并没有责怪她,但心里总是那么失望。然而看着面前的食物,喜悦又掩盖了一切,他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吻,“陪我一起用膳。” ...... 从仪元殿出来,玉瓒松了口气,“适才看大王的神色,是相信了公主的话,奴婢生怕大王再多问什么,这些日公主就不要再出宫子,如陈奂说的......公主?” 玉瓒一路嘀咕着,桃夭却没有听进一句。 “公主在想什么?” 桃夭回过神来,“也不知他们要怎么做?” 玉瓒四下看了看,“公主不用操心,有蔡侯在,一定事成。” 桃夭没有她那般乐观,特别是见了楚国的精锐之师后。 “公主,聃氏来了。”玉瓒发现了聃氏。 聃氏神色十分凝重,一直低头而行,她好像并没有看见桃夭,直到采微的提醒,聃氏猛的抬起头,她想避开,己然不能了。 “妾见过王后。” 桃夭看着她,及她身后的宫人,采微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免礼。”桃夭虚扶一把依旧笑颜,并不以近日她的刻意疏远而有丝豪不悦。 “你这是要去看望大王吗?”桃夭问道。 聃氏有些尴尬,点点头又摇摇头,桃夭不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聃氏顿时泪眼蒙蒙了。 聃氏随桃夭到了椒香殿,屏退了宫人后,聃氏跪在桃夭面前,“妾并非刻意要与王后争宠,妾只是......” 桃夭听言诧异,忙扶起聃氏,“为何要如此说,你是大王姬妾,你去看他是应该的。” “不......”聃氏摇着头,想说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看似着急而焦虑。 片刻聃氏还是说来,“武后找过妾。” “嗯?” “她说......让妾想法取得大王亲睐,她让妾与王后......走近一些,因王后中毒一事,妾对王后有恩......可以利用这点,然后,然后再接近大王......生一个公子......” 聃氏说得结结巴巴,桃夭却听明白了。 “妾不敢违背,妾只说与王后......” “与我并不亲近是吗?”桃夭将她的话说完,“这就是你近日避开我的原因。” 聃氏抬起头,“王后都猜到了。” 原来如此,桃夭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聃氏垂了垂眸,“妾真的不会与王后争宠,妾怎么可能利用王后的恩情,妾只想安居南苑,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也罢了,妾不想卷入那些事非之中。” 见她说得可怜,桃夭轻叹一声,谁说聃氏愚昧,或许她才是这个宫里看得最清的女子。 桃夭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若你不是邓人,若大王不曾临幸于你,或许你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桃夭若有所思,明白武后逼她的原因。 “妾该怎么办?妾的父母虽死了,但妾还有弟妹在邓国,妾怕武后她......”聃氏一双期盼的眸子看着桃夭。 桃夭看着这个柔弱的女子,没有一丝反抗力的女子,救过她性命的女子,怜惜之情油然而升。 曾经她也这般认为,让聃氏远离后宫之争,是对她好,这才没有向熊赀提出擢升她的位份,却没有想过,很多时侯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武后要将聃氏当成棋子,她害怕,她无措,她不敢反抗,她不知如何应付,她选择最笨的方式,避开她,向武后证明,她与王后不亲近,也是不想利用王后对她的恩情。 桃夭为此很感动,后宫的女子谁还会有那份真心。 如果真要让她平安的活在这宫里,那么,她需要一个依靠,那依靠不是邓国,不是武后,只能是熊赀。 随姬能在后宫立一席之位,除了她的母国,她的聪慧,还因她有一个长公主,而聃氏什么也没有,她需要一个孩子。 武后想用一个孩子来阻止熊赀伐邓,想用一个女子来阻止熊赀伐邓,也算是她穷途未路了。 但聃氏不一样,孩子可保她一生的平安。 于是桃夭说道,“你不用顾及我,去做你该做的。” “嗯?”聃氏显然很惊讶,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按照武后的意思去做吧。” “不,不。”聃氏急急摇头,眼神带着一丝恐惧,还后退了两步,桃夭反而拉上她的手,“不用担心,有了子嗣,有武后在,有大王在,没人再敢欺你。” ...... 聃氏又提出食盒去仪元殿了,叶姑来到桃夭面前,“公主是想提拔聃氏吗?” 桃夭摇了摇头,或许过不了多久,她便要离开这里,她只是想为 聃氏寻一条出路而己。 * 这些日熊赀忙于邓国之事,又因受了伤,便在仪元殿就寝,桃夭每日都去看望他,顺便整理书简。 这日桃夭整理完毕,走出书房,熊赀还在外殿,见她唤她过来,并将一卷奏章递到她手里。 桃夭诧异,“这是什么?” 她不想过问前朝之事。 “息国食粮收入的情况。” 哦,桃夭立即展开,看着那一例例喜人的数据,她心里着实高兴,又有些不敢相信。 息国经历战乱一年,未想一年之内还能获得丰收。 “息关来了?”桃夭不由得问道。 “不,息关在忙收割一事,这是封人送来的。” 封人是熊氏公族族人,被熊赀安排到息地,处理息地一切事务。 “要见吗?” 桃夭本想说不必了,但是作为封邑主,若不见又怕熊赀怀疑,她轻应一声,再次拿着竹简看起来。 如此说来,息人这个冬天可以过上舒心的日子了。 可是......桃夭想到陈奂的话,“大王要伐邓?”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楚国政事。 熊赀笑了笑,“你终于是关心我了。” 桃夭一怔,这与关心有关吗?她低下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熊赀将她神色看在眼里,捏了捏她的手,“上次刺客的事,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不是查到邓人所为吗?”桃夭抬头,心口跳得快,暗忖,难道他还有别的想法? 熊赀道,“我希望是邓人所为,又不希望是邓人所为。” 桃夭有些不解了,此话何意?难道他不想伐邓。 “邓国必竟是母后的母国。” 原来他顾及武后的想法。 对于这些关系,桃夭一向不在意的,他与武后如何,他与邓国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烦恼,他左右为难,他矛盾,犹豫,顾及,他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说,我该兴兵伐邓吗?” 第231章:安排 桃夭见他一本正经的询问,目光慎重的放在她身上,好似她的意见格外重要。 桃夭有些摸不准了,他的意图。 是在试探她? 他说她终于关心他了,他说他要得到她的心,他是在进一步索求? 桃夭垂下双眸,“既然查到那刺客是邓人,想必大王与邓人之间有不可调息的矛盾了,兴兵伐邓在所难免,况且,大王一心北上,邓国挡了大王的路。” 熊赀听言点了点头,轻轻念着这几个字,“伐邓在所难免......那么你是认为邓国挡了楚国的道而伐邓还是因为楚国的大王受伤了要讨回公道而伐邓?” “嗯?”桃夭有些糊涂,“这有什么区别吗?” 熊赀笑道,“当然有区别,因楚伐邓是国事,因我伐邓是私事。” 桃夭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意思,他更在意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桃夭想抽回手,他自是不许她的逃避。 “大王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吗?” “我在意你心里的想法。” 桃夭微叹,“那我说出来,大王就会相信吗?” 熊赀愣了愣。 “一个人对另一人好,她会感受到的。” 意思是与其相信嘴上说的,还不如相信心里所感受的。 熊赀听言心中激动,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如此,你可有感到我对你的爱?” 桃夭实在不想再与他讨论感情的事,“大王数次相救,我岂能不知。” 熊赀笑了起来,见她极为不自在的神情,将下颌抵在她的头上,“我不逼你了,我相信细水长流。” * 桃夭出了仪元殿,只觉胸口闷得难受,熊赀让她留下陪他,她说他受了伤要好好休息,她怕他坚持,她大步出了殿,步伐匆匆。 来到殿外,她深吸了一口气。 待她无意回头时,却见熊赀站在门口。 她的目光与他相遇,她身子一颤。 “公主?”玉瓒在一旁提醒,她猛的回过神。 “走吧。”她转过身,又从容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 熊章出使邓国,邓侯因楚国将刺客一事归咎功于他,十分恼怒,态度强硬,熊章周旋左右,邓侯脾气火爆,撕碎了与楚国的盟书。 熊赀决定来年春季伐邓。 栖鸾殿。 熊章惭愧,“臣未能说服邓侯,这个时侯他更应该冷静,可是......臣还没能说上两句话,邓侯怒不可遏,将大王责骂一通。” 武后一手揉着额头,脸色苍白,“我知道,这不怪上大夫,邓侯的脾气我再熟悉不过了。” “接下来,武后要怎么办?”熊章掩示不住关心,“两国交战,不管谁输谁赢,都是两败惧伤呀。” 武后挥了挥手,“上大夫先回吧,我再想法子。” “武后,臣等还会尽全力劝说大王。” 熊章说完躬身一礼,离开了栖鸾殿。 英姑看着武后憔悴的神色,心里难受,她上前安慰道,“武后,离明年春季还有三月,或许,那时侯大王会改变主意的。” 武后摇摇头,“如今还有谁能阻止了他。” “不是说有人故意挑拨楚国与邓国的关系吗?那些刺客决不是邓侯所派。” “是不是己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赀儿认定是便是,三年前伐邓,他己经暗示了我,灭邓是迟早的事。” 此时,英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聃氏那里如何了?”武后突然问道。 英姑摇摇头,“大王一直没招她侍寝,便是众姬也......听闻大王将和氏璧赐给了王后。” 武后闭上双眼,“邓女无用呀。” “邓姬呢?” 英姑道,“邓姬前日跑到仪元殿,跪求大王被大王呵斥一顿。” 武后怒道,“冲动的蠢货,你去告诉他们,好好看着邓姬,不可再做出激怒赀儿之事。” “奴婢知道。” * 桃夭派人告诉聃氏,听说她采集了许多竹笋,正好晚餐时分,想要来一些,聃氏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挑选最新鲜的亲自送来。 不过瞧着大王在椒香殿,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无比。 桃夭朝叶姑使了眼色,叶姑笑着将聃氏迎了进来,聃氏行了礼便侯在一侧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桃夭令宫人设几布案,“想必聃氏还没有进食,就一起吧。” “喏。”聃氏只得答应。 唯唯喏喏的坐下,不敢拿起箸。 熊赀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桃夭,桃夭神色自然,笑道,“适才突然想吃竹笋,便让聃氏送来些,大王尝尝,此笋鲜美爽口。” 熊赀含笑点头。 桃夭看向聃氏轻唤她,让她亲自为大王布菜,她这才反应过来,从采微手里接过食盒,来到熊赀面前。 她低头垂眸,双腮微红,又因她一向低调,其服饰简单朴素,更显得清新脱俗。 “大王请用。” 熊赀应了一声,接着聃氏又来到桃夭面前,放下一盘竹笋后便退回自己的位置。 聃氏虽说害羞,又胆小,但举止得体。 桃夭话不多,熊赀有姬妾在场,也没有说什么,聃氏更不敢开口,三人都默默进食。 这气氛怎么都觉得怪异。 赵升使劲朝玉瓒眨眨眼,什么意思? 玉瓒无辜的摇摇头表示不知。 赵升又看主子脸色,一切如常,王后也是,暗叹,这二人一个比一个难着摸。 熊赀是特意过来与桃夭一起进食,食毕他还要回到书房处理公事,他本想叫桃夭陪她,桃夭却先开口道,“聃氏你送大王回仪元殿吧。” 聃氏抬头看了看王后,王后笑着颌首,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嗖的一下,满脸通红。 熊赀又岂能不明白,他暗叹一声,提步走向门外,聃氏又得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熊赀步子大,有点生气,聃氏最后一阵小跑,到了仪元殿,她长长松了口气,不停抚着胸口,朝熊赀施礼道,“妾告辞了。” 熊赀好似这才想到她,转过身见她一幅如负释重的模样,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退下吧。” “喏。”聃氏步伐匆匆,像是逃跑一般。 赵升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 熊赀瞪他。 赵升回答道,“聃氏一向胆小,见大王如老鼠见了猫。” 熊赀哼了一声,拂袖进了屋。 聃氏自是没能侍寝,桃夭得到消息,有些失望,这么好的机会,聃氏不懂把握。 接下来几日,桃夭都有意无意的安排聃氏出现在熊赀面前,熊赀也不点破,也没有拒绝,但就不招聃氏侍寝,后来,聃氏不再来椒香殿了,像是怕了。 再说前朝,斗廉,鬻拳加紧练兵,其余大臣都在做出兵准备,粮草,武器,马匹,招兵役等等都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熊章带着公族中人一直在上书进言,暂缓伐邓,也从未停止过,熊赀当真有好脾气的没有生气。 前朝之事没让他生气,后宫之事,却让他发了火。 第232章:谦让 那日立冬祭祀完毕,宫中设宴,众臣大饮,熊赀贪杯,醉了。 他被扶到仪元殿,他点明要桃夭留下,拉着她的手不放,可是次日醒来,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聃氏。 他大吃一惊,看着自己衣衫不整,而聃氏扑在他身边睡着了。 “赵升!”他喊一声,聃氏被惊醒,立即匍匐于地。 “你怎在此?”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聃氏道,“大王醉酒,妾留下伺侯大王。” “大王。”赵升走进内室。 熊赀还有些头晕,想起昨夜之事,明明是桃夭。 他未理赵升,却将聃氏打量一番,“抬起头来。” 聃氏喏喏抬起头,熊赀这才发现,她衣衫整洁,并没有...... “是王后让你留下的?”他的声音带着薄怒。 “喏。”聃氏小声道来,忽尔又补充着,“妾本来是要走的,只因大王抓住妾的手,妾一时无法挣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谁知便靠在榻前睡着了。” 熊赀看向赵升,赵升好生尴尬的点点头。 不过也奇怪了聃氏的举止,有王后授意安排,后宫姬妾谁不想爬上他的榻,可这位聃氏却傻呼呼在榻前坐了一夜。 熊赀嚅嚅唇,想开口说什么,可又能说些什么呢,一颗心早己被失望所代替。 原来,她是如此没将他放在心上。 他不会忘记她离开蔡季是因为她不想与众姬共拥有一个丈夫,她近日这般做为,只能说明,他从不是她心里的那人。 熊赀在上朝时,还是紧紧握着拳头,沉着一脸张,他第一次在朝上失态,厉言要一举拿下邓国。 下朝后,他去了椒香殿,宫中各处官吏禀报完日常事务后,正退出。 他便站在大殿中央,只将她看住。 她放下手里竹简,来到他面前,施了一礼,“见过大王。” 他未理她,也未叫她起身。 桃夭感到了他的怒气,她缓缓抬起头,平静道,“这两日宫中繁忙,整理书房之事可缓两日。” “是忙着如何给寡人榻上送人吧。” 他带着清冷又讽刺的话,让桃夭一愣。 他很少对她发火,在她说谎时,他曾对她发过火,但也不是这般阴阳怪气的语气。 “我不明白大王在说什么?若是聃氏昨日没有伺侯好大王,我会再安排......”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接下去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被迫扬起头,与他目光相遇。 他用了些力,她感到有些痛。 玉瓒与叶姑见此,纷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目光深邃,她的目光却是空洞。 他看出来了,她的眼中从来没有过他,他所付出的热情始终抚不热她冰冷的心。 他突然觉得她很残忍。 难道这就是她报复他的手段。 他的心疼得纠结,他放开她,转身便走。 “恭送大王。” 她再施一礼,生硬的说着,直到他走了许久,她也没有起身。 * “听说大王一月未去椒香殿了。” 绿衣一边做着手上的绣活,一边给随姬说来。 随姬没有回应。 “那日立冬,大王招了聃氏侍寝,难道是王后妒忌了?还是大王喜欢上了聃氏?” 随姬将手上的书简一放,绿衣赶紧噤了声。 片刻,随姬起身吩附,“带上长公主,我们去仪元殿。” “喏。”绿衣笑吟吟的应答。 * 公子元府,公子元也得知宫中消息,他抓了一把鸟食,放进了鸟笼里,笼中鸟儿欢快的扑了过来。 “夫君今日心情甚好,是宫中有好消息吗?” 公子元笑了笑,“王后将聃氏送到了熊赀的床上。” 他说得直白,丹姬红了红脸,“王后此举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的不是王后。” 丹姬诧异,“夫君此言何意?” 正在这时,巴折大步走了进来,有些急迫,“公子。” 公子元拍拍手,朝他颌首,于是三人进了书房。 “陈奂秘见了一人,但因隔得远,属下不敢靠近,便没有听见他们说些什么,之后那人离去,属下一路跟随,那人好像是信使,马不停蹄的出了城,朝北方而去,属下另派人跟着。” “北方?”公子元挑挑眉。 “正是。” 公子元轻轻敲着几案,“北方有息国,蔡国,陈国......”忽尔笑了起来,“蔡国。” “难道陈奂身后的主子是蔡季?”丹姬惊问。 公子元道,“蔡季被擒,他能咽得下这口气吗,而蔡季与桃夭......”他顿了顿,笑得相当诡异。 丹姬却是深吸一口气,当真是王后与外人有勾结? “如此,我们要怎么做?”巴折问道。 公子元还是那四个字,“静观其变。” * 桃夭有些头痛,她好像将事办砸了,她有些愧对聃氏,聃氏直言,“王后为妾做了这么多,妾无以为报,妾不想王后因妾与大王生份了。” 桃夭只得尴尬笑笑,“我只是想你与大王有个孩子,如随姬那般,以后在宫中,也是一种依靠。” 聃氏有些天真,“妾的依靠是王后。” 桃夭一怔。 * 仪元殿传出一阵笑声,有长公主在,熊赀总会感到那么愉悦。 “君父教婷儿写字。” “婷儿想学什么字?” “婷儿的名字。” “好,君父来教婷儿写名字。” 一大一小二人认真的坐在书案后,熊赀手把手的教长公主握笔书写。 随姬侯在一侧,虽然外面下着大雪,但屋内春暖花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婷’吗?” “然,婷儿写得真好。” 长公主欢喜的拍着手,将竹片拿到随姬面前,“阿母,婷儿会写字了。” 随姬笑道,“长公主写得真好看。” 得到母亲的夸奖,长公主又嘻笑着跑到熊赀面前,“君父教婷儿写君父的名字,还有阿母的名字。” 于是熊赀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笔将二人名字写下。 长公主高兴极了,抱着熊赀亲了两口,“君父,阿母,婷儿,我们永远在一起,可是君父为何不常来看婷儿呢?也不来看望阿母?君父心里只有王后。” 随姬听言一惊,立即移跪两步,厉言对女儿道,“婷儿不得胡言,你君父国事繁忙......” 熊赀也惊讶于女儿的话,他看了看随姬,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消失,这厢,婷儿被母亲责备憋着嘴哭了起来。 随姬还要责骂女儿,被熊赀制止,他抱起女儿哄道,“好,以后君父有空,常来看婷儿如何?” “真的?” “真的。” 长公主点点着头,这才收住了哭声,虽然眼角还挂着泪水,但笑容又浮现在脸上,她又拿起竹简,当着宝贝似的看了又看。 随姬在一侧,脸色苍白。 熊赀让宫人将长公主带下,屋内只余他二人。 随姬再次请罪。 熊赀看她半晌,“寡人相信你,并非刻意而为,然,你心里是否有抱怨?连四岁的小儿也能感受到。” 随姬抬起头,“妾不是抱怨,是......无奈。” “无奈?” 随姬平静了心情,微垂下双眸,将心里的话吐了出来,“妾不求大王专心,只求大王心里有妾便足矣,妾明白大王心里只有王后,妾无奈。” “是呀,无奈。” 熊赀听言喃喃道,好似触动了什么,随姬见他神丝恍惚,“寡人也很无奈。” 熊赀起身来到窗下,看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陷入沉思。 随姬知道,他想起了王后。 她突然嫉妒起她来,大王这般情深义重,为何王后视而不见? 王后心思不在大王身上,为何大王还一无反顾? 这么多年了,大王都一直默默的爱着她,就如自己默默爱大王一样。 她明白那种伤心,明白那种失落。 “不管大王心里是谁,只要大王知道,妾一直在大王身后。” 她脱口而出,熊赀转过身来静静的凝视着她。 第233章:不忍 随姬回到锦瑟殿,神色凝重。 “大王没有责备主子吧?”绿衣关心而问。 随姬问,“公主呢?” 绿衣道,“公主睡了,傅姆守着呢。” 随姬抓紧绿衣的手,“近日,公主都见过什么人?” 绿衣不解,“天气寒冷,没有让公主出殿玩耍,除了大王的仪元殿......对了。”绿衣突然想起,“昨日,唐姬来看望主子,主子不在,唐姬在屋里与公主玩了一阵。” 此事随姬知道,昨日,她去了栖鸾殿,大王决定伐邓,武后病了。 绿衣明白了主子的话,“难道公主那些话是唐姬教的?” 随姬紧紧皱着眉头。 “唐姬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竟做挑拨离间之事。”绿衣气愤道。 “告诉傅姆,以后对公主寸步不离。” * 武后病了,病得很重,她受了风寒,医者开了两幅汤药,待次日复诊时,病情反而加重了。 医者吓出一身冷汗,又加了两计重药,仍不见起色,这才慌忙禀报了王后。 桃夭来到栖鸾殿,遇上了熊赀,二人两日前在椒香殿红了脸,一直没有见过面。 桃夭神色依旧,向他施礼,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殿。 熊赀大步来到母亲面前,见母亲苍白的脸色,心顿时纠了起来。 “阿母。” 他坐在榻前,桃夭站在三步之遥,也十分诧异,昨日她还来瞧过,虽说脸色不佳,却没有此刻的严重。 武后听到他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又淡漠的闭上。 “怎么会这样?” 熊赀责问英姑,英姑跪在一侧,熊赀又看向医者。 医者说,“臣明明是对症下药,臣也不知道为何。” “如此,要尔等何用。”熊赀低声责备。 “不怪他们。”武后开口道。 “阿母?”熊赀转过头来。 武后气若悬丝,“是我没有喝药。” 在场人都是一惊,只有英姑一人抹着泪。 “阿母为何要这么做?” 武后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苦笑,“国都快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言毕,再次闭上了双眼。 英姑扑到武后身边,哭泣着,“武后,你这是何苦呀......” 熊赀听言像是被谁狠狠刺了一剑。 桃夭看着武后,见她眼角有泪水流下,那是绝望的泪水,也是无可奈何的泪水,她无法阻止熊赀伐邓,她用自己的性命来逼迫熊赀,桃夭悄悄的握紧双手,想到那日破城时,熊赀用息人的性命来逼迫她。 原来,他也有今日,他也尝到这种滋味。 他会怎么做? 放弃伐邓?还是继续他称霸的征途? 熊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恍惚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桃夭看着他的背影,没落,萧瑟,步伐也不如往常的从容,如灌了铅般的沉重,不知怎的,她心口猛的一缩。 熊赀来到城楼上,风雪肆意,他的墨发己染白了一片,他站在女墙下,一动不动。 “大王?”赵升见主子这么难过,上前劝道,“这里风大,主子回吧。” “主子再好好与武后说说。” “要不去请公子章来?” 赵升着急,一边侯着的宫人也都为大王担心,阿喜双眼咕噜转了一下,又垂下头。 “大王。”这时,随姬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裘衣,披在熊赀身上。 熊赀这才转过身,“是你?” “大王不要怨武后,她是走头无路了。” “寡人知道。” 随姬吸了吸鼻子,“那大王要怎么做?” 熊赀看向赵升,过了好一会儿,“下旨吧,伐邓之事做罢。” 随姬听言微微惊讶,她明白熊赀,伐邓之举,他本是经过了痛苦的决择,武后不理解他,只道他忘了亲情,可并非如此,他心里的苦谁又能明白,他身负楚国江山社稷,他必须挑起这个担子,邓国早己衰败,如此苟延残喘,当真不如纳入楚国疆域,但是邓人都不明白呀,他难道就不难过吗?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随姬懂他,他将他的苦埋在了心里,他希望得到母亲的支持,得到母亲的理解,然而,武后只会逼他,以性命来逼他,他又能如何呢? 他终是抛不开一切,选择妥协。 这样的决择,不管他怎么选,都会很难。 随姬心疼他,随他走下城楼,陪他朝仪元殿走去,他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她默不作声,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支持他。 这一幕被回廊上的桃夭看见。 适才随姬来看望武后,桃夭没有瞒她说了实情,随姬着急难过,“大王为难了。”她嘀咕着,眉头紧紧拧起。 桃夭认真打量她,她关心熊赀比关心武后更甚。 她好似感到桃夭的打量,有些不自在的匆匆一礼,“妾告退了。” 然后急步而去。 桃夭不知她去那里,也赖得过问她去那里,未料从栖鸾殿出来,却见了这一幕。 熊赀步子大,随姬跟在身后有些吃力,地上有雪很滑,随姬不小心脚下一拐,熊赀听到“啊”一声时,己转过身来扶着将要摔到了随姬。 随姬心有余悸,只将熊赀呆呆看住。 “你没事吧?” 随姬摇摇头,不由得红了脸,己不是第一次与他这般亲密,不知为何,他眼中的关心担忧,让她心跳加速。 熊赀扶她站好,然后牵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人影远了,桃夭还面无情的立在风宵中。 “早知如此,还不如将随姬送到他榻上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玉瓒没听清,“公主说什么?” 桃夭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 就这般,武后以死相逼,熊赀撒消了伐邓的旨令,只道刺客并非邓侯所派,全朝一片议论。 彭仲爽急步来到书房,熊赀正在独自下棋。 “见过大王。” “你来了,坐吧,陪寡人对弈一局。” 彭仲爽坐在他的面前,熊赀收回棋子,重新开盘。 熊赀持黑棋,不如往日棋风,有些裹脚不前,犹豫不定。 彭仲爽持白棋,却是冲锋献阵,横扫千里。 极快,熊赀便失去数十子。 “大王这一步甚是可惜了,明明可以一网打尽的。” 熊赀道,“寡人不能不顾其他,灭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寡人不做。” 彭仲爽放下一颗白子,“留给对方的时间多,恐以后更难收拾。” 熊赀紧抿着嘴,两日来,心情早己恢复平静。 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一个身影,那日他与随姬走在一起,桃夭就站在不远处......“寡人倒觉得正好。”他落下一子,瞬间,棋盘上起了变化,原本必输的黑子出现了曙光。 “这......”彭仲爽惊讶,“大王你耍赖。” 熊赀呵呵一笑,将白子一颗颗收起放入彭仲爽铜罐里,“开春后,寡人要去看看新都。” “大王一人去?” 熊赀抬头瞟他一眼,彭仲爽嘿嘿两声,“大王带王后刚去了军营,此番又去新都,可羡慕一干众姬。” “难道不妥?” “妥,有何不妥,谁不知道大王只宠王后一人。”彭仲爽又八卦的凑近道,“王后对大王心思可有松动?” 熊赀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回答。 彭仲爽看那表情就知道大王还有得努力,不由得暗叹一声,“女人太宠了也不行,她不会珍惜。” 熊赀又持起一颗黑子,略有所思,“寡人忍不住不宠她......” 第234章:和好 熊赀暂不伐邓,那么蔡季的计算将不得实施。 桃夭有些心急,也不知蔡季要如何应付?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酒肆打探消息。 可正如陈奂说的,去频繁了,终是不好,难道就这样呆在宫里什么事都不做吗? 正当桃夭思索时,熊赀来了。 她一愣,熊赀己有一月没有踏进椒香殿。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置气,上次她要见息侯,他也是料下她一月没有理,如此,他的忍耐时间也就一月而己。 桃夭摇摇头,她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待回过神,熊赀己出现在面前,她慌忙起身,随着他一声免礼但见他坐了下来,很随意的拿起一卷竹简。 桃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在他面前坐下,总觉得很压抑,也不知如何开口,看他神色,与平常无异,他不恼了?“今日去了母后那里,母后身体大好。” “嗯。”熊赀应了一声,“寡人也从母后那里过来。” “下月春祭,不知大王有没有别的安排?” “按规矩来就行了。” 桃夭垂了垂眸,“春祭之后,我想去息地。” 说完后,她心跳加速,她不知这个时候提此事,是否合适,会不会再惹怒于他?但她又迫切的想知道蔡季与息关的计划,只得硬着头皮道,“春祭之后便是春耕,做为封邑主,我有必要去看看农人春耕的情况。” 熊赀放下书简,看着她,她迎上他的目光,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很平常。 未想到,他勾唇笑了。 他笑了。 反而令桃夭一怔。 “好,我允了。” 她不敢相信,脸上的神色僵硬得不行。 他朝她伸出手,她下意识的握上,他牵她来到身边坐下,将她搂了搂。 “我也想去看看,一年了,息地是真的恢复了生产,还是封人有意谎报,再有,新都即成,我想带你去看看,还有一件礼物送你。” 桃夭被他的活激得七下八下。 他要随行?好吧,她无法阻止。 他要去新都,以前他曾说过。 他要送礼?桃夭觉得剧情反转得太快,“礼物?” 熊赀点点头。 “是什么?” 熊赀笑而不答。 每个女人都有一份好奇心,包括桃夭,她不奢望什么,只是不知他有什么目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案上那枚和氏璧。 熊赀将她的脸扮了过来,二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她眨了眨眼,垂下眸子,但听他低声道,“以后别在往我那里送别的女子。” “嗯?”桃夭不解,但他目光深情让她心中一动。 “知道了。”她下意识回答。 他轻笑,啄了啄她的唇。 “你即然不喜聃氏,那么随姬可以吗?” 熊赀一怔,一口含住了她的嘴...... 两人这么和好了,桃夭有些不明白,他与随姬在一起那么和谐,或许,他得到了她的身子,过不了多久,终是会腻的,只是那双深邃眸子,让她再也不敢去细瞧了。 反正,她也要离开楚宫,她相信蔡季一定能救她出去。 她暗忖着,未注意他将她抱上榻,扯去她的腰带。 她阻止他,“现在是白日。” 他挑挑眉,不以为然,“你就当是晚上。”随之,他取下了纱帐。 桃夭彻底懵了,慌了,她的心越跳越快,他是,真的,喜欢她? 如此,不正好吗?那将是一颗好棋,怪不得,蔡季会利用他的弱点,来刺杀他。 可是,蔡季会在意他喜欢她吗? 蔡季会怎么想? 不,她与蔡季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何她还在想着蔡季? 为何她脑子里又有熊赀挡剑的那一刻?还有他训示三军那铿锵的声音。 她伸手抚着脑袋,只觉乱成一团麻,瞬间一双大手摸了上来,握住她的手,十指两扣,拉回了她的意识。 耳边是他呢喃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身子被他紧紧压着,接受他的攻城掠池。 她的意识又再次模糊,这下什么都不用想了,只感到自己像一只飞鸟,飞越高山,飞上云宵。 * 东市酒肆,深夜。 陈奂坐在几案上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拿着笔,正在核对帐目,店内没有一桌客人,他吩咐着小厮关上大门。 小厮应了一声跑到门口时,走进两个人来,皆是黑色披风,戴着纱帽,看不清容颜。 小厮诧异,不由得后退两步,“客,今日酒买光了,明日可来。” “我们不喝酒,我们找人。”其中一人回答,声音冷冷清清。 小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们找谁?” “他。” 另一人长手一指案后的陈奂,这时陈奂也抬起头来,见此情况,心下一惊,不过,他立即换上笑容迎上。 “两们客,有什么吩咐吗?” 二人都将陈奂打量一番,其中一人轻轻一笑,“可否移步?” ...... 冬天过得很快,一眨眼,雪融化了,大地有绿草冒出了头。 自熊赀下旨暂伐邓国,宫里与往日没有区别,武后的病好了,邓姬走那里都有老姑姑跟着,唐姬见谁都要讽刺挑拨一番,特别是对聃氏,因聃氏“侍寝”过一次,聃氏不敢反驳,随姬带着长公主玩耍,只有她的锦瑟殿有笑声传来。 斗谷斗班守丧三月,领了职。 斗谷为楚宫禁军首领,官拜郎中。 桃夭看见他,想到了鹿鸢。 斗谷道,“阿姐有写信回来,她在齐国。” 桃夭微微失神,“齐国......” 斗谷十六七岁了,他嗯了一声,“阿姐说齐国的风光与大楚不一样,阿姐看见了大海。” “真好。”桃夭笑了笑。 斗谷也笑,露出一口白牙,年轻的少年生机勃勃,笑得灿烂,突然桃夭觉得自己老了,其实,她还不足二十。 “桃夭。”熊赀来到桃夭身边,斗谷行了一礼退下。 “刚才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有吗?”桃夭摸了摸脸,她好像没有笑,她都忘记怎么笑了。 熊赀笑道,“为何你看斗谷眼睛一眨也不眨?” 桃夭听言皱起了眉头,熊赀捏了捏她的脸,“我与你说笑的。” 桃夭不喜他这般举动,顿时脸红了。 熊赀牵起她的手,二人一同走在花园里,“都准备好了吗?两日后出发。” 桃夭这才有了点兴趣,“我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我的封地。” 熊赀笑道,“只有封地,不想知道有什么礼物?” 桃夭还真忘了这事,她低下头,“不想。” 熊赀瞧她两腮的红晕,“给你三个机会猜猜,猜对了有赏,猜错了有罚。” 有是赏罚,桃夭想到秋狩时,他说她赢了,有赏,她输了,有罚。那日,在榻上熊赀还提出这件事,当然是她输了,被他惩罚了一夜,他在她耳边暧昧说道,‘若你胜了,我交由你处置,你敢吗?’原来不管输赢,他说的都是榻上那事。 桃夭不想再被他绕进去,“不猜。”将他手一甩,匆忙离开,身后是熊赀的笑声,她的脸越来越红,心越跳越快,同时眉头也越皱越紧。 第235章:登山 出发那日,天气甚好。 玉瓒特别高兴,想到可以出宫,就如放出去的小鸟,桃夭何尝不是。 楚王出巡排场自然很大,护卫便是千人,斗丹,斗谷随行,彭仲爽陪行。 百官送于宫外,公子元站在城楼上,目视队伍远去。 巴折冷哼一声,“熊赀胆子真大,上次受刺,这次也不怕。” “为博美人笑,他也不能免俗。” “此等君王与夏桀商纣有何区别?” 公子元听言冷笑一声。 旌旗蔽日,铁戈林立,队伍威风凛凛,熊赀的计划先去新都,再由穰邑去息地,经黄国回丹阳。 桃夭虽一心放在息地上,想立马见到息关,对于新都穰邑根本没什么兴趣,但也得忍耐住。 路上,不想与熊赀相处是不可能的,桃夭要么与熊赀对奕,要么二人各自看书,要么听他弹奏,有时彭仲爽会过来说些国事,原来,熊赀在外,但政事却没有落下,会有人送来朝堂奏疏,当着桃夭的面,彭仲爽自然不会什么都说,不过打趣调侃却是不能避免,说他献媚也不为过,然而,却不让人讨厌,他懂得把握尺寸,说的最多的是彭仲爽与熊赀讨论治国之策,包括县制的继续推行,农业商业,制造业,桃夭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当熊赀问她有何见解时,她故意偏过头去,什么也不说,熊赀不以为然,继续与彭仲爽商量,她又会竖起耳朵,熊赀只觉好笑。 有时,她会和熊赀策马前行,奔驰在草地上,让她心情格外放松。 夜晚,队伍宿在驿站,早有先行的官员做了安排,一切妥当,这时熊赀会与众将士围坐在院子里,院里点着一堆堆篝火,桃夭会站在远处看他们谈笑,歌唱,舞蹈,熊赀丝豪没有架子,往年,他时常出征,深知将士在外的辛苦,他会与他们同食,同寝,甚至冲锋献阵。 桃夭知道他身上有许多伤,其中一道在胸口处,熊赀说那是伐随时留下的。 随国?她想到了随姬。 “所以随国把随姬送来了?” “是。” 桃夭暗自冷笑,“为何伐息你没有挨一刀?” “你希望我受伤吗?”熊赀侧身对着她,他记起他在汝水受伤时,她无动于衷的表情,“你若想心里好受些,可以刺我一刀。” 桃夭诧异,看他一眼,自然不相信他的话,“真的?我刺了你,你会放我走?” 熊赀呵呵一笑,挑起她一丝青丝,“你伤了我,还要让我放你走?” 桃夭冷哼一声。 他是不会放她走的,一切只有靠自己,桃夭如此想着,又朝他投去一眼,正遇他的目光看来,她僵硬的扯扯嘴角,转过身,却被他紧紧抱住。 新都郢位于荆山下,城池呈长方形,城墙为泥土夯筑,墙体内外加有护坡,内护较缓,外护较陡,形成易守不易攻。 另外墙的四周还有护城河,城墙四周皆有城门,还包括水门两座。 进了城,城内更加宽敞,最大的街道竟然可以十二辆马车相并而行,城北是市,西南西北是手工作及城民居住区,还有划分出来的商铺区域,这里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还大,还坚固。虽然新都还未完工,但桃夭可以想像出,将来的某一天,这里定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她仿佛听到了那喧闹的杂声,车轮轱辘声,商板的叫买声,小儿的追逐打闹声,行人的交谈声,甚至争吵的声音,打斗的声音,一切只能说明欣欣向荣。 而新建的王宫......她只当丹阳的楚宫雄伟,未料在新宫面前不值得一提,整个建筑以赤,黑为主,仅是站在宫门外,就能感到重重的压迫气势,走进宫门,前殿的威严都会让你脚步打颤,那是一座足让你只能仰望的高大建筑,拾阶而上,一百步,你仍要仰起头来,才能看清建筑顶上的凤凰图像。 前殿之后,更是五步一座高楼,十步一座亭阁;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象鸟喙一样在半空飞啄。亭台楼阁,参差环抱,回廊环绕象钩心,飞檐高耸象斗角,弯弯转转,曲折回环。 熊赀带她去了寝殿,还未完成,己初见规模,比丹阳的椒香殿还要大一倍之多,殿内以椒涂壁,壁刻彩画,以玉铺地,翡帷翠帐,虽然现在还是空荡荡的,也不难想到今后的奢华。 “喜欢吗?”熊赀来到她身边。 桃夭点了点头,又看向四周,心想,这么豪华的宫殿,不知又要困住多少的人心。 队伍驻扎在营区,负责新都建设的几位官吏一一为熊赀介绍新都情况及进度,说得激情昂扬,扬言此都,此宫乃诸国第一。 熊赀虽自有判断,但不得不承认这般规模己是世间罕见了。 熊赀留了数日,又去观看了城池四周地形,想起了彭仲爽当初的话。 “郢地处江汉平原腹地,兼有水陆之便,东接云梦,西扼巫巴,北连中原通衢,南临长江天险,不仅自然条件优越,而且战略地位重要......” 的确如此。 站在一处高地,眼望着还在建造的新城,熊赀只觉心中拥起一片热血,楚国几代君主的愿望,己然是越来越近了,挺进中原,问鼎中原,只要接下来楚国的君王都能兢兢业业,君臣同心,不久的将来定然能实现。 队伍在郢停留五日,再次出发,桃夭不明白,为何不直接去息,反而要绕到穰邑,莫非他要去邓国?邓国离穰邑不远。 穰邑是熊赀做太子时的封地,这里山青水秀,土地肥沃,良田万顷,是不可多得的一块宝地。 一大早,桃夭还在睡梦中,便听熊赀在耳边嘀咕着。 “起榻了。” “嗯。” “时侯不早呢。” “去那里?”她记得他说过要在穰邑休息两日。 “爬山。” 桃夭被他的话惊醒,熊赀己令玉瓒叶姑等人进来伺侯洗漱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两日来,她特别感到困乏,听到爬山二字,她有些恼怒,又转身睡去,最后被熊赀笑着捞了起来。 当马车来到一座山脚下,桃夭愣了愣,难道熊赀在这里还要修建一所行宫? 此刻,正有劳役热火朝天的劳动着,运石,运木,领事者早己侯在熊赀身边介绍着工程进度。 桃夭的目光沿着一条石板路望向山峰,山上苍树葱郁,云雾袅绕,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熊赀走过来牵起她的手,笑道,“走吧。” 走?难道真要上山? 那条小路虽然不陡峭,但蜿蜿蜒蜒,这般到了山顶估计也要一个时辰。 她觉得好累,也兴趣泛泛。 熊赀好脾气的劝说,“山上别有洞天,想看吗?” “有什么?”知道他不会说,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 于是,众护卫开道,熊赀牵着桃夭的手,沿着石板路一步步上山而去。 此山叫紫金山,听熊赀介绍,上古时侯,火凤凰大战乌龙,救楚人于危难之际,便是在这山上与乌龙同归于尽,那时整座山都被大火包围,呈现一片紫金色,因而得名。 传闻在山顶,若有缘还能听见火凤凰的鸣声。 桃夭听言眉头紧紧皱起,就为了听鸟叫,才如此折腾? 她抬头看了看,她们还未走到一半,她实在无心无力了。 尽管视线之内都是如画的美景,她却提不及一点兴趣。 “咦,这山上还有屋?” 玉瓒倒是兴志勃勃,不停的感叹,这回又指向半腰上一所木屋。 “我们到木屋里去休息。”熊赀见桃夭满头大汗,从怀里拿出丝帛为她擦拭。 “非要上去吗?” “怎么了?” “我实在走不动了。” 熊赀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桃夭。” 桃夭不自在的别过脸去。 熊赀呵呵笑了两声,“来吧。”他躬起了身子。 这是做什么?桃夭诧异。 “我背你上去。” 桃夭连连后退,“不行,不行。” 玉瓒与叶姑见此,立即上前道,“让奴婢背王后上山吧。” 熊赀转过身来,“你们都退下。”他上前两步,“你若不想我背你,那只有抱你了。”言毕,做了一个抱的动作,吓得桃夭又退两步。 抱更让她别扭,但见熊赀的坚持,结巴道,“背,背......吧。” 熊赀笑着背起了桃夭,朝那间木屋走去。 便是背上多了一人,熊赀也未感到吃力,反而心情更好,桃夭却是心情复杂,神色恍然,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心,有时让她纠结得痛,有时让她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那里出错了? 上山的石阶被修得平整,两旁的树枝都有修剪过,这那是一座荒山,像是一座观赏园林。 二人默默不言,玉瓒看着二人的身影,不由得露出真心的微笑,但立马意识到什么,重重的叹了声气。 “怎么了?”叶姑问道。 玉瓒呶呶嘴,示意她看主子。 其实二人挺般配,奈何却不能在一起。 叶姑也摇摇了头,示意她不可再在主子面前表露了心情。 第236章:感激 过了片刻,众人到了木屋。 熊赀放桃夭下来,牵着她推开了木屋大门。 未想里面如此宽敞,还有一个院子。 进了院子,是一道回廊,穿过回廊,才到了大厅,大厅之后是主屋,主屋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因为还没有完工。 熊赀领着她看了一番,出了主屋,来到回廊上朝深处走去,便是后院。 这里种有许多翠竹,有一间木亭,还能听到水声。 可是却见不着流水。 桃夭正奇怪着,熊赀拉着她绕过木亭,是一条小径,沿着小径,数十米,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山洞。 桃夭惊讶万分。 “这......” “看看洞口写的什么?”熊赀笑问。 桃夭只瞧着三个字“桃花洞。”她再看向熊赀,“有何意?” 熊赀笑而不答,再次拉着她的手走入洞里。 顿时一片豁然开朗。 桃夭惊讶得张大了嘴。 洞内竟然有十数颗桃树,并且己是桃花盛开,娇艳欲滴。 桃夭立即跑了过去,但闻一阵阵清香扑来,是她熟悉的味道。 “为何会这样?”这个时侯并非桃花盛开的季节。 熊赀笑着走过去,“看看,那是什么?” 桃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原来有一片水池,还冒着气热。 适才没有注意,只被这片桃花吸引,这里比外面热了许多,她的脊背都出了汗。 她好奇的走近水池,试了试水,又嗖的收了回来。 “热的?” 熊赀嗯了一声,“这是温泉,一年四季水温不变,秋冬之季来此最合适不过了。” 熊赀将她扶起轻轻环住,“冬季政事不忙,我们可以来此居住,观雪,赏花,温泉,岂不妙哉。”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是。”熊赀贴近她的耳朵,“如何,喜欢吗?” 桃夭又惊又喜,可是......她能喜欢吗? “此山为你而开,此洞为你而凿,在我打算娶你的时侯,便令人如此做了......不过,现在还没有完成,顶多半年,冬季的时侯,一定带你来。” 桃夭听了这些话,不知该如何回答,熊赀,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应该对我早失去了耐心,你应该对我不理不彩,为何要搞这么多花样? 熊赀好似也感到了她的挣扎与矛盾,只紧紧将她搂住,不许她逃避,不许她离开。 他再不说什么,两人便这样无声的靠在一起...... 下山的路,依旧是熊赀背着她,而她却在他背上睡着了,身体上的疲惫,心理上的疲惫,终究将她拉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接下来两日,桃夭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甚至对玉瓒与叶姑也很少说话,玉瓒问叶姑是不是主子身子不舒服?叶姑摇摇头,吩咐她别去打扰主子,主子有心事,主子的心事是任何人都不能开解的,除了她自己。 熊赀对她依旧,如以往一样,马车上,他与彭仲爽谈笑风声,彭仲爽离开,他便独自看书,弹琴,对于桃夭的不理,也不会介意, 言语也不涉及感情的话题,终是不想逼她太急。 到了息,桃夭才露出一丝表情,并非喜悦,而是凝重,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封人及息关早早侯在城门口,还有当地一些官吏,息人也都围在一起看热闹。 当队伍出现时,乐人奏起了雅乐,众人伸长了脖子。 骑兵先至,两例警戒,见车驾驶来,封人与息关赶紧整礼衣冠上前恭候。 熊赀安车停稳,赵升先跳下马车,别有宫人挑起了车帘,熊赀一身玄冠走了下来,接着,他伸出手扶着桃夭下车。 众官吏跪拜行礼,“见过大王,见过王后。” 然而,相对于这些官吏,息人们却支支吾吾没有跪下,人群中有一位老者,一眼瞧见了桃夭,“那不是息夫人吗?” “什么息夫人,己经是楚国王后了。” “不管是谁,反正是她就对了。”老者说完,将手里的拐仗一丢,微颤颤的跪下,并高声大喊,“息夫人万年。” 这一喊一拜,惊讶了所有人。 “大胆。”斗谷持剑而至,“何人?休得胡言?” “住手。” 桃夭看清这边动静,制止斗谷走了过去,“老者请起。” 当她扶着老者时,才知老者是谁,曾是她救过的一位农人,她又惊又喜。 老者颤抖着双手,“夫人,未想还能见着你。” 桃夭也感叹,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活着。 “你现在怎么样了?” 老者抹了一把泪,“好。” 桃夭一愣。 “家里免了三年的税,盖了新房,粮食也丰收,今年可以不饿肚子了。” “是呀,是呀。”众息人一片咐合。 “税赋还是按以前的实施?”桃夭问。 “是。”老者回答,“是夫人的新政,如今咱们都是夫人封地的农人,咱们种的粮食都是为夫人种的。” 桃夭听言长长松了口气,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大家的话,她才真正相信,息人过得如何。 适才进入息地,她己然看见大片的土地上,勤劳的农人们正在加紧翻土,播种,有小孩在田间玩耍,一片和谐的情景。 未想一年的时间,息恢复得如此迅速。 这自然与息关有关,是他的督促与努力,但是她不能忘记还有一个人,没有熊赀的下令,息不会如此。 她朝他看去,正遇他的目光看来。 第一次,面对他,桃夭露出真诚的表情,朝他点点头,表示感谢,熊赀嘴角一勾露出了笑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二人的这一番互动,落入一角落,带着纱帽,穿着黑衣人的眼里。 “走。”只听他低言一声。 其身后跟着两个葛衣打扮的男子,与他迅速消失不见...... 息宫变成了行宫,桃夭不愿意居住,终是过不了自己那关,熊赀也不坚持,二人便下榻在封人准备的一处庄子里。 晚上,封人在庄子设宴,众人畅饮,封人与息关回报息地事宜,封人得意洋洋,竟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套,息关说得甚少,熊赀岂能不明白,皆称赞二人功高,给予厚奖。 那封人也是个献媚的,很活跃气氛,再加上一个彭仲爽,酒宴上甚是热闹,息关来到彭仲爽席位与之交谈,桃夭有些紧张,不停的注视着他,彭仲爽何等的聪明,生怕息关言语不妥引来怀疑。 熊赀见桃夭的神色,低声说道,“怎么了?” 桃夭恢复镇定,“大王知道我不喜那人。” 熊赀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封人端酒爵过来敬酒,封人本是公室中人,想回丹阳,于是与熊赀低声谈起。 桃夭知二人有话,便提出院子里走走,熊赀点头允许,叮嘱加件衣衫,夜里凉。 桃夭出了大厅,外面清冷的空气让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也使她脑子清醒了很多。 一时想到在城门口的情景,息人对她的感激,心里即感动又高兴,对息人一直有着深深的感情,这是她用了心想去帮助的国人,如今并没有因为息国的灭亡而受到灭顶之灾,真是万幸了。 桃夭沿着回廊慢慢的走着,来到一凉亭坐下,今夜天空无月无星,云层厚似一场雨即将来临。 “站住,何人?” “不知王后在此,下臣冒犯了。” 桃夭转过身,但见回廊一侧息关被一护卫挡住,桃夭心下一喜,她正想着如何相见。 “让他过来。”桃夭吩咐道,朝叶姑使了个眼色。 叶姑退下,带来息关,又让众护卫退离数步,她便在亭子口侯着。 息关进入凉亭施礼后,规矩的站在一侧,桃夭依旧保持着斜靠木栏的姿势,态度冷漠。 “息地丰收,息大夫劳功不小。”言语嘲弄,却是说给外面一些人听的。 息关道,“是下臣的职责。” 桃夭冷笑了一声。 接下来,又低声道,“楚暂不伐邓,你们是何打算?” 息关也低声回答,“暂时没有。” “没有?”桃夭并不相信,“还是你们想瞒着我什么,楚伐邓,你们想借机起事,却不告诉我具体计划......” 桃夭正说着,突然看见远外彭仲爽走来,立即变了脸色。 “息大夫,虽然你打理息有功,但我不会感谢你,你叛息投楚之事,将永被世人诟语,你退下吧。” 息关何等聪明,听其言便知有事,低声说道,“明日午时,城郊桑林,有人相见。”言毕施了一礼便退,听身后彭仲爽呵呵的笑声,“原来你在这儿。” 息关转过身来,“下臣喝多了,出来透透气。” “大王寻你,走吧。”彭仲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适才桃夭的话他也听见了。 息关笑笑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 息关先行退出,彭仲爽来到桃夭面前,桃夭偏过脸去,掩示心中的诧异,城郊桑林,有人相见,谁? 彭仲爽笑道,“王后当年的新政在息地颇有成效,臣今日一见深有感触,臣对王后佩服敬重。” 桃夭哼了一声,“你是想夸我, 还是夸大王?” “被王后看出来了。”彭仲爽摸摸鼻子,承认道,“臣的确是称赞大王,没有大王的支持,再好的新政也不可能得以实施,大王是臣见过最睿智,最有帝王之才的君主,难道王后不这么认为吗?” “阿谀奉承。”桃夭白他一眼。 彭仲爽笑道,“不是谁都值得彭某阿谀奉承。” 桃夭没有说话,彭仲爽这人,有才,不像其他士子自命清高,他懂得自己需要什么,然而,也并非什么样的人都能请得动他,让他甘心为之买命,熊赀能收复他,必是让他见了真心。 的确,熊赀的所做所为,不愧为一代君主,一国之君,但是她不想夸他。 “新政本有利,他并非愚人。” “然。”彭仲爽道,“有君如此,是臣之福,是楚之福,何尝不是王后之福。” 桃夭看着他,又听他道,义味深长,“有夫如此,难道王后不该感到幸运吗?夫君对自己的妻子用情至深,夫君又是一等一的人物,王后不该真心相对吗?” 此言,彭仲爽置心推腹,将她看成当年遇见的那位小姑娘,是真心的关心劝说。 桃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何时认为我不是真心相对?” 彭仲爽笑笑,也不再说什么,有些事点道为止,他朝她一礼,方才退出。 桃夭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突然一阵凉风,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玉瓒与叶姑来到她面前。 “王后回吧,下雨了。” 果真,一道闪电划破了夜间的宁静,一场春雨呼拉拉的从天倾下。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身边的熊赀,或许因为喝了酒,己沉沉睡去,她侧身看他,屋子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他的脸若隐若现,看不明白。 就如她看不明白他一样,她都这样对他了,他为何还一如即往?若他是假心假意,也不可能坚持这么久,包容她这么久。 感动吗?不感动。 不感动吗?却也感动。 莫明的桃夭心口一抽一抽的痛疼,今后她该怎么办? 忍不住轻轻抽泣了两声,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她下意识的往他怀里一缩。 “怎么了?”熊赀也被雷声惊醒。 她一窒,又离开半许,“打雷了。” 她听到他闷声笑,然后,他的手搂了过来,“我记得你小时侯也怕打雷,那时也是躺在我的怀里。” 桃夭脸红了。 他吻了过来,在她耳边呢喃道,“你大哭着不睡觉,慧姑怎么哄也不行,不得不来找我......既然睡不着,我也醒了,不如......”他没有再说什么,以行动来表达。 屋外雷电交加,屋内风光旖旎。 第237章:见面 桃夭以为这一场雨要下好几日,未想,次日便停了,并且,阳光明媚,是前所未有的好晴天。 她提出想去城郊看看,熊赀允了。 几辆普通的马车,百位护卫缓缓行驶在街道两旁。 午时,马车到了城郊一处桑林。 桃夭下了车,放眼望去,这么一大片桑林,此刻长出了嫩叶,绿油油的一片,不少妇人穿梭在林中劳作。 息关陪同着一起,他来到熊赀面前,介绍桑林的情况,从种植,到生长,采集,养蚕的过程详细说来。包括病虫的治理,农人的收入。 熊赀显然很高兴,认真的听息关介绍。桃夭四处张望,又看了看息关,他不是说有人相见吗? 息关一幅公事公办的神色,没有什么异样。 息关将几人引到一处蚕房。 息关道,“既然王后来此,可去蚕房一观。” 养蚕织布是妇人之责,甚至是必须的,在宫中,王后也有蚕室,每年养蚕之际都会领着众妃及贵妇,举行祭祀,还要亲自劳作,鼓励众妇勤恳本职,有的贵人还会亲自织布。 桃夭看向熊赀,熊赀点点头,“去吧,我去那边看看。” 桃夭应了一声,随着一行的奴婢,走进了蚕室。 蚕室内的妇人们施礼后,便恭敬在侯在一侧,桃夭道,“不用拘礼,大家都去忙吧。” “喏。”众妇又各自走回自己的位置。 看着一片忙碌的妇人,查看幼小的蚕虫,听妇人们介绍蚕虫情况,桃夭深感欣慰。 “王后,这边请。”蚕房主事者一路相领,“王后若累了,后院备有清茶,王后可稍作休息。” 言毕还朝桃夭别有意味的点点头。 桃夭看出她的示意,心下明白。 “也罢,的确累了。” 她随着主事者朝后院而去,只带玉瓒与叶姑,将其余宫人留在院外。 后院不大,原是养蚕人平时休息之所。 到了后院,几人便步伐匆匆,主事者推开一道木门,低声道,“王后请。” 桃夭想了想,还是跨门而入,主事者却留在了门外,也拦住了玉瓒与叶姑。 “公主?” “你们就在外侯着。” 桃夭回头吩咐,然后门被主事者关上。 屋内堆放了一些高大的架子,架子上放着竹娄,里都是一些桑叶,因而显得有些晕暗,只有窗下,有一张木几,上面摆着的清茶,还冒着热气。 桃夭打量一番,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嫮儿......” 桃夭一惊,寻着声音望去,木架后面走出一人来,黑衣黑帽,但那身影,那声音,是她在熟悉不过了。 蔡季? 怎么会是蔡季?他怎么在这里? 她惊鄂的瞪着那人,但见他取下纱帽,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 桃夭反而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直到他再次唤她“嫮儿......” 她猛的回过神来,朝他奔了过去。 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自丰城一别,一年又数月,未想能在此相见。 一年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委屈,她的无助,她的走头无路。 她失去了夫,失去了国,失去了庇护,失去了尊严。 她过得战战兢兢,她周旋得辛苦。 她受刺客刺杀,她受后妃毒害,她一个人要面对整个楚国的嘲笑,排斥,暗算。 她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累,若不是还有一个信念,若不是心中的不甘,她又如何能坚持下去。 可是最后,那份支撑着她的信念看似又要渐渐远去...... 她彷徨,她不知该怎么办? 未想能见到蔡季,那么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发泄出来,她哭得一塌糊涂。 蔡季微微推开她,拭着她的泪水,“别哭,别哭,莫要让人看出来了,我不能呆得太久......” 她这才回过神,紧紧抓住他的手,“你不要命的?你怎么会来?” 蔡季道,“知道你要来息,正好我找息关商量要事,便冒死一见。” 当真是冒死,若被熊赀发现,他还能活命? “你好吗?” 二人同时问出口,又同时噤声,她的情况,他又岂能不知,而他的情况,她也能猜出一二。 蔡季自被擒之后,自然受天下嘲笑,以他的性子能好到那里去? 二人紧紧的看着对方,眼中尽是关心担忧。 还是蔡季帅先打破沉默。 “我知道你一定着急复国之事,因熊赀暂停伐邓,起兵只得搁置下来,你要沉住气。”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不知诉你,是怕你担心。” “不说,我更加担心。”桃夭望着他。 蔡季抚上她的额头,“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是缺少一个时机,而我正在促使这个时机。” 桃夭道,“楚伐邓是迟早之事,我不急,是要等那个时侯起兵吗?” 蔡季点点头,“伐邓熊赀必亲往,而我己联系好诸国,楚朝中也有我的内线,到时侯,一呼百应,息再起兵,将息之楚军赶出息地。” “如此,战争又起。” “正是。” “兵乱起,原本安定的生活又将打乱,息人刚过上好日子没几日......”桃夭不由得脱口而出。 “嫮儿,你说什么?”蔡季甚是诧异。 桃夭自知失言,但这也是近日来,她所矛盾的地方,她低下头,缓缓道,“息侯不愿意复国,他说,息灭是大势所在,何必为此再白白让息人牺牲......” “嫮儿?”蔡季再次打断她的话,有些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息侯是什么态度他不管,但是她却不一样。 他将她紧紧看住,在丰城,他离开前,还听她说要取熊赀的性命,她的态度是如此坚定,息关告诉他,她一心复国,她对熊赀的恨己达到不可磨灭的地步,可现在呢?这才多长时间,她虽然传告的是息侯之言,她态度的犹豫,她言语的颤抖,又是为何? 是了,他明白了,那日在街上,他亲眼看见她对熊赀笑,那笑容如此真诚,便是做假,也不可以如此逼真? 蔡季的心像被鞭子狠狠抽打着。 他猛的抽出手,后退一步,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桃夭有些心虚,又有些着急,“蔡季?”她上前两步,“我去过楚军营,我见过楚军的强大,我是怕息人,蔡国再受重创。” “呵呵......”桃夭的话引来蔡季一阵低笑,“楚军的实力我再清楚不过了,丰城一败,我受尽天下嘲笑,你是说我敌不过熊赀?” “我不是这个意思。”桃夭着急。 “那你是何意?”蔡季低呼,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还是你,己经忘记了复国,你喜欢上了熊赀。” 什么? 桃夭猛的瞪大双眼。 “熊赀给你无尚的身份地位,熊赀给你无尚的宠爱,熊赀将息做为你的封邑,将楚之国宝和氏璧赠你,熊赀为你开山凿洞,为你花尽心思,所以你动摇了,是不是?你忘了你的恨,你的仇,当然失去一个息国没什么,那么,你的阿父是为何而死?颜英又是被谁所杀?这些你都忘了吗?” 蔡季的话一句句戳进她的心口,如一把刀子,将她心口的伤刺得鲜血淋漓。 她频频后退,他步步紧逼,最后将她逼靠在木架上,“你为何嫁入息国?难道不是想借息国而与楚对抗吗?你为何要着急帮息侯拿到实权,不也是为自己报仇吗?为何你要改变初衷,你告诉我,嫮儿,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他了吗?” “不!”桃夭心跳如鼓却坚决的回答,“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那是为何?”蔡季再次逼问。 桃夭咬着唇,“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她说不上来,难道要说,她认为熊赀是难得的明君,熊赀的志向深深的影响了她,她们这些人在于个人恩怨,而他却在于天下,他要天下没有战乱,他要国人能安稳生活...... 桃夭愣愣的,开不了口。 蔡季见其表情,好生失望,他摇着头,“嫮儿,你不是我所认识的嫮儿了。”他突然从腰上扯下一块玉佩,交到她手里,“这是你阿父留下的,你且好好看着,你阿父死得不明不白,他在九泉之下,可有安心?” 桃夭身子一颤,双手接过玉佩,顿时泪眼朦胧,“君父,君父......”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是了,她经历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阿父讨回公道吗?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羞愧,她自责,片刻,她的眼中又冒出仇恨的目光。 她猛的抬起头,抓住蔡季的手,“我要怎么做?” 蔡季深吸一口气,这才握上她的双手,“什么都不要做,保重自己,等我接你出去。” 桃夭重重的点点头,“好,蔡季,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如今她心思混乱,只知道蔡季是她唯一的依靠。 “再者,若在楚宫遇到什么危险,你可以去找一人,他会帮你。” “谁?” “阿邑,洗衣局的寺人。” “阿邑?”桃夭实在难以想像,阿邑身后的主子竟是蔡季?“他是你的人?” 蔡季摇摇头,“熊赀身边的人并非个个都忠心于他,大有人想至他于死地。”言毕,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桃夭听言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是他? 不过转眼又想,正是这想不到人,才能隐藏身份,不是吗? 蔡季也不避讳,“近日,我与此人达成盟约,他答应过我会护你安全,在合适的时侯也会救你出来,而我答应他的,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 桃夭一颗心还在“咚咚”直跳,国与国之间的争峰,并非只在战场之上,那些阴暗之处,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各自都有各自的目的,各自都有各自的利益。 而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桃夭还在走神,蔡季再次抚上她的脸,她的眼角为她拭去泪水,最后又动情的将她搂在怀里。 “好了,我不能呆在太久,你也快走吧。” 他亲吻一下她的秀发。 桃夭原本还有许多话要说,要问,可是蔡季己经拉着她来到了门口。 “等我。” 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又担心他的安危,“蔡季?” “嗯。” “你也要保重。” 第238章:失控 熊赀又觉桃夭情绪有些变化,这种变化不像前两日,前两日,她的逃避,带着心乱,心慌,而这次,却带着冷漠,还有恨意。 她还在恨他? 这让熊赀很伤心失落。 原来,她经过几日思考,还是打算不接受他,他所做的一切,她并不领情。 那么,他还能如何呢?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他低估了她的固执,也高看了自己的能力。 二人比以往任何时侯都还要沉默,彭仲爽也感受到这样的气氛,乖乖的闭上自己的嘴,远离二人。 这种情况,只有玉瓒明白,她见了蔡季,在这世上能影响主子心情的唯有此人,玉瓒长叹,这对主子是好是坏呢。 “把这个给王后拿去。”熊赀指向几上的美食。 赵升笑嘻嘻的搬起一盘鱼肉,呈在桃夭餐几上。 “不用。”桃夭立即拒绝,赵升一愣,若是平时,便是王后不喜欢也不会当场拒绝,近日是怎么了? 桃夭面无表情,冷冷的吃着自己的食物。 赵升尴尬,撒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夜晚,二人就寝,桃夭直言身子不适,想独眠,熊赀站在榻前,只得将她深深看住,她侧过身,以背影冷漠相对。 她不在与他多说一句话,他说什么,她尽量用最简单的字回答,或不回答。 她避着他,撞见了,也会绕道走。 他带她游玩,她称病不往。 他邀她骑马,她称病不往。 他请来医者,她拒之门外。 对她如此明显的变化,熊赀心痛不己。 可谁又知道,桃夭心里的挣扎与痛苦,己快让她喘不过气来。 阿父的玉佩回到了身边,她放在香包里,仿佛时刻的提醒着她,身边的人是谁? 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是真心,是假意,她都不能去接受,如此,她对不起阿父,对不起为她而死的颜英。 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痛,每当看到熊赀失落的神色,她的心像被针扎,她或许理解了息国灭亡的原因,理解了他的做法,但是他毒害阿父,以瓦解当初三国同盟对抗楚国的手段,是她万万不能接受。 这个人,她不能再与他相处下去,他有一种魔力,会让她丧失了自己,忘记仇恨。 桃夭呆坐在屋内,她己经一日未出门了,她不想再与他周旋了,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了。 蔡季那惊讶,失望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她。 他为她奔走,而她的心却在渐渐沉沦,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桃夭以为是玉瓒,未料是熊赀,他手里端着一碗粥。 桃夭有些不耐烦的偏过头去,随意拿起一卷竹简。 “听宫人说,你吃得很少。” 熊赀今日去视查了驻在息地的楚军,桃夭没有跟随。 桃夭应了一声,没有解释。 熊赀将粥放在几上,她也没有动,仍旧看着书。 熊赀脸上挂着担心,“先喝粥再看。” 听着他关心的话,她更觉难受,眉头紧紧拧起。 便是熊赀这般好脾气,数日来受她冷落,也是无法忍受了。 以前她无视他,他可以理解,可是明明他能感到她己经对他放下戒心,从紫金山回来,她看他的眼神带着闪烁,那日城门口,她对他一笑,那么真实与感动,晚上二人缠绵,她没有明显的拒绝,也不在僵硬,这一切都说明,她开始在接受他了,可是现在,难道是他误会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 熊赀也怒,也委屈,他突然抽掉她手里的竹简,将她扮过身来,“你到底怎么了?” 桃夭一惊,接着推他,不想与他接触,却被他紧紧抓住,他固执的要得到她的回答。 她如此折磨他,让他难受不己。 桃夭低下头,胸口起伏不定。 他紧紧锁住她,眉头也紧蹙着。 两人片刻的沉默对峙。 忽尔桃夭扬唇一笑,“我一向都是如此,不是吗?” “受不了,是吗?”桃夭嘲弄的眼神,嘲弄的语气。 “你不是很会猜测我的心吗?那么你该知道我怎么了。” 熊赀紧抿着唇。 桃夭笑道,“与一个不喜欢的在一起,你希望我怎么做?与一个仇人在一起,你奢望我怎么做?” “息人生活如常,我感激你,但我不会忘记还有无数的息人死在那场战争之中,不会忘记息国是被你所灭。” 果然,她从没有改变。 果然,她的恨一直都在。 熊赀听言,心口抽得难受,双手紧紧束着她的胳膊,抓得她生痛,但是她没叫唤出声,无惧的迎上他悲痛,伤心,失望的目光。 “你不是要得到我的心吗,我早就告诉过你,永远都不可能。”她说着残忍的话,对他,“你做了那么多,可在我看来,是无比的滑稽,你所做的一切,都改变不了,你是息国灭亡的原凶,你是杀人凶手。” 她是提醒他,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 熊赀嗖的放开她,像是被她刺痛了神经。 他瞪着双眼,是怒,是悲,是痛。 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来到这里,我只会想起以前的往事,我永完不会忘记的往事。” 与以往二人吵架不一样,不对,以前他们没怎么吵过,有时他气极了,会冷静几日,但都会先去找她求和,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并非她故意气他,而是他太在意她,在意她的一切,对她的言行举止甚为敏感,才会让他的情绪受她控制,如今将一切再次搬在台面上,二人之间的隔阂竟是还是那么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知道,他一直明白她对他的恨,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久了,竟无法去感动她。 他在她面前谈理想,谈形势,是想告诉她,息灭是大势所在。 他带她去军营,是想告诉她,楚军的强大,可以给她更好的保护。 他带她出游,送她礼物,是想让她开心。 他宠她,给她所有的一切,只因他爱她,他知道她受委屈了。 他拼命的要接近她,她拼命的将他推开。 她冷漠,她嘲笑,她对他视而不见,那怕他愿意为她付出生命,都不能换她正眼相对。 她的心为何那么坚硬?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他痛苦斥问,引来她呵呵一笑,泪水己经沿着眼角流下。 ”感动?对自己的仇人感动吗?” “我不是你的仇人,不是。”熊赀低吼,受不了她这般的眼神,受不了她这般的言语,他突然将她揉进怀里,“桃夭,不要恨我。” 他几乎带着一丝恳求,“你该明白我......” “我不明白,我不需要明白。” 她用力推开他,她不要他的碰触,她怕她会习惯,她怕她会沉沦。 她突然站起身来,因为用力过猛,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桃夭?”他起身相扶,她再次推开他。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他又急又怒。 “你什么都不要做。”桃夭朝他大喊,“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她带着哭腔,变得有点失控,“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 言毕,就要跑出去,却被熊赀及时抓住了胳膊。 “好,你要恨就恨。”他紧紧抓住她,再次发了狠,“要我不出现不可能。” “你到底想怎样?”她反问,“我不爱你,我不会爱你。” “不爱就不爱。”熊赀只觉心口在流血,连着声音都在发抖,“我知道这两日,你累了,心情难免不好,来到息地,你触景生情,所以你排斥我,明日我们就回去,回去就好了......” “不。”桃夭摇着头,泪流满面,“不会好,永远都不会好。”她挣扎着,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激动,他越对她好,她越气,越怒,越烦燥。 然而,她挣脱不掉,她低下头,狠狠咬住他的手碗,他吃痛,她嘴里瞬间充满血腥,她甚至觉得己咬下他的一块肉来,但他仍不放手。 “熊赀,别逼我,别逼我。” “我没有逼你,我从来没有逼你,我爱你......”他也失了控,满腔的情意,只想在这一时告诉她,倾巢而出。 “不......”她却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前日蔡季的句句在耳,桃夭大叫一声,晕倒在他怀里。 熊赀惊住,“来人,唤医者,唤医者!”他立即将桃夭抱上床榻。 门外早有赵升,玉瓒,叶姑侯着,在他们吵架时,几人都担心不己,却不敢进去,听了主子的话,吓得魂都没了,立即冲进屋,赵升懂医术,也只是皮毛,他一边让宫人去请医者,一边上前查看。 玉瓒与叶姑跪在一侧,玉瓒哭唤着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赵升为其把脉,熊赀紧紧拉着桃夭的另一只手。 片刻,赵升嗖的抬起头,脸上是怪异的表情,有惊,有喜,有担忧。 “怎么了?”熊赀急问。 “王后她......大王,王后这是喜脉呀......” 第239章:喜脉 桃夭醒来时,己经是第二日了,屋内没有人,她只愣愣的看着纱帐发呆,直到玉瓒进来...... 接下来,熊赀未在她面前出现,她不问,玉瓒叶姑也不提及,只是玉瓒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桃夭看在眼里,也没有开口。 一切又归于平静,她与熊赀的争吵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只呆呆的坐在窗下,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连数日无语,玉瓒想去劝,被叶姑拉住,摇了摇头。 如此,几日后,桃夭被告之回丹阳。 出发那日,她才见到熊赀,二人站在回廊上两侧,遥遥相望。 谁也没说一句话。 不过,他好像清瘦了一些,眼带青紫,桃夭面无表情,他瘦了又与她何干? 她先迈步朝他走去。 他目光紧紧放在她身上,想上前,始终是强忍住,这几日,他是怎样的心情,她能明白吗? 得知她有了孩子,他惊喜若狂,当场抱着她不放手,紧紧的,后来医者来了,再次确认,他立即赏了医者百金,不过,医者说她身子十分虚弱,胎像不稳,需静养,不可动怒,他又提心吊胆,知道她恨他,气他,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 赵升相告,妇人在怀孕之际难免会情绪激动,王后与大王争吵想必正因如此。 熊赀点点头,越想越觉得是,她并非对他没有感觉,只是她身子不好而己,他松了口气。 “怀孕之事要告诉王后吗?”赵升的话提醒了熊赀。 要告诉她吗? 他脑子里想到那夜之事。 她以为他睡着了,她“鬼鬼祟祟”的下榻,翻箱倒柜,他悄然撑起身来,见她手里拿着一只瓷瓶...... 后来,他找赵升辨认,才知其中乾坤。 原来,她不想要孩子,或者说是不想要他的孩子。 他伤心了好一阵,却也理解她,但那药如此伤身,他不能不顾,为了让她安心,他悄然将药换了。 如今有了孕,她自然会猜到原因,她又将如何呢? “先别说,等她心情好了,我再相告吧。”熊赀说得有些苦涩。 赵升安慰道,“大王勿急,妇人有了孩子是值得高兴之事,说不定王后会因此与大王和好,那毕竟也是王后的骨肉。” 熊赀点点头,“寡人也这么认为。”瞬间,他又看到了希望。 此事便瞒了下来,连彭仲爽也不知情。 这番二人相见,他见她果真平静了许多,心里高兴,却也不敢表现明显,她说,她不喜欢他对她好,她终是感到了压力。 “大王。”她来到他面前施礼。 熊赀伸手,她微微后退,他放下手,道,“准备好了吧?” “是。”桃夭低头垂眸。 熊赀道,“走吧。”他先行转身,桃夭跟在他身后,二人保持两三步的距离。 玉瓒等人见了,心里一阵叹息。 封人,息关等官吏己侯在门口,熊赀朝他们吩咐着,桃夭抬头看向息关,息关也递来一眼,息关微微颌首,桃夭垂眸回应。 该上马车了,熊赀知道她不愿意与他共乘。 “玉瓒,叶姑,你二人照顾好王后,寡人与令尹还有要事相商。” “喏。”玉瓒叶姑相应。 熊赀看了桃夭一眼,登上彭仲爽的车,彭仲爽愣住,别有意味的目光在桃夭与熊赀之间一扫,然后笑呵呵的随在熊赀身后。 桃夭松了口气。 队伍出发了,息人们站在大街两侧,挥动着手臂,向桃夭告别,桃夭挑起帘子微笑着看着他们,心里感动。 “夫人......”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老者及他的家人,桃夭下令停车,老者手里提着一个竹蓝,他的家人也都提着竹蓝,斗谷策马本想阻止,但见这人正是前些日城门口的那个农人。 农人站在车外,“这是自家种的,夫人拿去尝尝。” 竹蓝里有稻米,有腊肉,有鸡蛋。 “这......”桃夭为难,她怎能要农人的东西,他们的生活本就艰难。 “家里还有呢。”农人看出她的心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收下吧,收下吧。”一边路人齐声说道。 面对农人的热情,桃夭点点头,令宫人收下礼物,“谢谢。” 农人憨厚的笑了。 这时,又有好些息人手里拿着食物走近,要送给桃夭,桃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她一边感谢,一边拒绝,目光扫过人群,突然一个身影落入眼中。 蔡季? 他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心里突跳,不敢再耽误,怕被熊赀发现,赶紧告别众息人,队伍继续出发。 “王后的名声比大王好。” 另一辆马车上,彭仲爽调侃熊赀。 熊赀放下了车帘,不在意的哼笑了一声。 彭仲爽又轻咳了一下,“大王与王后......” 熊赀瞟他一眼,“息关这人如何?” 提起正事,彭仲爽立即正了脸色,“据臣几番观察,没有什么疑点,不过倒是利用职务,将息氏祖庙砸了个稀巴烂。” “他恨息侯无可厚非,息出私军数万几乎全命丧于息侯之手。” 彭仲爽点点头,“因此,此人大王暂可放心,灭族之恨臣是深有体会的,只是,猎场刺杀大王的那些人,臣还没有查到。” 熊赀揉了揉眉头,“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邓国,他们利用寡人伐邓的心情......勿急,虽然这次未能引出他们,他们必还会行动,权当咱们不知情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猎场之事,熊赀怎会没有想到有人嫁祸。 “是。”彭仲爽道,“臣会处处小心安排。” 片刻,“黄国国君派人前来,说是准备好一切,等侯大王驾临。” “不用了。” 彭仲爽诧异。 “不去黄国,直接回丹阳。” “大王不去黄国?” 熊赀颌首,拿起一卷竹简,没有解释却笑了笑。 彭仲爽纳闷,“大王有什么高兴之事吗?” 熊赀放下竹简,实在难以掩示喜悦,想与人分享,“王后有孕了。” ...... 从息到丹阳不远,队伍行得很慢。 而这段时间,桃夭时感不适,呕吐泛困,玉瓒怕她多想,只道旅途久了,定是累了,医者把脉也说她身子虚弱,心情焦虑而至。 她看似并没有怀疑。 这日,离丹阳不远,熊赀下令队伍休息。 这处驿站紧挨着一所农庄,庄上有良田,有农人正在劳作,记得出丹阳时,田里刚种下麦,此番回来,那麦苗己窜起很高了,绿油油的一大片,长势喜人。 桃夭沿着小路散步,斗谷帅护卫长长的跟了一串,桃夭也赖得去理。 农人们不知是王后,只道是那家贵人,都好奇的望来,有几个小儿,跟在她身边一路行走,斗谷赶走小儿,一会儿小儿又跑过来,桃夭阻止斗谷,小儿胆子更大了,又笑又唱。 桃夭看着他们纯真的笑容,当真开心。 突然,一个小儿摔了一跤,正好在桃夭脚下。 小儿憋着嘴要哭,桃夭将他扶起,“痛了?” 小儿只有三,四岁,还流着鼻涕,小儿愣愣的,忘了哭,桃夭拿出丝帕为他擦脸上的污垢,小儿列嘴而笑。 “不痛。”小儿脆生生的回答,又有些害羞。 桃夭摸摸她的头,指了指身后的驿站,“我住在那里,可愿随我一起?我给你好吃的。” 小儿双眼发光,朝身后看去,身后还有几个大的小孩。 桃夭也看向他们,“你们都可以去。” 孩子们拍手欢呼。 桃夭也笑,令斗谷去向他们父母打声招呼,便直接拉着小儿的手走回驿站。 熊赀见她带一群孩子回来,愣在当场。 桃夭未理他,将孩子们安排在驿站大厅,令宫人去拿吃食,片刻那些糕点一一端上,小儿们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一时不敢下手,面面相觑,直到桃夭拿起一块,喂进一人的嘴里,他们这才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彭仲爽笼着袖子站在熊赀身边,“大王,谁说王后不喜孩子?大王打算什么时侯告诉她,这可瞒不住的。” 熊赀沉思,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别抢,还有。” “我可以拿回家给阿母食吗?” “当然可以。” “我要给我阿父。” “好。” “还有我的阿兄。” 桃夭对小儿们点头,笑道,“这些都送给你们。 小儿不怕生了,叽叽喳喳,“夫人真好。” “夫人真好看。” “夫人是天上的仙子。” “夫人万岁。” ...... 听着孩子们的话,桃夭笑得很开心,熊赀见她脸上的笑容,心里又柔软得跟什么似的,他突然好想告诉她一切,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一定喜欢,一定会。 桃夭亲自送孩子们出驿店,孩子们将她围住,采来最美的鲜花献给她,表达自己最纯真的爱。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路跳一路唱,桃夭感叹,也只有这些朴实的孩子才那么无忧无虑,不知争斗,没有烦恼。 “喜欢他们?” 桃夭听言回过身,才知熊赀站在身后。 这一月来,二人虽天天见面,却没怎么说上话,桃夭摸了摸身上的玉佩,只有靠此物,才能让她清醒。 她敛起笑容,从他身边越过。 他唤住她,突然问来。 “若你有了孩子会如何?” 第240章:残忍 桃夭身子一颤,没有回头,“我不喜欢孩子。” 她进了屋,关了门,一夜未在出现。 次日,她起得很早,玉瓒还熟睡,她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 整个驿站一片安静,她居住在二楼,天还未全亮,回廊的烛火早熄灭了,楼道里一片灰暗。 桃夭站在楼道口,看着楼下的大门己然半开,想必是驿站的官史早起巡逻了。 她站了良久,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她低下头,看着脚下有些狭窄的木梯,她迈开一小步,又嗖的收了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再迈开一步,她下了一道阶梯,她一只手紧紧抓住栏杆。 她闭上眼睛正要放开双手时,一只有力的胳膊紧紧拉住了她。 她猛的睁开双眼。 “这么早就起来了?” 熊赀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 她嚅嚅唇,只觉心跳如鼓。 她侧身开他,他朝她笑了笑,“这里很暗,我扶你下楼吧。” “不用。”她甩开他的手,轻步下了楼。 天边有一道红光,天快亮了,暖暖的春风吹来,扬起她的长发,她漫步在草地上,熊赀跟在她身后。 这里有一处小溪,涓涓细流,小溪旁有一棵桃树,正值花开盛艳时分,桃夭就着树下一块大石坐着。 熊赀也在不远外站定,陪着她一起看向天空朝霞。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小溪,桃树,朝霞,暖风,一切那么美好。 一道晨光终于洒下。 桃夭拿出香包里的竹鸟,对着阳光看起来,竹鸟栩栩如生,如要展翅高飞。 熊赀只觉心口一紧,忽尔嘴角挂上了笑容。 桃夭,虽然你忘记了过去,但在你内心深处,一直都有我的存在。 熊赀甚至感动得眼中含泪。 他缓缓朝她走去。 “哟,你小心些。” “你干嘛跟着我?” “不担心你吗?肚子这么大,还出来打水。” 突然有声音传来,二人都寻声望去,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对夫妇,妻子挺着大肚子,手里提着一个木桶,被丈夫夺去。 那丈夫虽然在责备妻子,但言语之间无不透着溺爱。 丈夫打了一桶水回来,妻子要去帮忙,被丈夫制止,“一边去。” 妻子嘟着嘴,显然“生气”了,站着不走,丈夫又转过身,无奈的牵起妻子的手,妻子这才展开笑容。 “哎呦。”妻子突然叫了一声。 丈夫连忙放下木桶惊问,“怎么了?” “他赐我。” “谁?” “傻子,当然是你儿子......” 丈夫憨憨一笑,摸着妻子的肚子,被妻子笑着拍开。 “我喜欢女儿,像你。” “不,我喜欢儿子,像你。” 夫妻二人开始“争执”,丈夫哄道,“好好,儿子,儿子。” “不管是儿子是女儿,都是我的命。”妻子道,“等出生以后,你可不许欺负他。” 丈夫又嘻嘻一笑,牵起妻子的手离开...... 这一幕如此温馨,看着桃夭与熊赀都是一怔。 简简单单的生活,简简单单的爱,是二人都向往却又那么不可得的。 熊赀从小所处的环境,学习,争斗,战征,权谋,便是父母的爱都不如普通人那般单纯,夫妻之间......他一时想到太子妃,他与她相近如宾,他与她相处时间极少,先王年迈,他常年征战在外,但他还是以为这一生,就与她相携到老了,但事世难料,她生产时,他在外征战,她产子而殁,待他赶回来时,连孩子也没有保住......熊赀闭了闭眼,他与她从没有这温馨的时刻,不是他不渴望,而是他渴望不得。 熊赀的目光再次落在桃夭身上,那么,他与桃夭之间,真的就那么难吗? 而此刻的桃夭自然也是心情复杂,她目送着夫妻二人离开,望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不管是儿是女,都是我的命。 我的命。 我的命。 桃夭只觉胸口堵得慌,似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抓着领口,突然就哭了起来。 熊赀大吃一惊,立即大步来到她面前,“桃夭?”他蹲下身,握住她的双肩,“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桃夭捂着嘴,哭得失声。 “桃夭,桃夭......” 熊赀一颗心都己碎了,将她紧紧搂住。 也不知哭了好久,桃夭抬起头,双眼己经红肿,熊赀心疼的为她拭泪,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嘶哑道,“若要我留下孩子,你必须放了息侯。” 熊赀惊住。 “你......你知道了?” 桃夭目光凌厉,是的,她知道了,她早知道了,那日医者来时,她己经醒了,她听见了医者的话,她睡了很久,她想了很久。 “是。”她重重道,“我不要这个孩子......” 熊赀身子一僵。 “你说什么?” “适才我便要摔下楼梯,我不要这个孩子,但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用他来交换息侯的自由,当然,你可以拒绝。” 熊赀听了她的话,心如刀割。 她拿他们的孩子来做交易,她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熊赀猛的放开她,后退两步。 桃夭只将他看住,嘴角却露出笑容,嘲弄,诡异。 “怎么,你不愿意吗?还是你觉得我的心肠太坏太狠?不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没有资格指责我,因为比起你来,我还差得远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也是你的孩子。” 熊赀的话也深深刺痛了她,她抓住领口,绝不服软,“我没当他是我的孩子,你不愿意是吧,好,那你永远等不到他出生的那一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熊赀大吼一声,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红了眼,颤抖着嘴唇。 “我也学你,你不也是这么逼我投降的吗?” 熊赀眼中带着痛苦,深深的痛苦。 “这不是你,桃夭,你可以恨我,但不能恨孩子。” 桃夭呵呵一笑,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我恨这个孩子,我从没有想过为你生孩子,是你换了我的药。”她想了几日,只有他才会这样,原来他早己发现了。 “你真卑鄙,你以为有了孩子就可以困住我了吗?” 熊赀摇着头,“你可知,那样的药对你身子有多大伤害,你不仅会中毒,还有可能无法有孕......” “我当然知道,可我宁愿如此,若是你,会要一个仇人之子吗?” 桃夭的话句句残忍,刺得他鲜血淋漓, 两人这般对视着,仿佛又到了那日,她用最恶毒的话来刺伤他,不,比那日更甚。 她恨他,也恨他的孩子,那怕也是她的孩子。 是什么让她突然变得如此? 熊赀是失望,又是愤怒。 是他错了吗?他娶她,他想尽办法,是他错了吗? 是他一厢情愿,不管他怎么努力,却无法让她接受。 是他把一切想得那么美好,当初是那么信心百倍,只要对她好,她定会感动。 可是却得到她加倍的恨意,折磨着他,也折磨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 “如何?这个交易如何?” 桃夭看着他神色恍然,看着他痛苦,心里己是麻木一片,她强打起精神,只为这最后谈判。 熊赀回过神,目光在她脸上收索,试图找到她,那怕只有一丝丝的心软,可惜,他失败了。 “好。”他缓缓放下双手,心凉了一片,“我答应你。” 桃夭笑了,他却转过身,朝驿站走去,先是缓缓的,然后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桃夭从大石上滑了下来,环抱着身子,仍止不住的颤抖着。 第241章:失望 队伍回到了丹阳,熊赀在朝上宣布解除息侯之禁,满朝哗然,待大家还来不及反对,熊赀又宣布王后有孕。 文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彭仲爽帅先出例恭贺,接着众臣一一出例高呼,“恭喜大王。” 公子元跪拜于地,双手紧了紧。 后宫。 武后忧大于喜,众姬除了邓姬反应强烈之外,虽各有心思,都不露声色,她们齐齐来到椒香殿道喜,桃夭却也“高兴”,好心款待。 “听医者说王后有两月身孕,定是在出巡路上有的,如此,这出巡呀就是一件好事,众姐妹可是羡慕得不行呢。” 唐姬抿嘴笑道,“谁不知道以前大王出巡从不带后妃,就连随姐姐也不带。”唐姬瞟了随姬一眼,“王后在大王心里的地位当真无人能比,不仅出巡带着王后,听说那和氏璧大王也送给了王后。” 随姬知她有意挑拨,却是淡笑不语。 桃夭何尝没听出此话之意,笑道,“出行在外,实在艰苦,多几位姐妹照顾大王确是好事,以后我会向大王提及,至于和氏璧,若唐姬喜欢,我可向大王禀,转赠于你如何?” 唐姬本是随便一说,料想王后回得一本正经,脸色一窒,赶紧道,“王后有心了,妾只是随便说说,听说随姐姐最喜玉石是吧?” 唐姬直接问向随姬,随姬暗叹一声,只得回答,“和氏璧是楚国一宝,只有王后之身份才配拥有,妾从未妄想。” 唐姬不乐意的瘪瘪嘴,又看了一旁不着声的聃氏,“咦,怎么邓姬未来?王后有孕,这可是大事,如此,邓姬是没将王后放在眼里了。” 众姬听言皆莫不作声,唐姬未得到大家回应,有些无趣,这时才有些想念黄姬,若黄姬还在,定会接上她的话,少了一个斗嘴的人,这宫里是越来越冷清了。 桃夭并未将唐姬放在眼里,她看向低头垂眸的随姬,笑道,“因我身子不便,无法再主持后宫,以后后宫之事,便由随姬代为处理。” 众人颇感意外,随姬更是诧异,她抬起头来,看着桃夭,正要拒绝,桃夭又道,“此事我己和大王商量过,大王也同意了。” “哟,如此可要恭喜随姐姐了。”唐姬又在一旁插嘴,“以后宫中之事是否都要向随姐姐禀报?” “正是。”桃夭回答,“希望诸位姐妹认真协助随姬处理好宫中之事,勿让大王分心。” “喏。”众姬齐答。 接下来,众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桃夭方让大家散了,独留随姬交待了一番宫中事务,又拿出章册交到她的手里...... 出了椒香殿,绿衣心里倒是高兴,“以前主子总是回避后宫之事,这下好了,看谁还敢给主子颜色看。” 随姬一句无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主子怎么了?”绿衣询问。 随姬停下脚步,“去仪元殿。” 然而当她们来到仪元殿外,随姬又犹豫不前,绿衣更加好奇,“大王该是下朝了,主子为何不入?” 随姬叹了声气,“回吧。” 她想,这个时侯他该不需要打扰。 熊赀自回宫以后,一次未在椒香殿留宿,也极少去看她,只吩咐宫人将好东西往椒香殿里送。 众人皆无凝,一来国中又有战事发生,熊赀忙于国事,二来王后有孕,不适再侍寝了。 先说那朝中之事。 楚之南方有百越族作乱,那里皆是密林沼泽,地理位置十分险要,熊赀与众大臣商议着是否出兵,如何出兵,如何平乱。 公子从连续上书两道,要求前往,熊赀置之不理。 公子从找到桃夭,一为看望,二为让桃夭代之求情。 他只盯着桃夭的肚子,“当真有孕了?” 桃夭白他一眼。 “怎么没见长大?” 玉瓒噗嗤一笑,“公子再过一月来,公主的肚子准大起来。” 公子从嘿嘿一笑,百无聊奈的托着下巴,“桃夭,你说王兄会让我随军吗?” 桃夭并不奇怪他的想法,“不会。” “为何?” 桃夭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让他自己领会,那一次随军,他不是闯祸, “你们都这么瞧不上我?”公子从不服,“王兄是,鹿鸢是,你也是。”提及鹿鸢公子从有点咬牙切齿,“该死的女人,也不知给我写封信来。” “你与她没有关系了,她为什么要给你写信?” “谁说没有关系?”公子从大声辩道,桃夭挑眉看他,他嘴硬“我要让她的后悔,离开了我,是她的损失,等我立了战功,看她能怎么说。” “如此,你上战场,是为了向她证明自己?” “不错。”公子从道,“她回来求我,我也绝不会理她。” 桃夭听言冷笑一声,“你觉得她会回来求你吗?” “我......”公子从不由得想到,她离开时,那绝情的神色,一时烦燥的挠挠头,“你们女人就是烦,到底要让我们怎么做?” 桃夭一怔,这话......她想到了熊赀,“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做?” “其实,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除非......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嗯?”公子从见她喃喃自语,“桃夭,你在说什么?” 桃夭回过神来,神色悲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一时无语。 桃夭才没管楚是否要对百越出兵,她关心息侯是否解禁,然而,得到的消息是,息侯不愿离开。 她震惊不己,只道是熊赀做了手脚,于是气极败坏的去仪元殿。 但听一阵笑声传来。 是婷儿的声音,还有熊赀的。 桃夭步子一顿,寻声望去,一处小花院内,婷儿正在投壶,熊赀蹲在她面前,手把手的教,随姬坐在亭子里面带笑容,看着父女二人,好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每当投进一次,婷儿拍手大笑,熊赀也是笑声爽朗。 桃夭不知该进该退,愣在当场。 然而,熊赀发现了她,笑声嘎然而止。 “君父?”婷儿还拿着一只竹箭,却见父亲站直了身姿,随姬瞧见了桃夭,走出了亭子。 桃夭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见过大王。” 随姬向桃夭施礼,“见过王后。” 几人相对而立。 “何事?”熊赀言语平淡。 桃夭垂下双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妾先告退了。”随姬再施一礼而退,牵着婷儿的手,婷儿有些不愿意,嘟着嘴,“君父,婷儿可以再来找你吗?” 熊赀笑着点头,婷儿这才露出笑容。 “我是否打扰了你们?”待随姬走远,桃夭嘴角一勾。 “无防。”熊赀看她一眼,转身进了亭子,桃夭深吸一口气,见他拿起宫人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她走到他面前。 “息侯是不愿离开,还是你不许他离开?” 她直言道,自二人将话挑明之后,桃夭也不想与他周旋了,熊赀放下酒樽,只将她看住,没有回答。 桃夭眉头一皱,“大王,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熊赀垂下双眸,忽尔一笑。 桃夭不明白。 “你怒气冲冲而来,就是为了此事?” 桃夭微扬着头,目光凌厉的瞪着他。 他上前两步,来到她面前,她赶紧一退,他不可闻的又低声笑了笑,过了片刻才说道。 “桃夭,你很让我失望......你的脑子里除了恨,就没有别的了吗?” 桃夭紧紧咬着唇。 “你想知道答案,大可以去问他。” 熊赀也怒,丢下这一句,便大步从她身边错身离开。 第242章:醉酒 半夜,随姬被赵升请来仪元殿,当她踏进寝室,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动弹不得。 四周全是酒坛,浓浓的酒气迎面扑来,轻柔的纱帐扬起但见熊赀靠坐在书架下,垂着头,一手还晃摇着一只酒壶。 “大王?”她飞奔到他面前,心疼不己。 怎么会这样? 一向自律的楚王为何变成这样? 怪不得赵升这么晚了还来请她,让她劝劝大王,她猜到熊赀心情不好,却不知竟是这样的情景。 屋子里很暗,熊赀不许点灯,只有一只烛火摇曳着。 随姬去扶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口词不清,“念云......是你呀......” “大王怎么喝这么多?” 熊赀呵呵一笑,“让你看笑话了。” 随姬摇摇头,再扶他,他却推开她,持起酒壶,又喝了一口,“平时不敢贪杯,今日了却一桩心事。” “大王不能再喝了,伤身子......” “都说一醉解千愁,寡人想试试。”言毕,又喝一口。 随姬只觉心如刀割,这还是她所认识的熊赀吗?以往,他有心烦之事,也会很好的处理自己的情绪,如今是为了谁?王后吗? 白日一见便知他们有事,不,是在二人回宫之后,她己然发现,出巡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后主动交权,他不阻止。 王后有孕,而他极少踏入椒香殿,这不咐合他的性子,是国事忙吗?当然不是,只有她知道,王后在他心里的位置,他是在避开王后。 王后呀王后,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为你如此? 随姬又怒又悲,突然抢过熊赀手里的酒坛,“既然大王要喝,那么妾陪你一起。” 她扬起头喝了两口,因喝得急,又咳了出来,引来熊赀一笑,“明明不善长,偏要来迎合寡人。” 随姬脱口而出,“明明有人不顾大王,大王不也迎合她?” 言毕才知失误,熊赀也是一怔,瞬间屋内一片安静,冰到极点。 随姬一颗心突突直跳,她从来没有这么大胆与他说过话,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言行举止都要经过推敲,她把他当成夫,可他也是君。 然而,随姬豁出去了,她不想再躲在他身后,她不想在他眼里与众姬一样,她也希望他能真正注意到她,她要走进他心里去。 看他痛苦,她比谁都难受,他如此这般执着,她觉得不值。 “大王,虽然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王这是何苦呢?” 若是以往,他又要指责她揣测他的心思,然而这次没有,他低下头,自嘲一笑,“你果真是来看寡人笑话的。” “不!”随姬动情的将他拥住,“妾是来向大王分忧的......” * 随姬在仪元殿侍寝,令大王误了早朝。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那怕大王大婚那阵。 “如此说来,还是随姬更受大王宠爱。” “那可不是,随姬有长公主。” “我却不这么认为,如今王后有孕,生下孩子来不是嫡公子,就是嫡长女,身份才贵族。” “身份尊贵又如何,还看母妃的本事,依我看王后也就长得好看而己,还整日冷着一张脸,那有随姬随和。” “估计是大王见了也不喜爱......” “你不要命了。” “嘘,别说了,咱们走吧。” 几个宫人在一旁说话,却不知被拐角处的桃夭听见,玉瓒气愤,欲上前抓住她们,被桃夭拦住,“走吧。” “公主,她们太无礼了,竟敢背地里编排公主。” “她们说得没有错。”桃夭淡淡说道。 “公主?” 叶姑拉了拉玉瓒的手,阻止她再说。 “王后,这些话不用放在心上。” 桃夭冷笑一声,“我为何要放在心上。”她转过身来看了看二人,“昨日大王允我去汝水,再不走,我怕他返悔了。”言毕大步朝宫外走去。 却在宫门口遇上斗谷。 桃夭脸色一变,他要变挂?却听斗谷说道,“大王让属下护送王后。” 桃夭一时怔住。 带着莫明心烦的心情,桃夭登上了马车。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让她心里一阵纠紧。 马车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原本有一处书架被抽出,显得马车更宽敞起来,便是她躺下也不会显得拥挤,几上堆放了许多瓜果与热浆。 “这......公主,这不是玉瓒做的。” “回王后,是大王让属下做的。”斗谷摸摸头,“大王说,如此王后坐着也不会感到难受。” 桃夭轻应一声,钻进了车厢。 车轮轱辘,马车驶出了楚宫。 熊赀站在城楼上,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赵升侯在一旁,看着主子孤寂的身影,心里难受,那丫头执着于仇恨,主子何尝不是执着于那丫头呢。 为了那丫头,主子费尽心思,为何就不能得到一点点回应? 那丫头心狠呀。 她己经不是以前的桃夭呀,而主子还把她当成以前的桃夭,孰不知,人是会变,人是会长大,主子身边明明有那么多爱慕他的后妃,为何主子就不在她们身上花花心思呢? 就说那随姬,当真是解忧语,最重要的是,她对主子一心一意,没有那份功利心,没有那份贪慕虚荣,己是很难得了,主子也不讨厌,为什么就不能代替那丫头呢? 赵升摇摇头,这时阿喜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一番,赵升上前禀报道,“大王,公子从......又来了。” 熊赀转过身来,“罢,他要请战,寡人就成全他。”言毕大步朝楼下走去。 * 桃夭到了汝水,一下马车,便听一阵琴声传来,悠扬,平静,如溪水缓缓而流,如微风拂过树梢。 使桃夭急燥的心升出一丝诧异。 她轻轻推开木门,便见院中树下,息侯正焚香抚琴,他垂首闭眼,神色陶醉,显然人琴和一。 桃夭轻轻走近,司宫端着煮好的茶水出来,见桃夭一行大吃一惊,“夫人?” 琴声嘎然而止。 息侯抬起头来。 二人便这般对视着,各自心情复杂不己。 ...... 屋内,二人相对而坐,又是沉默片刻,桃夭帅先说道,“看样子,真是你自己不想离开了。” 息侯垂着眸。 桃夭看着他这神色,突然感到一丝好笑,他的平静,他的平淡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与愚蠢。 “为何?”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责备。 息侯眼中是无奈,“夫人觉得我又能去那里呢?” 第243章:放弃 “自然是回息。”桃夭当真有些怒了,“君上难道忘了,那是君上之地,那里还有君上的子民,等着君上回去。” “寡人之地,寡人之民?”息侯自嘲的笑了笑,“我回去还能做什么?起兵反楚吗,这难道不是给息人带来危难?” 桃夭愣住,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了,并且一直萦绕在她的脑子里。 息人己然安居乐业,难道当真要打破这一切? 而她的初衷又是什么?复国,复仇? “若真要为子民着想,我实在不愿意让他们再次陷入战乱之中,所谓的复国无非是利益的追逐罢了。” 息侯的话深深的刻在是桃夭的心口上。 利益的追逐,仅是利益的追逐吗? 不,不是,桃夭紧紧握住手,那又是什么?是不甘心,是不愿意投降于楚,若灭息的不是楚,是蔡,是陈,是任何一个国家,她还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息是她付出了诸多的心血,息是她的依靠,那么,她又真正为息着想过,为息人着想过? 不,她不是为了利益,她不是为了自己。 桃夭拼命的说服自己,这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的,她的内心深处,是为了息?还是想靠着息来达到自己复仇的目的? 息人的安居乐业,楚军的强大,熊赀的雄心壮志......桃夭脸色嗖的苍白。 息侯看出她的不妥,“夫人?你怎么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只觉她双手在颤抖。 “夫人,放弃吧,不要因为我而为难了自己。” 桃夭瞬间红了双眼,她紧紧咬着唇,“君上,你甘心吗?你甘心吗?” 息侯也红了眼,哽咽道,“我不甘心,但我无可奈何,我不甘心的不是息国灭了,而是我自己的愚昧,还有息国先君的愚昧,是我们不思进取,是我的自大,而亡了息国,夫人你知道吗?在这世间四处都是争斗,息国斗败了,就得接受这样的结果,再做无谓的牺牲,只会赔上更多息人的性命,我己然对不起先祖,不能再对不起国民。” 桃夭听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心口纠得痛,她落下泪来,是了,连息侯都不再坚持,她还坚持着什么? 坚持着让息人为她买命?坚持着自己的复仇,以牺牲息人为代价? 不,她不能这么做呀。 桃夭瘫坐在席位上,双手捂住脸,无声抽泣,息侯慌乱来到她面前,轻轻搂上她的肩,如兄长一般,心中满是悔恨。 “夫人,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不过,这次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过了好一会儿,桃夭深知再劝己无多大用处,并且,在她内心深处,何尝没有动摇过,从何时开始呢?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是巡视楚营,看到了楚军的强大?是那两个楚卒夜里的谈话? 是熊赀拼死相救?是亲眼看见息人安居乐业......每一次无不让她动摇了复国的决心,然而,“便是不想复国,那么离开这里不好吗?” “我无处可去。” “天下之大,隐姓埋名即可。” 息侯摇摇头,“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终是息氏罪人。”他拉起桃夭的手,“夫人,有一事,我必须告诉你。” 桃夭抬起朦胧的双眼,大脑是一片空白,眼里是一片茫然,若是不复国,那么她还有存在的意义吗?她存在的理由又是什么?犹如一人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着,可一当这个理想破灭,这人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我......”息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这是他对不起她的地方,她一心为他,到现在还为他着想,他应当在她面前忏悔,诉说自己的罪行。 “一直以来,我身子有疾......夫人可知是什么顽疾吗?” 桃夭回过神下意识的摇摇头。 “我不能有子嗣。” 桃夭一惊,不过,她好像明白了一点,惊讶的是为何他与她说这些。 息侯低下了头,“在我十五岁及冠之际,查出此疾,先君秘请名医为我医治,然而效果不佳,先君本想另立储君,但是,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忍心君位旁落。”息侯又是自嘲一笑,“若那时便由息出为君,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顿了顿,“先君还是让我登上了君位,知道此事者,只有我的阿姐长公主,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长公主送我两个御妾,其实,我从来没有宠幸过她们......后来,小玉来到我身边,我们是真心喜欢,她也不嫌弃我,就当我们要私离时,小玉突然跳井而死,我知道,是息出逼死了她......后来,你来了,我怀疑你,提防着你,我怕你是息出的人,我不敢相信你,我怕你知道我的秘密,那对我来说是至命之伤。” “我让御妾在你面前提及小玉,让你认为,我不与你......同房是因为放不下小玉......后来拖不下去,那夜,我在你酒里下了药。” 桃夭听言依稀记得那夜之事,心里还是免不了一个咯噔。 “我让司宫找来一个护卫......”息侯满脸愧疚自责,“我想过了那晚,我便安全了,幸得,幸得那夜莒姬去逝......”息侯说不下去了,这么荒唐之事,是他做出来的呀,“之后一次,我也想着有子嗣,我想把你留住,让你安心助我,那怕有了孩子并非我出,又因你的祖母去逝而打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惊鄂的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她嗖的抽回了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夫人,是我不对......你看我是如此自私自利,我完全没有顾及你的声誉,这样的我,不值得你为我冒险,不值得你为我挂念......” 息侯嘤嘤而泣。 桃夭只是紧紧的看着他,看着他,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么一幕,她曾经的夫君,曾让另外的男子来羞辱她,她的夫君曾有如此肮脏的举止。 每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桃夭突然想笑,真的想笑。 她确也笑了,笑得讽刺,笑得绝望...... 从汝水回来,桃夭一直默默无言,她觉得很累,很累,回到椒香殿便躺在榻上,睡了个晕天黑暗。 她不知道熊赀着急的来看了她,她不知道医者来为她把了脉,直到第三日,她才醒来。 醒来之后又该如何呢?她所坚持的信念,被击得粉碎,一直以来,她活下去的支撑没有了,她如行尸走肉,空洞的活着。 她开始迅速憔悴,玉瓒看在眼里,悄悄哭了无数次,她己然猜到了主子的决定,主子放弃了复国,等于主子复仇无望,她要怎么劝主子呢? 她不敢说让主子安心生下孩子,她不敢说,让主子接受这个身份,她不敢说,其实熊赀对她很好...... 她了解主子是多么执着固执的人,其实在这乱世,主子一介女子又能做什么呢?主子再这么折腾下去,终会有崩溃的一日,她不希望那些仇恨害了主子,可她该怎么办呢? 她只说,不是还有蔡侯吗?主子不要再背负这么多,一切交给蔡侯吧。 蔡季或许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 第244章:惩罚 玉瓒自做主张的找来了阿邑,让他侯在外面。 玉瓒来到榻前,“公主,阿邑来了。” “阿邑?”桃夭疲惫的睁开双眼,“那个阿邑?” 玉瓒流着泪,“公主忘了,公主不是说他是蔡侯安排的人吗?公主想见见吗?公主这个样子,奴婢好担心,公主有什么话要告诉蔡侯让阿邑传个信吧。” 蔡季?提到他,桃夭心里好生难过,但眼神仿佛有了些生机,她挣扎着起身,玉瓒为她穿上衣衫,梳好发髻,在她脸上涂了些粉,使她看上去没那么苍白。 “让他进来。” 玉瓒退了出去,桃夭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的自己,抚上脸颊,她才二十,怎么觉得自己己经老了。 从十五岁及笄,五年时间,她经历了什么?父薨,爱离,逼嫁,国灭,委身,复国不成,复仇无期...... 如果她不那么执着,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选择不同的路,就是一段不同的人生。 终是高估了自己,想按着自己的意愿去活,然而,那么艰难,那么辛苦。 是她错了. 她只是一个妇人,一个生在战乱时分的妇人。 她该向命运低头,她不该那么自不量力...... “公主,阿邑来了。” 桃夭回过神来,透过铜镜但见一寺人低头垂眸的站在纱帐外。 她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见过王后。” 桃夭将他打量一番,又朝玉瓒示意一眼,玉瓒退出守在门口。 “你是公子章的人?”桃夭问。 阿邑微微抬头,“是。” 桃夭深吸一口气,怎么不诧异呢?当蔡季告诉她时,她震惊不己,公子章,熊章,熊赀的堂兄,却原来是那别有用心之人。 是他,曾在申国助她离开,想借此引发陈,息反楚,未料他高估了自己,陈,息岂能因她而与楚为敌,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 是他,曾向蔡季告秘,熊赀攻息的路线,要置熊赀于死地,未料熊赀反败为胜。 也是他,曾在行宫要刺杀她,阻止她入宫,蔡季说,他是为了讨好武后。 之后他又在楚宫相助,提醒邓姬欲加害于她,那时,他又与蔡季有了同盟。 他“帮”她,是想推翻熊赀。 他害她,也是想推翻熊赀。 蔡季说他们有共同的目的。 熊章,这个与熊赀,武王本有着深仇大恨之人,当真隐藏得甚好,甚深。 连楚武王都被瞒在鼓里。 熊章本与武王有杀父之仇呀,瞧,如熊章这般才是做大事者,她这点道行算得了什么。 只是蔡季让她不要介意,熊章曾加害过她,如此轻描淡写...... 她不介意,她真的不介意,敌人可以成为盟友,盟友可以成为敌人。 这才是谋略吧,她一个妇人当真什么也不懂了。 “王后......”阿邑只将她看住,却见她什么话也不说,不由得诧异。 桃夭回过神,“你告诉他,我要离开楚宫,越快越好。” 他?是谁?蔡季还是熊章?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相信蔡季,所以也该相信熊章吧,至少现在是。 阿邑点了点头,以为她还要说什么,但见她又安静的坐着,于是阿邑退出了椒香殿。 离开,她现在只想离开。 * 朝上,熊赀决定对百越出兵平乱,令鬻拳为主帅,领五万楚军前往云梦泽一带,公子从随兵出征。 祭祀台上,熊赀训示三军,楚军威武,气势高涨。 一个月后便有捷报传来,振奋人心。 熊赀忙于国事,后宫,随姬着手一切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令众人无不佩服,随姬贤慧的名声由此传播开来。 “王后又如何,怀了子嗣又如何?还不如随姬。” “王后待宠而骄,没瞧着,大王很少去椒香殿了。” “随姬聪明,王后不能侍寝,随姬便找准时机。” 宫中从不缺少流言,桃夭与随姬一样,皆不去理会这些,聪明人有聪明的生存之道。 偏有愚蠢之人。 邓姬问芷兰,椒香殿可有什么动静,芷兰摇摇头。 “难道她没有听到这些话?” 原来,这些流言皆是邓姬让芷兰传播出去的,目的自然是让这二人,她最恨的女子互斗。 如今她们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被熊赀弃在华音殿,又被武后派来的人看管着,当如冷宫一般。 邓姬心中不甘,王后中毒明明不关她的事,为什么武后不理,大王不顾了。 邓姬走在院子里,心情无比烦燥。 虽然她还是夫人,她的位份仅在王后之下,她仍有尊贵的身份,但是她能感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宫人的敷衍,众妃私下的嘲笑,她不是不知。 邓姬默不着声,身后跟着芷兰也不敢出言。 远远的便见聃氏走了过来,一见她便气得恨恨的,“贱人。” 她好以整暇的坐在亭子里,等着聃氏上前请安。 然而聃氏却择另一条道离开。 邓姬一怒,吩咐芷兰,“去将聃氏叫来。” 芷兰明白主子心思,虎假虎威的朝聃氏走去。 “聃氏,怎么见了邓姬也不上前行礼吗?” 聃氏一惊,这才朝邓姬看去。 聃氏跟着芷兰来到邓姬面前,“妾见过邓姬。” 邓姬冷哼一声,“攀上高枝,当真不将他人放在眼里了。” 聃氏曲着身,邓姬未让她起来,她自是不敢,采微等人也跪在一旁。 “妾不敢,妾没见邓姬在此,妾向邓姬请罪。”聃氏喏喏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邓姬呵呵一笑,“你也知罪了,芷兰撑嘴。” “邓姬不可。”一旁的姑姑立即阻止道。 邓姬怒笑道,“怎么,我处置一个媵女,姑姑也要管吗?” 姑姑皱着眉,“武后吩咐过,让主子近日不可再生事了。” “生事?”邓姬冷哼一声,心中更是恼怒,却不能对武后的人如何,“我知道分寸,你就别管了。”言毕不恼烦的朝芷兰递去一眼。 芷兰因主子受冷落,平时嚣张贯的她,在那些宫人面前也受到排斥,憋了一肚子的火,主仆二人日子过得不好,都得找事来发泄一通。 芷兰十分乐意,于是上前两步,伸手朝聃氏扇去。 聃氏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主子?”采微立即上前扶起聃氏,怒视着芷兰,聃氏紧紧抓住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在意。 芷兰得意一笑,“怎么,还敢瞪我?”言毕,又给了采微一个巴掌。 聃氏见此,立即将采微护在身后,对邓姬言道,“是妾错了,不管采微的事,只因妾急着赶路,没有瞧见邓姬在此,失了礼数。” “急着赶路?”邓姬朝她另外两个宫人看去,那两个宫人手里端着食盒,瑟瑟发抖。 “原来是给王后送吃的?”邓姬嗤之以鼻,“听闻你上次侍寝是王后安排的,聃氏我当真是小瞧了你。” 聃氏一张脸非红,“不......不是给王后送的,是给武后送的。” “武后?”邓姬一怔。 “武后这些日身子不好,吩附妾做了一些开胃之食。” 武后身子不好?邓姬瞟了一眼姑姑,“武后有疾,为何不告诉我?” 姑姑垂首道,“也不是什么大病,武后说不用告之。” 邓姬嗖的起身,她怎么没有感觉,武后对她的疏离,对她的敷衍,她几次去栖鸾殿,武后都避之不见,说要静养,然而却许这个低贱之人前往。 难不成......武后要弃了她? 邓姬又惊又怒,武后是她的嫡亲姨母呀。 这个贱人算什么东西,她得不到大王亲睐,难道贱人就可以吗? 是了,她不是己经上了大王的榻吗? 邓姬怒不可遏,冲过去就给聃氏一个巴掌,她大吼道,“小看你了,小看你了......来人,聃氏对我不无礼,给我鞭责二十。” 什么? 众人愣住。 姑姑大惊,赶紧上前拦住邓姬,“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邓姬将她一推,“怎么?怕我打死她,武后便没了这颗棋子?就这样的人,也配入武后的眼?” 姑姑苦口婆心,“主子,要施刑也只有王后武后才能呀......” “放肆,邓国的媵女就是我的奴婢,我连自己的奴婢也不能处置吗?来人,还愣着做甚?” 芷兰听从邓姬吩咐,立即让宫人取来刑具,聃氏被两宫人按住,芷兰亲自持鞭。 顿时,一阵惨叫声响起。 采微要上前护主,被另外宫人阻止不能动弹,只得泣道,“奴愿代主子受罚,奴愿代主子受罚。” 然而,谁也没有理会她。 聃氏身子柔弱,这番却是紧紧咬着唇,没有求饶一声,她越是如此,邓姬越是气恼,“最看不惯她这幅假惺惺的模样......”凭姑姑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姑姑只得朝一旁宫人使了眼色,宫人立即退去。 而采微也向身后宫人示意。 待桃夭赶来时,聃氏己是淹淹一息,桃夭惊怒,立即令宫人夺下芷兰鞭子,扬手一掌打在芷兰脸上。 芷兰退哭到邓姬面前。 邓姬嗖的脸色一变,见桃夭为聃氏出头,更是愤怒,在她眼里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位王后,以前还耐着性子周旋,如今,她的一切都拜她所赐,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邓姬连礼都懒得施了,“妾管教媵女,不知有何不妥,令王后对妾的婢女出手。” 桃夭怒言,“一个奴婢竟敢对主子无礼,来人,将此奴拿下。” 立即有宫人冲到芷兰面前,芷兰害怕的躲在邓姬身后。 邓姬上前,“主子,那来的主子?” 桃夭目光凌厉,自有一番威严,然而邓姬也不惧她,从小在邓宫养尊处优,来楚宫又有武后为靠山,虽然她目前的地位不如以前了,她若聪明一点,就该知收敛,然而她的性子不许她如此,反而激起她的脾气,与王后当即对峙起来。 周围宫人都吓得跪了一片,瑟瑟发抖。 “邓姬,聃氏虽是媵女,却也是大王后妃,岂由一个奴婢责打?” 邓姬眉目一挑,又呵呵笑了起来,“王后的意思聃氏该由妾亲自处罚。”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邓姬己然上前朝聃氏伸出手,桃夭站在聃氏身侧,见之立即抓住邓姬的手,邓姬未得逞,手臂一扬,桃夭身子本能后退,却不知为何一个踉跄,摔到在地。 众人惊呼。 聃氏拼命移上前,哭泣道,“王后?王后?” 桃夭只觉疼痛难忍,一手抚住了腹部,玉瓒与叶姑慌了,大呼着唤医者,一时间整个亭子一片混乱。 邓姬却也后退数步,神色有些慌,却又强做镇定,“不管我的事......是王后自己没有站稳......” 第245章:假摔 邓姬的话没有谁会去相信,大家只看到了结果。 武后赶来时己经晚了,“意外”己然发生。 她没有去椒香殿,而是让英姑给熊赀带了一句话,“一切由大王评断。” 桃夭有流产的迹象,熊赀令医者全力以赴,他侯在椒香殿的大厅,伫立于窗下,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他脸色沉得可怕。 椒香殿陷入一股阴郁般的宁静,人人自危。 医者们见识过大王的怒火,一个个战战兢兢,他们来到熊赀面前,颤抖的声音又透出丝丝放松,“王后腹中子得保,只是万万不可再有意外了。” 原本以为大王会喜悦,却未见大王有任何表情。 医者们面面相觑,连赵升也不明白主子,上前重复医者们的话,“大王,王后没事了。” 熊赀这才闭上双眼,挥了挥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医者们退下,熊赀也转身走出椒香殿。 这当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熊赀去了锦瑟殿。 随姬诧异他这个时侯到来,“王后如何了?妾正要去看望。” 熊赀却坐在长公主的榻前,长公主睡了,熊赀只是默默的看着她,随姬深知熊赀有心事,不敢打扰,便安静的陪在一侧,二人一直这么坐着 ,直到长公主醒来,见君父在此,高兴的扑进君父怀里。 熊赀与长公主玩耍一番,随姬却很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宫人打听到消息,说是王后没事了,但随姬见熊赀并不开心。 “大王不去看看王后吗?” 熊赀在教长公主写字,没有停顿。 随姬突然跪了下来,熊赀不悦,令宫人将长公主抱走。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随姬,随姬抬头道,“妾得掌后宫之权己然引来宫中流言,如今王后身子不适,大王却留在妾的宫中,难道大王要害妾不成?” 熊赀听言冷哼一声,“原来随姬也只懂明哲保身。” 随姬咬着唇,“并非明哲保身,大王问问自己的心,是安心留在此处吗?” 熊赀目光一暗。 随姬继续道,“妾希望大王来看妾,但妾更希望大王是真心实意来看妾。” 熊赀嗖的起身,不再看随姬一眼,大步离去。 待熊赀走远,绿衣来到随姬面前,扶起随姬,“主子又把大王让走了。” 随姬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房门,“放他走,只为更好的握紧他。” * 桃夭看着玉瓒端来汤药,“这是什么?” “是保胎的药。” 桃夭愣愣的望着出神,玉瓒与叶姑互视一眼,叶姑上前道,“王后现在的身子......在王后没做最好决定之前,定要保重好自己。” 桃夭双眼含泪看着叶姑,叶姑心疼不己扶起她,这时,宫人来报,大王来了。 桃夭偏过头去,叶姑将药放在几上,与玉瓒跪拜施礼。 熊赀进屋便见几上的药,他在榻前坐下,淡淡道,“你们退下吧。” 玉瓒与叶姑躬身而退。 屋内很静,静得压抑。 桃夭保持着侧身而卧的姿势,熊赀低头垂眸,二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神色恹恹。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熊赀开口说道,“我己将邓姬打入冷宫,废去了她的封号。” 桃夭没有动。 “桃夭,你失言了。” 桃夭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两人目光相遇,她微微有些惊讶,他却是出奇的平淡。 “我们有约定的,你留下孩子,我放了息侯。” “息侯不愿离开,你应该明白不是我的阻止,他是聪明人,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避内心的谴责。” “而你不应该......失言于我。” 桃夭垂了垂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熊赀苦涩一笑,“你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吗?” 桃夭一怔,他这是...... 熊赀嘴角一勾,“邓姬并没有碰到你,你与邓姬相隔三步之遥,你是自己摔倒的。” 言毕,熊赀紧紧的看着她,不放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在得知邓姬闹事,我己赶来,正看见这一幕。” 桃夭的心一个咯噔。 一时想到白日之事,怪不得,她刚一倒下,他那么快便出现,原来...... 其实她也很犹豫,邓姬挥手,她确也吓了一跳,只是没有那么夸张会摔倒。 也不知为何,那一刻,她想到三年前在蔡宫的那一幕,崔氏假摔,陈妧陷害。 鬼使神差,她也那么做了。 她不知道后果会怎样,不管如何,她都接受,孩子没了是天意,孩子还在也是天意。 桃夭没有辩解,她默认了,却嘲笑鄙视自己,其实自己也深知后宫之道,她不就学得很快吗? 然而,有什么比让他亲眼看见,而令人伤心呢? 熊赀只觉心通得厉害,仿佛在滴血。 他喜欢的女子,三番两次不要他的孩子。 他该大怒,他该发火,他该指责她,责问她,然而,他舍不得呀。 他只能自嘲说来,“医者言,你的身子很虚弱,如真的滑胎,将性命不保,所以......你便是恨我,也不想因此而丢了性命吧,对你而言可一点也不划算。” 未料这个时侯,他还能说笑,连他自己也感到诧异,或是他的心己痛得麻木了。 桃夭也觉心口堵得慌。 而熊赀己经起身,再看了一眼几上的汤药,不再说一句话,缓缓走了出去。 桃夭无声的流下泪水。 为何如此难受呢? 难受得让她快要窒息,她紧紧抓住领口,咬着唇,直到唇角己破...... 至此以后,熊赀更少出现椒香殿了,聃氏成了常客,因自己的事害得王后险些滑胎,她自责不己,她的伤一有好转,便来道歉赔礼,反而令桃夭有些心虚,直言不管她的事。 聃氏言道,“妾受王后大恩,妾愿做牛马来还。” 桃夭尴尬无比。 她虽然不好向聃氏说明是自己无意利用了此事,利用了她,但从另一方面,邓姬入了冷宫,至少不会再找聃氏的麻烦,对她也算是一件好事。 邓姬嚣张,又心肠狠辣,微不足道一件小事,便下狠手,这该是她最终的结局,桃夭倒不觉得自己陷害了她,只是未想到,她会因此而送了命。 第246章:托付 原是一天夜里,宫内发现了“刺客”,禁军一路追击,混乱之中,两名刺客被当场刺死,当禁军走近一看,才发现所谓的刺客正是邓姬与芷兰。 二人为何深夜逃离?却也不难推断,邓姬怎能忍受冷宫生活,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奴仆伺侯,她才选择了这一条路。 二人死时皆是蓬头垢面,衣衫破旧。 或许她是想寻武后,或许她是想寻熊赀,总之,她们被当成了刺客。 其实熊赀关押她在冷宫,只是暂时的,他己决定将她逐回邓国,还告之了武后,武后没有异议,她己然对这个侄女失去了信心,回到邓国或许才能活下一命。 只是熊赀还未来得及下令,邓姬己命丧黄泉。 又一女子便这样永远消失在深宫之中,桃夭正在习字,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上的笔落下,叶姑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管王后的事,以邓姬的性子在这宫里又岂能长久?出事是迟早的。” 叶姑见惯后宫争斗,自不量力者,强出头者,嚣张刁蛮者谁又能有好下场呢。 桃夭明白,然而,她还是止不住的身子颤抖,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有时她也想,如果她没有假摔,是否邓姬就不会被罚入冷宫,就不会被误杀,她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一年多的时间,便有两位后妃死去,皆与她有关,桃夭深知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她除了小心,再无他法,叶姑提醒她,腹中之子便是她的保命符,至少在离开楚宫之前,孩子不能有事。 桃夭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情复杂万分。 她没有将为人母的喜悦,更多的是彷徨无知,直到一日,她感到肚子的异样,她吓了一跳,一下,又一下,叶姑告诉她是孩子在动呢。 孩子在动? 她又觉得不可思议,第一次真正感到一个生命的存在。 她不得不正视他,不能再回避,那种感觉即让她新奇又排斥,她想亲近,又认为不可,这是熊赀的孩子呀,以后她有何面目去见君父。 日子便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浑浑浊浊的度过,熊赀来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能见他眼角的舒展。 他仍在观察她,他好似不死心,只是他再也没留在椒香殿过夜,他来得少,二人之间这般僵峙着,谁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旁人都看着难受。 而邓姬之疫,楚与邓国的矛盾再次加深,邓侯直接写信指责熊赀,此事还未处理完,百越之战又进入了胶作状态,国事,家事当真让他烦心不少。 百越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蛮族,但因为他们占着地理优势,却也让楚军吃了不少苦头。 楚国位处中原以南,楚之南更是崇山峻岭,百越族神出鬼没,楚国最引人自豪的战车丝豪没有一点作用,之前一战楚国胜,但一进入丛林深处,便由不得他们了。 楚军被冲散,公子从失踪,丛林潮湿,蚊虫多不甚数,许多楚卒染上了疫病,楚军告急。 朝廷得到消息,熊赀决定亲自带兵前往,一为寻找公子从,二为必须收拾了百越,以保后院平安。 熊赀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桃夭,不过,桃夭还有数月才分娩,他有信心赶得回来。 或许,他还有一种希望,与桃夭分开一段时间,让她静一静,想一想,这也是近日,他强耐着性子,不去看她的原因。 他想了许多,始终不相信桃夭对他没有一点情意,正因如此,她才如此反复,或者痛苦,他终是带给了她压力,是的,他太着急了,太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太想让她接受他,让她忘了蔡季,忘了息侯,忘了过去不开心的事,他不停的说服自己,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吧。 战事不可耽搁,三日之后,他便会出发,国事交与彭仲爽与熊章打理,至于后宫...... 邓姬之死,令武后受到打击不小,她周旋于邓侯与儿子之间,早己心力憔悴,为了儿子不伐邓,她以死威胁,为了邓侯不仇恨儿子,她又亲赴邓国解释。 武后不在,熊赀只得交付给随姬。 “请大王放心,妾一定照顾好王后。” 随姬知道这是烫手的山芋,但是为了心爱的人能够安心,她愿意挑起这个重担。 她知道他放心不下的是王后。 熊赀点点头扶起她,其实他还没有吩咐,她己然猜到他心里所想,第一次认为有人知道他的心思,也并非一件坏事,让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了。 “如此,寡人便放心了。” 熊赀离开了锦瑟殿,绿衣来到随姬面前,“主子,王后有孕,若以后出了什么事,而大王又不在,岂不是主子要受牵连?主子就不该提这事。” 随姬苦笑,“大王来此,便是为了此事,我能不答应吗?” “可是......” “放心吧,邓姬没了,唐姬爱挑事,却也没能这么大的胆子,聃 氏与王后走得近,更不会做什么伤害王后之事,其她后妃连王后的面也不会见到,王后并非愚昧之人,她懂得保护自己,除非......” “除非什么?”绿衣问。 随姬想了想,又摇摇头。 后宫之中聃氏因胆小而低调,她因聪慧而低调,她一直在默默注视桃夭,这个大王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下意识的,她会与她做比较,究竟大王喜欢她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王后处理后宫之事如此得心应手,但是,她也看出来了,王后的心没在大王身上,更没在楚宫,王后敷衍的做着一切,众姬前去椒香殿行礼,王后看似脾气好,笑容常挂在脸上,却是隔得很远,还有好几次,当王后独处时,她偷偷观察,她眼中的王后又是另一幅神色,忧郁,焦虑,绿衣也曾听椒香殿的宫人中说到王后的冷漠。 随姬能够猜想王后所经历了一切,使她对大王存在的误会,或是恨意,随姬感叹,如果换作她,随国被大王灭了,她又会如何呢?会要这个孩子吗? 随姬赶紧抛开这个想法,随国不会灭,随侯不是息侯,更不是邓侯。 第247章:冲撞 熊赀到椒香殿时,桃夭刚睡下,叶姑欲叫醒她,被熊赀制止,“不要打扰她。” 他知道她嗜睡,他轻声来到榻前坐下,只静静的看着她,睡梦中的她依旧皱着眉头,原来她从来没有变过,自她进了楚国,她眉宇间的忧郁始终没有消失,他还以为他的爱能化解她的恨,他是异想天开了。 然而,他又深深失望着,息灭是大势所趋,聪明如她,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看她纠结于仇恨,甚至连累到了孩子,熊赀只觉心如刀绞。 他想到幼时之事,赵升说,现在的王后己经不是以前的桃夭了,是他还沉溺于过去,而她有了心爱之人,她有了自己的信仰,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是他破坏了一切,她对他当真是恨之入骨了。 熊赀感到迷茫了,她要如何才能快乐?他甚至不在期望她能原谅他,只望她的眉头不再深深皱起。 “桃夭......”他轻轻说来,“明日我要出征了,因公子从失踪,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你也知道,公子从是如此不让人省心。” “不过,上次能大胜百越,听闻他有立功,他表现得很英勇,这是我不曾想到的。” “但他还需要磨练,他是我最疼爱的阿弟,我会给他机会,就如......你是我心爱的女子,我从不言放弃。” “恨也罢,不接受也罢,你只需要明白我的心意。” “这段日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切勿再做傻事......孩子是无辜的。” 熊赀断断续续的说着,“随姬会照顾你,彭仲爽也会护着你,我会尽快赶回来......” 熊赀说完,又坐了半个时辰方才离开,他的话,桃夭并没有听见,睡梦中,她又梦见了阿父,与阿父在一起的日子。 次日,天刚亮,熊赀便到宗庙祭祀准备出发。 上万楚卒的呼声振天动地,楚军气势高涨,他们带着复仇之心,走向战场。 街道两旁站满了国人,挥动着手臂为这些楚国优秀儿郎送行,他们没有悲伤,有的是喜悦,他们为自己的孩子能战场而高兴。 年轻的姑娘们手持鲜花呼着情郎的名字,告诉他们将会等他们归来...... 桃夭站在宫门城楼上,只能看见楚旗遮天,街巷人头攒动,这样的情景她总觉得十分熟悉,记忆深处便有这么一段,终究是什么时侯发生过,她不知道,只觉头有些隐隐着痛。 她目视着队伍的离开,她没有看到熊赀的身影,玉瓒说昨日熊赀来过,她幸得自己睡了,不然,她真不知如何面对他。 她突然记起那日,熊赀带她来此,告诉她,他心中的报负,如今,他便是为了他的理想拼博而去。 国君亲上战场虽不是什么奇怪之事,但楚国国君却不一样,他们几乎是每战必往,这样的国君,这样的楚国,岂能有不胜之理? 蔡季,息关要与熊赀一战,能有多少把握?多少息人会为之丧命? 当真是以息为借口,还是他们利益的追逐?桃夭想到息侯的话,心里复杂不己。 “走吧。” 她对身后的玉瓒叶姑说道,二人扶着她走下了城楼。 正在这时,坐在战车上的熊赀下意识的朝身后楚宫看去,高大的宫门城楼上没有他所希望的人儿存在,他自嘲一笑,高高举起马鞭冲在了队伍前例...... 虽然熊赀与武后皆不在楚宫,楚宫依旧,斗谷受熊赀之令,对椒香殿格外保护,不定时的会有禁军巡视,斗谷也是每日必来向桃夭“报道”,因斗谷是鹿鸢的阿弟,桃夭也能与他说几句话,问起鹿鸢之事。 知道鹿鸢在齐国呆了一阵,然后去了晋国,近日应该在燕国,桃夭从斗谷的神色可以猜测鹿鸢过得很好,斗谷谈起阿姐也是一脸敬重。 是了,敬重,鹿鸢性子洒脱,以女子之身游历诸国怎能不令人敬佩,以往的一切想必在她心中己经翻了篇,桃夭好生羡慕,她能冲破礼教,抛下一切,可自己呢,被因在这若大的楚宫,更是被困在心里。 随姬也来看她,二人在一起,没有什么话说,莫名的有一份尴尬,那些客套虚伪之言,一人说不来,一人听不惯,更多的是随姬默默喝着茶,之后随姬再来,便带上长公主,桃夭倒真正高兴,有小儿在的地方便有欢声笑语。 随姬见此,心里也放心了许多,其实王后挺喜欢孩子,她看着王后肚子一日日渐长,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长公主到椒香殿,最初很拘谨,但次数多了便也熟悉起来,随姬问她王后如何?她脆生的回答,王后很漂亮,笑起来更漂亮,椒香殿也漂亮,王后会拿很多好吃的食物给我,为何阿母殿中没有呢? 随姬苦涩,她怎能告诉女儿,王后是她君父心尖上的人,一切用度自然与众不同了。 她拍拍女儿的头,“因为她是王后呀。” “为何阿母不是王后?” 随姬听言吓了一跳,呵斥了女儿一番,女儿嘴一瘪又要哭,随姬叹气一声,又安抚一番,牵着她的手离开。 这一慕被不远处的唐姬看见,她若有所思,随后抿嘴一乐。 几日后,唐姬遇见了长公主,以往长公主本不允许出殿,但自随姬掌管了后宫,锦瑟殿的宫人们便疏忽了随姬的话,认为谁敢对长公主无礼呢,而长公主又爱闹着玩,便由着她在宫里四处玩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唐姬笑着走了过去,绿衣不在长公主身边,只有几位姑姑,见了唐姬纷纷施礼,姑姑们欲带长公主离开,但唐姬一直拉着长公主的手,姑姑们不好开口,却听唐姬说道,“几位姑姑辛苦了,我带长公主玩会,姑姑们可在一旁喝喝茶。” 姑姑面面相觑,因随姬早有吩咐,不可离开长公主,但又不能违背了唐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姬牵着长公主在一旁赏花,她们也不敢走远,就紧紧跟在身后。 唐姬瞟了一眼几位姑姑,又蹲下身来,摘下一朵鲜花插在长公主的发上,笑道,“长公主真好看。” “真的?” 唐姬点点头,“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长主公比王后还漂亮。” 长公主听言高兴极了,在一旁采着花儿,唐姬又道,“其实这里的花不如椒香殿的好看,更没有那般名贵。” 长公主眨眨眼,好似并没有听懂,唐姬又摘下一朵鲜花,嗅了嗅最后嫌弃的扔掉,啧啧两声,“连香味都不一样。”她看向长公主,笑道,“长公主可去过椒香殿?” 长公主点点头。 “那里好吗?” 长公主又点点头,显得很兴奋。 唐姬摸摸她的脸,“其实你的阿母本可以是椒香殿的主人,谁知被王后占去了。” 唐姬又道,“王后不仅抢了你阿母的东西,以后王后肚子里的孩子还会抢走你的君父呢。” 长公主听言惊讶的张大着嘴,双眼一红,便要流下泪来,唐姬赶紧劝慰道,“呦,长公主可别哭,别哭。” “王后的孩子真的会抢走君父吗?”长公主哽咽道,唐姬点点头,又摇摇头,“长公主可别说出去,我也是为你的母亲报不平,唉,若王后生不出孩子你便是大王唯一的公主,大王只会疼你。” 长公主似懂非懂,愣愣的将唐姬看住。 唐姬赶紧拍拍嘴,哎呀一声,“看我说的什么呀,你这么小懂什么,你可别做傻事,像邓姬那样......公主是大王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其实孩子不能比的。” ...... 之后,长公主再见桃夭,总有些紧张的往后缩,不如往常那般亲近了,甚至带着防备的眼神看着她,这令随姬很尴尬,随姬询问女儿怎么了,长公主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随姬要打理后宫,一时疏忽了女儿的心事,便对女儿的反常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女儿冲撞了桃夭。 第248章:喂鱼 这日,桃夭与聃氏在花园里散步,远远就听见长公主的笑声,二人寻声望去,但见长公主在池边与宫人们喂食池中鱼儿。 “王后很喜欢长公主?”聃氏在一旁说道,目光落在桃夭隆起的肚子上,“以后王后诞下公子,定是一位慈母。” 桃夭淡笑,并没有回应,而是朝长公主走去。 宫人们见王后走来,立即拉上长公主施礼,长公主愣愣的站在一侧,适才的笑容荡然无存。 桃夭也不知近日来她的异常,扶着长公主站起身,笑道,“在做什么?” 长公主回道,“喂鱼儿吃食......可是王后一来,它们便走了。” 宫人们听言脸色变了变,聃氏也下意识的看了看桃夭,桃夭并不在意,接过宫人手里的鱼食,“如此,我帮你把鱼儿唤回来。” “真的?” 桃夭点点头,长公主这才笑了起来。 众宫人都松了一口气。 桃夭牵着长公主走向池子,玉瓒拦住道,“公主让奴婢来吧,池边路滑。” 桃夭低头看长公主,长公主的注意力被池中鱼儿所吸引,“王后,我们去那边,那边鱼多。” 桃夭回应玉瓒,“无防。”然后又笑着对长公主说,“好。” 长公主跑在前,桃夭走在后,桃夭将鱼食丢入池中,很快便有鱼儿游来追逐食物,见着鱼儿越围越多,长公主高兴的拍手又跳又笑,“我也要喂,我也要喂。”她从桃夭手里抓过鱼食,玉瓒与叶姑紧紧护在桃夭身边,然而,她们防着桃夭摔跤,却未防着长公主扑来。 只听“咚,咚”几声,桃夭,长公主皆掉进了池子里。 “王后?” 众人惊呆了,聃氏惊得险些摔倒在地,叶姑反应过来,大呼道,“快救王后,快救王后。” 一时间大乱...... 椒香殿: 一大群医者正在为桃夭把脉。 “幸得池水不深,王后并不大碍。” 众人皆松了口气,随姬跪在王后面前,“一切都是妾的过失,望王后责罚。” 桃夭坐起身,问道,“长公主如何?” 随姬一惊,慌张的说道,“是妾教女无方,妾愿意承担后果。”言毕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额上己是冷汗淋漓。 桃夭摇摇头,令叶姑扶起随姬,又对医者道,“速去锦瑟殿,看望长公主病情。” “喏。”医者们退下。 随姬泪流满面,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王后......” “小孩顽皮,不知轻重,你也别放在心里。” 随姬听桃夭一番话,有些不敢相信,“王后......” 桃夭挥挥手,淡淡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随姬咬了咬唇,再施一礼,退出了寝室。 这时,玉瓒上前,“公主,长公主此举明明是故意而为,奴婢亲眼所见,是长公主推你进了池子,奴婢该死,奴婢没能护好公主。” “住口,一个小儿那来故意而为?”桃夭紧皱着眉头。 “奴婢并非担心长公主,而是长公主身后之人。” “不错。”叶姑也忧心说来,“长公主才五岁,又能明白什么,必是有人在身后挑唆。” “定是随姬。”玉瓒肯定道。 叶姑摇摇头,“且不说随姬秉性,以随姬的聪明不会做这样的事。” 玉瓒冷哼一声,“姑姑也说这宫里的人,都是不可信的,随姬表面与世无争,谁知心里怎么想的。” “好了。”桃夭听二人争执,揉了揉眉心,“都别说了。” “公主难道这就么算了?”玉瓒依旧不服气。 “甚是,如此在宫里兴风作浪,不可不查。” 桃夭看向二人,“你们难道忘了,这后宫之事,己经与我无关了吗?” 二人这才噤声,互视一眼,是了,昨日阿邑来过,说一切都在安排之中,熊赀出征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此时,不可再节外生枝。 “王后当真决定了吗?”叶姑又问。 桃夭低下头,愣愣的看着肚子,此时不走还能做什么呢?复国?让息人再次卷入战争,明知不会得胜,仍让息人去牺牲吗?以前她如此坚定的决心,才知自己的异想天开,息侯的话,无非是追逐各自利益罢了,却也点醒了她,她顿感惭愧。 她的复国,是想让息人帮她复仇,可他们明明有了更好的生活,她能够忍心吗? 桃夭忍不下心。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斗谷在帐外求见。 “臣未护好王后,特来向王后请罪。” 玉瓒看了一眼桃夭,挑帘走了出去,“平时里,将军总在眼前晃,为何今日出事,却不见将军踪影?” 斗谷一张脸涨得通红,“是臣的过罪,只因家母生病,臣一早回了府。” 此事,玉瓒也得知,但自己主子受了苦,主子又不愿意追究,玉瓒心疼主子,对旁人语气便不客气,玉瓒还待指责,却听主子的话传来。 “不关将军之事,只是我一时失足,还连累了长公主。” 斗谷抬起头,只能看见帐后的影子。 “王后当真无事?” “当真无事。” 斗谷松了口气,适才他正在府内待疾,得到了消息忽忙的赶了回来,一路上懊恼不己,想到大王的嘱托,死的心都有了。 “斗将军,此事也不必告诉大王,大王出征在外,不能让他分心。” “这......”斗谷犹豫,大王吩咐过,宫中之事无论具细皆要报之。 “将军也知,伐百越的重要性,再者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斗谷想了想,答应道,“臣明白。” 斗谷退出,玉瓒叹了声气回到桃夭身边,“就公主心眼好。” 桃夭摇了摇头,“我并非心眼好,若是让熊赀知道,他赶回来......”桃夭突然噤声,赶回来?他会为此事赶回来吗?怎么会有这样的认为? “如此王后离开楚宫更是困难重重了。”叶姑替桃夭将话说完,桃夭颌首,玉瓒了然的哦了一声,二人都没有发现她们主子神色的异样。 锦瑟殿: 随姬看着晕睡的女儿,心痛难受,绿衣与众宫人姑姑们跪在一旁,拭着泪。 “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着公主吗?尔等便是这样照顾的?”随姬低声指责,透着愤怒。 姑姑们不敢出声。 绿衣磕头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随姬却未理会绿衣,只对姑姑训斥着,“几位姑姑也是宫中老人了,近日,我忙于后宫之事,对公主疏于教导,原本以为姑姑们能担当起这个责任,如此看来,是我错了。” 姑姑们面面相觑,明白随姬说出这话来,她们的结局将是什么,一个个脸色苍白。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随姬闭了闭眼,她并非心恨之人,但此事当真重大,“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若王后当真有事......”随姬不敢说下去,想想都觉得害怕。 “去永巷吧,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宫人们听言松了口气,虽然永巷都做些最脏最累的活,甚至永无出头之日,但正如随姬所言,能保住性命己是幸运,她们纷纷磕头谢恩,随姬挥挥手,姑姑们抹着泪躬身而退,屋内只余绿衣一人,有些不舍有些不忍心,共处数年的宫人就这般受罪而去。 她跪移两步,“主子,当真要罚她们去永巷?王后不是没有追究了吗?” 随姬厉眼朝绿衣看来,绿衣缩了缩身子,喏喏道,“她们都是对主子忠心的。” “我从未怀疑过她们的忠心,正是如此,才必须这么做......” “母亲,不要赶走姑姑,不要赶走姑姑。” 长公主突然醒来,听见二人的说话,哭泣起来。 随姬一喜,立即抚着女儿的小脸,“婷儿?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有那里痛?” 长公主流着泪摇摇头,“婷儿不痛,婷儿不想让姑姑走。” 见女儿无事,随姬松了口气,“你可吓着母亲了。”她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不是母亲要赶走她们,是她们做错了事,必须受到责罚。” “不......”长公主急道,这些姑姑都是跟在她身边亲近之人,她一直当亲人看待,“是婷儿推的王后,不管姑姑们的事。” 什么? 随姬听言顿时瞪大着双眼,绿衣也是惊鄂不己。#####有朋友要求别在虐男主了,男主好可怜......其实这篇文过程会有些虐,但结局还是不错的,主要写二人情感纠葛,做作,虐在所难免,女主历史上本身就是悲情人物,几乎一生都是闷闷不乐,当然,我不会让大家看文看得这么郁闷,后面还是有甜蜜的,只是还要虐一段,如果要责备,就责备作者吧,呜呜呜...... 另,文更得慢,等不及的朋友,可以看姐妹篇,完结文《晋宫》也叫《庶女倾凰》作者是彦梦溪,其实就是本人。 第249章:祈福 “婷儿不想王后的孩子出生,如此,君父就不再喜欢婷儿了,母亲才是楚国的王后,她不是。” 女儿的话犹如一计响雷在随姬头顶炸开。 “你说什么?”她万万不敢相信才五岁的女儿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婷儿说,母亲才是王后。”长公主大哭,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婷儿不要王后抢走君父,也不要王后的孩子抢走君父......” 随姬只觉全身都在发抖,一张脸苍白如雪,她嗖的抽回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母亲?”长公主只愣愣的将母亲看住,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主子?”绿衣赶紧上前扶着主子,随姬一把推开绿衣,握住女儿的双肩,激动道,“你说,是你将王后推下了水池?” 长公主点点头,并没有为自己的举止而感到有什么不妥,“母亲,王后死了吗......”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长公主便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 长公主还小,那能受得了如此重手,生生的倒在了床上。 “主子?”绿衣哭着上前紧紧拦住主子,“不可,不可。” 长公主的小脸顿时肿了起来,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要打她,母亲是在打她吗?她委屈的再次大哭起来。 随姬看了看自己的手,神色恍惚,一颗心痛得己不能呼吸。 “我讨厌王后,母亲为何要打我?为何要打我?” 长公主不依,随姬忍耐不住,绿衣在一旁哭劝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公主还小。” “小?”随姬怒道,“她可知,她险些闯了大祸,不,她己然闯了大祸。” 长公主也被母亲的严厉所吓住,她只是想帮母亲,却不知惹母亲如此生气。 “母亲,婷儿知道母亲想念君父,可君父很少来看望母亲了,君父忘了母亲,也忘了婷儿,宫里人都说君父只喜欢王后,呜呜呜呜。” “宫里的人,你听谁说的?”随姬抓住女儿话的重点。 长公主一愣,她想到了唐姬的话。 “我不知道,宫人们都这样说。” 宫中宫人数千,随姬岂能不明白人多口杂,却不知让女儿听了去,认了真。 小小人儿懂得什么,然而女儿为母亲报不平,随姬即感动又难过,一腔的愤怒,最终化成怜惜,她紧紧抱着女儿,也哭得伤心,“婷儿......母亲不知该如何告诉你......母亲在宫中步步为营,便是母亲掌了后宫之权,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因这宫里险恶的事太多,险恶的人太多,你还如此弱小,你什么都不懂呀......你可知很多事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的君父爱你,也信任母亲,否则岂会让后宫之权相托?婷儿,母亲曾告诉你,警言慎行,那怕你是长公主,更该如此,你可知,若王后有事,第一个受到责罚的便会是母亲......母亲知你心疼母亲,可是你又怎能做出这般事来?你还那么小,母亲希望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随姬痛哭,长公主见此,扑在母亲怀里,“婷儿知错了,婷儿知错了。” 随姬摇着头,“你当真错了,错得离谱。”随姬又变得严厉起来,狠心的推开女儿,“从今日起,母亲罚你半年之内不可踏出锦瑟殿半步,能否做到?” 长公主抬起头来,委屈的憋着嘴,绿衣赶紧拉着长公主,“公主快答应主子,公主一定能做到。” 长公主吸吸鼻子,有些不甘心,但终是点了点头。 出了卧室,随姬回到自己的寝殿,只觉疲惫不堪。 绿衣端来一杯热茶,“主子还在担心长公主吗?” 随姬叹气一声,绿衣又道,“既然王后没有计较,想必长公主一事,王后定是不知情。” 随姬道,“我担心的是......婷儿小小年纪,心事这般沉重,我这个做母亲的竟不知情。” “长公主小不懂事,再说了,长公主也是为主子报不平。” “我知这宫里的环境,怕她受到别人挑唆。” “所以主子要将长公主禁足?” 随姬道,“她也不小了,待大王回来,该为她请一位师傅了。” 随姬喝了一口热茶,今日发生的事,惊心动魄,她不敢再回想,只觉一些后怕,她一手撑着额,闭目沉思。 “主子,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随姬摇摇头,“宫里还有诸事未处理,公主的事也不知大王知道了,会如何?” “只要王后别在大王面前告状,就怕王后心眼小,当着主子一面,背着主子又是一面。” “别说了,怪不得她,明明是长公主的错。” 绿衣咬了咬唇,“主子别担心,只要在大王回来之前,王后无事,主子便没有过失。” 随姬听言又长叹一声。 * 此事在宫里引得众人小小议论,便是前朝也得知了情况,彭仲爽来看望桃夭,顺便告诉了前方战事,熊赀己和鬻将军顺利汇合,楚与百越大战在即。 桃夭听言不知是否该喜悦,因为只要开战,便是她离开的时侯了。 她不知道蔡季的具体计划是什么,直到又得到消息,楚军营中再有人染上疫病,朝上后宫一片担心。 阿邑来到椒香殿,只对桃夭说道,“机会来了。” 次日,桃夭来到大殿,等侯几位大臣提出去宗庙为大王及楚将祈福。 公子元阻止,王后有孕在身,如此可伤劳了身子,彭仲爽也不赞同,心下暗暗吃惊,他明白这丫头对大王一直有心结,她会想明白为大王祈福? 然而,凡是彭仲爽的意见,熊章都会来唱反调。 “王后大义,王后能为大王及楚将祈福,定能鼓励士气,又能让那些将士的家人宽心。” 桃夭瞟了熊章一眼。 “可王后己身怀六甲......” “令尹大人,此事便这么定了,大王出征在外,我实在不放心,却又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在先祖面前磕几个头,望先祖护我大楚。” 桃夭一番慷慨陈词,不容彭仲爽反对执意如此,又加上熊章等人的“支持。”桃夭决定立即前去宗庙。 公子元,熊章等人退下,彭仲爽追上桃夭。 “王后?” 桃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去宗庙为大王祈福。” 彭仲爽一愣。 桃夭笑了笑,“不错,我的确不是为他。” 彭仲爽皱起了眉头,却见桃夭一手扶着肚子,喃喃道,“不知怎的,我总感到害怕。” 彭仲爽一惊。 “虽说那只是一场意外,但是......我想要这个孩子,去了宗庙,便远离了后宫的是是非非。” 言毕,桃夭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彭仲爽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似恍然一悟。 原来她是怕在后宫受到众妃的“陷害。” 第250章:逃离 回到府邸,彭仲爽想了想,还是给熊赀去了一封信,告之宫中之事,不管桃夭目的如何,能去宗庙祈福终是一件好事。 正要将信送去,有他的暗探急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 “此话当真?” 暗探点点头,彭仲爽眉头深皱,“再探,不可打草惊蛇。” “喏。”暗探退出,彭仲爽在屋内左右踱步。 适才得到消息,熊章秘密派人去了邓国。 这是何意?熊章出使邓国回来不久,己是第二次派人入邓,此事不得不谨慎。 是以,彭仲爽再提起笔,在信里加入熊章近日来的异常举动...... 这厢,公子元府。 “公子,彭仲爽的人己经盯上熊章了。” 公子元晃动着手里的酒樽,嘴角轻轻扯出一丝笑容。 “如今王后住进宗庙,公子当真要助王后离开?”巴折问来,一旁的丹姬微微抬起眸子,满心期待他的回答。 “当然,这是我与蔡季谈好的,如此,才能显示我的诚意。” 巴折点点头,丹姬也松了口气,夫君终是明白,没有什么比政事更加重要,区区一个桃夭又算得什么。 然而,她却不知道,待她离开后,公子元又在巴折耳边小心吩附了几句,巴折一惊,“公子这是......” 公子元冷哼一声,“不让丹姬知道,是怕她坏了我的大事。”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 桃夭离开,看似非常容易,其实每一步都做了精心安排。 以何借口离开楚宫?到了宗庙,何人来接应?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宗庙?直到三日后才被人发现。 “王后,今日膳食到了......” 宫人如往常一样将食送进庙堂,因王后吩咐,她要在先祖灵位前祈祷五日,谁也不能来打扰,只留叶姑与玉瓒在身边伺侯,当宫人推开大门,但见牌位下躺着王后。 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跑上前去,扶起王后。 然而,那人并非王后,只是穿着王后服饰的一位宫人,而此宫人己然死去。 不到半个时辰,彭仲爽己得到消息,心里己是波涛骇浪,连忙赶去宗庙。 太史战战兢兢,领着彭仲爽,边走边将经过说了一遍,来到庙堂,只见一具尸体,经查看是中毒身亡。 彭仲爽的脸色只比太史更加苍白。 楚国宗庙堪比楚宫守卫森严,王后如何失踪不见。 “斗谷?”彭仲爽提起斗谷的领子,低声责问,斗谷早己惊呆了,一动不动,“臣,该死,臣的确不知,王后一直在庙堂,从没有出来过......” 斗谷抡拳打在自己的胸口。 彭仲爽将他一推,自己反而踉跄两步,他稳定身子,目光在众人面前一扫,“这是何等大事,尔等打算这样禀报大王?”未知他的声音也颤抖着。 太史咚的跪在地上,不停的拭着汗水,手脚无措,“令尹,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呀......” 这时一位宫人喏喏跪移上前说道,“回令尹,奴婢有一事禀报。” “说。”彭仲爽厉声道。 宫人咽了咽口水,指了指尸体,“此人是与奴婢一起当值的,三日前,他说家里有事,需离开数日,却不知,他竟然,竟然......” 彭仲爽听言身子一僵,“你说,此人早在三日前己离开?” “喏。” “对,对,臣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事。”太史在一旁补充道,“可是,他为何会在庙堂?” 太史瞪大着双眼看着彭仲爽,斗谷也不由得看向他,这位行事风格常出人意料的令尹,定能解决他们的凝问。 果真,彭仲爽神色怪异,忽尔“啊”了一声。 “令尹?” “此事还有谁知?”彭仲爽问向太史。 太史道,“此等大事,臣怎敢怠慢,也不敢作主,第一时间通知了令尹,其余人......”太史看了看四周,“只有在场人知晓。” 彭仲爽道,“甚好,王后失踪一事,某会即该写信给大王,在大王没有指令之前,不可让朝堂得知。” “喏。” 彭仲爽看向那几位宫人,宫人惊得不行,“奴婢定不会说出去。” 彭仲爽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 宫人们有点不敢相信,还是躬身退下,彭仲爽招斗谷上前,“将这些人秘密看押,不得走露风声。” 斗谷得令。 太史再一次拭了拭汗水,但见令尹皱着眉头,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峻。 * 三天的时间能走多远?何况桃夭还怀着身孕。 然而,彭仲爽以排查百越奸细为由,封锁各条陆路,水路,并严查过往行人,毫无收获。 半月后,江国某城池。 一辆再普通不过的牛车缓缓驶来,来到一处农庄停下,车内走出三位妇人,着布衣打扮,其中一人身怀六甲,脸色极为苍白,看似十分虚弱。 正是桃夭主仆三人无凝。 “公主暂且在此处休息,某去打听消息,公主放心,此地十分隐蔽,楚人不会想到公主会在江国。” 陈奂来到桃夭面前,桃夭点点头,“有劳了。” 陈奂道,“某受蔡侯之托,定要护公主安全。” 这时农舍内走出一位妇人,恭敬的侯在一侧。 陈奂介绍道,“这位是吴婶,这些日便由她照顾公主起居。” 吴婶向桃夭施礼,桃夭朝她点头示意,陈奂言毕,又朝几位武士吩咐四下警惕戒严,他领着桃夭三人进了农舍,方才离去。 农舍十分简陋,但一切用具早己准备妥当,几人打量一番,玉瓒感概,“半个月前我们还在宗庙,真想不到,今日便到了这里。” 叶姑与玉瓒扶着桃夭坐在榻上,吴婶斟上热茶比划着,原来她是一位哑人。 叶姑与玉瓒好奇互视一眼,桃夭坦淡的接过了热茶,吴婶又笑着比划两下,示意去做饭,桃夭朝她点点头。 吴婶退下后,玉瓒赶紧揉着桃夭的腿,“公主的脚都肿了,这半月来车马劳顿,真是辛苦了。” “主子的肚子越发大了,不能再这般赶路。”叶姑也十分担心着。 “不过,总算是出了楚界,便是楚王要追寻也是难事。”玉瓒接口说,“只是......为何我们要走江国?江国与楚联盟,也不怕被江国人发现了,通知了楚王?” 叶姑解释道,“正因两国同盟,令尹料定我们不会走此路,所以为之,再者,江国离蔡国路途最近。” 玉瓒点点头看向桃夭,“公主,陈奂说过蔡侯便会来此接我们,只要有蔡侯在,只要我们进了蔡国,公主就真的安全了。” 桃夭听着二人的话,一直没有开口,片刻才说道,“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投奔蔡季吗?” 二人听言一怔。 “公主是何意?”玉瓒问来。 桃夭只将那瓷杯捧在手里,眼神有些飘缈,“我不想去蔡国。” 什么? “可是......我们快到蔡国边境了,蔡侯为了救公主出来,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血,再者,这世间,也只有蔡侯可以投靠了。” 玉瓒说得没有错,这世间只有蔡季还能收留她,可是又能如何呢?她与他早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桃夭低下头看着肚子,“一路上,因有陈奂在,我没能说出来,我并不打算去蔡国。” “那公主要去那里?” 玉瓒急问,又看着叶姑,“姑姑,你快劝劝公主,离开了楚国,公主算是背叛了楚国,楚王岂能饶恕?如今只有蔡侯能救公主。” 叶姑正要开口,桃夭道,“我若去蔡国,只会给蔡季带来麻烦,给蔡国带来麻烦,携子私逃熊赀岂能罢休?” “这......不让楚王知道不就行了吗?” 桃夭听言笑了笑,“只要我在蔡国,怎会有人不知?息关复国不会改变,蔡季相助不会改变,他们将我带来,说不定......会以我的名议挑起战争,我阻止不了,所以......” “所以主子要置身事外。”叶姑替她说完。 桃夭点点头,只觉鼻子一酸,忽尔又自嘲一笑,“明明是我提出复国,临近,却害怕了,放弃了,姑姑,玉瓒,你们说,我当真是红颜祸水吗?” “不。”玉瓒顿时红了双眼,她跪在桃夭膝下,“是这乱世,公主生在乱世,公主是被逼无奈呀。” 被逼无奈!桃夭露出苦涩的笑容。 陈奂带回消息,楚国并不知道他们的王后“失踪”,对王后的追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因此江国这里更是不会知道消息,江国是安全的。 “楚王那边如何?” 桃夭问。 陈奂道,“楚越之战己经展开,想必彭仲爽为了安抚楚军,也没敢将消息告诉楚王。” 桃夭松了口气,百越是楚国的后院,若不能安定后院,楚国如何挺进中原,彭仲爽知道轻重,再者,便是熊赀知道了消息,也不一定会赶回来。 “适才得到消息,十日后蔡侯会来赶来。”陈奂又说,目光无意间瞟了一眼桃夭的肚子。 第251章:滑胎? 陈奂走后,玉瓒与叶姑都很担心。 “公主,蔡侯来了必不会放公主独自离去。”玉瓒道。 “主子若下定决心,也只有十日时间,可这里里外外全是陈奂的人。”叶姑说道。 “我也不知,他会来得这么快。”桃夭来到窗下,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如今她终于走出了那四方天地,但她并没有感到一丝高兴,她所谓的自由,并非身子的自由,而是内心,她心中有着诸多事,岂能一一放下。 她不是鹿鸢,她没有鹿鸢的好命。 “我没有想过对他不辞而别。” “公主是要见蔡侯?可是,他会放公主走吗?”玉瓒最了解二人之间的纠葛,其实二人经历了许多,能走在一起,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公主不能入蔡宫,公主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是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又何须在意那些呢? “他会的,因为他是蔡季,他懂我。” 桃夭肯定的回答。 接下来几日,桃夭好好的休息了一番,吴婶照顾得十分周到,还找来一些补药,桃夭的身子有所好转。 只是吴婶看着桃夭的肚子,神色有些怪异。 但是十日后,蔡季并没有出现,陈奂道,蔡侯路上有事耽搁了,还须要几日。 桃夭却也担心他,只望不要出什么意外。 这日,叶姑遇见吴婶从外回来,手里提着竹蓝,蓝子里有些花花草草。 “吴婶,蓝子里装的什么?”叶姑无意一问,却引来吴婶紧张,她下意识将蓝子往后藏了藏,比划了两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山,又指了指肚子,叶姑明白了,吴婶去山里采了草药,用于主子养胎,可吴婶的神色...... 叶姑感到好奇,她不动声色道谢,目光往蓝子里扫了一眼。 夜晚,吴婶与往常一样,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示意桃夭喝下,桃夭接过来后又放在几上,笑道,“太烫了,凉会再喝。” 吴婶点了点头,却是侯在一侧,并没有立即离开。 “吴婶,我突然有些饿了,记得厨房里还有一些鸡汤,可去帮我拿些来?” 此时,屋内只有玉瓒一人,正在铺床,叶姑打热水了,桃夭客气的吩咐吴婶。 吴婶愣了片刻,笑着退出了屋子,等她取来鸡汤,但见几上的药碗己空,而桃夭正拭着嘴。 吴婶将糕点放下,有些心神不定的拿着空碗退出屋子。 屋外,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上的空碗,摇了摇头。 半夜,玉瓒被一阵呻吟声惊醒,她猛的起身,点起烛火。 “公主?” 玉瓒挑起主子纱帐,但见主子卷着身子缩在床上,表情痛苦,床边一滩鲜血触目惊心。 玉瓒惊叫一声。 “快,快找大夫......” 桃夭说完便晕了过去。 玉瓒吓得六神无主,叶姑也醒了,立即上前查看,忽尔惊道,“去告诉陈奂,主子她......流产了。” 玉瓒一个踉啮,怎么会这样?她顾不了许多奔出了屋子。 她来到院中,见陈奂己然赶来,在他身边还有一人,正是蔡侯。 玉瓒又惊又喜,立即迎了上去。 紧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救,救公主,血,好多的血......” 玉瓒泪流满面,身子发着抖,蔡季朝她点点头,又朝身后之人挥挥手,一掠衣摆大步迈进屋子。 “嫮儿,我来了,你别害怕。” 蔡季来到床榻前,但见床上人儿紧闭着双眼,被褥上一片血迹。 瞳孔猛的一缩,他低吼道,“医者。” 两位医者立即上前,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医箱里拿出一套完备的工具,还吩咐将热水端上。 屋内一阵忙碌,却又有条不絮,然而,当医者把上桃夭的脉时,桃夭突然睁开了双眼。 医者吓了一跳,蔡季一惊。 “嫮儿?”蔡季立即握上她的手,“你醒了?” 却见桃夭紧紧盯着他。 “你终于来了。” 桃夭淡淡一句话,令众人当场怔住。 她那里是流产的模样,只见她缓缓的坐起身,“原来只有这样,你才会出现。” 她看着他,看到他眼中的惊鄂,看到他目光的闪烁逃避。 终于,他叹了声气,他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众人皆退,只有玉瓒还愣愣的呆在一旁,“别,别走,还没给公主把脉呢......” 玉瓒的话还没有说话,也被叶姑拉了出去。 只听“咯吱”一声,房门关上,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面,仿佛是一场梦。 两人对视,谁也没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蔡季才坐下,“你都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桃夭垂下了眸子,蔡季未瞧见她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吴婶太不懂得隐藏,她举止可凝,今日,姑姑撞见她,她又神色慌张,今晚送来的药,与往日的,气味不同。”她简单的解释道。 “所以你假装滑胎,那这血......” “鸡血。” 蔡季呵呵的笑了两声,“想不到,你变得这么多凝,连我也不放心了。” 桃夭迎上他的目光,“我没有怀疑你,只是身处困境,不得不处处小心。” “好一个处处小心。”蔡季眼中冒出一丝怒火,“不错,我不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你怎能生下熊赀的孩子。” 他突然伸出手来,握住桃夭的双肩,“你既然离开了楚宫,就该与他的事一刀两断,留着他的孩子算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也不知桃夭那来的勇气,紧紧抓住蔡季的胳膊,她从没有想过要熊赀的孩子,她也痛苦过,她也迫不及待的要打掉这个孩子,可是......可是她己经感到了他的存在,那么她便不再忍心。 “无辜?”桃夭的话激怒了蔡季,“你要一个仇人的孩子,还说无辜?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君父?” 蔡季将她的手一甩,桃夭无力的倒在榻上。 蔡季愤然起身,指责道,“还是你己经爱上他?” 桃夭听言一惊,她猛的抬起头来,红着眼极力反对,“没有。” 看着她如此的激动,蔡季只觉心口痛得难受,“在息地,我便知,你变了,你变了,你不肯复国,你不肯打掉他的孩子......” “不复国,是不想再起战乱,留下孩子是不要伤及无辜......”她打断他的话。 他也打断她的话,低吼道,“这只是你的借口。” “借口?若是借口,我又何须离开楚宫?”桃夭一句句反驳他,也朝他吼去,是在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她没有对熊赀动心,从来没有过,她只觉他的话太可笑,他的话太让她生气。 蔡季只将她紧紧看住,桃夭固执的迎上他的打量,探究,双手紧紧握住被褥,“反而是你,用这样的方式,未经我的同意,便要除掉我的孩子,难道你就这么狠心。” 桃夭咬牙道,又抚上肚子,眼中泪花闪闪,“你就不怕我是否受得住滑胎之苦?你就不怕我会因此而丧命?孩子己然成形,他也是一个生命。” 护犊这情油然而起,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张扬五抓的野兽,一心想保护腹中之子。 蔡季身子一晃,她的话将他的心刺得血流成河,他上前两步。 “不,我怎能不顾及你的性命。”他心痛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正因如此,我才先要调好你的身子,然后......” “然后再除掉他?”桃夭冷笑,“可你有没有问过我?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嫮儿,你何时与我如此生疏?” 蔡季又推开她,目光带着不可置信,“你可知,为了能救你出来,我策划了多久?我天天在想,天天在谋,一步步小心警慎,稍有差错,全盘皆输,我不仅拿我的命在赌,还拿蔡国在赌,可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能平安,你在楚宫,我那日不是提心吊胆,你要复国,我助息关,便是助你,你要放弃,我便与......熊章同盟,答应他苛刻的要求,我放下国政,千里迢迢来接你,可你呢,却与我说着这般生疏的话......” 蔡季又气又伤,桃夭又岂能不动容。 她缓了神色,流下泪来,“对不起......蔡季,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许多,你与熊章同盟,你答应了他什么?我能逃出宗庙,必定是他的安排。”桃夭突然想到那位宫人。 “王后,你穿着奴婢的衣衫可出宗庙,外面自有人接应。” “叶姑与玉瓒呢?” “王后放心,她们己在城外相侯,很快便能与王后汇合。” “那你呢?” 宫人怔了怔,笑道,“奴婢自有脱困之法。” 桃夭心觉不妙,“如何脱困?” 宫人有些急了,“王后快走吧,叶姑姑与玉瓒都在外等着王后,再不走,便没机会了。”宫人催得急,桃夭只得点了点头。 按计划,叶姑与玉瓒清晨便被她“遣”回了宫,斗谷这位单纯的少年并没有怀疑,太史大人一直忙于祭祀之事,又岂在意两位宫人是否回了楚宫,之后,桃夭顺利出了宗庙,一路无阻的来到了城外与叶姑玉瓒汇合...... 蔡季听她问起,垂了垂双眸,“我不知道,这些都是熊章安排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桃夭紧紧咬着唇,“那宫人是不是......死了,我换了她的衣衫,她替我跪于灵位之下......” 桃夭有些恍神,她早该想到的,所谓金蝉脱壳之策,她一颗心纠得生痛。 她的生是她人的性命换来。 蔡季却不耐烦,她为一位无足轻重的宫人担心,他再次握上她的双肩,“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逃出来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第252章:错过 “在一起......”桃夭喃喃道。 “是。”蔡季又涌现一片喜色,紧紧搂住她,如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与她分开有几年了? 五年了。 上千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一日不在想她,因为他的私心,他无从选择,他放弃过她,幸得她理解,她没有抱怨于他,他终于登上了王位,他成了一国之君,他勤于政国,一心要将蔡国强大,不仅仅是心中的报负,更是想像着有朝一日,能与她重聚。 息国算什么,息侯算什么,她爱的人是他,便是息国不被楚灭,终有一日,他也会将她夺回来。 只是,还未等到时机成熟,她又被熊赀掠去。 熊赀不仅掠了她,还羞辱了他,让他成为天下的笑话,他与息关同盟,即是为自己,也是为她。 他沉得住气,他忍住全天下的嘲笑,他一步步计划着,他要让全天下看看,最后的胜利属于谁? 她是他的,熊赀最终也会败在他的手里。 蔡季收紧手臂,桃夭感到一阵疼痛,却也回过神来。 她一把推开他,“不,不,我们不能在一起。” 蔡季一惊,“你说什么?” 桃夭摇着头,轻轻哭泣,“蔡季,便是我离开了楚宫,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经过了这么多,他们又岂能还在一起?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不能?”蔡季红着眼,低声责问。 桃夭看着他,要怎么说?五年己过,早己苍海桑田。 “你是否还介意我的后宫?” 桃夭一怔。 “你且给我时日,他日我必娶你为妻。”他许下诺言。 桃夭摇着头,“蔡季,我己不是以前的我了。” “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嫮儿,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抚琴,对奕,策马......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只要......”他低头瞟了一眼她的肚子,“只要你心里还有我。” 桃夭听着他的话,一时回想起过往的日子,痛得难以呼吸,这几年来,她只觉太累,太累,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仿佛她这一生都在仇恨,纠结矛盾中度过,她是否真的可以卸下来,回到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 蔡季走出屋子里,天快亮了,陈奂来到他身边,“主子,有消息传来,楚越之战,楚大胜。” 蔡季负着双手,站在一棵树下,眉头紧紧皱起,“这么快?” 陈奂点点头,“主子须尽快离开,再者,最近江国出现不少身份可凝之人,属下担心,恐是彭仲爽的密探。” 蔡季想了想,却说道,“将医者请来。” * 桃夭这一觉睡得天晕地暗,足足两日。 她睁开双眼,只见帘子外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片刻,人影消失,蔡季挑起帘子走了进来,见她睁大着双眼,愣了瞬间,随后大步走到榻前,柔声道。 “你醒了。” 蔡季扶她起身,“饿吗?” 她点点头。 蔡季吩咐人拿来食物。 “叶姑与玉瓒呢?” “放心,她们好好的。”蔡季端起碗喂她,“我想亲自照顾你,便打发她们在屋外侯着。” 桃夭着实饿了,喝了一大碗肉粥。 蔡季又端来一碗汤药,桃夭眉头一皱。 蔡季叹了声气,“放心吧,这是养胎药,医者说,近日的劳累,怕你动了胎气。” 桃夭仍看着他。 “还不信我吗?没有你点头,我的确不该如此,若你想留便留下吧。”蔡季一声苦笑。 桃夭又感到一些惭愧,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直到她喝了药,“蔡季。” “嗯?” “我不想与你回上蔡。” 蔡季正去为她绞来一张热帕,闻言身子一抖,他没有转过,而是紧紧握住手里的帕子,眼中更是一片阴鸷,他站在离榻三步之遥,一动不动。 她的话自然让他失望之极,在她执固的要留下孩子时,他便隐约有猜测。 “怎么,你还想回到他的身边?” 他,是指熊赀。 桃夭在他背后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说的实话,蔡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你想去哪里?” 是呀,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她安身之地? “洛邑。” “洛邑?” 洛邑是周天子的都城,如今天下大乱,四处都在打仗,便是如此,谁也没有想过攻占洛邑,洛邑是唯一,难得的“太平”之地。 “好。”蔡季一口答应。 桃夭一怔,未想他这么爽快。 蔡季道,“你且在洛邑等我,他日我定会来接你。” 桃夭低下了头,心里却有别外打算,蔡季,对不起,我真的不能与你在一起了,如此只会害了你,去洛邑只是借口之词。 但她却不能告诉他,到了洛邑,她会再想法子逃离他的视线,至于再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桃夭笑了笑,算是回答。 “不过,你的身子不好,我怕你受不了路途之苦。” “无防。”桃夭轻言道,“我的身子我明白,再苦都挺过来了。” 蔡季也点点头,接着离开了屋子,回到他的屋舍,他将几上之物一一扫落在地。 她终是对他动心了,终是对他动心了...... “主子。”这时陈奂推门而入,见满地的狼藉,心下诧异,但又不敢问其原由,“主子打算何时离开?适才又得消息,楚人己往此地赶来了。” * “驾,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狭窄的官道上,迎来一群人马,扬起长长尘土,为首的头带黑色纱帽,不知其容,其余众人皆是武士打扮。 人马来到一条岔路口。 “吁。”队伍停了下来。 一人随从打马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张牛皮地图,又看了看两条路,“主子,走左侧。” 为首者应了一声,再次扬起了马鞭。 天己黑,这群人仍在奔驰,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他们如此日夜兼程,己有三日三夜了。 一小山坡上,人马终于再次停下。 为首者俯视着山谷中一所农舍,农舍还亮着灯光。 “主子,终是赶到了。” 为首者紧紧握住马绳,青筋暴露。 随从瞟了一眼,抱拳道,“让属下先探个究竟。” 为首者点了点头。 随从调转马头。 “等等,切无惊动他们,必护她的安全。” “属下明白。” 随从带了几人摸黑朝农舍而去,为首者仍挺直背脊,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那间农舍。 然而仅一盏茶的功夫,随从们折返而回,“主子,农舍无一人。” 为首者一惊,再也忍耐不住,挥动马鞭直冲下山坡。 “桃夭......” 冲进了院子,冲进了屋子,里里外外,每一间屋,收了一遍又一遍,那里有他想寻的人儿。 他站在院子里,一把掀开纱帽,满眼通红。 此人正是熊赀无凝。 “屋内灯未熄,想必他们刚走不久。”斗丹禀道。 “主子,这边有车马印。”另一随从跑来回话。 熊赀微眯双眼,看着那一条小路,“追!” 斗丹道,“让属下去,主子数日未眠......” 熊赀根本不听他的劝慰,翻身上了马。 一群人又朝小路而去。 却不知不远外的林中,隐藏着另一群人,正是蔡季,桃夭等人。 桃夭透过厚厚的树叶,但见那片火光远去,心里复杂万分。 她未能见到熊赀,却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来了,他亲自来了。 他不是正与百越做战吗? 百越离此地千里路,他是如何到这里的? 他为什么又要来? 她身子开始发抖,直到被搂在一个怀里。 “嫮儿,我们得尽快离开。”蔡季在她身边说道,她回了神,点了点头。 第253章:泯灭 熊赀的出现,让蔡季也没有想到,心中莫明的愤怒不仅仅来自对他的仇恨。 他能为嫮儿做到如此,他妒忌得要命,适才嫮儿恍悟的神色,他看在眼里,他恨不得就此冲出去,将那人刺杀于剑下。 但他也明白,对方人多势众,他不能暴露,再说,他是如何查到,他们隐藏于此? 蔡季暗暗唤来陈奂,在他耳边低语一番,陈奂点点头,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这厢,桃夭在蔡季的护送下,往熊赀相反的方向离去。 又是一整日,熊赀带着众护卫按着车马印追了数十里,眼见前方路旁停着一辆马车,熊赀一喜。 “驾!”他甩响马鞭,冲向那辆马车。 “桃夭?”他飞身跳下马,第一个冲上前,挑起车帘,但见一道白光,一柄长剑,直直朝他刺来。 熊赀虽反应迅速,但仍被刺伤了手臂,同时,一阵风声,无数弓箭从天而降。 “保护主子。”斗丹大惊,吩咐众护卫迎敌。 这是一道狭窄的山谷,适合伏击,两侧是悬崖,飞石从山顶而落。 “退后,退后。”斗丹一边护着熊赀,一边指挥后撤。 然而,尽管弓箭飞石如雨,却始终不见一敌人出现,适才马车上几人,己被熊赀斗丹就地阵法。 熊赀等人退出山谷,弓箭飞石也停了下来,瞬间,四周静得可怕只闻呼呼风声。 “主子受伤了?”斗丹立即拿出随身所带的伤药,为主子包扎。 而熊赀凌厉的注视着前方。 这时有武士拾来一支断箭交到熊赀手里,但见箭杆上刻有一个邓字。 “此事是邓人所为?也难怪,邓侯对楚宫及宗庙都甚是熟悉,主子,王后必在前方,容臣打头阵。”斗丹道。 “不,我们走错了方向。”熊赀将断箭收入怀里。 “嗯?”斗丹不解,但听熊赀又说,“我倒忘了,她身怀六甲,岂能远行?而我等又是快马加鞭,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昨日,那间农院......她应该在其附近。” 斗丹略思,恍然大悟,“那岂不错过了?” 熊赀不在多说,再次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原路还回。” 等众人散去,山谷中走出几人来,为首的正是陈奂。 “熊赀果然厉害,我等须赶快禀报主子。” ...... 桃夭等人正朝邓国而去,欲经邓达到洛邑。 马车上。 “蔡季,你不必送我,我一人上路,反而目标小些。” 蔡季摇摇头,“你身子不便,我岂能弃你不顾?”蔡季将一杯茶放入她手中。 “谢谢。” 她低下头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放心吧,这一路上,我己打点好了,便是熊赀知道上当返回,也不会这么快追上,只是这路难走了些,颠簸得很。” 桃夭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其实她有很多想问,却不敢问,比如,他与息关的计划,他们何时举兵。 知道了又如何,她能阻止吗? 蔡季也不想谈论此事,他找了些轻松的话,反而让气氛显得怪异,二人都无心思说笑,随后又各自沉默。 夜晚,他们就林中扎营,蔡季一直陪在桃夭身边,直到被随从叫走。 桃夭见他与随从来到秘处,低语着什么,她吃了两口干粮,很平静。 “公主,你说楚王能追上咱们吗?” 桃夭摇摇头。 叶姑见桃夭神色 ,赶紧道,“蔡侯分出几人朝不同的方向留下痕迹,楚王一时半会分辨不清,不会赶上。” 玉瓒松了口气,“甚好,想不到楚王亲自来了......” 叶姑又将话题转移了去,“主子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玉瓒这才扶着桃夭躺在简易的铺上。 “嫮儿?” 帐外响起蔡季的声音,桃夭见一个人影站在大帐之外。 “回蔡侯,公主睡下了。” 玉瓒看向桃夭,见桃夭摇摇头,于是轻轻回答。 人影站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林中有风声,虫声,甚至远外还有野兽的低吼声,片刻又转来玉瓒轻声的呼吸。 大家都睡了,桃夭无法入眠,她缓缓坐起身,呆了片刻,挑起帐帘,走了出去。 天空星光璀璨,她站在一棵树下,久久注视着。 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她想了想,悄悄的走了过去。 “放心睡吧,楚王没有跟上,被引上另一条路了。” “甚好,这几日提心吊胆,未想楚王如此在意楚王后,早知如此,主子该多派些人手,在路上设伏,杀了楚王岂不快哉。” “那有这么容易。” “说来,主子对楚王后甚是用心。” “这你就不懂了......有楚王后在手,还怕楚王不成?” “主子高明,届时息地一反,楚国有息人做内应,便是没有楚王后,楚王也难以应付。” “不错,先前主子设下姬文一案,姬文杀妻灭子,嫁祸楚臣便是为了引来在楚息人的反抗,他们对楚有二心,息地一反,必会呼应。” ...... 桃夭听了这些话,惊讶的张大了嘴。 姬文?如果她没有记错,知道此人杀了楚国冶师而逃,只因冶师霸占了他的妻杀了他的子,适才听这二人说来,才知,原来另有蹊跷。 这是蔡季安排的苦肉计,杀妻灭子的是姬文自己? 杀妻灭子,杀妻灭子,桃夭惊鄂的倒退一步。 “谁?” 那林中二人听到了动静,桃夭一动不敢动,突然一只野兔“嗖”的窜了出来。 她听到二人松了口气。 “走吧,去那边看看,还是小心为妙。” 脚步声远去,桃夭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她一直都明白,两国相争,不仅仅是战场上两军对垒,暗地里更是风雨汹涌。 那些手段的阴暗,无所不用其能,超出了她的想像,她不该为此感到诧异,可心里却是那么难受,只因用那阴毒计策之人是蔡季。 他是如此光明磊落,怎能让属下杀妻灭子,如此泯灭人性。 桃夭紧紧抓着领口,逃一般的回到营帐。 “主子?”正遇叶姑寻来,“奴婢见主子不在......” 桃夭一把抱住叶姑。 “主子这是怎么了?” “姑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254章:熟人 次日,桃夭脸色十分苍白,蔡季让医者为她把了脉,并没有什么大碍,或是路上辛苦了。 桃夭也表现得自然,队伍继续出发。 蔡季陪在她身边,与随从商量要事,都是避开她,后来,陈奂回来了,与蔡季秘密谈了许久,桃夭也不问,他神色无异,然而,二人之间无凝升起一堵墙,有了隔阂。 数日之后,他们来到江国边界,一边是入邓可通洛邑,一边是直达蔡国,而这时,桃夭还是病倒了,她浑身发热,虚弱不能前行。 “如何?”蔡季问向医者。 医者凝重的摇摇头,“必须休息了,否则,孩子不保,性命堪忧。” 这时陈奂又禀报,“主子,有消息传来,楚人又追了过来,属下认为,必须尽快入蔡,蔡境有守军,便是熊赀到了,也无可奈何,而公主的身子,也需调养。” 蔡季听言紧皱着眉着,他想了想,上前握住桃夭的手,“嫮儿,我不能让你冒险了,这里离蔡境不远,只有入了蔡,你才可以好好休息,届时身子养好了,我在送你去洛邑可好?” 桃夭听言微微睁开双眼,但见蔡季担心的眸子,她无力的点点头。 蔡季松了口气,当下吩咐改道,朝蔡国方向而去。 “公主,你再坚持几日,我们很快就到蔡国了。”玉瓒看着马车里,奄奄一息的主子,不停的抹着泪水,“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桃夭喝了一口茶水,“我没事,医者说孩子怎么样了?” 玉瓒哽咽道,“公主还想着孩子,医者说公主动了胎气......” “玉瓒,姑姑。”桃夭无力的撑起身,“你们且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以孩子为先。” “公主?” 玉瓒惊讶,心里更加慌乱,“公主怎么不可以在乎自己的性命......” 玉瓒哭得很伤心。 桃夭却笑了笑,“傻姑娘,以后你有了孩子便会明白了。”言毕,朝窗外瞟了一眼,一个人影闪了闪。桃夭又朝叶姑使了眼色,叶姑悄悄挑起一丝帘子,又放下。 玉瓒不解,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水。 “主子,想必蔡侯听了这话,必不会再下手。” 桃夭一脸苦涩,“他自是不会害我,虽然我全身无力,看似虚弱无比,可并没有那里疼痛,不过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孩子。” “真是为难主子了。” 玉瓒不明白二人之言,“公主,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桃夭摇摇头,叶姑叹气一声,对玉瓒说道,“蔡侯一心要将主子带回蔡国,刚到边界,主子便病了,主子猜测蔡侯让医者用了药,让主子虚弱无力,主子怕伤了孩子,便故意说出那些话,适才有人在车外偷听,蔡侯在乎主子,必不会伤了孩子。” 原来如此,玉瓒拭了拭泪水,“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真以为公主与孩子有什么事呢,如此这一路,也要防着蔡侯了?” 桃夭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顿时车内一片沉默,连玉瓒也明白了,两小无猜的二人,何时也如此这般了? 公主该多难受了,这些日,公主与蔡侯相处,看似无异,却少了些什么,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再不如以前那般真诚相对了。 蔡侯对公主的态度躲躲闪闪,还不如楚王对公主来得实在,想到楚王熊赀,玉瓒又长叹一声。 车外。 随从将听到的话告诉了蔡季,蔡季一脸阴鸷,陈奂见了,上前劝道,“女子产子本就意外重重,主子大可放心,等到了蔡国,主子随便寻一个理由,便可除去那孩子,公主再伤心,有主子陪在身边细心安慰,公主会想通的。” 蔡季听言,心里略微好受些,片刻问道,“熊赀可有消息?” 陈奂道,“熊赀一路朝邓国方向而去。” 蔡季冷哼一声,不再言其他。 * 三日后,桃夭等人来到边境一处城池。 “天色己晚,城门己闭,我们便在城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城,过了城池,便出了江国地界,再行半日,可入蔡境。”蔡季对桃夭说道,语气透着一丝轻松。 “可有出境的法子?”桃夭问道。 蔡季点点头,“本可攀山过境,但是你的身子万万不能,不过,你大可放心,陈奂己准备好了过境关牒,如今你我做商贾打扮,没人会识出身份。” 桃夭点点头,当初她随陈奂能一路畅通过楚界,定能过江界,她不怀疑陈奂的本事,也相信蔡季。 她挑开一丝帘子,马车行得缓慢,但见这个破旧的城池,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几支商旅,倒也为他们做了掩护。 她也希望尽快离开这里,陈奂说熊赀就在身后,也不知是真是假,不管如何,摆脱熊赀的追寻,目前更为重要,等到了蔡国再做其他打算吧。 桃夭微微出神,蔡季却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愣了愣。 “还有一些烫,到了蔡国,定要好好休息了。” 桃夭别扭的笑了笑,心中暗叹。 她放下了车帘,却不知二人这一幕无意落在一人眼里。 路边一间茶肆,一少年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那辆马车。 “小弟?” 另一青年来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弟?” “咦,桑大哥,你回来了?” “嗯。”青年在少年对面坐下,将长剑放在几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喝一口,但见少年的目光还落在远处,他转身看了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看什么?” 少年眨眨眼,“车上那妇人甚是眼熟。” 青年哦了一声,“你认识商旅之人?” 少年摇摇头,“那妇人像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拍拍脑袋,回过神来,“大哥的事办好了?” “办好了。” “大哥最近好神秘。”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青年又倒了一杯酒,笑道,“知道你要问,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少年憋憋嘴,无所谓的耸耸肩,“跟了大哥一年,却也懂得了一些规矩。” “哦?”青年挑挑眉,“什么规矩?”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青年哈哈大笑,溺爱的揉揉少年的头,看着他笑意越来越深,目光越来越暗。 想起一年前,二人离开丹阳时,她哭红的双眼,放下并非那么容易,坚强如她,也是数月之后,才在她脸上看到真正的笑容,这一路的经历,两人走了数国,打抱不平,结交侠义之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几次面临险境,出生入死,当真快意江湖。 这般女子不娇揉造作,更有一颗善良之心,想起在齐国,她能在恶霸手里救下孤女,在秦国她能单枪匹马与流匪相斗,她还善于与士子交谈,“阿父常说,白衣士子不比贵人差。”她能有这般认识当真不简单。 是了,一代名臣斗伯比的女儿又能差到那里去。 虽然爱耍些小性子,却也是秉性使然,更显她的纯真可爱,公子从错过如此奇女子,当真是悲哀。 此二人正是鹿鸢与桑玉。 提及公子从......桑玉回过神来,“适才得到一个消息。” “嗯。”鹿鸢满不在意,大口吃着碗是里的饭菜。 桑玉犹豫片刻,“楚与百越之战,楚大获全胜。” “哦。”鹿鸢只顿了顿,又继续吃着。 “听闻,此战能大胜,全因公子从。” 但见鹿鸢神色微变。 “公子从本被百越所擒,待熊赀帅大军相救时,二人里应外和,公子从更是拿住百越族长,令其降之。” 好半晌,鹿鸢才不可轻闻的哼了一声,“他也不算是一无是用。” 桑玉听到她讽刺的言语,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还听到一件秘事。” “秘事?”这可比公子从的事有趣多了,鹿鸢放下碗,凑近道,“何事?” “楚国王后被贼子所擒。” 什么? 鹿鸢顿时瞪大了双眼。 第255章:流匪 夜晚,客栈,桃夭早早入睡,蔡季屋舍的灯还亮着,他书信一封交给了陈奂,“即刻送去边城,让张将军于十里之外接应。” “喏。”陈奂接过书信,刚要出门,“等等。”蔡季想了想,“蔡江交界地,记得不可暴露了身份。” 陈奂点点头,这时外面晌起一片嘈杂。 二人皆惊,迅速拉开房门。 “出了何事?”正遇一随从匆忙赶来。 随从回答,“适才有一人影鬼鬼祟祟,属下追了出去,却又未见人。” 蔡季听言长袖一掠,大步朝桃夭屋内走去。 “怎么了?”叶姑拉开房门。 蔡季站在门口,但见榻上那人顿时松了口气,“无事,我来看看她。” 叶姑拒绝道,“主子己睡......” 在蔡季的眼神下,叶姑只得侧身让路,蔡季坐在榻前,只将桃夭细细打量。 她喝了药,睡得很沉。 “你们都退下吧。” “这......”叶姑犹豫,“这不合礼数。”蔡季听言嗤笑一声。 陈奂站在门口,赶紧将叶姑拉出了屋子,“放心吧,蔡侯与公主的情意,能做出伤害公主的事吗?” 门“咯吱”一声关上,屋内一片寂静。 他看着她,目光柔情一片。 经历种种,她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她还是她。 “蔡季,待我并笄之后 ,你向我君父提亲可好?” 她却又不是她。 “蔡季,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嫮儿......”他伸手抚了抚她额上的碎发,“我知道,你不会变的,是吗?” * 从楚国到江国,陈奂花了一些心思,却不知出江界是如此容易。 桃夭只见陈奂将关碟递给守城门的将士后,又塞了一袋金叶,很快,将士便放行了。 桃夭不由得扯扯嘴角。 “怎么了?”蔡季在一旁问道。 “江国贪财。” 蔡季道,“守城将士一年俸禄多少?陈奂的那一袋金叶足他生活一辈子。” “如此,若是奸细,岂不坏了大事。” 蔡季不以为然,笑了笑,桃夭继续道,“楚将却是不同,楚营严谨,将士称职,军功至上不仅根深蒂固,他们更明白自身的职责,如此,楚国才能立霸于南方。” 桃夭说得客观,未见蔡季的脸色变了变。 “蔡季。”桃夭轻声唤他,“你当真要与楚开战吗?” 蔡季迎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那你希望楚灭了蔡国吗?” 桃夭道,“楚可称霸,却不可灭蔡,至少近百年还没有这个能力,如今你要做的是休养生息,两年前那场战争,蔡受了重创,便是与息关结盟又如何,白白让无辜的人牺牲。” 蔡季听言,紧紧握手成拳,“当初你要复国时,也是这般着想?” 桃夭不在意蔡季的讽刺,她低下了头,“是我考虑不周,那个时侯,不知楚的实力,如今息人安养生息,实在是......” “嫮儿。”蔡季打断了她的话,“蔡楚势力悬殊,但事在人为,两国之争不仅仅在战场上,楚军强大又如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一点点挖去他的根基。” “你是要让息人为棋子了?”桃夭皱眉。 “否。”蔡季说得坦然,“大家各自所需,息复国不好吗?” “息人不需要战争。”桃夭道。 蔡季认真的看着她,“嫮儿为何处处为息人说话?” 桃夭哑然。 蔡季又道,“蔡息对楚而言,不足为患,若再算上一个陈国呢?” 桃夭一惊,“陈国?” 她己好久没有陈国的消息,陈国才是她的母国,然而,自从君父与祖母去逝,陈国对她而言是那么遥远。 桃夭阵阵恍惚,“你与陈国结盟了?” 她这问题有些傻,蔡与陈本是婚姻之国,不过陈国自叔伯继位后,一直很低调,她在楚宫一年多竟未听熊赀谈起过陈国。 “太子御寇如今怎么样了?”桃夭忆起兄长,当年在王陵一见,她曾让他去息国相寻,只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御寇并没有来寻她,她也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蔡季微微停片刻,“御寇......自三年前回到陈宫,得了重病,一直养在深宫。” 重病?桃夭惊讶。 蔡季自嘲一笑,“卫姬殁了,御寇伤心过度所至。” 桃夭红了双眼,卫姬殁了多半与蔡姬有关,御寇病了也定是蔡姬所为,她突然抓住蔡季的胳膊,“蔡季,可否将御寇带离陈宫,你该知道蔡姬对他的憎恨......” “嫮儿,你还这般感情用事。” “他是我们从小在一起的玩伴,难道你忍心看他受苦?” 蔡季却道,“你觉得我该以何借口将他带离,他是陈国太子。” 桃夭沉默下来,“若是悄悄带走他......” “陈国大权一半掌握在蔡姬手里,不瞒你说蔡姬定会扶她亲子上位,御寇被废是迟早之事,蔡国与陈国又岂能为了一个不得势的太子而有隔阂?” 是了,蔡季回蔡国得蔡姬支持,如今蔡国又要与陈国联合对付楚国,蔡季是不会得罪了陈国。 桃夭突然感到有些心寒。 蔡季叹了声气,握上她的双肩,“这些事你不用挂念在心上了,你只明白......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桃夭身子一颤。 “原本以为你留在楚宫......罢了,都过去了,我也不想让你去涉险,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以后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言毕,蔡季情动的将她搂在怀里。 桃夭一直僵硬着,蔡季低下头去,正准备吻她,她下意识的避开了。 “嫮儿?” “蔡季,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的心酸。 蔡季只觉心口是沉沉的痛。 出了江国地界,二人再无言语。 离蔡国还有半日路程,而这一条路处于众山之间,杂草纵生,荒凉无边。 路上只有他们这一支“商队”。但凡两国边界,都有流匪出现,他们也遇上了。 “山兮,路兮,唯缺美人兮。” 第256章:及时 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正中堆了一块大石,截了去路,而大石上坐着一个少年,怀抱长剑,悠哉游哉。 “你是何人?” 一武士策马上前呵斥。 少年掠掠衣摆,笑道,“刚才没听到我唱的吗?” 武士怒视,抽出刀剑。 陈奂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看了看那少年,只觉气度不凡,心下暗惊,他堆着笑,双手一揖,“鄙人乃陈国商人,通过此地,还望行个方便。”说完从怀里掏出一袋钱袋,双手递上。 少年瞟了一眼,懒洋洋起身,突然腾空一跃,便到陈奂面前。 好俊的功夫。 陈奂再次一惊,此人并非一般流匪。 少年垫垫钱袋,嘴一憋,“小气。” 陈奂道,“少侠不满意,某再奉上金叶一袋。” 少年嗤之以鼻,将钱袋扔到陈奂身上。 武士们生怒,被陈奂阻止,蔡国在即,岂能节外生枝。 少年道,“某不缺银两,只缺美人,听说那马车里有一美人,尔等留下即可。” 众人皆惊,便是马车内的桃夭,她看向蔡季,只觉事情不妙。 蔡季却也紧皱起眉头,挑起一丝帘子,片刻,“别怕,无耻小儿而己,陈奂能应付。” 这厢陈奂的话又传来,显然是冷了几分,还带着警惕,“少侠这是大白天抢人,有意过不去了?” 少年耸耸肩,“只许尔等抢,就不许我抢。” 陈奂脸色顿变,最终明白此人来者不善,于是他大手一挥,“拿下。” 顿时打斗声响起。 桃夭有些紧张,蔡季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却并未安抚她的心。 因为她听出来了,那人的声音。 鹿鸢! 她怎么在这里? 桃夭心跳如鼓,却又不敢去挑开帘子证实。 好像只有她一人,她若有事该如何? “尔等究竟是何人?” 陈奂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的打斗声更加激烈,桃夭忍耐不住挑起帘子,果真是鹿鸢,不止她一人,不知从何处又拥出一批侠士,而在她身边那位男子...... 公子从说鹿鸢随一男子“私奔”了,那男子叫桑玉,也是曾经在丹阳酒肆救过她的人。 桃夭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他们当上了流匪? 绝不可能! “狗贼,乖乖交出人来,还可留一全尸。”鹿鸢冷言道。 陈奂并不畏惧,“原来是楚人。”他提剑迎了上去...... 几个回合下来,鹿鸢踉啮数步退到桑玉身边。 桑玉哼道,“让你逞能,独自一人跑来救人。” 鹿鸢道,“这是楚国之事,岂能联累了你。” “这是什么话。”桑主怒道,“幸得遇上几位友人,愿同我一起前来。” 鹿鸢看了看正与对方交战的几位侠士,“此恩记下了。” 桑玉呵呵两声,“自然要向你讨回。” 言毕,二人同共迎敌。 因蔡季不想引人注意,所带护卫不多,而桑玉等人是何等高手,眼见蔡季的人不敌,桃夭不知该喜该忧。 “蔡季?”她回过头来,但见蔡季并不着急的神色。 “此地离蔡不远了......”他淡淡说来,桃夭听出话中之意,正要细问,但听一阵马蹄声。 桃夭立即转身,又见官道上尘土飞扬,数十人马飞奔而至,他们高举长剑,冲向鹿鸢等人。 “这......” “早知路上会有变故,昨夜我便写信给守城的将军。”蔡季的话在她耳边响起,随即他的手放在她肩上,“不用担心。” “不......”桃夭摇了摇头。 鹿鸢几人己处下风,她看见一人举刀朝鹿鸢砍来,桃夭心里一个咯噔,“蔡季?” 蔡季突然将车帘拉下,扳过她的身,“不要看了,血腥。” 桃夭紧张的拉着他的手,“不要杀他们。” “嗯?” “我认识她。” 蔡季将她看住,“楚人?” 桃夭咬唇道,“他们与熊赀不是一起的......把他们赶走便是。”完毕,怕蔡季不答应,苦苦道,“求你。” 她为几个楚人而求他,蔡季心感诧异,心中又涌起怒火,不过终是点了点头。 “陈奂!”他高呼一声。 “主子。”陈奂来到车外,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也来到窗外,此人正是及时赶来的蔡国边境将军,“让主子受惊了。” “将他们放了。” “嗯?”陈奂道,“他们好像知道公主在车里......” “放了吧。”蔡季没有解释,只朝陈奂挑了挑眉。 “喏。”陈奂得其意,低声领命。 鹿鸢本己得逞,未料半路杀出了救援,鹿鸢受了伤,桑玉及几位侠客纷纷被数把刀剑架住,动弹不得。 “大哥......”鹿鸢一脸愧疚,“还是连累了你。” 桑玉却并不在意,只关心她的伤势,“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赶来的人己搬开大石,鹿鸢红着眼,看着马车在跟前驶过,大喊道,“桃夭?是不是桃夭?” 她自然得不到回应。 马车里的桃夭也没有现身,她面无表情,只有放于腹部的双手,微微颤动,显示她心情的起伏,叶姑与玉瓒坐在车门旁,也是一动也不敢动。 车轮轱辘,马车离去,陈奂在一位死士耳边低语道,“将他们带入密林,处置了。” 死士点点头。 鹿鸢还在挣扎,却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 “走。” 他们被捆住了双手,押着朝密林赶去。 “你们想做什么?”鹿鸢怒问。 桑玉走在后面,何时,他的手碗处多了一把匕首。 死士们并不答话,只冷笑一声,押着他们来到一棵树下,纷纷抽出长剑。 鹿鸢大惊失色。 见那长剑挥下,鹿鸢下意识的避开,只听“咚”的一声,举剑的死士倒于地。 “大哥?” 桑玉解开了绳子,电光火石之间,直接将死士赐倒,他身手敏捷,手持匕首又瞬间刺伤两人,众侠士叫好,便是双手被束,还有双脚。 其余死士围了过来,桑玉一边与之周旋,一边解救同伴。 “大哥,还有我,还有我。”鹿鸢着急大叫,恨不得冲上去再斩杀贼子。 蔡季的死士也是高手,并非一招就能拿下,正当众人纠打在一起时,突然又是一阵马蹄声。 几人皆惊,难道蔡季的人马又回来了? 不对! 嗖嗖嗖几声,一排排弓箭从天而降,射中的却是那些死士,一个不留。 鹿鸢呆站着,桑玉趁机解开了她的绳子。 众人站在树下,愣愣的看着一队飞骑如闪电般的驶来。 为首的那人一身玄衣,目光精锐,其身后武士个个彪悍无己。 他们腰跨长刀,背挂长箭,如一阵风,在鹿鸢面前飞驰而过,无一丝停顿,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未递来。 桑玉几人正诧异,鹿鸢只觉双腿一软,生生的跪了下去。 “怎么了?”桑玉及时扶起她。 鹿鸢朝他看来,吐词不清,“大......大......王。” 第257章:劫下 蔡季让队伍加快了速度,马车更加颠簸起来,桃夭紧紧抚住了肚子。 “怎么了?”蔡季关切的问道。 桃夭脸色苍白,也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腹痛,她咬着牙。 “你且忍耐一些,入了境便好了。” 桃夭点点头,“我知道,我能忍住。” 蔡季紧紧握住她的手,见她如此痛苦,心如刀割,有了一些悔意,若他不着急将她带回蔡国,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他大可以找一个隐处,将她安顿下来。 医者说,她随时可能生产,最好静养,否则会有危险,但他有着私心,如果那孩子就此滑落,岂不更好? 他知道她是聪明的,若是他下药至孩子而亡,二人必生隔阂,若是意外呢?他利用她迫切要离开之心,他告诉她熊赀己在身后,她的身子并无大碍,他告诉她动了胎气,需尽快赶到蔡国。 她相信了。 但此刻,她好似真的动了胎气,他又慌乱了起来。 “嫮儿,嫮儿,没事的,没事的。”他将她搂在怀里。 叶姑与玉瓒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蔡侯,必须停下来休息,主子坚持不住了。” “不。”蔡季立即否决,“不能休息。” 桃夭也朝叶姑二人摇头道,“我能坚持住......” “主子?”突然陈奂的声音着急的在窗外响起。 “何事?” “后面有追兵?” 什么? 几人一惊。 “何来的追兵?”蔡季惊问。 陈奂道,“好像是......楚人。” “楚人?”蔡季嗖的拉开帘子。“熊赀?” 陈奂点了点头,一脸凝重,有话要说,但见桃夭,只将话咽下。 蔡季紧紧握住拳头。 “属下带人断后,主子必快马加鞭,只要到了边境,大门一关,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陈奂打马而去,车夫高甩鞭子,马儿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身后传来一阵阵喊杀之声。 “蔡季......” 蔡季拉下帘子,扶着桃夭。 “此地离边界还有多久?” 蔡季道,“大约二十里。” 二十里?来不及了。 “你先走,不用管我,马车行驶慢,会连累你......” “不,己到了这里,岂能放弃?” 桃夭虚弱道,“你听我说,你万万不能被熊赀发现,他不会对我如何,对你却不一样。” 蔡季听言,眼眶一片腥红,三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你是蔡国国君,目前蔡国还不能与楚直面抗横。” “嫮儿,我不能再放弃你。” “蔡季......” “别说了,有陈奂在后,只要能拖住半个时辰即可。” 半个时辰?便是半刻也不能抵挡楚人如风的卷来。 马车越跑越快,但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 “主子,挡不住了。”陈奂再次出现在马车旁,己是一身狼狈,身上血迹斑斑。 “主子必须弃车上马。” 此时蔡季己取下长剑,欲与熊赀一较高下,“你速去边境调兵。” “主子三思,调兵容易,然而,如此以来,主子所有部署皆被打破,楚必大举来犯,以蔡一国之力恐有灭国之危,主子且勿以小失大呀。” 陈奂看了看桃夭。 桃夭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计划,但也明白蔡不能与楚硬碰,她拦住蔡季,“蔡季,你一向是冷静的,懂审时度势。” 听此言,蔡季只觉心痛难忍,为何要让他做这般的选择? 他紧紧握住桃夭的手,“嫮儿,我岂甘心。” 是了,谁又能甘心,前方便是蔡境,再进一步,他们会安全,他永远不会让她再见熊赀,更不会让她离开去什么洛邑,而他将会说服她,带领息人反楚。 一切本在掌握之中,耐何还是功亏一篑。 桃夭也紧紧握住蔡季的手,目光坚定。 “主子,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陈奂催促。 桃夭将蔡季一推,她忍住腹部越来越明显的阵痛,“蔡季,可还记得那日我给你说过的话?” 蔡季一怔。 那日她曾说过:蔡季,蔡国需要的是安养生息,想打败楚国,需要与之抗横的实力,并非你不优秀,而是楚国经数年楚王的经营,坚如铁石,蔡国需要的是时间。 蔡季,别去利用息人...... 她看懂了形势,他何尝不是。 但是,时间是多久? 一年,十年,一生?他等不及,他永远忘不了,他所受的耻辱,他必须打败楚国,才能挽回他所失去的一切。 而这一日不久便会到来。 蔡季深深看了桃夭一眼,系上了黑巾,正欲挑起车帘,但听外面传来斗丹的声音。 “一个都别放走。” 他们己经被包围了。 桃夭惊鄂的看向蔡季,蔡季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千匀一刻,桃夭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挟持我......” 蔡季的死士所余数人,己被楚军逼到了马车旁,并被团团围住,熊赀策马上前,他手持长剑,剑上有鲜血缓缓滴下,他的神色如万重山般的沉重,目光带着难忍的愤怒。 “放人。” 陈奂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未曾见过楚王,但这不威自怒的气势却也让他心里咯噔一跳,他左右看了看,“反正皆是一死,兄弟们冲杀出去。” “且慢!” 正在这时,马车帘子嗖的被挑开,玉瓒与叶姑先下车,蔡季押着桃夭走在后。 熊赀瞳孔一宿,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终于找到了她,数日来的担忧,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然而她还处于危险之中,她看上去是如此的苍白与憔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自然憔悴,此刻,她的腹部又是一阵痛疼袭来,比适才更加厉害,不过,此番不正好吗?熊赀不为她,必会为了肚子的孩子,可为何此番见他,他眼中的担忧令她心痛,超过身痛。 “大胆狂徒,还不放人?”斗丹厉声呵斥。 蔡季冷哼一声,并不理会斗丹,将目光落在熊赀身上。 两人目光相交,己然一片杀意。 “放了她,我放你走。” 熊赀帅先说道,虽然对方未开口,他己然明白对方的企图,他不问对方是谁,不问对方的目的,他只要他的王后平安。 面对熊赀的坦然,蔡季反显得小人了,他眉心紧紧蹙起,他以为这是一场坚难的谈判,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一股妒火从心中升起,心里堵得让他难受,但是,他没得选择。 “尔等当后退百步。” “休得得寸进尺?”斗丹怒道。 蔡季冷笑一声,挥手让人将玉瓒与叶姑放了,以表“诚意。” 二人紧张的朝熊赀阵营走去,熊赀瞟了一眼,立即有楚将将二人接下,熊赀举起手臂,“后退。” “主子?” 熊赀目光烔烔的注视着对方,并不改变心意。 斗丹咬咬牙,调转了马头。 当下,只有熊赀一人与蔡季数众对峙,不过,楚将却也个个搭弓上箭,对准了敌人。 桃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现场气氛紧张不己。 “上马。”蔡季朝陈奂等人吩附。 “主子先离,属下断后。”陈奂怕熊赀返悔。 “上马。”蔡季厉声吩咐,陈奂与余下死士跳上马背。 而熊赀也朝蔡季桃夭走去。 蔡季押着桃夭连连后退,“站住,放下弓箭。” 熊赀停下脚步,再一挥手,楚将纷纷将弓箭放下。 “走。”桃夭低声说道。 “主子?”陈奂朝蔡季伸出了手。 蔡季顿时腥红了眼,“对不起。”他咬牙将桃夭一推,桃夭朝熊赀扑去,熊赀一惊,飞身将其接住。 蔡季趁机跃上陈奂的马背。 “追”斗丹一声令下,数骑楚将朝蔡季追去。 “桃夭?” 熊赀抱起桃夭,却见她痛苦不己的神色。 “啊!”玉瓒一阵惊叫。 熊赀只觉一手濡湿,一片血迹......#####推荐基友: 鹿鸢的文《竟风流之绝色无双》“那一袭白衣的俏郎君哟,你是在为何人,日日奏那一曲凤求凰?”“我的妻。” 第258章:产子 小城池: 桃夭躺在客栈的榻上,几乎陷入晕迷。 城内所有的医者,及会接生的妇人皆被“请”来,一阵忙乱。 “快,快将产者唤醒,不能让她晕了。” “快去打热水来。” 一支长针刺入桃夭的百会穴,令她一个机灵,但接着又是一阵撕碎般的疼痛。 “公主,你要坚持住,坚持住。”玉瓒除了哭什么忙也帮不了,她跪在榻前,紧紧握住主子的手。 “夫人呀,你要用力呀,这样不行呀。” 可她那还有力气?她衣衫尽湿,她意识又开始模糊,先前还能听到玉瓒的哭声,而这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眼前只是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晃来晃去。 这是哪里?她们在做什么? 不,有一个熟悉的容颜。 熊赀?是熊赀吗? 她在楚宫,她还是没有逃出来。 “你知道吗?你的阿母生产你时,可比你勇敢多了,当时,有许多刺客追杀于她,她滚下了山坡,她一步步爬起来,伤痕累累,她没有放弃,因为她有信念,她要保护好你,她两度晕厥,她说,她行,她一定要生下你,所以你也不要放弃,不为你肚子的孩子,也要为了你自己,为你的阿母。” “阿母......” “是,她给你取名桃夭,正是桃夭盛开的季节......你与你的阿母长得很像,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孩子长什么样吗?我知道你痛,你大声喊出来,喊你的阿母,她一定听得见。” “阿母......” 桃夭听了他的话,果真嘶喊出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婴儿的哭声。 纵然桃夭从未见过母亲,但并不阻止,她对母亲的想念与猜想。 熊赀给她说的那些话,她亲身体会着那种痛,母亲如此辛苦的生下她,她又岂能放弃了自己。 * “生了,生了......” 院子里,鹿鸢高兴得又崩又跳,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胳膊,嘶了一声。 桑玉敲了敲她的额头,“竟如此高兴?” 鹿鸢吐吐舌,“自然高兴,这可是大王的公子。” “你怎么知是公子,若是公主呢?” “公子公主都是大王的嫡子。”鹿鸢笑道,有些迫不及等的朝内室观望,又叹息一声。 “怎么了?”桑玉看她神色的变化堪是精彩,不由得笑道。 鹿鸢坐下台阶下,双手托着腮,“原来熊氏一族还有如此痴情之人,还是大王呢。” “嗯?” “大王何等身份,产房乃血污之地,男子是不可以进的,但大王为了桃夭也是什么也不顾了,还这般千里迢迢寻来,以前只觉大王严厉,动不动就打板子,原来是有情有意,不像某人......” 鹿鸢话说一半,想到不该想的人,愣了愣。 桑玉走过来挨着她坐下,“过去的事就别想了。” “谁想了......” 鹿鸢冷笑一声。 内室的门打开,熊赀走了出来,鹿鸢嗖的起身,奔了过去。 “是公子还是公主?” 熊赀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嘴角含笑,鹿鸢从来没有瞧见过那种笑容,满足,开心,幸福,他的目光是那般专注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带着光。 “是位小公子。”一旁的叶姑笑道,护卫们顿时面色带喜纷纷跪了下来。 “我说呢,定是一位公子。”鹿鸢凑近但见红红的婴儿闭着眼,睡得正香。 “......主子,你终于有儿子了。” 这是什么话,熊赀听言瞪她一眼,鹿鸢赶紧捂上了嘴。 熊赀将孩子抱到叶姑怀里,“好生照看着。” 叶姑点点头。 “我去看看桃夭。”鹿鸢随叶姑进了内室。 “恭喜贵人。”桑玉上前两步,朝熊赀行礼,因熊赀是秘密出行,故众人称呼皆以主子,贵人。 熊赀这才朝他看来,但见此人剑眉星眸,不似一般侠士,“寡人曾听公子从说过,你叫桑玉,在丹阳时,江太子闹事,也是你救了桃夭?” 桑玉躬身道,“区区小事,不足贵人挂齿。” 熊赀笑道,“岂是小事,此番若不是你与鹿鸢出现,阻止了贼子,寡人也不可能赶上,回了丹阳,寡人定会重赏。” 桑玉听言垂了垂眸。 “主子?”正在这时,斗丹急急走来,神色颇为自责,他一掠衣摆跪在熊赀面前,“臣,没能追上。”他看了看一旁的桑玉未将话说完。 熊赀好像猜到一般,并没有责备,只点了点头,“你随寡人来。” 言毕转身朝桑玉颌首,桑玉赶紧拱了拱手退到一侧,待熊赀二人离去,他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的背影,略有所思。 这厢熊赀与斗丹回到屋子,斗丹将房门关上,“主子,臣追至蔡境,便失去了他们的踪影,臣在附近山林搜索一番,仍没有一丝跦丝马迹。” “蔡境......”熊赀喃喃念着这两个字,陷入沉思。 斗丹道,“属下再多派人前去,便是将此地翻上一翻,也要将人找到。” 熊赀抬头看他一眼,“不用了,此处崇山峻岭,地势复杂,莫说区区几人,便是数百人藏于其中,也难以寻觅,你先退下吧。” 斗丹点点头,但见主子疲惫的神色,知道主子这些日子来,为了王后心力憔悴,当真是累极了,当下,他也没有多说,只道声“喏。”退至门口,忽又转过身来。 “臣还未恭喜主子。”一回来,便听护卫们说起,王后诞下了公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熊赀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主子也累了,主子早些休息。”斗丹这才退出。 房门被斗丹关上,熊赀靠在几上闭上了双眼。 纵使再累,但大脑还是清醒得很。 众人不知桃夭失踪,知道的人只以为她被贼子擒去,除了令尹对此有怀疑,“王后的失踪是精心策划,有内外接应。”彭仲爽的意思,她的失踪,是自愿的。 是了,她岂会为他去宗庙祈福? 仅此一点,他的心很沉重,这一路追来,他都不敢去想原因,原来有了孩子,还是未能拴住她的心。 她曾不要这个孩子,她以为她能远离他,带着她的恨,难道息国竟如此让她难忘?纵使他绑住了她的人,也无法绑住她的心,她还是不明白,不接受,息之灭亡乃大势所趋。 不,聪明如她,怕是别有原因吧。 那人? 那人的目光好熟悉,他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影子,有了猜测,但他不愿意去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 而她又是如何离开宗庙,与她接应的又是谁?是藏于朝中的细作?她与那细作有关系? 熊赀揉着眉心,将这一年来,大大小小事件,梳理一遍,越想越头痛,恍然之中,还是睡了过去。 突然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他猛然惊醒,打碎了几上的陶器。 “主子?”门外有护卫守着。 “无事。”熊赀回答,拉开了房门,天己黑尽,他大步朝桃夭屋子走去。 这所客栈己被包下,里里外外都有武士把守。 “怎么了?”熊赀急步如风,迅速挑起帘子。 叶姑正抱着孩子拍哄着,而桃夭己撑起身子,担忧的看着孩子,那眼神? 她在意孩子? 熊赀一怔。 “小公子饿了。”叶姑见惊动了熊赀,立即回话,“奴婢将公子抱到乳母处。” 乳母是临时找来的一位妇人。 熊赀回过神来点点头,叶姑退下。 玉瓒本守在榻前,见了熊赀有些畏惧的退到了一侧,桃夭与熊赀目光相遇。 她突感紧张,双手握紧被子,并迅速垂下了眸子。 屋子里异常安静。 熊赀站了片刻,来到她面前坐下。 自他出征到今日,己两月有余,谁会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相见。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玉瓒担心不己,目光不停的在主子与大王身上流转。 好一会儿,熊赀说道,“让你受惊了。” 桃夭当真受惊,眼珠一转,仍不敢抬头。 这是何意? “斗谷犯下此等大罪,未能护好你,让贼子得了空隙,幸得你安然无恙,孩子虽然早产,但医者说无大碍,你好生休息吧。”熊赀说得缓慢,每一句每一个字,也都透着关心。 桃夭听言猛的抬双眸,熊赀却是微低下头。 “五日后,我们起程回丹阳,朝中怕是知你失踪一事,须尽快赶回去处理,这里是江国,始终不安全。” 在桃夭的震惊中,熊赀己然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 “那些贼子虽然没有抓到,但我己经有了线索,定不会让你委屈。” 听了这话,桃夭又是一惊,但熊赀己大步迈出屋子。 待他的脚步声远去,玉瓒立即来到榻前,“公主,大王以为我们是被贼人所擒,太好了,他并没有怀疑公主。”玉瓒长长吐了口气,“奴婢好生担心,大王会如何处置公主,如此看来,大王没有生气,万幸,万幸......” 不生气?没怀疑? 桃夭表示不信,可是适才他明明没有什么异样。 再者,他说他有了线索,是真是假?难道蔡季留下了什么把柄? 桃夭只觉一颗心七上八下。 熊赀站在回廊上,望着桃夭的屋子,久久沉思,只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站住!”护卫们呵斥所来之人,熊赀转身看去,见桑玉站在黑暗里。 第259章:回楚 与鹿鸢相遇,是让桃夭高兴的一件事。 也幸得她在,才避免了许多尴尬,桃夭不敢与熊赀独处,鹿鸢天天都来陪她,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也是奇怪了,以前可不是这样,鹿鸢对桃夭并不待见,甚至有些敌意,但在桃夭危险之际,她总会出现,并出手相助。 以玉瓒的话说,“公主与她有缘呢。” 鹿鸢挺喜欢孩子,那么小的人儿,她觉得又新奇又可爱。 “真难以想像 ,难道每个人都是从这么小长大的?” 玉瓒扑哧一笑,鹿鸢吐吐舌,看向桃夭,“那日我见你流了好多血,当真吓了一跳,生孩子很痛吗?” 桃夭笑了笑,回想起那一幕,痛是刻骨铭心的,然而却是喜悦的。 那是她的孩子,当听到第一声哭声,她惊呆了,她甚至不敢去相信,她记不得了当时的心情,只知道,她己是泪流满面。 “听医者说,小公子不足月......可恨那些贼子,大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鹿鸢的话拉回桃夭的神丝。 “大王可查得他们是谁?”桃夭试问道。 鹿鸢摇了摇头,“与楚为敌者甚多,他们知道大王宠爱于你,于是掠了你来威胁大王,手段太过阴毒,虽然大王没查到,但我与他们交过手,这些人武功甚好,像是侠士......呸呸,才不是什么侠士,侠士能做出怯持妇人这等事来?”言毕,鹿鸢突然握上桃夭的手,“他们有没有为难你?看我问的什么话,定是为难了,这些贼子心狠手辣,我还险些命丧贼手,若不是大哥足够精明,我还有命乎。” 桃夭眨眨眼,“大哥?” “大哥便是桑玉。”鹿鸢解释道,“贼子将我等捆住,要将我等砍了,幸得大哥袖中藏有一把匕首,又后遇大王赶来,将那些贼子射杀。” 桃夭听言一惊,蔡季答应过她放了鹿鸢,是骗她的?她只觉全身一阵冰凉。 “桃夭,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难看起来?” “哦,听你刚才的话,当真险得很。”桃夭找了一个理由。 “这还不算什么?这一年来,我遇上的危险之事多了,每次都是大哥解围。” 桃夭笑道,“听你说来,桑玉对你颇为照顾。” 鹿鸢点了点头,又拍拍胸口,“我也救过他呢,记得一次在齐国......” 鹿鸢兴致勃勃的说起了她游历之事,她面色红润,双眼发亮,说得兴奋之际,手舞足蹈,看样子,这一年多来,她的生活过得丰富多彩。 她黑了些,瘦了些,但却更加漂亮了。 她将遇到的奇闻怪事,一一道来,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不罢休。 屋外,窗下,熊赀便瞧见这番情景,鹿鸢神色飞扬,玉瓒双手托着腮,叶姑轻哄着孩子,桃夭只静静的躺着,听着,偶尔露出些笑容,但更多的是走神,她在想什么? 是那人?还是在想着下一次怎么离开?更甚者...... 熊赀垂下双眸,沉重的离去。 五日时光一晃而过,这五日来,二人竟没有一次独处。 她怕,他何尝不是。 五日后未想江国国君得知此事,派来大军护送。 马车上,桃夭与鹿鸢共乘,熊赀找到理由,“王后受到惊吓,你替我好好陪陪她。” 鹿鸢脑子少根筋,未去猜想,为何要让她来陪,她甚是乐意,因为她还有好多这一路的见闻未告诉桃夭呢。 每当熊赀看见桃夭对孩子的笑容时,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可当桃夭发现他的注视,她便会收起笑容,垂下眸子,他又顿觉如万箭穿心般的难过。 而桃夭也会发现他时常走神,他来看她,皆是鹿鸢口若悬河之时,他会坐在一旁听,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他只静静的盯着手里的茶杯,只坐片刻。 他会叮嘱她好好休息,她点头相应。 他会过问孩子的情况,叶姑与玉瓒会帮她回答。 他其实每日都会看她,然而,又像每日都没来。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回到了丹阳,她一入楚宫便被“看管”起来,不知朝中情况。 王后在宗庙被擒,终是没能瞒住,当真是楚奇耻大辱,并且己经流传开来,此事乃邓国所为。 朝中有官员上书伐邓,重提楚王受刺一事,邓国还未说清情况,此番又擒了王后? 官员们早己猜测楚王伐邓之心,只是少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再者邓国勤练邓兵,也让楚人有了防备与不悦。 事情闹得大了,远在邓国的武后也赶了回来,极力辩解此事。 仪元殿。 熊赀将断箭摆放桌上,彭仲爽拿起来看了又看。 “大王打算如何?” 熊赀没有说话,彭仲爽道,“此番便是武后再加以阻拦,怕也是说不过去了。” 熊赀垂下双眸,“朝中还有谁未提伐邓之事?” 彭仲爽摇头道,“连公子章也没有反对。” “公子章......” 彭仲爽见熊赀神色,“公子章频频派人去邓国,不知有何目的?臣觉得,这一切须等伐邓之时才能真相大白,想那背后之人,处心积虚制造楚邓之战的机会,大王可别辜负了。” 熊赀笑了笑,是了,上次在军中受刺,对方“暴露”邓人身份,他本想将计就计,只因母后以死相逼,伐邓作罢,此番又故计重施,但是......此事会与桃夭有关吗? 彭仲爽看出他的心思,“王后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寡人不敢问。” 彭仲爽一怔,片刻,长叹一声,“大王!” “寡人希望她亲自向寡人说明。” * 斗府: 鹿鸢的归来让斗夫人欢喜不己,本有疾的她,顿时好了一大半。 一家人齐乐融融的集在厅前,好不热闹。 斗夫人拉着鹿鸢的手,询问她这些日子的情况,事无巨细,鹿鸢将一路经历详述,说得眉飞凤舞,见着女儿又回到了当初,斗夫人只有幸福的泪水。 “阿姐,听说齐国是中原最强大的国家,果真如此吗?齐都如何?齐将如何?” 斗谷迫不及待的问来。 “齐都比丹阳还繁华,齐将不知,但从守城的将士看,当真个个威武。” 斗谷嗤之以鼻,“我不信,天下当属楚将威武。” 鹿鸢给他一个爆粟,“楚将自是威武,而你呢,连王后也护不了。” 提起此事,斗谷满脸羞愧,“我,我......” “我什么我,你呀,还需历练。” “阿姐放心,连公子从都可以立功,阿弟自然能行。”斗班也回到府中,帮其兄斗谷说话。 然而,他的话刚落下,原本热闹非凡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鹿鸢身上,鹿鸢紧紧皱起了眉头。 斗夫人立即打圆场,“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大家都饿了吧。”言毕又吩咐下人准备开席。 正在这时,有奴仆走进来禀报,公子从在外求见。 众人又将目光落在鹿鸢身上。 “他来做什么?不见。”鹿鸢不悦。 斗夫人虽然也不待见这位,从前的女婿,但好歹人家是一国公子,身份摆在那里,岂能拒之门外。 她看了女儿一眼,“来者是客,有请公子从。” 奴仆得令躬身退出。 鹿鸢嗖的从位置上起身,“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了。”未等斗夫人开口,鹿鸢己走出大厅。 斗夫人见此,只得叹一声气。 自然,公子从未能见着鹿鸢。 入夜,斗夫人来到女儿房间,见女儿正在擦试她随身配带的长剑,没好气的说道,“终是女儿家,该收心了。” 鹿鸢见母亲进来,立即将剑收好,笑嘻嘻的拉着母亲的手坐下,偎依在母亲怀里。 “女儿好想阿母。” 斗夫人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想?也是这么久才回来。” 鹿鸢撒娇,“女儿大了,女儿终是要离开母亲的。” 斗夫人呵呵两声,“你也知道自己大了,当初你不辞而别,我多伤心,你可知道,罢了,这一年我许你胡闹,如今回来了,该收心了吧。” 鹿鸢嘀咕道,“阿母懂女儿心思。” “怎么?你还要走?”斗夫人不悦。 鹿鸢兴奋的抬起头,“女儿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母亲不知,女儿如今才明白,原来还能这般活。” 斗夫人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性子玩野了。” 鹿鸢摇着母亲的胳膊,“并非女儿性子野,女儿天生不受束缚,受了束缚,女儿会很难受,母亲也不希望女儿难受吧。” 做母亲的岂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话虽如此,但是......斗夫人还要开口,被鹿鸢抢了先,“母亲担心女儿终身事,母亲放心,女儿不会孤独终老的,他日一定给母亲带回一个翩翩公子。” 要说的话被女儿抢先,斗夫人无奈,要不是一年前看她伤心欲望的模样,当真不允许她这般胡闹。 “你是说,与你一起的那位桑玉?” 鹿鸢翻了翻白眼,“桑大哥是我的大哥。” “不错,他一个侠客身份岂能与你相配?”斗夫人微有放心。 鹿鸢再翻了翻白眼。 “但他屡次救你性命,又曾相助于王后,改日你请他过府,我要好好谢他一番。” 鹿鸢点点头,“女儿明白,女儿一定请他来府上喝酒。” 见女儿懂事,斗夫人又笑了笑,似想到什么,“对了,今日公子从来......” “阿母,女儿累了。”鹿鸢赶紧打了一个哈欠从母亲怀里坐了起来。 “女儿要睡了,阿母也回房睡吧。” “可我的话还未说完......” 斗夫人己被鹿鸢扶起。 “明日再说不迟,女儿真的累了。”鹿鸢将母亲送到门口,对母亲展开一个甜蜜的笑容,“阿母晚安。” “你......”斗夫人无奈笑了笑,“罢,也无什么大事,那你就早点休息吧。” 斗夫人与傅姆走在回廊上,感概连连,“见她回到当初,不再受情所困,我也安心了。” 傅姆笑道,“甚是,只是......老奴瞧公子从,好像不怎么甘心。” 提到公子从斗夫人又是一脸无奈。 第260章:跟踪 这位前姑爷,以前是极少踏入斗府,便是亡夫病疫那阵,他还整日在外胡做非为。 平时里,也是端着一派公子架子,然而,自从鹿鸢与他和离,离开了丹阳,他来斗府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 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今日得一壶好茶,拿来给夫人品尝。” “今日得一把好剑,拿来给斗谷斗班瞧瞧。” “今日猎得一头好兽......” 总归是想打听鹿鸢的消息,偏偏斗氏兄弟因阿姐的出走,将怨气洒在他身上,对他不待见,言语之间也不客气,公子从反而不生气 ,还笑脸相迎。 最让斗夫人惊讶的是,楚越之战,公子从主动请战,还立了功。 也不知是他真的长了本事,还是因为他的身份,楚王故意的提拔,这样的事其实并不少见。 斗夫人想起以往的种种,哼了一声,说了一句真理,“越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然后又补充一句,“即己放弃,又何必来纠缠。” 次日,鹿鸢去寻桑玉,她一出府,便被人跟上了。 那人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今昔不同往日,鹿鸢行走江湖一年,怎能不知身后之人。 街上热闹非凡,她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巷子,可那人也跟着进了巷子。 但鹿鸢不见了踪影,那人四下张望着,突然一把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何人?”鹿鸢厉声问来。 那人一身侠士打扮,头带纱帽。 “别,别,小心误伤。” 那人转过身。 这声音......鹿鸢一怔,嗖的挑去他的纱帽,不是公子从还会是谁。 他正嘻皮笑脸,又略带尴尬的看着她。 一年多未见了......二人都注视着对方。 鹿鸢有些恍然,有些走神,忽尔转身就走。 公子从立即抓上了她的手臂。“鹿鸢?” “你想做什么?” “我......”公子从摸摸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嚅嚅唇憋出一句话来。“好久不见,呵呵。” 鹿鸢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公子请自重。” “啊?” 公子从不情愿的放下双手。 鹿鸢继续朝前走,公子从又紧紧跟在身后,“鹿鸢,昨日我去了你府上。” 鹿鸢没回答。 “你阿母说,你不在。” 鹿鸢没回答。 “我知道,你阿母是骗我的。” 鹿鸢加快了步子。 公子从也加快了步子,“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听说,你救了王后?” “你可知我立了大功。” 鹿鸢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突然露出了笑容,看得公子从一愣一愣的。 “鹿鸢,你终于肯理我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原来你立功了呀。”鹿鸢故作惊讶,公子从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 鹿鸢抱着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做思考状,“可我听说,你不是被百越人抓走了吗?你不听指挥,好大喜功,善自出战,令数千楚将丧命,让大王不得不带兵相救,若不是大王,你又岂能逃出百越军营,误打误撞的擒住百越王?还说什么立了大功,你可对得住那因你而丧生的上千楚将?” 此事与鹿鸢说的有些出入。 公子从的确因为不听指挥中了百越的埋伏被擒,熊赀的确因此而出兵,但后面却不是这样,熊赀与百越对阵,他想法逃出牢房,他烧了百越的粮仓,令百越大乱,在混战之中,他遇到百越王。 说是误打误撞,好像也是。 公子从低下头。 鹿鸢冷哼一声,转身又走。 公子从三两步拦在她面前,结巴道,“虽然这次胜得侥幸,但下次,下次......” “下次如何,与我何干?”鹿鸢打断他的话,将他一推,公子从一个踉跄。 “别挡着我的路。” “你,你要去那里?” “管你屁事。” 公子从一愣,又挡在她面前,双眼一瞪,“你何时变得如此粗鲁?” 他说她粗鲁? 鹿鸢一张脸气得非红,她行走惯了,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物,有饱读诗书的士子,有豪爽的侠士,特别是各国侠士,与他们在一起,大口喝酒吃肉,便染上了一些不拘小节的个性,但她不认为那是粗鲁。 鹿鸢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一直是粗鲁之人,公子难道忘了?” “你......我......” 公子从一时答不出话来,是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这样,多好呀,公子从想,单纯,可爱,不做作。 片刻,他又堆起了笑容。 鹿鸢却是懒得再他,大步朝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桑玉己在厅外喝酒,鹿鸢一喜,“大哥。”她在他对面坐下,桑玉即刻吩咐小厮添来酒杯。 “这两日大哥去了何处?我竟不能寻得,莫是要悄悄离去吧。” 桑玉曾言,在丹阳他不会呆得太久,待事情了了,自然要离开。 桑玉为她倒了一杯酒,笑道,“便是要离开,也会与你说明。” 鹿鸢哼了一声,接过酒,“我还以为大哥要抛下小弟。” 鹿鸢轻轻喝了一口,桑玉听此言,略有所思,片刻,像是鼓了勇气,“鹿鸢?” “嗯?”鹿鸢抬起头来,但见桑玉欲言又止,只将她看住,不由得好奇,“大哥请说。” “你可愿意随我一道?” 鹿鸢笑道,“那是自然,你休得抛下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恩?” 正当鹿鸢诧异之际,又见桑玉的目光越过她,朝她身后看去,脸色微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鹿鸢不由得转过头。 何时公子从也进了这间客栈,并且就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几桌旁,还好不要脸的朝她挥挥手。 鹿鸢一怔。 “他......”桑玉也是惊讶。 “不管他,有病。”鹿鸢没好气的说道,并转过身默默的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 鹿鸢虽说不理,但明显神色有了变化,有些心不在焉了,她沉默了片刻,才想起刚才桑玉要说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笑道,“刚才大哥要说什么?” “哦,没什么。”桑玉扯了扯嘴角,目光又瞟了公子从一眼。 公子从侧身对着他们,但身子倾斜得厉害,想必是想偷听他二人的谈话。 桑玉垂下眸,倒想将心里话一并吐出,转眼又想,这是他与鹿鸢之事,岂能因一个外人而受到干扰,桑玉按耐住,觉得还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明日宫中设宴,大哥可要进宫?” 鹿鸢也想找一些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在说吧。” 鹿鸢又道,“大哥为何要拒绝了大王的赏赐?” 桑玉笑道,“怎么?你希望我接受?” 鹿鸢点点头,“我知道大哥志不在庙堂,但大王赐了许多钱财,不能拒绝。” 桑玉好笑道,“为何?” 鹿鸢回答,“那些可都是行走列国的盘缠呀。” 桑玉听言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谈得开心,那厢公子从心里不是嗞味。 他断断续续的听不全,什么赏赐,拒绝,钱财,盘缠?突然灵光一现,原来桑玉缺钱财,王兄给的赏赐他认为少了,好一个装腔作势的侠士。 昨日他入宫,听王兄说了桑玉与鹿鸢搭救桃夭一事,当时的他嫉妒得要命,凭什么让他去救桃夭。 “那个叫桑玉的不是什么好人。”当即他下了结论,熊赀瞪他一眼。 “寡人赐他官位与钱财,他皆己拒绝,此等侠义之士,你休得胡言。” 公子从十分不满。 如今却让他证实了,还敢厚脸皮的当着鹿鸢的面嘲笑王兄,鹿鸢不知中了什么魔,竟还在一旁咐合。 公子从独自臆想着,随之冷笑一声,转头狠狠瞪了桑玉一眼,按耐住怒火,大步离开了酒肆。 桑玉见公子从离开,朝鹿鸢呶呶嘴,鹿鸢转过头,哼了一声。 桑玉问道,“他跟着你来的?” 鹿鸢点点头。 桑玉晃动手里的酒杯,“看来他还缠着你呢。” 鹿鸢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我与此人早没有了关系。” 第261章:羞辱 公子从回到府邸,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着摸了好半天。 白氏端着一碗汤羹过来敲门,他未回应,正遇景氏走来,见白氏吃了闭门羹,捂嘴一乐。 “白姐姐做的什么?” 她瞧了瞧白氏手里的食盒。 白氏见她,皮笑肉不笑,没有回答。 景氏笑道,“白姐姐难道忘了,夫君只喜我做的食物?连夫人都赞不绝口,夫君又怎能吃你做的东西?” 白氏冷笑一声。 景氏手里也端着一碗汤羹,她挤开白氏,轻轻敲了敲门,柔声道,“夫君,妾为你烹煮了鹿肉。” 屋内没人应答。 白氏捂嘴一笑,景氏瞪她一眼。 “夫君,是妾。” “夫君,你不是最爱妾做的美食吗?” “夫君,妾今日做了鹿肉。” 片刻,大门被拉开,公子从一张怒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夫君......”景氏一喜。 “你做的什么?”公子从怒问。 景氏不明所以,眨眨眼,“鹿......肉。” “放肆。”公子从劈头骂来,“今后谁再以鹿为食,本公子便将他烹了。” “咚”的一声,房门猛的关上。 景氏一脸委屈,白氏的笑声再次响起。 景氏脸上挂不住,转过身来,冷言道,“你笑什么?” 白氏得意的理了理衣袖,“我笑妹妹好不知趣。” “你说什么?”景氏一怒。 自二人同盟将鹿鸢赶出了府,自然开始了争宠,都想做上那主母的位置,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公子府反而更加热闹起来,公子从一头扎进了军营,如姬搬去了封地,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二人好不容易盼回了公子从,这当然是要再争斗一番。 “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鹿肉。” “我做鹿肉如何了?” 白氏冷笑道,“难道妹妹忘了,那斗府的女人闺名叫什么。” 景氏听言一怔。 “这......”景氏一时哑然,忽尔又道,“夫君不喜那女子,我做鹿肉又如何?定是你惹了夫君生气,害得夫君连我也不见了。” “呵呵......”白氏又笑了起来,瞟了一眼景氏。 “妹妹难道没有觉得,夫君自从百越归来,便与往日不同了吗?” 提及此事,景氏想了想,的确如此,虽然这一年来,公子从对她们是越来越不耐烦,但好歹也会敷衍着,可近日却是连敷衍也 吝啬了。 “是......如此,姐姐认为为何?”景氏知道白氏一向比她心思慎密,她虽不服气,奈何自己确实少了一份机智。 白氏说道,“听闻斗女回来了。” 什么?景氏听言一惊。 “回来便回来,难不成夫君还要迎她入府?” 景氏咬牙道,又见白氏似笑非笑的神色,“难道真的会......” 白氏说道,“夫君的心思,妹妹还不知道?平时里他梦里唤的是谁?他对我姐妹二人可曾有过真心?若他知道当初是妹妹自己往胸口上刺了一剑,来陷害斗女......” “明明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白氏冷哼一声,“你我皆逃不掉。” 景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那......要如何?斗女身份尊贵,不见得会再进公子府。” 白氏冷言道,“话虽如此,但妹妹能保证吗?瞧如今夫君的态度,想必是旧情未了,今番立了功,难免不会借此向大王提及,但是,只要斗女不答应,此事便也成不了。” “如何才能让斗女不答应?” 白氏笑道,“咱们这位大楚第一功臣之女,可不一般呀......” * 桑玉回到客栈,警觉的他,但见四周多了许多陌生人,他不动声响,直直朝自己屋子走去。 当推开房门时,大吃一惊。 屋正中坐着一华衣公子,正悠闲的喝着茶。 “公子从?” “正是本公子。”公子从斜着眼将他打量一番,态度轻傲,“桑大侠这是去了何处?让本公子好等呀。” 桑玉却不知此人寻他何事,想起昨日一见,又似明白了一些,他笑一笑,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坐在公子从对面,不客气的为自己的倒了一杯茶。 “大胆!”公子从身边的阿甲但见桑玉的“无礼”很是不悦,昨日与主子商量了一夜,今日一早随主子前来,是为主子助威纳喊,做为主子的第一心腹,自然明白主子心思,主子要与斗女重叙前缘,第一步便是要赶走情敌。 “无礼!公子未让你坐,你便不能入坐。” 桑玉却也瞟了一眼阿甲,“这是桑某的屋子,公子未请自来,无礼之人是公子吧。” “你,你......放肆.”阿甲被呛了话,一窒一怒。 若在以前公子从早己发飙,不过,一年的历练,也让他变了一些,他笑了笑,装腔制势的呵斥阿甲,“不得对恩人无礼。” “是。”阿甲退至一旁。 桑玉喝了一口茶,“恩人?桑某却不知,何时成了公子的恩人?” 公子从从容笑道,“桑大侠救了本公子王嫂,自然是恩人,再者这一年来,桑大侠对鹿鸢的照顾,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本公子都该称你一声恩公。” 桑玉哦了一声,笑道,“救王后者乃大王,桑某不敢邀功,至于鹿鸢......似乎与公子没多大关系吧。” “什么叫没有关系?”公子从听言嗖的起身,一时激动嚷开了,但见桑玉淡然的神色,又忍耐下来,暗忖,此人假侠义,没必要与之置气,早早打发了便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于是公子从清了清嗓子又坐下。 “不管如何,本公子还是感激你的,俗话说,有恩不报,非君子,本公子即是君子,这恩定要是还的。”言毕,指了指几上之物。 桑玉这才瞧见几上还有一个大木盒。 “这里有两百金,是本公子的一点心意。” “阿甲。” 阿甲将木盒打开,顿时一片金光闪闪,甚是耀眼,连整个木屋都金碧辉煌起来。 “大王赏赐也无非百金,我家公子念着大侠对我家夫人的照顾,便多加了百金,这些钱财,足够大侠一生享用,丰衣足食,大侠也不必再行走列国,风餐雨宿,还时时有生命危险。”阿甲很有底气的说道。 公子从原以为桑玉会双眼发光,然而,他只是拿起茶杯,缓缓的喝着茶水,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那握着茶杯的手却是紧了紧。 公子从有些失望,事情好像超过他的设计,但话己出口,必定要继续下去,于是他朝阿甲使了个眼色。 阿甲又道,“不过,要得这两百金,大侠还须答应我家公子一个条件。” 桑玉抬起头来。 “只要大侠,答应不再与我家夫人见面。” 桑玉听言先是一愣,随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公子从主仆莫明其妙。 在桑玉嘲弄讽刺的笑声下,公子从从尴尬逐渐生怒,他再次站起身,也顾不上适才保持的风度,“怎么,两百金还觉不够?” 桑玉终是止住了笑容,微眯着双眼看着公子从,突然说道,“鹿鸢离开你,当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说什么?” 公子从气极,立即抽出腰间长剑。 “怎么你要与我打架?”桑玉笑道,“你打得赢吗?” 公子从怒道,“老子打不赢,也跟你拼了......” 然而却被阿甲死死拦住。 “公子冷静。” “你给我滚开。” “公子......”阿甲将主子硬拖到一边,在其耳边说道,“此人是大王的贵客。” “你怕了?” “奴当然不怕,只是公子如今好不容易得大王看中,切勿因小失大,要处置此人还不容易吗?他日寻个夜黑风高之时.......” 阿甲嘿嘿一笑,公子从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两人在一旁嘀咕,桑玉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怎么,还打不打?” 公子从将阿甲推开,“看在王兄的份上,本公子给你几日时间考虑。” 桑玉听言冷笑了一声。 公子从气呼呼的走了,桑玉一直坐在几旁喝着茶,片刻,有一布衣武士推门而入。 “主子,此地己经暴露,需尽快离开。” 桑玉不以为然的转动着茶杯,“......是该结束了。” 第262章:恶心 此番楚宫设宴,自是空前盛大,一连三日不休。 百越族终向大楚低下了头,族长被处死,新族长带着上贡的礼物前来朝拜。 熊赀为嫡公子取名为艰,大封朝臣。 楚宫内内外外都透着一股欢喜之气,丝竹笙萧,三日不绝。 椒香殿却安静了许多。 玉瓒将窗门关上,“公主本来睡眠不好,这下更是睡不着了。” 叶姑吹灭两盏烛火,“大王为小公子设宴三日,表示大王对小公子的喜爱。” 玉瓒同意道,“大王对小公子真好,可是......”玉瓒瞧了瞧窗下发呆的公主,叹了声气,“公主要怎么办?......” 叶姑叹道,“就因为不知怎么办,王后才要离开。” “如今连离开也不可能了,若大王没有加害陈公,没有灭了息国,该多好。” “世间之事,没有如果。” 两人躲在一旁长嘘短叹,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宫人喊话,大王来了。 二人一惊,互视一眼,赶忙去打开房门。 熊赀走了进来,“你们退下吧。” 二人不敢违背,玉瓒担心的看了主子一眼。 房门再次关上,熊赀站在屏风侧,但见桃夭起身看着他。 他顿了片刻,才缓缓走近。 熊赀来到几旁坐下,自从江国归来,两人还是第一次独处,然而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那种深深的压抑感都将二人层层包围,屋内静得出奇。 “坐吧。”好一会儿,熊赀才说道,并为自己倒了杯茶,他缓缓的喝了一口,两口,似在思考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适才我去看了艰儿,他不哭不闹,很乖巧。” “是,我也很少听见他哭,睡的时间总比醒的时间多。” “医者说,幼儿贪睡很正常。” 桃夭微微抬起头,然而,熊赀并没有看她。 “艰儿这名字好听吗?取的时侯也没有问过你的意思。”熊赀又道。 桃夭嗯了一声。 之后,二人又沉默了。 “对了,朝廷决定对邓用兵了。” 桃夭再次抬起头来。 熊赀又道,“在江国,我与那些贼子交过手,他们用的是邓国的兵器。”言毕,熊赀终于迎上她的目光,“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些怀疑。” 桃夭微惊,眼神有些躲闭,“大王怀疑什么?” “你对那些贼子可有什么印像?” 熊赀终于问起此事,以他的聪明怎能不知此事破绽,可是一直以来,他都只字未提。 桃夭不知是何原因,此时,她的一颗心都担心蔡季,怕自己会给他带来麻烦,桃夭心跳如鼓,“我......没有印像。”说完又低下了头。 未见熊赀嘴角扯了扯。 “是我糊涂了,当时情况危机,你定是吓坏了。” “是,吓坏了......”桃夭咐合道。 熊赀点点头,“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熊赀起身,桃夭下意识站起来相送,被熊赀制止,“你身子还没康复,不用送了。” 直到熊赀出了屋子,脚步声远去,桃夭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而熊赀也未能远离,他站在椒香殿外,遥望天空一轮明月,这一站便是整夜。 同一夜,桑玉从一间酒肆出来,街上己没有了行人,幸得明月照亮,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跟在他身后。 “公子,何时行动?” “别急,前面有一所小巷,在小巷动手。” “公子高明。” 几人跟着咐合。 “桑玉武艺高强,尔等不可轻敌。” “公子放心,武艺再高,也敌不过人多。” “嘿嘿嘿......” 几人却是公子从主仆。 桑玉怎能不知身后有人,来到小巷,正当明月被云层遮蔽,夜风袭来,吹得长袍飞扬,他突然停下脚步,将长剑抱于胸,冷言道,“既然一路跟随,为何还不现身?” “公子,咱们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本公子怕了不成。”公子从挺了挺胸正在走出,突然嗖嗖两声,从屋顶跃下数位黑衣人来。 黑衣人己将桑玉围在中央。 “怎么?这么多年来,还不肯放过?” 黑衣人并不答话,挥剑便刺来。 公子从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桑玉武艺实在高强,刀光剑影,数十招下来,黑衣人一时没占到便宜,反而是受伤了不少。 不过,正如公子从所言,再强的武艺,也比不得人多。 桑玉体力渐渐流失。 “公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桑玉敌不过了,现在冲出去正好将他擒住。” 公子从给了阿甲一掌,“你能打得过那些黑衣人吗?” “不能。” “如此,甚好,看那些黑衣人招招毙命,桑玉命不久矣。” 然而,正当公子从兴奋之及,小巷一侧又冲来几人,持剑迎上黑衣人。 “这......”公子从又惊又怒。 “公子,桑玉反败为胜了。” “本公子知道,谁要你多嘴。” 当桑玉将长剑刺入一黑衣人身体时,其余几人见此乘机逃离了去。 “不用追了。”桑玉制止他的同伙,突然转过身去,朝公子从一处瞟了一眼。 公子从等人立即将身体隐藏。 “主子?”同伙正要开口,被桑玉低声制止,“回去再说。” 极快,众人消失在黑暗里。 公子府: 公子从与阿甲又合谋了一夜,对付桑玉的法子。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吵闹。 “熊子从,你给我出来。” 阿甲一喜,“公子,是夫人回来了。” 公子从倾身一听,果真如此。 此时,院内正中站着一身红衣的鹿鸢,满院的奴仆,皆唯唯喏喏,对怒气冲冲的前夫人自不敢招惹。 公子从赶紧跑出了屋。 “鹿鸢,你来看我了。” 当公子从欢喜的奔向她时,鹿鸢将手里的木盒子朝他身上扔来。 顿时盒子里的金子散了一地。 公子从一愣。 “无耻!”鹿鸢怒责,“桑玉何等侠士,受你这番侮辱。” “我......?” “仗着公子身份,肆意妄为,不仅如此,还将他打伤。” “什么?”公子从跳了起来,“我打伤了他?”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原来,今日一早,鹿鸢去找桑玉,请他入府宴食,未料见他受了伤,又瞧着几上的金子。 “这?” 桑玉苦笑道,将公子从送金一事说了,“昨日本想还回去,因有事倒忘了,之后受袭......” “受袭?又是他做的事?” 鹿鸢怒极,还未等桑玉开口,便抱起木盒,“欺人太盛。”冲了出去。 “怎么还不承认?”鹿鸢瞧他神色,除了愤怒,还有失望,她怎不了解他,耍赖之事做的还少吗? “我......没做过。”公子从大声吼道。 鹿鸢讽刺的瞟他一眼,“熊子从,你真让我恶心。” 公子从一张脸涨得非红,连着眼眶也布满了血丝。 “是,是本公子做的,又能如何?本公子就是要杀了他。” “公子,公子,不是.....”阿甲在一旁看着二人又杠了起来,大眼瞪着小眼,跟仇人一样,嘀咕道,“明明不是,为何要承认?” 鹿鸢也吼,“你若再敢伤他,我定不会饶你。” 公子从气晕了头,“来人,随着本公子冲入客栈,杀了那奸夫。” 众人那敢动。 “夫君......” 白氏与景氏听到争吵也急急赶来。 见此幕,却也明白了几分,白氏朝景氏递去一眼。 景氏有些不敢,白氏示意到,如此好机会,岂能错过。 景氏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上前,拉上公子从的衣袖,打着圆场,“夫君又在开玩笑了,夫君别生气,妾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夫君......” “谁要听你的好消息。”公子从将手一挥,景氏一个踉跄,此时,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买面子。 鹿鸢看见这二位妾室,却是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公子从掠起衣摆就要追上去。 白氏又出来拦住他,大声说来。 “夫君,景氏有喜了。” 第263章:风雨 鹿鸢回到斗府,斗夫人好奇的看着她,“咦,只有你一人,那位桑侠士呢?” “他受伤了。” “受伤了?” 鹿鸢不想多解释,“是他以前的仇家。”言毕,失神落魄的进了后院,斗夫人连唤她几声她也未应。 “她怎么了?”斗夫人问向傅姆。 傅姆摇摇头,“莫是担心那侠士的伤势?” 斗夫人皱起了眉头,她默认了女儿这一年多来的“胡闹”,但让女儿真正与这样的游侠在一起,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 次日,鹿鸢出现在桑玉现前,与往常无异,她带了上好的伤药与补品。 “大哥有伤在身,不可再喝酒。”她从桑玉手里夺下酒壶,将一碗汤羹盛到他面前,“小弟特让傅姆煮的,大哥尝尝。” 桑玉笑道,“你大哥有那么娇弱吗?一点小伤而己。” “还小伤呢,昨日便见你衣衫尽是血。” 桑玉笑笑,接过汤碗。 “傅姆的手艺如何?我最爱吃傅姆做的饭。” 桑玉点点头,“甚好。” “明日,我再给你送来。” 鹿鸢坐在桑玉对面,看着他将碗里的汤羹喝完。 片刻,桑玉问道,“你去过公子府了?” 鹿鸢哼了一声,“小弟为大哥出气去了。” 桑玉垂了垂眸,“鹿鸢......其实并非公子从伤了我。” 嗯? 鹿鸢瞪大着双眼,“不是他?” “昨日你走得及,怪我没拦住你。”桑玉甚是抱歉。 鹿鸢愣了瞬间,“那他拿钱财侮辱你,我也没算冤枉了他,他活该。” 桑玉摇摇头。 “对了,既然不是公子从,那么大哥是被谁所伤?” 其实与桑玉相处的这一年来,时常都有刺客刺杀桑玉,一开始,鹿鸢只道是桑玉以前的仇家,可后来,又觉得不像,她几次相问,桑玉皆没有正面回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多问。 只是这次,却见桑玉伤得重了。 “还是那些人吗?”她很想帮他。 桑玉点了点头,在鹿鸢以为他要说出实情时,却听他道,“鹿鸢,大哥怕是要走了。” 鹿鸢愣了愣,“好,这里不安全,小弟另为大哥找个住处。” “大哥的意思是要离开丹阳。” “好,小弟这就回去准备。” “鹿鸢,这次我不能带你。” 鹿鸢一惊,有些急了,“大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是......说好的。”桑玉看着她,欲言又止,“只是,这次离开,是因为我的家事,除非你是我的家人,才能随我一道......” “嗯?”鹿鸢一时还没听明白他话中之意,只见桑玉带着期盼的眼神,她喃喃唇,“大哥的意思,小弟不明白。” 桑玉再次垂了垂眸,忽尔笑了笑,“罢,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他拍拍鹿鸢的手,“若事情处理得顺利,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鹿鸢眨眨眼,听他的话,此事甚是棘手,不由得担心,“若不顺利......” 桑玉没有回答,但那神色,让鹿鸢一惊,“如此,我更该随大哥一道,以助大哥一臂之力。” “可我刚才也说了,除非你是我的家人。” 在鹿鸢还未反应过来时,桑玉立即转移了话题,“好了,看到我明日便要离开,今日再陪大哥喝酒如何?” 桑玉将酒壶又夺了过来。 “大哥?” “那次受伤,我没有喝酒,这酒便是疗伤的好药。”桑玉为鹿鸢斟了一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大哥敬你一爵。”他端起酒樽,笑看着鹿鸢。 鹿鸢满脸狐疑,端起了酒樽...... * 楚廷再次决定伐邓,一月之后。 熊赀为备战十分忙碌,不再踏入后宫,后宫之事仍由随姬打理。 武后一如即往的阻止,熊赀前往栖鸾殿,跪于武后面前,将一把长剑双手呈上,“儿伐邓之心不可改,儿绝不会伤害舅父及家族,邓将赐于舅父做为封地,世代享其爵位,若违背此言,阿母可凭此剑,杀儿以泄愤。” 武后听言踉跄一步,颤抖着双唇,颤抖着身子,“你......” 熊赀抬起头来,怀着愧疚,怀着自责,“母后,这是儿做的最大让步,便是舅父抵抗,儿也不伤舅父一丝一毫,望母后成全。” 武后瞪大着双眼,终是倒在了地上。 * 武后病了,桃夭不管事,后宫随姬独大。 都知随姬随和,以前桃夭掌握后宫时,虽然也对众姬笑脸以对,但那份疏离与敷衍,是谁都看得出来的,随姬不同,她是真的随和可亲,便是毫无品阶的御妾见她,她也会认真对待。 后宫在她的治理下,井井有条。 当然除了爱爵舌根的唐姬,这会儿又来到椒香殿,以看望王后为名,搬弄一些是非,遇聃氏也在。 她也不说谁的过失,只将随姬夸了个狠,如何如何将后宫打理得好,特别是在王后为大王及将士祈福那些日。 “随姬趁王后不在,可是赚够了名声,可不管怎么赚,还是越不对王后,王后有了嫡子,那是无比的风光呀,大王可是宠爱王后,不仅亲自救王后回来,为了王后兴兵伐邓呢,聃姐姐,你说是不是?” 唐姬一番话,暗指随姬搅权,又指王后引来战争,挑拨聃氏,因聃氏乃邓人。 若其中一人当真,便会引来一番猜测与不满。 奈何,桃夭不是这样的人,而聃氏一向胆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聃氏不敢回话,只将桃夭看住。 桃夭有些烦了。 “大王伐邓是因为本宫?本宫却是不知,本宫定要向大王问明,是否如唐姬所说。” 聃氏一怔,想笑却忍住。唐姬也未料到桃夭当面给了难看,甚是尴尬,“妾说错了什么吗?” 桃夭淡道,“伐邓乃楚之国事,却被唐姬置于私事,实在不妥。” “是,妾今后定当慎言。”唐姬垂首领教。 桃夭假笑,“你退下吧,本宫也累了。” 唐姬这才缓缓起身,朝桃夭施了一礼,笑道,“妾正要去看望长公主,长公主原本禁足,大王归来,便解了禁,看样子,大王对长公主不是一般的疼爱。” 说起此事,当初随姬要替长公主受罚,桃夭并没有追究,长公主被随姬禁足,她也没有过问,终归是不在意,回到楚宫,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熊赀解了长公主的禁,他自有分断,可他知道长公主是故意而为吗?小小年纪,心思极重,还是真的受了别人指使? 唐姬见王后走神,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笑着退出了大殿。 “王后?”聃氏上前,“唐姬的话不必当真。” 桃夭笑了笑,“我不会当真。” 再说长公主推桃夭落水一事,随姬亲自向熊赀请罪,斗谷没有向熊赀回报,彭仲爽却说了,当时,彭仲爽认为桃夭是借事逃至宗庙以便离开楚宫,熊赀默认,落水只是一件意外,长公主己经受到处罚,他便没有多加责怪。 他一心放在伐邓之事上,日夜与众臣商议,最后巫师占卜定下时日,熊赀为中军元帅,斗廉为左军元帅,鬻拳为右军元帅,二十万大军严整以待。 公子元,彭仲爽留守丹阳。 众人从议事殿出来,见公子从跪在殿外。 第264章:儿戏 原来,出征的名单上没有他,他请战两日,均未得到允许。 “阿兄?”公子从但见公子元,立即唤住他,“望阿兄向王兄说情。” 公子元扶起他,“子从,大王是为你着想。” 公子从偏过头去,“不就一个妾室怀了身孕吗?还不能让我出征了。” 公子元劝道,“这是你第一个孩子......” “王后怀孕时,王兄不也征战百越?” “子从?”公子元板起了脸。 “连阿兄也不帮我,那我就跪在这里不起。” 见他孩子般的性子,公子元摇摇头。 “公子。”这时,赵升走了过来,“大王让公子前去。” 公子从一喜,“大王答应我了?” 赵升笑笑,“这......老奴不知。” 不管如何,王兄愿意听他说话,便有了机会,公子从高兴起身,大步朝议事殿走去。 “公子从似变了一个人。”有路过的臣工议论道。 “甚是,公子从在百越立了功,此番伐邓又主动请婴,若是再立功,其前途不可量。” “大王对此幼弟最为宠爱。” ...... 几臣工离去,巴折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公子从那怂样,能前途不可量?论战功,他岂能与公子相比。” 公子元不以为然,“这等小事,何须生气。” “是。”巴折微微弓身,“此战之后,公子从要如何还不是凭主子一句话。” 公子元听言轻轻一笑。 两人走在回廊上,不远处的花园亭榭中,桃夭背对着二人坐着,公子元停下脚步。 巴折看了看远处的美人。 “主子对王后也算用心良苦。若蔡季知道是公子将他们逃离的路线透露给了熊赀,怕那蔡季不会善罢甘休。” 公子元笑道,“他猜到了又如何,他是聪明人,不会因一个女人而放弃与我们的合作,他要打败熊赀,只有我才能帮他。” 公子元的目光紧紧锁在桃夭身上,“而她,终究该属于我。” 桃夭却也感到有人注视,她侧过身,但见公子元微笑着朝她施礼,她给予回礼,待抬起头来时,公子元己离去。 * 议政殿,公子从再次表达出征的意愿,他一番慷慨陈词。 熊赀始终未说一句话,待他说完,才说道,“听闻你去找了桑玉的麻烦。” “啊?”公子从未料王兄提到这事,一时结结巴巴,“我......那桑玉并非真侠士,而是小人一个。” “何以见得?” “他明知鹿鸢与我的关系,还......” “你与斗氏还有何关系?”熊赀瞟了瞟他。 公子从十分尴尬,他低下了头,忽尔又抬起,再朝熊赀一礼,“臣弟斗敢,若此番伐邓臣弟再立功,望王兄许诺将鹿鸢再次许配于臣。” 嗯? 熊赀听言甚是惊讶,“荒唐。” 公子从身子一抖。 熊赀指着他,“当初是谁缠着寡人非要离绝,如今又来提什么姻嫁,你当姻婚乃戏言?还是嫌我们熊氏丢人丢得不够?” 公子从涨红了脸,“臣弟......当时只是气言......不着数。” 熊赀却也又气又好笑,将这个幼弟好生打量着,公子从无惧的迎上他的目光,片刻,“罢了,臣弟说实话。”他又焉气似的低下了头,“不瞒王兄,自从鹿鸢走后,臣弟对她甚是想念,臣弟也不知为何,不就一个女子吗?可臣弟就是想她,臣弟也常常问自己,以臣弟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偏偏是她,你可知她临走时,对臣弟说过什么?” 熊赀挑了挑眉,公子从居然拭了拭眼角,“她说臣弟无用,臣弟只会花天酒地。” “这句却也实话。”熊赀道。 公子从又拭了拭泪,“所以臣弟不服气,臣弟定要立下军功,让她看看臣弟不是只会享受之人。” 熊赀又是一番震惊,公子从这二十几年来,任他如何教导,他皆一幅纨绔模样,未想到头来要痛改前非了,是因为一个女子。 “望王兄成全。” 熊赀冷哼一声,“原来,你出征是为了一个女子,并非我楚国。” 公子从道,“王兄抛下大军独自去救桃夭,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吗......” “放肆。” 公子从赶紧改口道,“臣弟为她,也为楚,楚是臣弟的国,鹿鸢是臣弟的家。” 熊赀一怔,他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公子从跪移两步,“望王兄成全。” * 鹿鸢从外面回府,但见公子从在大门口走来走去,她直接无视他。 “鹿鸢。”公子从见她立即迎了上去。 鹿鸢依然不理,改走另一侧,公子从再次拦住。 “你又想做什么?”鹿鸢冷言道。 “我......” “公子在此处等了夫人一个时辰了。”阿甲替他主子说来。 鹿鸢瞪了阿甲,“谁是你家夫人?” 阿甲灰溜溜的退下。 鹿鸢又道,“公子真是好闲情,自家美妾不陪,来此侯一个不相干的人。” 公子从笑得有些尴尬,“她只是一个妾室,你何须在意......” 鹿鸢听言一怒,“你的妾室自然不关我的事。”她将他一指,“休得跟来。” “鹿鸢!”公子从在她身后唤到,“我要出征了。” 鹿鸢步子顿了顿,依旧朝大门走去。 “这次我一定会立功,不会误打误撞,届时,你可会与我在一起。” 鹿鸢猛的停下脚步。 “鹿鸢?”公子从惊喜的跑上前,“你可愿意?” 鹿鸢带着好笑又讽刺的神色,想指责他,又觉得费了口舌,“熊子从,你以为你我之间是你立了功就能解决的吗?不,你我之间早己解决了,不管你立功与否,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公子从退后一步,“到底想如何?是我不该赶你出府,让你丢了面子,可你不也是跟着别的男子走了,让我丢了面子,何况我己如此低声下气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鹿鸢只觉心口绞痛,咬牙切齿道,“你死了,我就原谅你。” 言毕,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府,只听他的声音传来,“好......我就死在战场上......” 第265章:客人 出兵这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熊赀于宗庙祭祀,颁布伐邓誓言,百官参与,之后队伍出发,全城国人相送,街道上是拥挤不堪。 一辆刚进城的马车被人群堵在路上动弹不得。 “先生,今日是什么日子,竟如此人多?”驾者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脸正气。 车帘被挑开,露出一张道仙风骨的脸来,“你去打听一下。” 驾者下了车,问一旁路人。 路人道,“客是从外地来的吧。” “正是。” “今日是我大楚出兵伐邓的日子。” “伐邓?” “正是。” 驾者谢过路人,看向先生,“先生,该如何?” “先找一处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 客栈里,驾者要了一间隐蔽的上房,“我家先生好静,若无事,不用来打扰。”驾者对客栈小厮说来,小厮相应,放下一壶热水便退下。 驾者将门关好,折回几旁,“先生,楚王出征,我们要如何才能见到公主?” 先生想了想,“先休息一下,明日去令尹府打听。” 驾者恍然大悟,笑道,“属下倒忘了,先生与那楚国令尹也是旧识。” 然而,彭仲爽监国,己搬去官署居住,那驾者得知情况投了拜贴,却始终没得到回复。 官署里各臣工繁碌着,彭仲爽担起粮草之责,吩咐各级官史行事,“此乃诸事之重,大王及将士欲血奋战在前,粮草不可有一丝马虎。” “喏。”官史回答后一一退出,各自行事。 公子元走了进来。 彭仲爽道,“又运出一批粮草。” 公子元点点头,“有劳令尹。” 彭仲爽笑言,“丹阳守军如何?” 公子元回答,“都己部署完毕。” “好,大王集全国之力,要一举拿下邓国,后防之事仗于公子了。” 公子元揖了揖手,“我等各施其职,皆为大楚效力。” 这时,又有一官员进来,唤彭仲爽而去。 公子元瞧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 前朝繁忙,楚宫相比平静得无一丝波澜。 桃夭站在一棵桃树下,只呆呆的望着己枯萎的桃花。 熊赀伐邓,蔡季,息关必有所动,早在以前,她便知道,他们会利用楚大军伐邓之时举事,之后,蔡季便不肯告诉她详情,此番,她也不知,他们要如何计划。 听斗谷说,熊赀帅二十万将士,皆是楚之精英,而邓之国力无非也十几万兵力,如何抵当,熊赀灭邓是信心满满。 她记得,出发前夜,他来看她,却没有进屋,他就站在屏风外,她站在屏风内。 他能看到她,她也如此。 他没有动,没有出声,她也如此。 两人默默看着彼此的影子,最后,他终是一句未言离去。 其实她明白,他要她告诉他,被劫持的真相,他给了她两次机会,她没有回答。 她也明白,此番出征,他有危险,更甚至性命不保。 她的目的不也如此吗? 她嫁入楚宫的初衷,说是为息,更是为自己。 她彷徨矛盾,最后,她不愿意利用息人,却也无法阻止蔡季息关,更无法阻止一场战争。 看着不明事态的熊赀就这么去了战场,她的心又突然纠得疼痛。 “见过王后。” 鹿鸢的声音令她一个机灵。 “王后怎么了?” “嗯,是你来了。”桃夭回过神来。 鹿鸢笑道,“王后是在担心大王吗?” “嗯?”桃夭笑得尴尬。 “大王对王后如此用心,王后定是担心了。”鹿鸢与桃夭并排走着,“说实话,以前我对大王有些偏见。” “偏见?” 鹿鸢有些不好意思,“当年大王迎娶王后 ,人人都说王后红颜祸水,我也认为大王是贪念王后美色,我知道你们从小认识,公子从说,王后与大王从小关系亲密,开始,我并不以为然,后来......我虽然没在丹阳,但一直都知道丹阳的消息,若说大王赠和氏壁,又为王后开凿桃花洞是为讨美人欢喜,但大王愿为王后挡剑,又能抛下三军救王后于危险之中,令我甚为感动,想不到王室之中也有痴情之人......” 桃夭听着她的话,原本沉重的心情更添几分,不是这样的,他对她再好,又能怎样? “公子从那样的人岂能与大王相比,想当初还异想天开要求娶王后......” 鹿鸢自知失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桃夭一眼,“以前我将王后当成敌人,想想真是好笑,公子从本性如此......我岂能责怪她人。” 桃夭听言转过头看她,如今的鹿鸢与一年前大不一样了。 “不过,景氏那恶妇,曾陷害于我,若不是她怀了孩子。”鹿鸢又冷笑一声,语气透着一股子狠劲。 “王后娘娘,以后你对付宫里那些女人可不能心软。” 桃夭愣了片刻,有些苦涩的摇摇头。 正在这时,一队禁军走了过来,“斗谷。”鹿鸢唤住一位少年。 斗谷笑嘻嘻的走来,朝桃夭一礼后,问向鹿鸢,“阿姐来了?” “臭小子,许久未回家了,阿母让我来看看你。” 斗谷道,“大王出征在外,将楚宫交给我,我应当负责。” 鹿鸢正色道,“你可认真些,莫又犯了错。” 斗谷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鹿鸢清咳两声,“那......前方战事如何?” 桃夭在一旁也竖起了耳朵。 “大军刚出楚界。” “何时开战?” 斗谷摇摇头。 其实这些消息,桃夭己在彭仲爽口中得知,但她仍然关注着,有宫人护卫谈及,她都会伫足细听,那怕其内容千篇一律。 彭仲爽让她不要担心,“此番大王出兵是胸有成竹,除非......”彭仲爽有意话留三分,拭探她。 “除非什么?” “除非有细作,就如当年在丰城。” 当年在丰城,蔡季夜袭楚营,是提前得到了楚军扎营的消息。 桃夭哦了一声,“那是要注意了......” 桃夭口风严,彭仲爽半点没套得消息。 众人都对这场战争十分关心,包括桃夭,只是众人关心的是几日能拿下邓国,她关心的更为复杂。 第266章:楚乱 正式进攻发生在入邓后的第三日,邓国将士也己严整以待。 那日,焦城的天空下着细雨,阴风习习,也无法阻止两军交战,战鼓累累,狼烟四起,整个焦城犹如是人间地狱,雨下了一日,仗便打了一日,雨水来不及冲洗,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体。 楚军斩杀敌军数万,顺利占领焦城,继续朝邓都进发。 消息传回丹阳,楚人振奋。 大街小巷,酒肆茶楼,楚人议论纷纷。 那位道仙风骨的先生在此客栈居住一月有余,极少出现,他的驾者随从却是时常外出。 “小哥,又为你家先生抓药去了?”店小二笑问。 驾者点点头,从大堂穿过。 驾者再次来到令尹府,一位看门的奴仆己将他认熟了,“令尹没有回话。” “令尹可有回府?”驾者急问。 奴仆有些不耐烦,“没有,没有。”奴仆将大门关闭。 驾者皱了皱眉只得离去。 一辆马车经过,马车上的人将此幕落入眼里,他的目光随着驾者远去,片刻,“巴折,去看看此人是谁?” “喏。”巴折领命吩咐一武士跟了上去。 那马车里的人正是公子元,他来到官署,正遇熊章走来,他赶紧施了一礼,熊章一直皱着眉,敷衍的点点头,便从他身边走过,二人没有交谈,其实,平日里二人也无多大交往。 “我倒有些可怜他了。”公子元看着他的背影说来,“哦,对了,那些铁甲武器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妥当。”巴折回答。 公子元点点头,大步朝议事厅走去。 * 楚军一路攻城掠池,邓国大片土地落入楚之手中,除了在焦城一战中,遇到邓军顽强抵抗,之后,当真是如破竹之势,锐不可挡。 熊赀帅大军进入了邓国腹地,楚国位于南方,申,邓可谓是中原进入楚国的屏障,那一带丛山峻岭,河流众多,地势险要。 “此山名箕山,翻过这座山,便是邓都。” 斗廉,鬻拳及公子从站在山坡上对熊赀说来。 熊赀点点头,“这条路,寡人再熟悉不过了。”幼时,他常经此路去看望外祖父,伐申时,也是经此路,穿越邓国,如今他帅着大军,再经此路,攻入邓都。 他记得,当年,舅父犯下大过,先王派兵伐邓,其目的便要将邓拿下,他以娶邓女而“救”下了邓国。 大婚前夕,先王曾将他唤到跟前,“寡人放弃伐邓,你可知原因?” 他垂首而答,“儿臣愚昧不知,请父王教导。” 先王冷哼一声,“寡人并非因你与邓结亲,而是在你继位之前,邓是你最大的后盾与支持,但是,当你继了王位,这后盾便变成了绊脚石,你可明白?” 其实舅父一向都不服父王,若不是外祖父与母亲在中间周旋,舅父早就与父王兵戎相见了,只是这事落到了他的手里。 于情感上,他不愿意,于大局上,他必须这么做。 他要成就一代霸业,楚要挺进中原,他必须得抛下一切,父王说他太过于感情用事,他想,是的,历代霸主谁不是踏着鲜血尸体过来,父王送他三个字,“隐”“狠”“谋”,他能做到“隐而不发。”“谋定而动”,却做不到“狠而无心”,不过这次,他当真下了狠心。 “吩咐下去,快速通过此山,派斥侯前去打探,以防有伏。” “喏。”斗丹领命而去。 战马飞驰,战车列列,扬起尘土达数丈之高...... 一日奔驰,大军顺利通过此山,进入平原,前方三十里便是邓都,熊赀下令斗廉,鬻拳分别南北扎营,对邓都形成合围之势。 围城,攻城是当时最为主要的战法,因此,对城墙的加固是当时最主要的防御工事,有些城池固如铁筒,只要城内物资准备丰富,便是你围攻个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拿下。 但攻城一方也有它的谋法,熊赀帅精兵二十万,黑压压的一片,给一个小小的邓都以无比大的压力,足以震慑对方。 他还是有所期盼,派使臣去谈判,然而邓侯杀使臣祭旗,熄灭了熊赀最后一丝希望。 他下令切断了邓都水源,下令攻城。 邓军早在年前开始训练,异常英勇,这是熊赀能想到的,但他没的想到的是,邓侯新开辟了水源,并且在防御之战中,因邓军将令指挥得当,楚军没得到一丝便宜。 “对方将军是何人?速去查明。” 然而,得到回复是他曾认识的一位将领,可此将领明明战绩平平,何以如此能耐了,更为重要的是,楚军的后路,突然被邓军劫断,当日,突破丛山如此顺利,未料此山上隐藏邓军,故意放他们度过,如此以来,楚军反倒成了翁中之鳖。 围攻邓都,反被围困,楚军陷入尴尬处境。 因为粮草运不进来。 “如今之计,只有攻下邓都。” 众楚将于大帐内商量军情。 “可邓都城墙坚固,并非一日攻破,邓军也是出奇的冷静,并不念战,更像是与我军周旋。” “邓军将我大军围困于此,也不进攻,必有他谋。” 帐内挂着地形图,熊赀负手于图下,听得众将议论,并未答话。 如此数日。 “攻不破,退不能,该如何是好?” “大王,臣愿带兵为先锋,再攻此城。” “臣愿为先锋。” 楚将争先求战。 正在这时,更惊鄂的消息传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传令兵飞奔于大帐外,神色慌乱,“大王,息地反,蔡,陈,江趁机攻楚,丹阳有公子章及息臣做乱,丹阳有危。” 什么? 众将猛然起身。 * 息地反,三国攻楚,发生在十日前,对楚而言毫无征兆。 那日,息关为那息地封人贺寿,大排宴席,在酒宴下砍下了封人的脑袋,并屠了其家人,悬挂于城门之上,接着,驻扎在息地的楚将士一万余人被偷袭,全被歼灭。 息人揭竿而起,大喊复国的口号,蔡,陈,江三国响应,三国集兵于息,朝楚都而来,并且三日攻破三城。 彭仲爽得到消息,惊鄂不己,与众臣商量,如今楚的大军皆在邓国,公子元建议帅留守丹阳的守军抵抗联军,以保丹阳安全,另一面急书熊赀,须撤兵救楚,这时,他们还不知熊赀被困。 然而,公子元刚走一日,丹阳城内又发生了暴乱。 当真一波接一波,让人措手不及。 彭仲爽要求众臣每日卯时按时到官署报道,违者严处,这日却未见熊章的身影。 彭仲爽派人去寻,得之消息,公子章府邸无一人,一夜之间,整府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且,与之消失的还有几位臣工,这些臣工的共同点,皆是息地降臣。 彭仲爽大惊,只觉事态严重,提袍走出官署,突听一阵刀剑之声。 “令尹。”有几名护卫奔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护卫道,“数众兵甲包围了官署,令尹快快离去。” 什么?彭仲爽提及护卫的领子,“那来的兵甲?” “......是息臣”护卫惊道,“息臣反了。” 彭仲爽倒吸一口冷气,息地反,息臣也反,而公子元这才刚走,“丹阳令呢?城中守将呢?” 护卫道,“丹阳令正带领将士与息人对抗,好多息人,也不知怎么入的城......丹阳令特让属下前来带令尹离开。” “如此,快快离去。”彭仲爽跟着护卫朝后门而去。 然而,当几人来到后门,护卫们突然抽出刀剑。 彭仲爽一惊,连退数步,“你们......是何人?要做甚?” “便让你死个明白,公子章要你下黄泉。” 第267章:楚乱(2) 繁华一世的丹阳,清晨安静如常,人们刚从睡梦中醒来,搭锅煮饭,炊烟袅袅,务农者准备好工具,经商者准备点查货物,开店铺者正推开店门,街道上刚有几个行人......突然听到一阵铁甲马蹄之声,“攻入丹阳,复我息国。” “楚王无道,灭国夺妻,天理不容。” “息人但凡有血性者,必抗之。” ...... 国人们懵然,纷纷打开房门,街道上何时出现大批的铁甲,而这些铁甲并非楚将。 “息人反了,息人攻城了。” 不知是谁喊来,国人们惊鄂不己。 大批守城楚军冲上街头,与息人大战在一起。 国人们这才知道事情严重,赶紧关门闭户,丹阳城一片喊杀之声。 楚宫。禁军步伐匆匆。 “把守每道出口,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斗谷吩咐众禁军,“将所有宫人赶回各自殿室。”禁军分头行事。 斗谷立即赶到椒香殿。 “怎么了?”桃夭一早起来,便觉四周不同,急急奔走的宫人,铁甲铿锵之声,正欲寻人来问,斗谷己至,“城中己乱,息臣带领息人反了,王后于殿内不可外出,臣去宫门守着,恐反贼攻入宫来。” 桃夭惊得久久不能言语,终于发生了。 斗谷留下一队禁军,便大步离开。 “公主?” “王后?” 玉瓒与叶姑赶紧将殿门关紧,三人面面相视,桃夭紧紧握住拳头,一张脸苍白。 “发生了什么事?” 各宫室皆被看守起来,随姬及众姬各自呆在自己殿内,不许四下走动,众人个个惊慌失措。 栖鸾殿。 “武后,武后......”英姑挑起帘子来到武后榻前,“不好了,出大事了。” 武后虚弱的冷笑一声,“如今还有比伐邓更大的事吗?” 英姑神色惊慌,“息人反了。” “你说什么?”武后大惊。 这一日,对所有人来说,极为艰难。 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桃夭恍然觉得回到三年前,楚军攻入息都之时。 她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外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一无所知。 她焦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叶姑抱着孩子陪在身边。 “公主?” 片刻玉瓒跑了进来。 桃夭立即迎上去,“如何?” 玉瓒摇着头,“出不去,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斗谷将军呢?” “奴婢己让人去传话了。” 直到夜晚,斗谷才匆匆赶来。 斗谷却也神色凝重,未经历大事的他,微显紧张。 “城中到处是叛军,肆意杀楚人,所有息臣皆反,守城将士正在抵抗抓拿。” “令尹呢?” “不见踪影。” “各大臣?” “大臣们皆集合私兵家丁抵挡外敌,可私兵大多在各自封地,实难赶来相救,他们也是自顾不瑕,再者......此事说是与公子章有关。” 公子章之事,桃夭早己知晓。 “公子元呢?” 斗谷低下了头,“公子元......” “怎么了,你快说呀。” 斗谷道,“息人早在十日前,杀了息地楚军一万人,汇同蔡,陈,江三国朝丹阳而来,现在正攻陶城,昨日公子元得到消息,带领守军赶去迎战了,怕是还不知丹阳大乱的消息。” 原来不仅丹阳城乱了,还有三国联军攻楚。 “十日前?竟没有一点消息?” 斗谷摇摇头,“想必消息己被劫下。” 如此说来,公子元是赶不回来了。 “息人做乱 ,可城内并无多少息人。” 斗谷道,“臣猜测,或许早在数日前,城内己混入息人。” 他们是想里应外合。 桃夭终于明白了蔡季等人的计划,熊赀大军在邓国被困,是一早设计好的,原本她有猜测,熊赀会中埋伏,息人起事,蔡季的目的是熊赀,息关的目的是复国,然而,他们却是直指丹阳,直捣黄龙。 利用丹阳空虚之际,以息人为先锋,纠结陈,江两国。 他终是利用了息人。 江国? “为何有江国?它不是与楚同盟吗?” 斗谷摇摇头。 桃夭后退一步,必定是蔡季策反了江国。 桃夭只觉一阵惊涛骇浪。 “王后勿怕,三国要攻入丹阳却是困难,便是陶城,那里地形复杂,守城防御更是坚固无比......纵是陶城破,臣一定会拼死相护王后,相护楚宫。”斗谷双手一揖,一番视死如归之色,“臣还得赶去宫门,城中虽有守军,但反贼人数不少,若是公子元未能抵挡得三国,而各封邑援兵(也称封邑主的私兵,当国都发生敌情,有及时相救之义务)不能及时赶到......”斗谷不敢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抵挡不住,将会破城。 城一破,楚不可战胜的历史便将结束,便是熊赀安在又能如何?楚之附庸国会趁机起事,南方一片大乱。 蔡季要的不仅仅是杀熊赀那么简单。 熊赀给他的侮辱,他要加倍还给他。 一个不能守住国都的国君,如何再能受到拥护? 他确也要他死,屈辱的死。 斗谷再次离去,桃夭跌坐在软榻上,久久未能回神。 夜深了,楚宫里的人谁也没有睡意。 栖鸾殿传来武后不停的咳嗽声,锦瑟殿,长公主躲在随姬的怀里,瑟瑟发抖,唐姬不停的在殿中走来走去,聃氏跪在父母的灵位下,合手祈祷,桃夭站在回廊下望着天空的火光。 不知是那一处出现了大火,将天空映成一片红色。 她突然想到什么,提起裙子便朝殿外飞奔。 “王后娘娘,不能出殿。” 禁军阻止,桃夭厉眼一扫,“大胆。” 二人不敢,赶紧弓身退了一步。 桃夭朝宫门城楼跑去。 登上了城楼,这里地势高,可将整个丹阳城尽收眼底。 这一瞧当真让她吃了一惊。 想起熊赀带她来的情景,还是刚入楚宫时,那时她眼里的丹阳城是如此繁荣,放眼望去,整片整片的房屋,整整齐齐,各条街道,贯穿于中,四通发达,熊赀告诉她,这是几代楚王努力的结果,而他远远不止于此,他的理想,不仅仅于南方,甚至天下,天下永无战争,国人安居乐业。 可如今呢,此刻的丹阳城正遭受暴乱,四处在杀人,抢劫,四处有火光,她闻到了血腥味,还有大火燃烧的浓烟。 “王后。”斗谷出现在她身后,原是听到楚军禀报,他寻了过来。 同样,他也瞧见了这样的状况,“若不是要守住王宫,臣定冲出去与这些贼子拼了。” 桃夭一个激灵,看向他,“斗府怎么样了?” 斗谷回答,“多谢王后挂念,府中护卫众多,有阿姐在,贼子不会得逞。” 桃夭听言闭了闭眼。 斗谷送桃夭回到椒香殿后,又离开了,当桃夭推开寝殿大门,玉瓒去点灯,突见殿内一个人影,顿时惊尖一声。 第268章:楚乱(3) “王后,是小人。” 玉瓒正要呼救,那人影开口说话,桃夭见是阿邑。 “是你?”桃夭阻止玉瓒,叶姑忙将烛火点起。 阿邑穿着太监服饰,朝桃夭行了一礼。 桃夭将他打量一番,“你是如何进来的?” 阿邑道,“奴买通了两位禁军。” 三人一怔。 桃夭知道这宫里有各方势力,却不知连禁军中也有,熊赀可知? 阿邑看了看窗外,从随身一个小布包里拿出一套太监的服饰,“奴是来接王后出宫的,王后快将此服换上。” “出宫?” “正是。”阿邑将服饰呈上,见王后有些发愣,忙解释道,“奴是受蔡侯之令,王后放心,这次定能安全将王后送出楚国。” 玉瓒叶姑听了,都将桃夭看住,桃夭上前道,“蔡季在何处?” 阿邑回答,“蔡侯带领三国正攻打陶城。”言毕,抬起头看着桃夭,“王后快些换衣吧,此刻耽搁不得。” 不知怎的,听到阿邑的崔促,桃夭顿时心慌起来,离开,这不正是她所想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却做不了决定。 就这么离开吗? 她反而缓缓的坐了下来。 玉瓒与叶姑互视一眼,“公主?若要离开,此刻当真是好机会。” 桃夭看着她,玉瓒点点头,阿邑趁机道,“对,对,外间大乱,谁也顾不上谁了。” 桃夭还是摇摇头。 叶姑看出主子的犹豫,上前道,“王后是担心小公子?” 艰儿?桃夭一愣,是了,艰儿要怎么办? 阿邑道,“王后要带上小公子,奴这就去办。” “不......”桃夭阻止道。 几人都看着她,但听她缓缓道来,“现在,我不能离开。” 什么?几人都感到惊讶。 阿邑垂了垂眸。 “公主此言何意?”玉瓒急道,“公主不是一直要离开这里吗?” 何意?她也不知,但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她不能离去,为什么,她答不出理由。 “我......此时出宫太危险了,何况出宫也不一定出得了城。”她只得敷衍,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王后不用担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奴这里有出城关碟。”阿邑又说。 桃夭还是摇头,有些心烦易乱,她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一心想走吗?可如今楚国大乱,她却不想离开了。 这时,突然传来小公子的哭声,桃夭猛然起身,“我要去看艰儿,阿邑你先回去。” 桃夭正要出门,只觉脖子一痛,便没了知觉。 当她醒来时,感觉自己在一辆马车上。 她猛的挑开帘子,马车不知在那条巷子里奔驰。 “停车。” “停车。” 然而,驾者并没有按她的话做。 桃夭只觉不对,“再不停,我跳车了。” 驾者这才“吁”的将马车停了下来。 车后策来几骑,阿邑也在其中,“怎么停下了?” “这是要去那里?”桃夭怒视阿邑。 阿邑道,“正要带王后出城。” 桃夭生怒,“我何时说要走了?玉瓒呢,叶姑呢?” 阿邑嘴角扯了扯,“她们......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胡言,你们究竟是谁?”桃夭警声大作。 “奴是蔡侯派来的人呀......” 桃夭皱起了眉头。 这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阿邑明显一惊,“快走,怕是楚宫的人追来了。” 话刚说完,一支长箭射来,正中阿邑背心。 桃夭惊鄂不己,但见数骑黑衣人挥刀赶来...... 一阵嘶杀,桃夭对此情景越发糊涂起来,她趁机跳下马车奔去。 “公主......” 还未走出巷子,一骑追来,桃夭更是提裙狂奔。 “公主,是我。”那人跳下马,拦在桃夭面前,“我是陈奂。” “陈奂?”桃夭一愣,但见那黑衣人取下了头巾,正是陈奂无凝。 这是怎么回事? 陈奂急道,“公主先随我走,容我以后禀报。” 桃夭越过陈奂,但见巷子里阿邑等人正在奋战。 “你,你们......” “公主勿怕,属下是奉蔡侯之令,来接公主。” 陈奂道,“那些人并非蔡侯所派,他们是公子章的人。” 公子章? “此事说来话长,公主信我便是。”言毕,也顾不了许多,一把抓起桃夭的手臂,将她提上了马背。 一路驶来,但见大街上一片狼藉,许多房屋都起了火,有人在嘶杀,有人在逃难,有人在呼救,桃夭心情沉重不己。 与他们错身而过的逃难人群中,正有一对主仆。 驾者手持长剑,护着他的主人。 在他们身后有几位武士一路追来,幸得天黑,他们躲在一片倒塌的土墙角。 那几个武士左右看了看,继续朝前而去。 二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先生没事吗?” 先生咳嗽两声,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没事。” “跟着我们的难道是陈国人?” 先生想了想,“或许是,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有放过我。” “先生受苦了。” 先生摇摇头,苦涩一笑。 驾者看了看四周,眼带惊讶,“想不到,昨日还一片繁荣的丹阳城,一夜之间,竟生出这般乱子来。” 先生却并不惊讶,只是更多的感概,“所谓繁荣,其身后皆是尸骨累累。” “先生,丹阳乱了,我们要见公主更难了,也不知她会不会有事?” 先生站起了身,看向王宫的方向,“不管如何,终要见上一见,这么多年了,嫮儿还好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再说楚宫。 玉瓒与叶姑被宫人发现晕到在椒香殿,当二人醒来时,但见斗谷与令尹皆在。 令尹不是失踪了吗? 二人还未回过神,彭仲爽己上前两步,“发生了什么?王后呢?” 王后?二人左右一顾,想起了适才发生的事。 主子突然被阿邑击晕,当时二人大惊正要阻止,又岂是阿邑的对手。 阿邑为何要如此带走主子?难道是蔡季授意? “还不快说?”彭仲爽急问,“难道你们不怕王后有危险?” 危险?蔡季会对主子不利? 二人互视一眼,只道有贼子潜入了椒香殿。 “可看清贼子是谁?” 二人神色顿时慌张起来...... 彭仲爽苦笑着闭了闭眼。 原来他并没有被那几人加害,当对方举起刀剑时,他的贴身护卫冲了出来,将那几人砍杀于当场。 之后,彭仲爽去了公子章府,发现了公子章府内藏了大量的兵甲...... * 桃夭被陈奂带到一处隐蔽的院子,陈奂扶桃夭下马,进了一间木屋。 “公主暂且在此住下,等打发了那些人,某再送公主出城。” 桃夭心中早有无数凝问,她迫不及待的问来。 “那些人到底是谁?公子章不是与你们同盟吗?” 陈奂垂了垂眸,无奈的笑了笑,“虽是同盟,却也各有打算。” “嗯?” 陈奂道,“公子章想利用公主对付熊赀,但蔡侯怕公主有危险,不同意公子章之策,于是二人有了分歧,但是这个时期,二人不能撕破了脸,于是,公子章利用宫中眼线,悄悄带走公主,蔡侯猜到公子章必有所动,所以令我中途将公主救下来。” 原来如此。 桃夭有些明白了,“如今前方战事如何?” 陈奂道,“联军己破三城,士气正盛,而熊赀被围于邓,他要想突围不是易事,我们只要攻下丹阳,熊赀必降。” 他们的计划与桃夭猜测无异,“楚经此一战,事必元气大伤,外,周边诸国会趁火打劫,内,有公子章等人发难,而熊赀......” “熊赀会被群而攻之,他便是楚国的罪人。”陈奂将桃夭的话补充完整。 桃夭整个身子一僵。 “公主先休息吧,臣还有要事处理。”陈奂说完便要出门。 “等等。”桃夭唤住他,“息侯呢?你们打算如何?” 陈奂愣了愣,笑道,“公主说笑了,丹阳破城之际,便是息侯得救之日,息复国后,息侯仍是息国国君。” 真是如此吗?不知为何桃夭总觉不对,“......你们又是如何进的城?我是说,街上那么多息人,还有那些兵器?” 楚国对兵器的管理十分严格,所有兵器都是登记入册的。 “公主不用挂念这些细节,公主只须安心等待与蔡侯相见。” “还有,你们为何对楚手无寸钱之人下手?” 陈奂听言,脸色有些诧异,他看着桃夭,笑了笑,“公主为何帮着楚人说话,当初楚攻入息都,难道没有对手无寸铁的息人大开杀戮吗?” 桃夭一时哑口无言。 第269章:熟人 桃夭那能安心休息。 玉瓒与叶姑还不知怎么样呢?楚宫知道她再次失踪,又会如何?还有艰儿,他还在宫里。 桃夭只觉心乱如麻。 再说,丹阳通往陶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飞快的奔驰着。 “快速前进,五日后一定要赶到陶城,不可让三国攻破了陶城,以保我丹阳安危。” 巴折吩咐着众将士,之后策马来到公子元身边,“公子,彭仲爽还活着。” 公子元冷笑一声,“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去,不过一切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如此,丹阳那边需不需派人去?” 正在这时,“报!” 一骑飞马而来,来到巴折耳边,低耳数语。 巴折听言,惊鄂不己,他赶紧来到公子元身边,小声道,“公子,王后那边......失手了。” 什么?公子元厉眼扫来,巴折又道,“不知从何处杀来一群黑衣人。” “黑衣人?” 公子元微眯起双眼,突然冷哼一声,“好一个蔡季。” “公子知道他们是谁?” 公子元咬牙道,“先前他带走桃夭,我泄漏其路线给熊赀,他必是猜到是我所为,这番才从我手里直接抢人。” “那我们要如何做?” 公子元看着四周赶路的将士,忽尔笑道,“他带走了她,我会让他乖乖送回来。” “公子是指利用陈完?” “不错。”言毕想起,他得知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秘密。 那日他觉得在彭仲爽门口徘徊的驾者有凝,便细作去跟踪查看,这一查不得了。 细作偷听到了驾者与他主子的谈话。 原来,那住在客栈的先生便是当年在陈国与鲁夫人“私通”,从而“下毒杀害”陈庄公的族兄公子完。 公子完被一路追杀,逃到了齐国,改名田完,并隐居起来,而那位驾者,曾受桃夭拜托,于半年前终是寻到了公子完。 桃夭寻找公子完便是为了其父真正的死因。 陈庄公并非公子完所害,而是现在的陈国国君与鲁夫人下的毒手,这件事蔡季也有份,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但知情不言,还哄骗桃夭说是熊赀所为,此举,若是桃夭得知,岂能原谅了他? 于是,公子元才令人一定要拿下公子完,只要公子完在他手里,还怕蔡季不听他的话。 公子元思此,嘴角勾起了笑容,然而,又一骑飞奔而来,来到巴折耳边又是一阵低语,巴折脸色再次一变。 “公子,陈完......跟丢了。” 公子元的脸色不用看也可想而知,他挥鞭抽向那报信之人,然后又指向巴折,“你亲自去一趟。”又在他耳边低语吩咐。 巴折了然,立即点将策马返回丹阳。 * 再说蔡,陈,江三国联军,包括息军,各国将领正坐在大帐内,商议攻陶之法。 陈将帅先开口,“某以为,该由息国为先锋。” 息关瞟了瞟他,心里有些不爽,“众所周知,某手下之息军大多是农人组成,没有打过什么仗,怕是不妥。” 陈将笑了笑,“息军斩杀楚将一万余人,还说没经历大战?将军过谦了。” 息关回答,“那是因为楚军未做防备,这才......以如今息军的实力,去攻那坚固的陶城,实在是以卵击石。” 陈将又冷笑道,“将军可别忘了,此番三国出兵,可是为了你息复国而来。” 息关也冷言回答,“是为息还是为了自己,大家不都心里有数吗?” “你......” “罢了。”蔡季看了看二人,忽尔笑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拿下陶城,丹阳才是共同的目的。” 两人各自偏开头,不再言语。 江将这时开口问向蔡季,“听说蔡侯有破城之策,不知是什么?” 破城之策?众人都朝蔡季看来。 但见他微微一笑,从几案上拿出一张牛皮地图来,“这是陶城的防御图,陶城的城墙虽然坚固,可也不是没有弱点。” 众人听言,脸上一喜,纷纷围了过来,“蔡侯为何有此图?” 蔡季微笑道,“寡人自有内应。”也不多说,众人开始商讨攻城。 议毕,众人分头行事。陈将走出营帐,其副将凑近道,“将军,蔡季让我陈军去攻那最坚固的北门,分明是让我军去送死。” 陈将皱着眉头,“只是佯攻。” “那也得死多少将士。” 陈将冷哼一声,想起临行时,蔡姬所交待的话,“将军,此番随军,若是楚城真破了,你便冲锋在前,反之,立即撒走。” 于是陈将说道,“无防,既然是佯攻就做做样子,看情况而定。” “喏。” 次日,联军攻城开始,因有防御图,得知陶城防御工事,蔡季又略施小计,陶城不到半日便被攻下。 联军十万继续朝丹阳进发。 * 桃夭被看守在院子不得出入,看守她的正是息关的贴身护卫亚,陈奂与亚在一起,她并不惊讶,亚告诉她,外间太乱,夫人不方便外出。 她也并非要出去,只是呆在这里实在不能安心,向亚打听消息,他并不回答,而陈奂自昨夜后,一直未能现身。 桃夭感到有什么不对。 后来,她听到几个护卫说攻占了楚国官署并一把火烧了,他们正准备围困楚宫。 要攻占楚宫并非易事,那里禁军便有千人,且城墙高大,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引起丹阳的骚乱,以方便三国联军破城。 而联军打到那里了?熊赀可知丹阳的情况? 这厢,陈奂回到秘院。 “你回来了。”亚拉开了房门,但见他脸带笑容,“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陈奂瞟他一眼,喝了一口茶水,嘴角一勾,“陶城破了。” “真的?”亚听言一喜,“陶城一破,离丹阳便不远了。” 陈奂点点头,“联军己朝丹阳进发。” 亚抢拳打在手心里,一幅激动之色。 事情朝着他们所计划的方向发展。 “哦,对了,楚王后今日如何?”陈奂问来,亚顿起防备,笑了笑,“一直向我询问外间情况,我遵行主子之令没有说。”他口中的主子是息关。 陈奂也笑道,“知道也无所谓,不过要将她看好。”像是别有所指。 亚又干笑一声,点点头,脑子里却想到临行前息关对他说的话,“想法子将楚王后擒下。” 亚道,“主子的意思,不让蔡季的人知道。” 息关点点头。 亚明白了,“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办好,如此有了楚王后在手,蔡季必放了雪夫人。” “不仅仅是雪儿。”息关冷哼一声,“她可是一枚上好的筹码,蔡季助我复国,便想借此要挟我控制我,那有这么容易。” 而陈奂看了看亚的神色,也想起临行时,蔡季对他说的话,“从公子元手里救出她后,还得小心息关的人。” 陈奂想了想,“主子是担心,他们从中作梗?” 蔡季点点头。 陈奂与亚便这般各怀心思,各有打算。 陈奂清咳一声,“楚国朝廷瘫痪,丹阳己乱,只等大军一到,便可破城。” 亚回过神,“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大楚,也有今日。” 陈奂冷笑一声,“南蛮就是南蛮,熊赀自大,将楚之精兵全派去了邓国,欲一举灭邓,又岂能想到息趁机起事,蔡,陈,江攻楚呢。” “亚......”正在这时,一武士突然推门而入。 “你怎么来了?”亚立即上前,有些不悦,暗想,此人也是个麻烦。“主子不是让你监视楚宫的动向吗?” 来人见陈奂在此,朝他一礼,“我听说陶城破了。” 陈奂慢慢拿起茶杯,听着二人谈话。 亚点点头,“不错。” 来人脸上大喜,“陶城破,占领丹阳指日可待,我......想即刻前往汝水,救出息侯。” 亚听言眉头一皱,向来人冷言道,“孙拓,此事你不用担心,主子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此人正是孙拓,当年息宫的禁军首领,曾是息出派到息侯身边的人,息出的目的虽是“监视”息侯,更多的是保护。 自息出死后,息侯要清算息出所有的眼线,便将孙拓赶出了息宫,息灭后,孙拓最后投到息关门下。 “那么主子要怎么做?如今汝水军中己无楚将,正是救出息侯的机会......” “孙拓。”亚打断了他的话,“救息侯固然重要,但可别忘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一切以大局为重。” 孙拓也有些怒,“救息侯不是大局吗?” “你......”亚怒眼相视,陈奂见二人争吵,赶紧打起了圆场,他看着孙拓,笑道,“孙将军真是忠君之臣呀。” 孙拓脸一白,“某只是遵正卿之令,一生相护息君。” 正卿即息出。 “哦,如此。”陈奂点点头,“早听说正卿大忠大义,你放心吧,待拿下丹阳,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救出息侯,毕竟息复国,还需要他去治理,不是吗?孙将军且去楚宫蹲守,联军攻城之日,便是我们攻下楚宫之时。” 孙拓听此言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得遵行先前的约定,退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突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回廊的另一侧,正是桃夭。 二人目光相遇,两人皆是惊讶。 他欲迈步前去,但见一守卫过来,于是赶紧出了院门。 屋内,亚哼了一声,“真不知谁是他的主子,若是正卿大人,正卿被息侯所杀,他该杀息侯以报主恩,若是息侯,息侯己将他赶出了楚宫,他还为了息侯几次三番拂主子命令。” 陈奂听言抿嘴一笑,起身拍拍亚的肩,“他就是一个武夫,你何须与他见识,救不救息侯,岂是他能决定的,不过,此人你得留一个心,要不这样吧,你今夜去楚宫看着他,这里由我来守着便是。” 亚听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奂,“不用了,还是按着先前的约定,由我来保护楚王后甚好。”#####这几章或许看着有些乱,因为好多人都出来了,孙拓,亚,陈奂,陈完等等,并且各方都有着不同的目的,心思,梳理一下:公子元让阿邑悄悄带出桃夭,蔡季派陈奂悄悄劫下桃夭,亚又看守着桃夭,孙打拓是一心想救息侯,他们虽然合盟,却各有打算,最后陈完能否见着桃夭说出当年真相,桃夭得知后,又会如何呢? 第270章:错过 丹阳城经过两日的血杀,陷入了死一片的宁静。 虽然守城的楚军抓了不少人,将骚乱占时镇压了下去,但丹阳己毁了大半,特别是连官署都葬身于火海之中。 国人们,将士们更是人心惶惶,而他们还不知道,所谓的叛乱被镇压只是陈奂等人伏蛰起来,只等联军攻城。 夜黑风高。 桃夭所住的小院,突然起了大火。 “怎么回事?”亚冲了出来,见侧院窜起了火苗,一惊,“快去救火,不可让楚军发现了这里。” 众人即刻跑向失火处。 片刻,亚突觉不对,大叫一声,“遭了。”扔下水桶又朝桃夭屋子奔去。 正遇一个黑衣人护着桃夭走出。 “何人?”亚抽剑迎上。 黑衣人一惊,与亚打斗起来。 桃夭退到一侧,紧张的看着二人...... 半个时辰前,桃夭躺在榻上,还在想着白日看见了孙拓,他当时的表情,似乎有话要说,却因为有人过来而离开,实在诧异不己。 他还活着,他为什么见到她要立即离开? 但听窗下有响动,她猛的撑起身,惊鄂的看着窗户被撬开,一个黑衣人跳了进来。 “夫人?”黑衣人跪于她面前。 “孙拓?”桃夭听出了他的声音,孙拓取下面纱,“夫人请随臣离开。” 桃夭皱起了眉头,“为何?” “他们掠来夫人是有阴谋的。” 桃夭更加迷糊了,有阴谋? 先前有公子章之人,接着是陈奂带走了她,现在又遇了孙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拓见桃夭不为所动,急道,“息关与蔡季结盟,并非要救出息侯复国,而是要杀息侯。” 什么? 桃夭瞪大着双眼,不敢置信。 孙拓道,“臣怕他们对夫人不利。”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喊,“起火了。” 孙拓道,“此火是臣所放,夫人快随臣离开,其中曲折等安全之后,容臣详细禀报。” 桃夭突然想到,当她向陈奂提出息侯之事时,陈奂眼神的回避及言语的敷衍,难道真有蹊跷? 孙拓对息侯如何,桃夭甚是明白,再者,她不想呆在这里,她总觉陈奂与亚都有些古怪,当即没有多加考虑,点头答应了。 此番看孙拓以一人对十,深知不敌,“快走,不用管我。” 她对孙拓大喊道。 孙拓回头看她一眼,眼中有无奈,可他却也逃不出去,亚等人己将他牢牢困住。 孙拓不敌,且面纱己被亚挑开。 “是你。” “咚咚。”突然院门被人破开,楚军持戟冲了进来。 众人皆是一惊。 “全部拿下。”楚将吩咐。 亚等人岂能束手就擒,于是又与楚军缠斗起来。 孙拓趁机脱身,拉上桃夭,“夫人,走。” 桃夭看着拼杀的双方,想了想,与孙拓从后门逃出。 一所破旧的屋舍,断壁残檐。 桃夭与孙拓逃到此,“夫人先休息片刻。” 跑了好几段路,二人却也气喘吁吁。 桃夭打量着这间屋舍,见其屋内一片狼藉,还有大火烧过的痕迹,一只缺角的木几上几个破碗,里面还有一点残羹饭菜,想必丹阳未乱之前,这间屋子的主人们正围在一起进食吧。 桃夭只觉心中难受。 “孙拓,你们为何要杀这些平民?” 孙拓闻言,低下了头。 “当初楚攻息都,那样的惨景想必你也见过,何须又是如此呢?” 孙拓道,“夫人见不惯这些,可战争便是如此......息关下令,只有丹阳乱了,民心才会乱,这样有利于联军攻城。” 桃夭闭了闭眼。 “你也想复国?” “难道夫人不想吗?君上不想吗?” 桃夭转身看着他,“你错了,君上并不想。” 孙拓一怔。 “息国灭,是大势所至,君上己看明白了。” 孙拓不解,“难道息不能复国?楚不会败?” “我不知道。”桃夭幽幽道,“不过,便是此番复国成了,息也将永无宁日。” 孙拓听言陷入沉思,“臣知道,息关只是打着复国的名义,他要称君。” “所以,你才反他。” 孙拓点点头,“息关虽是正卿之子,却早己离心息侯,入丹阳前,臣几次提出先救息侯,他总是回避,臣便知道了。” 桃夭想起当初在楚宫,见到息关时,息关那般信誓旦旦,放下私怨,永不叛君。 是了,息侯杀他一家,他岂能没有怨? 他怨,她并不怪他,而他骗她,还有蔡季...... 桃夭瞳吼一宿,“如此,息关欲为息君,蔡季可知?” 孙拓道,“息关要自立为君,怎能少了蔡侯支持。” 是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不懂?只因她太信任蔡季。 桃夭闭了闭眼,“所以说,蔡季也是要杀息侯的。” 孙拓垂下双眸,片刻,“臣还知一事。” “什么事?” 孙拓说来,“夫人可知江国己投靠蔡国。” “是。” “当年江国借道于蔡国,至楚伤亡数万楚将,江国怕楚国报复,便主动弃蔡与楚结盟,而最后江又弃楚投蔡,是因为江太子被杀一事。” 桃夭点点头,“我己猜到,怕是蔡季入江国,说服了江君。” 孙拓看了看桃夭,犹豫一番,还是说来,“其实此事起因,江国太子无礼于夫人,是蔡侯令人促成。” “你说什么?”桃夭一惊。 孙拓道,“蔡侯知夫人会去那酒肆,便使人引了江太子前往,故意让江太子见了夫人容颜,江太子喜美色,这才......蔡侯欲分离楚江结盟,知道江太子此举必是死罪,果然,江太子被楚王设计所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听言后退两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蔡季以她为诱饵,引来江国太子? “这些是息关与亚谈话时臣偷听到的。” “你是说,蔡季故意让江太子来......羞辱于我?”桃夭质问道。 孙拓尴尬的点点头。 此言如一把利剑,刺入她的心口。 怎么会这样?蔡季怎么会这么对她?不可能,不可能。 桃夭身子一软,孙拓及时扶住了她,“夫人,你怎么了?” “江太子不是被其门客误伤的吗?” 孙拓道,“江太子出事其门客早己逃窜,那还有门客会夜闯楚狱,只是楚王不愿明面上与江国反脸,暗地所为罢了,算是为夫人出口气,未知被蔡侯识破,告之了江君,这才使江国彻底背楚。” 原来如此。 熊赀将此事大而化之,却是暗地处治了江太子。 蔡季,蔡季...... 桃夭想起汝水军营,蔡季刺杀熊赀,也是利用了她,他料到熊赀必为她挡剑,所以令刺客将剑刺向了自己。 蔡季你怎么可以如此? 桃夭双手捂着脸,似笑似泣,心里是失望之极,他,还是她所认识的蔡季吗? “夫人?”孙拓担心,桃夭摆摆手,虚弱的说道,“我无事......” 可她明明有事,整个人是万念惧灰之色。 “接下来,你打算什么做?你背叛了息关,他必不会饶你。”桃夭吸吸鼻子,恢复了一些镇定。 “不瞒夫人,臣想去汝水,救出息侯,息关己起杀心,息侯危也。” “以你一人之力,要救息侯恐怕很难。”桃夭想了想,“我先回楚宫,让楚军将息侯接出汝水。” “楚军?”孙拓一惊。 桃夭知道他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楚王从没有想过要息侯的命,息侯说得对,在这里,他才是最安全的。” 孙拓有些犹豫,桃夭了然道,“你若不信我,可将我做为人质,我必竟还是楚国王后。” 孙拓赶紧一揖,“臣不敢,臣相信夫人,正卿曾告诉过臣,这天下除了正卿,怕只有夫人对息侯,对息国是真心的了。” 听言,桃夭一阵惭愧。 再说亚等人,从楚军的围攻中逃生出来,陈奂得知此事,与亚大吵一架,“我看那黑衣人便是你所派。” 亚大怒,“胡言,那人我己知是谁。” 陈奂冷笑,“孙拓。” “正是。” 陈奂冷哼一声,“还说不是你的人?” 亚当真有口说不清。 陈奂道,“她们必回楚宫,我带人埋伏楚宫四周,你且去告诉那些息人,孙拓反,他们藏身之地必暴露。” 息臣暴乱后,己弃府别藏他处,私下便由亚来联系。 亚道,“还是我去寻回王后,你去通知息人。” 陈奂将他看住,似笑非笑,“那些息人可只听你的话呢。” 亚瞪他一眼,却也无奈,于是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走到一拐角处,却将手下之人招在身边,一阵耳语。 * 桃夭决定连夜赶回楚宫,然而,她与孙拓刚走出这间破烂的屋舍,但见数位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己朝这个方向而来。 二人一惊,又躲了回去。 “他们走近了。”孙拓神色紧张,不由得握紧手里的长剑,“让臣出去将他们引开,夫人再回楚宫。” “不,你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桃夭不想让他冒险。 “无防,他们想要臣的命,却也没那么容易。”言毕,正要起身出去,被桃夭拉住,“等等。” 但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在那边,追。” 极快,那些黑衣人便消失在屋舍周围。 原来不是来寻他们的,二人都松了口气。 却说这些黑衣人寻的正是陈完主仆二人,二人一路逛奔。 “先生?” “张谋,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不用管我,你要想法见到公主。” “不,先生,你先走,我来断后。” 陈完摇摇头,上气不接下气,他靠在石墙上喘着粗气。 陈完这几年躲避蔡姬的追杀,身体早己衰败,若不张谋寻来,他没有想过来楚国,也不知道嫮儿误会至深。 张谋将陈完背起,“先生,我不能丢下你......” “拿下。”然而,黑衣人己围了上来。 张谋一惊,又拿起剑迎了上去,但他一人岂能敌过众人,又加之,他受了伤,鲜血淋漓。 陈完心中有恨,眼眶猩红,他撑着墙站起来,身子摇遥欲坠,不由得失声呼道,“蔡姬,如此狠毒终不得好死......” “那边有人。”一队禁军正巡逻于此,突然听到了吼声,立即奔了过来。 “果真有叛贼。” 黑衣人见楚军到,大吃一惊,“走!”数人迅速散开。 楚军将陈完与张谋围住...... * 再说桃夭与孙拓见那群黑衣人离开,再次从屋舍走出,一路朝楚宫而去。 去楚宫只有一条道。 然而,二人刚一出现,陈奂出现在眼前。 “公主!” 桃夭一惊,孙拓立即将桃夭护在身后。 陈奂将二人打量一番,笑道,“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公主不想见蔡侯吗?” 桃夭皱起了眉头,“陈奂,你如实告诉我,蔡季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相助息侯?” 陈奂将孙拓瞟了一眼,依旧笑道,“蔡侯为了助公主复国,可是敢于出兵与楚对抗,公主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见桃夭不为所动,陈奂又道,“若公主还不相信,公主可亲自去问蔡侯,公主跟属下走吧,孙将军怕是对蔡侯,对息大人有所误会。” 孙拓冷哼一声,“误会?尔等的阴谋孙某早己得知。” 陈奂也冷哼一声,好说歹说不行,如此,只有动武了。 第271章:路转 孙拓连战数场,体力消耗殆尽,很快便被陈奂制服,他被押跪于地。 “别伤了他。”桃夭阻止,陈奂挥手让手下收起刀剑。 “公主,请吧。” 桃夭看了陈奂一眼,陈奂恭敬的后退了一步,“公主应当明白蔡侯对公主的一片情意,当初为了助公主离开楚宫,蔡侯险些陷入困境。” 桃夭听言神色有些恍然,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她默默的走在前面,“陈奂......” “属下在。”陈奂来到她面前,她本想问他一些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摇了摇头,自嘲的嘴角一勾,“你说,我是不是太蠢了些?” “嗯?”陈奂抬头看她,又垂下双眸,正想着如何回答,桃夭摆摆手,“罢了,你不用告诉我。” 陈奂想了想,只道,“公主只要明白蔡侯所为都是为了公主。” 桃夭笑了笑,不在说话。 然而,当众人未行几步,突见前方走来数人,陈奂定眼一看,却是亚等人。 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大人的事办好了?” 亚扯了扯嘴角,并未接他的话,而是看了看一旁的桃夭,“夫人好像不愿意随你一起。” 陈奂即刻警声大作,忽尔笑道,“大人这是说笑了,公主怎会不愿意?” 言毕,回头看了桃夭一眼,桃夭垂下双眸。 “我看,还是由某来保护公主吧。” 陈奂道,“就怕大人再出意外。” 亚不在意他的讽刺,“这是事先说好的,难道你要返悔?还是蔡侯要返悔?” 陈奂笑道,“既然咱们两家主子己结盟,谁来保护公主不一样呢?不如这样吧,让公主自己来选。” 陈奂胸有成竹的再次看向桃夭,以蔡侯与她的关系,她自然会选择站在蔡侯一边。 那知,桃夭的目光落在亚身上,笑道,“有劳亚护卫了。” 陈奂一怔,亚笑了起来,大手一挥,“将夫人请过来。” “喏。”手下相应,便朝桃夭走去,可是陈奂岂会交人,伸手一拦,言语也冷了几分,“大战在即,大人当真要与陈某做对?” 亚道,“既然知道大战在即,还望蔡侯遵守事先约定,某要带夫人去见息人,息人反楚是响应了夫人的号召,有夫人在,他们才会奋勇杀敌。” 桃夭听言,目光渐冷,他们倒是将利用她的事,赤裸裸的摆到了明面上。 二人继续争执,桃夭悄悄看向孙拓,孙拓示意,点了点头。 很快,双方大大出手,孙拓挣脱束缚,拉起桃夭,“走。” 陈奂发现,欲去追寻,被亚缠住。 “如此,我二人要坏大事吗?” “是你坏大事,可不是我。”亚看了看桃夭与孙拓逃离的方向冷笑一声。 原来,亚故意缠住陈奂,让桃夭逃离,却早己派人蹲守在暗处。 陈奂知上当,大怒,再不顾结盟之义。 桃夭与孙拓跑入一间小巷,奈何巷中早有亚的人。 “夫人,这边请。” 二人当即一惊,桃夭闭了闭眼,一番苦笑。 不过,正在这时,四周顿时一片火光,无数楚军手持火把出现,为首的竟是斗谷。 当真是路回风转。 “全部拿下,反抗者杀。” * “禀大人,发现敌情。” 丹阳城门,守城士卒急步来到丹阳令面前。 “什么?”丹阳令惊而起身,来不及跨上长剑,便“蹬蹬”冲了城楼。 城楼上的楚军己是一片慌张,因为谁都知道,此时的丹阳守卫不足一万。 丹阳令眺眼望去,黑暗的原野上一片火光。 联军? 丹阳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快,快去禀报令尹。” “这......好像是咱们楚军。” 只听有将士说来,丹阳令一怔,再次趴在墙朵上。 “我乃公子元副将巴折,快快打开城门。” “快,是公子元的副将。”丹阳令的一颗小心脏差点没被吓死。 丹阳令又急急的跑下城楼,大门大开,巴折帅先冲了进来。 “将军。”丹阳令赶紧迎上。 来人正是巴折无凝。 他环顾了四周,朝丹阳令一揖,“丹阳有暴徒作乱,公子令属下前来相助,捉拿暴徒。” 丹阳令听言大喜,忽尔便哽咽开来,“将军来得正好,公子刚走第二日,丹阳便乱了,息臣反了,暴徒烧了官署,还冲进许多朝臣府上,烧杀抢夺,言扬要复息国,要为息人报仇,还说大王兵败邓国,联军马上就要攻城了,大楚要完了......” “放肆。”巴折假意呵斥道。 丹阳令拭拭泪,“不过,幸得令尹还活着,组织守城将士抓拿暴徒,控制了局式,哦,令尹令下臣来镇守城门。” “令尹在何处?”巴折问来。 “在宫里。” 巴折恩了一声,不再多说,打马朝楚宫而去。 * 廷尉府大牢,关满了犯人,全是暴乱之徒,当然也有错抓的。 “放老子出去,老子乃齐国游侠。” “尔等胡乱抓人,当真楚要亡乎。” “这楚国也不过如此。” ...... “吵什么吵什么?是与不是,等审询之后自有分断。”狱卒对众犯一阵呵斥。 一间牢房里,关着陈完与张谋,张谋跟着一阵叫冤,然而并没有人理会。 他哎气一声,回到陈完身边坐下,“先生,楚人野蛮,一句解释也不肯听。” 陈完摇摇头,“此番楚国大乱,他们宁可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难道楚国真要亡了?”张谋惊问。 陈完道,“亡还不至于,但从此以来,楚霸主之位尽失,南方乱矣。” 张谋听言一阵嘘吁,“都说楚国崛起,乃中原第一威胁,未想倒被一个小小的蔡国......”张谋突然惊讶,“息地叛乱,此事可与公主有关?” 陈完紧皱着眉头,重重叹了声气。 “不准说话。”这时,狱卒巡视过来,呵斥二人。 陈完想了想,立即移到牢门口,“这位将士,某并非暴徒,某来自齐国,与贵国令尹是旧识,某欲求见令尹,还望将士行个方便。” “什么?你认识令尹大人?”狱卒不敢相信,惊讶的看着他。 陈完道,“正是。” 狱卒将他打量一番,见他衣衫破旧,篷头垢面,心中一阵鄙视。 “令尹大人是何等尊贵,能与你是旧识?莫要多说,我看你就像是细作,想接近大人欲刺杀于他。” 也不怪狱卒以貌取人,实在是此时的陈完在仇家的追杀中,狼狈得很。 陈完听言苦笑,忙从身上取下一枚玉佩,“将士可将此玉递给令尹,令尹便会知道。” “哦。”狱卒疑惑的接起玉佩,左右翻看一番,陈完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正在这时,廷尉大人走了过来,“什么事?”#####两更送上, 第272章:谎言 楚宫: 玉瓒抱着桃夭一阵痛哭,“公主,你总算是回来了。” 桃夭轻轻推开她,“你们没事吧?” 玉瓒还在抽泣,叶姑在一旁回答,“奴婢们没事......”叶姑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日来,她与玉瓒担心不己,因不了解详情,又不敢向彭仲爽说出带走主子的人是谁,当真是手脚无措了。 但听一阵脚步声,彭仲爽大步走了进来。 叶姑便将话咽了回去。 “臣见过王后。”彭仲爽一礼,见桃夭安好,一颗心松了下来。 桃夭扶起彭仲爽,“先前听说令尹失踪,此刻见令尹无恙了,我也放心了。” 桃夭确也担心他。 彭仲爽听言,神色有些怪异,他看了看四周,“你们都下去吧,臣有话给王后说。” 桃夭却也明白。 众人皆退,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桃夭抬头看着彭仲爽,彭仲爽也看着她,片刻,长叹一声,“丫头,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吗?” 他称她为丫头,抛去君臣之礼,当她为初见时,那个不晓事事的小姑娘,此称呼更多了一份亲近。 桃夭身子一僵,眼中充满了水雾。 彭仲爽道,“这便是你想看到的情景吗?这便是你的目的吗?复一个早己衰败的息国,挑起战争,屠杀手无寸铁的楚人,制造混乱,甚至至大王于死地?” 彭仲爽的话,让桃夭一步步后退,最后靠在一排书架下。 “丫头,你就这么恨大王?” “可大王还一心护着你,你与那细作里内外合,逃离宗庙,大王有所查觉,明知你不会有危险,但大王不放心,若你真是被劫呢,大王依旧放下一切,去救你,甚至受了伤。” 受了伤?桃夭惊讶,她怎么不知? “那人劫持你逃命,大王明明可以抓住那人,明明知道其实你与那人认识,甚至是一起,但他担心你会受到误伤,宁可放了那人。” “丫头,你怎么就看不清呢?” “事后,大王不问你详情,想让你亲口告诉他,想知道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彭仲爽长长叹气一声。 “那人是蔡侯吧,而宫中细作是熊章,他倒藏得极深。” 桃夭己是泪流满面。 “未想,你能与他们合盟,欲至大王于死地,丫头,就因大王灭了息国吗?某实在想不通,息在楚的护羽下,己然安居乐业,你图的是什么呢?还是你始终无法忘记与蔡侯之间......” 这是她的私事,彭仲爽提起有些不妥,但他以长者的身份 ,以朋友的身份,对桃夭即失望又痛惜。 “不。”桃夭立即否决道,她不能被如此指责,她所做的,即便她没做过这些,她所想的,的确如彭仲爽所说,她想至熊赀于死地。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桃夭变得激动起来,“他对我好,难道我就该接受吗?他曾经所做的就该泯灭吗?就当什么没有发生过吗?” 彭仲爽听言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桃夭忽尔勾起嘴角,脸上挂着痛苦的笑容,她紧紧抓住书架,定定的看着彭仲爽,“对你们而言,开拓疆土,强大国家是一个帝王,一介臣子该做之事,没有理由,没有对错,所用手段,再卑鄙也可以说成是谋略,你们为了瓦解陈,息,蔡之盟,可以暗下毒手,至我君父死于非命,还想让他的女儿,豪无怨言的委屈于仇人身下,忘掉一切,去接受仇人恩赐的情意吗?” “她必须忘掉一切,必须放弃一切,因为那仇人双手献上了他的真情,她就必须接受,他将后位赐给了她,他将最大最好的封地赐给了她,她该感恩,否则就是忘恩负义,是这样吗?” “呵呵......”桃夭边说边笑,边流泪,心痛得如万箭穿心,她弯下身,紧紧抓住领口,只觉快喘不过气来。 他的情,他的义,也是她的恨。 他既然害了她君父,为何不斩草除根,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好? 他可知,她并不需要这些。 他可恨,他可恶之极。 桃夭咬牙切齿,彭仲爽却是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大王杀害了你的君父?你说的是陈庄公?” 桃夭好笑的看着他,“难道你不知情?是了,当时,你还未投入他的门下......” “不可能。”彭仲爽立即反驳,“庄公不是死于陈完与鲁姬之手吗?” 桃夭笑道,“令尹聪明,难道以为是陈完真的与鲁姬合盟害了我君父?” 彭仲爽想了想,“不错,某不相信陈完是凶手,那只是陈侯编排的谎言,除去陈完最好的法子,可这与大王有何关系?” 桃夭继续笑道,“有何关系?那是因为君父吃了熊赀送的神草而丧命的,神草是陈完送进宫的,是一株假神草,令尹也不相信是陈完所为,那只有一个可能,熊赀拿假药骗了陈完,借陈完之手害我君父,陈国众臣并不知当时熊赀在陈国,自然不知这背后之手,至于鲁姬,因为与陈侯有染,陈侯怕事情败露,便借陈完献药之事,陷害他二人有私情,有理有据,于是,陈完与鲁姬成了替死鬼。” 提及旧事,桃夭心口在滴血,恨意又升。 彭仲爽惊讶的张大了嘴,怎么可能? 他记得,当时庄公薨,大王甚是为丫头担心,绝口未提什么神草之事,若是因为他还未入其门下,但之后,他得大王信任,大王也丝豪未提过此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对,此事有蹊跷。 “丫头,是谁告诉你那药有假?” 桃夭讽刺笑道,“自然是宫里御医。” “如今御医何在?” “你什么意思?”桃夭怒问,“难道,你以为是御医在胡说?当着诸位大臣之面,如此重要之事,能信口胡言?再者那药也是经过诸人检验。” 彭仲爽摇摇头,“丫头,此事并非这般简单......你说大王是为了瓦解三国同盟反楚,而谋害庄公?” “是。” “然,某曾听说,因楚搭救过你母女二人,庄公与楚有私盟, 庄公在位之即,陈楚永不对立,却也不结盟,视为互不干涉,大王又为何要害庄公?他应该尽全力救治庄公才是。” 桃夭一怔,不知陈,楚二国还有这等秘事,她突然想起曾经与蔡季的对话: “楚太子为什么要害我君父?” 蔡季道,“蔡,息两国欲与陈共同伐楚,或许他想要阻止。” “可我君父并不愿与楚做战?” 蔡季摇了摇头,“但楚国并不这么认为,楚早有入侵中原的野心。” 她相信了蔡季的话,只因她并不了解楚国,也因她对蔡季的话从没有怀疑过。 “你说陈,楚曾有秘盟?在我君父有生之年,互不相侵?” 彭仲爽道,“这是先王与你君父私下所订,陈乃中原国,顾及陈被中原诸国责备,因而没有公开,楚国的确有进入中原的决策,但楚国目前要做的是统一南方,当时大王连邓,申两国都还未纳入楚之疆域,他更该做的是救治君父,稳住陈国,害了你的君父对楚有什么好处?” 桃夭猛然惊醒,她瞪大着双眼看着彭仲爽。 彭仲爽还要说什么,但听外面有人禀报,“令尹,有消息了。” 彭仲爽立即唤人进来,来人在他耳边一阵低语,片刻彭仲爽看向桃夭,“丫头,某还有要事,你且好生休息,适才你所言之事,某认为绝非大王所为。”此刻,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朝她重重点点头,随即忽忙而去。 彭仲爽离去后,玉瓒与叶姑赶紧走了进来。 “公主?” “王后?” “你们都出去。” 二人诧异,但见桃夭脸色苍白,神色甚是奇怪。 “出去。”桃夭突然大吼一声,二人吓了一跳,不明白主子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玉瓒还欲询问,被叶姑制止,二人退出了大殿。 * 当巴折来到楚宫,得知彭仲爽己离开,然而,先后有两位秘探在他耳边低语一番,巴折当即一惊,“走。”他即刻带领几位得力手下,又匆匆而去,正与赶来的廷尉错过。 第273章:错误 晕暗的大殿十分寂静,桃夭坐在书架下,陷入痛苦的思绪之中。 不是熊赀?不可能,不可能。 如此,他为何出现在陈国?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君父的死与熊赀无关。 虽然当时她没有任何证据,但心里己然是认定了。 君父因神草而亡,神草是陈完所献,陈完从熊赀处所得。 陈完失踪数年。 她以前不敢责问熊赀,怕激怒于他,此刻,她是迫不及待的要与他对质。 她要去寻他,要去寻他。 桃夭突然起身,拉开了殿门。 “令尹不在,刚出去了。” “令尹何时归来?” “不知。何事?” “哦,有一齐国人说是令尹旧识,有重要之事面见令尹,这是齐人给的,说交给令尹他自会明白,我见此玉甚是贵重,乃陈国所产,是为宫廷之物......” 桃夭听见廷尉与斗谷的谈话,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惊鄂不己,她立即冲了过去,夺下那枚玉佩。 “这是那来的?” 廷尉与斗谷皆一惊,但见王后神色,廷尉甚至忘了行礼,“是齐人。” “齐人?在何处?” “廷尉府。” “速带我去。” “这......” “王后,不可。”斗谷阻止,“令尹交待......” 桃夭不听斗谷之言,己朝宫外走去。 * 彭仲爽得到秘报,查到暴徒藏匿之地,他又是如何得知?此处暂且不谈...... 彭仲爽带着楚军攻入一间小院,暴徒奋起抵抗,虽抓了大部分,仍逃散少许。 看着一个个曾是楚臣的息人,彭仲爽怒从心起,“尔等食楚俸禄,楚王视尔等与楚人同仁,尔等为何背楚?” 息人大笑,“楚灭我息国,夺我息地,还逼我等事奉于楚,却又对我等视为牛马,何来一视同仁?” 楚王曾下令不得为难投降息臣,然而许多楚贵人依旧将这些息臣视为奴臣,从未给予过尊重,的确出现了许多羞辱息人之事。 彭仲爽岂能不知,他闭了闭眼,同化息人是一件长久之策,这些息臣做乱不可赦。 彭仲爽挥挥手,“押下去。” 众将押起息人,息人仍旧挣扎反抗,高喊复国口号。 彭仲爽瞧着有些心酸,息人如此,何尝不是有人在背后做鬼,而那做鬼之人...... “禀令尹,院中发现一秘室。” “秘室?”彭仲爽惊讶,“哦,速去查看。” 彭仲爽即刻跟着将士来到一间木屋,推开一堵石墙,里面还有一间石屋,走进石屋,却见地上躺着一人,手脚被束,口中塞着葛布,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公子章。 * 桃夭来到廷尉府的审询室,焦急的走来走去,她手里握着那枚玉佩,看了又看,玉瓒跟着她一道而来,却也认出了此物,那不是公子完的随身之物吗? 等了片刻,随着“哐当”声,铁门打开。 桃夭猛的转身看向铁门处。 两个衣着狼狈之人出现在她眼前。 她定定的看着,脚下一个踉跄,玉瓒瞪大着双眼,紧紧捂住了口鼻。 “公主......” 随着一声哑声的呼喊,张谋不顾脚下的铁连,奔到桃夭面前,“咚”的一声跪下,“属下终于见到了公主。”他泣声长哭,拜了又拜,“属下没有辜负公主之托,五年了,属下终将公子完带来了......” 桃夭颤抖着身子,目光落在他身后数步之遥,陈完的身影上。 那是公子完? 那是她的叔伯吗? “嫮儿......” 陈完踉跄的走了进来,桃夭却节节后退,不敢相认。 “嫮儿,我是你的叔伯呀......” * 彭仲爽提起熊章的领子,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是被擒来的?” 熊章身上皆是伤痕,显然是被人用了刑。 熊章哭泣的拉住彭仲爽的手,“令尹,你可算来了,你快救我出去。” 彭仲爽古怪的看着他,暗忖,莫是他还在演戏? “熊章,你所为之事己败露,还要狡辩吗?” 熊章不明白他所言何意,愣愣的看着他,忽尔想到什么,又将他一推,“彭仲爽,你不是要救我的?你想至我于死地。” “什么?” 熊章气红了眼,“是你将我擒来此处,那日我本前往官署,在路上突然被擒,定是你派人做的,想不到,你我便是政见不和,你却做出此等肮脏之事,我定要告之大王,揭发于你......” 彭仲爽善于察言观色,见之言行举止,心中顿起凝心。 “你没有与蔡国合盟来攻我大楚?” “你没有与邓国合盟引大王陷入陷阱?” “你不是细作?” 熊章被彭仲爽的话惊得再次呆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他娘的才是细作......” “那你为何遣人去邓国?” “我何时遣人去邓国。” “你又为何协助王后离开楚宫?” “我何时协助过王后?” “你曾派人刺杀于我,你的府邸藏有大量兵器。” 却是那日彭仲爽在官署被袭获救后,立即赶去熊章府邸,这一收查大惊失色,熊章府内有大量武器,仿佛一切都明了了。 早在丰城之战时,是熊章将楚军进攻路线透露给了蔡国。 也是熊章刺杀于王后,来讨好武后,得到武后信任,再与蔡国结盟,一边在武后面前阻止伐邓,迷惑朝臣,实为促进伐邓,将大王陷入邓国,好让蔡国联军趁机攻楚。 他便是藏于背后的那只黑手,因为他的家族一脉被先王诛,只留他一人,若不如此,此番坐在王位上的该是他。 他与敌军内应外合。 如今丹阳乱,也是他煽动息臣而至。 彭仲爽以为查清了事实,难道不是这样的? 但见熊章脸色苍白,破口大骂,“好你个彭仲爽,你竟将谋逆之罪安于我的头上,你不得好死。” 彭仲爽倒退几步,神色极为难看。 不是公子章?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彭仲爽是从来没有感到的紧张,甚至有些无措。 不是他,是谁?将他的目光移向了公子章? “杀!”一个不留。 突然外面响起杀喊声,彭仲爽与熊章皆是一惊。 * 廷尉府,审询室,只留桃夭,陈完,张谋,玉瓒四人,其余楚将被桃夭打发侯于外,不得靠近。 陈完与张谋皆己除去手脚链,桃夭拉着陈完的手坐在几旁。 “叔伯这些年去了何处?叔伯让嫮儿找得好苦,当年道底发生了什么?” 第274章:同死 陈完看着桃夭急切的目光,知道此事是她的心病,何尝不是他的心病。 桃夭看着叔伯,叔伯老了许多,鬓间皆是白发,在她的记忆里,叔伯是竹下抚琴的翩翩公子,是谈吐优雅的君子,如今风姿不再,面前的只是一位瘦弱的老者,叔伯这些年,他受了不少苦吧。 “嫮儿,你可信叔伯?” 桃夭哽咽道,“我信,所以才那么痛苦,那么难受。”她将头埋入叔伯的手掌之中。 陈完抚着她的发,长叹一声,说起那段己久的往事。 “当年,御寇来竹院告诉我,说鲁姬留下一封绝笔,诬告先公之死是我所为,陈侯正派兵前来......新君继位,必定会铲除异己,这是一惯的做法,虽然我无心政事,但先公曾有将君位传于我的心思,陈侯又怎能放过于我呢,只是我未曾料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污蔑我与鲁姬有私。” 陈完说得讽刺,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不屑,那是对陈侯的轻视。 “我经秘道即刻离开了竹院,陈侯自然是没能找到我。” “秘道?” “是,就在竹林那张石桌之下,没有人知道,当初建秘道也是为了有一天可自保,然而,我何其甘心,更怕你会误会于我,我便想法子要与你见面,于是,我偷偷去了质子府。” 桃夭抬起头来,“质子府?” 当年蔡季的居所。 陈完点点头。 “你与蔡季交好,我便想通过蔡季与你见上一面,于是,我化着送菜的农人混进了质子府,那日,我悄然的朝大厅而去。” 陈完放慢了语气,停顿了片刻,“见蔡姬也在,我便藏于书架之后,那一幕......” 蔡姬匆匆说道,“季儿,你可知陈完常去何处?或是他能去何处?” 蔡季道,“未能擒住公子完?” 蔡姬一脸怒气,“不知是谁通风报信,让他给跑了。” 蔡季想了想,“姑姑,季并不知道公子完去了何处?” “哦?”蔡姬并不相信,挑眉看着蔡季,“季儿,我亲自来此,你该明白此事的重大。” 蔡季垂垂眸没有说话,蔡姬冷笑一声,“庄公之死你最是明白,而陈完是留不得的,庄公有一道遗召在陈完手里,里面说了鲁姬与新君私通的真相,以陈完的聪明,难免不会想到庄公实为新君所害,届时陈完拿来遗召,新君便坐不稳这个君位,而你,又何来支持返回蔡国?” 蔡季始终神色平淡,见蔡姬紧张,上前安慰,“姑姑真以为公子完手里有什么遗召吗?” 蔡姬一惊,“此言何意?” 蔡季笑了笑,“以侄儿所想,无非是庄公故意如此一言,是为保全公子完之命。” 蔡姬半信半凝,蔡季胸有成竹,“姑姑信我便是。” “若真有呢?” 蔡季想了想,“只要姑姑尽快送我回蔡国,便是真有什么遗召出现,有侄儿支持,有蔡国支持,公子完又能如何了。” 蔡姬听言认真的打量着这个侄子,忽尔笑了,“季儿所言甚是......” “你说什么,害死我君父的并非熊赀,而是陈侯?季伯?”桃夭惊问。 陈完点了点头,“此言是我亲耳所听,且此事蔡季也是知情的,如此,我又岂能再寻蔡季,之后,我离开了质子府,一直隐于宛丘,直到风声没那么紧了,才找到机会离开陈国,谁知,却也暴露了行踪,一直受到陈国追杀。” 陈完紧紧握住了双手,“我来到齐国,受当年一友人照顾,他是齐国贵族,才敢收留于我,而我便隐姓埋名,改名田完,我以为便这样过完一生,直到半年前遇张谋找来。”陈完看了看张谋,张谋在一旁拭了拭泪水。 “当年属下受公主之托,走遍列国,也未能找到公子的下落,后来听说息灭,公主被迫嫁入楚国,属下便想回到公主身边,可属下又想,公主在楚王身边,定是有所谋,只要属下找到公子,揭穿楚王的‘阴谋’,公主便可以报仇了,半年前属下终于寻到了公子,知道了害庄公的凶手并非楚王,属下担心公主安危,立即与公子赶来与公主见面。”张谋叙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陈完紧张问来,“我一月前入丹阳,正遇楚王伐邓,又一直未能见到嫮儿,竟未想到,楚国此番己乱......嫮儿,此事可与你有关?” 桃夭听到后面,己完全不知陈完在说什么,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君父的死是陈侯所为,不是熊赀。 可蔡季却说告诉他,熊赀是凶手,不是吗?他明明知道原因,为何要骗她,骗她。 这些年来,为了一个谎言,她鼓起勇气远嫁息国,她与楚国做对,她与熊赀做对...... 一直以来,原来她都生活在欺骗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 桃夭紧紧抱住自己额头,她从没有怀疑过蔡季,她是如此相信蔡季,他的话,她从未去质疑过,未料至始至终都是他在骗她。 他为了回蔡国,与陈侯蔡姬同盟,他放弃与她的誓言她不怪他,他却与他们合盟来对付君父,“啊......”桃夭嘶心肺裂的大叫一声,瘫倒在陈完怀里。 “嫮儿?你怎么了,嫮儿?” “公主?” “大事不好,外面起火了。” 斗谷突然冲了进来,“王后,快随臣离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人皆惊,除了桃夭,神色呆然,置如罔闻。 * 小院。 “令尹,快走。”最后一位护卫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 “你们,你们是何人?” 熊章己是脸色苍白,怒问。 在他们的面前站着数十黑衣武士,皆蒙着面。 “他们便是那幕后之人。” 相比熊章的慌张,彭仲爽要慎定得多。 “哈哈......”为首那人高声大笑,“令尹果然聪明,然,却也晚了。” 彭仲爽突然站直了身姿,“是,今夜彭某在劫难逃。” 黑衣人长剑一指,剑尖近在二人咫尺。 “本没想过杀你......只因你知道了真相。”黑衣人又指了指熊章,“不过,便是此番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因此,我想着,还是送你去了也罢,如此,也好为大王探探黄泉之路。” 彭仲爽目光一缩。熊章惊问,“你,你什么意思?你说大王,大王怎么了?” 黑衣人笑道,“你认为大王会怎样?二十万大军受困于邓都,丧命于邓都,他还能活命,便是他的命还在,又如何给楚国交待?陶城己破,丹阳的守军怕也会全军覆灭,届时丹阳城破,大王只会是刀俎上的肉,任人宰割,他将会被赶下王位,楚国自有新王诞生。” “是吗?那新王又是谁?” 黑衣人嘴角一扯,“本来以为尔等会有机会拜见新王,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言毕,黑衣人撕下了面巾。 熊章大惊失色,“原来是你们......”他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彭仲爽却也身子一抖,他闭上了双眼,“果真如此,哈哈......”随之他大笑出声,“是彭某太自负,彭某上当矣。” 黑衣人也笑,“知道却也晚了。” “但是。”彭仲爽收敛了笑容,怒视对方,挺起胸膛上前一步,“你当真以为你的主子能得逞吗?” 黑衣人却也一怔。 “回去告诉他。”彭仲爽又狡黠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休想。” 黑衣人被他此番神色镇住,瞬间大怒,“死到临头,还嘴硬。” “哈哈......”未料熊章也大笑出声,或许是知道再劫难逃,他居然一改适才的畏惧,扶着墙站了起来,“令尹,想不到呀,自你来了楚国,我便看不惯了,事事与你唱反调,如今,你我却一共赴黄泉了。” 彭仲爽却也回过身,及时扶住了他手,“公子章,其实彭某也讨厌你,你那一套礼数,礼制,甚是烦人,束人手脚。” 熊章瞪他,“无礼制那来国?” “过时了,过时了,倒是我误会了你。” “然,你就是混蛋。” 都这般情景了,二人居然还起争执,又像是两位相知的老友一般,完全未将对方放在眼里,未将生死放在眼里,这是对对方莫大的讽刺。 黑衣人一怒,冷笑一声,“看你二人还真是有缘,如此,就一起上路吧。”言毕,长剑一挥,鲜血顿时溅洒在冰冷的墙上。 第275章:形势 廷尉府: 大火蔓延了整个府邸,救不得,救也白救,众人开始往外逃,那些关在牢里的犯人,有武士拼命踢开了牢房,逃得一命,但更多的葬身于火海之中。 惊呼声,哭喊声,响彻于夜空之中。 因审询室在牢房内,斗谷,玉瓒护着桃夭,张谋护着陈完,一路走得十分艰难。 大牢嘲湿,浓烟四起,看不清前方之路。 房梁烧得“噼里啪啦”,一根一根往下掉,砸死了许多人。 桃夭却也在这样的乱景下缓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在梦里,也有这样的大火,有位姑姑一直牵着她跑呀跑,就如此时玉瓒牵着她一般。 “公主,走这边。” “公主,捂上嘴。” “公主,别怕,有慧姑在身边。” 慧姑?她知道,她在楚国那几年一直都是慧姑照顾着,慧姑死于那场大火。 她突然紧张起来,此时此景......她紧紧握住玉瓒的手,好怕失去她。 “公主别怕。”玉瓒看向她,其实她也怕得要命,说话都打着结,桃夭点点头,突见她头顶一支木梁就要塌下,她来不及惊呼,便将她推开。 那只木梁便砸在了她的头上...... * 与之同时,离丹阳城百里之外,公子元带着原本该镇守于丹阳的守军赶去阻止联军进攻,双方相遇,一场大仗拉开。 熊赀留给丹阳守军只有两万,联军却有二十万之众,自然是螳臂当车,但便是送死,楚军也不得不战,因为在他们后面是丹阳城池。 楚军阵营,公子元动员众将,“诸位,虽然我军人少,但士气不输于联军,联军虽人多,却也是一盘散沙,各有心思,且得到消息,大王己突破重围,帅大军正朝丹阳赶来,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坚持几日,将联军挡于丹阳之外,待大军一到,定能反败为胜。” 什么?大王赶回来了? 众将纷纷议论。 “正是,大王帅大军己在途中。” 顿时呼声震天。 待众楚将开始修筑工事之际,一副将来到公子元身边,“公子,大王当真突破了重围,属下怎没得消息?” 公子元将副将拉于一侧,叹气一声,“我只是鼓励士气而己。” “啊?”副将惊讶,脸上有失望之色,“如此,若被将士得知真相,岂不更让他们丧失斗志?” 公子元无奈道,“这只是权宜之际,敌军二十万,若不如此,将士何以信心抗敌。” 副将点点头,“可是,大王那边如何?” 公子元露出沮丧之色,“我也不知大王消息了。” 副将惊讶。 当日下午,两军对战,楚军却也英勇,以两万之人对抗息军四万猛攻,硬生生的未让息军前进一步。 联军大帐。 息关猛然挑起帐帘,气极而言,“公子元这是唱的那出?” 蔡季正在看案上地图,闻言抬起头来,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息关见他态度,甚是不悦,“公子元这是要返悔吗?” 蔡季将地图收起,“将军勿急,公子元这是做给楚人看的。” 息关眉头紧皱,蔡季又道,“丹阳破城,若他没有奋力反抗,之后又如何获得楚人信任,继位为王呢?” 息关听言有所明白,但随即冷笑一声,“他为自己博得声名,可是踩在我息人的尸体之上,蔡侯,那冲锋在前的可是我息军。” 蔡季淡笑,“我等助将军复国,息人自然要冲锋在前,若让他国将士在前,却也说不过去,不是吗?”见息关恼怒,蔡季又改口道,“明日,我让江军为先锋,如何?放心,明日楚军必败,你的将士不会有太多伤亡。” 息关紧紧握住腰间长剑,只将蔡季紧紧看住,忽尔笑道,“还望蔡侯信承诺。” 蔡季也笑,“自然,不过......”他扯了扯嘴角,“我得到消息,因你手下做事鲁莽,让楚王后又回到了楚宫。” 蔡季虽在笑,但言语之责怪十分明显,息关眼珠一转,“可我得到的消息是,蔡侯的人不按约定办事,楚王后本该由某的人保护,难道蔡侯忘了,息复国,便是打着息侯,息夫人的名议。” 蔡季听言,心里自然不悦,却是点点头,“将军所言甚是......罢,等攻入丹阳,咱们再商量王后之后,如今,攻城是第一要事,还望你我二人放下那些分歧才是。” 蔡季给了彼此一个台阶,息关岂能不识大局,赶紧抱拳一礼,“正是,某之所以能复国全因蔡侯相助,适才某失礼了。” 蔡季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次日,楚军中流传消息,楚王根本没有突破重围,仍被围困于邓都,楚军士气顿失,当江国大军攻来时,楚军自然大败。 “公子快走,这里由有属下挡着。”楚副将护着公子元。 公子元好似受了伤,“不,本公子要留在这里与楚军共存亡。” “来人。”副将令其亲随,“带公子离开。” 公子元大怒,“你要抗命?” 副将一掠衣摆而跪,哽咽道,“望公子速回丹阳,丹阳城还有一万守军,有坚固的城墙,且令尹己派使臣让唐,随,黄几国带兵相助,丹阳需要公子,楚国需要公子。” 公子元听言神色即悲又无奈。 “公子快走,否则,便来不及了。” 敌军越攻越猛,嘶杀声越来越近。 “罢。”公子元上前扶起副将,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且小心。” 副将重重点头。 然而,正在这时,突闻一阵鸣金之声,但听外面楚将大喊道,“江国退兵了,江国退兵了......” * “什么?”蔡季大发怒火,看向江国的副将,“为何退兵?” 江国副将有些吞吐,这时有秘探进帐,在蔡季耳边一阵低语,蔡季大惊,目光落在江国副将身上,“江国国君薨。” 江国副将叹道,“正是,国君突然病薨,丞相恐国中有乱,连发召书让将军回国,将军只得退兵拔营了。” 大帐内众人听言皆惊讶不己。 陈将想了想,上前道,“既然江国有丧,的确不能再战。”他的心思却是别有一番,如今攻入丹阳己是胜券在握,既然江国不去了,那么之后论功行赏时,江国的功劳可不如陈国呀,于是又朝江国副将一礼,“如此,将军还是快快归国,必竟国中大事要紧。” 江国副将还礼,又朝蔡季一礼,便大步出了大帐。 几将又朝蔡季看来,见他眉头紧紧皱起,不仅相问,蔡季道,“我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陈将笑道,“蔡侯多虑了,这丹阳就是眼前,便是江国不往,我陈国愿打头阵,且看我明日将那楚军杀得片甲不留。” 第276章:楚军 江国退兵自然给战败的楚军一个喘息的机会。 楚副将巡视众将士,将那传谣言的人一一斩于阵前,并告之众将,“大王虽然还困于邓都,但我军还没有败,令尹己向各国求助,援兵不久便会到来, 我等身后之城,丹阳,里面住着我们的父母,妻儿,那里是我们的国,我们的家,息人谋反,联军无耻,我们是大楚将士,就该战死沙场,这是我们的职责,为保家护国,我们要英勇杀敌,坚决将敌军阻当在家国之外,为大王,为援兵争取时间,更为家人争取时间,便是战死,也对得起国,对得起家。” “保家护国,保家护国。” “誓与丹阳共存亡。” 呼声高过一浪又一浪,公子元站在帐前听言,心里倒也冷笑一声,他抬头看着台上的副将,暗忖,此人倒有几分能耐,可便是如此,也逃不了早己定下的命运。 次日,陈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五万大军,还对付不了不到两万的楚军,几战下来,却不能前走一步。 两军相遇之地,虽是峡谷,但地势并不险要,也没有什么天然屏障,全靠一个勇字,当真是楚军骁勇呀。 陈将气极,找到蔡季让他将蔡军派上。蔡季思绪,立即秘信一封交给了秘探。 那秘信自然落在公子元手里。 公子元阅之,毁于烛火之中,摇摇头,笑道,“倒是小瞧了......” 他透过帐帘,但见那英勇的副将正在给一受伤的士卒包扎伤口。 夜晚,楚营受袭,副将死于刺客之刀下。 接着,联军再次攻来。 这一仗一直打到黄昏,公子元受重伤,楚军所余不足两千人了。 公子元痛心疾首,令楚军撤退回丹阳。 联军趁胜追击。 尘土滚滚,马蹄阵阵,陈军快到汝水,那陈国将领放声大笑,己是得意忘形,“攻入丹阳,占领楚宫。” “将军,我军侧翼有不明人马靠来。”有探子于马前禀来。 “什么?”陈将勒住马绳,“不明人马?侧翼?” “是。” “速去打探。” 探子策马离去。 “将军,此事有些蹊跷。”陈副将上前言之。 “不用管他,我等当速速攻入丹阳,这可是大功一件呀。”陈将兴奋而言。 “是。”副将回答,然后令大军迅速前进。 然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又有探子来报,这次竟是惊张得摔下马来,“将军,那不明人马却是楚军,有五万之众。” “什么?”陈将一愣,忽尔大笑,“浑账,那来的楚军,楚军都还在邓都呢......” 探子回答,“将军,真是楚军,属下看得清清楚楚。” 这番陈将有些慌了,脸色白了白,但仍不敢相信,即令副将亲自前去打探。 同时,在陈军后方的蔡季也得消息,五万楚军从侧翼而来,惊得推案而起,提起探子的衣领,“你说什么?” “回君上,楚军的赤色大旗,属下看得清清楚楚,为将者,乃楚国公子从及鬻拳。” 蔡季顿时脸色大变,竟是踉跄一步,息关抽出刀剑,架在探子的脖子上,怒问,“怎么如此快?前两日还得到消息,楚军突围箕山不得,便是突围成功,至少也需要半月,何况这路上还有蔡军埋伏,却无一丝消息传来?难不成是飞过来的?定是你乃楚军细作,慌报军情,以乱我军心。” ...... 且说熊赀如何突围。 十日前,熊赀帅楚主力二十万被困于邓都,后又得知息地反,公子章反,联军攻楚,同时丹阳城乱。 大帐内,诸将顿生怒火,特别是听说公子章与外国勾结,是万万没有想到,当真又惊又怒。 诸将将其一顿大骂,熊赀却是闭上了双眼,想起彭仲爽所言,狐狸尾巴终会露出来,只是这代价...... 诸将发泄一番后,个个双眼通红的看向熊赀,等侯命令,恨不得立马杀了回去。 但见熊赀缓缓起身,神色却是出奇的镇定,他目光将众将一扫,“斗将军。” 斗廉出例。 “你领十万继续攻打邓都,不管邓军是否应战,都要尽快拿下邓都。” 继续攻城?众将惊讶有所怀疑,不过,想想也是,尽快攻下邓国,也是解围,于是斗廉领命。 “斗丹。” 斗丹出例。 “你领五万楚将突围箕山,两方同时发动进攻。” “喏。”斗丹领命。 接下来,熊赀又一一吩咐一番,唯独鬻拳与公子从,还未领到命令。 公子从早己坐不住了,还未等熊赀开口,他便请战,要与斗丹一起突围出去,解救丹阳。 熊赀先令众将退下准备,将二人唤上前,“鬻将军,你与公子从,带领五万善于长途 行军的楚将,从箕山后方翻山而过,可到紫金山下,那里是淮河的源头,沿着河水一路朝南,大约行军百里,便是这里。”熊赀指向地图上一侧。 二人一惊,看向地图。 “现在你该知道寡人为何要让你将那些战舰驶入此处了吧。” 公子从听言有些摸不住头脑,鬻拳却是恍然大悟。 楚之水军,成立不久,主要用于防范吴越之国,队伍出征之前,熊赀召见鬻拳,令他秘将战舰调至淮河以南,却未料用途在此。 “大王是让那五万将士坐战舰经淮河,直达汝水?” 熊赀点头。 “原来大王早有预料?” 熊赀并不言语,只道,“五万大军到汝水需几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鬻拳想了想,“此处乃下水,不足十日便至,可这五万将士要翻山越林,却是困难。” 熊赀又道,“从箕山翻越至紫金山山下,有一道新开的小道,虽坚难,但能通行。” 什么?二人又是一惊。 熊赀却是没再多说。 不过公子从却小得了,王兄曾在紫金山修有一座桃花洞,难道便是在那时,王兄开通了一条秘道?不仅佩服起王兄的运筹帷幄。 “你二人速去准备,成败在此一举。” 二人立即离开了大帐。 片刻,赵升走了进来。 “大王?” 熊赀点点头,向他吩咐一番。 “喏。”赵升退出。 再说鬻拳与公子从后出大帐,侯在外的阿喜见此,微微低下了头。 当夜,众将分别点兵点将,攻打邓都,及突围之战即将打响。 楚营地,阿喜端着一酒水,来到公子从大帐内,见公子从在看地图,“公子要上战场了,大王令小奴送来好酒。” 公子从大列惯了,并没有觉得不妥,令阿甲收下。 阿甲此番要死要活的跟来,因上次主子出征百越受掠,他认为是自己没有前去提醒主子,这番为了让主子真正取得军功,他一定要留在主子身边出谋划策。 阿喜退出,在其营区徘徊,见那阿甲走了出来,立即迎了上去,“公子这是攻打何处?” “恩?” 阿喜笑道,“奴见诸将军都在点将,公子却还在营中......” 阿甲嘿嘿一笑,“大王另有任务。”言毕还不忘有些得意,“重要的任务。” “不知是什么?” 阿甲知阿喜是赵升身边的红人,并不防范,凑近他的耳边,“我也不知,但今夜就得出发。” 阿喜笑笑,待阿喜离开,阿甲回到了自己住所,想了又想,总觉此事蹊跷,又出了帐,但见帐外木栏上停着一只赤鸟,他左右看看,走了过去。 “阿喜,你这是要去何处呀?” 身后突然响起赵升的声音。 阿喜一愣,转过身来,笑吟吟道,“奴不去那里,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赵升挑挑眉。 “正是,奴是担心丹阳。” 赵升原本笑容满面,瞬间变得冰冷,“你担心的太多了,来人,将此人拿下。” 阿喜一惊,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司宫,奴不知犯了何事?” 赵升目光一瞪,“真是想不到呀,原来是你。” 原来熊赀在大帐唤来赵升,便在其耳边低语,“去查,谁在打听鬻拳,公子从之事,便是熊章放在我身边的眼线。” 阿喜很快被带走,而那只赤鸟也随之飞离。 第277章:兵败 不出手则己,一但出手,定是雷霆之速。 陈军与楚军遭遇,杀得个天晕地暗,陈军本为打劫而来,那里肯拼死作战,一见楚军,掉头便逃。 陈军很快被打乱,队不成队,形不成形,楚军皆是憋着一股子气,被欺负到家门口,还能饶恕了敌军不成?陈将帅先逃离,陈军一哄做鸟散。 “公子,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传令官喜极而泣,回报于公子元。 公子元被人搀扶着下马,“你说什么?” “援军来了。” “胡言。”公子元抽出长剑,“那来的援军?” 传令官拭泪道,“是公子从与鬻将军,帅大军来救咱们了......” “快看,真是援军,真是援军......”楚卒惊呼。 公子元将剑一收,被搀扶着登上一座小山坡,放眼看去,满山遍野皆是一片赤红。 公子元身子一软。 众人只道他是惊喜,无不激动的纷纷请命,“请公子下令,折返击敌。” “请公子下令折返。” 公子元缓缓回过头来,但见众将士拼命杀敌的决心,忽尔大笑起来,长剑一举。“众将士听令。”他高声命令,音声却是颤抖不己。 此时,此形,谁又能听出他语气的不甘,失落,甚至带着绝望。 “随本公子诛杀敌军。” “喏。” 楚卒不足两千,其声势如两万。 楚卒奋不顾身的冲向战场,公子元终是瘫倒在地,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 “回君上,陈军溃败,楚军己向我营地袭来。” 探子报来,蔡季坐在几前,紧紧看着面前的地图。 息关抽出刀剑,“蔡侯,楚军只有五万,此战可打。” 是了,除去江国撒走的五万,陈军溃败的五万,蔡军及息军足足有十万,两倍于楚军,此战还没有输。 蔡季猛的站起身来,目光是拼死一战的决心,“息大人,你速去点将,与寡人同迎楚军。” 息关一揖,一掠衣摆而去。 “来人,给寡人更衣。”蔡季走向衣架,看了看黑色盔甲,小奴低头而进,为他穿上战甲,挂上长剑。 “君上!” 这时,随军的蔡国丞相急匆匆的进来,见此神色慌张,跪拦于蔡季面前。 “君上这是要做甚?” 蔡季沉声道,“做甚?楚军至,寡人要上阵杀敌。” 丞相急呼不可,引怒蔡季,蔡季将他一脚踢翻,丞相爬起来,抱住了蔡季的双脚,“臣只问君上一言,君上以一国之力,可与楚国抗横?” 蔡季一顿。 丞相继续道,“我蔡军八万,楚军五万,看似我军占优势,可事实呢?蔡自数年前损失十万精兵,国力尚未恢复,如今君上带来的这八万蔡军,多为孤老弱小,其战力如何,君上难道不知?再者,陈军逃走,定不会再派兵前来,江国有内乱,又岂能顾得了我蔡国,息军,先前之战己损失了一半,如今不足两万人,又成何事?蔡难道不是孤军做战吗?再说楚军,突围而来,想必邓围己解,虽说只是五万,然,那后续之军怕也是在路上了,二十万呀,丹阳之困,楚王能不赶来?蔡能应付?届时,我蔡亡国矣。望君上万万莫做义气之怒呀。” 丞相声泪泣下,“先前,君上用计,利用邓国来牵制住楚军,还不惜为邓侯策盟,且将那楚军困住,又与楚人,里应外合,若此计成,楚败,但如今看来,此计己败,君上该想想退路了。” “退路?”蔡季大怒,“还未打,你便要寡人投降?” 丞相道,“此时降比届时降可保蔡一出路,君上难道为了区区一个息地,要将蔡国也赔上去吗?还请君上以社稷为重。” “混账。”蔡季抽剑指向丞相。 丞相却也不惧,竟是扬起头,将脖子伸于剑下,“若君上认为能以一国之力打败楚军,臣便不拦于君上,若君上只做一时之争,臣宁可死于君上之剑下。” 言毕,闭上了双眼。 蔡季脸色惨白,心中骇浪,如当头一棒,未想一向喏喏的丞相却也能说得这番话来,将事情看得通透,竟让他无法反驳。 江山,社稷...... 好一会儿,只听“哐当”一声,蔡季手中的剑滑落。 * 息关己集结了自己的士卒,仍未见蔡季出帐,不由得心下生凝,正要进帐查看,见丞相走了出来。 “丞相,蔡侯何时点将?” 丞相一揖道,“君上请大人入帐,安排迎敌一事。” 息关微有狐疑,但见左右尽是蔡卒,只得无奈入帐,然而,当他踏入大帐的瞬间,数众蔡卒一拥而上,将息关拿于剑下。 息关大怒,“尔等这是做甚?” 丞相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摇摇了头。 “我要见蔡侯。” 丞相终是不忍,又朝息关一礼,“对不住了。”然后大手一挥,蔡卒顿将息关押走。 “蔡季,你这个卑鄙小人......” 屏风后,蔡季负手而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丞相来到他面前,“君上,接下息军如何?”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蔡季的声音咬牙传来,“解去兵甲......送于楚营......” “报!”外面有传令官在帐外。 “何事?”丞相出来询问。 “回大人,楚军己于昨日攻下邓都,邓侯出城降之。” 真是迅速,丞相惊讶,不由得拭了拭额上之汗,幸得及时说服君上退兵,否则这个时侯与楚军打起来,那后果真是无法想像。 丞相挥手令传令官退下,转身来看蔡侯,但见他一动不动,如石化了一般。 一场攻楚之战终于拉下帷幕,所谓联军竟是一群“乌河之众”,国力不齐,各自盘算,便是你谋算得再精确,终是一场空。 蔡季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国力如此,他能如何?蔡国降,派丞相为使前去求和,并主动押上息地做乱之人,与那临阵而逃的陈国又有何区别。 战乱之世,这种现像见怪不怪,诸国笑他自不量力,成者为王,败者为宼,成败也就一线之隔。 他常常想到桃夭那句话,蔡国需要休养生息,楚国的强大也并非一朝一夕,可经过这两次兵败,他不仅自问,蔡国还能站起来吗?或是他自己还能站起来吗? 第278章:绝别 一月之后。 熊赀搬师回朝,虽然丹阳城毁了大片屋舍,没有往日的繁华,但国人们仍拥上街头,迎接他们的国君。 喜悦之中多了许多的悲伤,个个都跪在路边,他们的大王回来了,他们不再受苦了。 人群中,陈完被张谋搀扶着。 “先生不去楚宫了吗?” 那场大火,陈完与桃夭走散,桃夭被斗谷带回了楚宫,陈完出了廷尉未料外面竟还侯着刺客。 才知那火是刺客所放。 陈完与张谋在混乱中再次躲开了刺客,隐藏起来,之后一直在养伤。 “不去了。”陈完叹道,“嫮儿知道了真相,她与楚王之间该是没有什么隔阂了,我也放心了。” “可庄公的仇不报了吗?先生甘心吗?” 陈完摇摇头,看淡世间恩怨,“你杀我,我杀你,终不是个头,陈国岂能经得起内乱,至于嫮儿怎么想......由她自己吧。” ...... 椒香殿,己然成了冷宫。 自那日桃夭被砸伤,晕迷了数日终是醒来,然而,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唯独得知彭仲爽身死的消息,一度大哭不止。 宫门打开,昏暗的屋子死气沉沉,一道阳光射了进来,一个身影躺在一张软榻上,一动不动。 她好像死去一般。 “王后,大王来了。”宫人禀报后便退下。 那榻上之人微微动了动,接下来,又是了无生息。 “咯吱”房门关上,屋内又是一片昏暗。 缓缓的几声脚步声,然后停了下来。 熊赀在屏风外站定,没有进内室。 屋子里真是出奇的安静。 “大王是来杀我的吗?”终于桃夭开口了,声音虚弱飘渺。 “你便只与我说这个?”熊赀的声音也很淡,很遥远。 许久没听到回答。 “大王想听我说什么,自辩吗?我是楚国的罪人,我该死,我与外臣合盟,欲至大王于死地,虽然事情败露,但终使大王险入了困境,使数万楚卒身死,使无辜百姓受害,使丹阳城乱,更使......大王最信任的臣子惨死,我罪不可赦。”桃夭语气缓慢,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在这宁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清晰,还似乎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声。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是,你的确......” “所以还肯请大王赐我一死。” 熊赀听言握紧垂于身侧的双手,忽然大步越过屏风,朝桃夭走来。 桃夭显然没想到,她下意识的举起袖子,遮住了容颜,却被熊赀一把抓住手臂。 灰暗的屋子,却也瞧清了她额上一处疤痕,当即一怔。 是那场大火留下来的,他听斗谷说,她去廷尉府见一个疑犯,之后廷尉府走火,她受了伤。 什么样的疑犯让她深夜前往?作乱的息臣?她欲想私放息臣,她的心总是向着外人。 他没有追查,他一笑而之,回宫后,他一直处理善后事,他特意没来寻她。 因为他没有想好如何处置于她。 “怎么?吓住你了?”见他出神,桃夭微微扬起头,几屡细发垂下,使她看上去如此狼狈,好似数日未曾梳洗,她的神色甚是憔悴,眼眶深陷,嘴唇也是干涩苍白,不过,那双眼睛倒有几分精神。 “都说红颜祸水,如今我这红颜己毁,所以你杀我便不要顾及......” “够了。”他打断她的话,眼中是痛苦之色,她垂下了双眸,偏过头去。 “我只问这一次,最后一次,”他握紧她的双肩,声音低沉而沙哑,“桃夭,你心里对我可有半点情意?” 桃夭轻轻的笑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在回答你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她缓了口气,“我呆在这里对外面情况一知半解,你是如何反败为胜的?” “反败为胜?”熊赀很失望,一颗心己是落入底谷,未想,她还惦记着此事,对他的情意竟如此不顾一屑。 “不错,我本该输的,早在数年前,丰城一战,我便知道身边有细作,朝中有反臣,我不知是谁,彭仲爽暗中调查无果,便决定引蛇出洞,我受袭,凶手指向邓国,可我知道并非邓国所为,但伐邓是楚之国事,何不就此利用,让楚之精锐全部调出丹阳,敌人才能出现不是吗?” “所以水军战舰停于淮水,是一早准备好的。” “是,不仅如此,江国内乱乃桑玉所为,桑玉便是江国公子,因江君杀其父,夺其位,他逃离了江国,但江国仍有支持他的大臣,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外游说,希望得到他国相助夺得王位。” “他找到了大王。” “是,江国出兵攻楚,他在国内夺权,江国自然会撒兵,以解楚之围。” “你怎么知道江,蔡出兵?” “蔡季秘盟江国,被支持桑玉的大臣查得,桑玉告诉了我,与我交易。” “那个时侯,你己经知道蔡季的计划?” “是。” “蔡季一开始便败了。” “是。” “既然如此,你还让他们攻打楚国,甚至丹阳城乱?” “外敌不可惧,内贼才是大患,我猜到内贼必有所动,却也未曾想到丹阳会乱,” “所以,你是为了查知内贼?” “是。” 桃夭轻笑,“而你早己怀疑我与内贼‘勾结’” “你离开宗庙怎能没有内应?出征之前,我令暗卫暗自保护你,暗卫见你离开楚宫,一路相随,寻到你落脚之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夜我与孙拓得以离开,是因为暗卫查到我的位置,楚军至,后来斗谷找到我,也是因为暗卫。” “是,蔡季的人与息关的人因你起了冲突。”熊赀讥笑一声,“但他们己被暗卫盯上,找到反臣藏匿之处,彭仲爽立即带人去收查,却......根据现场情况,双方打斗激烈,熊章的刀刺入彭仲爽胸口,而熊章也被彭仲爽一剑封喉。” 听言,桃夭只觉心口己痛得麻木,但脸上却露出笑容,“原来你早派人盯上了我。” 熊赀没有回答。 “论谋略,蔡季怎可比你。” 感到胳臂一紧。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桃夭道,“四年前,颜英之死可是你所为?” “颜英?”熊赀一怔,从他的神色,桃夭己知道了答案,她再次低下了头。 “为何有此一问?” “无防。”她避开了这个问题,又笑了笑,“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她顿了片刻,像是在思索如何开口,“最后一次见彭仲爽,他指责我为何辜负了大王的一片情意,他说了你许多好话,可我始终无动于衷,直到他走出大门,我也没有告诉他,那内贼是谁。” 言毕,只觉熊赀双手的颤抖,她继续道,“适才之所以询问你如何反败为胜,是想知道,你胜在何处?你谋在何处?以后若再有机会......我该如何胜你......。” 桃夭嘲笑着,熊赀却是紧紧将她看住,桃夭垂着眸,也能感到他周身散发的怒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胳膊一松,却是他缓缓放开了她,她不敢抬头,他渐渐起身,离开了软榻。 “原来如此。”他强忍着,但声音仍带着哽咽,忽尔便是他的笑声传来。 失望无比。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房门外只听玉瓒的声音。 “公主,小公子一直哭闹,想必是想母亲了。” 而屋内仍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桃夭一动不动,低着头隐藏于黑暗之中。 “你不必拿艰儿来求情,我不会杀你,但从今以后,你我的缘份......尽了,我也不会再来见你。” ...... 熊赀走了,房门开了又关,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屋内更加冷清,桃夭缓缓抬起头来,己是泪流满面,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了榻上。 “公主......”玉瓒冲了进来,紧紧将主子抱在怀里,大哭道, “公主为什么不告诉大王?公主是报错了仇,恨错了人,只要公主告诉大王,大王一定会原谅公主的,公主为何还要激怒大王,一心求死?” 知她者玉瓒也,桃夭己无一丝力气,“为何要将艰儿抱来?” “玉瓒不让公主死。” 桃夭听言突然放声恸哭,那么伤心,那么绝望,“你觉得......我还有脸求得他的原谅吗?” 第279章:软禁 自楚王后产下公子,身子羸弱,又因丹阳暴乱,受到了惊吓,因此特让王后去云梦泽休养,任何人不得去打扰。 离宫那日是清晨,众人还在睡梦中,整个丹阳一片宁静,一车一驾驶出了宫门,驶出了城门。 经查实息地反与息侯无关,息侯继续关押于汝水,孙拓也被发往汝水。 公子元护城有功,擢升为莫敖(没有具体的职司,但莫敖可代表楚王)兼处理公族事宜,公子从奋勇杀敌,擢升为右领,其余将领都一一得赏得封。 邓灭,社稷亡,世间再无邓国,因熊赀先前对武后的承诺,邓侯一族得保性命。 公子章勾结外臣,私藏兵甲,以逆臣处置,虽然他己身死,但其家人,男丁被诛,女眷流放。 彭仲爽于楚有功,风光大葬,楚王亲自扶灵,其家人世世享受爵位。 息关监押,与丹阳一同叛乱之息臣,择日同时处斩。 处斩那日,广场上是人山人海,熊赀也给了息关足够的尊严,允他更衣梳洗,然而,他一出现,便受到国人的唾弃,扔菜叶,扔石头,他站在囚车上,并不畏惧即将来到的结局,他抬着头,看着清澈如洗的天空,有一片白云如雪...... “打死他,打死他。”四周是嘈闹的人群,人人生怒,想冲上前去将他撕碎。 他低下头,瞟了一眼,嘴角扯出淡淡的微笑。 突然一个影子落入眼中。 人群中,亚的目光紧紧锁着他。 息关心中一紧,朝他摇了摇头。 亚咬着唇,双手按在腰间的刀剑上,他要劫法场,便是死也要拼一把。 息关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对着天空唱起了歌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快听,这反贼还唱起了情歌,真不要脸。” “打死他,打死他。” 然而,只有亚能明白,当初主子向雪夫人表白心意是在淮河岸边,主子不好意思,又碍于雪夫人的公主身份,是他教主子,何不以歌传情。 如今主子此番唱来,是要告诉他,主子放不下雪夫人,令他好好照顾。 亚顿时泪流满面,抽出的刀剑又狠狠的放了回去。 那日所斩的叛贼上百人,尸体被扔入乱坟岗,亚冒死找到息关尸骸,焚之,带上骨灰来到了雪夫人面前。 雪夫人抱着骨灰哭倒于地。 亚哭泣道,“主子被蔡侯出卖,属下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之后,亚自毁容颜留在了雪夫人身边...... * 楚国朝堂,众臣正在商议如何对付陈蔡两国。 “蔡国以为交出了息关,送两座城池就可以了事吗? “陈国更是好笑,却说是一阵误会,将责任推到息关身上。” “必讨之。” “对,对,出兵伐陈蔡。” ...... 公子元左右看了看,揖手上前道,“臣弟却别有看法。” 熊赀许他言。 公子元道,“陈蔡不为惧,但臣听闻陈蔡一直与齐交好,齐乃中原强国......” “公子的意思,我楚国怕中原齐国?不敌中原齐国?”有将问来。 公子元摇摇头,“楚国将士英勇是诸国不争的实事,楚灭申,息,邓,己经打通北方通道,我们何必还要将精力放于蔡陈两国上,如今,齐侯己盟宋、陈、郑诸国,开始中原称霸,我大楚更该着眼于中原了。” 众臣听言,不住的点头。 片刻,仍有人不甘,“如此,便放过蔡陈两国?” 公子元看向熊赀,“臣以为,可让蔡陈两国送质子入楚,如此来制横两国,也是给予警告。” 欲观中国之政,一直是几代楚王的报负,如今北方通道打通,的确该放眼于天下了。 熊赀同意了公子元的提议。 “如今江国内乱,我大楚正是伐江的时机。”有臣提来。 熊赀道,“早先,寡人与江国公子玉有约......”熊赀将与公子玉的约定说出,众臣才知晓江国内乱并非仅是巧合,对大王之策佩服不己,公子元随着众臣而跪,高呼,“我王英明。” “江国的内乱为寡人平乱争得了时间,因此,寡人必信守承诺,支持公子玉为江国新君,此事,便交与公子元去办,即刻出使江国。” 公子元领命。 * 蔡季得到楚国的回复,送质子入楚,目前他膝下只有一子,乃崔氏所生。 崔氏自从滑胎之后,未过多久再次怀孕,如今孩子也才三岁。 蔡季书房,蔡季独自饮酒,崔氏走来被司宫挡在外面,有些难为情,“君上不许任何人进去,若美人是向君上求情,还请回了吧。” 崔氏摇摇头,“我并非向君上求情。” 司宫一怔。 崔氏进得屋子,蔡季厉声呵斥,“谁让你进来的?” 崔氏吓得跪下,但听蔡季冷笑一声,“怎么,你是来指责寡人保不了自家孩儿?” 崔氏抬起头,神色自是悲伤,“不,妾恳请君上,让公子入楚,妾随往。” 蔡季听言,微眯双眼打量着崔氏,“你说什么?你愿意入楚。” 崔氏泪眼盈盈,“妾愿意,妾是君上之妾,公子是君上之子,如今蔡国有难,妾愿意为君上解忧,请君上成全。”言毕深深一拜。 蔡季久久将她看住,忽尔笑道,“你可知,入了楚,便是永无归蔡之日了。” “妾知道,妾入楚之后......只望君上不要忘记臣妾,如此,妾便没有怨言。” 崔氏低下了头,片刻下颌被挑起,“你当真没怨言?” 崔氏忍着泪水,咬唇道,“无。” 蔡季瞧着她倔强的神色,明明很舍不得,却强迫自己,那固执的模样是如此熟悉。 他有些恍然,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喃喃道,“你是否认为寡人比不上他?” 崔氏一惊,但听他又说,“你以为他胜了吗?不,还没有,他的身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着,你是寡人最爱的女人,寡人怎能舍得你离去......” 次日,蔡国公子被送往楚国,其母崔氏留于蔡。 蔡国后院,蔡国夫人陈妧遇崔氏,得意洋洋的走了过去。 “本宫还以为生了儿子,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可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呵呵......” 崔氏自不敢回嘴,退至一侧,让陈妧先行。 陈妧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崔氏咬着唇,神色难受。 一旁司宫见了,走过来施礼道,“美人不必将夫人的话放在心上,美人虽失去了儿子,可得到了君上之心。” 崔氏尴尬的笑了笑,“司宫是这么认为的?” 司宫笑道,“君上令老奴传话,让美人去书房伺侯笔墨。” 君上平时书房办公,并不需要后妃伺侯,这可是头一遭。 司宫又道,“只要美人在君上身边,还怕以后没有儿子吗?趁现在君上对美人有所愧疚,美人可得抓紧机会了。” 崔氏淡淡一笑。 的确蔡季有所愧疚,之后更是独宠崔氏,崔氏心里却也明白,他心里的那人一直都不是她。 陈国: 蔡姬将楚国的国书撕得粉碎,“凭什么要款儿为质?要去也该是御寇,他才是太子。” 陈侯听言不悦,虽然他也不喜欢太子,但是蔡姬这话让他受不了,“你也知御寇是太子,岂能让太子入质?” 蔡姬扑上去拉住陈侯的衣袖,“如此,废了太子,让款儿成为太子,不就可以不入楚国了。” “荒唐。”陈侯大怒,“废太子?这是何等大事,你以为朝臣会答应?” 蔡姬满怀希望的眼神渐渐冰冷,“废了太子无非是你一句话,却是你顾及自己的名声而己。” “放肆。”陈侯呵斥道。 蔡姬自不怕他,“当初我便阻止君上,蔡国伐楚之事不可参与,偏君上不听,君上怎么想的,臣妾还不明白吗,君上想要有所做为,想名留青史,却不垫垫陈国的份量。” 陈侯气极嗖的起身,怒视着蔡姬,蔡姬只比他目光更冷。 陈侯冷笑一声,“你既然舍不得款儿,不如你去与楚国商议,让太子入质。”言毕长袖一拂大步离去。 蔡姬含着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指紧紧掐住掌心,突然双手一紧,她被一护卫抓住,“你要怎么做?我都助你,杀与不杀,你只需一句话。” 蔡姬只觉鼻子一酸。 第280章:放纵 楚国经过这次危机,众臣皆自醒,投入各自职责之中,反倒是他们的大王消失了。 也并非消失,而是狩猎而去,这一去便是数月。 众臣感叹,大王这是因为彭仲爽而伤心呢。 然而,朝上诸多事却没有一个主事的,送去折子,只得一个批复,由公子元全全处理。 便是武后去请,也不得见。 再说武后,得知熊章的“阴谋”,惊出一身冷汗,朝堂的风雨,她并非没有经历过,当年先王与熊章父亲争王位,也是惊心动魂,手段无所不用,未想自己也被熊章骗了,试想,如果事成,赀儿性命难保,而她必会支持熊章继位...... 武后倒也解脱了出来,她心中有愧,又见赀儿并没有太为难邓侯,无奈的,渐渐接受了邓国灭亡的事实。 对于彭仲爽的结局,心中也自责。 “赀儿心中难受,就让他好好静静吧。” 有臣来武后宫殿,再请武后前去请回大王。 “这大王不在宫中,王后不在宫中,是从未有过呀,是否有什么隐情?” 对于王后养病于云梦泽,武后也不清楚,甚至连王后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为了安抚众臣之心,只道,“王后生下公子,身子便一直不好,那云梦泽山青水秀,大王才做此考虑,尔等先回去,国事有劳诸位大人处理,大王一心为楚,又岂会不理国事呢?” 众臣这才退去。 然而,这般又过了一月,直到江国内乱己平,桑玉为君,并要亲自来楚与楚王盟约,熊赀仍未归来。 众臣去请,皆不得。 于是众臣想到法子,将此事妥托给了葆申。 葆申曾是熊赀的老师,后来又教导于斗氏兄弟,之后便辞去官职,回家养老了。 紫金山上,树木葱郁,云雾缭绕,多有走兽野禽,自熊赀来此,山里号角不断,五天一大猎 ,三天一小猎,有附庸国送来茹黄之狗和宛路之箭正合熊赀心意,猎得不少猎物,然而,不管是凶猛的虎豹还是珍贵的走禽,众将士们却从未见过他们大王脸上的笑容,也从未见过如此放纵的大王,常常酩酊大醉。 桃花洞里冬暖夏凉,桃树下是一张宽大的竹榻,纱帐漫漫,隐隐约约映出一个人影,醉卧于上。 榻下几只酒坛,还有无数的竹简,凌乱的堆放着,谁会相信一向自律的楚王也有如此邋遢之时。 赵升轻声走进,见此情景己是见怪不怪了,自王后走后,大王的魂也不在了,别人不明白,他却明白的,对王后的失望,对王后的埋怨,对令尹的痛惜与自责,终是将大王压跨了,赵升摇摇头,叹声气 ,来到熊赀身边。 “大王......大王......” 熊赀没有回应。 “大王,葆申大人来了。” 熊赀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简单的梳洗一番,熊赀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大厅,但见葆申跪于地,双手高高托起一计马鞭。 熊赀一怔。 瞬间便明白了先生的一篇苦心,竟忍不住眼眶一红,颤了颤嘴唇,哽咽道,“先生......” 葆申己是满头白发,他也有数年未见大王了,他抬起头,见着如此颓废的大王心中一震,便摆起一张严肃的脸,“先王占卜让老臣做太保,卦像吉利,先王临终前要求臣等竭力辅佐大王,以使大王成一代明君.大王即位以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便我大楚立霸于南方,然而,近半年,大王却至朝政不顾,纵情狩猎,放纵自己,众臣多次苦劝都不济于事,老臣不管大王是何原由,即然大王继承王位,担起这江山社稷,便要对得起历代先祖,老臣更要按照先王时制定的法度,大王不履行君王的职责,大王罪应该施以鞭刑。” 熊赀听言当是羞愧万分,想起自己历来所受教导,他何尝愿意如此,只不过......熊赀缓缓的跪在葆申面前。 “寡人之错,请先生施刑。” 葆申起身,也不多说,持鞭抽于熊赀之背,众宫人跪了一地,不过葆申也只是向征形的打两下。 葆申叹了声气,“大王起来吧。” 熊赀双手一揖,“请先生重罚。” 葆申叹道,“对于君子,要使他心里感到羞耻;对于小人,要让他皮肉觉的疼痛.如果让君子感到羞耻仍不能改正,那么让他觉的疼痛又有什么用处呢。”言毕扶起了熊赀,又是一番语重心长,“大道理老臣也不多说,大王比老臣更懂,大王该回朝了。” 熊赀终于回到丹阳,众臣总算松子口气,也看不出他们的大王有什么变化,唯一变了的就是更加勤政,甚至可以说是宵衣旰食,众臣工们对政事上,更不敢怠慢了。 仪元殿的书房又像是变成了小的议事厅。 公子从在熊赀归来的当天便来到仪元殿,开口问的是桃夭,被熊赀打发了回去,之后数日,他又来了,孜孜不倦。 “王后的病严重吗?怎么就病了?她在云梦泽何处?” 熊赀啪的将手中竹简持于案上,公子从有些不解,“很严重?” 熊赀淡淡道,“这不是你关心的事。” 公子从只觉王兄态度不对,以为是王兄不喜他打听桃夭之事,是了,以前他提起桃夭,王兄就没给个好脸色,“是鹿鸢让我问的。”他只得撒谎。 其实也不算撒谎,丹阳暴乱那几日,鹿鸢领着家丁护卫保住了斗府,真是惊心动魄,后来暴乱平,联军退,也听说王后病了,待她抽出时间入宫,被告之王后去了云梦泽,以为不久便会归来,却是半年无音讯,连大王也消失。 总觉有什么不对,问斗谷,斗谷自是一问三不知,偏那公子从又常来骚扰她,顺便问了此事,公子从也正纳闷着,见王兄回宫,这才三番四次来纠缠,谁知又被赶了出来。 公子从找到赵升,赵升那敢多言,只道王后也不是什么大病,需要静养,然后开始打哈哈,后来不知那里传出的消息,息地反与王后有关,王后被大王软禁了起来。 与反贼扯上了关系,众臣不敢言,又因大王始终缄口,大家心里各自猜测,如此,这王后一事像是成了楚国一道禁语。 禁止讨论,禁止评说。 公子从十分惊讶,不过,他不比前两年那般浮燥,考虑问题也不在单一,他知道桃夭不甘嫁于王兄,却也不相信她与息地暴乱有关,正当他焦虑时,又得到一消息,这可真让他坐不住了。 江国新君入楚,当面向楚王提出联姻,并且要娶斗氏嫡女。 斗氏嫡女自然是鹿鸢,那江国新君好大的胆子。 公子从再次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仪元殿。 第281章:江侯 “公子不能进,大王正在接待贵客。” 赵升拦住公子从。 “贵客?”公子从想了想,“莫是江国新君?” 赵升笑笑,“正是。” 公子从气不打一处来,挽起了袖子,就要往里冲,被真赵升死死拽住,“公子不可呀。” “正巧了,本公子倒要看看那江国新君是何方神圣?” 赵升也明白公子从生气的原因,将其拉到一侧,苦口婆心,“公子息怒,江侯对大王有恩,公子这般进去,岂非惹怒了大王,这对公子又有什么好处?若是大王一怒之下,同意江侯请求,公子岂不得不偿失?” 公子从闻言,确也有理,可心里那火还是难平,重重哼了一声,“本公子不信大王还会偏向外人。” “正是。”赵升劝道,“大王当然是疼爱公子,这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可公子也要体凉大王不是吗?” 公子从总算平静下来,有些颓废的靠在墙上,赵升心有不忍,又道,“其实此事,老奴看关键不在大王身上。” “哦?那是谁?” 赵升笑道,“自然是斗氏嫡女呀,斗氏乃忠门之后,只要她不愿意,难道大王要强求吗?” 一言点醒了公子从,公子从双眼一亮,“是了,她一定不会愿意的。” 赵升笑道,“鹿鸢的性子,老奴也是知道一些,多烈性的女子,当初与公子和离,那可是眼都不眨一下......老奴说错话了,公子别介意。” 公子从笑道,“无防,无防,我这就去找她。”言毕,又跟打了鸡血似的,飞快的跑了。 公子从来到斗府,鹿鸢不在,他等了一会儿,鹿鸢仍未归来,这时,府里有人寻来,说是景氏肚子疼,怕是动了胎气,公子从一时左右为难,最终还是离开了斗府。 待公子从走后,鹿鸢从内室走出,傅姆叹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鹿鸢并不说话,有些神色恍然,傅姆又道,“听闻江国新君要求娶贵女,不过,依老奴言,江国又穷又小,贵女若真嫁去,定要受苦,还不如就......” “傅姆别说了。”鹿鸢打断她的话,这时有小厮来报,“有一位叫桑玉的人要见贵女。” 什么?鹿鸢脸色一喜,便冲了出去。 斗府门外,不是桑玉是谁呢。 “桑大哥。”鹿鸢高兴的跑到他面前,“你来了。” 桑玉点点头,自她出现,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她见他是如此开心,他的心里即温暖又幸福,更是别有意味的笑道,“是,我来了。” “你的事都办完了吗?” “完了。” “你可知,我好担心你,上次你说的话,总觉你的事很严重,你又不许我相助,并且这一走,一点消息也没有。”鹿鸢见他无恙当真是欢喜,一个劲的说个没完,“如今见你好好的,我可放心了,还有还有,想必你听说丹阳城暴乱吧,我告诉你,当时许多楚臣的府邸被反贼攻占,可我斗府安然无恙,我厉害吧?” 桑玉点点头,忽尔有些惭愧,“我离开时,未想到丹阳会有息臣暴乱。” 鹿鸢笑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不说这些了,走,随我进府,我阿母说要谢谢你。” 桑玉立即摆摆手,“别,还是先别去见你母亲。” “为何?” 桑玉笑道,“我想找个好时间,专门来拜访夫人。” 鹿鸢笑道,“噫,无须那么讲究。”说着又去拉桑玉,反被桑玉握住小手,柔声道,“过两日,我定来拜访,现在随我去酒肆喝一杯如何?” 鹿鸢见此也不坚持,爽快的答应了。 二人去了常去的酒肆,喝得尽兴,聊得开心。 “大哥这次寻我,是否又要出门了?” “怎么?你还想游历?” “自是,不然留家何用?”鹿鸢喝了许多酒,有些晕晕然,她一手拿着酒爵摇晃着,一手托着腮。 “我实在不想呆在家里,太无聊。” 桑玉垂了垂眸,笑道,“我听闻江国新君欲向楚王求娶斗氏嫡女......” 鹿鸢吃吃的笑了,“你知道了。” “怎么?不想做一国夫人吗?”桑玉笑问。 鹿鸢瘪瘪嘴,想了想,“你说那江国新君,是不是傻呀?” “嗯?”桑玉险些没被酒呛住。 “与公室联婚多好,为何看中我呢?” 桑玉故作思考状,“或许他喜欢你。” 鹿鸢大笑,“我从未没见过此人,何来喜欢?再说了,这位新君长相如何?我且不知,大哥,告诉你一个秘密。”鹿鸢笑呵呵的凑近桑玉两分,“我喜欢好看的男子。” 桑玉长长的哦了一声,好笑的问来,“那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算好看?” 鹿鸢将桑玉打量一番,脑子里却出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摇摇头,又眨眨眼,纤手一指,“就像你一样......”话还未说完,只觉一阵头晕,便趴在了几案上。 桑玉却也不知,今日鹿鸢的酒量竟如此低,这便醉了。 他摇摇头,心里十分开心,只因刚才她说她喜欢如他一般的男子,桑玉一直微笑着,打量熟睡的她,好一会儿才令隐藏于暗处的随从架来一辆马车,将她送回了斗府。 再说公子从回到府邸,得知景氏今日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躺在榻上伤心的流泪,如夫人从封地回来了,便不准儿子再出门,要好好陪着景氏。 景氏有了孕,自然是府里的贵人,谁也不敢惹她,便是如夫人也是好心的哄着,公子从无奈,只得顺从。 两日后,斗府迎来了江国国君的拜访。 斗氏一族在楚国的地位极为尊贵,但要得到他国之君的亲临,却也是奇事。 斗府众人都有些莫明其妙,然而礼数不能忘,特别这种有头有脸的贵族。 斗府所有人跪于门外相迎,鹿鸢跪在母亲身后,她不敢抬头,只能瞧见那江君的玄色衣摆,他来到斗夫人面前,“夫人不必多礼,倒是寡人不请自来,唐突了,还望夫人见凉。” 咦,这人的声音怎与桑大哥一样? 鹿鸢如此想着,她悄悄的抬起头,正与桑玉的目光相遇,不由得愣在当场...... 第282章:心死 斗氏嫡女得江国新君亲往府里求娶的消息一时传遍整个楚国,甚至中原诸国,都猜那女子是何人,竟如此受到看重? 有人说是绝世美人,连楚王后也比不了。 有人说是一位巾帼英雄,在楚平乱时立了大功。 有人说在江侯落难时,曾相救于江侯,江侯以夫人之礼报恩......总之关于她的传闻极为传奇,还传到了后宫。 熊赀去栖鸾殿看望武后,便听武后提到此事,“既然江侯如此有诚意,我倒觉得可行,一来对楚国有利,二来对斗氏是无尚的荣耀。” 熊赀与武后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经历了丹阳之乱,武后对熊赀深感愧疚,再者年岁渐大,许多事力不从心,便也不再去干预了,母国没了,她的确很难受,甚至自责,然而,她也尽力了。 如今有孙儿在膝下,也除去她不少的忧愁。 桃夭离去,熊赀便将公子艰让武后抚养,聃氏是邓人,武后对她另眼相待,常唤于宫中陪她说话,说说以前邓国之事,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这日,聃氏也在,听大王与武后说话,便安静的侯在一侧。 熊赀道,“此事儿子也这么认为,只是......子从那边。” 武后道,“子从的事我也听说了,他以军功要挟也要求娶鹿鸢,依我看,他还是孩子性子,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熊赀听言低下了头。 “可人家己经对他死心了,他还缠着做甚?让别人看了笑话,再说了,这是国事。” “母后所言甚是,儿子不会允许他胡闹的。”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原是那公子艰醒了,武后赶紧让英姑将孩子抱过来。 见到孙儿,武后是一脸慈祥,奈何公子艰却是哭闹不停,怎么也哄不好,熊赀抱起也不济于事。 “让臣妾来吧。”公子艰哭得嘶声肺裂,聃氏看着心疼,忍不住开口。 “快,快。”武后立即让熊赀将孩子交给聃氏,“以往艰儿哭闹只有聃氏才能哄好。” 果然,聃氏接过孩子当真不哭了。 原来聃氏常来栖鸾殿,与孩子相处久了,孩子自然便认准她当娘亲了。 聃氏并无生育,哄孩子却有一套,她的性子本就静而温和,孩子能感受得到,愿意与她亲近。 武后瞧了,一些感概,“赀儿,王后的病......” 熊赀打断武后的话,“她身子不好,不适合带艰儿。” 武后知道其中有蹊跷,王后与息地反贼有关的传闻,她也有听说,赀儿能半年不提她,不见她,想必是真的,武后心中十分恼怒,按理这位王后当废,当斩,但怕赀儿难过,也没有提及。 “如此,那便让她留在云梦泽,不过,艰儿总归需要母亲。”武后看向聃氏,“既然孩子喜欢你,而我年数也大了,公子艰便由你来照顾吧。” 聃氏有些惊讶,看着熊赀竟一时没有反应。 “便按母后说的办。”熊赀道。 聃氏这才回过神,跪于地,“臣妾遵令。” 熊赀走出栖鸾殿,聃氏追了出来。 “大王。” 熊赀停下脚步回身,但见聃氏抱着孩子。 “何事?” 聃氏再次跪在他面前,欲言又止,还是说来,“臣妾想去看望王后。” 熊赀皱起了眉头。 聃氏道,“臣妾也想让孩子去看看王后,虽然公子艰由臣妾照顾,但臣妾终归不是亲娘......” “聃氏,寡人刚才在殿内己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王后一定很想孩子......” “住口。”熊赀厉言呵斥,聃氏吓得不敢再言,熊赀己然拂袖而去。 熊赀回到仪元殿,吩附赵升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他,独自进了内室,赵升见主子背影,摇摇头,自王后走后,主子的性子也变了,以前多么温和的一个人,如今对谁都冷漠凌厉了,王后呀王后,你为何要如此伤主子的心呢? * 云梦泽是一片辽阔的水域,东起江汉平原,南抵湘江,纵横千里,这里碧海波涛,青山环饶,天水一色,江上岛屿星布,气像宏大,桃夭所居之岛乃竹岛,是众岛之一,独立江面之上,岛上植备丰富,以竹为重,长年青葱翠绿,山中有清泉,鸟语花香,岛上无凶猛野兽,却也有麋鹿,野兔,飞禽等物,当真是养疾的好去处。 桃夭居所在半山腰,那是一间宽大的院子,房屋皆由竹子而筑成,典雅幽静,院中除了叶姑,玉瓒还有两个做杂活的妇人,便再无他人,岛上所需物质皆由外面送来,每逢初一,一艘小舟准时而至,这时,她们才能见着岛外之人。 如今,桃夭己在这岛上居住了半年。 今日正遇初一,玉瓒与叶姑早早守在码头,等侯送船的物资。 “来了,来了。”远远便见一叶青舟,玉瓒赶紧挥手。 很快,小船靠进码头,一位寺人走下船来,朝玉瓒二人施了一礼。 “小丰,今日晚了些。”玉瓒嘀咕道。 小丰摸摸头,笑得有些憨厚,“今日江面雾大,所以耽搁了。”小丰说着,随船跟来的两个小太监开始搬着物资。 玉瓒伸长脖子,瞧着一个个大箱子,问道,“酒可有?” 小丰回答,“上次姑姑交待过自然有酒,可是......这酒每月数量增大......” “怎么,难道若大的楚宫连一点酒都提供不了?”玉瓒不悦。 “不是,不是。”小丰赶紧解释,“只是小人不知如何回复。” “还能如何说,便说王后贪酒就是。”玉瓒负气。 “啊?”小丰吓了一跳,可不敢如此说。 叶姑笑了笑,“别听她的,”叶姑好言道,“岛上虽无猛兽,却有虫蚁,无非驱驱虫蚁而己。” “哦。”小丰再摸摸头,却也不知道酒能驱虫蚁。 玉瓒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叶姑又问,“近日可有大事发生?” 困于岛上,又如何能知外面天日,因此每月小丰来此,叶姑都要问上一问。 好在小丰并没有隐瞒,或者是楚王并没有下令让小丰缄口。 小丰回答道,“与往常一样,也无什么大事,哦......奴在宫里听说江国新君来了丹阳,还亲自去斗府向斗府嫡女求亲呢。” 叶姑却也吃了一惊,“你是说江国新君?” 小丰点点头。 叶姑想了想,又笑问,“那公子艰如何?” 小丰回答道,“公子艰长得可好了,小奴前些日跟在司宫身边才见过,可爱笑了,先前由武后养着,后来见公子喜欢聃美人,武后便将公子交由聃美人抚养。” “聃美人?” “正是。”小丰道,“聃美人照看公子,位份自然提高了。” 叶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小丰看出叶姑神色,“姑姑当好好照顾王后,等王后病好了,自然能见公子了。” 叶姑尴尬点点头。 小丰等人搬完物资,便驾着小船而去,在岛上也不到一刻钟而己。 看着远去的小船,叶姑叹了声气,玉瓒却拭了拭泪水,“大王要何时才能原谅公主?他难道不知道公主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叶姑摇摇头,“不仅大王有心结,主子也有心结。”言毕,回过头来,看着半山腰上的竹屋,她知道主子一定站在窗下,她还知道主子一定拿着酒壶。 主子是在自罚。 恨错了人,报错了仇,令丹阳受灾,令令尹惨死。 她还记得,那日主子抱着她痛哭,“是我害死了彭仲爽,他不会原谅我了,不会原谅我了。” 彭仲爽不仅是大王的最信任的臣子,还是大王的挚友,并且与主子交情也不错,便不是大王责怪,主子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自来到竹岛,主子每日饮酒自罚,若不是她对主子说,“错己造成,难道主子还要错下去?”想必主子早己承受不住。 然而就算主子还留着一口气,但主子也是心死了。 第283章:答案 叶姑与玉瓒回到竹屋,果真桃夭靠在窗下,一袭白衣,披散着长发,并未梳妆,双眼无神的注视着江面,手里提着一只酒壶,玉瓒赶紧走过去,将酒壶夺了过来。 桃夭却也没有阻止,而是懒懒的朝内室走去。 “公主,刚才小丰来过了。” 桃夭仍未理,玉瓒不甘心,“公主难道不想听听公子艰消息?” 桃夭仍未停下脚步。 “公子艰病了。” 桃夭终算驻立,叶姑惊讶的看着玉瓒知道她说谎,忙向玉瓒示意,玉瓒不理,上前道,“小丰说,公子艰天天哭闹着找娘亲。”玉瓒哽咽两声,“公主就不想小公子吗?” 见桃夭似有所动,玉瓒跪了下来,“公主何不让小丰向大王带个话,公主想公子了。” 桃夭始终站着没有回身,久久的她的声音才幽幽传来,“艰儿昨日才七个月,又岂会说话,又岂知他的娘亲是谁呢?” “既然公主知道如此清楚,公主心里还是挂着公子,为何不向大王求情呢?玉瓒心疼公主呀。” 然而不管玉瓒如何劝说,桃夭也未再理,挑起纱帐躺在了床榻上。 “公主......”玉瓒嘤嘤而哭,被叶姑扶了起来。 玉瓒握住叶姑的手哭道,“我不想公主这个样子,每日除了喝酒就是睡觉,这该怎么办呀?我真担心公主承受不住,若公子完在,还能开导公主,或许可向大王说明情况,可那日廷尉府大火后,我亲眼见公子完与张谋离开了,他们怎么也不留下来?” 叶姑也无计可施,“他们并不知主子的情况......勿急,在多的委屈主子都受过,她一定能挺过来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己。” “那需要多久?一年,两年吗?公主一直自责着。” 叶姑摇摇头,“我也不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言毕,目光落在几案上,那里放有一只破旧的竹鸟。 * 再说丹阳斗府,鹿鸢陷入烦恼之中,而斗府中人却个个面带喜气,纷纷议论着自家贵女嫁入江国之事,原本不知那江国新君是何模样,是何秉性,自江侯来访得见,却是如此一个英俊潇洒之人,且江与楚有恩,大王待江侯为贵客,楚与江结盟,自家主子当真是好大的福气呀,连斗夫人都十分赞同这份婚姻。 房内,鹿鸢一手托着腮,原来桑大哥是江侯,早知桑大哥非一般游侠,她也曾猜过他是某国落难公子,也曾为此调侃于他,那时桑大哥即未承认,也未否信,却从不说其身世,未想,他竟是江国公子,且如今己是江国新君。 那日她惊得不轻,他来拜访,她如傻子一般,一句话也未说,想想桑大哥还不怎么嘲笑于她,不,他己不是桑大哥,而是君上。 鹿鸢一阵感概,斗夫人走了进来。 “我儿是怎么想的?” 鹿鸢回过神,起身扶母亲入坐,“阿母说什么?” 斗夫人笑道,“自是我儿婚事?容大王体谅,此事容我儿自行做主,大王看在斗氏的功勋上,不想以国事要求我儿,这是大王的恩典。”斗夫人心感慰藉,“然,我儿不能因此失了臣子本份。” “怎么,难道阿母也要将女儿的婚事当着政事?” 斗夫人笑道,“若是他国为娘自然不会,然而......”斗夫人瞧着自己的女儿,“那江国国君,阿母甚喜。” “嗯?” “有貌有才,对我儿有情有意。” 鹿鸢瘪瘪嘴,“阿母定是看在他一国之君的身份,若他还是桑玉,阿母又岂会同意。” 斗夫人也不气恼女儿之言,承认道,“自然如此,他若还是桑玉,为母不会同意。” “阿母,还说你不是以身份定人?” 斗夫人听言笑着摇了摇头,溺爱的抚着女儿,“我儿呀......当母亲的那有不希望女儿嫁得好,得一良人,以前我没见过桑玉,只听你说他是如何如何,但便是如何了得,如何对你有情有义,母亲又岂把女儿许于一个游子?风餐夜宿,如今知他国君的身份,母亲如何反对呢?并非母亲爱慕那富贵,母亲爱的是你。” 鹿鸢甚是感动,偎依到母亲怀里,“女儿知道了,可女儿......从未想过要嫁给桑大哥。” 斗夫人叹道,“我儿聪明,当知遇一真心相对之人不易,且你二人曾共患难,这份情意是他人不可相比的,我儿嫁于他,他必真心相对。” 是了,桑大哥对她甚好,想起以往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可是她便要因此嫁给他吗? 两日后,桑玉诚邀鹿鸢踏青,鹿鸢答应了,二人纵马于城外,却也十分惬意。 听着鹿鸢爽朗的笑声,桑玉原本担心的心放松下来,二人牵着马走在河岸边,晚秋,河风瑟瑟,岸边上的野花开放着,淡淡的清香弥漫于空气之中。 “你还记得这里吗?”桑玉的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身上。 鹿鸢行在前,闻言转过身,嫣然一笑,“当然记得,那次坠马,是大哥救了我。” 桑玉笑道,“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吗?一把鼻涕一把泪。” 鹿鸢哈哈大笑,“大哥故意带我来此,调侃于我。” 桑玉垂了垂眸,“那日我本己离开了丹阳,为了摆脱仇人再次折返,如此看来我倒要感谢他们了,否则便不能遇见你......”桑玉说得深情,目光如水,鹿鸢有些尴尬的避开他的视线,“大哥所说的仇人便是江国先君?” 桑玉点点头,“鹿鸢,我并非刻意瞒我的身份,只因当时......” “我明白。”鹿鸢打断他的话。 “那......前些日我也未经你的同意,便登门拜访你的母亲......” 鹿鸢依旧笑道,“无防,本来我母亲也说过要请你过府,亲自感谢你,这一年对她女儿的照顾呢。” 桑玉听言心中激动,突然上前两步,“我还担心,你会在意。” 鹿鸢扬着头,“不过,当真把我吓了一跳,那天也没怎么与大哥说话,大哥可别笑话我。” “自然不会。”桑玉握上她的双肩,“鹿鸢......那么,你可答应了?” 桑玉满怀希望的看着她,鹿鸢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时收敛了笑容,低头垂眸。 桑玉一颗心提到了桑子眼,他不允许她拒绝,绝不!他猛的将她搂在了怀里,“鹿鸢,五日后我要回江国,我希望我归国之前,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第284章:冤孽 公子从去了斗府,未能见到鹿鸢,他在大厅等了许久,茶喝了五杯,仍未见她回来。 他着急的在大厅走来走去,忽尔听到斗府下人们的议论。 “江国新君一表人才,与咱们贵女很是相配。” “听闻贵女这一年来游历列国便是跟在江君身边。” “如此,可是缘分呢。” “贵女一早随江君骑马去了,我看过不了多久,贵女便是江国夫人了......” “你说什么?”公子从听言一惊,拦住这位奴婢。 奴婢们都吓了一跳,立即跪了下来。 “鹿鸢与桑玉骑马了?” 奴婢喏喏的点点头。 “何时去的?” “一......早。” “为何不早告诉本公子?” 奴婢不敢回答,这是夫人的意思,怕公子从打扰了贵女,闹出什么事来。 “岂有此理,她敢背着我......”又觉此言不妥,公子从打住,又道,“那桑玉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一国之君吗?江国,弹丸之地,还没本公子的封地大,长得五大三粗,连本公子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了,言行举止更是粗鲁,尔等有必要这般花痴吗?” 奴婢们个个瞪大着双眼。 阿甲赶紧拉住主子,“公子,那江君自不能与公子相比,公子别与他们撒气,还是去找夫人要紧。” 公子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刚出斗府,便见鹿鸢从一辆马车走下,在她旁边还站着桑玉。 公子从气得双眼通红,便要冲上去,被阿甲死死拽住,“淡定,淡定,如今那桑玉是国君,动不得了,主子,你没看见桑玉旁边有许多武士吗,你打不过的。” “打不过也打。” “主子以什么身份去打?”阿甲还算有点脑子,“若让大王知道,你就完了,更不用说娶夫人了。” 公子从气得跳脚。 这厢鹿鸢背对着他,却未发现公子从在此,不过,桑玉瞧见了,待鹿鸢欲转身离开,桑玉猛的将她搂住...... 公子从顿时愣在当场。 “大哥,怎么了?” “没事。”桑玉轻轻放开她,笑道,“快回吧,五日后,我在驿站等你。” 鹿鸢想了想,点点头。 鹿鸢送桑玉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远去,她才转过身来,但见公子从就在身后不远,愣住。 公子从的脸色难看,鹿鸢直接无视他,从他身边走过。 “你当真要嫁去江国?”公子从在她身后大声问来。 “与你何干?”鹿鸢头也不回。 公子从急步拦住她的去路,眉头紧紧皱起,像要发火,又像受到深深的伤害,还有一种慌乱,莫明的第一次感到心里空空的。 “鹿鸢......”他想说什么,可说什么呢? 是了,他要挽留她,她去了江国,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鹿鸢......我立功了。” 他立功了,他只能说这些,因为她的离开,不正是因为他曾经无所做为吗? 他带着五万楚军大战陈军,他令蔡军不战而降,他保住了丹阳,他赶回来,第一时间便来斗府寻她,得知她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王兄擢升了他的职位,他第一时间来告诉她,希望得到她的刮目相看。 那日,她却也惊讶,有些不可置信,他看出来了,惊讶的眼神也有喜悦。 他以为与她可以继续前缘,他匆匆赶回军营,忙于战后之事,有了空,他回来找她,她寻问桃夭的事,他自然马不停蹄的去打听,也不怕激怒王兄。 在他看来,有希望便好,谁知,半路跑来一个桑玉。 那个该死的桑玉竟然是江国国君,还与王兄有恩,嫉妒羡慕恨呀。 桑玉与他人不一样,他不怕他的国君身份,但他与鹿鸢朝夕相处过,鹿鸢对他有好感,他害怕了。 那个该死的,还以国君之尊来拜访斗府,献殷勤,若不是母亲拦着,他早就寻来了。 可是他要说什么,平里日,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可适才看到那一幕,他才懂得什么叫伤心难过。 鹿鸢却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是,你立功了,恭喜你,我收回曾经说过的话,可这本该你的责任。” “鹿鸢......” “我还要恭喜你。”鹿鸢言语淡淡,“你也快当父亲了。” “我......”公子从急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景氏怎么就有了孩子。” 鹿鸢呵呵一笑。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她们,你不喜欢,我让她们搬去封地......” “公子从,你我之间,并非什么景氏,白氏,便是没有她们,也有张氏,李氏。”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纳妾。”公子从低声道。 鹿鸢深吸一口气,“可你纳了,且景氏诬陷我伤她,你却不信我,公子从,从那刻起,我便决定与你一刀两断,所以,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与你早没有什么瓜葛了。” “你非要这么绝情吗?”公子从红着眼突然拉住她的手。 “我自然没有你多情。”鹿鸢扯扯嘴角,狠心的一挥手,便挣脱他的束缚,“缘尽了,大家各自安好。” 留下最后一句话,鹿鸢大步走进了斗府,随着大门缓缓关闭,“咚”的一声,断了公子从最后一丝希望。 他孤零零的站在门前,泪如雨下。 “公子......”阿甲小心翼翼的来到主子身边,不知该如何劝说,挠挠头,“公子,奴去将桑玉奏一顿,给公子解气,奴管他是国君还是游侠。” “滚。”公子从哭道,“奏一顿,她就能回心转意吗?” “不能,那要怎么办?公子你别哭了,街坊行人都看着呢,丢脸。” 的确路边行人看一个俊俏的公子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奇怪,纷纷驻立指指点点。 “丢就丢,本公子早没脸了。”言毕,公子从一脸颓废的离开。 斗府大门悄悄的拉开一条缝隙,见公子从的背影,鹿鸢也伤心的抽泣起来...... 回廊上,斗夫人见此,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冤孽呀。” 第285章:游历 五日后,桑玉得到鹿鸢的拒绝并不意外,但他不死心,“你可再想想......” 鹿鸢摇了摇头,“大哥,对不起,我不想误了你,还是说清楚些好。” 桑玉久久将她看住,鹿鸢迎上他的目光,坦然而真诚。 忽尔,桑玉笑了,那么苦涩,难过,“我知道了,那日在河岸,我己经猜到了,你没有立即答复我,是想为我留些脸面,你是怕我难堪,你怕我难过,是吗?” 鹿鸢低下头默认。 桑玉眼眶红润,不过极快,他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住,“我懂了,是因为公子从吗?” 鹿鸢摇摇头,“不为任何人,只因为,我一直将大哥当大哥看待,没有......男女之情。” 桑玉自嘲一笑,“不,还是你心里放不下他,所以才不能接受他人,其实我可以等......” “大哥。”鹿鸢抬起头来,笑得尴尬,又很抱歉,“你知我的性子,我固执又直接,决定了便不会改。” 桑玉笑道,“傻姑娘,你当真直接。” “以后,你有何打算?”桑玉又问。 打算?鹿鸢茫然的眼神渐渐清晰起来,“以前我不承认,是因为他而远离丹阳,如今,我想真正为自己。” “你......不去找他?” 鹿鸢摇摇头,“不了,他有妻有子,而我更向往无拘无束。” “唉。”桑玉叹气一声,握上她的手,“傻姑娘......罢,以后,若是累了,可到江国来找我,江国夫人之位永远为你留着。” “大哥?” “你别拒绝,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执着。” 鹿鸢听言顿时红了双眼,对于这份情感,她十分感动,可她无以为报,“对不起,桑大哥。” * 鹿鸢离开那日,正是冬季的第一场雪。 公子从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一道火红的影子,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中。 “公子,夫人怎选这样的天气离开?” “你不觉得这样才有大侠风范吗?” “啊?”阿甲不觉得,他转过头来看着主子,“公子为何不拦住夫人?桑玉都己经退出了。” 阿甲想起昨日,主子的情敌突然出现在公子府,将公子唤了出去,阿甲以为桑玉要找公子决斗,便集结了所有家丁,可当他赶到现场时,却只有公子一人在。 公子的神色甚是古怪,像是高兴,像是兴奋,忽尔又悲伤的大哭起来。 公子最近越来越爱哭,阿甲见怪不怪了,可观公子身上无伤,原来二人没有打起来。 后来,公子告诉他,夫人没有答应嫁给桑玉。 所以公子笑了。 但夫人要离开,也不嫁给主子,所以公子又哭了。 原来那桑玉是来通知公子,夫人离开的时间,公子来了,却没有阻止。 阿甲歪着头,不明白,夫人第一次离开时,公子要死要活,今日竟如此淡定。 “不是我不拦她,而是尊重她的选择。” “啊?”如此深奥的话,阿甲表示不懂,暗忖,公子是怕拦不住而丢了面子吧,公子给自己找台阶呢,可是夫人这一去,何时又才能相见呢? * 雪下了一整日,丹阳城积雪不多,然而,竹岛上,却是一片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甚是好看。 这日又是初一,小丰送来物资又送来外界的消息。 叶姑端着火盆进来,搓了搓手,赶紧将窗户关上,一边收拾案上的酒壶,一边与忙着整理竹简的玉瓒说话。 “要我说,斗氏贵女嫁去江国当真是一门好姻缘,可她拒绝了,大王也没有为难,另找了一位宗室公主,可是江国国君也拒绝了。” “那斗氏贵女呢?”玉瓒问。 叶姑道,“听说离开丹阳,游历去了。” 玉瓒啧啧两声,“她也真是奇女子。” “贵女性子洒脱,乃世间难得。” 言毕,叶姑朝床榻瞟去一眼,玉瓒也跟着看了一眼,桃夭侧卧着,一动不动。 二人又了些话,这才退出内室。 “唉,我们说了这么多,公主一句也不应,以前公主最羡慕贵女,我还以为,公主会问上一两句呢。” “如今她连小公子也不提,何尝贵女呢。”叶姑叹道。 “这都快一年了,公主要自责到什么时侯?” 叶姑想了想,“我见主子将那竹鸟看得重要,却是为何?” 玉瓒坐在外屋小凳上,双手托着腮,“我也不是很清楚,公主从小便带在身边,好像是公主母亲狄姬的遗物。” 叶姑又道,“那只竹鸟己经破损,既然主子甚是喜爱,不如我们做一个新的,虽然不比原物,也许主子见了会高兴。” 玉瓒点点头,“也只能如此,公主在生小公子时,大王便提起了狄姬,小公子就顺利出生了,大王说这是狄姬在保护公主,希望这次狄姬也能尽快让公主好起来。”言毕,双手合十祈祷着。 * 楚宫仪元殿,灯光辉煌,熊赀埋头处理公文,有公子元上书,新都郢己然竣工,因丹阳受到破旧,提议尽快迁都,并且计划了迁都的流程,十分详细,还将可能发现的状况及处理方式,一一阐明,熊赀甚是满意,怕是彭仲爽还在,也无及考虑这么多吧。 思起令尹,熊赀放下竹简,靠在圆椅上,揉着眉宇。 赵升见此,上前轻声道,“大王该休息了,天不早了。” 熊赀摆摆手,又拿起竹简来,这是一份灾情的报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入冬,许多地方便受了雪灾,熊赀紧皱起眉头,忽尔将竹简一扔,“真是胆大包天。” 赵升对主子如今越来越坏的脾气,也像是习惯了。 他立即走到阶下,将竹简捡了起来,但听主子怒道,“仗着是宗室子弟,如此肆意妄为,当权县是他封地吗?” 赵升听言倒也明白了,大楚设了几个县,大王派贵人去治理,这些贵人还是老作风竟当那些县城是自个儿封地了,不按时交税,不按时服兵役,有了灾情也不管不顾,钱财都进了自己腰包。 大王能不气吗? 但见大王刷刷几笔,便立了召令,“寡人决定下月巡视申,息,权等几县,寡人倒要看看,他们隐瞒了多少,你去请库尹前来,寡人要与他商量商量,要多少救灾之物。” 赵升看了看外面天色,“大王,己三更了,还是明日再请吧。” “无防,去请便是。” 赵升仍未动,熊赀不悦的抬起头来,“怎么了?” 赵升赶紧说道,“老奴倒想起一事来。” “何事?你也这般吞吞吐吐了。” 赵升不是吞吞吐吐,而是不敢说。 “说。” 赵升道,“适才大王说起灾情,老奴突然想到,每年冬季,云梦泽河水皆要结冰,船不能行,如今王后还在竹岛,若没有物资......老奴看是不是要将王后接回来?” 熊赀的手一顿,赵升紧张的打量着主子。 片刻,见主子放下了笔墨,抬头朝他看来。 赵升立即低下了头。 “赵升。” “老奴在。” “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问寡人,你看着办吧,她若是想回来,早会让人带口信,寺人丰不是每月都去竹岛吗?罢了,寡人累了,以后不要在寡人面前提她了......”言毕,挥了挥手,令赵升退下。 赵升当下一惊,又难过不己。 第286章:凤凰 之后,赵升安排小丰一次性给竹岛送去数月物资,以便过冬。 之后,他也不敢在熊赀面前再提桃夭,便是武后及朝中大臣也未提及,熊赀若去后宫,只有随姬的锦瑟殿及聃美人的南苑。 对于聃美人能得到大王亲青睐,众姬羡慕嫉妒恨,知道聃美人于武后的意义不同,如今宫中只有她一位后妃是邓国人,自然受武后亲近,又因如此,才能得以照顾公子艰,当真是傻人有傻福呀。 另一厢公子从天天唠叨要见桃夭,熊赀便将他调去了边界历练。 一晃数月,冬去春来,万物苏醒,竹岛上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桃夭一觉醒来,有些不知天日,但听外面阵阵鸟声,她朝窗外看,不知从那里飞来一只黄莺,落在窗台上,一蹦一跳。 不由得坐起身来,突然,她伸出手,未料那黄莺受惊,拍拍翅膀飞走了,桃夭又是愣愣出神。 “姑姑 ,是这样吗?” “好像不是,应该是这样。” “怎么老是做不好。” 外面传来玉瓒与叶姑的声音。 桃夭走下榻,度到窗下,一道阳光射来,她下意识的举起袖子,遮住双眼,数日未下榻竟然不适应这阳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玉瓒与叶姑坐在院子的石桌前,桌上堆满了细长的竹条,她们要......编竹筐吗? 不对,桃夭看见玉瓒手里明明是一只未成形的竹鸟。 竹鸟?桃夭一惊,似想到什么飞快的跑向床榻,在床头上拿起香包,那只早己发黄,破旧不堪的竹鸟出现在眼前。 她只觉胸口一抽抽的痛疼...... “唉。”玉瓒叹了口气,“竟如此困难,怎么做也做不好。”玉瓒将自己做的竹鸟看了又看,“像是一只鸡,当初狄姬的手艺可真好。” 叶姑继续着手里的活,“我只知道,用竹条编做竹匡,鱼匡,却未听说能用竹条编做这些小物。” “如此,怎样才能让公主开心呢?” “让我来吧。” 桃夭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将二人吓了一跳,玉瓒手里的竹鸟落于地上。 桃夭将它拾起,细细端祥着,自言自语,“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坐在石凳上,想了想,重新编做起来。 “公主......”玉瓒张大着嘴,突然眼眶湿润了。 自来到这岛上一年,公主从未出过那间竹屋,连这小院也未踏足,这可是头一回呀。 阳光下的公主是那么虚弱,脸色苍白如纸,可她终是走出来了。 玉瓒朝叶姑看去,叶姑也甚是惊喜,朝她点点头,示意别大惊小怪,一切顺其自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玉瓒了然,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见公主手上竹条用完,赶紧拿起新的递上...... 主仆三人不言一句,坐在晨光下,直到那竹鸟完成,栩栩如生。 玉瓒高兴起来,“与公主先前的一模一样。” 桃夭却出了神。 玉瓒又道,“公主不是不记得怎么做了吗?” “是呀,不记得了,可又突然记得了。”桃夭喃喃道。 玉瓒为让公主开心,找着话题,“姑姑,你说这是什么鸟?” 叶姑笑道,“黄莺?赤鸟?好像都不是,倒有些像鹦鹉?” “鹦鹉?” “我曾在宫中见过,来自巴国。” “可我怎么觉得像凤凰。”玉瓒说。 “凤凰?”叶姑诧异,“你见过凤凰?” “我没见过。”玉瓒似想起什么,“不错,就是凤凰,楚人最崇拜的神鸟,楚国旗帜上不都有吗?” “好像是......”叶姑点点头,“可当年狄姬并没有入楚宫,怎知凤凰......” 二人一言一语,未注意到桃夭己静静起身,手里拿着凤凰一言不发的朝竹屋走去。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公主又不开心了。”玉瓒一脸着急,“公主不会又要将自己关起来吧。” 然而,玉瓒说错了,次日,玉瓒早早醒来,准备打扫院子,但见主子己经坐在石凳上。 “玉瓒,这些竹条都太粗了,可有细的竹子?” 玉瓒恍然回神,将手里的扫帚一扔,迫不及待的说道,“有,有,山后上全是翠竹,奴婢陪公主去。” 这一日,桃夭做了十只凤凰,之后,她便换下锦衣,与玉瓒叶姑一样,穿上布衣荆钗,只为方便干活,不仅亲自去砍伐那些竹子, 还在院前置了一块地,玉瓒向小丰要了桃树种子,桃夭种上了桃树,叶姑又开了一块荒地,种植了蔬菜,主仆三人竟在这里过上了田园生活。 楚宫也有一件喜事,便是迁都郢都。 迁都不是搬家那么容易,不仅是楚宫要搬,那些朝臣贵族们要搬,大部分丹阳城的百姓也要跟着搬。 迁都也不是一日二日就能完成,或许一月两月,甚至一年两年。 公子元全全处理此事,至于宫内便由随姬打理。 公子元府,有不少达官贵人出入,忙碌了一整天,公子元累极了,靠在软榻上休息。 一年多前那场混乱,他虽然败了,却也赢了。 没有赶下熊赀,他的地位却得到提升。 莫敖之职,虽没有具体职司,在令尹的空缺下,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者,熊赀对他日渐信任,公室中没了熊章,那些老人都爱找他商量公室之事,朝中官员也纷纷附合于他,当真是一介权臣。 不过,这离他的目标还甚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公子元闭着双眼休息,巴折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 巴折推开房门,来到公子元面前,“公子,己查明了,王后就在竹岛。” “竹岛。”公子元想了想,“倒是个好地方。” “公子打算如何?” 如何?公子元陷入沉思,他借外力来打压熊赀,未想屡次失败,自此他与蔡季也没有了联系,楚与江国成了铁盟,江国己是压制蔡国最重要的棋子,因此蔡季不敢动,蔡季有儿子在他手里,也不敢轻易说出当初结盟一事,陈国更不可惧,胆小怕事之徒,如此看来,还得靠他自己了。 熊赀己将目光放在中原诸国上,这南方后院可还有机会? 巴折见主子思索悄然退出屋子。 次日,公子元进宫向熊赀禀报迁都之事,瞧见聃美人牵着公子艰出了仪元殿。 公子元微眯着双眼,聃氏曾是宫里不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却也能自由出入仪元殿了。 再看公子艰,眉宇之间像极了桃夭...... 公子元不由得叹出一口气,“王后之疾还未有起色吗?” 赵升在前引路,听言摇摇头,忙将话题移开,“公子这边请,大王在书房侯着公子。” ...... 这厢聃氏牵着公子艰来到花园,遇随姬与长公主在此,双双见礼,进了亭子饮茶,留两孩子在院中玩耍。 二姬能这般坐下来聊天,却也不多,在众姬眼里,二人都受宠,都实力相当,一个主事后宫,一个照顾嫡子,一个有长公主,一个有武后撑腰,后宫从来不缺争斗,争的是宠,斗的是权,王后不在,众姬心里明知,与息地有了关系,那王后怕是不能回宫了。 有人看好随姬,有人看好聃氏,有人说公子艰长大了会是聃氏的后盾,有人说不一定,因大王只一子一女,实在单薄,后宫那一百多位御妾真成了摆设,武后旧事重提,随姬挑选两位御妾侍寝,大王却也允了,侍寝之后便升了位份,昭氏,屈氏由随姬提拔,自然帮着随姬,二位美人年轻,总能生下公子,说是随姬的功劳也不为过,而聃美人又木纳,随姬与聃美人谁是最后赢家还说不准呢。 八卦归八卦,当事二人却不以为然,不过周围之人都认为她们在暗暗绞劲,也让她们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随姬虽然随和,但聃氏一向不善言词,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随姬便将目光落在公子艰身上,公子艰粉妆玉琢,格外讨人喜欢,“美人将公子照顾得甚好。” 聃氏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臣妾该做的。” 之后又是沉默,或是聃氏也觉不妥,开口道,“近日夫人安排迁都甚是劳累,夫人可要注意身子。” 随姬笑道,“谢美人挂念。” 二人同时端起茶杯,却在这时,听到公子艰的哭声传来。 二人皆是一惊,聃氏惊慌的放下茶杯朝公子艰奔去。 “怎么了?”公子艰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随姬也赶来,看向一旁下跪的宫人们。 长公主上前回答道,“公子自己摔了一跤。” 宫人们低着头不言语。 “......阿姐......推......” 公子艰还小,言词表达有些不清楚,随姬却也明白了,当即怒视长公主,长公主瞪着公子艰,“胡言,我何时推你了?” 公子艰不能分辨,只抱着聃美人哭,聃美人心疼不己。 “住口。”随姬怒责长公主,长公主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来人,将长公主带回锦瑟殿禁足,未我先许,不得出殿。” “主子?”绿衣跪下求情。 聃美人见此赶紧说道,“夫人勿怪长公主,两个小孩子玩耍,那有不磕磕碰碰的。” 随姬皱眉道,“便是小孩子,也该懂得长幼遵卑,绿衣将长公主带回去。” 绿衣只得领命,带走了长公主。 随姬蹲下身,拿出丝帕拭了拭公子艰的眼角,“是阿姐不好,我会责罚她,公子乖,公子不哭了。”然后又吩附宫人去拿些礼物送到南宛。 公子艰只搂着聃美人不言语。 聃美人尴尬,“夫人请容臣妾告退。” 随姬收回丝帕,点点头。 聃美人抱着公子艰走了,随姬这才看向宫人,厉言道,“适才是怎么回事?” 宫人面面相视,小声说来,“是......长公主将公子推倒在地。” 随姬倒吸一口冷气,“此事,不准说出去。” “喏。” 南宛,公子艰手臂有些划伤,采微正给他上药,心疼得泪花盈盈。 “主子,奴婢看得清楚,明明是长公主不对,长公主己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见着公子,便会对公子下手,上次是拿虫蚁吓虎公子,这次是将公子推到在地,公子也真是可怜。” “采微别说了。”聃美人叹气。 “主子该向大王说说,随姬如此偏袒长公主,若是王后在宫中......” 聃美人看了她一眼,采微闭了嘴,却听公子艰问道,“阿母......” 聃美人红了眼,抚着公子艰的脸蛋,“阿母生病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公子艰点点头,这样的话,他听过很多次,却不明白阿母什么时侯能好。 聃美人又笑了笑,“公子不疼,以后公子遇到阿姐,躲远了便是。” 采微却不这样认为,拉上公子艰的手,“公子是嫡公子,长公主只是庶,公子不用怕她。” 公子艰不懂这些,看了看聃美人,又看了看采微。 “采微,不可胡说。”聃美人板起了脸。 采微吸了吸鼻子,“长公主讨大王,武后喜欢,咱们公子难道就不会讨大王武后喜欢吗?” 公子艰重复着,“......喜欢......” 看着公子艰可爱的模样,采微破泣而笑,将公子艰搂了搂,“只要得到大王与武后喜欢,以后没人敢欺负公子了。” 如此,公子艰从小便记得这句话。 第287章:三年 云梦泽竹岛,桃夭将做好的数百只凤凰付于火盆之中。 玉瓒惊讶,“这是公主几月努力的结果,为何不要了?” 桃夭看着大火出了会神,“没有为何......玉瓒,再陪我去伐些翠竹吧。” “哦。”玉瓒不明白为何主子烧了这些还在再做,或许是主子太孤单了,需要做些事来打发时间吧。 玉瓒暗忖,两年了,楚王怕是将这里忘了。 小丰来说,楚王封了两位御妾,很是得宠,但玉瓒没有告诉公主。 是了,在楚王看来,公主对不住他,他又凭什么还会挂念公主呢? 玉瓒心酸难忍。 后来,小丰又说,楚宫迁都了,开启那日热闹得很,整个丹阳城都是锣鼓震天,接下来几月,怕是不能顾及这里,于是将数月物资一齐送来。 所有的人都忘了王后,楚国曾经的王后。 是了,当初楚王娶主子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赞同,而息地之事,毕竟主子来自息国,便是楚王念着旧情隐瞒了主子与息关蔡季有所联系之事,但那些朝臣们难道不会猜想吗?主子被罚在竹岛,以养疾为借口己算是楚王仁慈了。 幸得公子艰甚好,被聃氏照顾着,玉瓒放心聃氏,她是一个好人。 玉瓒知道主子挂念公子艰,每当小丰有消息传来,玉瓒转告之主子,主子便会沉默许久,但玉瓒建议主子做些小衣小袍让小丰稍回楚宫,玉瓒有小心思,或许楚王见到这些,便会想起主子,但主子没有应。 主子仍旧贪杯,虽然不像早年那般大醉,却也戒不掉了。 转眼又是半年,一日,玉瓒正坐在院子里剥竹笋,打杂的妇人见了,走了过来,笑道,“姑娘又在剥笋了。” 玉瓒回道,“公主喜欢吃。” 妇人点点头,随玉瓒一道做活,“可得告诉王后,竹笋鲜美,不可多食。” 玉瓒笑道,“我知,容易积食,不过与鱼一起烹饪,当真难抵那美味。” 妇人笑言,“竹笋与鱼烹煮的确不错,不过,有一水物是万万不可。” “哦?那是什么。” “便是你们贵人爱吃的鳖。” “鳖?”玉瓒还要细问,突听码头有人唤呼,原是小丰载着物资来了,玉瓒立即丢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前去。 小丰兴奋的说着新都,新宫的雄伟,比手划脚,洋洋得意,桃夭靠在窗栏上,玉瓒怕主子听了难受,便示意小丰别说,小丰不懂眼色,更是涛涛不绝,直到玉瓒将他轰走。 小丰回到郢都新宫,赵升将他拉到一旁,询问王后情况,小丰还是那句话,“奴只远远的看见王后的影子,没有说上话,王后也没有话带来。” 赵升摇摇头,三年来......罢了,他也不问了,必竟王后有错,虽是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心有不忍,但王后对大王心狠,对大楚心狠,大王要忘便忘吧。 * 公子艰十分喜欢他的新家兰林殿,因为母妃聃美人的宫殿比丹阳南宛大了一倍,并且与君父的寝室挨得近,连随姬的宫殿也不能比,他可以时常看到君父了。 公子艰在殿内四处奔跑,欢快无比,采微跟在他身边,边笑边追赶着,“哟,公子慢些,可别摔了。” “采微,你来追我呀,追我呀。” 公子艰己经三岁了,笑声回荡在殿中,给如此空旷的殿宇带来无比的活力。 采微等宫人故意逗着他玩,又岂能追不上他,公子艰越跑越开心,他跑出了宫室,来到外面的花园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迎面走来的正是长公主,长公主九岁了,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的她如今亭亭而立,初具少女风姿,她穿着华丽的锦袍,神色高傲,身后跟了一大群宫人。 公子艰有些怕她,喏喏的后退。 采微等人见了公主仪仗怎能不跪,于是纷纷跪下施礼。 长公主瞟了一眼,昂了昂头,并没有让众人起身,她看着公子艰,“阿弟,怎么不向阿姐施礼呢?” 公子艰眨眨眼,采微在一旁低声提醒,他这才规规矩矩的做了一个揖,脆生生说道,“艰儿见过阿姐。” 长公主扮着小大人的模样,长长的嗯了一声,“阿弟这么急急忙忙要去何处呀?” 公子艰回答,“我要去见君父。” “正好我也是,不如我带你去吧?” 公子艰转头看着采微,采微深知让长公主带着小公子定无好事,便开口道,“多谢长公主,小公子由奴婢领着便是。” “放肆,你一个奴婢也敢不听主子的话?莫是身后有那聃氏撑腰?” 采微一惊,“奴不敢。” “量你也不敢。”长公主冷笑,“聃氏算什么,胆小怕事,她曾经不是想巴结王后吗,王后走了,又巴结武后,与我阿母抢君父......” 立即有宫人在长公主耳边劝道,“公主慎言。”这位宫人是绿衣为长公主安排的,名唤子青。 长公主却也想到平时母亲的告诫,哼了一声,便也停了下来,那知公子艰大声喊道,“不许你说我母妃。”这又挑起长公主的怒气。 “我说了又如何?我就说,我就说。”当真还是孩子性子。 公子艰气得咬牙切齿,挥起拳头就朝长公主打去,长公主一怔,“你敢打我?” “我就打你,你只是庶,我是嫡公子。” 此言刺痛长公主的疼处,唐姬告诉她,若不是王后,她的母亲就是后宫之主,她才是真正的嫡公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是王后抢去了君父对母亲的爱,虽然王后走了,但她的儿子又来与她抢夺君父,每每看到君父抱着公子艰,她都恨不得将公子艰从君父身上拔下来,扔得远远的。 长公主比公子艰年长许多,公子艰怎能伤得了她,但公子艰也像发了狠,顿时二人打成一团,两边的宫人们吓得不轻,纷纷上前欲将二人拉开。 二人一直滚倒在草地上,都抓住对方不放手,公子艰更是低下头,咬向长公主,长公主吃疼,一掌打在公子艰脸上,还欲在打,突然扑来一人将公子艰护在身下,那一掌便落在那人身上。 “母妃,母妃。” 来人正是聃氏,公子艰抱着她大哭。 “不哭,不哭。”聃氏自然不敢对长公主还手,她安慰公子艰自己流下泪来。 而这厢,长公主被宫人扶起,长公主也大哭,指着一群宫人,“你们帮我教训她。” 宫人那敢,纷纷跪在地。 “你们......” “公主。”子青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一番,“公主不可再这般闹下去,这里离大王寝殿颇近,若被大王知晓......” 长公主一愣,缓缓看向子青,子青严重的点点头。 长公主清咳了桑子,狠狠瞪了公子艰一眼,盛气凌人道,“我们走。” 一行人便扬长而去。 采微扶起聃氏及公子艰,“主子,咱们告诉大王去。” “别。”聃氏即刻拦住她。 “为何?”采微不服气,“明明是长公主慈事......” “别说了。”聃氏摇着头,“随姬如今掌管后宫,此事怕大王还未知晓便被随姬压了下来,再说了,本是小孩子胡闹,何必小题大作。” 采微还想争取,但见主子神色的为难,只有忍下。 “都是艰儿不好,艰儿不能保护母妃。”公子艰一边抽泣一边说来。 聃氏低下头,拿着丝帕拭着他的泪水,安慰着,“母妃没事,母妃不是好好的吗?” “艰儿要快快长大,等艰儿长大了,成了太子,就可以保护母妃了。” 聃氏吃了一惊,知道这样的话定是采微所教,瞪了采微一眼,“这样的话可不能在提了。” ......聃氏等人离开后,不远处的竹林里走出两人来,正是公子元与巴折。 巴折道,“都说随姬随和,未想长公主却如此刁蛮。” 公子元紧皱了眉头,“巴折,适才我们在仪元殿与聃氏见过面,我等路过这里,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好戏,为何在二人打作一团时,聃氏才出现?” 新宫主要殿名字与原来丹阳城的旧宫一样,没有改变。 巴折想了想,“或是聃氏有什么事耽搁了。” 公子元摇摇头,“聃氏说要回兰林殿照顾小公子,她比我们先离开,按理说她该先到此地。” “公子的意思是......” 公子元又笑了笑,别有意味道,“告诉丹姬,派巴女好好盯着这位聃美人。” 第288章:六年 长公主与公子艰的事被随姬得知后怒不可遏,看着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女儿,随姬真不知该如何教导,这些年她忙于后宫的确疏忽了,又有一帮宫人瞒着,却不知女儿这般怪张,但当下之急,不是责备她,而是要将此事压下去。 自家宫人断然不会说出,子青道,当时也没有外人撞见,如此便只有安抚好聃氏,随姬带着许多礼物去了兰林殿,将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之后长公主再被禁足,长公主更加不喜公子艰,聃氏等人来。 不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长公主倒与唐姬亲近起来,随姬忙碌,唐姬频频来看长公主,宫人们又岂能相拦?很多时候随姬明知唐姬对女儿有挑拨之嫌,可她无能为力,唐姬那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把柄过失,却又四处滋事,随姬甚是头疼,说起来也都是小事,无非编排编排谁,嚼嚼舌根,随姬也不好说与大王听,大王近年来专心于国事,对后宫可谓是不管不闻,偶尔会到她殿内走走,会去看看公子艰,其她姬妾宫中,他怕是路也寻不得吧,那怕是临幸了两位美人,却也置之脑后了。 两位美人常在她面前哭哭泣泣,也惹她心烦不己。 随姬常常叹气,但当大王握着她的手,无不感激道,“念云,辛苦你了,母后身子越发不好,你既要照顾她,又要打理后宫,寡人都记在心里......”她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其实她不要让他记得,说这样的话是如此见外,她记得大王曾向武后要权,让王后担起后宫之职,大王在她面前透露过,即不想王后累着,又要让王后融入他的生活之中,王后是这后宫的主人...... 她多想听大王也对她这么说,她一直努力着,她也感到大王与以前不一样了,王后被大王送走,她有多方猜测,却从不敢在他面前提及,她只知大王很伤心很伤心,有一夜,他拉着她的手,将脸埋入她掌心,她能感到掌心中,他的热泪。 他哭了一夜,她也陪他哭了一夜,他为了同一个女人,两次在她面前流泪,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王,能如此,该是多伤心呀。 次日,他便去了紫金山,不理朝政半年,还是葆申将他请了回来,之后,他仍是大楚的王,他与以前又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的是更加勤政。 想到这些,随姬又怎能拿后宫一些小事去烦他心呢。 * 迁都一事还未全部完成,与吴越相近的两个小国有些不听楚的话了,拒绝纳贡,还开始骚扰边界,楚将休整三年后,熊赀决定再次亲征,效仿武王之举,楚国能有如今的大片疆土全靠武王戎马一生拼来的,如今楚打通北方要道,欲放眼于中原,借这次机会彻底扫荡后院威胁。 熊赀亲征,国中之事由公子元处理,熊赀将鬻拳调至郢都,授与大阍之职,负责郢都安危,熊赀还将屈瑕的后人,屈重擢升为中大夫,参与郢都管理。 还在武王时期,屈瑕兵败自刎后,屈氏一族便沉沦了好几年,直到屈重出现,此人颇有才能,彭仲爽死后,熊赀更是求贤如渴,便将此人给予重用。 斗廉,斗班,斗丹,公子从随征。 在出征前,熊赀去了锦瑟殿,宫中诸事也需要交待,然,随姬己将他要说的话先说了。 “武后,公子艰的照顾,祭祀的举行,各宫室的安排,臣妾一定尽力做好,大王放心吧。” 熊赀甚是满意,“还有一事......” “大王但说无防。” 熊赀道,“赵升随寡人出征,照顾寡人饮居,几十年来,寡人习惯了他,王后的事便交与你了。” 随姬惊讶,这是她第一次从大王口中提到王后。 “臣妾......不明白。” 熊赀端起几上茶杯,呷了一口,“她在竹岛,你每月差人送些物资便是。” 简短的话,不再多言。 随姬从大王脸上也未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脑子里不由得想到前几日去兰林殿,听到公子艰与聃氏提到他的阿母,于是说道,“臣妾想去看看王后,若她的病有所好传,是否能接回王宫,公子艰还小......” “不必了。”熊赀打断她的话,随姬但见大王的目光落在案上的文书上,随意拿起一卷,“她不配当一个母亲。” 随姬听言当真惊鄂不己,这样的话,如此严厉,大王己然未将王后放在心里了? 随姬瞪大双眼,熊赀却问起宫中之事来,就如那人己是无关紧要了,难道王后真的与息地反楚有关? 随姬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片刻平复心情,一一作答,正事完毕,天色己晚,随姬询问是否要请昭氏或屈氏侍寝,毕竟二人年轻,而随姬己近三十了,虽姿色犹存,但又岂无自知之明。 熊赀却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起身,“你虽非寡人正妻,然,你所做的与正妻又有何区别,寡人将要出征,又岂能贪于美色,去拿些酒来,寡人好久未与你彻夜畅淡了。” 随姬听言,欢快的答应。 次日,熊赀去看望了公子艰,陪着他玩耍了大半日,公子艰缠着要随他一起出征,熊赀大笑,将他抱在膝上,“等艰儿九岁时,君父一定带你上战场。” “因为君父也是九岁时上的战场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如何得知?” “母妃告诉我的。” 熊赀看了一眼聃氏,聃氏回答,“楚人皆勇士,公子是大王嫡子,臣妾要让公子明白,便时常给公子讲些征战之事,公子也喜欢听,然,臣妾懂得不多,只能讲讲大王随先王征战的事。” 熊赀点点头。 “如此,艰儿八岁便要去。” 熊赀笑道,“我儿有志气。” “那君父教儿御,射,骑,剑?”公子艰扬起头。 熊赀被他模样逗乐,“我儿还小,还没有弓箭高呢。” 公子艰不悦的嘟起了嘴。 “公子虽小,却也可以启蒙了。” 这时,公子元走了过来,手里牵着一幼儿,正是公子元之子,公子贞,比长公主小了两岁,长得眉清目秀,二人朝熊赀及公子艰施礼,公子艰见过这位堂兄,他立即从君父身上跳了下来,欢喜的拉上公子贞的手,“贞哥哥与我一起玩。” 公子贞朝父亲看了看,又朝熊赀看去。 熊赀笑道,“去吧。” 公子贞一喜,规矩的再朝熊赀一礼,“贞儿定会照顾好阿弟。”言毕,牵起公子艰的手走了。 “贞儿甚好。”熊赀不由得赞道。 公子元笑了笑,“王兄也在三岁时,先王请来葆申为王兄授课。” “是呀。”熊赀点点头,“葆申严厉,寡人从小没少挨训斥。” 公子元笑道,“王兄聪慧,自是赞比罚的多,以臣弟看,公子艰聪明伶俐,只要好好教导,他日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听到这句话,熊赀愣了愣,当初艰儿还未出生时,他就有了一个想法,若是公子,立他为太子,桃夭定会开心,可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想到儿子那双眼睛像极了她,他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是寄了希望的,只是他有些担心,有些害怕,他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君王,这也是他没有立他为太子的原因。 “如今,葆申年事己高,怕是难以出山,若王兄不嫌弃,臣弟可推荐一人,他是贞儿的先生,学问不在葆申之下,臣弟觉得两个孩子在一起学习,倒是一件乐事。” 熊赀回过神,呵呵笑了起来,“寡人早听闻你为贞儿寻了一位名师,今日见贞儿懂事乖巧,必是名师教导有方,也罢,让他们在一起甚好,就如你我二人幼时一样。” “是。”公子元笑道,“明日,臣弟便将先生带来拜见王兄。” 熊赀点点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玩耍在一起的孩子,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心里颇是欣慰。 却未注意聃氏朝公子元投去一眼,正遇公子元看来,她又赶紧低下了头。 那位先生叫伯邑,乃中原洛邑贵族,因周天子示微,其家族衰败,流落于楚,遇公子元,请来做了先生。 伯邑对中原诸事,皆熟悉,与熊赀一番长谈,熊赀一心要问鼎中原,觉得此人尚可,便封他做了少师,教授公子艰周礼及中原各事。 此事安排妥当,熊赀便帅兵南下了。 桃夭得到消息,是一月之后,当玉瓒兴奋的告诉她,楚王为公子请了一位老师时,桃夭嘴角微微勾了勾。 “大王疼爱公子,公子幼小,便请来先生,大王是看重公子。” 桃夭听言又有愁色涌上心头,艰儿才三岁,他能习惯那严厉的教导吗? “公主是在担心大王出征吗?”玉瓒又小心问来。 桃夭继续着手里的活儿,“南方不平,楚无法北上,虽然邓国灭了,北上之路无阻,却也不能冒然前进。” 玉瓒哦了一声,也没怎么听明白,不过主子不在避谈大王,这岂非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每月小丰一来,玉瓒第一件事便是问楚王,然后才问公子艰。 得知楚王伐舒胜利,伐钟离国胜利,伐樊胜利,还灭了几个部落,楚军纵深于南部,各国各部皆承服。 特别在伐樊时,当真惊险连连。 樊本是诚服于楚的,但几个部落首领坐大,便不服樊君领导,联合做乱,樊君派使者求助于楚,熊赀亲征,以公子从为先锋,那樊地地势险峻,樊人隐藏于山林,不好寻得,公子从果断令军卒弃车步行,谁知进入茂林被围。 “之后呢?”玉瓒听小丰说得绘声绘色,不由得紧张不己。 小丰故意买关子,嘿嘿两声,“你猜如何?” 玉瓒道,“公子从又被擒了?” 小丰摇头晃脑。 “快说,都急死人了。” 小丰道,“原来这是公子从之策,让敌人误以为公子从被围,从而引出樊人,将做乱樊人一举歼灭。” “你是说公子从胜了?” “胜,大胜。” “公子从还有这等本事?”玉瓒瘪瘪嘴。 小丰自豪的比着大指拇,“自然,当年公子从伐百越有丛林做战的经验,你想呀,深林丛林,有野兽,有障气,樊人以为就此将楚军困死,未知公子早有准备呢,与斗氏嫡女一起歼灭了樊军。” 玉瓒惊讶,“斗氏嫡女?鹿鸢?” 小丰道,“正是,原是那贵女游历到了樊国,遇楚伐樊,二人并肩做战,之后大王奖励贵女,赐贵女封邑,除了王后,这可是大楚唯一一个得封邑的女子。” 玉瓒啧啧两声,“未想,贵女如此厉害。” 小丰点点头,又摇摇头,“厉害是厉害,贵女身份高贵,还未嫁去出呢。” 二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八卦起来。 至此熊赀平定樊国,又是三年之后了,楚国真正稳定了南方。 第289章:出使 外面四处战乱,各国风云变幻,郑国内乱,公子争权,郑侯逃离,齐国经管仲数年变法,己成中原霸,宋乱,齐以霸主之态,欲帅陈,蔡,曹等诸国伐宋......熊赀得到消息时,楚南伐完毕,几位重要朝臣正在谈论中原局势,楚又该以何种姿态进入中原?而中原诸国又会有何反应?正在这时,又有消息传来,陈国太子御寇病殁。 众臣无不讽刺嘲笑,“郑国内乱,宋国内乱,如今陈国怕也要内乱了。” 中原诸国内乱皆为争权夺力,陈国由蔡姬把持一半朝政,太子御寇并非蔡姬之子,他的死是迟早之事。 屈重道,“陈国公子款还在大楚为质,该如何?” 公子元道,“陈国必定立公子款为太子,此人不可放归陈。” 众臣皆点头。 公子从却突然说来,“太子御寇不就是王后的堂兄吗?” 一言令众人顿时噤了声。 众人纷纷清咳起来,示意公子从怎突然提到了王后。 公子从故作糊涂,四下环顾,“我说错了?他不是王后堂兄?可王后是陈国人。” 众人翻翻白眼,又悄悄的看向熊赀。 王后之事,蹊跷而神秘,众臣各有心思,公子从也有所怀疑,但对桃夭的情意,让他不能对她弃之不顾。王后走了那阵,他时常找熊赀询问,惹怒了熊赀被罚去了边界三年,他也并非愚人,若桃夭真的与息地做乱有关,他也是即怒又恨又伤心,可这么多年了,桃夭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曾悄悄去竹岛,奈耐竹岛周围有熊赀派兵把守,他进不得,后来随王兄出征三年,却也没有时间了。 这番征战归来,谈到陈国,又让他将此事提及。 同时关心此事的还有公子元,他也抬起头看向熊赀。 熊赀神色无异,“不错,王后是陈国公主,太子是他的堂兄,所以,太子病殁,我楚国怎能不前去悼念呢?” 众人听言一惊。 公子元道,“大王的意思......” 熊赀道,“诸位不是正愁于大楚以何借口进入中原诸国的视线吗?太子是诸君,不管他在陈国的地位如何不济,太子殁,必有中原他国派使前往,陈依附于齐,齐国这点面子是要给的,若齐往,他国又岂能没有一点表示呢。” 屈重听言点点头,“如此,我大楚也可以在诸国面前露露脸了。” “正是。” 众臣听言,一片赞同。 熊赀想到十年前,先王派他去陈国,他隐瞒身份,秘密前往是不想引来中原诸国忌惮于楚,如今,楚国势力大大强于十年前,楚也该于捅破这层纱帐了。 便是要让中原诸国明白,楚要真正问政于中原。 “大王要派人出使陈国?” 熊赀点点头。 “大王派何人前往?” 熊赀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公子从先于公子元出例,“臣弟愿往。” 出使陈国之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 楚后宫。 己经六岁的公子艰与公子贞上完课,正朝大殿而去,许久没见君父了,公子艰甚是想念,君父一回来,便与众臣商量要事,连见他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与之同时,赶往大殿的还有长公主,如今的长公主己是十二岁的亭亭少女了。 “等等。” 公子贞拦住了公子艰,朝他呶呶嘴。 公子艰望去,但见不远处急急走来的长公主。 这几年,有了公子贞的陪伴,公子艰不再害怕她,并且,二人对她是多番明里暗里的捉弄。 长公主也不是善主,二人多次打架,因熊赀征战在外,随姬又刻意隐瞒,宫人们更是不敢乱说,都道二位主子还是小孩性子,那爱嚼舌根的唐姬有意挑唆却连熊赀的面也见不到。 二人不和,竟被瞒了过去。 随着公子艰的长大,力气也增大,再加上一个公子贞,长公主自是斗不赢,便将气撒到聃氏身上,仗着随姬掌管后宫,众宫人对她又是奉承得多,便让宫人对聃氏使绊子,偏有聃氏性子弱,不敢张扬,若长公主做得过份了,聃氏只道是公子艰惹恼了长公主,又有随姬来道歉,只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原本以为聃氏傍上了公子艰,可以扬眉吐气,可惜了,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大王迟迟不立公子艰为太子,而大王又无别的公子,却让后宫那些女人费解。 然而大王正是春秋鼎盛之际,谁也不敢提出太子一事。 再说公子艰,受公子贞影响,性子当真是变化极大。 “你若是太子了,便没人敢欺负你与你的母妃。” 你若是太子,便会怎么怎么样......这样的话常在他耳边萦绕,包括采微也如是说。 别看公子贞也就八岁而己,外表乖巧懂之礼,真实情况又另当别论了,受其父公子元的教导,小小年纪却懂得一些手段,公子艰与这样的堂兄在一起,又能好到那里。 没有生母在身边,父亲整日忙于政事,忙于征战,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心性己完全操控在他人之手。 公子艰一见长公主便来气,公子贞拉住他,“她定是去大殿,缠你君父去了。” 公子艰哼了一声。 “她的母亲与你的母妃争宠,她自然也要与你争大王宠爱。” 公子艰狠狠呸了一声,“上次就该在她殿里多放几只虫蛇,吓死她。” 公子贞道,“对付她只是小事一桩,若你的母妃掌控后宫,便是随姬也要来巴结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公子艰听言叹道,“我母妃性子太弱,不知争取。” “你若成了太子,你的母妃便是这后宫之主,只是......”公子贞顿了顿,“若大王还不立你,怕后宫又有那个女人再生下公子,你的地位可危险了,我瞧着那随姬很有机会,大王每次回来,都去她的寝殿,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有我阿父支持你。” 正说着,长公主己经走近。 公子贞又道,“看我的。” 公子艰还未问出口他如何做,公子贞己迎着长公主走去,只听,“长公主怎会在此?适才我见随姬扭伤了脚,好似有些严重,被宫人们抬回了锦瑟殿。” “什么?我母亲伤了脚?”长公主惊问。 公子贞点点头,“我下课时所见。” 长公主眉头一挑,将他打量一番,“你莫骗我?” 公子贞一本正经,“不信,你自己回去瞧瞧。”言毕,从她身边错过。 “公主?”宫人子青问来,“公主还去大殿吗?” “不。”长公主转过身,想了想,“这倒是个好注意,我先回锦瑟殿,你去大殿告诉大王说我阿母扭伤了脚。” 子青一惊,“若公子贞骗了公主呢?” 长公主笑道,“他当然是骗我,无非不想我见君父,哼,我便让他得逞,待君父见了我母妃,我在君父面前哭诉,是公子艰匡的我,君父定会给他颜色。” “喏。”子青笑着领命。 长公主又往回走,公子贞悄悄跑到公子艰面前,笑道,“我们折回学堂。” “啊?”公子艰惊讶,“不去大殿了?” 公子贞道,“那子青定是去见大王了,大王听了信赶到锦瑟殿,见随姬好好的,定会觉得奇怪,长公主必然会在大王面前说是我骗她,大王会拿你我问话,即时,我等邀先生一起见大王,一口咬定,我等从未见过长公主,一直在学堂与先生讨论学问,有先生做证,你说大王会信谁?” 公子艰想了想,“先生会为我们做证吗?” 公子贞笑道,“先生可是我阿父请来的,他一家人的性命皆在我阿父手里,先生不敢违背我阿父,自然也不会违背我的命令。” 公子艰听言大喜,握着公子贞的手,“有兄处处为我作想,是阿弟之福。” 公子贞嘿嘿一笑。 果然,熊赀下朝之后,便朝锦瑟殿而去,听到长公主的哭叙,随姬却也不知情,之后,与公子贞所测无异,熊赀唤来公子艰,公子贞,与先生伯邑,得知了“真相”,将长公主一阵责备,却有公子艰在一旁求情,“阿姐想让君父第一时间来看自己的母妃,是对母妃的一片孝道,望君父不要责备阿姐。” 长公主有气有怒还要争执,被随姬瞪了一眼,让她认错,长公主也固执,拒绝认错,惹来熊赀不悦,当即罚其禁足。 熊赀知女儿有些娇惯,却也不知竟到说谎的地步,随姬请罪,熊赀扶起她,叹气道,“怨寡人,寡人忙于政事,疏于管教。”无意间却也指责了随姬。 “妾定当好好教导。” 熊赀点点头,朝公子艰看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为父去看看你的母妃吧。” 公子艰脸上一喜。 待熊赀等人走后,子青跪移到随姬面前,发誓适才所言句句属实,绿衣也在一旁为长公主说话。 随姬眉头紧皱,“不管怎么说,终是婷儿平时太嚣张。” 绿衣道,“今日所见,那公子艰却有如此心机?我怕他会对主子不利。” 随姬指斥道,“胡言,他还是个孩子。” “主子,这帝王之家可不管什么孩子不孩子。” “更是荒唐,婷儿是女儿家,与他并不威胁。” “奴婢是说主子,公子艰此举,无非是为了聃氏,聃氏不与主子争,但公子艰要争呀。” 随姬听言心下一惊。 第290章:出使(2) 熊赀看望聃氏一为她对公子艰的教导很好,因为此番回来,不止一人在他面前称赞公子艰,若那些人有意奉承,适才他的表现让他满意。 二为了公子艰将来的地位,他也需要让众人看到他对聃氏的照拂。 聃氏虽有些惶恐,还不至于手忙脚乱,对于熊赀的出现,紧张了片刻,便也能静下来,熊赀知道聃氏性子弱,但并不愚昧,二人相处却也自然,再者公子艰在,看着他对母妃的孝顺,熊赀心里高兴。 三人一起用了膳,熊赀也考了他一些学问,公子艰回答得甚妙,熊赀不住的点头称道,得到君父的夸奖,公子艰很高兴,不过在得知君父又要离开,顿时难过起来,“君父这次又要出征多久?” 熊赀笑道,“不是出征,是巡视各县邑,看看寡人的百姓如何。” “君父如此亲力亲为,儿臣作为君父的孩子感到高兴,那些百姓做为君父的臣民也会高兴。” 熊赀笑道,“为何如此说?” “先生说,将百姓装在心中的必定是明君。” 熊赀听言哈哈大笑。 不错,伯邑教了他学问,但公子贞却告诉他,那些学问只是应付讨好君父的,真正的学问是如何当上太子,如何当上楚国大王。 熊赀高兴的离开兰林殿,聃氏令宫人带公子艰去休息,见他离去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便拿起工具开始打理院内种的花草。 采微走过去,“主子,大王是真的喜欢公子呢。” 聃氏道,“自己的儿子岂能不喜呢?” “奴婢适才听闻大王责备了长公主,似与公子有关......”采微还要说什么,被聃氏一个眼神制止了,但见一个宫女走了过来。 “美人,衣衫制好了。” 聃氏放下手里的活,抚摸了宫女手上捧的新衣,“巴女的手艺乃楚宫第一,怪不得当初邓姬要将你留在身边。” 巴女听言,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眸,“奴婢幸运,蒙各位主子看中。” 聃氏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让采微收下新衣,又继续手里的活儿。 * 再说公子从高兴得手舞足蹈下了朝便跑到斗府,自在樊国救了鹿鸢 以来,斗夫人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请他进大厅,好茶招待着,但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却也明白他来此是为了谁? 斗夫人暗自摇摇头。 “听闻小公子己经五岁了。” 公子从愣了片刻,神色有些尴尬,“是。” “小公子可好?” “谢夫人关心,甚好。” 斗夫人哦了一声,“如夫人近年可好?” 公子从规矩回答,“甚好。” 斗夫人点点头,“想必如夫人对小公子甚是喜欢吧。” 斗夫人这话有些酸酸的,当年公子从休妻,不就是因为鹿鸢未能生孩子吗。 公子从脸色一红,知道自己对不起斗府,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坐在一旁拘束得很。 这样的公子从斗夫人从未见过,若是以前,他必跳起来理论了,天王老子也不怕,此番见他自责,又心有不忍,总归鹿鸢生不出孩子也是实事。 “阿母。”这时,鹿鸢走了出来,看到公子从,“你来了。”她淡淡一句,对公子从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有那么明显的排斥了。想必这几年来游历,自己也想开了许多。 既然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仇人吧,何况在樊国,他那般拼死相救。 鹿鸢大列列的坐在几旁,无所事事的玩着手指,虽然性子“野”,仍有小女儿姿态。 公子从一见她,立即站了起来,满脸笑容。 斗夫人见此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在呆在这里,两个孩子纠缠了十余年,真是冤孽,而鹿鸢年数大了,谁还肯要,她也是操碎了心。 斗夫人前脚一离,公子从立即坐到鹿鸢面前,“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鹿鸢无所谓继续玩着手指,“何事?” “我要出使陈国了。” “嗯?”鹿鸢抬头,“陈国?” 公子从将事情来脉说了一通。 “你只会打仗,出使之事也会?莫到时搞杂了,让中原诸国看我大楚笑话。” “所以,我想让你随我一起。” “什么?”鹿鸢惊讶,“我为何要跟你一起?” 公子从红了红脸,“以前从没有机会与你一道出游玩过......我的意思是,陈国我不熟,那些中原规矩,我也不知,你周游历国比我懂得多,你当随我,若我做错了什么,可时常提点,如此,也避免我闹笑话。” 他的借口找到颇有理。 “当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知道的,我不再勉强你做任何不愿做的事。” 这一点公子从改得不错,懂得遵重他人了。 鹿鸢听言,突然嘿嘿一笑,公子从见她笑,也跟着笑,鹿鸢笑声又止,“不去。”言毕,转身离去,独留公子从呆坐在原地。 “没良心的女人,忘了我怎么救你的?”公子从嘀咕着好半晌才起身失望的离开了斗府。 时间倒退半年前,熊赀令公子从为伐樊先锋,樊城大门紧闭,不战,楚军是千里而来,又四处征战了两年,将士疲惫,樊军欲拖跨楚军士气,公子从攻而不得,与熊赀在帐内秘谈了许久,公子从说了他的计策,引来熊赀赞许的目光。 次日,公子从秘密帅楚军两万弃车步行,欲绕丛山至樊城背部袭击。 当队伍还未进入丛林,公子从查看地势之际,有探子来报,抓到几位细作,公子从令人将细作带来,让他大惊失色,那细作不是别人,正是鹿鸢。 “鹿鸢。”公子从立即上前,握住她的双肩,“是你,是你......”他连呼几声,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鹿鸢不烦烦了。“放手,放手。” 公子从这才恍过神,给鹿鸢等几人放了绑。 “他们是......” 鹿鸢没好气的道,“我的朋友。” “哦。” “你为何来此?” 鹿鸢皱起了眉头,“你是否要经丛林绕道于樊城后侧。” “正是,你怎么知道?” 鹿鸢道,“不仅我知,樊人也知你的动作。” 公子从一惊,“不可能,我是秘密而行。” 鹿鸢懒得与他多话,只道,“不得入林,樊人有伏。” “哦。”公子从眉头一挑。 “我刚从樊城而来,亲耳听樊将说及。” 公子从又挑挑眉,“你亲耳听见?你怎可能听见?” “我......”鹿鸢那能告诉他,自从知道他随大王出征,其实,这两年来,她一直暗暗相随,后来,楚军伐樊,公子从攻城不下,她才与几个侠士友人冒险入城探听消息,公子从欲进入丛林,樊人早己得到消息了。 “我游历于此,无意听见的。” “哦。”公子从似不以为然。 “怎么,你不相。” 公子从不说话,只将她看住。 鹿鸢怒了,“傻子,你又想被擒?” “鹿鸢,你是关心我吗?” 正在这时,副将来报,一切准备妥当,只等令下。 公子从放开鹿鸢,对副将说,“按原计划施行。” 鹿鸢拉住公子从,“你当真要进丛林?” 公子从点点头,“放心吧......”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鹿鸢将他一推。 “你去那里?”公子从一惊。 “我才不要与你死在一起。”鹿鸢与众侠士很快消失不见,公子从追之不及,他急得不行,一边是早己定好的计划,一边是突然出现,不明事理的鹿鸢,他又不能弃下两万楚军不顾,只得令副将带人将鹿鸢追回来,他则与众楚军进了丛林。 鹿鸢以为公子从求功心切,不听她之言,令一侠士赶去熊赀大帐说明情况,求援军,她自己带着其余人,潜入樊军营帐,欲袭击樊将。 然而副将追上鹿鸢,“公子令贵女速回。” 鹿鸢未理。 副将急道,“公子是故意进入丛林,引得樊人出战。” 鹿鸢啊了一声,不敢相信。 副将继续道,“樊人闭门不出,楚军粮草告急,不可再与樊周旋,公子之计,可从樊城北门而入,然攻北门有一片丛林,公子帅军秘进丛林,其实这消息还是公子透露给樊人,樊人必会在丛林设陷,公子善丛林之战,公子佯败,以身诱敌,引樊人北门之兵出城,公子再突击制敌。” 鹿鸢听言瞪大着双眼,“果真如此?” “正是如此,贵女快些回大帐,别让公子担心。” 鹿鸢却陷入深思,未想这人还真有点头脑。 “不,我更要去樊营。” 副将大惊,“贵女?” 鹿鸢道,“当年公子伐百越,误入百越营帐,最后与大王里应外合,大败百越。” “确有此事。” “如此,我当效防公子当年之举,突袭樊营。” “可贵女仅区区数人?” “就因人数少才不会被发现,当年公子可是只身一人烧了敌军粮草。” “这......”副将犹豫。鹿鸢又道,“你速回公子处,协助公子,让他不要担心,我知该怎么做?” 言毕,鹿鸢扬鞭而去。 公子从得到消息,又急又气,将副将大骂一通,“你就不能将她绑回来。” 副将喏喏,“臣不敢。” 公子从却也无法,他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握住,鹿鸢你要是不给本公子安全回来,本公子便是追到黄泉也不罢休。 他猛的松开双手,“走。”帅着楚军朝丛林深处而去。 公子从受樊军埋伏,死了一部分人,其余被围困在丛林五日,障气,虫害,野兽无不是楚军敌人,当樊人以为楚军必死无凝时,北门樊将出城,于丛林追找楚军尸体,以为大功,突遇楚军从林中攻出,杀得樊军措手不及。 怎么可能? 他们还活着? 原来,对付障气,公子从早有经验,寻得一种草药,只要含在嘴里,便不会受其毒,佩带身上,也可防虫蚁撕咬,同时,公子从令楚将携带十日干粮,一大壶楚酒,用于防止林山嘲湿,只要北门突破,樊城便可拿下。 这般公子从捉拿镇守北门的樊军将军,同时,北门樊营起火,一片大乱。 公子从见樊营起火,担心鹿鸢,帅先冲锋在前,出了丛林,直朝北门而去,只见城楼上,那道熟悉的身影,与敌军战杀在一起,又惊又慌。 “鹿鸢”他大喊一声,她又那能听得见。 公子从即令楚军攻北门,北门之将几乎出动被歼于丛林,留守的少数人,那能守得住,极快被楚军攻破,公子从疾风般的冲上城楼,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可左找右找,怎不见她的身影。 “鹿鸢”,他边杀敌边喊。 “我在这里。” 终于得到她的应答,转身看去,不远处,持着双剑,身上,脸上全是血迹的不正是她吗? 顿时,公子从只觉鼻子一酸,便要落下泪来,他飞快朝她奔去。突然又瞪大了双眼,在她身后有一樊兵提刀砍来。 那一刻,他只觉天地失色,容不得他多想,“趴下。” 两人认识十多年,打打闹闹十多年,早己有了默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鹿鸢一惊一扑,但见公子从持剑一飞,在她身后偷袭的樊人应声而倒。 好险。 公子从冲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北门破,熊赀令斗廉从正面猛攻樊城,樊城两边受敌,溃不成军,楚军自是长驱直入...... 原本以为二人有了这般共扑生死的经历,关系会突飞猛进,然而除了鹿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外,并没有公子从所想像什么以身相许报恩之类的情况。 公子从也不敢多提,至少她不在排斥他也是值了。 公子从回到府邸,府里冷冷清清,早在数年前,如夫人回了封地,公子从也将景氏,白氏二人“赶”去了封地,说是侍奉母亲,如夫人自然舍不得孙儿,也要她们一同前往,二妾无奈,又因公子从要出征,留下也是见不到面,只得随往。 “公子,夫人同意了吗?”阿甲见主子回来,立即迎了上去,又见主子神色,便知此事未成,“夫人不同意,公子还去吗?” “当然去,这是正事。” 阿甲嘿嘿一笑,明明是公子趁公事谋”私利”呢,阿甲还想说什么,但见主子无精打彩的进了夫人曾经的房间。 阿甲叹气一声,未想自家主子是一个痴情种,原本以为只是主子未得到夫人不甘心不服气,可是主子与夫人和离也有七,八年了吧,主子一心求和,什么厚脸皮的事都做过,啧啧,己经不是不甘心能说得通了,主子是为夫人魔障了,逃不出夫人的掌心了,说不准是夫人故意要打击主子呢。 两日后,公子从出使陈国,城门口停有数人数骑,阿甲使劲揉了揉眼,为首的正是夫人,在她两则是几位侠士,于是大喊道,“不得了呀,公子,夫人身边的侠士长得一个比一个俊美......”#####作者也很着急,这男女主真是的......所以多发一章,让他们快些见面。 第291章:离岛 竹岛是世外桃源,不知不觉中,桃夭己在这里生活六年了。 玉瓒气喘吁吁的抱着一罐兰陵酒跑回竹屋,只见叶姑在地里整理野菜。 “公主呢?” 叶姑回答道,“后山去了。”见玉瓒着急的模样,“出了何事?” 今日是小丰送物资来的日子,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叶姑赶紧放下竹筐。 玉瓒道,“陈国太子殁了。” 叶姑皱着眉,陈国太子殁了与主子有关吗?主子早与陈国没了关系,难道是主子那位唯一还挂念的堂兄。 叶姑一惊,玉瓒放下酒罐便朝后山跑去。 一身布衣,作农妇打扮的桃夭正在砍伐竹子,一只碗口粗的竹子呼啦啦倒了下来,桃夭拭了拭汗,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准备过会儿再将竹叶除去,她扬着头看着江面,白茫茫的一片,入秋了,江面的雾更深了,是时侯了...... 忽然见着玉瓒与叶姑上山的身影,她赶紧起身,将大竹拖入丛林中,用树叶遮盖起来。 刚忙完,玉瓒的声音传来了。 “公主,不好了。” 桃夭心中一紧,“怎么了?”她也明白今日是小丰进岛的日子,难道是宫中有事? 桃夭立即迎了上去,扶上玉瓒的双手,但见玉瓒眼眶还有泪水,“公主,太子他......太子殁了。” 什么? 桃夭一个踉跄,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大王派公子从出使陈国,昨日出发了。” 桃夭一愣,“陈国?” 玉瓒点着头。 “太子?陈国太子御寇?” 玉瓒再点点头,桃夭顿时深吸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了,艰儿并非太子......御寇,原来是御寇殁了。 什么,御寇哥哥殁了?虽然不是艰儿,桃夭依旧跌坐在地上。 “公主?” “主子?” 玉瓒与叶姑忙将桃夭扶起,玉瓒哭道,“公主要节哀。” 桃夭闭了闭双眼,只觉全身软弱无力,她没有像玉瓒那样哭泣,甚至连一滴泪水也没有,虚弱道,“你们先扶我回屋。” 玉瓒嗯了一声,抹了一把泪,与叶姑扶着主子,三人一高一低的下山而去。 回到竹屋 ,桃夭吩咐二人,她要睡一会儿,谁也不能打扰,提着一坛楚酒便关上内室的门。 一直到黄昏桃夭也没有出屋,玉瓒急了,敲着房门,没有回应,玉瓒欲破门而入,被叶姑阻止,“主子估计醉子,让她睡吧。” 玉瓒吸吸鼻子,与叶姑并排坐在团席上。 天空月儿升起,清辉洒下,四周传来虫蛙的声音,让人添上几分惆怅,玉瓒双臂抱膝,将头埋入膝盖上,双肩一抽一抽。 叶姑靠进她,将她搂了搂。 玉瓒抬起头,眼角挂着泪珠儿。 “我知道公主难过,除了庄公,公子完,曹老夫人,太子御寇是陈宫唯一对公主好的人。” 玉瓒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叙说着当年陈宫之事,御寇与公主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御寇受蔡姬母女欺负时的隐忍与无助,御寇之母卫姬的悲惨命运...... “为什么好人总是这么命苦呢?” 叶姑叹着气,在宫廷权利的争斗下,何为好人,坏人?蔡姬以千般手段对付卫姬母子,难道当年卫姬就没有对蔡姬下过狠手吗? 谁对谁错,皆是权利之错,一个贪,一个利,在这样的一个环境,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二人头靠着头,在外间守了一夜,皆以为主子会伤心几日,谁知,次日,桃夭出现在二人面前,依旧是以往的神色。 “公主?”玉瓒有些摸不准主子所思。 桃夭苦涩的笑了笑,“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御寇之事伤心是难免的,或许这对他来说并非一件坏事,至少他不会再怨,再恨了。” 玉瓒懵懂的点点头,然而,叶姑听了这话,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接下来几日,生活依旧,桃夭每日仍去后山砍竹子,空闲时便坐在窗台上,提着酒看江上日出日落。 玉瓒见主子没事,心也放了下来,叶姑却不一样,整日提心吊胆,将主子看得极紧,主子越是无所谓的态度,她越觉可凝。 果真,仲秋之夜,主子拿来楚酒,要与二人同饮,还唤来两位做杂活的妇人,做了许多美味菜肴,大家都很开心。 困在这里六年,由不习惯到习惯,管他外面是个什情况,这里山清水秀,不愁吃穿,不用战战兢兢,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有时候一但想开了,再清苦的日子也是一种乐趣。 玉瓒与两位妇人对月当歌,嘻笑玩闹,叶姑有些小心翼翼,但见月光下主子温柔的笑容,莫是自己想多了,然而,见玉瓒与妇人们纷纷倒下,叶姑也觉一阵头晕,心中猛的一跳。 “主子......” 桃夭来到她面前,笑道,“姑姑,什么都瞒不过你。” “主子,你要做甚?”叶姑大惊。 桃夭却跪在她面前,“对不起了......” 叶姑只见她微动的唇角,想听清她说什么,终是无力的倒在了几案上。 桃夭久久的跪在几人面前,将玉瓒与叶姑好一阵打量,最后,将几人扶起了竹屋,安好在榻上,并为她们盖好了被子。 桃夭又从腰上取下香包,放在玉瓒身边。 再看她一眼,依依不舍。 桃夭来到院子里,将前几日编做的竹鸟,付诸于烛火之中。 一只一只,是她的心血,她的自责,她一生的悲哀。 忽然,江面上飘来一阵歌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窃纠兮劳心悄兮......” 明月皎洁从东方升起,心中的美人那么美丽,最难忘她那文静幽娴,想着她让我忧伤不己。 这是一位男子思念他心爱的女子,想着想着便忧伤起来。 歌声带着几分惆怅,几分无奈,火光映在桃夭的脸上,她己是泪流满面...... 歌声渐渐远去,带着不可得的失落,桃夭缓缓起身,也走向她的命运。 她从山上取出隐藏的一只竹伐,这是数月的成果。 江面上起了大雾,白茫一片,如此可以避开岛边的守卫。 她再一次看了看竹屋,嘴角又勾起一丝笑容。 竹伐入水,她毫不犹豫的跳了上去。 顺水而下,她不知会到那里,但至少会离开了这个囚笼。 第292章:入陈 清晨,岛上的鸟儿们叽叽喳喳,飞到竹屋窗前徘徊。 往日桃夭都会喂它们食物,养成了它们的习惯。 叶姑先醒来,只觉头疼得难受,她撑起身子,见身边躺着玉瓒,突然想到什么,猛的掀被而起。 “主子?” “王后?” 她四下寻找。 玉瓒被惊醒,揉着眼起身,“姑姑怎么了?” 但见叶姑惊慌的眼神,“主子不见了。” 什么? 玉瓒彻底醒来,来不及穿上鞋,便冲出了屋子。 二人每间屋都推开查看,前院后院,后山都寻了个遍,仍没有主子的影子。 二人累倒在地上。 玉瓒无助哭泣,叶姑突然见她腰带上挂着的香包,那不是主子身上常带的吗? 她猛的将香包扯下,迫不急待的打开。 里面除了那只破旧,又被修补好的竹鸟外,还有一封简短的帛书。 二人急忙展开帛书。 玉瓒,姑姑,我走了。 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我亲自去办,或许我不能回来了,你们不要伤心,我做错了许多事,自当负责。 我的逃离,若大王要责罚,你们可将竹鸟呈于大王,看在此物份上,他必不会追究,之后,你们可离开楚国,或去齐国寻公子完,或隐姓埋名,平安度过一生吧。 玉瓒,你陪我多年,生死以共,可我注定要辜负你这番姐妹情。 姑姑,桃夭承你的照顾,很是感激,玉瓒单纯,我便将她交给你,桃夭无以回报,只求来生。 若你们有机会见着艰儿,不要告诉他我的一切。 另,此信观之,焚之,就此别过,勿念。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公主去那里了?为什么不能回来?”玉瓒看了又看。 叶姑失神的呆坐在一侧,一言不发。 “姑姑?”玉瓒其实也看懂了,只是她不敢相信。 叶姑好半天才回过神,“主子她......去陈国了。” * 竹岛上升起大片浓烟,守卫在江面的护卫见了,心下有凝,都知道那岛上居住着何人,不敢怠慢,立即登岛查看。 “王后有疾,速去告之大王。” 护卫一惊,王后在岛上休养数年,从未出现什么异状,他们也听到一些传言,明为保护王后,实为看守王后,但主子之事,岂是他们能评论。 护卫不敢耽搁立即奔向楚宫。 然而,等来的并非熊赀,而是公子元带着一位医者。 叶姑见了十分诧异,“公子?是大王不愿来吗?” 公子元摇摇头,顾不得打量这所小院,熊赀关了桃夭六年的小院,他也曾派人前来,奈何此岛出入只有一条江水,皆有人把守,他终是未能。 适才听到护卫来报,他吓了一跳,没有熊赀之令谁也不能登岛,包括他,但此番情况特殊,熊赀不在宫中,他觉得是一个机会。 带着丝兴奋又忐忑的心情,立马叫上医者赶来了。 “大王出巡在外,不在宫中......王后怎么了?” 叶姑却是挡在门前,不敢让他靠近。 公子元又是一阵诧异。 叶姑神色古怪,主子让她将帛书毁了,其目的是不想让他人知道,主子这是要悄然的去报仇,报了必死之心,可她岂能弃主子性命不顾呢,她原本要告诉大王,不管大王事后如何责罚,终是要救回主子,为何大王偏偏这个时侯出巡呢? 该怎么办? 叶姑微微出神,而此时公子元眉头紧皱,猜到事情必不简单。 “让开。”他目光一厉,抬脚便迈进房门。 床榻上那有人,只有玉瓒跪在一侧。 他一惊,嗖的转过身来。 叶姑咚的跪在他面前,终是说来,“公子,王后她......不见了。” * 听了叶姑的叙说,公子元惊鄂不己。 叶姑却也只说王后知道陈国太子病殁的消息,悲痛万分,言语之间曾透露要去为太子奔丧,“王后不得离岛,这是大王所定,如今王后善离,奴怕大王责怪,不敢隐瞒,然,大王不在宫中,公子与王后乃旧识,只求公子尽快寻回王后,保王后平安,奴在这里叩谢公子,愿做牛做马报达公子。”言毕,磕头不止,玉瓒也跟着一阵猛磕。 公子元赶紧扶起二人,“王后身份何其尊贵,我与王后又是旧识,于公于私,我会尽力寻回王后。” 叶姑与玉瓒起身,期盼的看着公子元。 公子元立即吩咐巴折,“速派人手沿陈国路线寻找,切记不可申张。” “喏。”巴折退下。 叶姑与玉瓒感激不己。 公子元又对她们说来,“王后善离,不可外传。” “奴婢知道。” “你二人先暂住在此处。” “喏。” ...... 公子元出了竹屋,走向码头,巴折在他身边,“公子,那老奴未说实话。” 公子元点点头,“我知道,桃夭离开并非为了陈国太子那么简单。” “属下要如何做?” 公子元想了想,“此事瞒不住,我即刻写信给熊赀,但暂缓两日送出,而你。”公子元看向巴折,“想法子在熊赀找到她之前,将她带回。” “属下明白。” * “姑姑,为何不说实情,公主是报仇而去?这样,他们寻找公主更会用心些。” 叶姑摇摇头,“报仇?报何仇?公子问起,我等如何回答?此事曲曲折折甚为复杂,我等也不知公子元之心,是敌是友,岂能实言?不管实言,虚言,王后失踪,公子乃监国大臣都会尽心去寻找,而大王那边也是瞒不住的,只望他们能来得及......” 二人虽然违背了主子的意愿,却也不后悔,有什么比主子性命更重要呢? 再说桃夭乘竹伐顺江而下,漂流了一夜,终是靠了岸,她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走了两个时辰才遇到一个上山伐木的农人,问了才知道,这里还是楚境,往南是新都郢,往北是息,通往陈国之路。 桃夭吃了些干粮,休息片刻,继续上路了,她没有向北,而是朝南而去。 天色渐冷,四周一片萧瑟,她独自一人何时走过这么远的路?直到天黑她才到郢都郊外。 站在一处高坡上,借着月光看着那如雄狮一般傲然而立的城楼,城上楚旗猎猎飘扬,守城将士更是个个威风凛凛,桃夭的心情复杂万分。 数年前,熊赀带她来此,告诉她,他会将郢都打造成诸国最大的城池,坚不可破,繁荣无双,他握着她的手,要她陪他一起并肩于天下。 只可惜......桃夭嘴角一勾,抬头望向天空,将那欲落的泪水生生的逼了回去。 这些年,她哭得太多。 天色己晚,城门早己关闭,她在郊外山林里宿了一夜,明明是累得不行,却毫无睡意,但她明白,她必须养精畜锐,摈弃一切念想,终在凌晨时睡了一个时辰,听到一阵轰隆声,她猛的惊醒,朝城门望去,此时城门大打,天亮了。 桃夭的计划,她若步行去陈国,体力不撑,若顾一辆马车,独自上路也是危险重重,唯一安全的便是随着商队出发。 所以她到了郢都,她进了城,找到商贾聚集的地方,询问那家商队要去陈国,找到管事者,拿出唯一的几个刀币,哀求随商队同往,只为有个照应,这样的事在中原诸国并不少见,那些游学的士子往往便是如此。 管事者见她弱不经风,衣衫破旧,长发凌乱,额上有一大块伤疤,心升怜之,便允了,但必须帮商队做活来换取一日两餐,她高兴应答。 队伍很快出发,她坐上一辆破旧的牛车,在她周围都是奴隶。 终于出了城,终于上了官道。 而此刻巴折等人分成数路,一路行官道,一路行林间,一路走水路,朝着陈国的方向,官道那一队,对过往商队都会格外注意,可谁又会想像,一国王后会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与一群奴隶坐在一起呢,便是见了也不认得了。 第293章:楚使 陈国太子殁,诸国派出使者吊念一面是为安慰安慰陈侯,更重要的还是商量如何解决宋国之事。 因宋国内乱,做为中原老大的齐国岂能不管不顾呢?如此便由齐国牵了个头。 陈国陈宫,陈侯与蔡侯并例坐在高位,阶下是几国使者,这些使者皆是各国的执政者。 诸使正在议论,众人皆有发言,陈侯却未说话,众人见他神色恍惚,甚是疲惫,想必是丧子之痛,而蔡季一向话少,诸使皆知。最后齐使提出了建议,诸使点头称是,齐使微笑着看向陈,蔡两人。 “前日寡人向巫占卜,与诸国国君在北杏会面乃大吉,寡人自当前往,就出兵伐宋之事,商议细节,不过会面时间,寡人还须问问巫师,望齐使理解。”陈侯回过神微笑的表态,看向齐使。 齐使笑了笑,谁都知道如今的陈侯诸事皆要占卜,“此乃大事,当以卜像为准。”言毕看向蔡季。 蔡季道,“寡人自当遵守北杏之约。” 齐使点点头,朝二君一揖。 齐国提出的建议,诸国岂能有异议呢,说是诸国商议,还不是齐国一家说了算。 然而,正在这时,有宫人急步而入禀报,“禀君上,楚国使者觐见。” 楚国使者? 众人皆惊。 使臣低声议论,齐使抿嘴不语,陈侯惊讶的看向蔡季,蔡季紧皱着眉头。 “楚人来此做甚?”陈侯问。 宫人回答,“楚使说,闻得太子殁,是为吊念。” 吊念太子而来? 陈侯自是不敢相信,自上次与蔡伐楚己过数年,陈国也派了公子入楚为质,看似此事平息下来,两国虽有交往,却也平平,这番楚使入陈......陈侯不由得心头微乱,原本有些颓废的神色一时又有了精神。 他看向阶下的齐使,迎上齐使的目光,齐使笑了笑,“既然楚使入陈,陈侯岂有不见之理?” “自是。”陈侯笑道,“宣。” “宣楚使觐见。”宫人一阵高唱。 片刻,便听一阵脚步声,楚使二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二人都甚是年轻,楚服打扮,为首的赤色宽袍,高冠,是位翩翩公子,身后一位着武服,长得眉清目秀,周身散发着凌厉之气。 二人来到阶下,施礼一拜。 “楚使公子从见过陈侯,蔡侯。” 原来是楚国公子从,当今楚王的胞弟。 众人又开始低声言语,“听闻是位纨绔弟子。” “否,楚岂能让纨绔弟子为使。” “听闻是楚军将军,数年前大败陈军。” 公子从听得这些议论,脸上笑吟吟,朝身后那人得意递去一眼,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鹿鸢也。 陈侯听到公子从的名字,却也吓了一跳,他岂能不知数年前败他陈军的便是公子从。 今日一见,却也不有些不敢相信,一双桃花眼,轻浮的笑容,明明是风流公子。 陈侯笑颜,声音带着一丝小心,“不知楚国公子到我陈国是为何事呀?” 公子从收敛了笑容,换着一幅愁眉样,“自是吊念太子了。”言毕又长叹一声,“在楚国我便听过太子大名,乃谦谦君子,只是无缘相见罢了,如今太子英年早逝,可惜可惜。” 陈侯尴尬的扯扯嘴角,“有劳贵国。” 公子从摇摇头,“陈侯客气,这是应当的,难道陈侯忘了,我国王后是陈国先君之女,如今陈侯之侄,太子之妹?” “正是,正是。”陈侯回答,好像经公子从提及,他才真的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侄女。 “自王后听说太子殁,足足三日不进饮食,闹着要来奔丧,我王担心王后受不了一路颠簸之苦,便令臣出使陈国,带着吊念。” “如此......”陈侯又问,“不知王后身体如何?” 公子从再叹一声,“王后时常挂念母国,便是母国做出一些......趁人之危之事,王后也不与计较。” 公子从指当初陈伐楚之事。 陈侯尴尬不己,蔡季始终没说一句话,众使臣也都闭上嘴,这是陈国与南荆的恩怨,他们不想插手干预。 从而也暗示着诸国将楚国排斥于中原之外。 公子从目视一番众人,笑了笑,“哟,这么多使节都来吊念陈国太子的?” 众人不愿与蛮夷打交道,都不给予理会。 齐使为显自己独大,应口回答,“正是。” 公子从媚眼一挑,“也是商量如何处置宋国吧?” 众人一惊,有人冷哼一声,“这与楚何干呀?” 公子从也不气恼,“当然有关呀,诸国讨伐宋国,楚也愿意出一力。” 众人更是惊鄂,“中原之事,何乃楚国参与?” 公子从听言惊讶的瞪大双眼,只比众人更惊鄂,“为何不能参与?楚国与陈国是婚姻国,楚后是陈侯之侄,是一家人呀,陈国既然参与,楚国也应该的。”言毕,又看向蔡季,“蔡侯 ,贵国夫人也我国王后的姐妹呀,你说是不是?” 蔡季笑了笑,“在坐诸国都是盟国,共同商议盟国之事,而楚并非盟国。” “哦......”公子从拉长了声音,“原来如此。” “那就入盟吧。” 有人笑道,“并非想入便入的。” 公子从不以为然,“我知道,无非要齐国同意嘛,原来诸国都听齐国的话。” 众人听言顿觉脸色难堪,齐使也是双眼一瞪。 公子从又哈哈一笑,“此事重大,我做不了主,还得回了大王。”言毕话锋一转,“陈侯,还请告之太子灵堂在何处?我既然来了,自当要去揖个礼的。” 这是给彼此一个台阶。 陈侯一不愿得罪了楚,二不愿自己败军之事让诸国笑话,于是赶紧吩附宫人领公子从而去。 公子从一走,众人纷纷甩袖不屑,“一介蛮夷,妄想参与中原之政,笑话,笑话。” 唯有蔡季心思沉重。 公子从出使陈国,只为探听诸国对楚的态度,与熊赀所想无异,诸国仍瞧不起楚,熊赀也不恼,听了公子从回来的禀报,熊赀一笑而之。 原来公子从入陈,熊赀也在使臣队伍之中,就如数年前,他是秘密而行。 “王兄,这可如何是好?诸国对我大楚根本不理彩。” 熊赀笑道,“无防,我大楚被屏蔽于南方数百年,也不是一朝一日能入中原之政。” “定要做一番惊天之事来,让那些人好好看看。” 熊赀道,“陈,蔡两国皆惧怕我大楚,诸国岂能不知呢?用不了多久,我楚国定能名震中原,任谁也不能小看。” 公子从退出熊赀的房间,见鹿鸢站在外面,立即来到她面前,笑道,“今日我表现如何?” 鹿鸢白他一眼,“油腔滑调。” “那也是本事。”公子从拉上她的手,“走。” “去那里?” “第一次来宛丘,岂能不去瞧瞧。” 未等鹿鸢回答,公子从拉她离去。 “等等,还有奴婢呢......”身后传来阿甲的声音。 第294章:桑林 “宛丘还真是不错。” 大街上,公子从左顾右看,“铁市,盐市,商市,农市,鱼市怎的分布明确,井井有条,这大街上行人也是熙熙攘攘。” 鹿鸢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一个小小的宛丘便让你这般,若那日你去了齐国的临淄,岂不要惊掉下巴。” 公子从也不恼,嘿嘿一笑,“夫人行走列国,当然见多识广了。” “谁是你夫人。”鹿鸢不悦,“再这般乱叫,别怪我不客气。” 公子从只得撇撇嘴。阿甲在一旁偷笑。 片刻,“鹿鸢,能否让你的人离我们远点。”公子从指的是她身后跟着的几位长相俊美的剑客。 “他们都是我的家臣。” “我知,由我保护你还不够吗?在樊城不也是我护着你的吗?” 鹿鸢听言,红了红脸,一时想到那日,在众军面前,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说什么也不放开。 那一刻,她是真正感到他的紧张,对她的紧张,之后,她回味了很久,那个拥抱,比任何时期都让她感到温暖。 他缠她数年,并非只是心不甘,他真的将她放在心上吗? 鹿鸢心中除了委屈还是委屈,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又能如何呢? 她与他分了,他有了自己的儿子,这是她心口的伤,怎么也愈合不了。 正想着,突然一支鲜花落入怀里,她下意识的接住,随之便听到一阵笑声。 路边几位年轻的妙龄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呢。 向喜欢之人抛于鲜花水果,是表达爱意的方式,鹿鸢一身男装,被当成了少年郎。 鹿鸢有些不知所措,又听到公子从的笑声。 接着公子从也接到几束鲜花,“哎约,这陈国人热情得很呢。” “这位公子,今晚可有闲?”这时,一位陈女鼓起勇气走到二人面前。 公子从笑问“何事?” 陈女羞红着脸,“女思慕公子,欲城外林中一会。” “啊?” 公子从愣住。 谁不明白,所谓林中一会,便是一夜之欢了。 公子从清咳一声,“这个,这个......” “哼。”鹿鸢冷笑,“有佳人相约,还不快答应。” 陈女见之同伴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允了,高兴之极,“如此,林中不见不散了。”言毕,陈女羞涩的跑开。 “喂,喂,不......”公子从呼之不及。 鹿鸢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鹿鸢,鹿鸢。”公子从欲追,被阿甲拦住。 “你挡我做甚?”公子从不悦,“你没见夫人误会了吗?” 阿甲将主子拉到一旁,低声道,“公子,你觉得夫人对你如何?” “何意?” “夫人对公子是否还有情意?” 公子从想了想,对此也甚是恼火,“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阿甲嘿嘿一笑,“奴婢有个主意,能探知夫人之心。”言毕在公子从耳边一阵低语。 公子从猛的抬起头来,“不行,不行,弄巧成拙如何?” “公子难道不想知道?” “不管有情无情,反正本公子准备与她缠一辈子了。” 阿甲又道,“这么多年了,公子追求夫人一点进展也没有,公子也不能老是死缠烂打,没有个主意,若是知道了夫人心思,正好对症下药呀。” 公子从又想了想,“当真要去?” “去。”阿甲重重点点头。 “若事办砸了,小心本公子弄死你。” * 公子从与鹿鸢一前一后的回到驿站,谁也没理谁,也没有说话,进食时,也是如此。 熊赀看出二人在置气,叹息这二人总是不省心,正要开口,公子从放下箸起身,“臣弟用餐完毕,告退。” 熊赀点点头,待公子从走出屋子,鹿鸢也起身告退了。 “去问问,这二人又是怎么了?”熊赀吩咐赵升。 赵升笑道,“主子别急,公子与贵女好着呢。” “好?寡人可没看出来。” 赵升笑道,“别看他们没有说话,公子却偷看了贵女两次,贵女偷看了公子三次。” “哦?”熊赀眉头一挑,“你确定是鹿鸢多看了一次?你这般清楚?” “奴观察细微。” 熊赀呵呵一笑,片刻,又沉了神色,“去准备一下,明日寡人想去一个地方。” * 公子从与阿甲鬼鬼祟祟上了马,出了驿站,朝城边桑林而去。 “你确定夫人在后面?” “公子放心,夫人一定在后。” “虽说宛丘不大,甚是繁荣,还有夜市,你瞧天都黑了,街上仍有行人。商铺也不打烊。”公子从一路驶来,颇有感触,“回去也给王兄说说,郢都也要夜不宵禁。驾。” 约半刻钟,二骑来到桑树林,下了马,身边还不停的有少年少女携手走过。 公子从也起了兴致,“陈女如何开放大胆?” 阿甲凑上前,“公子要把持住,可别假戏真做?” “滚。”公子从一脚朝他赐去,“去看看,夫人来了没有?” “公子......”突然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公子从吓了一跳,但见走来一位女子,正是白天在街上遇的那位。 陈女己是换了一身衣衫,虽谈不上惊艳,也是清秀有佳,佳人有些踌躇却也欢喜。 阿甲悄悄笑了笑,在公子从耳边小声说道,“公子在此等奴,公子别忘了只要听到奴的口哨,便是夫人来了。” 公子从清咳一声,阿甲便退了下去。 陈女这才走近公子从,“女在此等侯多时,还以为公子不来了。”言语多娇嫩。 公子从一个寒颤。 想他也曾纵情声色,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可节身自好了,连府内的妾室也未碰过,虽然大多时间他征战在外,但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每次招妾侍寝,总觉那么不自在,像是对不起某人,最后不了了之。 此番听到温柔的女子声,又闻她身上传来的幽幽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但,他却后退了一步。 陈女愣了愣,“公子......” 公子从再退一步,“你,别过来。” 陈女更是惊讶,“公子不喜女?” 公子从心想,陈女太直接,不是不喜,是现在没这个心思,怎么鹿鸢还未到? “你今天很漂亮。” 陈女听言又红了脸,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衫。 “为给公子留一好印像,女特意将最好的衣衫穿来。” “哦。你们陈国女子都这般大胆?” “公子何人?” “楚人。” “楚人?”陈女惊讶片刻。 “怎么?” 陈女笑道,“女听说过楚人,说楚人三头六臂,却未想公子如此俊美,原是传闻有假。” “自然有假。”公子从挺了挺胸,“本公子姿色,在楚国可是最差的。” 陈女才不信他的话,抿嘴一乐。 “我的姿色也是陈国最差,如此,你我二人当真有缘。” 公子从嘿嘿一笑,心里着急着鹿鸢怎么还不来。 陈女又朝公子从走近两步,并大胆伸手放在他的肩上,“公子,咱们去那边吧。”陈女指了指林中深处。 面对赤裸裸的示意,公子从再次咽了咽口水,随后摇了摇头。 “公子何意?” 公子从再退一步,朝陈女揖手一礼,“在下谢过姑娘。” 陈女一惊,“你?” 公子从道,“在下家有娇妻,实在不敢做对不起娇妻之事。” 陈女听言,一怔,随之眼眶一红,“有娇妻又如何?” 公子从再退。 陈女忽尔一怒,“如此,你为何还来?” 公子从一本正经,“在下来此,是想当面向姑娘道谢......”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受陈女劈头打来。 公子从当即愣住。 陈女怒道,“小人,侮辱我矣。”又将他一推,公子从摔倒在地。 此话从何说起?公子从眨眨眼,想要解释,陈女双手捂脸转身跑去。 公子从揉揉被打痛的肩膀,嘀咕着陈女竟比楚女还彪悍,但见陈女远去的背影,又叹息,本来他还有一通慷慨陈词,原本等鹿鸢来时,说与她听的,谁知,鹿鸢未到,陈女也跑了。 鹿鸢当真是未将他放在心上了。 阿甲还信誓旦旦说她一定会来。 “阿甲。”他大喊一声,阿甲屁颠颠的跑来,“公子怎么了?” “夫人呢?” “哦,还没看见,公子再等等。” “我叫你出的好主意,再等,再等天都亮了。”公子从对阿甲一阵臭骂乱奏,阿甲抱头乱窜。 二人却不知道,黑暗中有一人,捂着嘴早己笑得趴下。 第295章:擦肩 次日,熊赀来到一所农舍,他只带了赵升与斗丹。 也算是故地重游了,此处原是当年彭仲爽的旧居,熊赀便是在此与彭仲爽交心的。 从奇特的相遇,相互试探,二人终成一段君臣之缘,彭仲爽所提坚持县制,集中君权,迁都,灭申,灭息,灭邓无不着眼于楚国未来,又从楚国国情出发,同时又帮他肃清了身边乱臣,原本以为他二人会如齐国国君与管仲一般做出一番大事业,谁知道,他被乱贼所杀。 熊赀痛失宠臣,怎能不悲,如今来到陈国,又岂能不会想到当年在此处畅谈的情景。何等潇洒肆意。 熊赀推开院门,房屋早己衰败,院内杂草横生,走入一间屋子,曾是他居住过的地方,他记得,墙角有一列书架,书架下是一张书案,窗下是木箱,还有一张木榻,现在却无一物。 他站了片刻,长叹一声。 “主子勿伤心,令尹知主子如今还挂念着,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熊赀道,“他原本还有一番作为的,做为臣,寡人叹兮,做为友,寡人疼兮,去拿酒来,寡人要在这里敬他一樽。” ...... 驿站: 公子从见鹿鸢在厅里喝茶,笑吟吟的度到她对面坐下,“这么早起来了?” “嗯。” “昨晚可睡得好?” 鹿鸢白了他一眼,“甚好。” “你昨晚都做了什么?” “睡觉。” “睡觉之前?” “吃饭。” “吃饭之后?” 鹿鸢将茶杯一放,“你想问什么?” 公子从嘿嘿一声,“我听说你昨晚出门了。” 鹿鸢不动声色,故意想了想,“哦,若你说在院子里散步也算出门的话,好像是。” 公子从闻言,长叹一声,“你不问我去了何处?” “我为什么要问?”鹿鸢一手托着腮,朝他眨眨眼。 公子从一时哑然。 二人照着他们独特的方式相处,何尝不是一种打情骂俏。片刻有小厮端来食物,公子从一边吃着,一边盯着鹿鸢看,鹿鸢呢,垂着眸,气定神若。 “哎呀。”公子从被烫了嘴,他生气的将箸一放,“还是楚国的东西好吃。” 鹿鸢只瞟他一眼。 “你说,这么难吃的食物,当初桃夭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 鹿鸢听言手上动作一顿。 “你别误会,我对桃夭再没敢奢想,自从她嫁给王兄,我就死心了,我只当她是阿妹,不,是王嫂。”公子从指天发誓。 鹿鸢放下箸叹气一声,“你说,她真的与那场叛乱有关吗?” 公子从也收敛起嘻笑神色,双手笼在袖子里,“我问过王兄,王兄只会将我大骂一顿,但是,王兄这么喜欢桃夭,却将她放在一个荒岛,不管不问,怕是......真的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可是大王毕竟没有废了她,大王还是念着情意。” “你该知道,楚国没有废后一说。” 公子从又道,“王室一直有规定,楚王不能废后,除非王后病殁,或是赐死。” 鹿鸢惊讶的张大了嘴。 * 熊赀从农舍出来,马车缓慢的行驶在街道上,熊赀挑开帘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耳边响着商家的吆喝声,熊赀但见一间酒肆,近十年了,他仍能记得,那时,他与桃夭在此相遇,她趴在马车上,马儿受了惊,横冲直撞,整个大街都是一片狼藉,第一次见面,他便认出了她,只是不敢确定,而那一刻,他策马跟去,救下她,也肯定了她,没人知道他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只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熊赀放下帘子,面无表情的闭上双眼。 “停车。” 熊赀走下车来,吩咐驾者先行,他要步行回驿站。 赵升与斗丹担心他的安全,他说无防,三人来到了竹宛。 这里曾是公子完的住所,因公子完好静,竹宛在城郊,平时来的人少,被查封后更无人敢来,只有几个乞丐驻足在林宛旁一间废弃的草屋里。 一把大铜锁将竹宛大门紧紧锁住,不过却难不到熊赀三人,斗丹架着赵升,三人跃上屋顶,轻松的落在院中。 深秋,院中一片落叶,夹着腐朽的味道迎扑来。 熊赀四下看了看,采着落叶朝木屋走去。 推开木屋,门上结了厚厚的蜘蛛网,斗丹抽出剑将丝网砍下,屋子很暗,借着阳光,依稀能见屋内摆设依旧,只是书架上空无一物,熊赀记得当年他拜访陈完时,那里是堆满了竹简,如今只有厚厚的尘埃,将往事埋葬。 “咚”的一声,门被撞开,一脸怒气的桃夭站在门口。 “原来你是楚国太子。” “别说我的婚事,我不能做主,怕是叔伯也不能做主。便是叔伯能做主,我也不会嫁去楚国。” 熊赀回过神,门口那有她的身影。 其实在那一刻,她己经表明了态度,她不会嫁给他,是他一意孤行罢了。 “主子,你怎么了?”赵升见熊赀神色难过,不由得上前问来。 熊赀摇摇头,“无碍。”他大步走出木屋,又朝竹林而去。 一条九曲回廊,四周皆杂草,没人打理,一片衰败。 “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太子是想提醒我,曾救过我的命,好以此要挟吗?” “桃夭这名字是你母亲所取,只因你出生那日,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回陈国之前,你一直在楚宫生活,因此……我们认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以为,扯上这点关系,我就会嫁给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实话告诉你,我己经有喜欢的人了,便是死,我也不会跟你去楚国。” 便是死,我也不会跟你去楚国...... 熊赀嘴角一勾,她说到做到,若不是他威逼,她定是死也不会去的。 熊赀闭了闭眼,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外闪过,他心下一惊,待定下神时,那里有她的影子。 “主子,该回了。”赵升在一旁提醒,不想主子陷入往事伤心不能自拔。 熊赀笑了笑,“好,回吧。” 片刻,“你说,寡人要如何处置王后?” “啊?”赵升与斗丹诧异的互视一眼。 “罢了,放她走吧,也放了寡人。” 放她走是何意?二人心中猜测,但听主子又道,“回楚之后,下一道旨,王后重疾不治而亡。” 赵升与斗丹皆是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 林宛不远处有一片小林子,一处干枯的泥土突然动了动,接着哗拉一声,地面突然凹下一块,出现一个小洞,但见一人从洞里爬了出来。 此人左右看了看,又将洞口堵上,然后回身朝那片庄子看去。 此人正是桃夭无凝,原来她己经随商队到了宛丘,迫不及待的去了林宛,半个时辰前,她从狗洞进了院子,那是她幼时,不想学习了,便从那狗洞逃出去玩耍,她想起叔伯说的话,她在竹林的石桌下找到了秘道口,顺着这条秘道,到了这里。 桃夭站了片刻,自然不知道与熊赀“擦肩而过”,她不敢多呆,大步离去。 * 陈侯与诸国使臣商定了会盟日期,太子也己下葬,诸使臣相继离开,然而同时,一条流言在宛丘传开。 起因是,某夜,几个乞丐们讨了食,回到林宛旁的草屋,半夜子时突听一阵琴声传来,乞丐们不以为然,然而,连续数日皆是如此,同时林宛里有灯光亮起。 白天林宛依旧如往常,只有到了晚上子时才有琴声烛光,当真是一件怪事,乞丐们胆子大翻墙查看,只见院中有白影飘来飘去,期间还念念有词,“陈侯戮君夺位陷公子,罪该万死。陈侯戮君夺位陷公子,罪该万死......” 几个乞丐吓得半死,发疯般的逃出了林宛。 至此,陈侯杀庄公陷公子完,公子完的阴魂回来等流言迅速传开,仅数日之间,宛丘国人皆知,甚至还有小儿唱起歌谣,“王子同舟,我心忧愁,二子往,一子返......”却是讽刺王室兄弟相戈。 陈侯得知大怒,立即令人调查,回来禀报说,林宛当真有琴声烛火,只是当禁军们冲进林宛,琴声止,烛火灭,却不见一人。 陈侯惊鄂的跌坐在王位上,当夜,陈侯便病倒了。 蔡姬急急赶去陈侯宫殿,陈侯披头散发,紧紧抓住蔡姬的手,恐惧的问道,“是不是他回来了?” 蔡姬神色严峻将一干宫人屏退。 “君上说的他是谁?” 陈侯瞪大着双眼,“......陈完......陈完的阴魂。” 蔡姬厉声道,“君上难道不知,陈完并没有死那来的阴魂。” 陈侯看着蔡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是了,没死......不,我们只是没有找到他,或许他早己死了......” “君上。”蔡姬厉声打断他的话,“死了又如何?难道君上真的相信什么阴魂?若是陈完的阴魂寻来,那么庄公,鲁姬的阴魂何在?” 一句话终于让陈侯冷静下来。 陈侯这一生杀过的人何其多,他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论,只是越到年纪大了,反而有些怵了。 自从6年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庄公,就那么站在他床榻前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他。 梦醒后他大汗淋漓,跑到宗庙向陈氏列祖列宗忏悔。 也是从那时侯开始,他更加重视祭祀,占卜,万事皆要占一占,甚至细致到何时进食,何时出门,若卦言乃凶,他宁可不食不出。 因而当他听到那传言时,便有些承受不住了,神丝开始恍惚起来,然而蔡姬的话又让他一个机灵。 “真不是他的阴魂?” 蔡姬道,“如今流言四起,朝臣也议论纷纷,对君上是大大的不利。” “那寡人要如何?” 蔡姬冷笑道,“先得安抚朝臣之心,既然有人相信是阴魂,君上可亲自去林宛,以证明自己。” “什么?”陈侯一惊。 “只有君上敢于面对,流言不攻自破,什么戮君夺位陷公子,都是一派胡言,臣妾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蔡姬目光凶狠而坚定,陈侯喃喃道,“让寡人想想,让寡人想想。” 蔡姬安抚好陈侯睡下,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贴身护卫央从身后将她抱住。 “他怎样了?”他是指陈侯。 蔡姬无力道,“吓怕了。” 央冷冷一笑,“一向心狠手辣的君上,也有今日。” 蔡姬道,“若不是这些年喂他吃药,他也不会精神这般时好时坏。” 央咬牙道,“谁让他将我们的款儿送去楚国入质,依我之见,一刀解决了。” 蔡姬呵呵一笑,转过身来抚上央的脸颊,“知道你心疼儿子,但我们须得一步步来,如今太子己死,款儿必为太子,只等他一死,款儿回国登上君位,整个陈国便是我们的了。” “不,我不要陈国,我只要你。”言毕,央一把将蔡姬抱起,走向床榻。 “等等。”蔡姬阻止道,“流言一事,我甚觉蹊跷。” “有何蹊跷?”央却是猴急不得的脱去她的衣衫。 蔡姬道,“庄公之事,何人知晓?除了蔡季,蔡季是绝不会说,难道当真是陈完回来了?可他又怎知详情的?如今朝中己经有臣在议论了,这时侯不能让此事扩大,引来朝中内乱,那么款儿何时能归?” “你想什么做?” 蔡姬道,“流言从林宛传出,只要陈侯敢去林宛,面对阴魂而不惧,来证明自己,朝臣们才会相信,只是那阴魂到底是谁?” “这有何难,等我日夜守住林宛,还怕那阴魂不现身。”言毕不容蔡姬多说,身子压了下去。 第296章:破坏 驿站: 熊赀这方也听到流言,公子从哈哈大笑,“好一个阴魂不散,好玩,好玩。” 阿甲凑近道,“公子,阴魂与大楚的山鬼相比,谁更厉害?” 公子从又是大笑,“当然是山鬼厉害。” 鹿鸢白了二人一眼。 公子从跳到她面前,“不如,今晚咱们也去林宛,会一会那阴魂。” 鹿鸢却看向熊赀,“大王,庄公之事过去近十年,为何如今才有人提出来?” 熊赀抬起头,有些赞许的看着鹿鸢,“你觉得蹊跷?” 鹿鸢点点头。 “是,是,臣弟也是这般认为。”公子从插上话。 熊赀笑了笑,“子从,你得向鹿鸢好好学学。” 公子从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鹿鸢得意的瞟他一眼。 “各国使臣皆回,我等也不适再待在这里,该回了,但既然出了此事,倒是有趣,无防,便多等两日吧,子从,你今晚与鹿鸢去林宛探探,说不定会发现对我们有利之事,但要小心陈侯的人。” “喏。”公子从笑着回答。 今夜,林宛注定不平静。 夜黑风高,天空的云层将月亮遮住,林宛一片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林宛四周埋伏着众多陈宫禁军。 突然一阵琴声传来,禁军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只因这林宛里里外外都被包围了,那里进得人,那里出得人,这琴声从何而来? 随之烛火亮起。 看看时日,正是子时。 躲于暗处的央手一挥,然而,那些禁军有些不敢向前,央却不信这个邪,朝着火光,悄然而去,禁军们跟在身后。 竹林边有一张石桌,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正坐在凉亭里抚琴,白衣背对着众禁军,桌上一只烛火忽隐忽现,映着白影甚是诡秘。 “何人在此?”央大吼一声。 白衣依旧,琴声依旧。 央拿起弓箭对准白衣射去,只听嗖的一声,白衣背部中箭,却仍一动不动,而琴声也未停止。 央武艺高强,那一箭不死也会重伤,为何白衣毫无反应? 众禁军不由得汗毛竖起,央持刀飞身冲向白衣,突然烛火灭,四周一片黑暗。 央站住脚步。 “哈哈......”一阵笑声突然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一阵风过,竹林哗哗着响。 “陈侯戮君夺位,心虚矣,陈侯戮君夺位,心虚矣......” 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央四下张望,再冲向那石桌,石桌旁那还有白衣,甚至连那只烛火也不见踪影。 人便在眼皮之下消失不见,或者说那真是阴魂。 众禁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突然有禁军恐慌的大叫一声,引得禁军皆乱,央恼怒,砍杀两人,这才安静下来。 “收。” 于是众军开始四处收查。 竹林深处,一黑影抱着琴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微微勾起唇角,正要离开,突然肩被人一拍。 她整个身子崩得极紧。 “他们去那边了,你干嘛要装鬼吓他们。” 黑影猛的转身,另一手拿出短刀,便朝那人刺去。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蒙着面,动作也快,避开她一击,伸手朝黑影擒来。 黑影好似不会武艺,被逼到墙角。 “让本公子看看你是谁?” 那人扯去黑影面巾,黑影瞪大着双眼,因为她己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听其音,不是公子从是谁? 然而当面巾落下,黑影下意识的低下头,公子从只比黑影更加惊讶,咦?天色太暗,公子从只能见个大概,怎么可能,他眨眨眼,欲捧起黑影的脸,黑影却拨动臂下琴玄,引来央等禁军,公子从一惊,黑影将琴朝公子从一扔,公子从后退两步,黑影趁机逃离,待公子从回神之际,那里有她的影子。 “在那里?” 禁军发现了公子从。 公子从来不及多想,撒腿便跑...... 院外有鹿鸢接应,“你说去抓鬼,却引来一群人?” 公子从拉起她的手,“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呜呼哀哉,不,不,一定是本公子眼花了......” * 央回到陈宫,陈侯与蔡姬正坐在大厅等着消息,听了央的话,陈侯大大松了口气。 蔡姬道,“君上,臣妾便说,这世上那来阴魂,定是人为。” 陈侯点点头,“既然不是阴魂作怪,这么多禁军都看到了,想必那些流言也破了,是有人要陷害寡人,你看寡人还要去林宛吗?只是尔等为何未将那人抓住?” 央垂了垂眸,“那人甚是狡猾,还有接应......” “哼。”陈侯冷哼一声,怒道,“便是尔等无能。” 蔡姬听言,赶紧插嘴道,“贼子闹出这么一出,必是有备而来,如今之际还是要尽快找到此人。” 折腾了大半宿,陈侯的身子早不如从前了,心病一除,只要不是先君或陈完来找他算帐,一切都好办,于是还未听完蔡姬的话,他便打起了哈欠,“此事就交你去处理吧,寡人要去睡了。”言毕,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内室走去。 * “你说什么?你说那人是谁?” 熊赀提起公子从的衣领。 公子从本就慌张惊讶,被熊赀这么一提,顿时说不出话来。 “说!” “桃......王后......臣弟觉得那人像王后,只是天色太暗,也不能肯定。” 熊赀微眯双眼,透出危险的神色。 屋内众人都惊得不行。 鹿鸢瞪着公子从,“你休得胡说,王后在楚国,怎会在此?定是你故意说来,想推卸今晚失败之职,险些被抓了个现行。” “是呀,公子,这可不能胡说。”赵升也在一旁说道。 “我......也不知道呀,或许是臣弟看错了,王兄你放手,勒得臣弟喘不上气来。” 熊赀手一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暗自感到好笑,公子从赶紧退后两步,理了理衣衫。 熊赀却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 众人不知主子心思,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屋内一片安静。 片刻听熊赀说来,“虽然身份未暴露,但此处不可再留了,大家都准备一番,明日回楚,那些流言定是陈侯政敌所为,就留两个细作探听吧。” “喏。”众人领命而退。 第297章:留下 公子从出了屋子,一路神神唠唠,嘀嘀咕咕,鹿鸢从他身边走过,他立即拉住她,往自己屋子拖。 “公子从,你做什么?” 鹿鸢不悦。 二人进了屋,公子从赶紧将房门关上,鹿鸢脸一红。 “不对,不对。” 原本以为他要做什么羞人之事,但见他摇头晃脑的坐在灯下,喃喃自语,忽尔看向鹿鸢,“我真觉得那人是桃夭。” 鹿鸢听言,又见他一本正经,“你真的看清了?” 公子从有恼怒的挠挠头,“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那感觉......就是她。” 鹿鸢来到他面前坐来,“可是,这不可能呀,桃夭不是在竹岛吗?便是她离开竹岛,为何大王没得到消息?再者,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公子从摇摇头,“所以想不通呀,可若真是她又该如何?我见王兄对她是真不在意了。” 鹿鸢听了,心里有些难过。 二人沉默片刻,鹿鸢又道,“如此,我即刻派人回楚,先看看桃夭是否还在岛上,我们先留在此处观望,若桃夭在岛,我们再回,若不在......我等留在这里,也好寻找。” “好。”公子从听言双眼一亮,突然握上鹿鸢的双手,“这个法子不错。” 正事说完,鹿鸢正要离开吩咐下去,那知公子从却不放,“鹿鸢,你不吃我与桃夭的醋吗?” “嗯?”鹿鸢未料他有此一问,愣了愣,但见他色眯眯的眼神,双手还在她手上摸了又摸,身子也越靠越近。 “下流。”鹿鸢脸又是一红,手一扬,便将他双手甩开,公子从一个踉跄,鹿鸢大步离去。 次日,公子从将他与鹿鸢的想法说了,熊赀没有立即回答,只慢慢的喝着茶,二人好一阵紧张。 “罢,你二人暂且留下也好,顺便探探陈国及诸国动静。” 二人松了口气。 这时,赵升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主子,马车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熊赀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几人正走出门口,忽见斗丹神色凝重的从回廊处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二人都步伐匆匆,熊赀望去,却是公子元的属下巴折。 公子从二人也都看见了,心下一惊,难道楚国出了什么事? “主子。”斗丹来到熊赀面前,唤了一声,熊赀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屋。 瞬间,房门关上,有护卫立即守在了门口。 熊赀再次入座,公子从,鹿鸢,赵升,斗丹都侯在一侧。 但见巴折“咚”的一声跪在了熊赀面前。 “见过大王。” “何事?” 巴折抬起头,一言难尽,“大王,王后失踪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巴折便将桃夭失踪的细节细说一番。 听得熊赀眉头越皱越紧。 “为何现在才报?”公子从气极。 巴折回答,“因公子说......王后善离,必会引得大王大怒,公子从小与王后认识,有这份情意在,公子的意思,在大王知道之前,将王后找到,可以将此事瞒了过去,如此王后便不会再受大王责罚,只是......臣一跟寻来,不管是水路,陆路,山路,皆没有发现王后行踪,在宛丘也未找到王后,此事便不能再瞒了......公子本来该亲来请罪,但朝上又离不开,公子说,公子在郢都跪候大王之责。”言毕深深一拜。 公子从听了如此解释,适才的怒火也消了一大半。 “王兄,阿兄也是一番好意,如此说来,昨晚臣弟见到的那人当真是王后无凝了。” “原来公子见过王后?”巴折问道。 “此来话长。”公子从叹气。 几人都不说话,等侯主子命令。但见主子的眉头紧皱,放于几案的手握成拳,皆知主子正在压制怒气。 这些年来,做为臣子的他们都能感到主子的变化,若说以前楚王高深,但表面还是十分随和的,如今那随和一点点消失,威严加剧,在众人看来一国之君该有如此的王者之气,何为王者之气?便是让人不敢随意接近,捉摸。 也不知等了多久,屋内气氛越来越压抑,连一向嘻哈的公子从都不敢“造次。” “斗丹。”终于听主子说来,“派人去找,各大街小巷,客栈,林宛,陈国王陵。” “喏。” “巴折你协同一道。” “喏。” “速去。且注意隐蔽,不可走露风声。” “喏。”二人领命退出屋子。 “王兄,臣弟也去。” “慢。”熊赀阻止,“你去另一个地方。” “嗯?”公子从好奇。 “蔡季下榻的驿站。” 啊?众人惊讶,却又明白点了什么。 公子从想了想,最后又小心问来,“王兄还回吗?” 熊赀起身走到窗下,没有回答。 * 陈宫。 蔡国夫人陈妧入宫看望父母,蔡姬对于女儿的到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你倒知道来看望我这个母亲。” 原来,陈妧,蔡季夫妇二人入陈吊念太子,自那日在灵堂见过一面,陈妧便没有出现过。 只因这几年变化太大,各自的处境,位置不同,母女二人隔了心,陈妧为得蔡季的心,想利用母国帮助,而蔡姬早将陈国的未来寄托在齐国的身上,自蔡季兵败丰城后,蔡姬对蔡季的援助越来越少,对女儿在蔡国后宫只为争宠的无知所为,由原先的心疼到无奈,到最后无视了。 陈妧也觉母亲的疏远,只因母亲有了公子款,便不将女儿放在心上,上次陈国终于肯出兵了,还不是想捞一点油水,却在阵前撤逃,陈妧觉得这是母亲的指令,她太了解这个母亲,但这样做令蔡季孤助无力降楚,蔡季对她本就不待见,现在更是阴阳怪气相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若在以前陈妧必在母亲面前大哭大闹,但如今的她,也懂得藏住情绪,必竟陈蔡两国还是唇齿相依的。 “母亲勿责,女儿这些日身子不好,所以未能入宫请安。” 蔡姬冷笑一声,“那你今日来此何为呀?” 陈妧道,“前两日女儿听到街坊流言,担心不己,便是带病体,也要来看看君父母亲。”言毕规规矩矩的坐在阶下几案旁。 蔡姬听了这话,又看着女儿,见其脸色果然苍白,不由得还是有些心软。 “流言之事,母亲会处理,你君父倒是吓了一番,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上朝去了。” “如此,女儿便放心了。”陈妧端起几上的茶器。 蔡姬看她一眼,“听说蔡季后妃之中,又有一人怀了身孕?” 陈妧听言瞬间红了双眼,蔡姬摇摇头,教导的话说得多了,她也累了,“母亲也不想再说什么,你生不下孩子,不过,将姬妾之子收入膝下,也不为是一个好法子。” 陈妧顿时双眼一亮。 “此事如何做,你去找宫人仆,她会告诉你,咦,怎未见她?” 宫人仆是蔡姬放在陈妧身边教导她的人,但自从陈妧埋怨母亲开始,便对此人也不亲近了,那年陈军撒逃,蔡季对她发了一阵火,她便将气发到宫人仆身上,将宫人仆打发做杂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她是活是死。 陈妧顿了顿,“宫人仆前月生病了,女儿便没让她跟来,回去之后,女儿定要好好请教一番。” 蔡姬点点头。 有了法子,陈妧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便有些坐不住了,只想尽快回去安排,于是起身朝蔡姬告退。 蔡姬怎不知她所想,暗叹一声,挥挥手,“走吧,走吧。” 陈妧极快回到了驿站,朝蔡季主屋走去。 司宫拦住,“君上见贵客,夫人勿扰。” 陈妧咬了咬唇,蔡季如此不给她颜面己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按耐住,“本宫只想问问君上何时离开陈国?” 司宫笑道,“待贵客离去,属下会向君上禀报。” 陈妧也不敢坚持,只得离去。 且说那贵客是谁?正是公子从,鹿鸢二人。 第298章:琴声 公子从天南地北一阵胡侃,足足说了半个时辰,鹿鸢配合着他,二人像是唱起双簧。 蔡季只将二人看住,并不说话。 最后,有些忍不住了,“不知楚国公子来此是何意?” “哦,哦。”公子从那有什么事,胡扯道,“蔡侯何时归国呀?” 蔡季无心回答,“就这几日。” 公子从又哦哦两声,“诸国使臣皆归,蔡侯与陈侯关系不一般,自当多住两日,理解理解。”公子从嘿嘿两声。 蔡季道,“夫人是太子之妹,对于太子之事很伤心,便想多留两日,听闻楚王后近些年来,身子不好,太子殁怕也是难以接受吧。” 公子从听言叹气一声,“自从生了公子艰,王后的身子便比较羸弱,不瞒蔡侯,当听到太子疫了,王后伤心得晕了过去。” 蔡季脸色白了白,担心之色无法掩示。 “不过,医者说了也没有大碍,好生养着即可。” 蔡季微有所思的点点头。 公子从观察其神色,终于起身,“打扰蔡侯多时,我也该告辞了。” 蔡季回过神来。 “蔡侯勿送。” 还未待蔡季开口,公子从便拉起鹿鸢离去,当真来去如风。 蔡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于公子从此行,当真诧异。 “你适才真像个傻子。”屋外,鹿鸢道,“说这么多废话。” 公子从哼了一声,“这就不懂吗?可不是什么废话,本公子在观察蔡季。” “哦?” 公子从小声道,“若桃夭来寻蔡季,蔡季难道还没有一丝破绽?” “那结果呢?” “自我与蔡季胡扯之时,蔡季心不在焉,似乎有话却又未说,我说了那么多,他一句也不接,可当我说起太子之殁,他立马便问桃夭,颇为担心,若他见过桃夭又何须如此呢?” 鹿鸢点头,“确是不像做假,咦,你现在可是越发奸诈了。” “自然。”公子从挺挺胸,“什么叫奸诈,明明智慧,竟被你说得如此不值。” 鹿鸢抿嘴一乐。 “可是。”公子从话峰又转。 “怎么了?” “他连自己的儿子在楚为质一事也不提及。” “这又说明了什么?” 公子从叹气,“他关心桃夭甚过自己的儿子,难道桃夭与他关系当真不一般?甚至不惜背楚,所以王兄才这么生气。” 鹿鸢听言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她们皆是楚人,当然会站在楚国一方,站在楚王一方,但鹿鸢又觉得桃夭是不幸的,或许大家都觉得大王对她好,她就该忘记所有恩怨,甚至是她心中所爱。 她不接受大王,是否是因为爱惨了蔡侯呢? 二人边说边走出驿站,而街道另一侧,一身布衣的桃夭缓缓走来,她站在驿站门口朝内望了望立即有护卫对她呵斥,她低下头,又赶紧离开。 公子从回到驿站,将自己查到的情况告诉了熊赀,同时斗丹也回来禀报,林宛,王陵,陈宫四周都己经安排好人手,只要王后出现,便会被发现,巴折也带人于大街小巷暗访。 熊赀轻轻敲着几案,过了一会儿,“子从你派几个机灵的只将蔡季看住。” 看来,王兄是认定桃夭会去找蔡季了,公子从点点头。 再说蔡季对公子从的突然到来,莫明说的那些话虽觉诧异,但却让他想到了嫮儿,一时心涩不己。 他一直坐在原处,未曾移动过,心烦的喝着酒。 陈妧走了进来。 他抬头一眼,没有理。 陈妧见此,感到一些惭愧与歉意,这些年来,他常是如此,有时还大醉不起,误了朝会,他从来没有这种情况,他一直是勤政爱民的,但伐楚失败后,他便变了。 以前那风姿卓越,胸怀大志的季哥哥不见了。 她一直认为蔡季降楚再次受辱归根于陈军临时逃离,以前她敢在蔡季面前大吼大叫,甚至觉得没有她陈国,那来他蔡君,但如今,她再也没有了那种底气,她斗不过那些姬妾,连母国也靠不住了,她的爱变得越来越卑微起来。 她小心翼翼走上前,有些讨好的说道,“君上,适才臣妾进了宫,阿母告诉臣妾,她会处理外间流言之事,并非有什么阴魂做怪,而是人为。” “人为?何人?” “现在还没有查到。” 蔡季冷笑一声,继续喝酒,他没有离开陈国,也是因为流言,甚觉他有些慌,若嫮儿听到这消息,会怎么想?但他连嫮儿的情况也一无所知,知道她不在楚宫,听闻养病而去,便猜到她被熊赀软禁了,伐楚之事终是连累了她,但依熊赀对她的宠爱,她又生了公子艰,熊赀不会要她性命。 陈妧入宫,其实也是他授意的。 陈妧见他不再说话,又开口道,“君上,我们何时归蔡?” 蔡季未有再理。 她再问一遍,蔡季心烦将酒壶一扔,陈妧吓了一跳,泪水便含在眼眶里。 蔡季见了忽尔笑了起来。“委屈了?” 陈妧咬唇不言。 蔡季冷笑道,“这里是陈国,你大可以告诉你的君父,母妃,寡人的君位不正是他们给的吗?” “君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君上......” “滚。”蔡季不想听她一言。 “寡人不想说第二次。” 陈妧终是落下泪来,她不明白了,她为什么得不到他那怕一丝丝怜惜呢?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看不见,只宠那些假情假意的姬妾,熟不知这世上只有她对他是真心,连陈嫮也不能比。 他一心伐楚,难道与她没有关系吗? 陈妧缓缓转身正欲离开,突然一阵琴声传来,她当即顿住,这琴声怎的如此熟悉。 是了,这是君上常弹奏的曲子,若不是君上在此,她定认为是君上在弹奏。 陈妧正觉诧异,但见蔡季突然推案而起,疾风般的冲出了屋子。 蔡季走出驿站大门,四下张望,陈奂与护卫跟着赶了出来。 六年前,公子从杀回了丹阳,陈奂与亚纷纷趁乱逃走,之后陈奂回到蔡季身边,亚失去了踪影。 “主子,怎么了?” 然而,出了驿站,那琴声却消失不见,蔡季定在当场。 那是嫮儿的琴声,她的琴艺是他所授,他又怎能听不出来? 但为何没有了? 是思念而产生的幻听? 蔡季暗自嘲笑。 正当他要折回时,有一个乞丐走了过来。 “你可是蔡国国君?” 蔡季一惊。 “正是,你是何人?”陈奂问来。 但见小乞儿从怀里拿出一片竹简,“适才有一妇人让我交给蔡国国君。” 陈奂将竹简收下,蔡季诧异阅之,瞬间脸色苍白。 “那妇人呢?”蔡季急问。 小乞儿淡淡一句,“走了。”言毕,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主子,怎么了?”陈奂问。 “她约我子时相见。” “谁?” “嫮儿。” “怎么可能?”陈奂惊鄂不己,“她不是在楚国吗?” 蔡季也不敢相信,但那字迹正是她的,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去。 第299章:恩怨 熊赀得到消息,蔡季白日收到一封竹简,夜黑时出了驿站,颇为神秘,没带多少护卫,不过,在蔡季没走多久,驿站又驶出一辆马车,跟在蔡季之后,熊赀令公子从跟随,片刻,又起身道,“寡人一起去。” 一片月光如练,城郊一座青山,一位白衣女子,站在一棵松树下,眺望着山下的王陵。 那里葬着陈国历代先祖,有她的君父,有她的祖母,最新的一座碑是太子御寇。 她来晚了,没有赶上送灵,又进不了王陵,只有在此来表达自己的哀悼,还有向君父请罪。 身后转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蔡季来了。 她没有动,任由寒风吹散她的长发,吹扬她的衣摆。 而他也没有动,久久的看着不远的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呀。 七年了,自从在江国边境一别,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一别,以为不久就会在一起,这样的期盼随着他的大败己是遥遥无期,他没有奢望,却也一直在奢望。 听到她被软禁,他以酒解愁,他无可奈何,他不能救她于困境,他深深的自责着。 此刻,能再见,是上天听到他的呼唤请求了吗?还是这一切都是梦。 蔡季紧紧的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她仍然站在那里。 是了,不是梦,是活生生的她。 “嫮儿......”他轻唤出声,声音颤抖不己,带着不自信,带着惊喜。 那人正是桃夭。 听到呼声,转过身来。 蔡季立即迈步上前。 “你一人过来,别让他们跟着。”她指他身后的护卫。 “你们都退下。”蔡季自然是言听毕从。 陈奂等人退避数步。 蔡季飞快的跑到桃夭面前,再次久久的将她看住,忽尔猛的将她抱在怀里...... 谁也不知,黑暗的树林中,还有一泼人看着这一幕皆是脸色大变。 公子从下意识的朝王兄看去,黑暗中他的目光竟是如此凌厉,像刀锋。 他又气又恼又担心。 为什么?为什么? 早有探子跟着蔡季一行,他们随着探子而来,也就是说,当蔡季前脚刚到,他们后跟便跟来了,隐身于此。 见到桃夭,公子从心里如此高兴,又松了口气,她是安全的。 可她却与蔡季相约在此,被王兄说准了,桃夭逃出难道竟为了蔡季? 公子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以为王兄会立即冲出去,然而,却见王兄伫立未动。 他顺着王兄的目光朝那二人看去。 蔡季如此抱着桃夭......公子从狠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他立即从身旁护卫手里取下弓箭,被鹿鸢制止,“看看再说。” “还看......”公子从低呼,被鹿鸢一瞪,便不敢说话了。 蔡季激动万分,忽视了桃夭过于冷淡的态度。 他轻轻推开她,“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手脚无措。 桃夭却问来,“外面的传言是否属实?” 蔡季顿时愣住,片刻顾左右而其他,“这些年,他把你怎么了?他有没有为难你?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传言是否属实?” 他得到的反应仍是她这一句话。 蔡季握着她双肩的手,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漠,还是淡漠,片刻他无力的垂了下来。 她知道了,所以才来责问他吧,蔡季暗想,想不到他所担心的这么快就发生了。 “你是随公子从一起来的?”他突然问来。 然而,桃夭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如此,是真的了......” 蔡季猛的抬起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桃夭轻问,听不出一丝怒气,但那声音如此飘缈,“你与蔡姬,我的季伯合盟,杀害了我的君父。” “不。”蔡季身子一个机灵,后退一步。 “你告诉我真正的凶手是熊赀。” “不。”蔡季再退一步。 “那是什么?”见蔡季慌张的神色,桃夭是绝望,是痛,是恨,她忽尔抬高了声音。 林中熊赀等人并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但这句却是真真正正,公子从一惊,好像二人在吵架,他再次看向王兄,王兄的神色未变,不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那是嘲弄的蔑视。 他倒十分配服起王兄来,如此还能笑得出来。 这厢,桃夭问完后,却是低下了头。 突然,她笑了笑,这么多年来,原来,她一直被当成傻子,被自己如此信任的人骗得团团转。 “蔡季。”她抬起头,“你知道吗?当君父死了,我就将你当成最亲的亲人,比祖母还亲,比叔伯还亲,那怕我们不能成为夫妻,不能在一起,你一直都是我记忆深处最美的回忆,我什么都相信你,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说,熊赀是凶手,我信了,我甚至没有去深思这个问题,在熊赀身边这么久,我竟没有找他对质,只因为我太相信了你,可最后是什么呢?” 桃夭以为她不会哭,但还是忍不住流下泪,她笑着看他,轻轻问道,“为何要这么对我?” 蔡季身子一颤。 “是因为,害我君父也有你的一份?你怕我知道,怕我彻查,所以将此事引向无相关的人?” “不,我没有害你君父,当我知道他们给你君父下药时,己经晚了。” “所以,你没有阻止,或许,你还十分赞同,我君父一死,季伯就会继位,你便会得他们相助,娶陈妧从而顺利归国为君。” “嫮儿......我......是担心你知道真相,会引来陈侯与蔡姬加害。” “呵呵。”桃夭再次笑了笑,又吸了吸鼻子,“是,若知道真相,我会找他们拼命的。”忽尔又道,“蔡季,你知道我为何难过伤心吗?” 蔡季心痛的看着她。 “不是因为你娶了陈妧,不是因为你想尽办法要回国,于那样的处境,谁都避不了会有这样的选择,我伤心的,难过的是因为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瞎了眼,看错了人,这是对他的评价吗?是对他们数年来感情的否定吗? 这比她的指责,怨恨更让他受不了。 “不,嫮儿。”蔡季冲动的上前,再次握住她的双肩,“你不能仅凭一句话而否定了我们的一切,你知道我这都是因为爱你,好,便是我骗了你,但是,熊赀灭息国,强迫于你,这些你都算了吗?” 桃夭扯扯嘴角,“你知道吗?若不是因为你那句话,我根本不会嫁去息国,蔡季,你的一句话便改变了我的一生,你说,我是不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嫮儿......” “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 “嫮儿,你别这么说。”蔡季难过如斯。 “蔡季,你可对我有愧?”桃夭目光如炬。 “是......”蔡季道,“那件事,我对你一生有愧,我没有阻止他们加害你的君父。” “好。”桃夭说道,嘴角又勾起一丝诡秘的笑容,“从此以后,你也不必有愧于我了,我们之间恩怨己绝。” 这是什么意思?蔡季诧异,然而,他还来不及询问,只觉胸口一痛,一把匕首己然插进了他的身体。 第300章:再见 他下意识将她一推,踉跄两步,身子己是摇摇欲坠。 “你......” 蔡季不可置信的瞪大着双眼。 “主子?”陈奂等人发现主子情况不对冲了过来。 同时熊赀等人自然也是惊得不行。 桃夭捅了蔡季一刀。 桃夭捅了蔡季一刀。 公子从恍神之际,手里的弓箭被熊赀夺去,拉弓搭箭对准陈奂等人。 “退下。” 蔡季朝陈奂怒吼。 “主子,你受伤了。” “都给我退下。” 陈奂无奈,只得狠狠的瞪了桃夭一眼。 桃夭站直着身姿,脸色也是一片苍白,但见鲜血从蔡季的胸口涌出,突然泪水流下。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相爱?相杀? 纵然情意没了,但他是她的亲人呀,她一直当成的亲人呀,她颤抖着双唇,身子绷得极紧。 “你要杀我?嫮儿,你要杀我吗?因为我没有阻止他们害你的君父?可当时的情况,我能阻止吗?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实情?我若告诉你,便是害了你,我如此爱你,岂能害你?” 他的话引来桃夭一阵长笑,笑得泪水满面。 “爱我吗?蔡季,我相信在我君父死之前,你是爱我的,我也是真心对你,可君父死了,什么都变了,不,君父还没有死,就变了,你的爱自私,你的爱是建立在与你利益毫无冲突之情况下,在权力与爱情,你选择的权力。” “没有权力,何来谈爱?我受蔡姬相逼,我不得而为之,嫮儿,你说过不怪我的......其实,是为了熊赀,所以你才要杀我,是吗?” 桃夭听言心痛不己,“这是我与你之间的旧事,与他人无关。” “哈哈......”蔡季也笑,神色讽刺不己,“旧事?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自然是旧事了。” 桃夭紧紧握住双手。 “不过。”蔡季又笑来,“你还是不忍心的。”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适才你明明可以直接刺入我的要害,但你没有。” 桃夭也笑了,“我从没有杀过人,难免不准,所以我在刀上涂了毒。” 什么? 蔡季脸色大变,再次踉跄一步,突然又放声大笑起来,那是绝望的笑声。 他放在心上的人儿,如今为了另外一人要他死,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他怎么甘心。 她得知了真相,可以毫无顾及的与那人在一起了吗?不,绝对不可能。 蔡季突然变得挣狞,“你以为杀了我便可以与他双宿双飞了吗?不会的,永远不会,因为他己是自身难保了。” 桃夭听言一惊,“你说什么?” 见她神色,蔡季心痛不己,笑道,“在这世间,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就在楚国,就在他的身边,你以为那人是熊章吗?不,熊章只是一个替死鬼而己,说不准那一日他在睡梦中便被人抹了脖子,死也不知凶手是谁......哈哈......” 桃夭惊得连连后退,怎么可能? 熊章不是细作? 桃夭突然冲向蔡季,“你说的可是真的?” 蔡季大笑,“你担心了吗?你承认你爱上他了?” “是谁?是谁?”她摇着他大声责问。 “放开他。”突然一阵急促的呵斥声传来,接着一个人影,她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朝桃夭刺来。 连陈奂也来不及阻止。 人影正是陈妧无凝,原来,白日她听出了那琴声,见蔡季神色有异,夜晚也跟着他出了驿站,却不敢太近,未想迷了路,好不容易寻到这里,自然晚了一步,但见蔡季受伤,陈嫮手里持着匕首,想也未想,便从陈奂腰间夺下长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不过,她还未近桃夭的身,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弓箭从暗处射来,直中她的胳膊,长剑应声而落。 “有刺客。” 陈奂大吼一声,“保护主子。” 陈奂的护卫顾不得蔡季的吩咐,纷纷拥上前来。 陈妧倒地在上,只狠狠将桃夭瞪住,她朝蔡季爬去,“君上,君上?” 桃夭与蔡季见陈妧受伤,皆是一惊。 顿时,黑暗里冲出数位蒙面黑衣人,与陈奂等人缠斗在一起。 桃夭不知所以,蔡季猛的抓住她的手,似要将她带走,却被一掌击中,扑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桃夭愣了愣,只觉手碗一痛,瞬间落入一人的怀中。 她下意识的转头,惊鄂的发现,那人的眼,那人的眉,是她熟悉无比的。 不!桃夭顿时瞪大了双眼。 那人也只瞟她一眼,四下一片混战,只听那人沉声道,“撒。”她便被半抱半拖的离去...... “追!”陈奂高呼一声。 “不用了。”蔡季阻止,陈妧忍着痛将他扶起,“君上,你怎么样了?” 蔡季没理她,只望着桃夭消失的方向,心里的疼痛早超过身体的疼痛,片刻,“回驿站。” * 熊赀将桃夭拉下马,一路快步而行。 桃夭跌撞着,一路无言。 在他们身后跟着公子从,鹿鸢,斗丹等人。 巴折见众人回来,见桃夭随行,心下一惊,“主子......” “加强警卫,任何人不得放入。” “喏。” 巴折与斗丹领命而去。 巴折拦住斗丹,“怎么回事?” 斗丹也在一片云里雾里中,“待会再说。” 众人都一片严肃之色,当然,除了公子从,他却是一脸兴奋。 没有什么比看到桃夭刺蔡季那一刀而让人爽快。 几人来到主屋,赵升也迎了出来,见此惊在当场。 熊赀将桃夭往屋内一推,“咚”的一声,关上房门。 同时被关在外的还有公子从,鹿鸢。 “王兄,王兄?” 公子从拍着门,被鹿鸢拖走。 “你,你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要知道怎么回事?” “你觉得大王会让你进去?” “那怎么办?” “偷听呀。笨。” 二人又折了回来,那知,赵升早将耳朵贴在房门上...... 屋内: 桃夭低头垂眸的站在正中,如一具雕像,而熊赀端正的坐在几案后。 桃夭自是心中骇浪。 他怎么会在此?这是她的第一个凝问。 他又怎么知道她与蔡季在王陵后山?这是第二个凝问。 但所有的问题都不及一事带给她心中的震憾与慌乱。 六年,她还能与他相见。 她其实没有想过,正如六年前离开那日,她对玉瓒说,“我还有何颜面见他?” 是了,她没有脸相见。 此番,她垂着双手,也不敢抬起头。 适才那一瞟,他虽蒙着面,她己然认出了他,他身上的味道,他的一举一言,这些年,她不敢想,不配想,所以她一直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后两年,她想通了,自己做错的事,当由自己来解决,对他的愧疚,她将深深埋入心底。 所以,她来了陈国。 她也明白,她的逃离定会惹怒了他,但这是她最后一次,她想,没有下一次了。 却从未想过,此刻此时,她还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说吧。” 熊赀的声音淡淡传来,没有大怒也无大喜,带着疏离与冷漠,却有一股不容反逆的威力。 这样的语气,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印像中,他从没有这般对过她,那怕在他对她最为失望的时侯。 看来,这些年,他也变了许多。 她回过神,她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又知道了什么? 第301章:坦白 她没有立即开口,好像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做思想斗争,他也不急,只是将她看住。 屋内宁静。 又过了一会儿,她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缓缓的朝着他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对他行了大礼。 “我......”刚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哑了,“陈嫮不知道大王在此......” 她以陈嫮自称,第一次。 熊赀眉头微皱。 “虽然有些晚了,但陈嫮还是应该向大王赔罪。”言毕,又朝他磕了头。 熊赀冷笑,“如此大礼,当真是第一次。” 桃夭一直垂着眸,情绪也平静下来,“陈嫮不顾大王之令,善自离开竹岛,只因陈嫮有家仇要报。” 家仇?熊赀觉得此话新鲜。 “十年前,我的君父被陈侯夫妇所害,父仇大于天,陈嫮不得不报。” 什么? 熊赀听言一惊,陈庄公是陈侯所害?他惊的不是此事,而是十年了,她为何此时提及? 桃夭知道他的凝问,不等他发问,便自发说来,每一句,都是痛。 “陈侯一直在君父药里下毒,令君父身子一天天衰败,可是我却不知道,君父身亡时,却也查出下毒一事,查到是鲁姬与陈完所为,鲁姬赠恨君父的无情对待,便与陈完合盟,因为君父毒发之前,喝的药便是陈完所寻的神草。” 神草?听到这里,熊赀心头一颤。 “我不信陈完与鲁姬之事,更不信陈完会毒害君父,蔡季说......陈完或许不知情,陈完也是被利用,因为送陈完药的,正是当时的楚国太子,如今的楚国国君。” 桃夭微微抬了抬头,熊赀惊鄂不己。 “如此,如何?” 桃夭顿了顿,“蔡季说,大王为了瓦解陈,蔡,息合攻楚国一事,而毒杀了君父。” 什么?熊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撑着几案,缓缓起身。 桃夭低头垂眸,心跳如鼓,忽尔她感到面前一片阴影自头顶洒下。 熊赀来到她的面前,“所以呢......” 桃夭继续道,“所以,陈嫮便认定了大王是陈嫮的杀父仇人。” 桃夭轻轻说来,然后闭上了双眼。 屋子里安静极了,静得来,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也不知过了许多,才听到熊赀发出低声的笑声,瞬间,她的下颌便被他挑起,逼得她睁开了双眼。 “你的意思是,在我身边的那些年,你都把我当成你的杀父仇人对待了?不是因为我灭了息国?” 桃夭张了张嘴,好半天又说道,“不仅是因为君父的死,在嫁入息国的路上,颜英数百护卫身死,我也曾认为是......大王所为,我嫁入息国是想利用息国的力量与楚对抗,却也恨你灭了息国,灭了我的希望。” 言毕,只觉下颌一痛,原是熊赀指尖用了力。 “颜英?” 熊赀想了片刻,才想起此人来。 桃夭又将颜英之死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就因为你看见斗丹拖着他们的尸体就以为是我下的令?” 桃夭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是。” 熊赀只觉可笑之际,“所以,你与蔡季合盟,伐我大楚,杀我臣子?” 桃夭想到了彭仲爽,一时自责不己,泪水便也流了下来。 “你又是何时知道的真相?” 桃夭嚅着唇,“祖母病殁,我曾令颜英的副将去寻陈完,让陈完将大王的‘罪行’说出来,以得联合中原诸国伐楚的借口,后息关暴乱,张谋终将陈完带来了丹阳,阴差阳错,他们被抓进了廷尉府,我去见了陈完,陈完告诉了我实情。” 桃夭不由得想到,那天夜里,她亲耳听到陈完的话,当时震惊不己的心情。 熊赀也想到,斗谷说过,她去了一趟廷尉府,他认为,她去救那些被关押的暴徒,后来引发的大火也是那些暴徒所放,却不知陈完来到楚国。 熊赀放开了她,后退两步。 原来,自己被当成她的杀父仇人数年。 如此,不管他做什么,怎么做,都只引来她的反感。 可笑吗?当真可笑。 “既然我是你的仇人,为何不当面质问?” “蔡季说,不可激怒你。” “你可真听他的话。”熊赀讽刺。 桃夭不语。 “那么,你今日杀蔡季又是为何?前两日,林宛闹鬼也是你所为?却是何故?”熊赀问完,不等她的回答,自言道,“林宛闹鬼,是想引出陈侯,好刺杀于他,却不知被公子从撞见,误了你的计划,所以今日又杀蔡季?” 熊赀低着头府视着她,目光凌厉。 桃夭深吸一口气,她能不具实相告吗? “是......我进不了陈宫,只有出此下策。” “凭你?便是陈侯出宫,去了林宛,你又打算如何刺杀,你能近得了他的身?” “林宛竹林中有一条秘道,我可以通过秘道去林宛,届时......再刺杀于他。” 熊赀听言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他?我还真高看了你。” “那么蔡季呢?你适才所言,陈庄公的事是陈侯夫妇所为,与他没有关系,只因他没有及时阻止,你便要置他于死地?” 桃夭听言,却是久久不能开口。 “还不如实说来?”熊赀突然提高了声音,桃夭身子一颤。 “我并没有想杀蔡季。” 熊赀又是冷笑一声。 “蔡国国君在陈国受伤,陈侯岂能不顾,不来探望?” “蔡季不见得会让自己爱伤的事传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刀上有毒,需得最好的医者治疗,最好的医者便是陈宫里的御医了。”桃夭冷静答道,“陈侯必去驿站,混进驿站比混进陈宫容易多了。” 熊赀讽刺,“进了驿站又如何?携着利器能近他身?” 桃夭顿了片刻,还是说来,“我会在身上携带磷粉......我会与他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熊赀惊讶。 桃夭反而笑了笑,“是,我没有想过杀了陈侯,还能活下去。”她报了必死之心,她自己也不想再活下去。 熊赀深吸一口气,负于身后的双手,紧了又紧。 二人再次沉默下来,屋子又陷入一片安静。 桃夭低下头,神色恍然,一切托盘而出,反而让她倍感疲惫与失落,现在,她还能杀陈侯吗? “大王......” “既然有了必死之心,何不直接以你陈国公主的身份觐见陈侯,何必如此周折?” 桃夭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怔然,她抬起头,迎上熊赀的目光。 他的神色让她突然感到了陌生。 模样上他没有怎么变,变的是他的心。 突然,桃夭又感到好笑,为自己。 活该不是吗?是她自己不知道珍惜,又还奢望他还能在原地等她? 不,她没有奢望,其实她希望他能忘了她,忘了与她有关的一切,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只是听他这般说来,还是难受的。 不过,见他能放开了,也是一件好事。 她如此周折是为了什么呢?当真是直接面对,陈侯必见她,即时,拉着他引燃身上磷粉自焚,岂不快哉,她又怎么没想到呢? 只是,她不可不考虑之后的后果? “我若这般与陈侯相见,杀了他,岂不留下了口实?我现在......还是楚国王后,楚国刚稳定南方,经历了几年征战,若中原诸国以此为借口,合盟攻楚要如何?”她想了想,蔡季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再连累了他国,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熊赀听言倒也笑了起来。桃夭知道他的讽刺,曾经是谁要报仇,是谁要复国,是谁要杀他,是谁明知蔡陈要伐楚,而不相告?那时,她可有担心楚国的命运,担心楚人? 没有。 如今说这些,当真是虚为之极,可是,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错了,不能再错,她只想凭自己的力量来解决,败了也不后悔,可去黄泉告诉君父,她真的尽力了。 “这就是所有的一切,大王还有什么要问的再问便是。” 桃夭言语失落,没有一丝生息,就像是完成了某件大事,终于该休息了。 忽而又想到什么,她猛的抬起头来,紧张的望着熊赀,“还有一事,蔡季说,熊章并非细作,细作另有他人。” 熊赀脸色一变。 第302章:失去 桃夭被赵升带进了一间客房。 在房门关上那一刹那,桃夭唤住赵升,“司宫,可给我一壶酒?” 赵升一惊,“这么晚了,王后要酒如何?” 桃夭笑了笑,“司宫是担心我要做什么吗?我只是突然想喝了。” 赵升叹了一声气,“王后......唉,老奴这就去拿。” 适才王后与主子的话,他在外面听了个七七八八,无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对于王后,他应该是怨恨的,特别是当主子为了她受尽了折磨,可有时,他又恨不起来,现在知道了原由,只叹命运捉弄吧。 喝了酒,桃夭还是睡不着,不知熊赀会如何处置她,她不惧任何结果,只是她希望他能成全她报仇之心。 可当她提出时,得到的只是他的冷笑。 还有,他好像不相信蔡季之言,“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了,蔡季骗她如斯,她是不能相信了,可是,当时在山上的情况,蔡季的神色,不似做假,他不是那种为了报复她,而杜撰着这等事来。 越想越觉得可能。 就在楚国,就在他的身边,有人虎视眈眈着。 如此,彭仲爽不是熊章杀死,熊章也并非彭仲爽所杀?而是他二人知道了真相,被灭了口。 是了,是了。 桃夭猜测,彭仲爽那日匆匆而去,定是找到了熊章,二人一番对质,真相大白,之后,真正的凶手赶来,杀了所有人,制造成他们互斗的场面。 那么,还有谁知道详情?那些一同叛乱的息人吗? 桃夭将酒壶一扔,便拉开房门。 “还请王后回屋休息。” 门外站着两护卫,将她拦住。 桃夭一怔,“我......麻烦禀报大王,我有要事。” “王后有何事,容属下代传。” 他是连面也不肯见了。 桃夭悠悠想着,是了,六年前,他说过,此生不与她相见。 桃夭难过伤心,“那就麻烦你们告诉大王,当初叛乱的息人可还在?”言毕,缓缓的关上房门。 此刻,熊赀房内,公子从,鹿鸢被“请”了进来,他们在外偷听,熊赀早就知道。 熊赀一番警告,“适才的话,谁也不能说出去。” 二人点头如捣蒜。 片刻,鹿鸢赐了公子从一脚,公子从赶紧问道,“王兄,要如何处置桃夭?其实,桃夭也是受骗的,最可恶的是蔡季,桃夭己经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说起蔡季,公子从又道,“蔡季会不会知道今晚是我们带走了桃夭?他会不会寻来?” 鹿鸢开口道,“却也不惧,蔡陈两国公子都在楚为质,并且,公子款是蔡姬与陈侯最喜欢的儿子,便是蔡季不顾,他们也会顾及,不会胡来。” 公子从点点头,鹿鸢又赐了公子从一脚,公子从又问道,“王兄要如何处置桃夭?” 熊赀皱了皱眉朝他看来,“你觉得寡人该如何?” 公子从赶紧嘿嘿一笑,“臣弟不知,虽然大王不说桃夭之事,但臣弟也隐约觉得她与息地反楚有关,也曾怨过她,但是,听了她的话,觉得她很可怜,这么多年来,她承受了多少恨,她......” “不必说了。” “王兄?” “你们退下吧。” “哦。”见熊赀神色,公子从也不敢再纠缠,拉起鹿鸢退出了屋子。 二人走在回廊上,一阵长吁短叹。 “你说王兄会原谅她吧?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鹿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在她得知了真相,便有求死之心吧,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向大王解释,她该是多么自责,又或许,她心里挂念着她的君父,这次冒死前来,这么悄然无声,不解释,不辩解,若不是那次在林宛,你误打误撞,想必现在她己然......她一死,所有的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自焚?没人知道她是谁,陈国便是拿着她的尸体讨说法,大楚也可以不认,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楚国会说楚国王后病重身亡。”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公子从听到面目全非的尸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鹿鸢点点头,“她想得周密,包括身后事,便是大王知道了真相,念着她己死谢罪,也会善待公子艰。” “可她并没有罪?” 鹿鸢道,“与息关,蔡国密谋于楚,便是大罪,死了那么多人,将大王置于危险之中,不管她是否也被欺骗,楚国上下谁还会管这一点。” 公子从沉默了,“其实王兄还是念着旧情,否则,六年前,桃夭便会被处死。”一想到这点,公子从只觉心口难受。 “大王对她用情至深,可再深的情,也有用完的时侯。”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王兄对桃夭没有情意了?” 鹿鸢叹了声气,“或者有些念想吧.....” 公子从惊讶的张大着嘴,“我不信,只是念想?” 鹿鸢道,“大王受过伤,他还会轻易相信,轻易付出吗?” 公子从不由得看着鹿鸢,觉得她的话另有所指,突然,他上前握住她的肩,“鹿鸢,我......你是否也对我没有情意了?” 鹿鸢忽尔笑了笑,认真的看着他,“是怕了。”言毕,不再理会公子从不解的神色,独自离去。 “喂,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呀?”公子从追去,黑暗里走出一人来,巴折紧抿着双唇,看了看二人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片刻,一只赤鸟从驿站飞出。 * 桃夭迷迷糊糊的睡到日上三竿,听到房里有动静,她猛的惊醒,但见鹿鸢端着一个食盒笑着进来。 “赵升说你喝了酒,这时估计你该醒了。” “是你?”桃夭坐起身,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 “是我。”鹿鸢回答,又吩咐小厮送来热水,“你先洗洗,咱们一起用食。” 片刻,桃夭洗漱完毕,与鹿鸢相对而坐。 鹿鸢噗嗤笑了一声,“为何我们每次相见,你都有危险。” 桃夭听言也笑了,“昨夜你也在?” 鹿鸢点点头,打趣道,“我可要向大王讨封赏。” 桃夭嘴角扯了扯,没接话。 鹿鸢舀起一碗粥放在她面前,“这些年,你还好吗?” 桃夭心酸,顿了顿,“甚好。” “好什么好?骗人,我瞧你与六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桃夭下意识的摸摸额头,“是,难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鹿鸢忙摆摆手,看着一脸憔悴的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桃夭问来,“大王可有说,何时放我出去?” “啊?”鹿鸢有些为难,“这......你还想着去报仇吗?” 桃夭慢慢喝着粥,并不惊讶,“你们都知道了?” “只有我与公子从知情。” 桃夭哦了一声,又道,“事做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废。” “便是大王放你,我也不会让你走,明知是送死,何必呢?”鹿鸢动情的握上她的手。 桃夭很感动,笑着看她,“谢谢你,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鹿鸢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的将手抽回,“你自己的选择?可你在选择的时侯,有没有考虑他人?” “嗯?” “别人不说,你的儿子要怎么办?” 桃夭一怔。 “公子艰己经六岁了,又聪慧又漂亮,你就不想他吗?前些日,我还和公子从带他一起玩耍,他问我,见过他的亲母没有,他亲母的病好了吗?” 桃夭瞬间泪如雨下。 公子艰...... 鹿鸢又慌了,“是我不对,不该说这些话,但是......我没当你是王后,我当你是朋友,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桃夭摇了摇头,想说什么,终是难以开口。 桃夭被“软禁”不得出入,两天了,也没见到熊赀的面,她着急不行,因为她明白,蔡季的毒定是让陈侯知晓了,说不定,陈侯己经去过了驿站,她的计划再次落空。 她很颓废,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 陈侯的确去看望了蔡季,带去了御医,对于蔡季的毒,他深感不解。 蔡季道,“是被毒蛇咬伤。” 而陈妧的伤,陈侯毫不知情。 蔡季下令那夜之事,谁也不可以说出去。 陈妧为此即怒又委屈,当下要求捉拿楚国使臣。 蔡季厉声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楚使所为?” “所有人都见是楚国王后刺伤的君上。” 蔡季冷笑,“楚国王后在楚国,楚使团里那来王后?” 陈妧道,“你不拿人罢了,妾去找阿母。” 蔡季笑道,“你的阿母敢吗?别忘了公子款还在楚国。” 陈妧一怔,是了,阿母如此疼爱公子款,又岂能不顾他的安危,“妾算是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你在护着她,她都如此对你了,你还不死心?” 陈妧的话说到他的痛处,“滚。” “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杀你的是她,救你的是我。”陈妧情绪激动而崩溃。 “我让你滚。”蔡季将几案赐翻,陈妧捂着嘴,奔了出去。 蔡季靠在软榻上,抚着爱伤的胸口,神色阴郁。 杀你的是她,杀你的是她...... 陈妧的话反复在耳边萦绕。 不,嫮儿的目的绝不是他。 医者说,虽是毒,但并不至命,他的伤口也不深。 嫮儿若真要至他死地,那夜的情景,他必是逃不过的。 除非,她另有所谋。 是了,陈侯。 她知道陈侯是害死庄公的真凶,她的目的只是引出陈侯,如林宛闹鬼一事。 她要刺杀的是陈侯。 蔡季想了两日,终于想通了,她对他并非绝情,但他与她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如此倔强的她,又岂会原谅他当初所为?在他选择背叛二人感情时,就己经注定了结果,她理解他的选择,没有责备,可她己经排斥他,她也数次表明了态度,她与他的情意,她埋在心里,当成了回忆,她当他是亲人。 但现在连亲人也不是了。 蔡季痛苦不己,他拾起地上的酒壶扬起头猛灌,他明白,这次他是真的失去了她。 第303章:交易 楚国,公子元府。 丹姬正在院中亭内逗女儿玩耍,丹姬终是孕育一女,如今两岁,取名嫣,她甚是疼爱,公子元更甚,甚至超过对儿子的喜欢,每日回府,都要抱着逗笑一会儿。 丹姬也明白,正因为是女儿,没有那么多的重担在身,也不必对之严厉,在女儿面前也可彻底将自己放松,露出慈父的一面。 莫氏也在一旁伴着,莫氏对丹阳总是小心翼翼,挺明白事理的一个妇人,妾总归是妾,那怕她的儿子再受看中呢。 公子元府并没有其他府中存在妻妾之争,妾懂事,妻更在意的是如何相助夫君达成心愿。 一只赤鸟拍打着翅膀从屋檐下飞了下来,丹姬瞟了一眼,便让奴仆将女儿带下,莫氏也跟着离开了,她这才朝赤鸟招招手,那鸟儿通人性,飞到丹阳手碗上,丹姬从鸟儿足下取出一截子秘信来。 她急急忙忙的朝公子元书房而去。 今日公子元回得早,在书房看书。 “夫君。”丹姬将秘信递上,公子元看了后,愣了愣。 “夫君,可是巴折的信?”公子元将信递给她,丹姬知道巴折寻桃夭而去,她一直关心着这个人,因为知道夫君心里装着她。 丹姬见了信,“王后果真在陈国,她要杀陈侯,这是为何?” 公子元哼了一声,随之吐出一口浊气,无所谓的说道,“因为陈侯杀了她的君父。” 丹姬不解,公子元将其中曲折简单说了一番,丹姬自是惊讶不己。 “如此,王后与熊赀岂不解开了误会。”言毕,看了看公子元,想知道他怎么想的。 公子元冷道,“解开误会?岂有如此简单。” 丹姬想了想,“熊赀会将她带回来吗?” 这事,公子元也没有把握,他想了想,却问来,“巴女那边如何了?” 丹姬道,“聃氏对待公子艰甚是疼爱,她的性子一向软弱,懂明哲保身,并以此来教导公子艰,倒是公子艰时常为她不平。” 公子元笑了笑,“聪明不过如此,将公子艰牢牢抓在掌心。” 丹姬不解,“巴女在她身边也有两年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上次夫君所言,在院里聃氏见公子与长公主起冲突,而不即刻出手,夫君是否看错了?” 公子元瞟她一眼,丹姬垂了垂眸,“夫君还是觉得她别有图谋?” “这宫里的女人所图的无非荣华,她再有图谋,也离不开这两个字,听闻先前,她投靠的是王后,连武后也入不了她的眼,如今又依仗于公子艰,倒是会选的主。” 丹姬点了点头,片刻,“妾还有一些担心,当年息地叛反,陈蔡伐楚,夫君与蔡季之盟......” 公子元道,“知当年之盟者都己不在了,而蔡季是绝不会说出我来。” “夫君这般放心吗?” “蔡季恨熊赀入骨,他比谁都想看到熊赀失败。” 丹姬想了想,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若熊赀知道详情,又岂会让夫君成了这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人上人呢。 不过,要扳倒熊赀当真是困难,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连一个江国国君也要相助于他,所以夫君才将目标放在公子艰的身上。 就如当初将熊章推了出来,引开熊赀的目光,留自己一条后路,扶持公子艰何尝不是如此,这么多年了,夫君坚持得辛苦。 丹姬突然有所感,将公子元的手握住,“不管夫君做什么,成败与否,妾都会站在夫君身边。” 公子元却也怔了怔,忽尔笑了笑,拿起她的手吻了吻,“我知道,阿母为我选的人,自然不会错。” * 知情者都在猜测大王会如何处置王后,是继续软禁在竹岛吗? 桃夭在屋内关了五日,她知道刺杀陈侯是彻底失败了。 本来带着必死之心,有目的的计划,打破后,倒让她无所是从,大脑一片空白。 这日,听到外面有些嘈杂,她拉开房门,见奴仆们在搬着行李,“这......要离开了吗?”她问门口护卫。 护卫道,“回王后,大王下令,明日归国。” 明日?那么她呢,是否也可以离开这里? 她正要开口,但见回廊上走来一人,正是熊赀,她愣愣的站在门口,直到他来到她面前,听到有人在行礼,才回过神来,微微一拜。 熊赀己迈进门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杀是剐总得有一句交待。 二人各自坐在一张小几旁。 再见,少了那份惊讶与尴尬,却又多了一层陌生。 桃夭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避世的六年,一切都变了,这个世道,各人的心性,包括自己。 还能坐在他面前,除去那夜初见的慌乱,此刻,镇定了许多,坦然了许多。 “大王明日要归国了?” “是。” “大王要如何处置我?”言毕,微微一礼,“望大王放我离去吧。” “放你离去,你是否还要刺杀陈侯?” “是。” “何法?” “不知。” 二人皆一本正经就事论事。 熊赀道,“如你之前所言,陈侯的确去了蔡季的驿站,带了医者,而蔡季己无大碍,于今日起程归蔡了。” 桃夭有些惊讶,蔡季回国了? “既然你不知如何再刺杀陈侯为父报仇,我倒有一个主意。” 桃夭看着他。 “一个交易。” “交易?” 熊赀正襟危坐,就如君王招见臣子一般,谈吐神色皆无二异。 “回楚,继续做你的楚国王后。” 什么?桃夭瞪大着双眼,一时百感不解,当然,她并不认为他对她还有放不下的情意。 “你我五年之约,你做五年的楚国王后,五年之后,我会下旨,王后病重而殁,届时,天高地远,任你遨游。” 言毕,紧紧看着桃夭。 “五年?”桃夭皱起眉头,“为何?” 熊赀道,“那夜,你言,熊章并非乱臣,乃误杀,此事非同小可,我己经令斗丹秘查当年之事,若为真,乱臣比外贼更加凶猛,可动国之根本,此人在后宫,还是前朝?当年之事,你是参与者,你有愧于楚国,后宫便由你来调查。” “这是其一,其二。”熊赀顿了顿,“你可明白,我为何未立公子艰为太子?” 桃夭又是一惊,他与她谈艰儿,还谈起太子一事? “因为你当年的举动,艰儿不需要这样的母亲,而冉氏担不起大责,如今真相大白了,我且也相信,你不再仇楚,我只有艰儿一个子嗣,且又聪明,太子之位终还是该由他来,既为太子,为储君,必得诸臣支持爱戴,如何得之拥护?而不被人取代,乱我大楚王族血脉,他母妃的贤能是重要的标准,如武后。当年我为太子时,得众臣拥护,一半是武后的功劳,武后贤良,众所周知。” 桃夭一时哑然,片刻,“我为楚国王后时,大臣反对者多于赞同者,他们未必......” “所以,你要如武后那般,众臣支持你了,便是支持艰儿,支持艰儿,协助艰儿,君臣同心,楚国才会更加强大,若艰儿得不到支持,或有心人拿她母妃来滋事。”熊赀垂了垂眸,“息乱,朝中私下有论,你牵于其中,这难保不会成为攻击艰儿的利器,便是废了你,难道艰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了?楚国发展势头正盛,不容得有丝毫动荡,你可明白?” 这般解释,她岂能不懂,是她连累了艰儿。 他大可立其他子嗣,偏偏没有,或是旁支,那个国君会甘心,愿意? “所以,你必须如此。”最后熊赀道。 桃夭低下了头,“大王高看我了,我如何能做好榜样,让朝臣敬重于我?” 熊赀冷笑,“不是敬重于你,而是艰儿,你要明白,这是你欠楚国的,欠艰儿的。” “大王春秋正盛,可再有子嗣,何必是艰儿?” “这可真不像一个亲生母亲该说的话。”熊赀显然有了怒火,“在楚国,嫡长子为储,除非他犯了不可饶恕之过,这是国事,是大事,容不得任何差错。” 桃夭无言,熊赀推几而起,“五年之内,楚必入中原,为首之战便是陈,届时,陈侯任你处置。”这就是交易的条件。 言毕熊赀长袖一甩,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明年开春,楚再攻蔡,必打得他百年不得翻身。” 桃夭听言一惊,熊赀己开门而去,却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回廊上,久久未动。 第304章:重聚 次日,桃夭登上了回楚的马车。 其实她并非不愿意,因为蔡季那一句话,她己然放不下他。 或许在睡梦之中,他会身首异处。 昨晚桃夭做了这个梦,吓得冷汗淋漓。 那人莫非真在后宫? 只是就这么回去,她又该如何与他相处?再者,回楚,确实不在她计划之内。 赀哥哥......如今她根本不敢相认,更没有脸面对他,她觉得自己陷入一种尴尬境界,她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她就如海中的独舟,无浆,无舵,任由海水,海浪推动前进,罢,就当赎罪了,对赀哥哥的罪,对艰儿的罪,五年光景,一晃而过。 鹿鸢见大王同意桃夭回宫,甚是高兴,二人共坐一车,她兴致脖脖的向她讲述这几年的变化,迁都,楚国的三年征战,当然还有公子艰。 桃夭知道一些,却不知这般详细。 公子从独坐一辆马车,不敢去打扰王兄,要上桃夭的车,又被鹿鸢赶下来,甚是郁闷。 熊赀在车上拿着竹卷认真看着,赵升侯在他身边。 几人都觉得大王这是要与王后和好的节奏,赵升却不如此,自从在陈国与王后相遇,他时常观测大王,揣测大王心思,这当然不是故意,而是习惯使然,大王的种种迹象表明,大王没有和好的意图。 在之前大王说过,回到楚国便放王后离开,大王是真的放弃了,他没有不舍,只有感概。 此番又让王后入宫,确也是了解到她那荒唐的仇恨,是了,当真荒唐了,然而大王释然了许多,如此,又岂能见王后飞蛾扑火呢?便是大王不爱了,也不忍心让她就此丧命吧,王后终是公子艰的生母。 赵升暗忖着,又小心的打量着主子,也罢,没有那情感的牵绊,对二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去告诉公子从,明日到了楚界,寡人与他分别而行,他带着王后回宫,寡人还要去巡视县邑。” “啊?”赵升对大王的决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熊赀抬头看他。 “喏。”赵升领命。 桃夭知道消息时,并没有什么表情,鹿鸢却一直安慰她,“大王是真的要巡视县邑,大王与我们去陈国是秘密而行,除了公子元,朝中无人得知,所以若众人见我等一起归来,传到陈蔡两国,知大王去了陈国,终是不好的,你别多心,大王不是不愿意与你一同回宫......” 桃夭笑了笑,“我没有多心。” “真的?” “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 楚王后回宫,熊赀己派人先行做了安排,朝中一片惊讶,整整消失六年的王后突然要回来了。 大王之令,王后病愈,公子从归国途中专程去竹岛迎接,公子元向众臣解释,众臣私下又各自猜测,王后与当年之事没有关系? 王后真是病了? 如此,确也无法解释大王的举动。 武后得到消息时,愣了半响,之后冷冷的笑了两声。 “武后。”英姑询问着,“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武后叹了声气,“谁知道呢?赀儿的心思,我从来没懂过。” 武后近几年身子骨越发不好了,也懒得去过问前朝,后宫之事,偶尔会问问她的兄长邓侯的情况。 至于后宫众姬,当真是一惊天大消息,随姬反应快,立即着人将椒香殿收拾出来,一边又让各宫中官史,女官整理手中各事,待王后归来好一一禀报。 众官史面面相觑,这是随姬要交权的意思? 有官吏问来,随姬回答,“王后才是后宫之主,我只是代理而己。” “话虽如此,但随姬掌管后宫多年,无一丝差别,奴等也愿意听从随姬的安排,王后虽说回来了,但大王也没有下令让王后接管后宫呀。” 随姬道,“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罢了,不可拿出去说。” 众官吏知随姬好意,也想过几年前,大王为了王后立威,曾 对后宫一干等人一一警告,还让武后出面,难道此番王后归来,旧事还会重演? 这些人心思各异,但支持随姬的人多,几年来,后宫平静,随姬随和,纵使他们犯了些错误,随姬也会宽大处理,大家都和和气气,倒不像武后当权那阵,他们还有些胆战心惊。 这样的主子,他们当然喜欢了。 众官吏退出后,随姬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她有些疲惫的撑着额头。 绿衣在一旁不悦的说来,“这王后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难道主子当真要交权不成?” “母亲,母亲。” 正说着,长公主一阵风的跑了进来,“听说那人要回宫了?” 随姬听言皱起了眉头,“放肆,规矩都到那里去了?” 长公主嘟着嘴,撒娇的来到母亲面前,“都这个时侯了,母亲还要教训女儿吗?” “什么这个时侯?” 长公主道,“适才听那些官吏说,母亲要将后宫之权交与王后,是真的吗?” 随姬无力道,“这事还得听你君父安排。” “可母亲也要争取呀。”长公主道,“王后病了这么多年,君父从未去看望过,如今她回来了,也不过是君父一时可怜她而己,在这宫中谁不知道得君父信任的只有母亲,便是聃氏也比不上,但是为了防止意外,母亲可要积极些,女儿见那些官吏大多支持母亲。” 长公主的话让随姬甚是惊讶,她抬起头,久久将女儿看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公主有些不自在,“女儿说错了吗?” 随姬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长公主一惊,“母亲这是何意?女儿一切为母亲着想,为何母亲老是凝心女儿听了什么人挑唆?” 随姬摇摇头,将女儿搂在怀里,“母亲是怕你不明是非......”随姬想起她与公子艰那事,分明是被公子艰摆了一道。 长公主打断母亲的话,“母亲放心,女儿长大了。” 随姬听了又欣慰的笑了,她抚着女儿的头,“孺子,却说自己长大了。” “母亲。”长公主在随姬怀里一阵撒娇。 再说兰林殿。 公子艰在院中练习木剑,采微等宫人在一旁待侯着,但见公子艰一招一式练得有模有样,几人都面带微笑。 待公子艰休息,采微立即上去,拿来热帕为他拭着汗。 “公子今日练习比昨日好。” “咦?你也知剑法?” 采微笑道,“奴婢不知,见其顺畅了许多。” 公子艰呵呵一笑,又接过采微递来的酸梅汤大口的喝起来。 “母妃做的汤真香。”公子艰将空碗递给采微。 采微笑着接过,忽尔叹了声气。 “你怎么了?”公子艰问来。 采微又令小厮盛来一碗,“公子喜欢主子做的饮食,怕以后难以吃到了。” “这是为何?” “王后要回来了,定是要将公子接去椒香殿住。” 公子艰听言顿时不悦,将碗狠狠一放,“谁说我要搬去椒香殿?” 采微道,“难道公子能不去吗?” 公子艰哼了一声,“我可不知什么王后,我只有一个母妃,我就住在兰林殿,谁也不能让我搬走,便是君父也不行。” 采微听言一喜,“就知道主子没白疼公子,不过......公子若不愿意,定要好好与王后说,可别像现在这般大吼小叫的,若惹恼了王后,主子可要受连累了。” 公子艰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不可在外人面前暴露喜怒哀乐,是这个意思吗?” 采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公子怎知这个理?” 公子艰笑道,“你说的话与阿兄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公子贞?” “我难道还有别的阿兄不成?” 采微笑笑,没再说什么。 * 通往郢都的一条官道上,侯着几人,她们伸长着脖子望向远外,官道曲曲折折,快入冬了,没有什么人马。 “确定是今日吗?” “莫敖如此吩咐,姑娘与姑姑赖心等侯。”一个护卫说来。 原来正是玉瓒与叶姑等人。 昨日便得到公子元消息,王后将随公子从马车归来。 二人又惊又喜,主子平安无事,且还遇上了大王,并同意主子回宫。 她们不知这其中曲折内情,只盼早些与主子相见。 “来了。”叶姑突然说道,玉瓒望去,正有车队驶来,打着楚使的旗号。 玉瓒一喜,跑到了官道中央,使劲的挥车队挥手。 终于,主仆三人相见,紧紧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对她们而言,是劫后余生,玉瓒哭得稀里哗啦,满是埋怨的话,却也不敢指责主子。 公子从在一旁看得感动,故意扯着鹿鸢的衣袖拭泪,被鹿鸢打了回来。 “公子,用奴的袖子吧。”阿甲凑上前来。 “滚。”被公子从一吼。 想必主仆三人有许多话要说,鹿鸢招呼着众人上了车,队伍继续前进。 马车上,桃夭将诸事简单相叙,却也承认想去刺杀陈侯,想必是瞒不住的,她轻描淡写,也不想让二人为她担心。 二人听得紧张不己,又是嘘吁,又是感谢上天的护佑。 “公主,以后别在这么做了,便是要......也要带上奴婢。”玉瓒委屈。 叶姑道,“主子平安便好,否则奴婢们一生岂安?” 桃夭反来安慰两人。 之后,说到熊赀,桃夭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什么,问来,“那信与竹鸟可有交给他人?” 叶姑从怀里拿出这两样东西,“奴一直收着,不敢胡乱交与他人。” 桃夭松了口气,将竹鸟好生打量一番,重新收入香包之中,又将信毁了。 二人也不凝,心道主子回来了,这些东西自然也没甚用处了。 接着,桃夭将与熊赀的交易也说了,为了提醒二人,她与熊赀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不要做他想。 二人都惊讶,“大王对主子是何意?” 桃夭苦涩道,“我且有自知之明,有些事发生过,虽是一场误会,但又岂能以此为借口,寻求他人原谅?他不治我的罪己是最大的宽赦。” 二人听言皆低下了头。 “所以主子这次回来是......” “赎罪。”桃夭想了想,“也想艰儿,还能见着他,是我最大的幸运了。”言毕挑开车帘,目光幽幽的看着外面,应该不到半日路程就到郢都了,六年未见的艰儿,如今长成得什么模样呢? 二人见主子沉思着,互视一眼,为主子难过,不过,只要主子不再涉险,比什么都好。 如今的主子不比前些日消沉,或许因为大王终是允许她见公子了。 第305章:回宫 不管楚国前朝后宫如何议论王后一事,桃夭终是回来了。 随姬带着众姬在宫门外相迎,公子元也在,当马车停下,车厢打开,众人即好奇又排斥的注视着,直到桃夭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们才一一跪下。 长公主极不情愿,只将桃夭看住,这些年,她其实有些忘掉她的模样了,她眨巴眨眼,自是越看越不讨喜,而公子艰也是愣愣的一番表情。 桃夭一身素服,并没有刻意打扮,在挑开车帘的那一刻,她并非镇定自若,她也紧张,甚至还有些彷徨,怎么突然就回到了这里? 她今后又该要做些什么? 一时又想到熊赀的话,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臣恭迎王后。” 公子元走到车前,朝她施了一礼。 “莫敖免礼。”桃夭虚扶一把,小声道,“谢谢你对他们的照顾。” 她指叶姑玉瓒二人。 公子元抬起头,数年未见,他一直在期盼着,早早入了宫,忽见她额上的伤疤,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其他人未必。 息乱那阵,众人却不知深宫里的王后曾被人挟持离宫,又曾在廷尉府受了伤,只因楚宫戒严,斗谷被下了封口令,廷尉大人也在大火中丧了身,至于后宫的人,那几日,大家都惶惶不安,互不通消息,直到公子从带兵回来,解了楚围,才知王后受了惊吓,睡梦中听到公子艰的哭声,以为发生什么意外,下榻时碰伤了额头,有了大王送她出宫的理由。 当然这样含糊的借口,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所以关于王后出宫的各种传言也就出来了。 桃夭见公子元神色,有些尴尬的拂了拂额前碎发,让其掩住疤痕,公子元自知失礼,赶紧道,“大王早有书信传来,王后回宫在即,臣等也是翘首以盼。” “谢谢。”桃夭客气回道。 这厢随姬走上前,“臣妾恭候王后归来,臣妾己令人收拾好宫殿,王后可先休息,若有什么不妥,告诉臣妾,臣妾即刻去办。” 桃夭这才朝随姬看来,六年,模样上没有变化,反而更加柔美了,听说,熊赀对她是一如即往的宠爱。 桃夭点点头,对她笑笑,“多谢。”言毕又看向她身后众人,有些姬妾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她不知的,个个都垂着头,规规矩矩。 她唤了众人起身,突然一个小人儿便落入她的视线。 那可是公子艰? 站在聃氏旁边,她只紧紧将他看住。 随姬顺着桃夭的目光,“王后,那便是公子艰。” 桃夭身子一颤,只觉鼻子一酸,艰儿,艰儿吗?都长这么大了?当初离开时,他还在襁褓之中,桃夭一阵感概一阵心酸。 她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 公子艰见她过来,有些往后缩,被聃氏拉住,“艰儿,那是你的亲母,还不过去。” 聃氏以袖拭了拭眼角,又将公子艰拉上前。 “艰儿......”桃夭哽咽着。 然而公子艰并没有上前,直到桃夭蹲到他面前,他依旧愣愣的不说话,片刻又低下头。 桃夭握上他小小的双肩,公子艰身子一僵,又要往后宿。 “艰儿,你忘了母妃说的话?”聃氏赶紧在他耳边提醒。 桃夭却不顾周围他人,只将自己的儿子看住,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着儿子陌生又防备的眼神,桃夭只觉心如刀割,一把抱住儿子,嘤嘤哭了起来。 不是阿母不要你,是阿母无能为力。 不是阿母不想你,是阿母这些年生不如死。 对不起,对不起...... 桃夭的伤心倒也引来多人同情,好些人跟着流了些泪,毕竟母子分别六年。 公子从与鹿鸢哭得稀里哗拉。 “太感人了。” “嗯。”鹿鸢点头。 “太悲伤了?” “嗯。” “我也想我的儿子了。” 鹿鸢一怔...... * 新宫的椒香殿不是丹阳的椒香殿能相比,四处充满奢华。 桃夭留下聃氏与公子艰,与聃氏说了好一些话,桃夭感谢这些年来她对公子的照顾,聃氏也询问桃夭这些年的生活,桃夭只说的确是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聃氏也不敢多问。 公子艰一直坐在聃氏身边,低着头,桃夭唤他坐在身边来,公子艰没有动,玉瓒伸手去扶他,他居然避开了,还瞪了玉瓒一眼,显得有些排斥。 聃氏很尴尬,道歉,桃夭道,“岂能怪你,孩子与我生疏却是我之过。” 之后,聃氏告退,留下公子艰,公子艰不愿意,拉着聃氏的手不放,桃夭见了,怎能不心疼,她来到公子艰面前,抚着他的头,“去吧。” 聃氏不知该说些什么,桃夭道,“你养育艰儿多年,他若不与你亲近,倒是他的不对了。” 聃氏叹了声气,牵着公子艰离开了椒香殿。 待她们一走,桃夭无力的坐在软榻上久久不语。 “公主?”玉瓒来到她身边,安慰着,“公主勿急,公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亲母,自然有些不习惯了。” 桃夭道,“我知道,心里仍旧难过,一想到当初怀上他时,我曾要抛弃他......正如熊赀所言,我不配为一个母亲。” 玉瓒咬着唇跟着难过,叶姑也静了片刻,即时转移了话题,“主子,咱们该去看望武后了。” 桃夭这才回过神,“是了,姑姑帮我更衣吧。” 然而,当她们来到栖鸾殿,英姑走出来,笑着朝桃夭一礼,“武后近日身子不适,不便相见,王后请回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玉瓒与叶姑愣了愣,桃夭倒没有什么意外,笑着朝英姑一礼。 英姑赶紧道,“老奴不敢当。” 桃夭道,“姑姑伺侯母后多年,该当一礼。”言毕又道,“既然母后身子不便,容我过两日再来,望姑姑转告母后保重身子。” “喏。”英姑送桃夭离开。 英姑回到殿内,将桃夭之言报了,武后冷笑了一声,“这会儿倒是比以前懂事多了,你瞧着她有什么变化?” 英姑回答,“模样倒没什么,只是额上的疤痕,让人有些惨,性子嘛......”英姑想了想,“奴觉得是与以前有所不同,具体也不说上来,过两日主子见了便知。” 武后道,“她这几年为何在云梦泽,只怕只有赀儿最清楚,嫁入楚国时,本宫就说她是媚惑的主,不管赀儿接她回来是何原由,你且让人盯着她,宫中之事,本宫力不从心了,本宫也相信赀儿不是糊涂的人。” “是,老奴一定让人盯着她。” 桃夭主仆三人再回到椒香殿,天色己暗,站在殿门口,打量这座殿宇,只觉身在梦中一般。 两个月前,她还在竹岛,怎的眨眼间,就来到了此处? 这两个月竟是那么的不真实,适才见到了艰儿,也是那么的不真实。 “主子.”叶姑来到她面前,“殿中的宫人主子可要见?” 桃夭摇摇头,“我累了,明日再说吧。” * 王后回宫,前朝议论后宫议论。 前朝,又有人打听当初王后养病的事实,公子元的原话,“王后病愈回宫也值得大家唠叨,诸位还是将精力放在国事上吧,养病事实?”公子元冷哼一声,“问大王去。” 众臣噤声。 后宫,却是围绕着王后回来是否要收回随姬权力一事,因大王不在,又没有指令下来,众姬们七嘴八舌,唐姬倒是发挥她的本色,与昭氏,屈氏二人整日坐在一起谈论。 “王后回来,这宫里怕是又该她专宠了。”唐姬道。 昭氏,屈氏是后来进的宫,不知详情,“王后专宠?” “然。”唐姬瞟了瞟二人,不以为然的喝着茶。 “那随姬?” “随姬也就一个苦命的。”唐姬放下茶杯,“随姬掌权你二人还有侍寝的机会,若是王后。”唐姬耸耸肩,其意不言而喻。 景氏道,“可妾听说,当初王后制定了侍寝之制,众姐妹都有机会伺侯大王。” 唐姬扑哧一笑,“妹妹,你可真天真,什么侍寝之制一个空架子,无非显示她的大度,在大王面前挣得好感,最后大王怜惜她,将之废了,这叫什么,这叫以退为进。” 二人听言脸色有些不好看,“王后果真是这样的人?” 唐姬笑道,“姐姐在宫里也有十年了,懂得自然比你们多。” “如此,我等须得说服随姬,不可交了后宫之权。” 唐姬又笑道,“这事可不由你们说了算呢。” 二人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准,王后受宠那是以前的事,我看那王后也不是什么美人,况且额上还有这么大一块疤,我且不信,大王还能宠她?说不准大王只是看她可怜才将她接回来的。” 二人说完便告辞,朝锦瑟殿而去,自然在随姬耳边唠叨了一番,这些日随姬听这样的话甚多,却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 六年来勤勤恳恳被她一朝就要夺去吗? 好不容易得来大王的真心,她自然不愿意放弃。 是了,大王的真心,那夜,她与大王彻夜畅谈,大王说,“幸得寡人身边有你,你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她们是指后宫那些姬妾,他没有将她看成她们,他终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他己在慢慢朝她靠近,她能够感觉得到。 昭氏,屈氏见随姬没有答她们的话,面面相视。 “主子?”绿衣提醒着主子,随姬回过神来,“你们退下吧,我说了,此事在我殿里说说罢了,不可传到外面去。” “喏。”二氏领命退出。 绿衣道,“瞧,众姬都支持主子,主子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前王后未嫁入楚宫,主子是大王心尖的人,主子不争,让王后抢去了大王,后来王后走了,眼看大王又回到主子身边,偏偏王后又回来了,难道主子还要不争吗?奴也有些明白主子的心思,主子有自己的骄傲,想得到大王的真心,但那份真心是要争取才能得到,就像诸侯征战一般,要想得到自己的土地,谁不是争得头破血流,大王虽然与王后有幼时的情份,但那才几年?且王后根本没将大王放在眼里,主子也知道大王前些年的痛苦,若主子真正爱大王,更该抓紧大王,让大王高兴幸福,若大王还沉迷于王后,大王伤心,主子伤心,主子难道想看大王难过,奴婢认为,这份忍让并不是爱,谁能给大王幸福那才是爱。” 绿衣的话让随姬惊讶的瞪大着双眼。 “主子为何这么看着奴婢?奴婢说错了吗?” 随姬笑了,“未想,你这丫头长大了。” 绿衣红了红脸,“情爱之事,奴婢不懂,但是奴婢懂得,主子爱大王就不该让给别人,再者,大王对主子并非没有情意。” 随姬听言深吸一口气,“是,你说得对,我不该等着大王来爱我,我该去爱大王。” 第306章:失踪 桃夭在新宫住了几日,除了去拜访过武后,便没怎么出殿,而后宫诸妃除了随姬聃氏却是一个也没来,她不以为然,只将精力放在了公子艰身上,聃氏每日都会带公子艰去椒香殿,开始他还配合,甚至桃夭问话,他还能答上一两句,令桃夭一时兴奋不己,后来,聃氏为了让他们母子独处,便开始找借口先行离开,渐渐也就不去了,公子艰却也看出点什么名堂,心里自然不高兴,但又想到母妃的告诫,一时忍住。 这日,聃氏送公子艰出门,笑道,“艰儿下了课可记得去椒香殿向你母后请安。” “母妃又不去?” 聃氏笑道,“母妃留在殿里为艰儿做好吃的。” 公子艰哦了一声,扭头就走。 “等等。”聃氏又唤住他,公子艰以为母妃返悔了一脸高兴着,但听母妃说,“若你母后留你夜宿,可别拒绝了。” 公子艰又拉下脸来。 而这厢桃夭巴巴的等着,玉瓒与叶姑也都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侯着,桃夭拾起针线要为他做衣,仿佛要将这几年来对他的亏欠一一补回来。 “玉瓒你去门口瞧瞧公子来了没有?” 玉瓒笑道,“公主还说不急,奴瞧着公主比谁都急,这会儿公子刚下课,从大殿走来也需要些时日吧。” 桃夭也笑,想到那孩子可爱的模样,发了会儿呆后,再拿起手里的针线。 然而午时己过,公子艰仍没有出现。 玉瓒道,“莫是回了兰林殿?” 桃夭却也有些失望。 “要不,奴去兰林殿将公子带来?” 桃夭放下针线,想想这些日子艰儿的情绪,“罢了,他是不习惯我这个母后。” 叶姑见桃夭心情低落,安慰道,“公子才与主子相处几日呀,慢慢来,这血终是浓于水。” 桃夭点点头。 然而,到了下午,兰林殿的采微来问,公子是否要宿在椒香殿,桃夭等人惊讶,“公子不是在兰林殿吗?” 采微诧异,“公子没在兰林殿呀,清晨主子叮嘱公子下了课来向王后请安,难道公子没有来?” 这时众人大惊,才知公子艰不见了,可是急坏了两宫的人,开始四处寻找。 桃夭不熟悉宫中情况,遇见了斗谷,桃夭回宫当天斗谷便来求见了,桃夭才知,他仍是楚宫郎中,当下也不细说,只道公子艰不见踪影,斗谷一边安慰道,“出宫不可能,公子必在宫里。”一边令禁军寻找。 一时惊动了所有。 “什么,都在寻找公子艰?”随姬听到绿衣回报。 绿衣点点头,“说是不见了,聃氏以为在王后那里,王后又以为在兰林殿,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两宫里的人才发现,眼瞧着天快黑了,若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绿衣赶紧捂住了嘴。 随姬一惊,嗖的起身,倒是长公主听了心中大喜。 “将宫中的人都派出去,一起寻找。” “喏。” “不,我也要亲自去。” 新宫实在太大,可宫人也不少,一时间,全是唤呼公子的声音。 天越来越暗,宫人们点起了烛火,火把。 桃夭与聃氏在院内相遇,二人见对方神色,都知没有结果,桃夭急问,“平时,公子爱去什么地方?” 聃氏道,“爱去的地方就那么两处,臣妾己找过了,没有。” “再想想,或许还有。” 聃氏想了想,又摇摇头,倒是一旁的采微惊叫一声,“好像还有一处。” 二人皆喜,皆抓住采微的手,同时问来,“何处?” 采微道,“主子还记得那片竹林?” 聃氏道,“竹林?” 采微点头,“公子知道主子喜欢吃竹笋,上次主子寿宴,公子亲自去挖竹笋,奴等不也是找了好半天,结果在竹林找到,公子说,那里与丹阳的兰苑相似。” 聃氏恍然大悟,“是,他有这么说过,走,去竹林。” 聃氏与采微携手而去,听二人谈起旧事,桃夭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但顾不了许多,跟在二人身后。 几人一路急步,有宫人打着纱灯照亮。 “艰儿......” “公子......” 来到竹林,大家四下呼唤,竹林不大,但竹枝茂盛,要寻一人却是有难。 “主子,你瞧?”突然,采微的惊呼。 桃夭随着聃氏看去,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抱着膝坐在地上。 “艰儿?”二人同时一呼。 那人影抬起头来,正是公子艰。 “母妃!”公子艰瞧着众人,愣了片刻,飞一般的朝众人跑去。 桃夭急着奔上前,蹲下身子,然而,公子艰却是扑到她身后聃氏的怀里。 “母妃......呜呜......”公子艰大哭。 “我儿......”聃氏也哭,紧紧搂着公子艰,又气又伤心,“你来这里做甚,你可知把母妃急成甚样?” 这厢,叶姑与玉瓒扶桃夭起身,她神色没落,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只觉心口被针刺一般,身子也是虚弱无力。 “好了,好了,找到就好了。”采微松了一口气,拉着公子艰的手,“公子,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公子艰抬起头,看着聃氏,眼角还挂着泪珠儿,“艰儿不想离开母妃,艰儿就住在兰林殿,艰儿那里也不去。” 聃氏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公子艰道,“艰儿知道母妃害怕王后。” 还有许多宫人都己经赶来,包括随姬,唐姬与一些后妃,闻言都吃了一惊。 公子艰挣脱聃氏怀抱,转过身朝桃夭跑去。 桃夭一喜,却见公子艰“咚”的一声,跪在她面前,磕了一个头,“请王后不要怪母妃,是艰儿不想去椒香殿,与母妃无关。” 桃夭听言一个踉跄。 众人何尝不明白这句话。 难道王后为难了聃氏? 现场一片安静,众人表情各异。 聃氏慌了,立即跪在公子艰身边,“艰儿胡言,是艰儿不懂王后之心,臣妾没有管教好公子,望王后不要责备。” 桃夭看着二人,嘴唇颤抖得厉害,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她扶起聃氏,笑得艰难与僵硬,“我都明白......” 她又扶起公子艰,“母后......答应你,以后你可以不用天天来椒香殿请安。” “真的?”公子艰一喜。 桃夭点点头。 公子艰立即挣脱桃夭的手,拉上聃氏的手,“母妃,你放心,艰儿不用天天去请安了,艰儿又可以与母妃在一起了。” 聃氏又尴尬又苦涩。 桃夭看着落空的双手,只觉心在滴血。 第307章:讨好 次日,便有流言在宫中传出,宫人们都在议论着。 “知道昨日公子失踪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王后要抢夺公子。” “聃美人养育公子数年,说夺就夺。” “啧啧。”有宫人摇头,“仗着聃美人好欺。” “可是王后以前挺照顾聃美人。”有宫人不可思议。 “那是多少年的事了,王后养病,早不得大王宠爱,还能顾得上聃美人,说不定将她视为眼中盯,抢了她的儿子,如今只有将儿子留在身边才能重获大王亲睐,难道王后会不知道?” “原来是这个理,可是要分散她母子二人,难怪公子不愿意。” ...... 栖鸾殿。 武后得到这些消息,忽尔笑了起来。 英姑道,“王后刚回宫,便与聃氏抢夺起公子来,众姬皆斥。” 武后喝了一口热浆,“那里是抢夺,是有人趁机给她下绊子了。” 英姑想了想,“这王后刚回来,后宫便不平了,武后是否要......” 武后摇摇头,“我己不管后宫之事,且看随姬如何处理吧,也看王后如何应招吧。” 英姑应了一声,又道,“适才有消息传来,大王要回来了。” 武后听言抬头看了看窗外,外面寒风肆意,摇得树枝哗哗着想,“冬至了,他是该回来了。” * 锦瑟殿: 昭氏,屈氏,又在随姬面前说了一大通关于王后抢子之事,屈氏道,“若说是大家胡说,可公子艰不会胡说吧,那日的事,好多人都看见了。”言毕,又了看唐姬,“姐姐不也看见了?” 唐姬道,“正是,看见了,也听着了,公子艰还下跪王后,求她不要责备聃美人。” 昭氏又道,“如此说来,王后定是为难了聃美人。” “正是。”几人异口同声,“虽说她是王后,也不可如此欺人,随姬可得过问一番。” 随姬坐在正位上,皱起了眉头,“此事,我知,怕是有什么误会。” “有何误会?”屈氏问道。 随姬道,“公子之事又涉及王后,我自是不好过问,这事,只等大王回来安排,不过,后宫那些传言不雅,你们都下去约束自己的身边的人,不可这般谈论主子之事。” 唐姬笑道,“此事当需大王处理,随姬可在大王面前说出实情,切不可有些隐瞒,谁都知随姬宽和众人,但这王后一回来便闹得公子失踪,整个楚宫鸡犬不宁的。” 随姬听言瞟了她一眼,“本是小事,怕是有人故意让楚宫鸡犬不宁。” 昭,屈二氏听言有些心虚低下头,唐姬冷笑一声。 随姬又道,“大王不喜后宫这些事,若被大王听去,责备下来,我也不好再为大家担着,你们自各儿瞧着办吧。” 几人称喏。 走出锦瑟殿,昭,屈不明白随姬的话,问向唐姬,“随姬之言何意?让我等自己瞧着办。” 唐姬道,“这只是随口一说,意思是那些流言挡不挡得住,又岂是我等能阻止的。” 二人微懂点点头,“正是,嘴长在众人身上,我二人能封得了住吗?大王总不能责备我二人吧。” 二人拜去,唐姬贴身奴婢茯苓上前道,“随姬有意放纵昭,屈二人。” 唐姬笑道,“她倒是知道出手了......如此,为了自己的地位,她能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吗?你且告之宫中之人,谁也不准议论王后与公子之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喏。” 公子元府: 巴女送来了宫中消息,公子元看后,抿嘴沉思了片刻,忽尔笑了笑。 丹姬道,“公子失踪,怕是兰林殿的人搞的鬼。” 公子元道,“王后刚一回来,便有夺子之事,让大家都认为王后失德,又加深了王后与公子之间的疏离,当真是一步好棋,不过......” “夫君有何见解?” 公子元道,“如此,公子艰呢?” 丹姬不解,“公子艰如何?” 公子元道,“大王会如何看待公子艰?” “看重养母轻视生母......但公子艰必竟年少......” “然,嫡庶有别,他之所为乃人之常情,可这是帝王之家,他若要当起这帝王之职,必不该有所为。”顿了顿,“罢了,却也是一件好事,太过沉稳,又失年少天性,必为熊赀不喜。” 言毕,看向一旁端坐的儿子公子贞。 适才的话,他并没有避讳,这个还是九岁的孩童。 他朝他招了招手,“贞儿,你过来。” 公子贞坐移到父亲身边。 “你己经九岁了,当初大王九岁时可上战场,被众臣称赞,虽然现在没有打仗但我的儿子在这个时侯也会为为父分忧,必不比大王差。” “贞儿愿为阿父分忧。”公子贞一本正经道。 公子元笑着点点头,在他耳边低语一番,“可明白。” “贞儿明白。” 次日,下了课,公子艰与公子贞并排走出大殿。 公子艰心情十分高兴,不用去椒香殿,也不用担心与母妃分开,那王后殿里有什么好的?还是兰林殿来得自在。 公子艰甚至哼起歌来,公子贞笑道,“何事这么开心?我记得前两日,你还愁着一张脸呢。” 公子艰笑道,“母妃做了好吃的,你随我一起去兰林殿吧。” “你不用去请安了?” “不用。” “就因你躲去了竹林?” 公子艰笑道,“还是采微的主意好,当着众人的面,王后还能强拉我去不成?” 公子贞眨眨眼,“哦,是采微让你躲进竹林的?” 公子艰点点头,“你可别告诉他人。” “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二人一起朝兰林殿而去,片刻,公子贞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公子艰不解。 “如此这般,你自然不用去椒香殿了,可是王后必定是恨上你母妃了。” 什么? 公子艰一惊,停下脚步来,他惊讶的看着公子贞,“此话何意?王后怎能恨上我母妃?” 公子贞白他一眼,“你想想,她一心想夺回你,想尽母亲之职,偏偏你只喜欢你的母妃,她能放过吗?” 公子艰哼了一声,“母亲之职?这么多年来,她何曾还记得我这个儿子,我被人欺负时,她又在那里?我只知道只有母妃护我。” 公子贞点点头,“正是,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公子贞四下看了看,见无人,便凑到他耳边低语一番。 “你说什么?”公子艰更是一惊,“你说王后明为养病实为软禁,还与息地谋反有关?” “你小声些。”公子贞赶紧捂住他的嘴,“这只是传言,具体原因,怕只有大王知道。” “原来,王后竟做出这等背楚之事。”公子艰咬牙切齿。 “所以我说,王后必会对你母妃不利。” “如此,为何君父还要接她回来?” 公子贞又轻咳一声。 “快说呀,你急死我了。” 公子贞被摇晃得不行,这才小声说来,“当初传言,王后有狐媚之术,谁招惹上,便会倒霉,息国灭了吧,蔡侯被擒了吧,之后息反,丹阳城乱,又死了多少人,险些大王受险,估计大王也有所明白了将她软禁起来,至于现在又放了回来,我却认为,大王巡视各县,定是去看望了王后,王后在大王面前施展了什么媚术,这才再次迷惑了大王。” “啊......”公子艰不敢置信。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总之,王后犯下大祸大王又岂能放了她?” 公子艰听言狠狠的捶了捶手心,“定是这个道理,前几日我看了前朝之书,商灭,便是因为商王宠爱妲己,书言那妲己便是一只狐妖。” “正是。”公子贞点点头。 “难道大臣也不反对?” 公子贞道,“大臣们虽有猜测王后与息反有关,但大王不说,谁又敢呢?” “如此,那我该如何?”公子艰有些急了。 “勿扰,前朝有我阿父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倒是这后宫,你母妃那处......。” 正说着,突听一阵脚步声,但见长公主领着一群人趾高气昂的走来。 二人立即噤声。 长公主见了二人,也是愣了愣,片刻又笑着走上前去,“公子艰,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不回你的兰林殿。” 二人都不说话,只将她瞪住。 长公主道,“瞪我做甚?有本事瞪王后去。”长公主微微倾着身子,声音小了几分,“告诉你,快回去保护你的母妃,得罪了王后,有你母妃苦头吃的,敢与王后抢儿子,哼。” 言毕,长公主留下悲怜的一眼,扬长而去。 公子艰气得一张脸通红。 “不用理她。”公子贞道,“等有机会再收拾她。” 公子艰却担心起母妃,刚才长公主也说了,王后会对付母妃。 公子贞接着刚才的话,在公子艰耳边低声又说出几句。 “你让我讨好王后?” 公子贞道,“讨好王后只是其一,其二,让王后与随姬相斗,如此你的母妃才能在后宫露角,你刚才也听见了,长公主那口气,定是随姬也想到了利用王后对付你的母妃了。” 公子艰对这些后宫争斗并不陌生,虽然他年纪小,但生活在宫中见得也不少,只要君父在宫,那些后妃那个不是争先宠后一般,现在又有公子贞在一旁挑说,当即想了想,又露出了笑容。 第308章:长情 又数日过去,宫中流言虽然少了一些,但仍没有完全制止,玉瓒不悦的从宫外进来,发着牢骚,“也不知随姬如何管事?任由那些人胡说。” 叶姑碰了碰她,示意她少说,玉瓒见主子坐在窗下,手里拿着针线。 玉瓒笑了笑,来到桃夭面前,“这件冬衣便要做成了,绣的花蚊这般精美,公子见了一定喜欢。” 桃夭没有抬头,只是嘴角勾了勾。 “玉瓒姐姐,玉瓒姐姐。”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玉瓒回过头,见是小丰。 小丰是赵升手下的寺人,在仪元殿里做事,平时也就打扫殿内卫生。 “你怎么来了?”玉瓒问。 桃夭放下手里的活,也觉得诧异。 玉瓒立即朝小丰使眼角,小丰好像没有瞧见,只道,“咦,不是你说的,仪元殿一有什么消息,便来相告吗?” 玉瓒翻了个白眼,有些畏惧的看向桃夭,果然桃夭皱起了眉头。 玉瓒赶紧道,“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 桃夭却也沉默了片刻,“罢了,仪元殿有什么事?” 玉瓒松了口气,小丰哦了一声回答道,“大王五日后要回来了。” “五日后吗?”玉瓒问。 小丰点点头,“仪元殿内都在准备着。” 玉瓒嘟了嘟嘴,“这也不叫什么消息,用不了多久,全宫里的人都会知道。” 小丰憨厚的摸摸头。 桃夭瞪了玉瓒一眼,叶姑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些刀币,递到小丰面前,小丰脸色一红,慌忙摆手,“奴不能要,不能要。”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玉瓒瞧着他那滑稽的模样噗嗤一笑,随后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主子,解释道,“奴婢知道公主回来是与大王有交易,公主身负重任,可公主整日呆在宫里,外面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又怎能帮助大王呢,所以奴婢才让小丰留意着,宫里所有的动静都会回传到仪元殿,小丰知道了,公主也会知道......” 玉瓒声音越说越小,桃夭叹了声气,“既然是受大王之令,但凡有什么,大王会差人告诉我的,你这是多此一举呢。” 玉瓒道,“虽说如此,但也不见得事事都会告之公主吧。” “玉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桃夭放下手里的活,非常慎重的说来,又看了看叶姑,“你是想打听大王的事。” 二人互视一眼,玉瓒尴尬的点了点头。 桃夭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与大王之间不会再有什么。” “公主?” 桃夭阻止她继续,“你若想让为你主子留些颜面,便不要做这些小动作, 让大王知道了,会让他难堪,也会让我难堪,再者也会给小丰带来麻烦。” 玉瓒低下了头。 玉瓒与叶姑退出后,桃夭只觉一些恍惚。 五日后他便要回来了吗? 届时与他相见,又该如何呢? 她拿出香包里的竹鸟,心情又是一番沉重,泪水儿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赀哥哥,我定会助你,可我又该怎么面对你。 * 第四日夜晚,随姬来到椒香殿,与王后商量如何迎接大王,桃夭尴尬不己,“此事你做主便是,我只是挂着王后的头衔,后宫本是你在打理。” 随姬慌道,“是臣妾之过失,等大王归来,臣妾会向大王请命,交出后宫之权。” 桃夭一愣,也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姬顿显尴尬,两人没说几句话,随姬便退了出去。 待随姬一走,桃夭以手撑着额,心里纠得紧,此刻的她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这些日来,她居住在楚宫,居住在这豪华无毕的椒香殿,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然而,次日,待众姬准备出殿来迎接大王时,又被告之,大王提前归来,并且己与众臣在大殿商量要事了。 随姬只得散了众姬各自回宫。 桃夭回到椒香殿,有些焦急,有些紧张,她要不要去见熊赀,见了又说些什么?之后的安排又是如何?她没有一丝头绪。 这般到了午后,桃夭正吃着饭,公子从风风火火的来了,见此,“咦,正巧了,给我准备一份。” 玉瓒赶紧与宫人设几布案,端来美食。 桃夭回宫一月,却是第一次见公子从,而鹿鸢也没有出现。 原来公子从回了封地见儿子去了。 桃夭没见过那位公子,问了他一些话。 公子从哀道,“榆木脑袋一个。” 那有这般说自己的儿子? 桃夭被呛了一下。 “若有公子艰一半聪明我便知足了。”公子从大口吃肉,喝酒,“不过,身板结实,瞧着是练武的料,将来做个武将也行。” 桃夭慢慢喝了一口汤。 “那......鹿鸢呢?” 公子从正夹着一块肉,闻言手一顿,肉落在几案上,他放下箸,神色有些颓废。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来,“我本来想让她同我一块去封地。” 桃夭皱眉道,“与你一起去?见你的儿子,见你的妾室吗?以什么身份?” 公子从道,“我知道,她不会去的。”他低下头,片刻又猛的抬起来,“可是,却是别有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桑玉来了。” 桃夭一惊,“桑玉来了?何时的事?” 公子从哼了一声,明显对这人是十分厌恶,“一月前,那时,我并不知情,待我回到封地才听说的,桑玉没有以国君的身份出使,他是专程来看望她的,也就是说,他们相处了整整一月,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后来王兄也知道了,这才急急的从县邑赶了回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原来如此,桃夭暗想。 “再者。”公子从继续道,“今日大殿上,桑玉也在。” “嗯?” “王兄请他来,王兄要攻打蔡国,欲与江国联兵。” 什么? 熊赀这么快就要攻打蔡国? “时间订在开春之后。”公子从说,“众臣没有异议,二人正在仪元殿书房秘商呢。” 公子从说完又狠狠喝了两大口酒,突然就红了双眼,“桃夭,你说,我该怎么办?” “嗯?”桃夭正在想那日在陈国,熊赀说过的话,他说过了年要攻蔡,让蔡百年不得翻身。 桃夭回过神,“什么怎么办?” 公子从道,“鹿鸢呀,听闻桑玉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后宫夫人之位空着,就是为了留给她。” 桃夭又是一惊,一些感概,“桑玉竟是如此长情之人。” 公子从下意识的点点头,片刻,又摇摇头,“你怎么帮他说话了?我不长情吗?” 桃夭笑了笑,“六年前,为何鹿鸢不随桑玉离开?” 公子从道,“她或许是没有想好吧,当时我也高兴着,觉得总算有机会,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仍然没有答应我,我怕......这回桑玉一出现,她终是会动摇了。” “如此,你又该如何呢?” 公子从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他想了半晌,只觉头痛得厉害,又喝了两口酒,将酒樽狠狠落在几案上,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不管她如何选择,只要她高兴,幸福便好。” 言毕,又猛的起身,身子一个摇晃,被一旁阿甲扶住,“公子你醉了。” “醉就醉呗。”公子从道,“正好本公子要好好睡个几天。” 公子从摇摇晃晃的走了,来去如风。 原来他就是来讨酒喝的。 桃夭却未料他能说出那番话来,“不管她如何选择,只要她高兴,幸福就好。”若在以前,她相信他绝对会冲上去先将桑玉打一顿,这几年他变了许多。 桃夭突然感到有些心疼,为公子从,为鹿鸢。 第309章:交权 桃夭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黄昏,她又听到仪元殿传来乐声,想必是熊赀在宴请桑玉,当初设计,椒香殿与仪元殿挨得近并非一件好事呀。 乐声一直到半夜,熊赀没有召见她,桃夭上了榻,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桃夭还躺在榻上,头痛得难受,她不想起来,听到外间响起玉瓒的声音。 “公主还未醒吗?” 叶姑道,“昨夜睡得晚,那边又一直乐声不断。” 玉瓒叹气一声。 “怎么了?” 玉瓒道,“昨夜大王宴请桑玉,随姬作陪,之后便留宿在仪元殿了。” 叶姑哑然。 玉瓒又道,“小丰说,还听到随姬的哭声。” “哭声?这是为何?” 玉瓒摇摇头,“小丰端热水进殿,见大王......将随姬搂在怀里安慰着。” 两人一阵沉默。 片刻,叶姑道,“你也别大惊小怪了。” “难道大王真不喜欢公主了吗?” 叶姑没有回答,谁又能回答呢? 桃夭躺在榻上,眼角滑过一滴泪珠,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 收拾好一切,快是午时了,这两日公子艰一直没有来,桃夭就如那凋谢的桃花,再无一丝光彩。 外面难得的大晴天,阳光烂灿,玉瓒建议主子出去走走,桃夭摇摇头,她深吸一口气,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 “新衣送去兰林殿了吗?” 玉瓒回答,“送了。” “公子喜欢吗?”桃夭又问。 玉瓒道,“公子不在,聃美人说公子一定喜欢。” “嗯。”桃夭点点头,玉瓒又趁机道,“公主不愿去院里,便去兰林殿吧。” 桃夭想了想,“怕是公子不喜。” 玉瓒艰难的笑了笑,“那有儿不喜母看望的?再者,公子如今不习惯公主,难不成公主当真不出现?” 桃夭听言倒笑了,“正是,我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但总要试试的。” 见主子答应,玉瓒与叶姑忙去准备,拿了一件披风,正要给主子披上,有宫人来了,大王召王后去仪元殿,桃夭愣了愣,玉瓒与叶姑反应过来,叶姑道,“王后有什么话,好好与大王说说。” 桃夭点点头。 须臾,桃夭主仆三人,便来到仪元殿,几年前,新宫还未建好时,熊赀带她来过,这次回宫,还是第一次来,装饰倒与丹阳宫的一般无二。 赵升迎上来,行礼道,“许久未见,王后可习惯了新宫?” 桃夭笑道,“甚好。” 赵升躬身在前带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来到书房外,终是说来,“大王心情不佳,王后可小心些。” “嗯?”桃夭惊讶,“出了何事?” 赵升笑着摇摇头,“王后请。” 桃夭点头示谢,抬步进了书房。 玉瓒与叶姑留在外,赵升将桃夭领进一张小几旁坐下也退了出去。 熊赀正在翻看书简,见她进来,抬头一眼,又继续着,片刻,便将书简放下,这才认真的打量着她。 桃夭微低着头,掩于袖中的手,有些紧张的揣着。 “昨日一回宫,便听说了,你与聃美人争夺艰儿。” 当真是心情不佳呀,语气生硬又冷漠。 桃夭一时恍惚,曾经,他从没有这么对她,曾经,又是多久?像是一场梦。 “你有在听我说吗?” 桃夭顿时回过神,迎上他的目光,“我没有与聃美人夺艰儿,宫中流言,我微有所闻,夸大了。” 熊赀道,“然,艰儿逃避于你是事实。” 桃夭听了很难过,“是,艰儿只是暂时还没有接受我。” “我知你的心急,或是你在怪我,让你们母子分开数年,不得一见。” 桃夭又觉鼻子一酸,没有回答。 熊赀道,“艰儿从小在聃美人身边长大,自然会向着她,而聃美人性子弱,你也知道,是以,你不可因此而为难了她。” 什么? 桃夭目光一暗,他指责她为难了聃美人? “便是你心中不平,也该有你王后的风度。” 桃夭紧了紧双手,但听熊赀又道,“如今宫中流言正盛,是因你而起,你做为王后,整日避于椒香殿,不闻不问,该是你的责任。” 桃夭暗吸一口气,“我刚回楚宫,宫中事务并不熟悉。” “如此说来,你是怪我没将后宫之权交与你?” 桃夭咬了咬唇,心中又气又恼。 “昨日,随姬给我说了,主动交出印章,今日唤你来,正是为了此事。” 熊赀言毕,将几上盒子打开,桃夭望去,正是后宫印章,印册,微微一惊。 “你我有五年之约,可还记得?” 他在提醒她,他让她进宫的目的。 为了艰儿,为了找到那幕后的黑手,也为了她有机会手刃仇人,桃夭又平静了心情,“记得。” “如此,甚好。”熊赀将盒子一推,赵升上前将盒子递到桃夭面前。 桃夭又是微微一愣,不敢去接,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明白。 “王后?”赵升在一旁提醒着。 桃夭只得伸出双手,顿时一阵沉甸甸,连心中也是沉重无比。 “好了,你退下吧。” 桃夭起身,朝熊赀施了一礼,捧着盒子机械的走出了书房。 门外,一道阳光洒下,映在她的脸上,她只觉晃眼,双眼刺痛,她赶紧低下头,急步而去,免得让人看出她眼中的泪花。 书房内,熊赀怔怔而出神。 “大王。”赵升上前唤道,“奴见王后神色不好。” 熊赀叹了声气,揉着眉心,闭眼靠在圆椅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瑟殿: “奴婢不明白了,为何主子还要主动将权交出?”绿衣一脸不解,又为主子着急,但见主子独自摆弄着一盘棋子,一幅不担心的神色,难道主子还要退让吗? “主子?” 随姬笑了笑,“交出印章印册,的确是有意试探大王。”言毕,不由得想到昨夜之事,脸颊露出一丝红晕。 绿衣瞧见了,又是一喜,“主子昨夜在仪元殿,可有侍寝了?” 随姬脸更红了。 绿衣赶紧凑到主子面前,“那大王是什么意思?” 随姬笑道,“因大王......”她四下看了看,又小声说来,“大王欲立公子艰为太子,是必要提高王后的身份。” “什么?”绿衣惊讶,“公子艰为太子?” 如此重要之事,大王竟与主子说了,这表示什么?表示主子在大王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 绿衣高兴不己,可是......“抬高王后身份,她己经是王后了?” 随姬道,“众臣并不服王后,甚至怀疑王后与息地叛乱有关,是以要打消众臣的顾忌。” 原来如此,绿衣“哦”了一声,她也听过这样的传闻,又小心问来:“那到底有关吗?” 随姬摇摇头,想起昨夜大王的话。 “没有,她或许有此心,但息己败,她心己死,是以主动要求离开。” “所以大王便将她软禁在竹岛?” “是。”熊赀回答。 随姬一阵感概,“她到是连儿子也可以不顾了,如今回宫......” 熊赀打断她,“只因艰儿。” 随姬心里难过,靠在熊赀肩上,过了好一会儿,又道,“如此,大王对她可还有情意?” 熊赀微微推开她,随姬又赶紧道,“是臣妾唐突,臣妾不该问。” 熊赀低头看她,“念云,寡人累了。” 随姬听言,突然就流下泪来,紧紧抱住熊赀,心中万般疼惜,“大王......” “主子?主子?”绿衣见主子走神,不由得唤来。 随姬又笑了笑,“自然没有,否则,大王再喜也怕不会留,便是留了,又岂能再接回楚宫。” 绿衣点点头,想想又不对,“若以后大王再被王后迷住?” 随姬噗嗤一笑,“你当大王什么?大王与王后有五年之期,五年之后,王后会离开楚宫。” “啊?”绿衣惊得不行。 随姬又叹了口气,“这世间情爱之事,当真说不清,并非人人都喜欢有权有势的国君。” “如此,主子也不可放下戒心,宫里还有那么多女人呢。” 随姬又笑,戳了戳绿衣的额头,“那个国君没有后宫佳丽,只要他心中有我便是。” 绿衣听言也笑了,“是,是,不仅要有主子,还要将主子放在第一位呢。” 二人一阵嘻闹,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好心情。 第310章:威信 桃夭回到椒香殿,只将印章印册一丢,便让玉瓒拿酒来。 玉瓒一怔未动。 桃夭道,“今日也算大喜之日,该是庆祝一番,怎么?你家主子重掌后宫,你们不高兴吗?” 玉瓒与叶姑那能高兴,心里纠得慌。 桃夭抹去眼角泪珠,拍拍二人的肩膀,“你们都知我答应大王入宫是为了什么,所以,今后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要的不能要,懂吗?” 二人点点头,玉瓒吸了吸鼻子,“好,奴婢陪公主喝。” 这一夜,椒香殿,主仆三人皆醉。 次日,桃夭第一次召见后妃,下了第一道令,禁止宫中关于夺子一事的议论,然而,大家都不以为然,纷纷跑到锦瑟殿,惊鄂于王后怎么突然就掌管了后宫,随姬一句未言,只道是大王旨意,望众妃做好各自之职。 众姬为随姬报不平,随姬也不理会,众姬出了殿,唐姬道,王后回宫,掌权是必要的,但这只是明面上,谁是这里主人还说不准呢? 昭氏,屈氏却也听明白了,唐姬暗指随姬,屈氏道,“我也打听过,王后以前掌事,也不过如此,如今她重归楚宫,还当这里与丹阳一般?” “正是,正是。” 几人说了些闲话,也都各自回殿。 数日之间,桃夭召见了各位宫室官吏,官吏们表面上却也应付着,实为报观望态度。 又是几日过去,宫中流言仍未止,桃夭令人查看,得到消息是,昭,屈二氏殿中,还有宫人议论,桃夭在众姬请安之时,责备二人该约束好宫人。 屈氏不服气,言语顶况了两句,“臣妾殿中有宫人嚼舌根,臣妾也下令禁止,然,嘴长在奴仆身上,臣妾也有些无能为力,臣妾不知该如何管教,难不成不许他们说话?或是睁眼说瞎话?”暗指夺子一事的事实。 众姬听言,有些在低笑,有些脸色白了白,如聃氏,随姬只是微垂着头。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却不知这位王后要如何做。 宫中老人们却也知道王后,但从未真正了解过,当初王后掌权时,无非数月时间,处理后宫之事,任谁都看得出是敷衍,中规中矩,后来有了孕,便由随姬接管了,数年过了,也不知现在还是当年的模样吗? 桃夭倒也笑了笑,“不知如何管教?” “正是。”屈氏回道。 桃夭颌首,“如此,我便教教你吧。” 众人不知何意,桃夭扫视阶下众姬,正色道,“半月前,我下令诸位约束各自宫人,不得擅自议论主子之事,然,却仍有人未将放在心上,今日本不想做罚,但后宫如前朝也有规矩,屈氏宫中,所有宫人每人领罚五鞭,屈氏教导无方,对我言语不敬,押入织室,织布十匹,以作惩戒。” 什么?众姬皆是一惊。 屈氏更是瞪大了双眼,织室乃奴仆所居之地,环境艰苦,而十匹布至少也得一月才能完成,这些贵人怎能忍受。 当下屈氏不服,“王后敢罚妾?” 桃夭冷笑,“我为何不敢?”言毕,也不在多说,令左右宫人遵旨而行。 屈氏被带走,大殿上还回响着她悲愤的声音,“妾要见大王,妾乃屈氏之后,妾是贵女......” 接着她身边的宫人们个个哭跪倒在殿内,五鞭,不死也要脱成皮。 殿内众姬这才回过神,无一人敢言,皆惊鄂不己。 栖鸾殿: “你说什么?王后鞭打了宫人,处罚了屈氏?”武后站起身。 “正是。”英姑回答,“现在那边还在行刑,哭声一片,武后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武后暗忖,然后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大王可知?” 英姑道,“此时,怕也是知道了。” 武后想了想,又折返坐下。 “武后?” 武后道,“自王后回宫以后,后宫当真是热闹得很,随姬掌宫时,后宫却是风平浪静。” 英姑道,“随姬对人宽和,自然不会有这等惩戒之事。” 武后看了看她,“你且说来,二人谁好谁坏?” “这......”英姑摇摇头,“老奴不知,各有春秋吧。” 武后笑了笑,“当年本宫掌宫时,是何等情况?” 英姑想了想,那都十年前了吧,时光当真如棱,“武后掌宫,恩威并重,老奴还记得丽姬对武后不敬,挑唆先王与武后,曾被武后罚去织室,如姬及众姬行事谨慎,武后常给予赏赐。” “不错,治理后宫,不可只靠宽和,这几年后宫虽然平静,大家相安无事,又因大王时常征战在外,没有争没有宠,但私下呢?谁不喘着一口气,等着机会,随姬想左右缝缘,却不想又有几人将她放在眼里,她想做到公平,可这后宫本无公平之事,无事倒罢,有事出来,她却无法制治。” “武后是说流言一事先前随姬处理不当?” 武后道,“言语约束,与直接惩治,效果谁更明显?随姬的手段太过温和,不过......”武后微眯起双眼。 英姑道,“随姬怕是故意而为。”英姑了解自己主子所想。 武后点点头,忽尔又笑了笑,“随姬一向懂事,不嫉不妒,王后归宫,倒真让她坐不住了。” 英姑想到大王对主子说过的话,“大王言,王后回宫只是为了公子艰,言下之意对王后并没有多大的情意了,可眼下,若随姬真的有为难王后,怕是大王对王后的心思并不那么简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武后听言摆摆手,“艰儿是赀儿唯一子嗣,其母牵扯当年叛乱之事,的确对艰儿很不利,不管赀儿对她是个什么态度,艰儿受大臣拥护这才是最主要的。” 英姑点点头。 “且看她怎么做吧。” 仪元殿,熊赀正在听斗丹的秘报,关于当年息地暴徒的调查,便有消息传来王后在椒香殿大张其鼓的惩治宫人还有屈氏。 熊赀眉头微微挑了挑,没有说话。 斗丹道,“宫中之事,臣略有耳闻,王后刚掌后宫便出手了。” 熊赀没有接下此事,只吩咐斗丹再查,并多注意前朝众臣动向,又道,“公子章的后人如何?” 斗丹回答,“公子章族里并无多少人,有三子,二子被殊,还有一幼子,随其女卷流放在外,臣去看望过,日子过得极苦,不过,大王放心,臣己暗中让人照拂着。” 熊赀听言,“那三子,寡人知道,寡人也见过。”言毕,低下了头。斗丹知道,大王心中愧疚,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说来,“大王真相信王后的话?” 熊赀抬起头。斗丹又道,“臣的意思,若蔡季是骗王后,就如......说大王是王后的杀父仇人一般,又或者,这是王后与蔡季再一次合盟,王后的目的是想回到大王身边。”言毕,有些尴尬,他并非要挑拨他们。 熊赀紧皱着眉头,片刻,“寡人有如此想过。” 斗丹却又惊讶起来,“大王......” “寡人从来就知道,这一国之君的位置危险重重,寡人也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王后是真是假,寡人自有定夺。” 第311章:劝说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晚了些,久了些,一日一夜还未消停,郢都的大街上行人稀少,不过有一对人,牵着马却在雪中漫步,男子一身黑色大裘,女子一身白色裘衣,看上去是如此相得易彰。 “还记得在燕国时,大冬天,我二人也是如此。”男子道。 女子笑了起来,“当然记得,燕国寒冷,冬季几乎无人出门,偏偏我要拉着你出来骑马。” “哈哈。”男子爽朗一笑,“有一间酒肆,老板见我二人着衣陈旧,连忙让我二人进店避寒。” “还说不要钱。”女子补充。 二人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便是一阵沉默了。 只有踏在雪地上“吱吱”的脚步声,远处又走来一辆牛车,“轱辘轱辘,”伴着一串铜玲响,牛车来到二人身边时,牛儿打了一个响鼻,吓了女子一跳,男子赶紧将她往身边拉了拉,二人退到街旁目送着牛车通过。 片刻,“鹿鸢,还是不愿意随我去江国吗?”男子突然问来,正是桑玉。 “嗯?”鹿鸢转过头来看他,神色十分抱歉,“桑大哥,我......你不用再等了。” 桑玉听言苦涩一笑,也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他怎不能明白呢,几年来等待,她始终没有答应他,而他也在这几年里肃清了障碍,将江国大权牢牢掌握在了手里,听说她回来了,并没有与公子从在一起,他好不容易抽得时间出来看她,与她相处一月,整日与她喝酒,聊天,谈及往事,以为她会答应他的请求,然而,他再一次失望。 “明日,我便要归国了。” “嗯。”鹿鸢点点头,似想到什么,又像是要打破这份尴尬,“你同意与楚攻打蔡国吗?” 桑玉点点头,“楚借江道攻蔡,就如当年蔡借江道袭击楚一样,不过你们大王不是偷袭,是明目张胆。” 鹿鸢笑了笑,她想,大王攻蔡,甚至连一个由头也不找,怕是为了泄愤,也是为了给彭仲爽报仇吧。 “明日可来送我?”桑玉又问。 鹿鸢点点头,故作轻松,“这是当然,你是我大哥呀。” 桑玉也笑,最后长长叹了声气。 鹿鸢送走桑玉后,去了楚宫,一直没有去见桃夭,倒也听说她在宫中的一些事,甚为担心。 椒香殿,桃夭的几案上摆满了各宫竹简,她认真的翻看着,不时拿起笔勾画记录。 玉瓒领鹿鸢进来时,便瞧见这一幕,不由得笑出声来,“我还以为走错了,到了大王的书房。” 桃夭抬起头,双眼一亮,“你来了。” 鹿鸢大列列的在桃夭面前坐下,玉瓒急去端来茶水,“贵女可要劝劝公主,奴婢瞧着公主比大王还忙。” 玉瓒笑着退下,鹿鸢双手托着腮,只将桃夭看住,“瘦了。” 桃夭笑了笑,“那里瘦了?” “那里都瘦。” 桃夭未理,低下头,鹿鸢伸手按住竹简,“好歹该陪我说说话,我可是客人。” 桃夭道,“你稍等片刻,这卷就快完了。” 鹿鸢收回手,桃夭继续,鹿鸢自个儿说道,“听说,你把大王的姬妾打了?” 此话怎说?桃夭未抬头,“只是罚入织室。” 鹿鸢佩服,“雷霆手段呀,以前怎没有发现,以前见你更多是阴阳怪气的。” 桃夭哼笑一声,阴阳怪气,如此形容吗? “也罢,你是王后,是该立威,那大王怎么个反应?” 桃夭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我是按规矩行事。” “没有找你麻烦?屈氏是屈重的阿妹,大王对屈重甚为重视,也有意提拔屈氏一族,所以对屈氏倒是另眼相看的。” “便是如此,也不能乱了规矩,更不能侍宠而骄。”桃夭蹙起了眉头。 “哈哈......”鹿鸢笑了起来,“瞧你还是吃醋了。” 桃夭瞪了她一眼,又听鹿鸢道,“处罚那些姬妾有何感受?有没有心情特别愉悦?你说,这后宫美人如云,该如何相处?大王若招她们侍寝,你是否会很难受?难受了又能怎么办呢?” 桃夭听了她这一连串的问话,心有所感,她一手握住笔,倒也沉思起来。 吃醋?难受?只觉心口被针猛刺了一下,又让她一个激灵,但见鹿鸢若有所思的神色,却也明白了几分。 “何必去纠结于这些,只按你心意行事便罢。” “嗯?”鹿鸢不解。 桃夭继续道,“公子从对你情深意重,这此年来,他没有放下你,你又何尝不是呢?” 鹿鸢脸一红,“谁说他了。” 桃夭摇摇头,握上她的手,“你还要等到何时?可别错过了。” 鹿鸢听言低下了头,换上一幅没落的神色。 “我知道,你在意他当初所为,也在意他的妾室,你曾说过,真心喜欢一个人,是容不下第三者,可有些事一言难尽。” “那么你呢?你就能容得下大王身边的那些美人?” 桃夭一怔,暗自苦笑,不是她容不容得下的事,而是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争什么。 熊赀身边有解语花,有真心陪伴的人,足矣。 二人正说着这些私话,叶姑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公子艰。 “王后,公子来看你了。” 桃夭又惊又喜,见公子艰穿着她亲自缝制的衣衫,更是惊得一时没了反应。 倒是鹿鸢笑嘻嘻的将公子艰拉到身边坐下,捏着他的鼻子,“听说你在宫里又调皮了,躲在竹林里,害得全宫的人寻找,也急坏了你的母后。” 公子艰有些别扭,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知道,再这般,我便不教你武艺。” 公子艰忙摆摆手,“不了,不了,艰儿以后会听话的。” 鹿鸢噗嗤一笑,但见桃夭神色,清咳了一声,“我也该走了,公子该好好陪陪你的母后。” 公子艰起身朝鹿鸢施了一礼,鹿鸢拍拍他的头,笑着走出屋子。 公子艰站在原地,左右不是,更不敢抬头。 桃夭激动得难以说出一句话,只道,“艰儿......” 公子艰终是抬起头来,朝桃夭规矩行了一礼,“这些日,艰儿想了许多,那天是艰儿不对,艰儿不该避开母后......”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桃夭搂在怀里,“不,是母后的错,母后生了艰儿,却没有照顾艰儿,只要艰儿能原谅母后,给母后一个弥补的机会,母后便心足了。” 叶姑与玉瓒在一旁见了,又高兴又伤心。 “奴婢去拿好吃的来。” “奴婢再去拿些炭火,小公子的手都冰冰的。” 叶姑玉瓒二人高兴退下,桃夭牵起公子艰的手,拉着他坐在身边,对着他的手哈了一口气,“冷吗?” 公子艰摇摇头,想抽回手,却也一时忍了下来。 这一刻,或许是桃夭几年来,最为开心的时侯,公子艰虽然面对她还有些别扭,但他能主动来看她,还说出那些话,让她感动得不知所以,一阵虚寒问暖,几上的竹简撒下了,摆满了糕点,炭火加旺了,暖如春,桃夭又与他说了好些话,开始,还几句一答,慢慢的一句一答,说起在宫中的生活,公子艰又打开话匣,母妃如何如何对他好,长公主如何欺负于他,随姬如何视而不见,那些姬妾又是如何嘲笑过母妃等等。 桃夭听了,心里阵阵难受。 “那你君父呢?” 公子艰拿着糕点,边吃边说,“君父天天打仗都不回宫,一回宫,又被随姬找去,霸占着君父。” 桃夭低下了头,公子艰将糕点放下,“君父偶尔也会来兰林殿,但君父一走,那些人仍不将母妃放在眼里,母后,如今你回来了,一定要好好保护母妃。” 桃夭微笑着点点头,这才明白了,艰儿每句每言都是在为聃氏说话。 “你能有如此孝心,母后该为你感到高兴。” 公子艰眨眨眼,“艰儿以后也会孝顺母后。” 桃夭听言只觉鼻子一酸。 公子艰似乎也很高兴,“那母后可让君父常去兰林殿?” “嗯?” “君父常去兰林殿,让大家都知道君父对母妃的宠爱,便会尊重母妃了。” 不到七岁的孩子却也明白这些后宫争斗,桃夭心里难受。 “母后会劝说君父。” 公子艰更加高兴了。 第312章:桃花 桃夭又岂能去劝说熊赀去那个宫室?寻那个妃子?这些日子来,却也明白了熊赀最宠爱随姬,其实以前便是这样,若没有她,说不准后位当真是随姬无凝。 叶姑也说过,熊赀还是太子时,便十分喜欢随姬,不然,怎么独她有了身孕,之后又能掌管后宫,随姬也未负熊赀期望,知书达理,慧质兰心,与他相配,最重要对熊赀痴心一片。 桃夭当然明白,随姬看熊赀的眼神,与众姬不同,含情带笑,清澈无比,没有除情爱之外的杂质,那是一种妻子对丈夫的眼神,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公主,在想什么?”玉瓒的话打断了她的神丝。 “送艰儿回去了?” “嗯。”玉瓒回答,“一直送到兰林殿,交到聃美人的手里,公主放心吧。” 桃夭点点头,令她将糕点撒下,又将竹简搬上来。 “公主就不休息片刻?” “适才艰儿在不就是休息了吗?” 玉瓒笑了笑,说起公子艰也兴奋起来,“原来公子的话也挺多的,公子现在不避公主了。” 叶姑拿了新炭火进来,接口道,“这是血浓于水呀。” 玉瓒又道,“奴瞧公子长得像公主。” 叶姑又说,“奴却瞧着像大王。” “眼睛像公主,鼻子,嘴像大王。”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像熊赀吗?赀哥哥吗?桃夭心中莫明涌起一丝甜蜜,甜蜜之后又是心涩。 * 自那日处治了屈氏等人,宫中再无传言,桃夭也树立了一定的威性,之后又问责了一些宫室管事者,如膳食宫的财物出入不和,织室,蚕室宫人的怠慢,后宫又有一股压抑的气氛,桃夭岂能不明白,这日正在核实库中实物,见有出入,还未等问来,寺人己回答道,“两日后随姬生辰,大王赏赐了绸缎十匹,玉簪玉环玉镯玉坠各一套,因昨日出库,还未记账在册。” 桃夭愣了愣,片刻轻应一声,原来随姬要过生了,再看看手上的册子,皆是珍宝。 回到椒香殿,桃夭又唤来厨房的管事,准备为随姬生辰设宴,管事宫人道,“大王己经吩咐过了。” 桃夭又是一怔。 管事小心翼翼,其实这些事本该王后打理,未想大王直接下令,看似王后还不知情,又道,“随姬拒绝了。” “哦?” 宫人又说,“近三年,大王出征在外,随姬便没办过生辰,随姬言,楚国将士在外拼杀,后宫妇人岂能安于享乐,今年大王未征战,本欲补上,但随姬又言,早己习惯,再者,可节约宫中物资,勿须再做改变,其实不光是随姬,众姬见随姬如此,都效防之。” 原是如此。 桃夭屏退了宫人,随姬处处为楚国着想,为熊赀着想,当有一国之母风范,想到自己,桃夭顿时又羞愧不己。 既然随姬不愿宴请,但该送的礼还得送,可桃夭身无分文,以前熊赀的确赏赐了她许多东西,如今那些东西好像都在仪元殿。 她是不是要去拿回来?否则,众人都送礼,她做为王后难道无动于衷吗? 但收去的东西,自己又好意思去讨? 桃夭再拿起库房册子,之后还是起身去了仪元殿。 小丰迎了上来。 “大王在吗?”桃夭问。 宫人回答,“大王还未下朝。” 今日朝中发生了何事?此时还未散朝。桃夭暗忖,转身准备离开,又见几个宫人在赵升的相领下抱着一捆捆竹简走来。 “这是......” 赵升见是王后来了,赶紧过来行礼。 “司宫没在大王身边?” 赵升笑道,“本该伺侯在大王身侧,但今日大王得了一些竹简,不放心别人,下令让老奴来收拾,王后找大王有事?” 桃夭道,“有一些小事要请教大王,既然大王不在,我晚些再来。”言毕,又要离开。 赵升眼珠一转,“王后且慢。”赵升上前两步,一脸愁容,“不过王后可帮老奴一个忙?” “嗯?” 赵升道,“大王书房的竹简大多,老奴又不懂,却不知该如何摆放这些竹简?” 桃夭想到曾经帮熊赀整理书简之事,她记得己将各种书简分类编好,于是说道,“每排书架上都有编号,每层每卷皆有号牌。” 赵升又道,“老奴知道,可老奴笨手笨脚,怕弄乱了那些竹简,大王寻不着又该骂老奴了,王后也知,大王不喜别人进那书房......所以......”赵升边说边拿眼睛瞟着桃夭。 “你是让我帮着整理吗?” 赵升笑道,“正是,反正就这几捆而己,也耽搁不了王后多少时间。” 桃夭瞧了瞧宫人们怀里的书简,有些犹豫,“大王不在,我入书房,怕是不妥。” 赵升又道,“别人不妥,王后自然是允许的。” 桃夭想了想,却也随着赵升进入了书房。 绕过外室,进入通道,这才到了内室摆放书简的屋子。 对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 往事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她坐在几案上编写,他坐在一旁看书。 他会寻她说话,她多半都不理会。 他突然寻到一卷好书,会拿来给她看,或是读给她听。 有时,二人也会评论书中所记。 想到这些,桃夭闭了闭眼。 以前杂乱无章的书简,如今却是整整齐齐。 每排书架上都贴着一个木牌,标着书简的类别,每一层每一卷竹简都吊着一个小木牌,写着书简的简介,如此寻找起来,方便省事,这些都曾是她想到的法子,他称赞不己。 桃夭在每排书架旁走过,抚摸着那些她亲自编写的小木牌,恍如隔世,她记得她离开时,这里并没有完全整理好。 “当年王后只整理了一半,余下的都是大王亲自整理的。”赵升在一旁说来。 桃夭点了点头,回到几案上坐下,几案上还有许多空白木牌,她深吸一口气,这时赵升将新的书简递上,她翻看片刻,便提笔在小木牌上书写简介,然后将小木牌挂在竹简上...... “王后先忙,老奴去为王后准备些茶点来。” 赵升躬身退了出去。 桃夭一口气编好十卷竹简,抱着竹简又一一摆放在书架上,无意间从书架上滑落一卷,她拾起后准备放入原处,但见木牌上的字时,只觉心口被针刺了一般,一时不能动弹。 木牌上有一处图案,那是一朵桃花。 第313章:争抢 桃夭的手一抖,一滴黑汁落于正在书写的木牌上。 她不悦的回头怒视着“罪魁祸首。” 原是熊赀悄悄走来,在身后将她抱住。 他呵呵一笑,“这么早就来了?” 桃夭没好气道,“瞧,白费了。” 熊赀的目光落在木牌那滴墨汁上,勾了勾唇,“无防。”他接过桃夭的笔,就着那墨汁画了几笔,竟被他画出一朵桃花来。 “如何?” 桃夭一怔,“难看。” “我觉得甚好,若是在每块木牌上都画上一朵,岂不大雅?” 桃夭赶紧夺下他的笔,将他赶出了书房...... “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桃夭的回忆,手上的竹简再次滑落在地。 熊赀回来了? “大王?”赵升端着茶水进来见熊赀在此,赶紧放下托盘,跪在熊赀面前。“大王令老奴整理竹简,老奴便请王后来相助。” 熊赀瞟了一眼赵升,眉头紧皱,“赵升,你越是不把寡人的话放在眼里了。” 赵升心下一惊,伏在地上,不敢再言。 “不怪他。”桃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控制好情绪,收回即将落下的泪水,她转身过,朝熊赀施了一礼,“失礼了。”言毕,有些狼狈的大步离开。 书房外,玉瓒与叶姑跪在一侧,现在主子出来,脸色如此苍白。 “公主?” “王后?” 桃夭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回宫。” 玉瓒与叶姑赶紧起身去扶她,主仆三人迅速离开了仪元殿。 书房内,熊赀拾起那滑落的竹卷,但见木牌上的图案,双手紧紧握住。 桃夭没有再去仪元殿,更不敢向熊赀讨回什么礼物了。 倒是长公主一心想给母亲一个惊喜,与自己的宫人们商量了好几日。 这日,长公主走在宫道上,又说起此事来。 “定要是楚国最珍贵之物。” 子青想了想,“珍贵之物,大王不是都赏给了随姬吗?” 长公主想到唐姬说过的话,摇了摇头,“不,还有一物。” “还有一物?是什么?” “你可听说过和氏璧?” “和氏璧?”子青点点头,“奴曾见过一眼,的确是绝世之宝,不过......和氏璧被大王送给了王后。” “才没有。”长公主反驳道,“王后离开楚宫后,君父己将和氏璧收回了。” “公主怎么知道?” 长公主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如此,公主可向大王讨要?”子青道,“若随姬得了此璧,意味着在大王心中的地位。” 长公主听言也高兴起来,“真的吗?” 子青点点头。 长公主性子急,想到什么便去做,即刻朝仪元殿而去。 “你想要和氏璧?” 熊赀未料女儿会突然提出和氏璧来。 长公主急切点点头,移到君父身边,摇着君父的胳膊,“君父就送给女儿吧?” 熊赀问道,“为何?” 长公主撒娇道,“女儿是楚国长公主呀,是君父最宠爱的孩子。” 熊赀笑了起来,捏捏她的鼻子,“话虽如此,只是......” “其实女儿是想送给阿母当生辰礼物。” “哦,原是向君父讨来礼物送给你阿母。”熊赀笑道,“你可真会打你君父的主意。” 长公主嘿嘿一笑。 正在这时,有宫人来报,公子艰来了。 长公主听言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片刻一身红袍的公子艰进殿,规规矩矩的朝熊赀施了大礼,“见过君父。”又朝长公主一礼,“见过阿姐。” 长公主不可为然的偏过头去,熊赀却也不可查觉的瞟她一眼,但见儿子有礼甚喜,便问来“艰儿功课如何?” 公子艰道,“甚好。” 熊赀笑道,“不可骄。” 公子艰自信回答,“先生也说过,过于自谦,便不显真诚。” “呵呵......”熊赀先是一怔,随之笑出声来,连一旁的赵升也露出了笑容,只有长公主翻了翻白眼。 公子艰见君父心情颇佳,又道,“君父觉得儿臣身上的衣衫好看吗?” 熊赀点点头,“甚好。” 公子艰听言十分高兴,“这是母后亲自为儿臣缝制的。” “是吗?”熊赀挑了挑眉。 “所以儿臣来,是想向君父讨要一物。” 长公主立刻警惕的看着他。 熊赀却也收敛了笑容。 但听公子艰又说,“不瞒君父,这些年,儿臣虽未见过母后,却也十分想念,但是前些日子,儿臣又怕见母后。” 此事,熊赀岂能不知,他点了点头。 “儿臣对母后不敬,母后却疼爱儿臣,不眠不休的为儿臣做新衣,母后说对儿臣有愧,儿臣何尝对母后没有,此番有母后赠衣,穿在儿臣身上,儿臣倍感温暖,儿臣也想送给母后礼物,听闻和氏璧是当年君父送给母后的礼物,之后母后养病,和氏璧便被君父收入殿中,如今母后回来了,儿臣便代母后讨回,让母后高兴。” 言毕,一双清澈的大眼甚是有神,却让熊赀吃了一惊。 他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女儿。 “倒是巧了,你二人皆来讨要和氏璧。” 长公主只管紧紧瞪着公子艰,公子艰也是一惊,“原来阿姐也要和氏璧?” 长公主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为何不能?我的阿母过生辰,我要送给阿母。” 熊赀听了长公主的话,不动声色,“如此,倒让为父为难了。” 公子艰将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即难过又矛盾,片刻失落的低下头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父,是婷儿先来讨要的,应该给婷儿。” 公子艰抬起头,眼眶红润。“既然是阿姐要送给随姬......那么儿臣便不要了。” 言毕,又朝熊赀一礼,“儿臣先告退了。” 长公主一喜。 “且慢。”熊赀唤住他,“如此,你准备拿什么送给你母后?” 公子艰吸了吸鼻子,“儿臣不知,但儿臣不想让君父为难。”然后没落的离开。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又摇着君父的胳膊,天真道,“阿弟不要了,那君父可送给婷儿了。” 熊赀转头看她,又捏了捏她的鼻子,叹了声气。 * 长公主一脸不悦,怒气冲冲的走出仪元殿,显然,她也没有得到和氏璧。 “公主?公主?”子青紧跟身后,“公主别伤心,没有和氏璧,还有别的礼物......” “别的?可有和氏璧珍贵吗?” 子青哑然。 “你说君父为何不将和氏璧送给我,不,是我的阿母?”长公主怒问。 子青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哈哈......”一旁的小道上公子艰与公子贞走了出来,“本公子知道,因为你的阿母根本不配。” “你说什么?”长公主气极,双眼瞪着二人,要冒出火来。 公子艰冷哼一声,“和氏璧只配王后拥有,随姬是王后吗?” 一句讽刺的话又让长公主满脸通红,颤抖着手指指着他,片刻,又换成一幅嘲笑的神色,“王后拥有?那你可有讨回来?君父不也是没有给你吗?” “不是君父不给,而是我没要。”公子艰高熬的扬着头,一脸不屑。 “是你根本要不到。”长公主笑道,晃到公子艰面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你的母妃投靠了王后,你想讨好王后,可惜了,如今的王后并不得君父待见,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公子艰不以为然。 “还有你的母妃,终究是媵女,一辈子都是。” “你说什么?”公子艰大怒,便要冲上去,被公子贞拦住,长公主也要冲上去,被子青等人拦住。 “公主息怒,这里可是仪元殿。” 公子贞也在公子艰耳边小声说来,“小心被你君父瞧见,反正和氏璧也未到随姬手里。” 原来长公主要送和氏璧给随姬,被公子艰,公子贞听了去。 结果两人皆没得到,互瞪一眼后,各自离开。 第314章:家宴 长公主与公子艰不和,熊赀近日来却也听到一些风声,今日二人皆来要和氏璧,怕是赌气的成份多些,是以熊赀谁也没给,却也不清楚二人何时结下了“梁子。”他甚是头痛,只觉婷儿比艰儿年长数岁,多半是婷儿娇惯所至,是以,当夜去了锦瑟殿。 随姬听了此事,吓了一跳,急着向熊赀请罪,教女无方,熊赀正色道,“婷儿孝顺你是好事,但寡人不喜她的性子太过好强,对兄弟不敬。” 随姬知道女儿针对公子艰皆是为了她,可又如何向大王说明? 然,随姬心里也有委屈,“她毕竟是公主,大王是否对她严厉了些。” 熊赀听言不悦,随姬流下泪来,熊赀见此,想到这些年她的付出,她的生辰又在即,却也不该责备了她,于是将她扶起,“罢,幸得她是公主。” 随姬有些不解,熊赀不想再提此事,挥挥手,赵升捧着一个盒子上前,呈到随姬面前。 “这是......” “打开看看。” 随姬打开盒子,却是一颗明珠,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是随侯珠?” 熊赀点点头,“此乃你随国国宝,当年随国先祖赠于楚国,如今,寡人赠于你,算是你的生辰贺礼,也免得婷儿嘟拉着嘴,没能为她的阿母讨来礼物。” 随姬听言赶紧跪下谢恩。 随姬得一楚国之宝,极快在后宫传开,有羡慕者,有嫉妒者,属长公主最高兴。 长公主故意去兰林殿,遇见公子艰,在他面前与婢女子青高声谈论随珠。 “径盈寸,纯白而夜光,可以烛室,昨夜本公主便试过了,整个屋子光亮无比,不比那和氏璧差。” “奴婢觉得比和氏璧好,就说大王对随姬最好。” “那是自然,今晚君父还要来陪阿母过生呢,就我们一家三人,连王后也不请,更不提那些什么妾呀,媵呀的外人。” ...... 公子艰听了这些话,气得咬牙切齿,他回到殿里,闷声不响,将面前几案上的物品一一打翻在地。 采微进来时,但见满地的狼藉,笑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公子艰转过身不理她,采微手里端着吃食,令两个小宫人将几案得新摆好,将吃食放在他面前,“公子饿了吧。” 公子艰仍不理。 “这是你母妃做的,也不吃吗?” 公子艰这才转过头来,狠恨恨的说道,“她们太可恶。” 采微问道,“公子说谁?” 公子艰吸了吸鼻子,便将适才听到的话一一说了。 “原是如此,随姬过生,大王自然会相陪。” “可她们嘲笑母妃,说母妃是媵女,不配。” “这......”采微也气恼,却又无可奈何,“主子的身份......以后只有仰仗公子了。” 公子艰重重一哼,“她们一家人,本公子算什么?哼,本公子决不让她们得逞。” “不错。”采微想了想,“确也气人,要说一家人,王后才是正妻,也轮不到随姬。” 公子艰听言目光一暗。 * 椒香殿,叶姑进屋点灯,见主子还伏案于几前,“主子,该进膳了。” “稍后,适才太史官送来下月祭祀的清单,我须看完,姑姑给我拿些酒来吧,提提神。” “主子还是少喝些。” 桃夭没有回应,叶姑摇摇头,她退出屋子取酒,见玉瓒站在廊下张望。 “你在做什么?”叶姑问。 玉瓒道,“你瞧那边,锦瑟殿灯火辉煌,可有听到乐声?” 叶姑认真听了听,“好像有。” 玉瓒叹气道,“大王去锦瑟殿为随姬庆生了,可是公主还忙里忙外,不仅如此,还亲自做了两道陈食让人送了去,这算什么?那有王后给姬妾做东西吃?” 叶姑道,“王后身边没有珍物,总不能空手吧,这是王后的心意。” “随姬僭越,也敢收?” “你知王后并不在意这些......” 两人正说着,但见聃美人牵着公子艰走了进来。 二人一喜迎了上去,施了礼,聃美人笑道,“今日做了许多美食,特拿来与王后品尝。” 二人望去,公子艰身后跟着数位宫人,个个手里提着食盒。 公子艰问来,“母后呢?” 玉瓒叶姑笑道,“美人与公子来得正好,王后忙了一日,此刻还未进食呢。” * 锦瑟殿没有大摆宴席,一个小偏厅,两个乐师正在弹琴,没有舞伎,没有宾客,熊赀,随姬及长公主三人,围坐在一张几桌旁,几上摆着美食,美酒,外面大雪飘飞,屋内温暖如春,一片欢声笑语。 如此的温馨,就如平常人家,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谈笑。 “婷儿希望君父再也不要出征。” “为何?” “君父留在宫里,婷儿天天都可以见着君父了。” 随姬笑斥女儿,“你君父还有国事繁忙,不可打扰你的君父。” 婷儿吐吐舌,“难道阿母不想吗?”说得随姬一阵尴尬,浮起红晕。 熊赀微笑着端起酒樽,看向随姬,“寡人常年征战,的确对你们母女疏于照顾了,今日你生辰,寡人敬你一樽。” 随姬赶紧端起酒樽,“大王忙于国事,却还能抽出时间相陪,臣妾感激不尽。” 二人相对而饮,长公主在一旁瞧着,捂嘴而乐,她端起酒来,“婷儿也敬君父一樽。” 随姬阻止道,“婷儿还小,怎可饮酒?” 长公主嘟着嘴,“婷儿不小了,过了年便十三了。” 熊赀点点头笑道,“是不小了,都可以议亲了。” 长公主听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娇嗔道,“君父......” 熊赀爽朗大笑。 屋外,有宫人陆续送美食进来,绿衣安排着布菜,但见端来一盘炙鱼,熊赀奇道,“此乃陈国做法,锦瑟殿也有陈国厨者?” 随姬却也奇怪看向绿衣,绿衣正要回答,长公主抢了先,“这是王后送来的,是王后亲自为阿母烹制。”言语是无比的得意。 随姬脸色一变,“绿衣,可是真的?” 绿衣躬身回答,“......是......” 随姬将箸放下,厉言道,“何时送的?为何不报于我?” “阿母这是做甚?”长公主见母亲责备,有些不悦,“这等小事也要报与阿母吗?是我让宫人收下的。” “胡闹。” 随姬赶紧起身。 “阿母要做甚?” “去椒香殿谢礼。” “嗯?”长公主一惊,看向熊赀,“君父......”但见君父只望着那盘炙鱼微微出神。 当年,熊赀受伤,桃夭曾送来陈食,其中便有炙鱼,味道不怎么样,但他吃得甚香,不过,从此以后,却再未吃过桃夭做的东西。 熊赀心中苦涩。 “君父?” 熊赀回过神,“罢了,的确小事一桩,这是王后的心意,念云无非紧张。” 随姬松了口气,“臣妾并非紧张,只觉不合礼数。” 熊赀笑笑没再说什么,慢慢品着酒。 长公主更加得意,持箸首先夹起鱼片,“也不过如此。” 熊赀瞟她一眼,眉头微皱,随姬见熊赀神色,微微垂下眸,心里突然感到不是嗞味。 长公主没有发现父亲的变化,一如即往的谈笑,只有随姬知道熊赀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有宫人急匆匆的走来,在赵升耳边低语一番,赵升一惊,赶紧进了殿。 “禀大王,椒香殿失火了。” 什么? 熊赀推案而起。#####估计这个月,此文要大结局了。 第315章:伎俩 半个时辰前: 桃夭与聃氏,公子艰在殿内一起进食,同样热闹,又有玉瓒逗公子艰说话,笑声时而传来,期间,公子艰入厕,玉瓒与采微都领了去,桃夭便与聃氏说着话,突然外面一阵嘈杂,有宫人唤道“失火了。” 二人大惊,一起跑了出去。 果见后院处一屋有火星窜出,正是净房所在,二人吓得脚都软了。 “艰儿,艰儿?” 二人皆顾不上许多,朝后院奔去。 迎面跑来几人,正是玉瓒,采微抱着公子艰,大家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桃夭一边吩咐宫人灭火,一边查看艰儿是否受伤,艰儿好似受到惊吓,呆呆的不说话,桃夭又吩咐去寻医者。 医者很快来了,为公子把脉,一行人都侯在殿里,过了片刻,只听公子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医者言,“无碍,无碍,能哭出声来便是了。” 这厢桃夭紧紧将儿子抱住,聃氏在一旁拭泪,宫人来传大王来了。 熊赀但见无人受伤,火势不大,也灭了,又追查了一番,原是净房火盆有火星溅出,引燃了帷幔,幸得公子艰出了净房,熊赀将净房宫人严厉处治,一阵折腾下来,己是大半夜了。 锦瑟殿内,随姬还坐在几案边,几案上的美食早己冷却,烛火也燃了大半,忽明忽暗。 “主子,撒了吧,估计大王不会来了。”绿衣劝道,这时有宫人来报椒香殿的情况。 随姬听了,点点头,“撒了吧。” 绿衣嘀咕着,“怎么偏偏在这个时侯失火?” “绿衣!”随姬呵斥,绿衣闭上嘴,长公主却气得不行,“一定是公子艰与王后搞的鬼。” 随姬看过去,长公主狠道,“她们见君父为阿母庆生,心生妒忌了。” 随姬皱起眉头,“不可胡说。”不过,生辰这般被打断,的确让她扫兴又失望,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若在以前,她必不会在意,可如今......见大王急切的离开,甚至未对她说一句话。 随姬揉了揉头,让子青好生照顾公主,由绿衣扶着进了内室,长公主向阿母施了一礼,咬着唇,将面前的几案赐翻在地。 椒香殿,聃氏见公子无碍便告辞了,公子因喝了医者开的安神药,熟睡在榻上,桃夭为他夹了夹被子,回头见熊赀还在,有些惊讶。 熊赀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内室,桃夭想了想,跟在他身后,她以为他要离开,她本是出来相送,却见他站在殿中,目光落在那一桌的美食上,嘴角勾了勾。 桃夭不知他意欲为何。 “大王是饿了吗?” 自从与熊赀再见以来,说清了误会,本该没有了隔阂,相反,她却不知如何与他相处了,他对她的淡漠,让她手脚无措,她对他的愧疚,又让她处处小心翼翼,他让她进宫,是为清理出那细作,为公子艰赢得声誉。 她时刻都没有忘记,她从来没有这般认真帮他打理后宫,她的严治并非只针对那些姬妾,还有后宫宫吏,前朝要清明,后宫行事,也要有规有矩。 后宫以和为贵,其实随姬做得很好,若换成她,根本不会做到面面具道,唯一是那些官吏,宫人,寺人,必得有严厉的制度管束,兴风做浪者,何尝不是他们撺掇的呢? 桃夭从未想过其他,只想为他做多一些,也为艰儿。 见熊赀盯着那美食,不知他心中所思,便脱口而出。 熊赀转过身来看她,平淡道,“给锦瑟殿送食是何意?” “嗯?”桃夭迎上他的目光不解,片刻有些尴尬,“随姬生辰,我身无珍贵之物,借此表明心意,难道不妥吗?” 熊赀依旧平静,“净室失火,当真是宫人失职?” 桃夭又是一愣,“我不明白大王之意?” 熊赀淡淡道,“我不喜这些伎俩,你该明白。” 桃夭听言微思片刻,却也明白了,原来,他认为是她故意为之。 桃夭心中升起一些苦涩,又有微怒,她低头垂眸,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熊赀也看她片刻,随后朝殿外走去。 桃夭见他离开,也不知那来的勇气,三两步上前,拦在他的面前。 熊赀一怔。 桃夭道,“大王误会了,我既然与大王有了约定,必会按约定行事,未想其他,更不会破坏大王与随姬的感情。”言毕,又转身取来两卷竹卷,“这是我初定的宫吏的规则,本来是打算明日送去仪元殿,既然大王来了,还望大王过目,这一卷是祭祀的安排,也请大王一同过目,若有不妥之处,派人告之,我再作修改。” 桃夭双手呈上,意思很明显,正如她所说的,她只做好本份之事,熊赀顿了好一会儿,才让赵升接下,他也没在说什么,只是眉头深深皱起,大步出了殿。 桃夭侯在门口,久久未动。 * 次日,长公主在公子艰下课的路上将他拦住。 “昨晚之事,可是你安排的?”长公主劈头问来。 公子艰瞧着她气极败坏的模样,当真心里痛快,他眉头一挑,笑道,“怎么?昨晚你母妃的生辰过得不好吗?哦,对了,君父中途离开了。”公子艰又眨眨眼,“其实,本公子也没什么把握,不过椒香殿起火,再什么着君父也会来查看一番,就不知,君父听到消息是否即刻便走的?” 长公主瞪大着双眼。公子艰又道,“若是如此,说明君父十分在意王后,王后必竟是王后,是正妻,你的母亲无非一个妾室,又怎能与王后相比呢?” 长公主曾讽刺聃氏的身位,如今公子艰的一席话,便是原原本本的还了回去。 长公主听公子艰嘲弄,气红了眼,伸手便朝公子艰打去,公子艰后退一步,她落了空。 “本公子可是嫡公子,将来的太子,你一个庶女,敢与本公子无礼,待他日本公子继了位,第一个便让你好看。”言毕,长袖一甩,大步离去。 长公主及身后宫人听了,都惊惶不己。 长公主不敢将这话说给母亲听,却跑到唐姬面前去哭诉一番。 兰林殿: 有宫人将公子艰与长公主的话回报了聃氏,聃氏正在打理她的花草,闻言顿住。 采微说道,“公子维护主子。” 聃氏叹了声气,又继续手里的活儿,“她们的事,你以为别再惨和了。” 采微道,“此事并非奴婢的主意......”言毕屏退了宫人,凑近主子两分,“听公子说,是公子贞出的主意。” 聃氏一惊,“公子贞。” 采微道,“公子与公子贞走得近,奴婢也不曾想,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儿能有如此心机。” 聃氏听言久久不语。 “见过美人。”这时,巴女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绸缎。 “这是什么?”采微问来。 巴女道,“这是丹姬所赠,言之巴国新产的绸缎,宫里所有后妃皆有,适才奴婢在制衣局遇上丹姬,丹姬特意选了两缎上品送于美人。” 聃氏听言点点头,令巴女退下。 聃氏看着巴女的背影,沉思不语。 “主子,有什么不妥吗?” 聃氏道,“我与丹姬从没有交集,为何特意选了上品与我?巴女之言怕是别有深意。” 第316章:子嗣 众姬得了丹姬所赠之物,都十分高兴,皆知巴国的布料十分有名,想着尽快赶制衣袍出来,参加除夕的宫宴,说不准会被大王看中, 英姑也对这批绸缎赞不绝口,“这段日子,怕是制衣宫的人又得忙了。” 原是大王巡视回宫,除了去锦瑟殿,并没招妃侍寝,连王后殿里也没留过夜。 虽说王后归朝便掌了权,众姬认为是仗着祖制,大王对王后疏远着。 众姬岂非没有眼力,屈氏虽被罚,那是她的确做错了事,被王后抓住了把柄,所以连大王也不帮,说到底还是屈氏在大王心中份量不高。 大王最宠随姬,众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但随姬己无权安排后妃侍寝,王后处又不敢去,怕王后自己都还恼着呢,又岂会想到她们,因而但凡有机会与大王见面,众姬皆会拼了全力,只为得大王一眼。 这宫宴当然是机会了。 武后对这些后妃的心思着摸得无不精确。 “赀儿只有一个艰儿,随姬受宠却也没有再诞下一男半女,罢了,让她们去折腾去争,只要能入了赀儿的眼,多生几个公子。”言毕目光落在绸缎上,“这新衣不做了,就让制衣宫为那几个姬妾赶制吧,让她们在宫宴上好大放异彩。”言语有几分讽刺。 英姑令宫人将绸缎收了下去,走过来为主子奉茶,又转移了话题,“此番宫宴,不知邓公是否出席?” 邓国灭,邓侯自然不能称君,邓公一直憎恨着熊赀,几年来,每次宫宴要邀,皆不往。 武后叹道,“他一直称病,怕是再也不肯好了。”说其来,武后也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才授受了邓国被灭的事实,想到兄长与外敌合盟,险些让楚国大难,让儿子遇险,她是又气又恼,也算是惊悟了过来,如果当真让邓公成事,楚国如今不知成了什么模样,如今她唯一的希望是兄长能够了解,能够不再气恼她们母子二人。 所以当武后得到消息,兄长愿意参与今年的除夕宫宴时,她显得又惊又喜,原本不再理事事的她,召来桃夭,吩咐宫宴要办得隆重而盛大,桃夭自不敢怠慢。 冬祭之后,桃夭将武后的意思告诉了熊赀及宫宴的安排事无具细,熊赀看了她送来的竹卷,没有异议,令她与礼官着手去办,礼官退了下去,桃夭还侯一侧。 自那夜他从椒香殿离去,便再也没踏进椒香殿,之后,二人在祭祀上见过面,再之后,竟不曾相见,这一晃己是一月有余了。 这一月来,宫中太平,前朝也无大事发生,只为准备伐蔡一事,熊赀十分用心。 “还有事?” 熊赀见桃夭没有走的意思,开口问来,桃夭也不管他这陌生的语气,只看了看四下宫人。 熊赀令宫人退下,只留赵升伺侯在侧。 桃夭这才开口说道,“此番宫宴邓公将至,即时大王可向他问问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 桃夭回答,“邓公设下陷阱,困大王于箕山,牵制楚国兵力,是必与陈,蔡两国有所合盟,关于那细作之事,邓公或许知晓一二。” 原来她提的此事。 当年攻邓,邓军将令突然有了谋略,是有“高人”指点,这“高人”便是一位颇懂军事的幕僚,据说是熊章引荐,这便是熊章频频派使入邓的原因,当然,如今看来,这些都是假像,那幕僚的真正身份,怕是邓公也不知情。 桃夭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管如何,或许会有一丝线索。” 熊赀道,“自然会问。” 似乎再没有别的话说,桃夭行礼告退,刚走到殿门,但见一宫人急匆匆的赶来,“禀大王,汝水那边传来消息,息侯殁了。” 什么? 桃夭一顿,身子一个踉跄,紧紧扶在门上。 * 桃夭没有去送丧,再说了,她以什么身份去? 息侯的丧礼办得还算隆重,熊赀亲自去了灵堂,灵堂设在汝水,朝中许多官员都去祭拜了一番,十日后灵柩由斗丹护送去息地安葬,息地不在是桃夭的封邑,设为县,有新的县令管理,司宫与孙拓也回了息县,司宫于陵前守灵,孙拓投入息县令麾下。 那几日,桃夭十分难过,无酒不能入眠,想到最后与息侯见面,还是六年前,这次回来,她本想问问他的情况,面对熊赀始终未能开口...... 却不知,他就这么去了。 往事一幕幕又出现在脑海里,在息国,在息宫,他的喏弱,他的偏执,他的仇恨,他的狠辣,还有他的才情,善音律,博全书,到最后,他的云淡风清,他看得比她透彻,可惜,他无法挽回息国的命运。 桃夭又喝了一大口酒,玉瓒与叶姑忙去阻拦。 桃夭居然笑了起来,“我没事,喝些酒来悼念他,也不枉我与他夫妻一场。” 言毕抱着酒壶又朝内室而去,殿中映下她孤独的身影。 次日,桃夭清醒过来,与平时无异,又忙于宫宴之事,可玉瓒与叶姑知道主子心里的苦。 玉瓒夺下桃夭手里的竹简,冲动道,“公主,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公子艰有大王护住,大王身边又有大臣护卫,大王如此谋算之人,又岂能让什么细作得逞,公主别留在这里了。” 桃夭惊讶玉瓒所言,玉瓒又道,“奴婢明白公主心里难受,与大王相处的尴尬,也明白公主心里的愧疚,以往的一切只当是命运弄人,公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玉瓒。”桃夭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的担心,我答应你,五年之后,我定会离开,届时我们找个清静之处安定下来,什么事也不管不问,但现在,我必须做我该做的。” “可是公主......” 桃夭拍拍她的手,“去帮我唤礼官前来。” 玉瓒再有话也咽了回去,她暗叹一声,点点头,退出了屋子,桃夭又发了会儿呆,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竹简。 又是一月过去,迎来了除夕,除岁迎亲的日子,朝上朝下都是一片新景像。 宫宴从午时开始,一直会持续到凌晨,熊赀也会在宴上分赏众臣,桃夭起了大早,装扮一番,便带着众姬去栖鸾殿请安,等侯熊赀,然后众人一道从栖主鸾殿再前往大殿。 栖鸾殿内一片欢声笑语,长公主是爱闹的人,在祖母面前撒娇,逗得武后笑声不断,众姬也都咐合着。 公子艰虽沉稳,也不失孩童本性左一个祖母,右一个祖母,也将武后哄得开心。 武后将两个孩子搂在身旁,尽享天伦之乐,武后又赏了许多礼物给两个孩子,二人都很高兴,又都互相瞟了一眼,无声较着劲,比谁的礼物更珍贵,比谁更能让祖母开心。 之后也不知是谁由长公主及笄谈到了婚事,众姬一阵取笑,引得长公主满脸通红。 “这天下诸国不知是谁才能配得上咱们大楚的公主。” “正是,大王宠爱公主,定会为公主寻个好夫婿。” “要人才一等一的好。” “要文武双全。” “要长相俊美。” “祖母......”长公主躲在武后怀里,不肯露面了。 武后笑着阻止众姬,“罢了,罢了,公主还小,你们也别在取笑了。” 众姬这才停止了谈笑。 至始至终,桃夭都微笑着,听众人说话而没有发言。 “大王到。” 随着宫人的声音,众姬起身相迎,熊赀微笑着走了进来,向武后行礼,众姬向熊赀行礼,长公主与公子艰互视一眼,争先跑到君父面前跪拜行礼,熊赀先扶起长公主,又拉起公子艰,随后来到武后身边坐下。 自熊赀进殿以来,众姬都挺直了身姿,目光灼灼,她们皆盛装打扮,有的从头到脚,一身华丽,有的又装扮清秀,总之是百花齐放,千姿百态,只想大王能第一次看见自己。 桃夭,随姬,聃氏的着装中规中矩,只比往日盛重几分,无那般艳丽,众人都听着大王与武后说话,不敢插言。 “在殿外,儿子便听到母后的笑声,不知母后有何开心之事?”熊赀笑道。 长公主听了赶紧摇了摇祖母的衣袖,熊赀见了,又道,“难道是婷儿有什么开心之事,说来君父听听。” 长公主顿时红了脸,武后笑道,“不是婷儿,都在说大王你呢?” “哦?” “说大王何时再为祖母添个外孙,孙女。” 熊赀失笑,众姬都捂嘴笑了起来,武后目光在众姬身上一扫,见众姬盛装,岂不明白她们的心意,“随姬,我见你近日胖了些,莫是有了?” 随姬未料武后有此一问,顿时怔住,又闹了个红脸,结巴道,“无......无......” “聃美人?” 聃氏听言身子一颤,神色十分尴尬,“无......” “昭氏?”武后又看向昭氏,昭氏性子活些,先是一惊,忽尔笑道,“臣妾倒是愿意呢。”言毕瞟了熊赀一眼,引来武后大笑。 熊赀笑笑没有说话,武后的目光又落在桃夭身上,但见她低头垂眸,安静得很。 “王后?” 桃夭抬起头来,迎上武后的目光,众姬也都朝她看来,暗忖,原来在大王武后面前,王后如此喏喏,却只会在她们之间发威风。 而熊赀垂着眸,并没有看她。 桃夭真不知如何可回答,幸得武后也只是玩笑,又道,“王后做为一宫之主,该知子嗣重大,你要多劝劝大王,多往后宫走走。” “是。”桃夭轻声回答。 武后又道,“我还记得,王后刚入宫时,有安排众姬轮流侍寝,虽后来因某事取缔了,始终觉得此法不错。”言毕看向熊赀,“大王后宫美人,都值青春年华,可别辜负了。” 一句话说得众姬心里一酸。 熊赀听言笑了笑,“母后所言甚是,便交与王后去安排。” 桃夭一怔。这时有赵升来到熊赀面前提醒道,时侯到了。 熊赀这才起身,扶起武后,众姬皆躬身站立。 熊赀扶着武后来到桃夭面前,桃夭低着头未动,直到熊赀的声音传来,“王后。” 桃夭抬头,但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才恍过神丝,来到熊赀身侧,一众人朝大殿而去。#####要悲剧还是喜剧呢? 第317章:宫闱 大殿内,宾客己至,便是邓公也早早到了,坐在席位上,并没有与楚臣交谈,而是沉着一张脸,独自喝酒,有楚臣上前敬酒,他也喝,只是话不多,也不主动,众臣见此,也就置他不顾了。 公子元见他独坐,朝他走去,公子元莫敖的身份,邓公也不能不理,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喝了几爵酒,便闻大王,武后到了。 武后见了兄长,只觉眼眶一热,当着众人,也不好说些体己的话。 众臣施礼后,各自入坐,宫宴正式开始。 席上也有女卷,如姬从封地赶了回来,还带上了公子横,却不见公子从的身影。 熊赀问起,如姬回答,“公子从前日染上风寒,无奈不能赴宴。” 熊赀点点头,却听公子横说来,“我阿父没染风寒,他去斗府了。” 一句话引来如姬尴尬万分,急急捂住公子横的嘴,熊赀也只有清咳两声。 武后摇摇头,也没有责备。 公子艰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堂兄,甚是好奇,公子贞也将公子横看住,三个小儿看着彼此,都笑,又不敢失礼。 “罢,你兄弟三人去玩吧。”熊赀发话,三人高兴不及,拜了熊赀携手而去。 有臣道,“见公子三人相处和睦,却让老臣想起大王与莫敖,公子从幼小之事。” 熊赀看了看公子元,道,“寡人与兄弟和睦才有这如今大楚的强盛,寡人也希望我大楚众臣齐心协力,使我大楚霸主永存。” “喏。” 众臣皆举樽齐饮,只有邓公冷哼一声。 熊赀又添满酒樽,敬向邓公,“舅父,侄儿也敬你一樽。” 众臣都看向邓公,邓公虽然面色严肃,还是端起了酒樽,武后见此,松了口气。 接着乐声起,舞伎献舞,大殿热闹非凡。 女眷们谈论着服饰,发型,男子们谈着时势及诸国要事,皆是一片轻松。 聃氏与几位夫人低声说着话,总感到有道目光落在身上,待抬头望去,原是丹姬正对着她笑,聃氏心下诧异,以颌首回礼。 片刻,便见丹姬持着酒樽走了过来。 “美人为何不用巴国的绸缎着衣?” 聃氏笑道,“太过艳丽,实在是不好意思穿在身上。” 丹姬笑道,“美人貌美,有甚不能穿在身上?若美人喜欢素色,那日得空,我为美人送来几匹素色绸缎可好?” 聃氏受惊,“不敢。” 丹姬笑道,“难道美人不喜?” 聃氏道,“如此,多谢了。” 武后将兄长唤到跟前,一阵虚寒问暖,有姬有臣也来向熊赀敬酒,唯独桃夭坐在熊赀身边,有些坐如针毡,她该不该向熊赀敬酒呢? 按礼应该,却也没有规定,大王王后本该和睦,面对众臣,可是,她与他如独自的两人,席上没有任何交流,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倒是随姬与熊赀一直在说话,她仿佛就是一个局外人。 是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 她入宫也是与熊赀的交易。 桃夭只觉心里非常难受,那么尴尬。 熊赀与随姬的话也偶尔传到耳边,一些家里长短,句句透着对彼此的关心。 “大王少喝些,有伤身子。” “臣妾这里做了一件披风,还是大王喜欢的样式,婷儿亲自缝的花纹。” 熊赀道,“何须这般麻烦?让宫人做便是了。” 随姬道,“宫人做的臣妾不放心。” 接着便是熊赀的轻笑声。 桃夭一口一口的喝着酒,眼眶红润,又听熊赀嘱咐随姬天气寒冷,注意保暖,上次受了寒,可是折腾了一个月才好,随姬回道,臣妾身子那有这么娇弱。 然后,又有唐姬过来,“大王竟与姐姐说话,却也不理臣妾等人。”接着便是唐姬敬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桃夭只觉头晕眼花起来。 她鼓起了勇气,朝熊赀说道,“臣妾想去更衣。” 更衣便是去净房。 熊赀转过身,点了点头。 桃夭立即起身出了大殿。 来到殿外,外面正大雪纷飞,一阵冷气吹来,桃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叶姑拿来裘衣为她披上。 “姑姑,我想四下走走。” 叶姑与玉瓒陪在她身后,沿着九曲长廊,缓缓走着,来到一处水榭,站在亭内,看着一片萧瑟的池水,发着呆。 “王后。”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桃夭转过身来,未想是鬻拳。 “鬻将军?” 鬻拳拱了拱手。 桃夭道,“好久未见了,将军依旧。” 鬻拳笑了笑,“好久未见,王后可好?” 桃夭笑道,“甚好,听闻将军擢升了。” 鬻拳笑道,“蒙大王看得起。” “郢都安危系于将军身上,将军责任重大。” 鬻拳道,“臣必将负起郢都之安全。” 桃夭点点头,似乎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但听鬻拳说来,“只是郢都盗贼猖狂,屡抓不止。” 桃夭问道,“这是为何?” 鬻拳摇摇头,有些苦涩,“臣等无用,往往是抓住了贼子,又收不到赃物,无奈只得放人。” 桃夭道,“贼子倒也狡猾。” “甚是。” 二人说了会郢都之事,见雪越下越大,鬻拳又道,“外间天气寒冷,王后还是回殿吧。” “无防,将军先回吧。” “王后是否有心事?”鬻拳冲动问来,但见桃夭望来,鬻拳立即低了低头,“是臣唐突了。” “王后在这里?” 又是一个声音传来,二人皆惊,但见熊赀与随姬走了过来。 鬻拳有些紧张,脸红了红,幸得天色黑暗。 几人各自施了礼。 熊赀瞟了一眼鬻拳,“鬻将军也在?” 鬻拳道,“臣出来醒酒,未想遇上王后,臣告退。” 熊赀点点头,“今日宫宴,将军可要多喝几杯。” “喏。”鬻拳躬着身子退下。 熊赀道,“王后不是更衣吗?” 桃夭回答,“臣妾但见雪景优美,忍不住驻足观看。” 熊赀笑了笑,“原来更衣也能忍得住。” 桃夭听言尴尬无比,随姬也是一愣,未想大王能说出这番话来。气氛有些怪异,赵升瞟了瞟三人,心里纳闷着,桃夭赶紧施了一礼,将亭子留给二人,方要退出,有宫人急步赶来。 “禀大王,聃美人那边出事了。” 三人皆惊。 “何事?” 宫人不好开口,支支吾吾,“长公主拦住聃美人,说看见她与外人有染。” 第318章:活该 在桃夭出了大殿,聃氏也借机离开,从净室出来,却见一宫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胆。”采微当即呵斥。 未料那宫人并不以为然,而是朝聃氏一礼后说道,“奴婢是邓公身边的人,邓公有几句话让奴婢带给美人。” “邓公?”聃氏一惊,“我与他并无交情......” “美人还是容奴一言。” 聃氏只得问来。 宫人四下看了看,凑近聃氏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聃氏惊鄂不己,甚至倒退两步。 那宫人嘴角一扯,露出讽刺的笑容,“邓公说了,只要美人能办成此事,美人的家人便会无忧。” 聃氏大怒,“放肆,尔等就不怕我告诉大王?” 宫人笑道,“美人是不相信吗?”宫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此物美人当认得?” 聃氏定眼一看,的确是她幼弟所配,“你......”聃氏激动的抓住宫人的手。 宫人又道,“美人是认出来了,不错,此玉佩从贵人身上取得,美人若告之了大王,那么这世间便没聃氏一族了,再者,邓公听闻公子艰对美人甚好,他日公子艰继位,对美人,对聃氏一族可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聃氏听言却是惊得脸色苍白,她看了看采微,采微也是鄂然...... 然而,在宫人给聃氏玉佩时,却被唐姬瞧见了,她未能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却见聃氏抓住宫人不放,不由得惊呼出声。 “谁?”那宫人立即警惕的看了过来。 唐姬转身便走,见一边的净房,直直的躲到净房内。 茯苓也是喘着粗气,“主子,那不是聃氏吗?” 唐姬道,“是。” “她怎么与一宫人拉拉扯扯,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姬皱了眉头,“秘密?她们可有发现我?” “奴婢不知。” “你出去看看,她们走了没有。” 茯苓本有些害怕,刚才那宫人的眼神,竟是如此凶狠,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喏,奴婢先去看看。” 茯苓正要走出,但见长公主推门进来,与她撞了个正着。 “咦,你做甚这么慌张?” 唐姬见之,长吐一口气。 “你们这是......”长公主看见了唐姬,见她神色的慌张,不由得好奇问来。 唐姬却眼珠一转,将长公主独自拉到一旁,“适才我见聃氏与一宫人拉拉扯扯,那宫人还拿了物件送给聃氏,也不知什么原因。” “啊?”长公主惊讶。 “我瞧聃氏与那宫人不简单。” “有何不简单?” 面对长公主的单纯,唐姬凑近长公主耳边一阵低语,长公主顿时变了脸色,“好一个聃氏,能做出这种事,看我怎么对付她。”言毕,便要出得净房。 唐姬又赶紧拉住她,假意道“且不可冲动,万一不是呢?这可是大事。” 长公主笑道,“我管是不是,总算让我给找到机会。” 唐姬见长公主执意要行,又道。“可别说是我说的。” “我知道。”长公主充满着兴奋。 “公主,咱们去那里?”侯在外面的子青见长公主这么快出了净房,有些诧异。 长公主笑道,“去看一场好戏。” “好戏?”子青不解。 长公主也不多说,朝着唐姬所说的方向大步走去,果然远远的看见了聃氏主仆,还有一宫人的背影一闪而过,心中大喜,便迎了上去。 “刚才那人是谁?” “何人?”聃氏见长公主一群走来,大惊。 长公主冷笑一声,“我都瞧见了。” 聃氏更是脸色一白。 长公主却也不多说,“来人,收身。” 子青犹豫,长公主亲自上前,果真收起聃氏身来。 采微拦住,被长公主一把推开,聃氏羞辱不己,长公主当真从其身上收出一枚玉佩。 长公主哈哈一笑,“聃氏,你做为我君父的姬妾,却也做出这等事来?与宫人私相授受。” 聃氏当即瘫倒在采微身上。 长公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此事闹得人人皆知。 宫宴还能继续?熊赀得知后大怒,公子元先将众臣送出了楚宫,这才回到大殿上。 如此,大殿只余几位家族成员。 长公言辞灼灼,大有不依不饶,随姬拦也拦不住。 “阿母不怕,此乃我亲眼所见,我的宫人皆可做证。” 言毕,瞟了子青等人,己到这个份上,她们只能帮主子说话,再说,的确看见有一宫人与聃氏在一起。 众姬深吸一口冷气。 武后与桃夭皆眉头紧皱,如姬神色惊鄂,公子元却只将一直没有说话的聃氏看住。 “你胡说。”公子艰甚为激动,冲上前来,“是你编排我母妃,你想害我母妃。” 长公主冷笑道,“人证物证皆在,不信,让你母妃自己说来。” 公子艰红着双眼,还要力挣,被玉瓒紧紧拉住。 聃氏与采微却只跪着哭泣,采微道,“美人是冤枉的。” “冤枉?那这玉佩可是美人之物?” 采微摇摇头,“不是......但是......” “君父,你可听见了,她自己也承认此玉不是她主子所有。” 长公主打断了采微的话,又道,“此玉甚是珍贵,想必一个宫人也不会有此物,定是有人让宫人送来给美人,做为定情之物。” 众人皆惊。 “放肆!”熊赀怒斥,长公主这才闭上嘴,随姬却是摇摇头,跪在熊赀面前,“婷儿还小,什么都不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母,婷儿不小了,婷儿当然懂得......” “住口。”随姬打断长公主的话,长公主再次噤声。 “大王。”这时终于听到聃氏出声,“臣妾没有做对不起大王之事,若大王不信,臣妾愿以死明志。”言毕,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聃氏也不知那来的力气,起身冲向殿柱,猛的一撞。 众人皆惊呼,但见聃氏额上鲜血淋漓,倒在了大殿之上。 * 聃氏醒来时己是两日后。 正好桃夭过来看望,“你怎如此糊涂?” 聃氏被采微扶起,仍泣不成声,“臣妾受此污蔑,那还有脸活在世间。” 采微在一旁忙道,“主子不用担心,一切都查清楚了,是一场误会,大王不会责备于你。” “误会?”聃氏抬起头,眼角还挂有泪水,她看了看采微,又看了看桃夭。 她晕迷了两日发生了什么? “这......”她一脸不解。 桃夭道,“你也太冲动了,且不说长公主的话漏洞百出,事情还未查清楚,你这么一撞,若真有什么不测,岂不白白丢了性命。” “大王查清楚了?”聃氏紧张而问。 桃夭道,“送玉佩的可是邓公的人?” 聃氏一怔,“你们都知道了?” 桃夭点点头,“宫宴提前散了,众臣有所猜测,那怕大王封了消息,还是有人知道了,邓公入宫,直道是一场误会......原来那玉佩是你幼弟拜托邓公带于你的,本是你母亲的遗物。” 聃氏心里咯噔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当年你的阿父死于邓公之手,之后,你的阿母也病了,三年前终是不治而殁,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一些族人在武后的照顾下,邓公也未有为难他们,这么多年了,邓公也有悔意,当年......罢,如今邓国也灭了,说什么也是枉然,这枚玉佩你的幼弟带给你,是想让你留个念想吧。” 聃氏听言轻轻的点点头。 “只是,那日为何不说出来?” 聃氏道,“臣妾是要说的,可是长公主那容臣妾说话的份,当时臣妾真是吓得不行,又因见了阿母遗物,勾起了伤心事,一时冲动便......” 桃夭道,“当真是冲动,幸得无碍。” “母妃,母妃......”公子艰听闻母妃醒了,急着跑了进来,扑在聃氏的怀里,大哭起来,“母妃为何这么狠心,竟要弃儿不顾吗?” 聃氏哭道,“是母妃糊涂了,母妃以后不会了。” 桃夭见二人母子情深,心中感动,聃氏从小将艰儿带大,艰儿有此反应本该的。 “母妃。”公子艰抬起头来,“是艰儿无能,不能保护母妃,不过君父己经处置了长公主。” 聃氏一惊,“处置了长公主?” 公子艰道,“长公主被关进了暗房。” 聃氏惊讶的看着桃夭,“王后?” 桃夭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聃氏立即推开公子艰,要下床,被桃夭制止,“你要做甚?” 聃氏紧紧抓住桃夭的手,“不可,望王后在大王面前为长公主求情。” “母妃。”公子艰听言不愿意了,“她如此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 聃氏道,“长公主还是孩子,那暗室是什么地方,她能受得了?” “那是她活该。”公子艰狠道,“难道她做错了事,不该受罚吗?就因她是长公主,就因她受君父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一对母妃不敬,二对母妃陷害,若这般还不惩罚,艰儿不服,众臣又会如此看待君父?母后,你说是不是?” 一句话让聃氏哑然,桃夭也愣住,她未想儿子能说出这番道理,确也是,长公主该罚。 她点了点头。 公子艰松了口气,再次扑在母妃怀里,嘤嘤道,“母妃,你可吓死艰儿了,艰儿以为你死了......” 聃氏抚着他的头,也是泪流满面。 桃夭见此,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缓缓起身离去,让母子二人相处,好好说些话。 桃夭出了兰林殿,玉瓒见公主神色没落,上前劝慰道,“公主别难过,公子从小由美人带大,自然对美人感情很深。” 桃夭摇摇头,“我并非因此难过,而是因为长公主。” 玉瓒哼了一声,“依奴婢看,长公主也该受到教训了,公主还记得吗?数年前,长公主将公主推进池中,公主便放过了她,如今却又来污蔑美人,也不知她的母妃是怎么教的,还有,公子也说长公主是如何欺负他,想到这些,奴婢也觉得长公主是活该。” 桃夭听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有狗粮,耐心等待,甜得腻人。 第319章:求救 桃夭回到椒香殿,未想随姬在殿内相侯。 宫人说,随姬来了有半个时辰了,她明白随姬的来意,想了想,走进殿来。 果然,随姬一见她,便跪了下来。 桃夭一惊,忙将她扶起,随姬不起,只道,“请王后救婷儿一命。” 桃夭道,“此言何意?长公主只是关于暗房,大王怎会伤了她的性命?” 随姬长跪,硬咽着,“大王自是不会,但是那地方,阴暗嘲湿,鼠虫成患,婷儿从小娇身惯养,是受不了的,若染上什么疾病,可如何是好,再者,臣妾觉得此事蹊跷,婷儿不会无缘无故陷害美人,还望王后查明。”言毕,便磕了一个头。 桃夭从未见过这样的随姬,她一向都是端庄大气,不卑不亢,从没有这般失态过,只见她双眼红肿,神色悲痛,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呀。 桃夭叹了声气,再次将她扶起,“长公主此番的确过了,险些害了美人的性命,与他人私相收授是何大的罪名,大王怎能不气?” 随姬抬起头,无不自责,“她这是为了我......” 言毕,便将长公主这几年来的变化一一告诉了桃夭,桃夭又惊又鄂。 二人坐在团席上,随姬道,“只因这些年,我的疏忽,总觉得她还小,往日也有罚她,认为她改了,只是性子强硬了一些,却不知,她如此大胆,做事己是不管后果了,但臣妾还是认为,她单纯无知,又怎么想到拿......私通一事来害美人,臣妾问了子青等人,她们说婷儿去了净房,出了后,便直直冲美人而去。” “净房?” 随姬道,“臣妾想了一夜,认为婷儿在净房定是遇上什么人,今日一早,臣妾去暗房,可那孩子什么也不肯说,脾气倔得很,她居然还在生大王的气,说大王为了一个媵女竟然不顾她的生死,她是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才是臣妾最担心的地方。” 桃夭听言认真的看着随姬,随姬拭了拭泪水,感到王后的注视,愣了愣,“王后?” 桃夭直言道,“随姬,你可知,长公主能有今日,何尝不是你的放纵。” 随姬一怔,“是,是臣妾之过。” 桃夭摇摇头,“当年,我怀着公子艰掉进了水池,你可还记得?” 随姬不由得想起了往事,一惊,又要跪下,被桃夭拦住,“当时,我没有追究,我以为,你会好好教导于她,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随姬顿时一瘫,“臣妾.....罚了她禁足,臣妾向大王隐瞒了......” “我并非要你禀报大王,原以为经过那事,你会有所重视,可这些年来,我也听说你对长公主的放纵。” 随姬低下了头,“是,臣妾这些年来,打理后宫,一心放在大王身上,对婷儿关注太少,她闯了祸,臣妾只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后宫之事,儿女之事让大王烦心,可终是让大王失望了......”随姬捂脸而哭,又后悔,又伤痛。 桃夭也心如刀割,想到自己对艰儿,何尝不是这般不管不顾呢? “王后,还望你能救救她。” 桃夭叹了声气,“此事你该去求大王,大王虽生气,但毕竟最疼的还是婷儿。” 随姬摇摇头,“大王己经不见我了,宫中有人说,长公主害美人,是我授意。” 桃夭听言瞪大着双眼,拍响几案,“这些嚼舌根者,真是屡制不绝。” 随姬突然讥笑出声,喃喃道,“后宫便是如此,我以前只知以和为贵,我宽容对人,人也将宽容对我,未想,刚出婷儿之事,便有人对付我们母女,倒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也活该我有了不该有的念想。” 桃夭看着她,随姬也不避讳,“从第一眼看见大王,臣妾便爱上了大王,臣妾并非要独占他,也独占不了,臣妾只想自己在大王心里的地位是独一无二,无人能取代的。” 面对随姬的坦诚,桃夭心情复杂,虽然心里说不上的难受,但她还是握上她的手,“你在大王心里本就是独一无二,无人能取代的,你对大王的爱也是无人能比的。” 随姬一怔。 桃夭又道,“你要救婷儿,可相信我?” 随姬有些激动,“臣妾来求王后,定是相信王后。” 桃夭点点头,再看她片刻,慢慢的抽回了手,慢慢的变了脸色,慢慢的站起身来。 随姬有些不解。 但听桃夭厉言呵斥,“大胆随姬,竟对本宫不敬。” 随姬怔然。 “来人呀。” 玉瓒与叶姑即刻推门而入。 “让斗谷来,将随姬押入暗房。” 什么?二人一惊,但听王后又说。 “长公主之过,明明是你授意,凭大王对长公主的宠爱,利用长公主陷害美人,至美人蒙辱,险些伤了性命,此等母女罪大恶及,还不快去?”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主子何意,但也得听从,叶姑急急唤斗谷而去。 ...... 熊赀正在仪元殿处理政事,心情十分不好,想到婷儿的所做所为,当真让他失望,那日殿上她的咄咄逼人,一幅置聃氏于死地不罢休的模样,对女儿突然感到陌生起来,这样的场景又是如此熟悉,就如那些后宫争宠的妃子,难道女儿也将成为她们吗?以后女儿嫁入他国,也将走上这一条路? 是谁的过错?是她生来为女子?是她生于帝王之家,无法避免的结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管如何,他都无法忍受,女儿变得如此心狠。 熊赀将竹简合拢,疲惫的闭上眼,揉着眉心。 赵升进来时,但见这样的情况,不知该不该禀报随姬之事。 “又发生了什么?” 熊赀无力问来,赵升垂了垂眸,“大王,王后将随姬关进了暗房。” 什么? 熊赀猛的睁开双眼。 “王后说,是随姬授意长公主来陷害美人。” 言毕,赵升小心的看着大王,见大王黑着一张脸,神色愤怒,但那愤怒之下,似乎又有别的意味,赵升不懂。 片刻熊赀长身而立,大步走了出去。 椒香殿,桃夭端正坐着,神色坦然,熊赀匆匆而至,她听到了脚步声,听到宫人的行礼声,嘴角自嘲的勾了勾,他比她想像的来得快。 起身,行礼。 熊赀长袖一甩,“你羁押了念云?” 情急之下,倒唤出随姬的闺名。 “是。” “你那来的权力?” “不是大王给的吗?” 桃夭迎上他指责的目光,熊赀将她打量着,深邃的目光仿佛要洞查一切。 她什么意思? 随后,桃夭又道,“外面己经有人在说,是随姬授意......” “绝无可能。”熊赀反驳道,即刻问来,“你便是因为这些传言而将她关押?” 言毕又冷笑一声,“当真是我高看了你。” 面对熊赀急于为随姬辩驳,桃夭笑了笑,“......其实,我自是不相信这些传言,但宫中屡有传言流出,大王难道不想知道这兴风做浪之人是谁吗?大王真的相信长公主有那般心机来陷害聃氏吗?” 熊赀听言微眯着双眼,桃夭垂了垂眸,“不出三日,大王定知道真相,只不过随姬,却要吃些苦头,还望大王忍一忍。” “你是为了查出真相?不是别的原因?” 熊赀若有所思。 桃夭听言心里苦笑,端起几上的茶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好,寡人便给你三日,若三日之后未能查出真相,寡人同样会治你治宫不严之罪。” 当真是一板一眼,丝毫不讲情面了。 如此正好,二人这般相处,却让她好受了许多,也不在纠结与尴尬,他是己经放下了,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臣妾知道了。” 第320章:处治 暗房里: 长公主一身狼狈,她卷着身子缩在墙角,紧张的盯着不远外,几只老鼠正在吃她打翻的食物。 她低声哭泣着,不敢相信,君父真的就把让关在这里,君父一定是吓她的,她是君父的亲生女儿,君父怎能为了一个外人,而不顾自己的骨肉。 她又拭了拭泪水,暗忖,我不信君父会关我一辈子,等我出去之后,定要找聃氏算帐。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长公主一喜,以为是君父来看她了,却不然,但见自己的阿母被两个禁军押着,走了进来。 她一惊,急急扑到铁门边,“阿母,阿母?” 随姬也奔了过来。 “婷儿......”硬咽的说不出话来。 “阿母,你这是怎么了?”长公主打量着母亲,见她长发散开,着了一件素衣。 随姬只是摇头不语。 一旁有一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后有令,随姬与长公主 陷害聃美人,押入大牢,等侯处置。” 什么?长公主大惊失色,忽尔大怒,“胡说,胡说,不关我阿母的事。” 宫人冷言道,“关不关事,不是奴说了算,自有王后查明。” “王后?” 宫人又道,“正是,此事己交与王后处理。” “不。”长公主大叫一声,“王后与聃氏是一伙的,她要害我阿母,我要见君父,见君父。”长公主去抓宫人衣袖,宫人后退两步,“奴可做不了主,大王要见公主,自会来相见,大王不想见公主,谁又有法子。”言毕,不再说一句话,令禁军护卫打开了另一间暗房,“随姬,请吧。” “阿母?”长公主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不放,随姬摇着头,“婷儿,你要相信你的君父。” “阿母,阿母。”无论长公主如何哭喊,随姬还是被带走了。 虽然都关在暗房里,但这暗房铜壁铁墙,两厢隔得远,都无法知道彼此情况。 长公主声音喊哑了,也未得到母亲的回应,长公主崩溃,她拍打着铁门,“君父,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狠心呀......”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 熊赀在仪元殿,桃夭在椒香殿,二人都坐在几案侧,无法入眠。 熊赀的面前摆着竹简,目光落在竹简下那枚木牌上,上面画着一朵桃花。 桃夭的面前摆着一壶酒,她独自饮着,神色暗淡。 她们都在等着消息,等着暗房里传来的消息。 这一坐便是一整夜。 次日,破晓时,宫人便来回话,长公主要见王后。 桃夭听言,深吸了一口气,她起身,让玉瓒为她梳妆,着人带长公主入殿。 一切与想的一样,果然长公主是听从了她人的挑拨,原来是唐姬。 桃夭该说些什么呢? 随姬言,也曾告诫过长公主,不可信宫中之言,可长公主还是相信了,宁可信唐姬也不信母亲,如此还要帮着唐姬隐瞒,毕竟还是十二岁的小姑娘,桃夭闭了闭眼。 长公主仍是一幅凶狠狠的目光瞧着桃夭。 “这不关唐姬的事,她只说聃氏与宫人拉扯,是我想以此污蔑于她。” 桃夭睁开双眼,“如此说来是你一人之过?” “是,也不关我阿母的事。” 桃夭笑了笑,“你的事便是你阿母的事,你以为你阿母能逃得了责任。” 长公主狠道,“你要如何?” 桃夭缓缓起来,来到她面前,“你且记住,你的过便是你阿母的过,害你阿母者不是唐姬,不是聃氏,而是你自己。” 长公主一惊。 桃夭长袖一拂,“如此,你还要替唐姬隐瞒吗?” 长公主身子一瘫,再次哭了起来,“不关我阿母......是,是唐姬说聃美人与那宫人关系不简单,我才信了的。” “她还说过什么?”桃夭厉言问来。 长公主身子颤抖着,“她还说过,让我将公子艰失踪那事,大肆宣言出去,说王后与聃氏争子,这样才能引来二人争斗,借王后之手,可以除去聃氏,也可让王后失德,她还让我去向君父讨要和氏璧,阿母得了和氏璧就可以证明阿母在君父心里的地位......” 长公主将唐姬以往在她跟前说的一些全都说了出来,桃夭越听越皱眉,她便这么相信了。 唐姬是惟恐天下不乱之人,若说言语可以置人于死地,便是指她了。 这样的人留在后宫,只会是祸害。 而在岚欣殿,唐姬听说随姬也被关进了暗房,心里一阵得意,得意之后,又有些隐隐担心。 她未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也未想到,那与聃氏拉扯的宫人竟然是邓公的人。 她只想看好戏而己。 但是,若长公主将自己说了出来,那么大王会如何处置她? 不管,反正,她看到的是事实,她也只是猜测,谁会知道长公主便这么说了出去,她当时也是拦了,只是未拦住而己。 唐姬定了定心。 然而,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一阵嘈杂,斗谷带着一队禁军走了进来。 唐姬一惊,“这是做甚?” 茯苓退到唐姬身后,也是一脸惊张的看着众人。 斗谷揖了一礼,“王后有令,着唐姬于椒香殿问话。” 王后? 唐姬心中骇浪,却也挺直了腰干,“王后为何传我?” “唐姬去了便知。”言毕,斗谷举臂一挥,便有禁军上前。 “放肆,你们敢如此对我?” 禁军们自是不理,也不顾众人反抗,将一干人皆押出了岚欣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面对桃夭的询问,唐姬也只认在净房见了长公主,却不承认是她挑拨长公主陷害聃氏,这也是她厉害之处,杀人不用自家刀。 桃夭冷笑道,“你可知本宫是如何处置屈氏的?” 唐姬呵呵一笑,“不就在织室织十匹布吗?” 桃夭道,“不错,本宫可罚织十匹布,也可罚百匹,甚至千匹万匹。” 唐姬一惊,脸色变了变,“王后这是何意?难道要罚臣妾织万匹布吗?” “为何不可?”桃夭面无表情。 唐姬嗖的起身,将桃夭看住,忽尔笑了笑,“虽然你是王后,臣妾也是唐国公主,臣妾无非对长公主说了几句实话,你岂能重罚?难道,你不将唐国放在眼里吗?” 桃夭嘴角一勾,起身渡步到唐姬面前,“你只在长公主面前说过几句话?说什么宣扬夺子之事,说什么除去聃氏,说什么随姬才该是王后......这些年来,你肆意挑拨,乱我大楚后宫,你以为你还有资格留在楚宫?” 什么?唐姬瞪大着双眼,心跳不止,长公主竟将这些都相告了? 桃夭又道,“如今你惹恼了大王,你该知道随姬是大王所爱,如今随姬因你牵扯,大王正不知如何呢。” 唐姬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随姬是你关入暗房,与我何干?” 桃夭冷笑道,“聃氏一事己经查明是误会,但长公主当日所为,令聃氏蒙羞,也令公子艰蒙羞,为了给聃氏及公子艰一个交待,必罚长公主,长公主受罚,其母岂能逃脱,本宫知大王心中不舍,本宫也不想得罪了大王,所以本宫找来你,此事起因皆由你,不管你对长公主说了些什么,本宫都会认为,是你挑拨了长公主,针对聃氏的不是她们母女二人,而是你,本宫以王后之身份,会如实禀报大王,肯请大王遣你回唐国,从此与大王,与楚国再无干系。” “你说什么?”唐姬听言倒退两步,“你要赶我走?” “不错,本宫容不得你。” “我要见大王,大王不可能这么做?” 桃夭道,“本宫不会让你见大王,本宫会告诉大王一切都是你所为。” 唐姬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纵使我说了几句胡话,也不该被赶出楚宫......” “说了几句胡话,便能置人于死地,唐姬你可比那些持刀的歹徒还厉害百倍。” “陈嫮,你敢!”唐姬大吼道,顾不得了尊卑。 桃夭手一挥,有禁军进来,押上了唐姬。 唐姬这时才知事情的严重,“陈嫮你卑鄙小人,你为了讨好大王故意害我......你无非是恨我说了随姬该为王后这样的话,我说的实言,大王宠随姬胜过你,你便讨好了大王又如何?”唐姬越说越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和我一样,永远都是这后宫的摆设,永远都是......” 桃夭只将唐姬看住,见她那恨意十足的目光,见她狰狞而扭曲的面孔,听她撕心肺裂的骂喊,始终无动于衷。 第321章:遣唐 熊赀听了桃夭的禀报,久久没有说话。 “你将唐姬遣回唐国,就不怕唐国与楚绝裂?” 桃夭道,“唐国要恨也会是我,不关大王之事。”顿了顿,“若大王有所顾及,可再宠幸两位唐国女子,如此便可无忧......若大王不舍......”桃夭垂了垂眸,“毕竟她也陪伴大王数年,大王也可以留下她,但必削其妃位,禁足于冷宫,以防她再误导长公主,但是将一弱女子这般软禁,终是有些残忍,还不如放其归国,还之自由。” 熊赀听言看了看她,“你是在指责我当初将你软禁在竹岛?” 桃夭没有这么想,当初在竹岛虽是他软禁,何尝不是自己自罚。 桃夭暗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两人有片刻沉默。 桃夭悄悄注视他,见他眉头紧蹙,把不准他是如何想的,遣唐姬回国,她事先没有与他商量,于是又道,“唐姬入宫早,那隐于楚国的细作,又是大王身边之人......” “你怀疑是后宫的人?” 桃夭又道,“不管是与不是,那人在后宫必有眼线。” 熊赀没有说话,再瞟了一眼桃夭,随后唤来赵升,颁下了召书。 数日后,唐姬被唐国使臣接了回去,其罪名是:挑拨长公主陷害聃氏,有失妇德,令楚王伤心绝望。 长公主年幼,受了别人利用,被关于暗室三日,己算罚过,随姬教女无方,罚于织室织布五匹,聃美人受屈,擢升位份一级,为聃夫人。 随姬带长公主来谢恩。 长公主敷衍的施了一礼,不以为然的站在一侧,随姬甚是尴尬,桃夭神色依旧,没有责备。 出了椒香殿,随姬责备女儿,长公主辩道,“王后行事实在不光明磊落,利用阿母来逼女儿。” 随姬见女儿如此说,心中只是一片悲哀,当真是缺少管教了,经历了此事,却也让她真正认识到女儿的性子。 长公主见母亲紧紧盯着自己,心里有些慌乱,“阿母?女儿知错了。” 随姬叹了声气,拉上女儿的手,“婷儿,并非王后利用阿母来逼你,难道你还不知道,你若真做出什么事来,阿母又岂能独善其身呢?” 长公主一惊,喏喏道,“阿母......” “都怪阿母平时太纵容了你,如今阿母不再理会后宫之事,阿母不会再让你胡做非为了。” 随姬带着长公主向熊赀请罪,熊赀见女儿态度诚恳,知道她是受了挑拨,又见女儿憔悴的容颜,喏喏的表情,却也心软了,之后随姬把一门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长公主知道母亲受了罪,一时也不敢“再起风浪。” 聃氏成了夫人,兰林殿的人都十分高兴,独公子艰有些闷闷不乐,“王后就该处死随姬母女。” 采微紧紧捂着他的嘴,“公子可别胡说,让别人听了去。” 公子艰取下采微的手,“反正,我不甘心。” 采微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步做,公子急什么呢。” 公子艰想了想,点了点头,“不错,长公主绊起石子砸了自己的脚,想必君父不会再喜欢她了。” 采微又道,“公子与公主计较什么,公子是大王唯一的孩子,现在公子更该好好学习才是,公子不仅要获得大王称赞,还要获得朝臣的称赞。” “正是。”公子艰这才露出笑容,“咦,母妃呢?” 采微顿了顿笑道,“主子去栖鸾殿了。” “莫是祖母要打赏母妃?” 采微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公子艰十分高兴,“如此,在这宫里看谁还敢欺负母妃。” 公子艰喜笑颜开的翻开竹简读起书来,采微却神色凝重,因为她知道,邓公也在栖鸾殿,不知又会发生什么。 采微心神不宁的等了一个时辰,聃氏才回来,她急急迎上前去,聃氏朝她使了个眼色,二人进了内室。 “主子?” 聃氏眉头紧皱着。 “邓公可有相逼主子?” 聃氏靠在软榻上,一手撑着额,“他说我如今封为夫人皆是他的功劳。” 采微哼了一声,“他的功劳,凭什么?没有他出来‘做证’,主子也会解决,主子那一撞一将随姬母女逼入绝境,二处置了唐姬,可谓一石二鸟。” 聃氏听言,不由得想到,那夜,宫人查觉有人,突然呵斥一声,她却是看清了唐姬的身影。 “是何人?”宫人问。 聃氏道,“唐姬,你快走,唐姬瞧你我二人在此,必心中有凝。” “哦。”宫人挑挑眉,“你怕她听见你我之言?如此,杀了便是。” “不。”聃氏拦住了宫人,“杀了她却是一件麻烦事,此处隔得远,她未必听见你的话。” “那么,你可答应了邓公之事?”宫人只将聃氏盯住。 聃氏想了想,“大王并不常来兰林殿......” 宫人冷笑,“你是公子母妃,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踏入兰林殿。” “大王进食皆有试食的宫人。” “聃氏,你休得找借口,你全族的性命在你的手中,邓国虽灭了,邓还是邓公的封地,而你一族皆生活在邓地,掌握在邓公的手里。”言毕,宫人急步离去...... 聃氏本以为唐姬会出面,未想出面的是长公主,当真是一石二鸟了。 可是,邓公一事,她又该如何应付?邓国灭了数年,邓公才想到报仇,用这样的手段,若只是族人她却也不管这些,偏偏有弟弟妹妹皆在邓地,聃氏又恨又恼,原以为公子艰继了王,她便可以将他们接到身边,再向邓公报杀父之仇,谁知邓公此时发难......这时外面有宫人的声音传来,“禀夫人,奴婢己做好了新衣。” 采微挑起帘子,见是巴女。 巴女捧着新衣来到聃氏面前,聃氏看去,那衣料正是上次丹姬所赠。 聃氏抚摸着新衣,“针线比制衣宫的好。” 巴女低头垂眸,“奴婢的针线不如制衣宫,只因巴国布料好,才使得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丹姬言,她府上还有许多巴国布料,若夫人喜欢,会一并取来。” 聃氏有些惊讶,“你与丹姬如此熟悉?” 巴女道,“回夫人,奴婢是巴人。” 聃氏未在说什么,让采微收下新衣,“我若需要会让你传告丹姬。” “喏。”巴女躬身而退。 “主子,巴女似乎话中有话,那日宫宴,奴婢瞧丹姬对主子格外热情。” 聃氏又岂能没有发觉,但她不清楚对方意图,自不会应承什么,只道,“你多注意巴女便是。” * 冬季来得晚去得早,除夕刚过,气侯瞬间温暖起来,意味着伐蔡即将开始。 第322章:出征 此番伐蔡没有名目,熊赀依旧亲自出征,帅十万大军,公子从为右军,经江国攻蔡,江国派兵五万江军协助。 出征前日,桃夭还在宗庙准备祭祀之物,太史直言王后辛苦,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桃夭笑道,“祭与戎皆国之大事,马虎不得。”太史称是。 回到椒香殿被告之大王来了。 她微微惊讶,想了想平静一番心情,进了殿。 但见熊赀站在回廊下,桃夭走近施礼,熊赀道,“听说你去了宗庙。” “是。” 熊赀颌首,说起明日出征,将宫中之事做了一番安排,桃夭垂首恭听,没有说话。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熊赀问。 桃夭回答,“无。”片刻又抬起头来,“大王如此信我?” 熊赀道,“不信,所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里。” 他竟如此直白说来,桃夭不由得苦涩一笑,再朝他一礼,“臣妾祝大王凯旋归来。” 熊赀看她片刻,“你还有什么话说?” 桃夭摇了摇头。 “难道没有话带给蔡季?” 桃夭一惊,身子微微退了退,脸色也显得苍白起来,熊赀目光如炬,见她如此,也未再说什么,迈步离去。 待他走远了,桃夭才靠在柱子上愣愣出神。 次日,宗庙祭祀,楚军威武,桃夭却也紧张,看着一身戎装的熊赀走向祭台,接受祭师的祝福。 这样的场景她并不陌生,时光倒退二十年前,她才只有五六岁,每次赀哥哥出征,她都闹着去相送,拉着他的手,舍不得他离开,“赀哥哥一定不要受伤了,打不赢就躲,躲得远远的。” 熊赀会抚摸着她的头,“谁告诉你打不赢就躲?” “从哥哥说的。” 引来熊赀一笑,却将公子从责备一番。 “赀哥哥不会躲,赀哥哥也一定会赢。” “不许骗我” “不骗你。” 那时的她,会爬上城墙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影子再也看不见。 桃夭沉思于回忆之中,直到玉瓒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但见熊赀站在她的面前,她赶紧从宫人手里接过酒水呈上。 “王后在想什么?” 熊赀清冷的声音传来。 桃夭有些结巴道,“无......臣妾祝大王凯旋。” 刚一说完,“君父。”长公主与公子艰同时冲了过来,桃夭微微退了退,“君父一定要得胜而归。”长公主道。 熊赀笑道,“定会得胜而归。” “给蔡人以颜色,最好能擒了蔡国国君,让蔡国对大楚永世称臣。”公子艰道。 熊赀听言摸了摸公子艰的头,“你在宫里好好读书。” 公子艰点头,“不知君父何时带艰儿一起出征?” 熊赀笑道,“会有那一天。” 这时随姬也走了过来,眼眶湿润,担忧之色挂在脸上,“大王要注意身体。” 熊赀朝她点点头,接过斗丹递来的长剑挂在腰上,大步朝战车走去。 顿时呼声震天,战鼓磊磊,队伍开始出发。 桃夭瞧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那人转过身,桃夭一愣,又听长公主在呼响君父,见随姬挥起了手,桃夭低下了头。 原来他不是在看她。 “王后。”桃夭听得有人呼唤,公子从牵着一匹马走来,他神神秘秘的凑近桃夭身边,说道,“你帮我看着点鹿鸢。” “嗯?” “她若有什么不常举动,记得书信与我,你也知道,斗谷斗班那两小子,从不给我说实话。” 桃夭笑了笑,“鹿鸢没来送你?” 公子从一脸没落,“不送就不送吧,反正只要她未嫁,本公子便纠缠她一辈子。”顿了顿,“我也会帮你看着王兄。” 桃夭苦笑。 公子从道,“你还不知道吧,桑玉欲与楚国结亲,想将他的族妹许给王兄,这次大军经过江国,说不定桑玉会玩什么花样,直接向王兄榻上送上美人。” 桃夭一怔,她的确没有听过联姻一事。 “你放心,我不会让桑玉的奸计得逞。”言毕,跳上马背,“你可要保重了。”公子从己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焦急的等待,等待前方消息,前朝后宫皆是如此。 宫里经过唐姬一事,一时安静无波,长公主与公子艰相安无事。 众姬每日都会来请安,桃夭会隔日去趟栖鸾殿,各宫官吏也会定期来禀报各宫事宜,一切都有条有序。 但桃夭总是心不在焉,偶尔手里拿着竹简是看不进一字,一坐便是两三个时辰。 鹿鸢倒越发进宫勤了,但话却少了,有时与桃夭坐在一起,二人半天不说一句,玉瓒看着发呆的二人倒觉得奇怪不己。 唯有公子艰来,椒香殿才会有笑声传来。 后来玉瓒才知鹿鸢进宫是来打听消息的,一月后,楚军进入了蔡界,二人都显得十分紧张,楚蔡开战了,二人更是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只等着那战报传来。 玉瓒劝不动主子,便劝鹿鸢,“贵女不进食,连累着我家公主也不进食。” 鹿鸢有些不好意思,桃夭瞪了玉瓒一眼,对鹿鸢说来,“你别听玉瓒胡说,我本来食量不多。” 鹿鸢嘿嘿一笑,“王后也在想战事吗?” 桃夭没有否认。 鹿鸢又问,“反正也吃不下,不如我们说说此战谁会胜?” 桃夭道,“自然是楚国会胜。” 鹿鸢听了高兴,“大王亲征,自然如此,那蔡会灭国吗?” 桃夭脸色一变。 鹿鸢也知道一些桃夭与蔡季之事,“你希望蔡不会灭国?你还会担心蔡国国君吗?” 桃夭垂了垂眸,“蔡国虽弱,但近百年来,不会灭国,蔡国国君......”桃夭闭了闭眼,“我不会担心,只会失望。” “失望?”鹿鸢不解,但见桃夭缓缓起身,来到窗下,窗外正下着春雨,己是一连下了好几日了,她微微走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来,“失望得心痛。” 鹿鸢明白了,想到蔡季曾如此骗她,又利用她,她怎能不失望心痛呢,倒是桃夭一根筋,傻得厉害,鹿鸢叹气一声。 第323章:受困 次日,玉瓒一阵嘀咕着走进殿来,叶姑瞧她一身湿透了,不由得惊讶道,“去了一趟兰林殿,便淋成这样。” “唉。”玉瓒抱怨一声,“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 “公子可淋着了?” “无,便是护着公子,才淋了这一身。” 叶姑急催着玉瓒去换衣,但听桃夭问来,“姑姑,这雨下了多少天了?” 叶姑想了想,“总有十日了,倒也奇怪了,往年春季却不是这般,便是有雨也会下下停停,那能不停的下了十日?” “十日......”桃夭喃喃道,此刻,她正站在窗下,看着雨蒙蒙的天空,“这般天气,也不知对大军是否有影响?” 叶姑忙安慰道,“......咱们这边下雨,蔡国那边定是不会的。” 桃夭没有说话,只望着雨蒙蒙的天空,不知怎的总觉心神不宁。 直到两日后,传来消息,楚军大胜,败蔡军数万,蔡国再献城池求和。 举国欢腾,桃夭也松了口气,后又听说蔡国国君吐血坠马,心里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鹿鸢依旧隔三岔五的来椒香殿,比以前欢快了许多,桃夭知道她心里还有公子从,言语上带有劝说,鹿鸢反而来问她与熊赀之事,桃夭沉默不语。 雨仍没有停,天气突冷,公子艰受了风寒,桃夭天天往兰林殿跑,虽说兰林殿有聃氏,采微皆是用心照顾公子,桃夭依旧不放心,就差住在兰林殿了,倒也将大军之事暂时抛下,然而,这日公子元等几位重臣突然来到椒香殿,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楚,江联军大败蔡军,在归途中,进入江界,因连续十来日的大雨,淮水大涨,河堤被冲跨,道路被淹,楚军与江军皆被困于洺山之中。” 桃夭听言惊鄂不己。 公子元又道,“洺山是一座独立的山峰,山后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而三面皆被淮水包围,联军数万,还有不少伤兵,缺粮短食,山上不时有泥石流,飞沙,数万人上不能上,不能下,困于半山腰上,性命堪忧呀。” 性命堪忧? 桃夭只觉五雷轰顶,不是胜了吗?不是凯旋而归吗?为何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看了看阶下侯着的重臣,有些不敢相信公子元所言,想听众人怎么说,但除了鬻拳是她熟悉的,其余几人皆不识得。 “鬻将军,公子所言是真的?” 鬻拳沉重的点了点头。 桃夭深吸一口气,来到公子元面前,颤抖问来,“大王呢?” 公子元悲痛道,“大王也在山上,不得出。” 什么?桃夭身子一个踉跄,被公子元扶住,“王后......” 众人都惊呼起来。 桃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紧紧抓住公子元手臂,“可有什么法子?” 公子元回道,“众臣正在商议,江侯传来消息,洪水来势凶猛一时半会不会退去,而彼此之间又无法互通消息,江侯所派善水之人,欲游到洺山,皆被洪水冲走,无一人生还,如今却是无计可施,大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多少粮食,我们也是不知,却每日都能见山上冲下联军的尸体。” 桃夭紧张不己,恍然失神,正在这时,武后急步走进殿来,公子元等人正要施礼,被她挥手阻止,“适才听到消息,知道你们来了这里,如今到底什么情况?” 武后早不过问前朝及后宫之事,此番急匆匆的赶来,想必己知此事的严重。 公子元再简述一番,桃夭还愣在出神,由玉瓒与叶姑扶着,宫里其他人此时也听到了风声,陆续的有宫妃来到椒香殿,听了公子元的话,个个脸色剧变,有些甚至捂住嘴哭了出来。 武后坐在圆席上,瞪大着双眼,“莫敖打算如何?” 公子元道,“臣即刻赶去江国,定要想法子救出大王,及数万将士,所以前朝之事,还需王后,武后拿个主意。” 武后必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倒比众人镇定几分,“好,救大王为先,莫敖即刻起程,前朝之事便由屈卿打理。” 屈重听言,赶紧上前领旨。 “我也去。” 突然,桃夭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愣。 桃夭却也平静了心情,看向武后跪下,“臣妾愿随公子一道前往江国。” “王后!”武后皱起了眉头,“此乃大事,你一妇人去了又能如何?” 桃夭抬起头,正色道,“臣妾虽不才,愿尽微博之力,楚国疆域多江水,臣妾近日时常翻阅治理江水之书,臣妾要带楚国善于治水之人前住,同时。”桃夭顿了顿,“鬻将军可帅两万楚军同往,必竟大王在江国受困。” 众人听言互视一眼,片刻即己明白王后的心思。 如今大王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皆是江国传来的消息,若江国有什么二心,大王岂不是雪上加霜? 武后思绪一转也明白了,看着桃夭的目光带了两份赞赏,“如此,王后与鬻将军一同前往。” “喏。” 鬻拳上前领命。 事不可耽搁,鬻拳点将而去,公子元也回府准备,约定一个时辰于宫门聚合出发。 玉瓒一边为桃夭收拾行装,一边嘀咕着,“这么大的事,公主偏不带奴婢去,没有奴婢在身边公主能习惯吗?若有什么危险呢?” 桃夭见她达拉着脑袋,摇了摇头,“有两万大军跟着,有公子元与鬻将军,你还怕你主子有危险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玉瓒道,“话是如此,可奴婢不想离开公主。” 桃夭握上她的手,“艰儿病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帮我在宫里看着她不好吗?” 玉瓒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聃氏来了,急道,“臣妾刚听到消息,王后当真要亲往?” 桃夭也不多说,“艰儿拜托你了。” 聃氏道,“臣妾自当尽心尽力。” 桃夭看了看她,目光无意在她发上的玉簪轻轻扫过。 桃夭着急,一心挂在熊赀身上,也未多说什么,便朝大门走去,叶姑拍拍玉瓒的手,“你放心吧,还有我呢。” 玉瓒担心道,“姑姑可要好好照顾公主。” 叶姑笑了笑,桃夭己在催促了,叶姑急忙拿着一个包袱跟了上去...... 众人都相送,殿门外,随姬看着桃夭主仆的背影,微微失神。 “阿母怎么不去江国?为何单让王后去献媚?”长公主在她身边不服的说来。 “阿母去了没有用......” 随姬回答,突然看向女儿,厉言道,“王后是去救你的君父,你怎能说是去献媚?” 长公主自知失言,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婷儿,难道你不担心你君父?” 长公主一惊,立即跪在母亲面前,惊慌道,“婷儿当然担心君父,婷儿恨不得代君父受苦,但婷儿也知道君父受命于天,是不会有危险的,婷儿是看不惯王后故做聪明的模样,她这般去了,不是她的功劳也会当成她的功劳,以后阿母该怎么办?” 随姬大惊,“婷儿,阿母爱你君父,敬重你君父,你君父有难,你却说什么受命于天,难道你不知道如今情况的危机吗?谁能救你君父才是最重要的,未想你能说出这番话来,真是太让阿母失望了。”言毕,长袖一甩,气愤而去。 长公主还愣愣的跪着,喃喃道,“难道真有这么危险吗?君父可是楚王呢,阿母太小题大作了。” 在长公主的意识里,她的父亲英雄盖世,顶天立地,自她记事起,从未听过君父吃过败仗,便是丹阳乱那一阵,不也是翻手为云了, 区区一道洪水又能耐父亲如何了? 第324章:危机 队伍刚出城门,鹿鸢也追了过来,桃夭见其担心的神色,也不多说让她上了马车。 两万人马日夜兼程,累了休息片刻,饿了也不搭锅做饭,吃些干粮便是,只为节省时间。 同行的还有十位治水工匠,公子元与鬻拳心有不解,便是治理水患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有成效,大王等人更是等不起。 巴折嘲笑道,“王后是病重乱投医。” 公子元不可否认。 巴折又道,“此番熊赀遇险当真是上天安排,若有什么不测,主子要做好打算。” 公子元沉思片刻,“今昔非同往日,没有公子艰倒好办。” “这有何防,杀了公子艰......” 公子元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 巴折又道,“难道扶公子艰上位,主子监国,将公子艰控制在手中,等待时机再下手?” 公子元听言笑了笑,拍拍巴折的肩膀,“也不枉你跟了我多年,你以为我让贞儿,伯邑接近公子艰是为何吗?” 巴折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十日后,桃夭等人到了江国,来到洺山脚下,桑玉早己安排好大帐,迎桃夭公子元鬻拳商量对策。 他没有想到鹿鸢也来了,此番也不是说话的时侯,二人只是点点头算打了招呼。 “王后与莫敖,将军一路辛苦,可休息片刻,寡人己备好热食......”桑玉说道。 “江侯不用客气,还是先领我等看看情况吧。” 桃夭急道。 桑玉看了看其余二人,点点头,“王后,诸位请随寡人来。” 桑玉带着众人登上了一处山坡。 “诸位,那便是洺山,淮水。” 众人顺着望去,一片汪洋之中,果然独立着一座山峰,山上是参天高树,一片葱绿。 山下滚腾着洪水,人若落入水中,那还能生存。 “原本那是一条官道,淮水在北。”桑玉沉着神色,“可连日大雨,水位大涨,由北冲袭而来,淹了官道,连着这四周的村庄,都埋于大水之下。” “大水冲来,难道没有预警吗?”鹿鸢问来。 桑玉回答道,“洪水突发在夜间,楚王夜营于洺山脚下,便是预警也来不及了。” 桑玉叹声道,“有几个冲出来的斥候前来报信,楚王帅着大军避于洺山上,能上山的却是少数,更多的人丧于洪水之中。” 众人听言皆沉默,一阵悲痛之情流转于众人心中。 情况比他们想像的还要糟糕。 过了片刻,桃夭问来,“能确定......大王......在山上?” “斥候如此说来。” 如此说,熊赀是生是死便是没有把握了? 桃夭脚子一个踉跄,鬻拳站在她身后,急将她扶住。 “王后......切勿悲伤,大王定会没事。” 是的,没事,一定没事。 “看这情景,若等洪水退去,至少两月,而此山看着高大,飞兽走禽却是有限,数万将士又能坚持多久?且山上不时发生泥流,再加上寒冷疾病也会要了不少人的性命。”桑玉又道。 “难道就束手无策了吗?”桃夭声音哽咽,脸色苍白。 众人皆没有回答,目光沉重的盯着那一片汪洋。 片刻,听公子元说来,“为何不用船?” 桑玉回答,“公子你看,那山脚地形为低洼地带,淮水豁口便在上游不足五里,水势如此凶狠,翻滚数米之高,山上又有巨石流沙落下,船也不能靠近。” “大船呢?”鹿鸢急问。 “试过了,还未等大船靠近,便被流石砸中,侧翻了,唯今只有等,等水势减弱,方可船行,可现在大雨依旧,己下了足足一月,就怕楚王及数万将士缺粮缺药。” 桃夭听了这些话,整颗心都纠在了一起,她微眯着双眼,看着那座青山,赀哥哥你就在那里,是吗?就在那里。 雨势又大了起来,谁也没有离开,桃夭只觉浑身冰凉,脸上一片湿润,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鹿鸢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半跪在泥地里,桑玉去扶她,她一动不动。 “将大帐扎在此地。” 什么?众人惊讶。 桃夭喃喃道,“我要看着他。” 众人又都默然不做声了。 公子元瞟了她好几眼。 片刻,桑玉道,“这里泥土松驰,怕有危险。” 鬻拳见桃夭神色的坚定,“无防,臣会护着王后。” 如此,桃夭将大帐搬来这片高地,那一夜,帐内灯火通明,十位水匠在大帐内商议如何尽快让洪水退去,无非是堵住淮水豁口,桑玉与公子元等人商议着如何将粮食运上洺山,洪水未退,当下之急便是要保证数万人的口粮。 桃夭与鹿鸢站在帐外,仍旧看着一片模糊的洺山。 鹿鸢边哭边说,“大王与公子从到底怎么样了?便是他们下不了山,若能得到他们的消息也好呀,他们可知我们就在附近?” 一句话提醒了桃夭,她立即令鬻拳寻来许多干木料,点起了巨大的篝火。 熊熊大火窜上数米,如此洺山上的人便会知道。 桃夭道,“将众将士看见,让他们知道,我们正在想法子,让他们有坚定的信心撑下去......” 赀哥哥你也看见了吗? 众人也都出了帐,惊讶的看着燃烧的火焰便是大雨也无能将之熄灭。 次日凌晨,桃夭刚躺下片刻,被帐外一阵惊呼声吵醒。 她猛的撑起身来,“发生了什么?” 叶姑回答,“奴婢去看看。” 桃夭心感不祥,披上披风也跟着出了帐,但见众人围在一起对着洺山指指点点。 桃夭拨开人群,众人此王后,纷纷后退。 公子元迎上道,“情况不妙呀。” 桃夭望去,洺山上有巨大的滚石落下,还有数道泥石流,没着山脉冲击而来。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大喊道。 土黄的泥水夹杂着数众尸体。 是了,那是尸体。 桃夭顿时脸色苍白。 公子元见此在其耳边小声说来,“王后可移步说话。” 桃夭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跟着公子元来到帐内,屏退一众宫人,包括叶姑。 公子元直言道,“看此情况,臣以为将士们凶多吉少,怕是大王......” 桃夭猛的瞪向他。 公子元顿了片刻,“臣以为,王后该有个心理准备,昨夜臣等与江侯商议了一夜,皆没有法子,一切只看天意了,可适才......王后也看见了,泥石流己将半壁山崖都冲跨了。” 桃夭瞬间流下泪来。 公子元也神色悲痛,欲言又止,过了片刻,像是鼓起了勇气,突然一掠衣袍跪下,“若大王当真有什么不测,臣愿扶公子艰继位......” “住口。”桃夭怒斥道,“你岂能说出这种话来。” 公子元双眼通红,“臣知道这些话太残忍,但臣是大楚的莫敖,要为大楚打算,臣也不相信,臣会在这里等着洪水退去,等着大王归来,但如果大王不能回来了呢?臣适才之言,也让王后有个准备,公子艰虽是大王嫡子,但年纪甚小,臣怕众臣不服,怕大楚乱,再者各封地还有许多公子,臣要提前做好准备......” 桃夭听言后退数步,紧紧撑在几案侧。 “不会,一定有法子。”桃夭只觉全身冰冷,“你先出去,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桃夭喃喃道,公子元再想说什么瞧见桃夭的脸色,也心有不忍,不过,他的目的己然达到,这个时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公子元缓缓起身,挑帘而出。 遇叶姑与鬻拳进来,公子元看了鬻拳一眼。 “王后?”叶姑扶着桃夭坐下,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桃夭侧看向鬻拳,“适才公子元的话你可听见了?” 鬻拳点点头。 “你也认为大王回不来了?” 鬻拳掠衣而跪,“臣相信大王会回来。” 鬻拳的话给桃夭无比大的信心,她深吸了一口气,“不错,他会回来,他一定会。” 言毕双眼透着坚定的信心。 “鬻将军可随我去淮水豁口?” 那里地形复杂,且现在天气恶劣,豁口之水激起数米高。 但她要去那里,他定是相护。 “臣护王后前去。” 桃夭点点头,又令叶姑叫上十位水匠,一同前去。 自昨日到此,桃夭没食一口热食,没睡一顿好觉,可此刻,谁也劝不了她。 一行人策马而行,朝五里之外的淮水而去。 第325章:挖渠 还未走近,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可想水势凶猛,桃夭欲再靠近,被向导拦住,“不能再近了,太危险。” 桃夭等人驻步,四下看了看,指向一边高坡,“去那里。” 众人又朝高坡爬去,桃夭换上便服,披上蓑衣,带上帽子,如农人一般,山路湿滑,她手脚并用,也不顾身上布满了泥土,脚下如千斤重,摔倒在地,起身继续,豪无怨言。 众人见了为之感动。 便是农人在如此大雨天气,又是洪水遍野,也怕不会出门,或是早就迁往他处,何况一国王后,竟迎着危险而上。 “王后,恕臣无礼了。” 鬻拳抓上桃夭的胳膊,搀扶着她,终于登上高处。 四周情况一览入眼,看那淮水就如万马奔腾一般呼啸着冲向远处,又因四周有山,不断的有山石落下,溅起洪水数米高。 水匠们个个惊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洪水。” “这可如何是好?根本无法堵截。” “堵?用什么堵?不管什么东西落入水中,必被冲走。” 水匠们神色凝重,纷纷摇头。 “用石,巨石。” “那来的巨石?” ...... 水匠们议论着。 桃夭一边听着众人的话,一边看着那奔腾的洪水,静静沉思。 “不用堵,若将豁口开大呢?”桃夭突然问来。 “打开豁口?那洪水岂不更肆无忌惮......不对,豁口大了,洪水散开,便会减少冲击,从而减弱水势。”一水匠说来。 “的确,上游水势减弱,那么下面的自然也就弱了。”又一工匠说来。 大家又说了几句,同时惊鄂的看着王后,才知刚才之言是王后所出。 桃夭却不理众人的目光,将手一指,“将那里挖开,引出一股水势。” 众人望去,那是一片村庄。 众人各自低头想了想,片刻便有人兴奋的喊道,“那处地势平坦,位置又低,的确可以将水引来。” “拿图纸来。”桃夭吩咐,鬻拳立即将蓑衣脱下铺在地上,水匠们将牛皮图纸就地展开,十数人围在一起。 此番,人人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神色皆带着光亮,一扫数日来的灰暗。 “这里,可以开个口子。” “不错,这里也可以,水将沿着此处而下......” 众人越说越觉得可行。桃夭看着众人的神色,听着众人的话,心里是紧张不己。 “可是,那村庄岂不......这可是江国。” 桃夭想了想,“洺山上也有江国将士,只要做好准备,将村庄迁移,并无多大损失,想必江侯不会拒绝。”言毕,突然暗了目光,狠了言语,“若拒绝,我也要救下大王,那怕与江国兵戎相见。” 桃夭看向鬻拳,鬻拳却也明白了,这便是王后要他领两万楚将而来的原因。 他深深的佩服她的胆量与魄力,坚定的点了点头。 几人又商量一番,一旦有了方向,许多事都可迎刃而解,事不凝迟,桃夭令鬻拳的两万楚将赶来淮水,十个工匠也留在此处,找好挖渠之处,另一边,她即刻奔回洺山。 桃夭激动的策马狂奔,不到半个时辰便回到洺山,她不顾全身湿透,一身狼狈,即刻见了桑玉。 “你说什么?”桑玉嗖的站起身来,“你要开渠引流?” “是。”桃夭正色道。 “你可知,那一带数万亩田地,上百村庄?” 桃夭认真的看着他,“田地毁了,村庄毁了可以在建,可将士的性命没了,便再也寻不回来,这是唯一的法子,难道江侯真要坐以待毙,等洪水退去,洺山上留下数万将士的尸体,或是连尸体也寻不着吗?” 桑玉连退数步,惊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觉她有些疯了。 众人更是处于震惊之中。 鹿鸢来到桃夭面前,“此法当真可行?” 桃夭点点头。 鹿鸢相信她,不在多问,转向桑玉突然跪于面前,“桑大哥,鹿鸢求你......”言毕,磕下头去,桑玉还未扶起她,桃夭又上前道,“此事计划妥当,定不会有村民伤亡,至于房舍田地,届时,大楚定会以财力物力,助江侯重建。”言毕,桃夭目光深切,“江侯曾救过我,也曾助过大王,江国的恩情,大楚必不会忘,大楚会世代与江修好,大楚永不侵江,若江国他日有麻烦,大楚必助,但是若江侯不愿意......”桃夭话峰微转,目光又咄咄逼人,“我且不管别人,陈嫮,以大楚的王后起誓,在永生之年必与江为敌。” 众人皆震惊,公子元起身道,“王后不可?” 桃夭未理他,目光紧紧锁在桑玉身上,片刻但听桑玉严厉说道,“你......你是威胁寡人?” 桃夭承认,收回凌励的目光,微垂了垂眸,“有威胁,更是相求,江侯......”桃夭哽咽了声音,“望江侯速下决断,陈嫮在此谢过了。” 桃夭红着双眼便要跪下,被桑玉急时扶住。 一国之后向他国之君跪拜,当真闻所未闻,再说了,楚国何其强大,桑玉此刻除了感动还有什么? 所有人都嗖的站起了身,个个目瞪口呆。 “王后要置寡人于何地?寡人答应王后,那洺山上还有我江国的将士,王后能为楚将如此,寡人难道就要弃了江国将士的性命?” 桃夭听言,再次流下了泪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挖渠引流即刻开展起来,桑玉下令淮水一带村民在两日之内搬出住所,暂时安置于附近城池,或官署处,或封邑主处,所有费用由朝廷支付,另一侧江国农人,国人,士兵,包括楚将共计数万人在水匠的指挥下,冒着大雨分工协作,人人放下刀剑,拿起了工具,打着号子,挥动手臂挖渠,无数的马车,牛车,穿梭其中,搬运泥土。 好一个巨大的场面。 桑玉感概,“寡人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上万人共同劳作。”他转过头,但见桃夭焦急的目光,就差亲自动手了,鹿鸢何尝不是。 “鹿鸢。”桑玉走向她,“进帐吧,雨太大。” 鹿鸢摇摇头,“众人不惧,我何惧?” 那厢有数十人正在搬运一块巨石,突然巨石滑落,伤了好许人,桃夭见此,顾不及身份跑了过去,帮着扶起伤员,救治伤员。 鹿鸢见此也不理会桑玉赶去帮忙。 众人见着王后,贵人如此,那一个还不认真劳作。 另一侧,“主子,如此可行吗?”巴折问向公子元。 公子元紧抿着双唇,神色十分严峻。 “主子去那里?”巴折但见主子冲进雨中。 “王后众将皆如此,难道我等还要进帐休息不成?”语气充满讽刺与愤怒。 巴折恍然只得随主子左右,投入挖渠大军之中。 数日后,众人硬是将那淮水又挖出几条豁口,洪水分流,绕洺山下的水势果真减弱了。 早己准备好的各大船小舟迅速朝洺山驶去,当第一艘船达到洺山,众人一片欢呼。 事态依旧严峻,水势小了,但山上仍有流石,众人冒着生命的危险登上洺山,带领被困将士。 桃夭等人焦急的等在岸边,每一次流石落下,都会让她心纠成了麻花,一艘,两艘,三艘,陆续有船将将士接回。 他们一个个神色疲惫,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人能站立行走,原来全是伤兵。 “看见大王没有?” “大王呢?可知在何处?” “有没有看见公子从?” “有谁知道公子从是死是活?” ...... 桃夭与鹿鸢迫不切待的奔向前,几乎问遍了所有下船的人,众将只是摇头。 “王后不要着急。”鬻拳道,叶姑也劝说,“这才多少人?大王定在后面。” 桃夭只觉这一刻比任何时侯都要漫长。 赀哥哥,你一定不要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 是了,刚下来不过百人,都是伤员,他们必在后面,必在。 桃夭抹了一把泪,又巴巴的望着前去营救的船支。 “泥石?泥石?快走。” 突然一股泥石流下,砸中了一艘船,船上人员落了水,桃夭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幸得水势己被控制住,另一艘船上的士兵向落水人员抛下长绳,落水人才未被洪水冲走。 但这会儿却是不便行船了,等着这股泥石流过去。 这一等就是半日,桃夭始终不愿进帐,只望着那洺山。 黄昏雨势变小了,公子元指挥众船又陆续驶向洺山...... 一艘,两艘,十艘......数百上千的将士被接回。 仍然没有熊赀与公子从的身影。 天黑尽了,不可夜间行船,只等次日,大家都精疲力尽,避在大帐内休息,那些伤兵一批一批被接入城池,当他们得知是楚王后想出的挖渠引流的法子而使自己得救,个个跪地感谢,泪流满面,那份劫后余生之感,更让有些人嚎嚎大哭,包括江国将士,自然将楚王后当成再造恩人。 桃夭也是感动不己,看着这么多人能活下来,但更多的是担心,赀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 一夜未眠,天刚亮,桃夭便起榻穿上外袍,叶姑送来热粥,“王后先食些。” 桃夭摇摇头。 叶姑劝道,“莫是大王回来了,王后却倒下了。”见主子未动,叶姑又道,“王后也要有力气等大王回来呀。” 桃夭这才接过碗刚喝了一口,鬻拳来报,鹿鸢不听劝阻,登船前往洺山了。 桃夭一惊,将粥碗打翻,立即冲出了大帐。 岸边,一艘大船己经驶到了洪水中央。 “怎么不拦住?” “拦不住。”鬻拳直言,鹿鸢的脾气桃夭还不知吗?此刻也不能责怪鬻拳,只问道,“今日情况如何?” 鬻拳回答,“水势又小了几分,雨也停了。” 桃夭抬头望去,这才注意,下了一月的雨,终于停了。 “王后,这是好兆头。”叶姑说来。 桃夭点点头。 这时又有许多船支开始驶向洺山...... 第326章:自残 桃夭与昨日一样,有将士归来便会上前询问,公子元在一旁见了,目光深沉得可怕。 “主子不用担心,属下觉得熊赀是凶多吉少。”巴折说道。 公子元眉头一挑。 巴折又道,“若熊赀还活着,昨日便该归来。” 公子元冷笑一声,“难道你不知昨日归来的皆是伤员?” 巴折道,“主子的意思,熊赀故意让伤员先行?属下却不这么认为,再怎么着他是楚王......”巴折的话还未说完,但见主子目光中的惊讶。 他顺着看了过去,岸边一嗖船上下来数人,其中一位,与众将士无异,一身狼狈,但周身散发的气质不容任何人忽视。 特别是那双眸子,正目光炯炯的盯着王后,而王后正在一遍一遍的询问伤员。 王后似有感,突然转过头来。 那人正是熊赀无凝。 巴折心下一惊,熊赀没有死? 这厢,桃夭与熊赀目光相遇,刹那间, 周围的一切都不在存在,广阔的大地上,唯独那人静静的站在不远处。 桃夭突然想到多少年前,桃花盛开,她嫁入楚宫,她下了马车站在红毯的一头,他站在另一头,他便这么看着她,目光热情而逼人,他朝她走来,而她,此刻,却是朝他迈开了脚子...... 他活着,他活着! 没有什么比这让她激动。 她步伐匆匆,就那么一刻,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自责也好,赎罪也好,逃避也罢,统统不管,赀哥哥回来了。 突然袖子被人一拉,桃夭下意识停下脚步低下头。 “是楚王后?”是一个江国伤员。 桃夭点点头。 伤员顿时泪流满面,“咚”的跪在她面前,“谢王后救命之恩,谢王后救命之恩。”伤员不停磕头,桃夭赶紧扶起他,再朝熊赀看去。 熊赀己和公子元在交谈什么,片刻,桑玉也到了。 “子从?子从?”鹿鸢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桃夭望去,一支木架了,抬了一人,鹿鸢在一旁哭喊着。 桃夭一惊,即刻奔上前,果真是公子从,但见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雪。 “怎么回事?” 鹿鸢哭着摇头,“适才在洺山见着他时,他便如此。”鹿鸢紧张的抓住桃夭的手,“他是不是快死了?” 桃夭也是一脸着急,即刻吩附人抬公子从进帐,又让人去寻医者。 公子从离开之际,突然抓了抓桃夭的手,桃夭一愣,见着他离开,见着鹿鸢随他进了大帐,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笑出声,笑得泪水流下。 是因为公子从?不,是因为赀哥哥的平安归来。 “王后?”叶姑在旁问道。 桃夭只是摇了摇头,突觉一阵头晕目眩,在叶姑的惊呼声中,桃夭晕了过去。 从楚国赶来丹阳,桃夭便没睡过一次好觉,也未好好吃过一顿饭,整日思索着如何搭救熊赀,法子想到了,又担心着他何时归来,如此近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再好的身子又岂能承受? 原先紧崩着的神紧,在见到熊赀那一刻,彻底放松下来,这般晕天黑地的睡了三日方才醒来。 只觉一阵鸡肠寡肚,连喝了两口热粥,才恢复了一丝元气。 接着又有医者进来把脉。 桃夭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叶姑道,“这里是江国行宫。” 桃夭惊讶。 叶姑笑道,“王后睡了三日,便是在颠簸的马车上也未醒来。” 桃夭勉强笑了笑,“大王......”但见医者在,不好再问。 片刻,医者回话,“王后只是身子弱了些,受了些寒气 ,多休息便无大碍。” “多谢。” 医者退出后,桃夭才向叶姑问起这三日来的情况。 原来,她晕倒那日被送来了江国行宫,熊赀与公子从,斗丹身上都有伤,便是赵升也是伤痕累累,自然也一同前来,洺山那处由公子元与江国丞相共同处理,这三日雨虽还在下,但明显小了许多,并且天空己然放亮,这场洪灾怕是不久将会散去。 接下来的安抚工作,桑玉与熊赀也在商量着。 桃夭终是松了口气,“大王的伤......” “皆是外伤,王后不用担心。” “公子从呢?” 叶姑笑道,“别看公子从浑身是血,却是其他将士的,他故意要引贵女担心,贵女知道了真相,将他大骂一通,又见他真的伤了腿,又止不住的伤心,一直伺侯在身边,奴觉得,他二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桃夭听言含笑点点头,“希望经过这次,他二人能摒弃往日恩怨,破镜重圆。” 叶姑听主子这么说,不由问来,“他二人如此,那么王后与大王......这三日大王都有来看王后。” 桃夭低下了头不着声,见到赀哥哥的那一刻她冲动得想扑到他的怀里,可是醒来后,终是平静了心情......有些事,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 叶姑握上桃夭的手,轻柔道,“依奴所言,以前的事都是误会,这次大王遇险,奴是看在眼里,王后担心着大王,王后可放下心结与大王重归于好?” 过了好一会儿,“是我对不起他......我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想多为他做点事,为艰儿做点事,也为自己赎罪,他身边己有红颜知己,我不该再去打扰他。” 叶姑听言长叹一声,扶着桃夭又躺了下去。 二人都没注意到屏风外,站着熊赀,将二人对话听了个完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行宫大厅传来一阵笑声。 桑玉笑道,“楚王后将两万楚军部署在淮水周围,是想着,若寡人不同意挖渠,楚王后将要亲自动手了。”这亲自动手不仅仅是挖渠,更有武力相逼之意。 说完瞟了鬻拳一眼。 鬻拳垂着头,不理会桑玉言语之间透出的不满,神色泰然。 熊赀却笑了,“王后心急,处事不当,望江侯不要见怪。” 见熊赀有道歉之意,桑玉笑道,“寡人也佩服王后的勇气,王后小看寡人了,便是洺山上没有江国将士,寡人也会挖渠救下楚王及众将士。” 熊赀笑道,“寡人深知江侯之恩,如王后之言,江国所受之灾,楚国定会全力相助。” “如此,多谢楚王。”桑玉起身,朝熊赀一礼,熊赀起身还礼,二人相携一笑。 桑玉感概一番,又道,“江国愿与楚国世代交好,成婚姻之国,寡人有一族妹,刚并笄,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性子贤淑,颇有些见识,愿嫁与楚王为妃,不知楚王意下如何?” 桑玉并非第一次在熊赀面前提出联婚,上次在楚国,桑玉提到一次,熊赀没有明确应答,此番重提,桑玉倒想将此事定下来。 鬻拳在一旁听了,抬起头看向自家大王,见大王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不知如何,鬻拳心里拥起一股反感,竟开口说来,“王后还在养病,江侯提起此事,置王后颜面何在?” 桑玉与熊赀听言皆是一惊。 桑玉看了看鬻拳惊道,“寡人向楚王提及联婚并未不妥呀,两国交好又成婚姻之国,更是喜事一桩,这与王后颜面......王后乃楚国之后,自是胸襟宽广,如将军所言,难道王后不会答应?” 鬻拳还要说什么,熊赀瞪了他一眼,鬻拳只得哼了一声。 熊赀说,“两国成婚姻之国是喜事也是国事,寡人会慎重考虑。” ...... 桑玉离开了行宫,熊赀送出大厅,桑玉劝之留步,熊赀便让赵升送出宫外,转身看见鬻拳垂首立在一旁。 熊赀目光一沉,“鬻将军适才甚是无礼。” 他指责鬻拳那番话。 鬻拳也知失礼,双手一揖,“臣僭越了,望大王责罚。” 熊赀冷哼一声,将他一阵打量着,片刻说来,“你对王后倒是关心得很。” 鬻拳一惊,赶紧道,“臣只是见王后因为大王而着急生病,江侯却在这个时侯谈起联婚......” “住口。”熊赀当真生气了,“别以为寡人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收起你那一番心思。” 鬻拳立即跪了下来。 熊赀目光如炬,想起那日宫宴,鬻拳与桃夭在回廊上,鬻拳说的那句话,“王后可有什么心事?” 这是一个外臣该问的吗? 而他看桃夭的眼神,竟是带着情意。 熊赀只觉一股怒气从心里窜上。 而此刻鬻拳的脑子里也浮现出王后忧郁的模样,硬着头皮道,“臣什么也没想,臣只是不想看到王后......伤心。” “放肆!”熊赀嗖的抽出长剑,指向他。 鬻拳不敢动,虽然他没有迎上熊赀的目光,但那笔直的身姿,却也透露出他的固执。 熊赀怒不可遏。 鬻拳接下来的话更是险此要了他的性命。 “自从王后入楚宫以来,臣从未见王后笑过,臣不敢妄自揣测王后心思,更不敢评论大王与王后的种种恩怨,只是近日,臣亲眼所见王后为了大王废寝忘食,甚至为了让江侯同意挖渠引流,不惜下跪相求,王后对大王的情意,臣只是希望大王别在这个时侯谈纳妃之事......” “你说什么?下跪相求?” 鬻拳这才抬起头,“臣当时未在场,但王后对江侯以武相逼,又动之以情是事实。” 熊赀听言惊鄂不己。 正在这时赵升送走桑玉走了进来,但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大王这是......” 熊赀将剑收回,猛的转过身去,“退下。” 鬻拳也不在多说什么,起身朝熊赀一礼,缓缓而退。 赵升不知原因,一片茫然。 然而,不到半刻功夫,便传来鬻拳自断一足的消息。 赵升惊鄂不己,宫人来报说鬻拳顶撞了大王,断足谢罪,熊赀听言大惊,正要去看望,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沉声道。 “令医者前去。” 赵升更是糊涂,他又那里知道鬻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被大王知晓,而鬻拳自知羞愧,是以给大王一个交待。 第327章:嫉妒 先前挖渠放水,此番又开始堵截,楚国那十位水匠与江国水匠共同治理水患,又因大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晴,洪水也在缓缓退去。 情况得到控制,公子元等人赶来了行宫。 熊赀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便着手离开江国,桑玉设宴,要为众人践行。 桃夭得知鬻拳断足一事,去看望,鬻拳不见,隔着屏风只道是自己之过,大王能饶之性命己是幸事,桃夭未问出什么,责之他太过冲动,鬻拳未语,桃夭叹气一声出了鬻拳居住的屋子。 一路神色沉重。 “究竟是何事?你可打听到了?”桃夭问叶姑。 叶姑摇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好像听说鬻将军曾对江侯言语不敬,顶撞的不是大王而是江侯。” 桃夭道,“鬻将军乃大楚猛将,是大王的左右臂,失了一足,如何是好?” 听主子担心大王,叶姑只觉心口酸涩。 “王后?”她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嗯?”桃夭见她欲言有止,“怎么了?” “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叶姑想了想,“江侯向大王提出联婚,欲将族妹嫁给大王为后妃。” 桃夭听言一愣,伫立于回廊下。 叶姑见主子神色,又赶紧道,“但大王并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 “正是。”叶姑说来,“怕是在明日宴会上大王会给予答付,所以奴婢这才告诉王后......” “是怕我于宴会上失态?” 叶姑点了点头。 桃夭随之苦涩一笑,“江,楚之盟只有联姻才会更加巩固,这是诸国一惯的做法,桑玉看中了这一点,虽然他两次相助于楚,他心里却并无多大把握,楚国是否会返改悔,桑玉虽然掌握了实权,但江国弱小,一直受他国压制,他需要楚国的支持,而楚国也需要这个盟友,以安定南方,联姻最好不过了,最好不过了,只是......”他不是与随姬两情相悦吗?他该如何向随姬交待? 后面一句,桃夭在心里说着。 “见过大王。” 这时熊赀走来,叶姑行礼,桃夭这才回过神丝,正要施礼,熊赀虚扶一把免礼。 这几日,熊赀来看望桃夭,只是问问身子情况,叮嘱一番多休息,限于客套之言,对桃夭营救一事,也只说了句“法子甚好,如此以来,楚将会感激王后之恩,支持王后,便是支持艰儿。” 桃夭明白,这不正是她回宫的原因吗。 她并没有抱怨,只要为了他好,为了艰儿好就行。 此番,桃夭未想能遇到熊赀。 两人竟然都没有开口。 为了打破这莫名的沉默,还是桃夭先问来,“鬻将军的伤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熊赀才回答,“他做错了事。” “何事?竟要自残?” 熊赀平淡道,“寡人也未想到他会自残。”却不提鬻拳自残的原因。 桃夭心中有些不平,“他可是大王的左膀右臂,大王为何不劝劝?” 熊赀看着她,目光有些古怪,“做了不该做的事,该当受罚。”敷衍的回答,桃夭但觉诧异,暗忖,熊赀对将士都是十分爱戴,此次受困,他也是先让将士先归,为何对鬻拳如此冷漠?难道鬻拳真的犯了什么大错? 见熊赀态度定不会向她说起,桃夭暂且将鬻拳放下,医者说,只要他休息得好,他以后行走应该没有问题。 二人再一次沉默起来,片刻又同时开口。 “你身体怎么样了?” “听说江侯要与大王联姻?” 二人皆是一怔。 “多谢大王关心,己无大碍。”桃夭回答。 熊赀点点头,“王后觉得与江国联姻如何?” 桃夭想了想,“甚好。” 熊赀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 “只是什么?”熊赀问。 桃夭看向他,“怕大王要辜负随姬的情意了。” 熊赀淡言道,“她是懂事之人。” 桃夭听他这么说,突然有些生怒,她极不赞同他的说法,便是随姬懂得大局,难道他就不顾及她的想法吗?又恼他的语气,谈起随姬,他如此自然,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待之为家人便是如此吧,他了解她,所以认定她不会生气,她爱他,所以她也会包容?然而婚事也是国事,容不得私心。 思此,桃夭觉得有些烦燥。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这是大王自己的事,大王自有决断。”桃夭生硬说完,转身便走,却被熊赀紧紧抓住胳膊。 桃夭一惊,回头看他,但见他目光的深沉,她不明其意。 “公子从,你不要跟着我。” 鹿鸢的声音传来,二人望去,但见鹿鸢走在前,公子从一瘸一拐的跟在后。 “我知道,你要去见那桑玉,我不准你去。” “我有事找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也不行。” 鹿鸢一阵头大,便瞧见大王与王后在此,且王后脸上有怒气,顿觉有些不对,她朝桃夭挥挥手,便要朝她走去,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说,被公子从正好抓住。 “王后,桃夭?”公子从也瞧见了熊赀桃夭二人。 熊赀眉头一皱,公子从又赶紧唤了一声王嫂。 桃夭挣掉熊赀的手,只听熊赀问来,“你们这是做甚?” 公子从赶紧诉苦,“王兄,臣弟都病成这样了,她还不好生伺侯,要去见桑玉。” 鹿鸢瞪他一眼,倒有几分娇嗔,“我有要事。” “什么要事?不能与我说?” 鹿鸢翻了翻白眼。 桃夭此番无心管二人打情骂俏,她心里难受着,趁机离开了回廊,待熊赀回过头来,她己然远去。 熊赀望着她的背影,略有思,谁也顾得上争执的二人。 * 鹿鸢去了江国王宫,带着一番忐忑的心情。 王宫不比楚宫宏大,楼台亭榭却也精至华美,鹿鸢在一宫人的带领下一路穿花拂柳,路过花园,一阵轻脆的笑声传来。 鹿鸢驻足望去,一位紫衣妙龄少女在宫人的相伴下,正在玩投壶游戏,看着她脸上洋溢的青春笑容,鹿鸢不由得一阵羡慕。 “那位是公主,君上的阿妹。”宫人在一旁介绍着,想着公主将要嫁到楚国,便对面前这位楚国贵女刻意提起。 “哦?”鹿鸢眉目挑了挑,再次认真打量那少女,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 鹿鸢心里更加沉重起来。 “贵女,这边请。”宫人笑着说。 鹿鸢点点头,随宫人进了大殿。 第328章:国事 桑玉见了她,很高兴,这一月多来,二人常见面,却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之后又见鹿鸢一心放在公子从身上,终是没有这个勇气。 此番鹿鸢能主动来寻他,怎能不让他开心呢。 桑玉令宫人准备好酒好食相待,鹿鸢见只有一几,有些发愣犹豫。 毕竟这里是王宫,他不再在以前的大哥了,难道还能同几共饮? 桑玉笑道,“怎么,这般生疏了?” 鹿鸢摇摇头,只得坐了下来。 桑玉为她倒满酒,“尝尝,江国的美酒如何?” 鹿鸢持爵而饮,回味一番,“别有一番风味,比楚酒浓烈一些,又比秦酒温和一丝,涩中带着回甜,倒与晋酒相似。” 桑玉爽朗一笑,一番感概,“想当初,你我二人周游列国,也算是尝遍各国酒食,却一直没有机会请你来江国。” 鹿鸢笑道,“这不就来了吗?” 桑玉晃动着酒樽,“若不是公子从有事,怕是不会来吧。” 鹿鸢一怔,有些尴尬,桑玉又笑了笑,再为她倒满,随口问来,“公子从的伤怎么样了?” “可以下榻,己无大碍。” 桑玉嗯了一声,为自己倒了一爵,一口喝了,然后又为鹿鸢夹了菜,“你最喜欢的啄肉,记得每次去酒肆都是你必点之食。” “谢谢桑大哥。” 桑玉手一顿,“你还能叫我一声大哥,便不要客气拘束了。” 自鹿鸢进这殿来,她的不自在,他是看在眼里,心中只觉苦涩。 鹿鸢深吸一口气,“大哥,这次来见你,却是有一事相求。” “嗯?”桑玉放下箸,笑着看她,“若无事,你便不会来看我了吗?” 鹿鸢扯扯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桑玉并不在意又问,“说吧,何事?” 鹿鸢想了想,“是关于贵国公主嫁入楚国之事。” “哦?”桑玉听言十分诧异。 鹿鸢道,“我知道联姻是巩固两国关系的一惯做法,但也并非是唯一法子,大哥两次相助楚王,楚王是有恩必报之人,所以......联不联姻都没有什么关系,你说是吧?” 鹿鸢说完低下了头,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了。 桑玉看她半响,“你的意思,是不赞同联姻?” 鹿鸢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为何?这不仅是我的想法,楚王也是乐意的,这对楚江两国都有好处。” 鹿鸢笑得尴尬,“于公有利,于私......” “于私?” 桑玉细细着摸她这句话,突然恍然大悟,“是楚王后让你来的?” 鹿鸢慌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桑玉笑了起来,“你是怕江国公主嫁入楚国会对楚王后不利?” 鹿鸢道,“适才我见过了公主,是难得的美人,大哥何不另为公主寻一份好姻缘,大哥可知楚王心里只有王后,公主嫁去楚宫,岂不耽误了。” 桑玉笑道,“既然楚王只喜欢楚王后,楚王后又担心什么呢?” “虽是如此,那有女子愿意夫君身边有其她女人?” “可是,楚宫里的女子还少吗?” “大哥有所不知,楚宫里的姬妾虽多,但并不受大王待见,这些姬妾其实也很可怜,想必大哥后宫里也有诸多美人,而大哥只有一人,又有多少情意分给那些姬妾?” 桑玉并不诧异她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当初她离开公子从,不就是因为公子从纳了妾吗?“所以你不愿意入我后宫也是因此?” 鹿鸢一怔,未想此事绕到了自己身上,她无奈的笑笑,“大哥......你是明白的,我只当大哥为大哥。” 桑玉沉默了片刻,再次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叹气一声,“我知道,我知道......” 六年前,他单身时,她不曾答应他,如今他虽然未娶,但后宫的确不缺姬妾,她又岂会答应,说到底,是她心里没有他。 桑玉喝了一口酒,“此事乃两国邦交,乃国事,我要为江国着想,便是我不提,你家大王也会提的。” “不可能。”鹿鸢立即否认,“大哥也看见了,楚王后对楚王的情意,楚王不会伤王后的心。” 桑玉摇摇头,“若是楚王连国事与私事也分不清,又岂能成一国之君?” 鹿鸢听了,有些气恼。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她猜到大王不会拒绝,但桃夭要怎么办?他二人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大,鹿鸢这才想到桑玉,要说服他放弃联姻,可眼下,是她异想天开了。 鹿鸢感到十分失望。 桑玉见她沮丧,又为她倒了一爵酒,“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若你答应嫁入江国......斗氏一族在楚国朝中地位尊贵,与斗氏联姻便是与楚国联姻......” “不行。”鹿鸢立即反对,“我己经答应了公子从。” 论到桑玉惊讶了,“你......答应了他?” 鹿鸢点点头,“是,我决定再嫁公子从。”言毕,有些不好意思,但言语肯定。 不由得想到那日她随船到了洺山,四处寻他,那么多的将士,为何没有他的身影?她心急如焚。 后来终于看见被人抬着的他,浑身是血,她冲到他面前,唤着他,他毫无知觉,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公子从,你快醒来,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其实她早己原谅了他,除了他,她还能做谁的妻子? 他出征那几年,她何尝不是悄悄跟在他身边。 攻打樊国那阵,她想,他若死了,她也不能独活下去。 这次攻蔡,她等着他凯旋,便要告诉他,要嫁给他。 见他浑身的伤,她当真手脚无措,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她怕没有机会了。 后来得知他是伪装,他并没有那么严重,他怕她生气,向她道歉,但她不怪他,她紧紧将他抱住,又哭又笑,她觉得这是上天给的机会,她不会再失去他,那怕他家里有妾有子,她终是做好了决定,也做好了准备。 未曾想到公子从为了不委屈她,决定另建新府,只与她居住,白氏无子他会安排她离开,景氏有子,自会留在旧府,他会派人照顾她,让她享一生富贵,他举掌发誓,一生不再负她。 鹿鸢想到这些,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桑玉岂能没看出她此刻的幸福?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嗞味。 “他家里的妾室,你也不在意了?” 鹿鸢回过神,一番感概,“比起与他生死分离,这又算得了什么。” 第329章:夜宿? 江宫设宴热闹非凡,又因雨水终于去了,洪水渐退众人皆是一片喜色。 宴席上,笙簧杂奏,雅韵悠扬。 数位江国臣工皆举樽对楚王后表示感谢,那些江国将士大多出自贵族弟子,楚王后的开渠引流之策让大多数人得以活命,桃夭只道一切都是江侯的功劳,没有江侯下令,凭她一弱女子也是无能为力,并感谢江侯对楚国的帮助。 熊赀淡笑不语,明白桃夭此言,让桑玉在江国更得到众臣及国人的拥护。 桑玉承了这份情,又趁机朝熊赀提出两国联姻,得到江臣的一片赞同。 众人都将目光放在熊赀身上。 桃夭垂下眸子,并没有什么不悦。 鹿鸢胳膊碰了碰公子从,让他想法子。 公子从挠挠头,此事,他找王兄说过,王兄没有理他,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公子元见熊赀未表态,正要起身圆话,便听熊赀说来。 “两国联姻是喜事,寡人又岂能不同意呢?” 桃夭端起酒樽,轻轻抿着,掩示住眼中的失落。 鹿鸢与公子从一阵叹息。 “哈哈哈......”桑玉爽朗一笑,朝熊赀举起酒樽,“多谢楚王看得起舍妹。” 那知熊赀一脸惊讶,“舍妹?” 桑玉一怔,“江国公主愿嫁与楚王为妃。” 却听熊赀笑了起来,“误会,误会。” 众人不明所以。 熊赀笑道,“寡人老矣,岂能耽搁了公主。” 什么? 熊赀未到不惑之年,自称年老? 桃夭听言被酒呛了嗓子,捂嘴轻咳,叶姑在一旁抚着她的背,熊赀瞟她一眼,又看向桑玉。 桑玉脸色有些难看,更多是不解。 熊赀笑道,“听闻江侯还未娶妻?” 桑玉愣了愣,“是......”目光无意瞟向鹿鸢一边,被公子从警觉的发现,将鹿鸢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公子从有些愤然的看着自己的王兄,心想,王兄若有什么坏主意,可别怪他拼命。 但听熊赀又道,“如此,寡人长女还有两年并笄,两年后嫁入江侯为妻,不知江侯可愿意?” 什么? 众人皆惊。 楚国的长公主嫁入江国,这是江国多大的面子。 江国众臣听言顿时喜笑颜开,这今后江国在南方诸国之间,便多了一份保障。 桃夭真正惊住,桑玉也半天未反应过来。 倒是公子从高兴得手舞足蹈,猛然起身大声说道,“好,甚好,江侯一表人才,楚国长公主更是楚楚动人,别看如今她年纪小,本公子可是最了解了,长公主贤惠淑德,堪为一国夫人,且,长公主可是我王兄最宠爱的公主,江侯,你可赚大了。” “善,善。”江臣纷纷表示赞同。 桑玉回过神,但见熊赀微笑的神色,又看了看在他身边懵然的楚王后,心中多为感概。 “如何?”熊赀再问。 桑玉笑道,“能娶长公主为妻,是寡人的荣幸。” 顿时,江臣纷纷起身,朝二位国君施礼,“恭喜君上,恭喜楚王。” ...... 桃夭回到行宫,依旧没有接受这个事实,熊赀就这样将婷儿许配给了桑玉? 叶姑取下她的披风,见她失神的模样,笑道,“王后可放心了。” 桃夭尴尬,“姑姑说什么呢?” 叶姑笑答,“王后的心思,奴婢也猜得几分,江国公主嫁给大王,王后还是有些在意的,不过,大王为了王后己经拒绝了。” 熊赀的拒绝是因为她吗?桃夭暗忖,随即又摇摇头,她不敢有这个奢想,他是为了随姬吧,定是这样。 “不知随姬是否知情?”桃夭道。 叶姑回答,“连王后都不知情,随姬定是不知道了。” “大王不想娶江国公主,可让宗室之女嫁给江侯,为何要选长公主?” “因为寡人认为江侯是可以托付终生之人。” 熊赀突然走了进来,令桃夭主仆一怔。 叶姑赶紧施礼,退到一侧,桃夭起身上前正要施礼,被熊赀抬臂制止,“免了。” 然后很自然的在桃夭刚才坐的位置坐下。 “大王为何觉得江侯可以托付终生?”桃夭问来,坐在他对面。 “因为江国夫人之位,他为鹿鸢空了多年。” 桃夭诧异,未想他会知道这事,的确也是,桑玉对鹿鸢情意颇深,是位有情有意的男子,不过...... “大王难道不担心,桑玉对鹿鸢有情,那么对长公主未必肯用心。” 熊赀回答,“鹿鸢都要嫁给公子从了,桑玉也该死心了,他是聪明人,总不会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终生不娶,再者,人这一生也并非只会喜欢一人。” 桃夭听言只觉心口猛的一沉。 人这一生并非只会喜欢一人。 这是何意? 是在暗示她吗? 他曾经喜欢过她,如今不再喜欢了。 她当然明白,她早就看出来了,他何必要说得如此直白了。 桃夭羞愧不己。 熊赀只将她看住,目光深不可测。 “是......并非只喜欢一人。”她喃喃从重着他的话,“依长公主的聪明,想必定能获得江侯的宠爱。” 熊赀摇摇头,“说到底,是婷儿配不上他,不过,还有两年时间,希望这两年能让婷儿有所改变。” 桃夭机械的点点头,心里却是难过极了。 赀哥哥真的不在喜欢她了,她不值得赀哥哥喜欢了...... “你怎么了?”熊赀见她脸色苍白,试探问来。 “嗯,无碍,或是时侯不早了,有些累了。” 熊赀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端起了几上的茶杯。 桃夭也端着茶杯,慢慢饮了一口又一口,大脑是一片空白,心中是一阵酸痛。 两人一时无言语。 这时赵升猛朝叶姑使眼色,叶姑先不明白,片刻恍然大悟,来到桃夭面前。 “王后累了,奴婢去打热水伺侯大王王后洗漱。” 桃夭并没听清叶姑的话,下意识的点点头,叶姑一喜,赶紧退下,片刻热水打来,叶姑又说,“王后,水来了。” 桃夭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又尴尬不己。 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赶熊赀走?告诉他,她要睡了,可他好像没有走的意思,难道他还有话说? 桃夭又看向叶姑,叶姑低着头,桃夭看向赵升,得到赵升的微笑回应,听赵升说道“大王也累了,让老奴先伺侯大王洗漱吧。” 桃夭一愣。 熊赀起身,在桃夭惊讶的目光下,朝内室走去。 他是要宿在这里? 桃夭脸上顿时涌起一片红晕。 “禀报大王,楚国有消息传来。” 外面宫人的话引得熊赀停下了脚步。 赵升只恨不得将那宫人打死,这般没有眼色。 “进来。”熊赀吩咐道。 宫人躬身走进屋子,“禀大王,楚宫传来消息,说是......”宫人抬头看了一眼桃夭。 桃夭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说什么?” “说椒香殿的玉瓒姑娘失足落水,殁了。” 第330章:把柄 楚王帅大军平安归来,整个郢都沸腾了,楚王受困的消息,国人们也得知,他们不仅为大王担心,更为自己上战场的亲人担心,如今平安,又打了胜仗,如何不是喜事? “大军能平安归来,全因王后之策。” “我家儿子跟着出征,没死在战场上,我还以为死于洪水中......” “我家幼子也是,我连棺才都准备好了,未想他还活着。” “是王后救了我的儿子。” ...... 国人一片议论着,接着高呼,“大王万年,王后万年。” 国人们见着自己的亲人,抱头痛哭,郢都城又是一片哭声。 那是喜极而泣,那是劫后余生的感动。 百官也迎于城门外,随着队伍入了宫,个个激动不己。 大殿上,百官,众姬跪拜,悲喜交加。 相对外殿的热闹,后宫椒香殿却是死一般的宁静及沉重。 桃夭未随熊赀一道接受国人,臣工的膜拜,她由另一道宫门入宫,直扑椒香殿而来。 后院,有一片房室,那是宫人居住的地方,其中有一间独立小屋是玉瓒的住所。 一路跌撞,来到小屋门口,门大打着,未想聃氏迎了上来,嚅嚅唇,终是没有说话,只跪在桃夭面前。 桃夭未看她,目光落在屋正中一具棺木上。 她就这么站着,久久没有动。 叶姑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宫人们也都跪下。 只听聃氏的声音传来。 “半月前,玉瓒姑娘为公子艰送汤羹,因多日下雨,路上滑湿,玉瓒姑娘便失足掉下池中,当时雨下得大,无人发现,直到黄昏时,有宫人遇过水池,发现池边的汤碗,好奇着往池里一瞧,这才瞧见了姑娘,当即失声大喊,宫人禁军赶来,救上姑娘,但是己经晚了......” 聃氏悲痛得不能言语,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廷尉府的人来查过了,医者也查过了,姑娘是窒息而死,姑娘腹内有大量的积水,椒香殿的人也证实,当时姑娘是为公子送汤而出门的......” 聃氏抬起头,泪流满面,“王后......是妾的错,妾没有看好玉瓒姑娘。” 面对聃氏的哭诉,桃夭毫无知觉,她木然的朝那棺木走去。 “开棺!” 什么?众人皆惊,纷纷抬起头。 叶姑来到主子面前,“王后,姑娘殁了半月,尸身怕是......” “开棺。”桃夭突然大声吼来。 叶姑这才转过身,朝两位宫人挥挥手,宫人躬身来到棺木前,用力将棺盖推开一丝缝隙。 缓缓的,玉瓒的面容出现在桃夭眼前,桃夭再也忍不住的泪如雨下,十几年的姐妹,她就这么离开了? 桃夭实在想不通,大脑一片空白,她全身颤抖着,心也被抽空一般,她紧紧抓住棺木,只愣愣的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王后节哀。” 叶姑心里难过,但她要劝慰主子,她明白玉瓒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她更不能倒下。 桃夭身子一个摇晃,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玉瓒......”她嘶声道,终是晕了过去...... 对外人而言,一个宫女意外而亡是再小不过之事,就如那尘埃挥挥手便不见了踪影。 既便是主子的心腹,主子再舍不得,过两日也就罢了,不过这位楚王后却病了半月之久,除了椒香殿的宫人知道王后是为了玉瓒姑娘伤心,众人皆以为王后是在回楚的路上受了风寒,是因为救楚王而心力交瘁病倒。 众臣对这位王后是刮目相看了。 王后消失那六年,没人再提及,楚将更是将王后做为恩人,拥护爱戴,早己不记得那什么“红颜祸水,”“迷惑国君。”的传言,甚至有人进言,立公子艰为太子。 公子元便是其中一位。 他正写着竹简,这时丹姬走来。 “巴女来消息了。” 公子元放下笔墨。 “巴女说,她愿意与夫君结盟,只是要让夫君帮她做一件事。” 公子元讽刺一笑,“她还敢提条件?她以为她是谁?” 丹姬说道,“她确也不识抬举,前些日,公子这般向她示好,她从不回应,这番她有把柄在我们手里,还来要求夫君。”言及丹姬有些恼怒。 公子元想了想,“她所求何事?” 丹姬惊讶,“夫君真要帮她?” 公子元看了看面前的竹简,那是他上奏立公子艰儿为太子的奏章,“我们并没有全完控制公子艰,而她不同,当然,我助她,他日,定要好好讨回来。” 丹姬明白了,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来,“她让我们处理邓公。” “邓公?”公子元诧异。 丹姬点点头,将事情始未一一详诉。 楚宫兰林殿: 聃氏正在修剪一株花草。 采微走了过来,在她身后跟着巴女。 巴女朝聃氏施礼,“见过夫人。” 聃氏顿了顿又继续手里的活儿,采微将其余宫人屏退,巴女说道,“夫人所求之事,丹姬愿意相助。” 聃氏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巴女瞟她一眼,见她云淡风清的模样,好像己然猜到结果,暗忖,此女当真是深藏不露,若不是那一场意外,她当真摸不清她的心思。 巴女退下。 采微来到聃氏面前,“主子猜得没错,她会答应的。” 聃氏神色变得恍惚,“从此,我们便授人于把柄了。” 采微劝道,“其实有了援手,主子以后便不用提心吊胆了。” 聃氏听言只冷哼一声,“那宫人可没有再留下什么?” 采微道,“主子放心。” 聃氏叹气一声,事己至此......她看着那一盆花草,“拿上它,随我送去椒香殿吧。” 采微上前抱起那盆花草,“王后这一病,主子去了数次皆吃了闭门羹,奴婢还担心了好一阵,怕是王后怀疑什么,不过听说大王也是如此,奴婢才放下心来。” 聃氏严厉的看了采微一眼,“你还未吸取教训吗?” 采微立即噤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口气。 聃氏摇摇头,“你去将那支簪子取来,给我带上。” “是。”采微将花草放在几上,又折回寝室,聃氏只望着那花草出神。 片刻,但见采微慌张的走来,“主子,那簪子不见了。” 什么?聃氏神色一惊。 * 椒香殿,叶姑接过采微手里的花草。 “王后怎么样了?”聃氏问。 叶姑摇摇头,见聃氏的悲伤,立即说道,“夫人不用难过,医者说王后的病己经没有什么大碍。” “我知道。”聃氏叹道,“王后是心病,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夫人?”叶姑赶紧说来。 “不瞒姑姑,我家主子这些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采微说道。 叶姑道,“让夫人担心了。” 聃氏道,“玉瓒姑娘聪明伶俐,王后不在那些日,姑娘每日都来看望公子,对公子照顾也很细心。” 提及公子艰,叶姑关心问来,“不知公子艰怎么样了?” 聃氏道,“放心吧,公子的病己好了,恢复了学业,他本要来看望王后的,知道王后心情不好,又怕打扰了王后。” “公子就麻烦夫人照顾了。” “那里话,应该的。” 几人又说了一番话,聃氏方才离去,出了椒香殿,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再去找找,宫中每一外,一定要找到那只簪子。” “是。”采微回答,“奴婢记得主子最后一次配戴还是在半月前。” “半月前......”聃氏听言,猛的停下脚步,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 叶姑回到寝殿,推开房门,屋子很暗,窗户都被严严的关着,便是白日也没有什么光线,只闻一股酒味传来,主子侧靠在几案边,她一惊,大步走了过去,夺下主子手里的酒壶。 “王后怎么又喝上了?” 桃夭微醉,抬起迷茫的眸子,笑了笑,“原来是姑姑......”然后低着头,垂着眸。 叶姑知道,王后是希望看到玉瓒。 玉瓒姑娘下葬那日,王后没有去送,王后不承认玉瓒就这么没了,无数次,她听到王后在唤玉瓒,王后习惯了玉瓒伴在身边,便是自己与玉瓒相处数年,又何尝相信她就这么突然走了呢。 “王后再这么下去,只会伤了身子,王后伤了身子,公子又该如何呢?” 叶姑劝说着,桃夭似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只喃喃道,“临走那日,她本来是想跟我一起去的。” 她说的是去江国那天。 “是我让她留了下来,如果我答应了,她就不会有事。”桃夭一手撑着额头。 “她劝我离开楚宫,我若答应了,她也不会有事。”桃夭喃喃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所在意的都一一离我而去呢......” 叶姑听言心痛得难以呼吸,她移到桃夭面前,将她搂在怀里, “王后不要这样,王后还有大王呢,大王不是天天来看望王后吗?大王担心王后。” 桃夭笑道,“他不是担心我,他是可怜我,姑姑,你相信报应吗?” “奴婢不相信。” “我信。”桃夭道,“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所以报应来了。” “不。”叶姑反驳道,“那不是坏事,怎么会是坏事?现在全朝上下都在称赞王后,王后贤良淑德,有臣提议立公子艰为太子了。” “贤良淑德?”桃夭自嘲一笑,流下泪来,“艰儿成了太子,我也该走了。” “王后?” “你退下吧。”桃夭从叶姑手里夺来酒壶。 “王后不能再喝了。” “无防,姑姑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两日,我会好的,会好的......” 桃夭打开酒壶木塞,仰头喝了一大口,“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桃夭抱着酒壶,又低下了头。 叶姑取来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轻轻退出了寝室。 第331章:委屈 栖鸾殿一片笑声传来。 如夫人喝了一口茶,拿起丝帕拭拭嘴,看着上位的大王与武后,有些尴尬的笑道,“妾是没有这个脸见斗夫人,偏这孩子又催得急,只好来求大王,武后了。” 言毕瞪了公子从一眼。公子从一脸陪着笑,看向熊赀,“王兄,你就下旨赐婚吧。” 熊赀哼了一声。 武后笑道,“子从可是想清楚了?” 公子从急着点头。 “鹿鸢可愿意?” “她当然愿意。” 武后不相信,故意为难道,“你当初怎么对她,我可记得清楚。” 公子从着急,“她真的愿意,这些年鹿鸢未嫁人,只因一直在等我呢。” 武后啧啧两声,如夫人掩嘴而笑。 武后叹道,“你二人当真是一对冤家,这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一处,便是鹿鸢愿意,但斗家未必呢。” 如夫人听言有些不乐意,“武后,不管怎么说,与王室结亲,是斗氏的荣耀。” 武后哼了一声,“如此,你为何不自己去提亲?” 如夫人一脸尴尬,不知如何答话,又瞪向儿子,“都是这小子惹的事。” 武后摇摇头,看向熊赀,“大王?” 至始至终,熊赀都没怎么说过话,像有心事,见武后问来,只道,“若斗夫人同意,寡人自会下旨。” “那就烦武后去说。”公子从眼巴巴的说道。 武后指了指公子从,责道,“我却不能以势逼人,罢了,英姑呀,明日请斗夫人进宫一趟吧。” “喏。”英姑笑着领命,公子从高兴不己,即刻起身跪在武后面前,“多谢武后。” 武后笑道,“你呀,这次成了亲,不可再胡来了,斗氏对我大楚是功的,可别再伤斗氏的心。” 公子从回答,“武后放心,儿臣绝不再辜负她。” 武后这才点点头,又看向熊赀,“王后的病怎么样了?” 熊赀回答,“没什么大碍。” 这厢如夫人说来,“说起王后,妾真是要好好感谢她,若不是王后,子从还不怎么个情况。” 武后道,“正是,当初倒真是小看了她。” 如夫人笑说,“王后从小聪明伶俐,也爱黏着大王,妾早就认为王后与大王有缘呢,注定要嫁入楚宫的。” 公子从听了母亲的话,翻了翻白眼,他记得母亲前些日还说过,王兄接桃夭回来不妥,什么红颜祸水,这么快就改口了,当真是自己的母亲,这见风使舵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 武后自然也了解如夫人的性子,笑了笑。 这时,熊赀起身,“儿臣还有一些政事要处理,就不陪母亲了。” “大王有政事,自是忙去,可也要注意身体。” 熊赀点点头离开了栖鸾殿。 公子从也要跟去,被武后拦住,“你好久未来这栖鸾殿,就好好陪我这个老太婆,用了餐再走,否则,我也不帮你向斗夫人说好话。” 如此,公子从那还敢动呢。 熊赀一路沉思,不知不觉来到一路口,一边是椒香殿,一边是锦瑟殿。 “大王要去看望王后?”赵升看出主子心思,在栖鸾殿主子便心不在焉。 熊赀应了一声,走了一步又停下来,“赵升,寡人不敢去。” 赵升明白,主子是怕一腔热情又付之东流,主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记王后,可是王后在陈国一出现......主子便接回王后,主子还以为真的能忘记吗? 主子这一生怕是不能了,他正要开口劝说。 “君父!”但听长公主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风风火火,“婷儿终于见着君父了。” “怎么了?” “君父总是那么忙,婷儿还不如君父的臣子。” 熊赀笑道,“君父出征归来,的确有许多事要处理。” 长公主挽着熊赀的胳膊,嘟起了嘴,“婷儿不管,婷儿听说君父被困在江国,又受了伤,婷儿担心不己,恨不得替君父受苦。”言毕,眼眶红了,父亲如此疼她,她又怎么不能心疼父亲。 “婷儿每次去仪元殿,君父都与众臣在一起议着国事,女儿想尽孝道却也不能。” 熊赀听言很感动,抚摸着她的头,“是君父不好,让婷儿担心了。” 长公主吸吸鼻子,“阿母也担心呢。” 熊赀点点头,拭去她的泪水,“不哭了,这么大的姑娘,都该谈婚论嫁了......” 言毕,才想到一重要之事。 “君父怎么了?” “你阿母可在殿内?” “在!”长公主忙点头。 “走,去看看你的母亲,我正有事要告诉她。” 长公主高兴起来,“阿母见了君父一定很开心。” * “大王将婷儿许配给了江侯?” 锦瑟殿,随姬听了熊赀的话,十分诧异。 熊赀道,“此事没有与你商量,是寡人做得不对,但那江侯你也见过,不仅一表人才,也颇有贤名,是为婷儿良配。” 随姬不由得想起江侯的样子来,的确是一位翩翩公子。 “可婷儿还未及笄。” 熊赀笑道,“自然不是现在就嫁过去,等婷儿并笄,再行大婚,楚江联姻,虽是国事,但寡人也是为婷儿着想,江侯有君子风度,日后必会善待婷儿。” 随姬这才放下心来,“臣妾明白,一切由大王做主。” 熊赀笑道,“寡人反是担心婷儿,却觉得委屈了江侯。” 随姬笑了笑,“看大王说的,咱们婷儿就这么不济?” “君父!”房门突然被长公主推开,长公主一脸委屈,又一脸羞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婷儿不嫁。” “越发没规矩了。”随姬责备,原来长公主在门外听墙角。 熊赀朝女儿招招手,倒没有不悦,而是让女儿坐在身边,“等你见了江侯,说不准还要缠着君父非嫁去江国不可呢。” 长公主更是羞红了脸,朝母亲撒娇,“阿母。” 熊赀笑道,“所以这两年你要好好学习女工,以后到了江国,不要为你君父,阿母丢脸便是万幸了。” 随姬也笑了起来,长公主窝在母亲怀里,不敢再抬头,一屋子里的宫人都悄悄笑着。 “好了,时侯也不早了,寡人该回了。”熊赀起身,“联姻之事,寡人会交给礼官去办。” 随姬也赶紧起身,“大王不在此用膳?” 熊赀道,“不用了。”他拍拍随姬手,让她不用送,随即出了门。 “哼。君父定是去椒香殿。”长公主不悦。 “你又怎么知道?” “适才见君父朝椒香殿走,是我将君父拉来的。” 随姬摇摇头,“王后重病,你君父该去看望,再者,此番大楚度过危机,全是王后的功劳。” “阿母就不怕君父被王后抢去?”长公主不服气。 随姬却也愣住,片刻道来,“我是想争......可是上次之事,王后也算救你一命,再者,你君父他......” 长公主不以为然,打断母亲的话,“怎能算是救?她害我与阿母在暗房吃了这么多苦......” “罢了。”随姬实在不想听女儿捏曲的话,“你君父说得对,你不仅仅要学习女工,还要学会如何做人。” 言毕,很是失望的拂袖而去。 随姬进了内室,有些疲惫的靠在软榻上,适才婷儿的话让她心烦易乱。 绿衣但见主子神色,上前道,“其实长公主说得没错,此番王后救下大王,怕是大王对王后又......” 绿衣的话引来随姬一个厉眼,“连你也跟着瞎参和?” 绿衣委屈道,“奴是担心主子,固然王后救过长公主,但这是两码事,主子没必要让着王后,奴婢只觉得主子委屈。” 随姬叹了声气,“王后的恩情,我自然会记在心里,也不会因为此事让着谁,大王去椒香殿难道仅仅是因为看望王后的病情吗?” 绿衣垂了垂眸。 随姬突然变得悲哀起来,“我以为靠近了他,其实还离得很远......那能不委屈呢。” 第332章:记忆 熊赀来到椒香殿,天色己暗,如此大的宫殿,只零星的点着几盏灯光,显得那么孤冷。 “为何不点灯?” 叶姑不知大王这个时侯到此,惊讶之下赶紧回答,“王后......不许。” 熊赀又见叶姑手里端着汤药,“王后的药?” “是。”叶姑道,“奴婢正要送去。” “王后这两日如何了?” 叶姑道,“比前些日好了些。” 熊赀点点头,正要进殿,被叶姑拦住,“让奴婢先去看看王后是否睡下了......” “大胆。”赵升在一旁呵斥,宫人竟敢拦大王的路,果然见大王面露不悦,赵升一个劲儿朝叶姑使眼色,叶姑不退,反而迎上道,“王后近日睡眠浅,若睡了,还请大王先回。” 熊赀看了叶姑一眼,记得前一次,也是这个理由将他拦在了殿外。 熊赀沉着脸,不再理会叶姑,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当熊赀推开寝室大门时,是一股浓浓的酒味,熊赀顿时眉头一皱,叶姑一惊,心里暗叹一口气。 屋内很暗。 “点灯。”熊赀沉声吩咐。 当宫人点起宫灯,但见几案上伏着一人,不是桃夭是谁,几下是两个酒壶。 叶姑立即奔了过去,“王后?王后?” “这是怎么回事?”熊赀怒不可遏,两三步走向桃夭,将她扶在怀里。 叶姑知是瞒不过了,跪着回答,满脸悲痛与无奈。 “回大王,王后只有醉酒才能入睡,奴婢劝过了,无用呀,奴婢见王后如此痛苦,奴婢心有不忍,王后不许奴婢告诉别人,大王每次来,奴婢都点了香,只是这次......回大王,早在六年前王后便酗酒,常常伶仃大醉,后来回了宫,好了一些,不醉酒,却也每日离不开,如今玉瓒姑娘去了,王后又......” “什么?”赵升在一旁惊道,“怪不得每次小丰送物资都会多带酒水,原来不是岛上蚁虫多,而是王后要饮。” 叶姑点点头。 “你们怎么不劝?”赵升又问,“这多伤身。” 叶姑泣道,“最开始,只想着王后心情不好,没有多加阻止,谁知,这便戒不了了。” 熊赀听言一惊,这些事,他从不知道。 他将桃夭抱住,才知她是那么瘦弱,没有一丝重量,仿佛不存在一般。 熊赀不由得心口一紧。 “桃夭......”他低下头,轻唤着她,未想她睁开了双眼。 迷茫,朦胧,又空洞。 “赀哥哥......”她突然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你也要走了吗?” 赀哥哥? 熊赀如受雷击,生生的怔住。 赵升也是一惊,叶姑不明所以,只将主子看住,主子迷迷糊糊,显然是在说胡话。 熊赀一把握上她的手,瞪大着双眼,低哑着声音,“你唤我什么?” “他们都走了......”桃夭喃喃一句,又晕睡了过去。 “桃夭?桃夭?”熊赀再唤着她,桃夭己无一丝反应。 “叫医者。”熊赀转过头来大声命令,赵升这才恍过神,立即令宫人去太医院。 “桃夭......” 熊赀又朝叶姑看来,显得有些激动,“她可记得了什么?” 叶姑不解,下意识的摇着头。 赵升赶紧解释道,“姑姑可知王后不记得幼时之事?” “奴婢知道。” “王后可记起来了?” “这......”叶姑这才明白过来,“奴婢不曾听王后说过。” “那王后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赵升又问。 “对了。”叶姑似乎想到什么,“在岛上,王后每日都会编做竹鸟,然后焚之。” 竹鸟?熊赀听言心跳如鼓,目光落在她腰上的香包上,竟是颤抖的取下,里面的竹鸟,显然是重新编制过。 她一直认为这是她母亲给她的遗物,她不会编制。 如今,她是想起了吗? 熊赀愣愣出神。 这时,医者慌忙的赶来,熊赀将桃夭抱上榻,医者赶紧把脉诊断,熊赀退至一侧,手里紧紧握着竹鸟。 片刻,“回大王,王后的风寒无大碍,王后只是喝醉了,不过,王后的身子很弱,己然空虚,不能再饮酒了,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 “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叶姑不知会如此严重,瘫倒在地。 熊赀心痛的闭上双眼,忽尔厉眼看向叶姑。 “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王后。”叶姑伤心自责。 “你当真该死。”熊赀怒斥,“王后酗酒,为何不报?” 叶姑无法自辩,只默默流泪。 “来人,押下去。” 熊赀一向对这位宫里老人甚是相信,此时,却也是气极败坏。 赵升立即上前道,“大王息怒,如今玉瓒姑娘去了,若再处置叶姑,王后身边就没有贴心的人了,依老奴的意思,让叶姑以待罪之身好好伺侯王后,调理身子,待王后病好了,再做处置。” 熊赀再看榻上脸色苍白的桃夭,巴掌大的脸,眉头紧紧皱着,玉瓒去了,他何尝不知对她的打击,却未想到这打击是至命的,是了,这个时侯,他不能再将叶姑处置。 熊赀手一挥,几个欲上前押住叶姑的宫人退了下去。 “寡人便再给你这个机会,若再有差池决不饶恕,赵升,你再派几个得力的宫人前来照顾王后。” “喏。” 熊赀又令医者留于椒香殿,专注调理王后身子。 一切安排完了,熊赀走出寝殿。 回廊下,熊赀负手而立,神色凝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赵升想说什么,没有开口。 却听熊赀说来,“赵升,你信吗?她记起了以前的事了?” 赵升回答,“老奴不知,但王后此番回宫,的确比以前更加心思沉重。” “你是说,她对寡人的愧疚?她说过,以前她报仇,如今她报恩。” 熊赀言语透着痛苦的嘲笑。 赵升听言暗叹一声,想了想,又道,“王后可怜,忘了以前的事,这才喜欢上蔡季,谁知蔡季不仅弃了她,还撒下弥天大谎,最后谎言识破,王后独自去陈国找陈侯复仇,若不是遇上大王,怕是没了性命,说实在,老奴倒不希望王后不记得以前的事,若如此,她又该多难受呀。” 言毕,竟忍不住哽咽出声,熊赀却是身子一颤。 第333章:戒酒 次日,熊赀快马加鞭去了竹岛。 桃夭醒来时,得知昨夜熊赀来过,并请了医者,得知她酗酒,将殿内所有酒收了去,并下令椒香殿再不许供应酒,更险些将叶姑拿下问罪。 桃夭怔然,叶姑道,“王后可得救救奴婢,王后也不可偷偷喝了,否则奴婢怕是没有机会再伺侯王后了。” 叶姑试泪,桃夭不知熊赀还会在意她。 接下来,她再没有机会沾酒,医者也尽心的调理她的饮食,可酒瘾来了,却也让她十分痛苦难受,身上如千万只虫蚁在啃咬着她,她不知道会是这般难忍,甚至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将寝室所有东西砸个稀烂,还险些自残。 熊赀也没有想到这般严重,又以休养为名,将她带出宫,去了紫金山行宫。 桃夭突然有些憎恨熊赀,不就是区区酒吗,他管她做甚?她闹着要见熊赀,熊赀只来看过她一次,厉声道,“你想让大楚太子的母亲是一个酒鬼吗?” 桃夭披散着发,也咬牙切齿,“你可以废了我,可以赶走我,太子的母亲任何人都可以做,你我之间的交易不做数。”倒有些口无遮拦了。 熊赀冷笑,抓住她的双手,“你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欠艰儿的。” 桃夭红着眼,只将她狠狠瞪住,身上难受不己,熊赀迎上她的目光,同是眼眶猩红,突然,桃夭低下头,咬上他的手碗,熊赀深吸一口气,任她发泄,直到她累了,倒在他怀里。 桃夭情绪变化大,之后,不见熊赀,熊赀也没有再来,只因发生了一件大事。 邓公狩猎,马车翻了,将邓公及他的贴身寺人压死在车底。 消息传来楚宫,武后当即晕了过去,接下来,熊赀又处理邓公丧事,这一忙又是一月过去。 熊赀亲自去了邓地,国中交与公子元打理,公子元进宫看望武后,遇上了聃氏。 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又各自将目光移开。 从栖鸾殿出来,聃氏未料公子元在殿外等着她。 “放心,这里没有外人。”公子元看出聃氏的紧张,“你倒是一个谨慎之人。”一语双关,是了,他是如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近些年来,楚宫所发生的一切皆是聃氏所为。 聃氏垂了垂眸,“此番多谢公子相助。” 公子元笑了笑,“你我目标一致,以后当相互帮衬着......以夫人的心智,要得到大王的宠爱并非难事。” 聃氏听言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施礼后便离开。 采微走上来跟在聃氏身边,“主子,公子元说了些什么?” 聃氏道,“他以为我做的一切是为了得到大王的宠爱。” 采微想了想,“若公子元真能做到......” “采微。”聃氏打断她,讥笑一声,“帝王之宠又有几个能善终的。” “主子说的是,主子与其她姬妾不一样。” 聃氏目光幽幽,“我求的无非是不要看别人脸色,能为自己做一次主。” 采微点了点头,二人默默的朝兰林殿走去。 “主子,是公子艰。”迎面走来一人正是熊艰。 “母妃。” 公子艰也看见了聃氏,飞快的跑来。 “艰儿下课了?”聃氏笑问,牵起公子艰的手。 “嗯。”公子艰点点头,“母妃,艰儿饿了。” 采微笑道,“夫人早为公子准备了美食,就等着公子呢。” 公子艰迫不急待提拉着聃氏的手加快了步子,“母妃快行,咦,母妃是专程来等儿子的吗?” 聃氏笑着摇摇头,“母妃去看望了武后。” “祖母身子可好些?” “武后年纪大了,邓公殁,她很伤心。” 公子艰懂事道,“如此,我也去看看祖母。” 聃氏又道,“武后刚睡了,你别去打扰了她。”顿了顿,“我倒觉得你该去看看你的母后。” 公子艰听言有些不乐意,“儿子去了,可母后不见。” “玉瓒姑娘没了,你母后伤心难过。” 公子艰不以为然,“不就一个宫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公子之言,奴婢等人也是不入公子的眼了?”采微在一旁故意问来。 公子艰慌道,“你不一样,玉瓒怎能与你相比。” 采微噗嗤一笑,“公子可要记住今日之言。” 公子艰嘿嘿做了一个鬼脸,又道,“王后不在宫中,我便想看望也没有法子。” 采微道,“不管如何,公子要在大王面前多提起你的母后才是。” 公子艰想了想,“采微说的甚是,君父一回来,我便去提。” 次日,公子艰与公子贞走在一起,也说起王后之事,“不就去了一趟洺山吗?现在可成了整个大楚的恩人。” 公子贞笑道,“你可别忘了,就是因此,你才会被立为太子。” 公子艰瘪瘪嘴,“君父只有我一个公子,不立我还会立谁?” 公子贞笑笑不语。 这时,远远又见长公主等人高傲的走来。 公子贞在公子艰耳边一阵低语,公子艰吃吃而笑,看着长公主的目光充满不屑。 长公主瞧见二人,本想转身走开,但见公子艰那得意的笑容,心里不悦,朝二人走了过去。 “你在笑什么?” 公子艰一改往日态度,突然朝长公主施了一礼。 长公主愣了愣,却听公子艰说道,“见过江国夫人。”言毕又笑出声来。 长公主顿时脸一红,跺脚道,“不许胡说。” 公子艰耸耸肩,“我听说江国国君长相俊美,与阿姐很相配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公主听言清咳一声,其心里倒还有些受用,己不止一人在她面前夸说江侯,倒也引来她情窦初开。 然而,公子艰话风一转。 “可是......原本是江侯要将族妹嫁给君父,却不知促成了阿姐的姻缘。” 长公主一愣,还有这事。 但听公子艰问来,“阿姐可知原因?” 长公主下意识的摇摇头。 公子艰笑道,“是因为母后不愿意。” “嗯?” 公子艰继续道,“母后怎会让别的女人进了楚宫,但楚江两国联姻有利于国事,母后不可阻止,联姻嘛,嫁谁娶谁都一样,母后这才提出让阿姐嫁去江国,母后在洺山救了君父,君父也不好驳了母后的心意,所以呢,阿姐可要感谢母后才是,不过,还有一点,阿姐可能不知,江侯继位数年,夫人之位一直空着,又是为何?”公子艰眉头一挑,“原是江侯中意斗氏贵女,听说二人还一起游历列国,当年江侯可是亲自去斗府提过亲,可贵女不愿意,江侯等了数年无果,只好娶阿姐了,不过,阿姐的身份贵女怎能与之相比呢。” 长公主听了这些话,惊呆住,原来,她嫁去江国,是因为王后不愿君父纳江国公主,又不想拂了江侯的面子,伤了两国结盟,这才将她推出,而江侯其心早有所属,那么她成了什么?是王后手中的棋子吗? 长公主气得脸色菲红。 “阿弟再次恭喜阿姐了。”公子艰又笑嘻嘻的说来。 长公主狠狠的瞪着他,双眼布满了泪水,飞一般的朝锦瑟殿跑去。 “公主,公主......”子青等人在其身后劝说道,“公主不可信公子的话。” “你给滚开。” 长公主一把推开子青,冲进了母亲的屋子。 “阿母,女儿不嫁了。” 随姬正在做女工,虽说女儿还有两年才嫁入江国,这时做些衣衫鞋袜好似早了些,但自己的宝贝女儿,就算让她做再多,她也乐意。 随姬放下手里的活,有些不悦,“你在胡说什么?” 长公主满脸是泪,扑到母亲怀里,大哭起来,“那江侯早有意中人,而王后为了不让君父纳妃,竟将女儿推出去嫁人,王后不让斗氏贵女嫁,让女儿嫁,她为了讨好斗氏,讨好公子从,将女儿当棋子,王后算什么,凭什么为女儿做主,女儿不嫁,女儿不嫁。” 随姬听言一惊,“你听谁说的?” 长公主道,“公子艰。” 随姬看向子青,子青点了点头。 “公子艰说恭喜女儿,可女儿分明看清了他脸上的嘲笑。”长公主抬起头来,好不可怜,“阿母,王后一向讨厌女儿,与贵女交好,所以才利用女儿,想必那江侯也不是什么好人,阿母,你要为女儿做主呀。” 随姬听了心酸,将女儿搂在怀里,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女儿还小,不懂得一些道理,有些事,比如婚姻,又岂是她们女子能做得主的。 当初她嫁入楚国也是经历了一阵心思惶恐,只是她很幸运,她嫁给了她喜欢的人,但也不幸运,夫君心里没有她。 江侯她见过,不过,那也是一面之缘,她倒是相信大王的话,只是江侯心中别有她人,那人是鹿鸢。 若是真的,江侯为了心上人,数年不立夫人,那该是怎样的情感,难道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而这其中当真是王后的意思? 随姬一时迷茫了。 第334章:悲哀 熊赀回到楚宫己是一月之后,随姬便来求见,为了女儿,很多事,她需要弄清楚。 于是平生第一次与熊赀红了脸。 熊赀没有否认江侯早有心上人,正是斗氏贵女。 随姬难以想像,她有些失望的后退两步,“难道大王就不考虑婷儿的心情?” 熊赀皱起眉头,“何意?你觉得江侯配不上婷儿?” “难道婷儿在大王眼里竟如此不堪了吗?” “放肆!”熊赀生怒。 随姬摇着头,“还是大王只念公子从的兄弟情,念王后的夫妻情,就不念与婷儿的父女情,明知江侯有心上人,宁愿成全公子从,顾及王后,却不想着婷儿,你让婷儿嫁去江国,情以何堪。” 熊赀嗖的起身,怒不可遏,“念云,这是你做为母亲该说的话吗?” “正因臣妾是一位母亲,臣妾才为自己的孩子感到不平。”随姬也不知那来的勇气,反驳熊赀的话,连一旁的赵升见了,也吓了一跳,一向温婉的随姬这是怎么了? 熊赀道,“不错,江侯心有她人,但是,他娶不了鹿鸢就不能再另娶吗?你又凭什么肯定江侯不会喜欢上婷儿?” 随姬却也冷笑道,“如此,大王呢?可有喜欢上她人?大王心里只有王后,王后并无大王,大王就真的放得下吗?” 熊赀却也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赵升心里咯噔一跳,这随姬推己度人,由长公主的事联想到自己。 随姬越说越委屈,熊赀先平静下来,上前两步来到随姬面前,“念云......是寡人对不住你。” 随姬只觉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泪。 对不住?如此说来,她说对了。 “那大王的心,有没有一丝放在臣妾身上?” “你是寡人的亲人。” “却不是爱人。” 熊赀又皱起了眉,“不管如何,寡人是绝不会不顾及婷儿,联姻是国事,而江侯人品靠得住,若婷儿不嫁江国,又该嫁谁你才能放心?” 随姬听言,怔怔然,她含泪看着熊赀,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有些可笑,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为女儿做些什么? 该嫁谁?是呀,帝王之女是没有权力选择的?就如她自己。 “婷儿不该生在帝王之家。”随姬喃喃的说着这一句话,又引来熊赀生怒,长袖一拂便背过身去。 随姬看他一眼,木纳的施了一礼,缓缓走出殿。 熊赀听到她的脚步声,深深吐了一口气,“念云一向懂事,今日却是魔障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升早己将一切着摸透了,他来到主子身后,“老奴却认为,随姬是因为长公主的婚事,联想到了自己,随姬对大王痴心一片,奈何大王早己心有所属了,不过大王放心,随姬心里明白,不该求的不能求,不该要的不能要。” 熊赀听言疲惫的闭上双眼。 随姬病了,真的病了,为女儿,也为自己,长公主知道母亲为了她受了委屈,不敢再来打扰母亲,心里只将那王后恨入骨髓。 绿衣伺侯着随姬,“主子别难过,大王视主子为亲人,何为亲人?那是自家人呀。” 随姬偏过头去,绿衣又道,“再说了,大王心里不是没有王后了吗?主子难道忘了大王与王后的约定?” 随姬听言一怔,又转过头来看绿衣,绿衣道,“王后入宫是为了公子艰,如今公子艰即将立为太子,那么王后还会留在宫里吗?依奴婢看,王后去江国并非为了大王,而是为了公子艰,王后入宫这些日,大王何时招王后侍寝?而王后也很少去找大王,二人之间分明生疏得很,王后在紫金山,大王不也没去看望过,再说长公主婚事,公子艰滑头,故意如此一说来刺激长公主,二人从小就不合,说什么大王为了王后拒绝江国公主,要说真是为了谁,奴婢倒觉得是为了主子,便不是为了主子,也不可能是王后呀,大王本来就不喜女色,主子也说大王一心要观中原之政,那有这么多心思放在女色上,大王宠爱长公主,宫里谁都知道,这还能有假吗?江侯有才有貌,大王才把长公主许配给他,至于江侯心里的人......大王不是说了,他难道一辈子不娶?长公主也不见得就不能得到江侯的心,主子是想得太多,操心太多。” 随姬听了绿衣的一番话,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忽尔笑了起来,“绿衣呀绿衣......你越发伶俐了。” 绿衣笑道,“那是主子陷入其中不得自拔,所以看不清形势。” 随姬听言起身,接过绿衣递来的汤药,一口喝了,次日随姬向熊赀请罪,熊赀也没有责备,问了她的病,还赐了不少礼物。 * 邓公丧事完毕,又迎来公子从与鹿鸢的大婚,不,二婚,鹿鸢要求低调,毕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知公子从竟搞得比头婚还要隆重,请了朝中所有官员,认得着的,认不着的,还扬言要摆席三日。 熊赀赐了一座新府给他们作贺礼,正合公子从心意,立即令人重修,又向武后讨要了好多珍品,这日又来到仪元殿,熊赀一见他便笑道,“向母后讨赏还不够,又来寡人这里。” 公子从嘻皮笑脸,“若王兄能再赏赐一些,我也不介意。” 熊赀哼哼两声,还是令赵升拿来早己准备好的一组玉器,“别去打搅母后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公子从笑道,“多谢王兄,不过,此番前来,并非要什么礼物,只是想来问问王后什么回来?” 熊赀一怔。 公子从拭探道,“王后的病还没有好?”见熊赀不说话,公子从一脸惊讶,“王兄不会又将王后软禁了吧,她可是救了你我二人的性命。” 熊赀瞟了他一眼,这厢赵升笑道,“公子不用担心,王后明日就回来,定不会误了公子婚礼。” “当真?” “老奴可不敢骗公子。” 公子从这才松了口气,凑近熊赀,“鹿鸢说了,王后不参加,她不会嫁给我,王兄为了阿弟的终生幸福,就不要再为难王后了。” 熊赀眉头一挑,“寡人为难王后?” 公子从知说错了话,忙后退两步,“误言,误言,王兄我先走了,走了。”言毕,一溜烟的跑了。 赵升笑道,“许久没见公子这般开心了。” 熊赀听言也扯了扯嘴角。 * 桃夭回到郢是两月之后,在紫金山经医者调理,她的身子恢复了大半,酒也戒了,脸色看上去不再苍白,终于有了些红润。 她靠在一只软枕上,神色呆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姑,叫斗谷前来。” 片刻,斗谷的身影出现在车窗外,“王后。” 原是斗谷亲自前往接桃夭回宫。 “我要去拜祭玉瓒,再回宫。” “这......”斗谷为难。 “大王若责怪,一切由我承担。” 斗谷知王后与玉瓒姑娘主仆情深,想了想,便吩咐队伍转了方向。 青山绿水,鲜花遍地。 一座孤零零的坟墓立在一处山下,桃夭站了良久...... 进了郢都城,桃夭依旧靠在软枕上出神,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闭着眼,只听外面传来声音。 “鬻将军,在下奉命接王后回宫......” 鬻拳? 桃夭睁开眼,挑起了车帘,但见一戎装男子,骑在马上,正是鬻拳。 “鬻将军。”桃夭唤出声。 鬻拳忙下马施礼。 “你的伤?”桃夭见他身手不如以前敏捷。 鬻拳低头回道,“谢王后关心,己无大碍。” 无大碍?桃夭却不相信,面前的鬻拳苍桑了许多,他的腿,便是这么站一片刻,却在打着颤。 “将军的腿......” “还请王后尽快进宫,天快黑了,城内不太安全。” “不安全?” 鬻拳道,“郢都盗贼猖狂。” 此事,曾听他说过,城中许多官员府内被盗,屡禁不止。 桃夭点点头,也不忍心鬻拳就这么站着说话,她放下车帘,马车朝王宫驶去,顺利进了宫门,却不知宫门城楼上站着一人,衣袂飘飘。 第335章:辅助 因天色晚了,桃夭未去仪元殿,也未去栖鸾殿,便这样悄悄的度过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自然是各姬来请安,随姬病了没有前来,桃夭想见儿子,一一打发了回去,片刻聃氏将公子艰带来,两月多未见,又发生了许多事,桃夭担心艰儿对她又生疏了,然而公子艰看上去十分欢喜,这让桃夭很欣慰。 “艰儿要来看母后,君父不让来。”公子艰故做天真说来。 聃氏尴尬,假意责怪公子艰,“大王是怕你打搅母后。” 桃夭并不介意,心里却一阵苦笑,她明白,在紫金山两月,熊赀只出现一次,也明白,熊赀强迫她戒酒的原因,若不是因此,她怕也坚持不下来。 桃夭抚上公子艰的脸颊,一切都是为了儿子,“艰儿功课如何?” 公子艰自是自信回答。 只匆匆见了一面,公子艰去上课了,聃氏说了一会儿话也告辞离开,桃夭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看着空荡荡的椒香殿,心里也空空的。 “姑姑,唤宫中各官史前来。” “王后刚回来,这就......” “无防。” “大王那里不去一去?” “不去了。”顿了顿,又道,“也没什么事。” 叶姑退下,却见小丰等人走了进来。 “见过王后,见过姑姑。”小丰笑着施礼,“大王派奴等来椒香殿,伺侯王后。” 叶姑想起两月前,大王吩咐过此事。 桃夭点点头,“姑姑去安排吧。”见众人退下,桃夭又起身道,“等等,先去见见武后。” 如此,桃夭回宫两日,该见的见了,不该见的也见了,唯独未去仪元殿,连随姬处,她也去看望一番,后来听小丰说,才知道随姬生病是因熊赀,小丰代替了玉瓒的职位,成了王后的近寺,无意将那日之事说了,他又岂知原因,只道看见随姬红着眼出来,之后便听说病了,后来,大王赏赐了好多礼物......但见叶姑一个劲的朝他使眼色,小丰才住了口。 桃夭低头垂眸,一句话也没有说。 三日后,桃夭终于去了仪元殿,未料有臣工在殿内商议要事,她便侯在外面,偶尔听到,盗贼猖狂等字眼传来。 等了约一刻钟,这些臣工才纷纷出殿,见王后在此,又赶紧施礼,礼仪周全,还有一些直言感谢王后在洺山的求命之恩。 众臣皆退,公子元走在后,“见王后气色,想必是身体己无大碍了。” 桃夭客套笑道,“多谢公子关心。” 公子元顿了顿,“大王近日为盗贼之事烦心,还望王后多劝慰一番。” 桃夭笑而不语,公子元告退。 见众人都离去,桃夭深吸一口气,赵升出来,“王后,大王有请。” 桃夭看了看手里的竹简,从容进了殿。 熊赀埋首于案前,见她进来抬起头,桃夭施礼后,垂首于案前,“臣妾归来,特向大王请安。” 熊赀放下竹简,淡道,“寡人还以为王后失了规矩。” 桃夭道,“只因路途劳累,仪容不佳,是对大王不敬,这才休息了两日。” 二人答话 ,客套,刻板又生疏。 在一旁的赵升都觉得怪异,那日大王明明在宫楼上看着王后的车驾入宫,他以为大王会去椒香殿,然而却没有。 自洺山一事,王后举止众人看在眼里,大王态度有变,还在江国时便有意留宿王后屋中,谁知玉瓒姑娘殁了,虽然此事做罢,但大王眼中怜惜难以掩盖,后来大王去了一趟竹岛,不知在竹岛发生了什么,大王回来后,又似乎疏远了王后,赵升也问过王后是否恢复了记忆,大王没有回答......这,赵升不懂了。 赵升失神片刻,但见王后将竹简递到大王的案头。 熊赀也不说话,伸手拿起,夏日穿得单薄,桃夭但见他手碗上有一处伤疤,心里一怔。 熊赀见她神色有异,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忽尔勾了嘴角,将竹简展开,“这是什么?” “仆区之法。” “仆区之法?” 熊赀正了眼色,认真看了起来。 但听桃夭说道,“城内盗贼猖狂,无法不能根除,而现今众人只知盗贼之罪,仆区之法,将凡为盗贼隐藏其赃物者,按盗窃者论罪,如此以来,赃物无处隐藏,无法消赃,所盗之物无人敢要,盗贼自然减少。” 熊赀惊讶,“你是如何想到?” 桃夭道,“盗贼盗物,皆因有利可得,此法便是堵了他们为利之路,就如治理水患,有时需要引流,有时还要堵截,大王可将此法记入法典,公布全国,张贴告之,有了规矩,才有敬畏,且,此法初期,或有困难,可令鬻将军刚正不阿监督执行。” 提及鬻拳,熊赀瞟了桃夭一眼,“你倒对鬻拳甚为了解。” 桃夭瞧清了那眼神,不过会错了意。 她暗自猜测,二人有什么隔阂,或是政事上有什么分歧,但鬻拳是不可多得的将领。 “鬻将军多次立有军功,护郢都安全也是尽心尽力,大王当相信他,给他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立功的机会。” 熊赀哼了一声,将竹简收好,“明日早朝,先让众臣商议商议。” 这等大事,自然要与众臣商量,并且,桃夭提出的一些建议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只希望能够帮助到他,那怕一丝也行。 桃夭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告辞,但听熊赀问来,“这两日,你就在忙这个?” 桃夭抬头看他,熊赀问得随意,又拿起另一卷竹简。 “是。”她垂了垂眸。 “你倒是为楚尽心尽力。” 桃夭听言一愣,误认为他话中带嘲弄,是了,曾经她对楚国带来伤害,如今这般举止不仅令人生凝,也会令人反感,他是反感吗?桃夭只觉心中酸痛。 熊赀说完,却也后悔了,他并没有要嘲笑她,但见她眼中的悲色,紧了紧双手,“你退下吧。” 桃夭缓缓起身,尔后又道,“我从未忘过与大王的交易,所以大王不用怀疑我的用心。” 熊赀听言皱起了眉头,桃夭己施礼离开。 回到椒香殿,桃夭又发了会愣,但见案上的竹简,长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 很多事,她不愿意再去想,不管是赀哥哥还是玉瓒,她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五年,五年很快就过了,或许,她会提前离开。 不过,她没有想到,晚上熊赀来了。 第336章:还手 与她讨论仆区之法,原来,白日她离开后,熊赀随即翻阅了楚国现今法典,及诸国法典,想到几个问题,便来与她说明。 二人从盗窃之罪谈到楚国一直存在的私奴问题,又从私奴问题谈到当下的田产,贵族藏匿奴隶,让其耕种荒地,收私租入腰包,不上报国家,从而避开国税。 “从某种情况上,这是富了贵族,穷了国库。”桃夭一针见血。 “如此,王后以为如何?” 桃夭想了想,“城中盗贼让国人,贵人恨之又恨,仆区之法对私藏赃物者施以重罪从而打击盗贼,定会受众臣拥护,私匿奴隶与私藏赃物异曲同共,大王何不趁机将私匿奴隶也立于法典,加以规范呢?” 熊赀听言细细思索她的话,忽尔点了点头,“值得一试。” 桃夭又道,“撰法典,可让公子元牵头。” 熊赀道,“自熊章去后,公子元乃公室族长,再者,他的封地广,私奴多......”言此,诧异的看着桃夭,“你在怀疑什么?” 桃夭垂垂眸,“前朝,大王身边的人如今最亲者莫属于公子元,若他能响应大王的话,弃私利顾大局.....当然,还有公子从,斗氏,屈氏,鬻拳,不仅仅可以试探他们,撰写私奴法典,其目的是让这些大族们按时交上所欠国之赋税,对增加大楚国库,巩固大王权力是有好处的。” 熊赀听言心中惊叹,却不知她想得如此深入,竟让他一时说不上话来。 “你是将前朝所有重臣都怀疑上了?” 桃夭沉默片刻,“并非不信任他们,大王是......高处不胜寒。” 熊赀听言,却也感到一片无奈。 做为上位者,权力顶峰的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危险性,不是他们敏感怀疑,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父子情,兄弟情,甚至夫妻情都与常人不一样,熊赀思此,看向桃夭,“那么你呢?” “什么?” “我是否要怀疑你?”熊赀直言不讳。 桃夭只觉胸中一闷,“大王应当怀疑......”言毕,却听熊赀冷笑一声,“如此,我该相信谁?” 桃夭听言又心酸。 二人一时沉默不语。 熊赀拿起桃夭案上的竹简,随意翻看起来,桃夭以为他还要说什么,静心等着,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看得认真,桃夭垂了垂眸,拿起一空白竹简,持笔书写,却是将适才二人讨论的话,做了归纳。 熊赀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屋内安静,二人各自做着事,出奇的和谐。 外面传来蝉的叫声,虫蛙的鸣声,提醒着时侯不早了,二人置若罔闻,但宫人们却有提醒的义务。 赵升看了叶姑好几眼,叶姑也看了赵升好几眼。 还是赵升硬着头皮上前问来,“大王,时侯不早了,大王是在椒香殿休息,还是......” 桃夭听言一怔,抬起头来。 熊赀放下手里竹简,看了看一边的计时器,“这么晚了?” 赵升笑道,“是。” “去打热水吧。” 赵升一惊一喜,看向叶姑,叶姑先是愣了愣,立即打水而去。 熊赀也未理会桃夭,起身走向内室。 桃夭还一直坐着。 他是要留宿吗? 他为什么要留宿呢? 叶姑与小丰打来热水,赵升伺侯熊赀洗漱,桃夭这时回过神,有些手脚无措。 “王后?”叶姑来到她身边,扶着她坐在妆台下,取下她的发饰...... 透过铜镜,见熊赀脱下了外袍,除了赵升,还有两个宫人伺待着他,一阵窸窸窣窣,桃夭赶紧垂下眸子,一时心慌易乱。 叶姑握了握她的手。 “你们退下。”熊赀吩咐。 赵升与叶姑,小丰等宫人无声而退。 桃夭不敢回头,不敢动。 她不知该怎么做,适才该阻止,说什么理由?身子不适? 她拒绝他又如何? 他为何突然要宿在这里?天晚了,累了,赖得起身回宫? 他不该宿在这里,可他是大王,但随姬呢?是了,随姬并非善妒之人。 不行,她成了什么?他又成了什么? 他们是有交易的...... 他对她是什么心思? “你难道要坐上一夜吗?” 就在桃夭一阵胡思乱想之际,熊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桃夭一个激灵。 她终于鼓起勇气,要与他说清楚,转过身时,但见他己躺在榻上,闭上了双眼,从他的神色来看,他应该是很疲惫了。 话到嘴角又咽了回去。 她起身,热水己凉,又唤来叶姑重新打来热水,洗漱一番,她轻手轻脚,也故意磨磨蹭蹭,想等他睡去,或许便少了尴尬。 他靠外睡着,桃夭想着如何绕到内侧去。 “灭灯。” 未想,他并没有入眠,桃夭又磨蹭着将两盏烛火吹息,只余下一盏,发着幽幽的弱光。 见他眉头紧皱着,桃夭只有上榻,小心翼翼的不要碰到他。 终于躺了下来,如木雕一般。 见他翻了个身,面朝外,桃夭暗松了一口气。 她瞪大着双眼,岂能睡得着。 这是怎样的情景,怎样的一种心情? 她一阵大脑空白,一阵又胡思乱想,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赀哥哥...... 不知怎的,就红了双眼。 她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拥上的冲动。 她紧紧握住双手,她又有什么资格。 她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内,二人相背而眠。 她依旧想不通,不敢想,不能想。 她只是与他有个交易,她是回来赎罪的。 她不断的提醒自己,想着想着,又坦然起来,终于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做梦,总感到一双眸子在看着她,还有那灼热的呼吸,让她倍感不安。 猛的睁开双眼,正对上熊赀的目光。 一惊之下,熊赀的吻落了下来,让她防不胜防,让她惊鄂不己。 还在做梦? 不,迅速认清了不是做梦,下意识的反抗,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但听他闷哼一声。 他怒视着她,眼中有火。 她喘着粗气,有些畏惧。 他嘶哑着声音,“你咬我数次,别以为我不会还手。” 言毕,一口咬住她的肩胛。 真是用力呀,桃夭疼得泪水盈眶。 他将她双手固定,令她动弹不得,让她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第337章:贪恋 以前他是温柔的,不会伤她一丝一毫,如今,她伤得不轻。 醒来时,他己不在身边。 肩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一个深深的牙印,渗着血丝,想到昨晚,他的举动,她相信那是一种报复,发泄。 他只咬了她,并没有进一步。 桃夭缓缓坐起身,抱着膝,无声流泪。 她并非怪他,她感到他的恨,他的怒,他的伤,她只会更加难受,更加自责。 她怎么可以加害赀哥哥?他是赀哥哥呀。 “王后?” 帐外,传来叶姑的声音,是听见了她在哭泣。 桃夭翁声翁气道,“我没事,让我静一静,你去准备热水吧。” 叶姑轻声退下。 * 大王在椒香殿留宿的消息在后宫不径而走。 王后当真有手段了,后宫立了威,前朝立了功,大王临幸,其地位谁能相比? 随姬心里异常难过,不知怎的,有种上当受骗之感。 大王明明说过,与她有五年之约,她会离开楚宫,如今又算什么呢? 她本不该嫉妒的,怎么就嫉妒起来了? 就在众姬谈论王后又要专宠时,熊赀未有再去椒香殿。 这不像专宠,并且熊赀也去了锦瑟殿,兰林殿,连随姬也不懂了。 仆区之法,果真得到拥护,不过关于对私奴一事立法,众臣却又支支吾吾,大家都心知肚明,大王的目的是什么,面对大王审视的目光,公子元帅先出例,“臣赞同立法。” 众人议论纷纷。 公子元道,“臣不敢欺瞒大王,臣的封地上也有不少私奴,逃奴,因无法可依,不知如何处置,也不好让其自生自灭,只有让他们开垦荒地,但那荒地未在登记之下,也不知该交多少赋税,如何交赋税,臣未能重视这一现象,臣请罪。” 熊赀听言很是满意,说道,“开荒地是好事,先前没有法典,何乃治罪?荒地也罢,私奴也罢,盗贼也罢,寡人皆认为,治理一国,必有法可依,有矩可查,如此方不会乱,因此......”熊赀顿了顿,看了看众臣神色,“私奴一事便交由莫敖去处理,撰一法典出来,大家以后也好依法办事。” “臣遵旨。” 众臣互视一眼,皆称诺。 下朝后,众臣议论出殿。 “大王的目的不在私奴,而是赋税。” “听说是国库吃紧了,前些年打仗用了不少物资,去年江国受洪灾,也花了不少物资。” “正是,大王这一招妙呀......” 公子元走在最后,出了宫,巴折迎了上来,“主子,适才听众臣议论......” 公子元举臂阻止,“回府再说。” 回到府邸,关上书房门,巴折道来,“为何主子要赞同什么立法,这分明是熊赀要加强权力,连那自个开垦的荒地也要管吗?” 公子元摇摇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倒不是最主要的,怕是熊赀己经开始怀疑了。” 什么?巴折与丹姬皆是一惊。 公子元道,“你还记得去年王后去陈国的真正目的?” 巴折道,“记得,王后刺杀陈侯。” 公子元点点头,“王后知道受蔡季所骗,王后回宫,熊赀伐蔡......难免熊赀不会猜测熊章之死。” 丹姬紧张起来,“他是怀疑夫君了?” 公子元想了想,又摇摇头,“今日之事便是他的试探,国库吃紧是事实,谁对大楚忠心,对他忠心,他要看看众臣的反应。” “那如果熊赀剑指夫君呢?” 公子元看了看她,勾唇一笑,“如今的我还怕了熊赀吗?他真发现了什么,要翻脸,也不一定有胜券。” * 桃夭以为与熊赀再见,多少会有些尴尬,然而发现,熊赀对那晚之事,只字不提,就如没有发生过,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无法启口相问,因为她觉得熊赀对随姬很好,很温和,曾见他二人在一起谈笑,与她在一起不一样,她与熊赀只会谈政事,公事,这其实也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随姬对他是一心一意的,但他却不能这般对随姬。 有时侯,桃夭又讨厌熊赀,她不喜欢这样的赀哥哥,虽然他是大王,他可以有许多妃子,但是,他不能这样不专情。 专情?对帝王来说不可能的。 桃夭很矛盾,她究竟要想怎样?她不想熊赀有了心爱之人又与其她女子......虽然那女子有她,虽然她没有侍寝,但却同在一张榻上,然而,她自己呢,也有贪恋起他的怀抱。 桃夭摇摇头,入宫前,她没有想过与他怎样,她只想躲得远远的,可为何变成了这样呢? 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桃夭顺着声音望去,随姬,长公主与熊赀在一起。 桃夭立即调头便走。 “母后?” 谁知艰儿跑了过来,“母后要去那里?” 桃夭笑道,“母后要回椒香殿。” 公子艰眨眨眼,“可椒香殿在那边呀?”公子艰手一指,瞬间便看见了熊赀三人,大喊一声,“君父。”拉起桃夭笑吟吟的跑了过去。 桃夭心下一慌,更多是无奈。 硬着头皮,向熊赀施礼,也未瞧清他什么表情,公子艰与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互视一眼。 随姬比她要自然多了,“王后来得正好,臣妾正与大王说起公子从的婚事呢。” 桃夭记起,公子从的婚事,就在月底,也没两天了。 自她回宫后,鹿鸢也没来过,想必是新娘子不可随意出门了,而她也一时没有抽出时间去看她。 “听闻公子新府修得漂亮,公子就怕委屈了贵女。”随姬又道,“不知大王赐了何物给公子?” 熊赀笑着说了。 随姬道,“大王与武后所赠皆是珍品,臣妾倒不知送什么了。” 熊赀道,“心意倒了便行。” “大王所言甚是。” “如此,婷儿是不是也要送季伯礼物呢?”长公主插上话,片刻又道,“婷儿不送给季伯,送给鹿夫人,婷儿喜欢她。” 公子艰听言噗嗤一笑。 “阿弟笑什么?”长公主似笑非笑。 公子艰暗忖,装得真像,说不定将鹿鸢恨到骨里呢。 公子艰笑道,“阿弟在想季伯与鹿夫人。”言毕,看向熊赀,“君父,他二人算是破镜重圆吗?” 熊赀笑着点点头,“算是吧。” 公子艰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是否就像君父与母后一样?” 长公主脸色突然一变,随姬也笑容敛住,桃夭心里一个咯噔,立即起身道,“臣妾突然想到有一事还未处理,先行告退。” 言毕,竟未等熊赀同意,便帅先离开了。 桃夭步子很快,叶姑跟不及。 “王后?王后?” 桃夭穿过回廊,突然停了下来。 叶姑气喘息息,来到桃夭面前,“王后怎么了?” 桃夭沉默片刻,苦涩道,“姑姑,你说我是怎么了?”然后摇摇头,失落的朝椒香殿走去。 第338章:暗示 随姬与长公主回到锦瑟殿,长公主气极败坏,将公子艰一阵大骂,也顾不上母亲在旁。 随姬沉默不语。 绿衣赶紧朝长公主示眼色,长公主却未理会,来到母亲面前,“阿母瞧见了吧,适才公子艰就是故意的,什么破镜重圆,他是为了王后向阿母示威呢,对了,说不定是王后授意的,谁不知道君父去了椒香殿过夜......” “住口。”随姬厉声呵斥女儿,“你一位公主怎能谈论你的君父?” 长公主低下了头。 随姬有些烦燥,一手撑着额,“你先退下台,阿母有些累了。” “主子?” “你也退下。” 随姬独自走进了内室,脑子里一直萦绕着,适才的一幕,她早己看见了王后,并且大王也看见了,王后转身走了,她瞧见大王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却让她捕捉到了,大王其实是盼望王后的。 次日,随姬去椒香殿请安,顺便打听一下江侯之事,随姬笑道,“望王后体凉,做为母亲,真心为了女儿担心,虽有不妥,仍想问个清楚。” 桃夭笑答,“随姬放心,江侯可托终身。” 随姬又道,“大王也如此说,可臣妾总不放心,两国联姻虽是国事,但做母亲的谁不愿意自己女儿嫁得好。” 桃夭点头表示理解。 “昨日当着大王的面,我不敢再提,大王总说臣妾想多了,大王说他唯一的公主岂能害了她,臣妾想想也是。”随姬失声一笑。 桃夭也陪着笑了笑,低头喝着茶水。 但听随姬又叹气一声,“虽说还有两年,可也是一晃而过,婷儿嫁去了江国,臣妾怕是不习惯了,大王怕也是不习惯了。”随姬幽幽说来。 叶姑却感到诧异,随姬并非一个爱唠叨之人。 “大王国事繁忙,臣妾不能为大王解忧,以往大王累了,会来看望婷儿,说婷儿是他的开心果,见婷儿笑容一切烦恼都不见了,以后,婷儿不在了宫中,大王的忧愁又该何人能解?怕只有王后了。” 桃夭淡笑。 随姬继续道,“王后不仅救大王于困境之中,臣妾还听大王说,仆区之法也是王后提议的,还有国库的充盈,王后想到从私奴着手。” 桃夭听言放下茶杯,有些不自在的问道,“这些,大王都给你说了。” 随姬未在意桃夭神色,点了点头,突然起身来到桃夭面前,哀求道,“所以臣妾恳请王后一直留在楚宫可好?” 什么?桃夭脸色一变。 随姬垂了垂眸,“臣妾不该提这些,臣妾知道王后与大王有约定,可是,臣妾真不想大王那么辛苦,而王后是唯一能相助大王的......” 桃夭看着随姬离开的身影陷入沉思之中。 叶姑有些不悦,“王后,随姬适才的话......” “我知道,她是在告诉我,她与大王的关系不一般。” 叶姑点点头,是了,王后这么聪明怎能不明白。 “王后不用在意,后宫女子争宠的法子也无非这些。” 桃夭摇摇头,“她不一样,大王将五年之约告诉了她。”桃夭心里异常难过,他与她的约定,他告诉了另外的女子,那女子在他心里的地位该是多么重要呀。 是了,她早就明白的不是吗? 桃夭,你是自做孽,活该。 随姬......能一心一意为他,甚好,甚好。 这厢,随姬心情依旧沉重,她缓缓走在宫道上,绿衣想了想,开口道,“适才主子的话,王后定是明白的,奴婢见王后脸都白了。” 随姬却喃喃道,“绿衣,我是不是做错了。” 绿衣一惊,“主子此言何意?” 随姬自嘲一笑,“未想,我也可以挑拨人。” “这怎是挑拨呢,主子说的是事实呀,大王心里本就有主子,连大王自己也说了当主子是亲人,再者,王后能入宫,是因为那约定,主子无非是提醒她一下。” 随姬听言深吸一口气,眉头却皱得更紧。 “主子,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随姬一行人来到一岔路口。 “为何?”随姬见两条小径。 绿衣道,“前面是玉瓒姑娘失足丧生之地,许多宫人都不敢去那里,一说晦气,二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随姬挑挑眉,“胡言,那有什么晦气。”言毕正要沿路走去,却见长公主远远的走来了。 “阿母。” 随姬见女儿脸上的笑容,适才郁闷之情扫光,笑道,“你又去那里闲逛了?” 长公主赶紧将手背在身后,“还能去那?整日在宫里闷死了。” 随姬戳戳女儿额头,“你君父让你习女红,你就这样应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随姬突见女儿背着双手,不由得问来。 长公主手上之物却是一只玉簪,她悄悄藏于袖中,笑道,“没有什么呀?” “胡言,我明明看见了。” “真没有。” “那你背着手做甚?” 长公主己将玉簪收好,这才伸出手来,“阿母,你瞧,那有什么。” 随姬见她双手空空,知道她人小鬼大,只哼了一声,也未继续问下去。 “走吧。” “去那里?”长公主问。 随姬瞪了她一眼,“随我回去学习女红,否则别想出殿。” “啊......”长公主一脸悲哀。 * 长公主绣完花样己是撑灯时间,她伸了伸懒腰,拿起妆台上的玉簪看了又看,嘀咕道,“这到底是谁掉的?如此好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旁收拾绣盒的子青笑道,“定是那位后妃之物,奴婢看着这玉甚好,宫人可不敢有。” 长公主点点头,“那日拾得时便喜欢了,可我堂堂公主怎能用别人掉的东西,玉好,样式更好,本来想寻卞和照样新制作一枚,送给阿母当今年生辰礼物,偏偏遇上阿母......你可不能告诉阿母,我要给阿母一个惊喜。” 子青笑道,“奴婢不会告诉夫人,不过依奴婢所言,让宫里的工匠制作也行,何必找卞和。” 长公主将玉簪收进盒子里,双手托着腮,“这可不行,我一定要找卞和,他能打造和氏璧,一支玉簪更不在话下,也好趁机出宫玩玩, “只是长公主学刺绣,怕是出不了宫了。” “无防,反正阿母生辰还有些时日,我尽快将刺绣练好,阿母会准我出宫的。” * 兰林殿: 采微正为聃氏卸妆,但见主子脸上的愁容,“主子别担心,总归在这殿内,奴婢一定会找到。” “都三个月了,你找到了吗?” 采微低下了头。 聃氏叹道,“若在这殿内倒罢了,我是担心,掉在不该掉的地方。” 采微道,“这些日我去过数次,都未发现。” “若是被人拾去了呢?” 采微想了想,“自出事以后,那地方没人敢去。” “总之,你要多留意一下。”聃氏揉了揉额头,刚解决完一事,未想又生出了事端。 * 白天随姬的来访影响到了桃夭的情绪,拿着竹简也看不进去,她一手撑着额,有些头痛。 “玉瓒,给我拿点酒来。” 递来的却是一杯热浆。 “玉瓒?”桃夭不满,抬起头来,却见熊赀站在面前,叶姑与小丰低着头侯在一边,而四处那有玉瓒的影子。 玉瓒......桃夭有些失望。 玉瓒走了三个月了,她时常会无意间唤着她的名字。 熊赀手一抬,赵升,叶姑等人躬身退了下去。 桃夭回过神,起身施礼。 “你还想着饮酒,想必未将我的话听进心里。”熊赀道,未提玉瓒。 桃夭坐下,端着身姿。 熊赀端起那杯热浆,放在她面前。 “谢大王。”桃夭轻言道,“大王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桃夭垂下眸没有说话。 “见我你很失望?”熊赀声音很淡。 “没有。”桃夭摇摇头,见熊赀目光看来,知道他不喜她说谎,“适才想到了玉瓒,我还以为她就在身边......” 熊赀听言,也沉默了片刻,忽尔转移了话题,“今日朝上有报,自仆区之法颁布,十日来城中盗案骤减,而廷尉府外,竟然有许多脏物自动送了回来。” 桃夭点点头,“如此,过不了多久,城内可夜不闭户了。” 熊赀笑了笑,“夜不闭户倒不奢求,只望那私奴一事,得以早解决,以丰国库。” “此事不可急,需渐近。” 熊赀说一句,桃夭答一句,显然有些敷衍。 熊赀不说,桃夭也不说,神色疲惫。 “明日,公子从大婚。” “是。” “朝会休沐一日。” “嗯。” “我让赵升来接你。” “好。” 熊赀再看她一眼,起身走向内室,桃夭一惊,下意识的想拦住他,谁知踩着自己的裙子,往他身上扑去,被熊赀转身扶住。 “未想,你如此迫不及待了。”熊赀眉宇微挑,隐隐有些笑意。 “不......”桃夭惊魂未定。 熊赀猛的将她横抱,朝床榻而去。 压在她身上,紧紧注视着她,桃夭双手抵在他胸口,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良久,熊赀翻身而下,二人相并躺着,谁也没有闭眼,谁也没有开口。 “你......何意?”桃夭鼓起勇气问。 “你又何意?”熊赀反问。 “你既然有了随姬,不该来此.....” 熊赀闻言沉默片刻,“你会在意吗?” 桃夭一怔。 第339章:争取 公子从的婚礼盛大呀,那迎亲的队伍就有十里长,排到了城门口,百车御之,奴婢如云,国人拥上街头看新娘子,二婚并不为奇,奇的是还嫁同一人,国人们议论纷纷,也带着美好的祝愿。 新娘子端坐在无壁的马车上,以纱帐遮掩,车上的铃铛发着轻脆的声音,新娘子副笄六珈,衣锦絅衣,华美灿烂,鬒发如云,玉之璳也,象之揥也,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巧美倩兮,美目盼兮,胡然而天也!年轻的姑娘小伙们随着队伍洒着鲜花,乐声悠扬,歌声美妙,小儿们拍手欢笑。 新公子府邸,整条街都拥挤不堪,许多臣工都拥出门外,还有一些军中将士,击起鼓,震天动地。 公子的婚礼没有国君婚礼那般严肃,公子从被众将推到马车旁,起哄着,大笑着。 公子从傻笑的挑起马车纱帐,但见鹿鸢一片羞涩,不由得心思一动,久久未回神,直到外面将士又是一阵哄笑,才伸手将鹿鸢牵下车。 二人携手走进大门,众人一哄而入,分两侧而站,鼓声停,编钟鸣鸣,声竹优扬。 二人互视一眼,皆是情意,公子从眼眶微红,牵着鹿鸢的手紧了又紧。 大厅内,熊赀与桃夭端坐在高位上,桃夭见一对新人,有所感触,无意朝熊赀看去一眼,但见他嘴角含笑,目光温和,却是看向另一侧的随姬。 桃夭一愣,慌忙收回目光,只觉大脑又是一片空白,直到二位新人走近,行礼,桃夭才回过神,看着鹿鸢脸上的笑容,突然很想哭。 想哭的不止她,还有如夫人,斗夫人都拭着泪。 礼成后便是酒宴,桃夭端起酒樽,却发现樽里是鲜浆,她再次看了熊赀一眼,熊赀正与公子从说话,她默默的喝了一口,这时,有宫人走近她身边,“禀大王,夫人想请王后说说话。” 熊赀转过头来对桃夭道,“去吧。” 桃夭颌首,起身离去。 新房里,鹿鸢正在大吃大喝,见桃夭进来,立即拉着她坐下,“饿死了。”并为她倒了一杯酒。 桃夭笑道,“你这新娘子倒无拘无束。” 鹿鸢做了一个鬼脸,用丝帛拭了拭嘴,端起酒樽,“敬我一爵可好?” 桃夭看着面前的酒,有些为难,“我不能饮酒......” “这是什么话?” “大王......” 鹿鸢古怪一笑,“我所认识的王后可不是这样的。” 桃夭想了想,“罢,今日你成婚,我敬你一爵。” “然。” 二人同饮,喝了一杯就有第二杯,第三杯。 桃夭有些晕晕然,久未饮酒,倒不习惯了,她苦涩而笑, “鹿鸢你今天很漂亮。” “果真当新娘子好看。”鹿鸢转了个圈,身上的衣衫飘逸,玉佩发出轻脆的响声,二人笑了一会,鹿鸢扑到桃夭身边,双颊醉红,“你可愿意当新娘子?” 桃夭笑道,“喝糊涂了,我嫁给谁?” “大王呀。” “不是嫁过了吗?” “你明白我说的什么。”鹿鸢哈哈一笑,指了指她的心,“她嫁了吗?” 桃夭笑了笑,一手撑着额,没有回答。 “你与大王如何了?”鹿鸢又问来。 桃夭装糊涂,“什么如何?挺好。” “真好吗?可我见你心事重重。” “心事?没有心事。”桃夭笑道,头越发晕得厉害,只觉面前的人晃来晃去,她伸出手挥了挥,“你别动。” 鹿鸢笑道,“怎么了?醉了?”鹿鸢抓住她的手,将她看住,意味深长道,“桃夭......别在浪费时间了,像我与公子从走了多少弯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不能失去他,等这么久的不就是那个人吗?” 桃夭愣住,神色恍惚起来。 “洺山一事,难道你就没有害怕过?若当真他们回不来了,你可会后悔?” “后悔?”桃夭喃喃道,她早就后悔了,不是吗?悔得一塌糊涂,她摇着头,想说什么,脑子里又出现熊赀与随姬相对的眼神,便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抓起酒壶猛的大喝一口,突然又吐了出来,晕倒在了几上...... 桃夭醒来时,不知时日,外面己经大亮,而自己也躺在宫里的榻上。 “王后醒了。” 叶姑端着热水进来,桃夭撑起身,还有些头痛。 “我怎么了......” 叶姑道,“王后昨晚醉了。” 醉了?桃夭回忆起昨日之事。 叶姑拿来热帕,桃夭擦了擦脸,这才感到清醒一些,但听叶姑又说,“王后醉得厉害,奴婢见大王脸色十分难看。” 桃夭哦了一声,神色恹恹,“他会生气吗?” “若不是公子从大婚,定要将公子从好一顿责骂。”叶姑将热帕放下,又端来一碗清水,“不过,昨晚还发生一事,公子从的妾室白氏自缢了。” 桃夭一惊。 叶姑又道,“好像是公子从遣她离府,她不愿意,偏偏赶在公子婚礼时闹出这事来,分明是故意而为,还好,救了下来。” “鹿鸢呢?” 叶姑摇摇头,“奴婢不知,不过,王后不用担心,贵女性子不比以前那么冲动,知道该怎么处理。” 桃夭想了想,点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小丰来报,随姬来了。 桃夭怔了怔,最近随姬来椒香殿确也勤了些。 桃夭让随姬在殿内相侯,她洗漱穿戴好出去相见,也没什么事,无非问问她身子如何,带来一些醒酒之物。 桃夭一一笑纳。 随姬又道,“听大王说了才知王后不能饮酒,臣妾还想着宴请王后,因大王及数万将士相救,臣妾还未感谢王后,王后是大楚的功臣,不过大王说,可以浆代酒,届时王后不要介意。” 桃夭笑了笑,“自不会介意。” 随姬又道,“昨晚大王还告诉我,王后喜欢陈食,臣妾一定多多准备。” 叶姑听了这有一句没一句的话,皱起了眉头,明面上听不出什么,其实,随姬无不暗示自己与大王关系和谐,反将自己处于正妻之位,王后救了大王,还要让随姬来感谢吗? 叶姑暗自叹息一声,看了看王后,王后何尝不明白,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叶姑也未想到,随姬也能做出这般事来,但见随姬脸色也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熊赀突然来了,见随姬在此,并未觉得诧异,只点了点头,“念云,你先退下。” 随姬施礼而退。 熊赀朝桃夭看来。 桃夭见他还是一身朝服,莫明有感,朝中有事? 果真听熊赀道来,“陈国内乱,蔡姬殁,陈侯薨,众公子争权。” 桃夭听言嗖的瞪大了双眼。 第340章:厮杀 话说陈国。 蔡姬争权越来越明目张胆,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尽快回国即位,对陈侯痛下杀手。 陈侯身子越来越弱,意识越来越模糊,蔡姬决定逼宫,陈宫内外悄然做了一番调动。 那一夜,雷电交加,大雨倾盆,陈侯咳嗽不止,早早吃了药,睡下了,蔡姬带着护卫走进了陈侯的寝室,并将整个寝室围了起来。 门“咯吱”一声被蔡姬推开,有些晕暗的屋子,映出她长长的身影来,她缓缓走入,令守夜的宫人离开,一道闪电劈来,陈侯突然惊醒,但见纱帐外的人影。 “谁?”突然又是一阵大咳,“来人......” 蔡姬点起了烛火,陈侯见她,松了口气,未注意她神色的怪异,“蔡姬呀,给寡人端杯水来。” 蔡姬却也笑笑,走到几旁端来一爵清水。 陈侯正要接过,蔡姬将手一缩,陈侯一愣,看着她,“怎么了?” “君上是喝了吗?”蔡姬一掠衣摆坐在榻前,笑问。 陈侯微眯双眼,点了点头。 “如此。”蔡姬从怀里拿出一份帛书,“只要君上在帛书上印了国印,臣妾便给君上喝水。” 陈侯不明所以,只将那帛书看住,接了过来。 片刻,勃然大怒,将帛书一丢,又大咳起来。 “你,你......” 蔡姬啧啧两声,“怎么,君上不同意?” “大胆,放肆。” 蔡姬呵呵一笑,将帛书拾起念道,“......寡人自知病重,无法再理国事,特将君位传于公子款......” 念毕后,又将帛书扬了扬,“其实有没有这份召书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即将退位......” 陈侯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抓住被褥,像是明白了蔡姬所为,“退位?寡人还好好的,寡人是不会退位。” “好好的?”蔡姬又是一阵大笑,“难道君上没有查觉,近些年来,君上身子日渐衰败是为何?君上以为还能活多久?” 陈侯瞪着蔡姬,双眼通红。 蔡姬笑了片刻,又将他看住,“念你我夫妻一场,只要君上签了国书,臣妾一定将君上风光大葬,对了,君上最宠爱的那几个美人,臣妾也会让她们陪君上一道,好在黄泉路上让君上不再孤单。” 蔡姬但见陈侯越来越阴沉的神色,只觉浑身畅快。 “你为何要如此对寡人,寡人平时对你不薄。” 蔡姬又吃吃一笑,“不薄吗?是呀不薄。”蔡姬缓缓站起身,突然目光变得狰狞起来,“陈杵臼,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嫁你时,你所说的话?” 蔡姬似回忆起往事,“你本有妻室,又来向我君父求娶,花言巧语,说永不相负,无非是看我母国的份上,能助你大业,我尽心尽力,而你呢,偷窥兄嫂美貌,假情假意,道貌岸然,何时将我放于心上?你可知,你那心尖上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陈侯目光一沉。 蔡姬笑道,“狄姬,一个异族女人,可惜成了你的兄嫂,让你求之不得,而她被我一把火烧得死骨无存了,哈哈......” 蔡姬大笑,甚至泪水都流了出来,忽尔话锋一转,“幸得,我早己看出你的本质,也懂得了,这世间没有比权力更重要,所以,陈杵臼,你今日必得死。” 蔡姬狠狠的说来,高傲的附视着榻上那一脸苍白的人,曾经的翩翩公子,如今只是一个颓废的老者。 蔡姬露出鄙视的目光。 “好,你将帛书拿来,寡人同意。” 蔡姬反而有些不信了,警惕的盯着他。 陈侯一声嗤笑,“怎么?不敢了吗?” 蔡姬哼了一声,“我有何不敢,不过,见你如此,我反而又不想要你的性命了,将你囚在某处,对他宣称,君上病薨......也不错。” 言毕走上前去,笑着拿出帛书。 然而,当蔡姬凑近陈侯时,却未料到,弱不经风的陈侯突然一把锁住了她的脖子。 蔡姬惊呼一声,帛书散落在地。 蔡姬开始挣扎,拼命抓打陈侯,陈侯狠了心,红了眼。 外面就有她的护卫,可她命令他们不得进入,此番,蔡姬才后悔莫及。 就在以为她要丧命之时,央等护卫冲了进来,陈侯将蔡姬一推,蔡姬倒在地上,央心疼的扶起蔡姬。 “杀了他,杀了他。”蔡姬嘶哑着声音,疯狂的喊着。 央目光一恨,提刀上前,陈侯哈哈大笑,一道闪电划过,突然从榻后惟幔内冲出数十位禁军,将蔡姬等人围住。 蔡姬大惊。 但听陈侯的声音,“贱人,看今日倒底是谁死。” 陈侯厉声吼来,目光如炬的瞪着蔡姬,那模样,那里是病入膏盲之人。 “你......?” “没想到吧。”陈侯笑道,“别以为寡人不知你私下做了什么,瞒着寡人,结交寡人臣子,想从寡人手里得到权力,想当这一国之主,做梦!若不是寡人看着你还有些用处,帮着寡人登上了君位,若不是你的族妹是齐侯宠妃,帮寡人搭上齐国这条线,寡人早就废了你,还许你这么多年在寡人面前指手划脚,不将寡人放在眼里,若你能安心,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对付寡人,给寡人下药,这六年来,寡人装着不知,暗地一步步清算你的势力,你以为那些药寡人都吃了吗?” “你说什么?”蔡姬瞪大着双眼。 陈侯冷笑,“寡人早在你身边安排了人,你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寡人的双眼,你想逼宫?可知,外面的人,你所谓的人,都被寡人一一处决了,寡人之所以如今才揭穿你,是想看看这朝中道底有谁对寡人不忠,将你的势力好一网打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什么?蔡姬万万没有想到,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不知早被对方看穿了一切。 她惶恐,她不甘心,不服气,她不信。 央更是面色暴怒,大叫一声,提刀朝陈侯砍来。 顿时喊杀声响起,整个陈宫一片杀戮。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蔡姬见着面前的人一个个倒下,鲜血四溅,看着陈侯发疯般的高喊着,“杀,一个不留,统统给寡人杀!” 蔡姬只觉一股热血直往上涌。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倒在了面前。 央,跟了她十数年的男子,给了她无数关爱的男子,在她痛苦伤心时,是他陪在她身边,在她遇险时,是他冲在第一位,此刻全身是血,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她,像有什么话说,不......不......蔡姬拼命的摇着头,不想让他死,不能让他死,但那双眸子终是没了一丝生机。 “啊!”蔡姬忍不住大叫一声,全身颤抖着,突然持起央身旁的长剑,冲向陈侯。 陈侯亦疯狂,持剑乱砍那些做乱的人,只觉背后一痛,身子一僵“扑哧”一声,他转过头来,是蔡姬狰狞的表情。 “我要杀了你。” 一把长剑对陈侯穿腹而过。 陈侯顿时眼眶猩红,嘴角一口鲜血喷出,“贱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将手里中的剑刺穿了蔡姬的胸腔。 两人这般互相瞪着,谁也不眨眼,目光中皆是恨意。 “你输了。” “你也没赢。” “不,我赢了。”蔡姬扬唇一笑,“你可知,公子款不是你儿子,但公子款将会是陈国新君,颠覆你陈氏社稷。” 陈侯听言瞳孔一缩,再多的不甘,终是带入了黄泉。 现场仍是一片大乱,谁也未注意到,陈国的国君夫人双双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心心念的世纪大和好,星期一送给大家。 第341章:决定 随姬走出椒香殿,心事重重。 绿衣道,“适才见大王神色严肃,怕是有事发生,主子可知什么事?” “主子?” 随姬回过神,摇摇头,“该是前朝之事。” 绿衣甚是惊讶,“原来大王会与王后商量朝事。”片刻又道,“是了,大王颁布的仆区之法便是王后所提。”见主子神色颓废,绿衣又赶紧道,“王后本是妇人,岂能管前朝之事?估计也是误打误撞,主子不用介怀,以主子的聪明,若大王询问主子,主子也会说得出来。” 随姬摇头道,“我还真说不出来。” “主子?” 随姬突然有些心烦起来,沉闷的不再言语。 * 桃夭听了熊赀的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陈侯死了。” 熊赀点点头。 “蔡姬也死了。” “是。” 那么她的仇是不是己经报了? 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消息,让她不知所措。 熊赀道,“蔡姬逼宫,未知,陈侯早有防备,在混乱之中,二人纷纷毙命,因蔡姬叛乱,公子款被众公子所不承认,各封地公子原本被蔡姬打压,现在纷纷跳出来自立为君,陈国大乱,听闻连陈侯与蔡姬的尸首陈放在宫里,竟无人去管。” 桃夭深吸一口气,“如此,大王的意思是......扶公子款?” “不错。”熊赀道,“诸臣己商议,由莫敖送公子款归陈继位。” “那么中原诸国呢?如何反应?特别是齐国,愿意楚插手陈国政事?”桃夭一针见血。 熊赀道,“诸国现在正攻宋,怕是腾不过手来,再者,齐侯宠妃是蔡姬族妹,蔡姬生前早为公子款能顺利继位做了一切准备,齐国本也支持公子款,且根本没把陈国放在眼里,而我大楚送公子归国,也想拭探一番齐国,至于蔡国。”熊赀瞟了一眼桃夭,“再也翻不起大浪。” 桃夭知道蔡国早己伤了元气,自从熊赀伐蔡后,她也没有打听蔡季的消息,她与蔡季早己没有瓜葛。 而楚国要观中原之政,终于要迈出了这一步。 可是,可是,陈侯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她不敢相信,陈侯,他的季伯杀了君父,还没等她出手,季伯己死,还如此悲惨,连尸首也没人收。 这是他该得的报应。 可是桃夭心里没有丝毫的开心,陈国总是这么一团糟,早在之前,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如今又夫妻相残,公子争权,桃夭闭了闭眼,君父,你若在天有灵,知今日状况,该会怎样? 季伯活该有此结局,但陈国的命运呢?怕是将永远萎靡不振了,陈国走的路,曾是息国走的路,最终结果也会如息国那般,灭亡。 不过,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陈侯死了,她的仇算是报了?虽然她没有手刃仇人。 桃夭有些恍惚,熊赀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你要如何?” “什么?” 熊赀只将她看住,没有回答,桃夭这才记起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是这个意思吗? 如今她这个王后己得到名声,艰儿身上不再有任何污点,且陈侯又死,至于那奸细,应该在前朝未必在后宫,是了,她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桃夭身子一僵,猛的转过身去,不想迎上他的目光,不想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二人沉默,她的逃避,熊赀又气又伤,他扯扯嘴角,没有久呆,片刻己然离去。 桃夭独立于大殿中央,整个心思疲惫,心乱如麻。 * 公子元很快出发陈国,带着公子款,带着两万楚军。 同时,息县边境也驻扎了数万楚将,是以,给陈国最大的武力威胁。 熊赀也时刻注意着齐国的动向,派百数斥侯打探消息。 楚国朝堂一直认为,若齐要与楚做对,楚必不退缩。 仿佛又有战争风云笼罩在楚国上空,让楚人即担心,又带着小小的兴奋,能与中原强国一战,且看谁的刀锋更锋利。 一月后有消息传来,公子元顺利入陈。 两月后有消息传来,公子款将为陈君,而齐国没有一丝动静,齐国的兵力还在宋国的土地上。 楚国朝堂松了口气,又有些小小失望。 很快又有消息传来,齐国之所以不理会陈国,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更是没将楚国放在眼里。 如此,这一计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熊赀不以为然。 有了第一步,当然会有第二步,所谓“得寸进尺”,只不过,熊赀还在找着机会。 一晃冬季来临,冬季各国不出兵,不征战,成了惯例,也是各国比较空闲之时,桃夭也明白,她该做决定了。 而这两月,熊赀没再来椒香殿,还是随姬来得勤。 随姬隐约猜到,王后与大王都在做某种决定,离与不离,放与不放。 其实都取绝于王后,难道王后真的不喜大王吗? 随姬摇摇头,如果不喜,又怎么去江国,听说曾向江侯下脆,只为了讨一个好名声,只为公子艰? 如果大王放下了王后,又怎么许她回来? 二人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随姬想不到。 有时,她觉得与熊赀很近了,可是很多事,她仍无法容入,如政事,王后可以,她不能。 感情,她更是不能走进,大王与王后之间,她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那怕她刻意在王后面前提及自己与大王关系的亲密,是王后不在乎?还是根本没有用?反观自己倒像一个小丑了。 不管如何,随姬还是要争一争。 随姬来到椒香殿,谈了几句闲话,又说起大王给她庆生之事,“大王说去年因意外,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今年便补上。” 桃夭回忆起,原来己经一年了,她回楚宫己经一年了,怎么这么快? 意外?便是椒香殿那夜莫明起火吧。 桃夭看向随姬,随姬有些不自在,有些尴尬。 桃夭不相信随姬会借此事来指责她,破坏了与熊赀的团聚,不过,她的确实是在炫耀,或者示威,不动声色,但观她神色,她又是如此矛盾,这是后宫女人在面对威胁时最为本能的反击。 随姬认为,她带来了威胁。 桃夭垂了垂眸,“今年......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 见王后如此说,随姬并不开心,心里反而难受起来,突然有些憎恨自己的举动,她这算什么?于是随姬立即起身,朝桃夭施了一礼,“臣妾忘了还有一些事未处理,臣妾告退了。” 言毕,匆匆而去。 桃夭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 第342章:孤单 入冬,大雪纷飞,天气寒冷,桃夭几乎没出宫殿,也无心‘政事’了,看着堆得高高的竹简,她突然觉得,再怎么让自己繁忙起来,也无非是自欺欺人。 她怕碰上赀哥哥,只有半晚才敢出殿走走,无意见亭中有一个人影,独自酌饮。 心下一惊,那不是赀哥哥吗? 他这是做甚? 在他身边只有赵升侯着,一灯,一人,一酒,一炉,桃夭看不见他的神色,却不敢多呆,匆匆离去。 次日,听说武后病了。 桃夭去栖鸾殿看望,床榻上,武后双鬓半白,有气无力的躺着,不时有咳声传来。 听英姑说王后来了,跪在阶下,武后缓缓睁开双眼,朝她招招手,桃夭即刻来到榻前。 接过英姑递来的汤药,亲自侍疾。 武后喝了两口,桃夭又拿出丝帕为她拭嘴。 至始至终,桃夭没有开口说话,武后也没有,只是将她看住。 喝完了药,桃夭欲扶武后躺下,武后摇摇头,靠在软枕上。 “听说,前些日子,你助赀儿处理了许多国事。” 桃夭垂眸道,“臣妾只尽一些微薄之力。” 武后点点头,“虽然赀儿后宫诸多姬妾,但只有夫妻才是一体,这让我想到了先王。”武后缓缓道来,“我与你一样,都不算大王真正元配,先王曾娶卢女,卢女殁了,才娶了我。” 桃夭微低着头,未想武后会与她谈起这些。 “先王娶我是因为我的身份,邓国公主呀,那时邓国在南方诸国中还算强大,先王伐战,邓国皆会派兵相助,不过,自我兄长继了位,楚邓关系便开始滑落,邓国也日渐衰败了,先王早有灭邓之心,只是顾及赀儿,那时赀儿还是太子,邓国灭了,怕赀儿没有母国的支持。” 武后言毕,看向桃夭,“赀儿有意立艰儿为太子,但你的母国早不是你的后盾,所以艰儿的将来,只能靠你自己。”武后拍拍她的手,“幸得你做得很好,你比随姬,聃氏都做得好,洺山一事,足以见得,赀儿接你回宫,我曾猜测,赀儿考虑艰儿,不过现在,因陈国蔡姬叛乱一事,我才明白。虽然,赀儿不提当初你离开的原因,我岂能糊涂没有猜测,息地叛乱,你有无法推却的责任,众臣也有这般认为,赀儿将你送走,是让你远离那场漩涡,以时间来淡化,不想让艰儿像如今的公子款一样,受众人迁怒,即是继了王位,也是险象环生,一直以来,赀儿其实都护着你,护着艰儿。” 桃夭一怔,却没有想过这一层。 武后说多了,喘了口气,无奈笑道,“先王说过,赀儿什么都好,就是情义太重,兄弟情,夫妻情,也难怪,你从小就与赀儿感情好,当初粘得紧。”武后似乎回忆起往事,顿了片刻,“罢,不说了,你都不记得了。” 桃夭只觉一阵心酸。 “说实话,我本不喜欢你,可如今看来,后宫只有你才能压得住,随姬太会做好人,后宫却不需要好人,聃氏别提,胆小怕事,前朝,你也能帮助赀儿,妇人不涉政,那是胡话,当初我也为先王出了不少主意,如今我老了,赀儿志向大,宫里宫外,都要靠你来提点他,也不枉他对你一番情意,前两日,我去过仪元殿,见他独自喝酒,你可知道?” 桃夭微微抬头,不由得想到那一幕。 武后又道,“不知怎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心痛,觉得赀儿是如此‘孤单’,他是王,有臣子,有后妃,他会孤单吗?所谓高处不胜寒,为了大楚,为王者不容易呀,你要好好对他,人生苦短,匆匆而过,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言毕,武后又咳嗽起来,英姑忙为武后抚着背,武后挥挥手,喃喃道,“老了,老了......”便躺下不再言语。 桃夭缓缓退出,站在殿外回廊上久久未动,武后的话还在脑子里徘徊,一直以来,赀儿都护着你,护着艰儿,他有臣子,有后妃,还会孤单吗?为王者不容易,你要好好对他,不要留下遗憾。 赀哥哥......很孤单...... 是了,那夜他的身影,她瞧得清清楚楚,总觉有什么不对,却未想过赀哥哥的孤单。 一灯,一人,一酒,一炉,陪着他的只有赵升与影子。 心灵某处被猛的一抽,突然鲜血淋漓,那寂寞的身影在她脑子里再也挥之不去,那强迫自己伪装起来的坚强在听到孤单一词时,轰然倒塌。 桃夭突然想哭,嚎啕大哭。 “你到底想怎样?” “你是怎么想的?” 赀哥哥的问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桃夭终是不能忍住,湿润了双眼,是我对不起你。 “夫妻本是一体,你要好好对他。” “你有没有想过,在洺山时,若大王回不来了,你可会后悔?” 寒风肆意,她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想了许多,许多,她不敢去面对的,她一直逃避的,曾经发生过的......没人敢上前去劝说,便是叶姑只是陪着她,不顾小丰使了多个眼色,小丰受不了,便要上前,被叶姑拉住。 “姑姑,王后会生病的。” 叶姑道,“病总归会好。” 小丰不懂,只得干着急。 “随姬生辰,你将此物送去锦瑟殿,这是武后赏的。” “喏。” 一旁传来英姑的声音。 “咦,王后还在?” 桃夭猛的一个激灵,未理会英姑的问话,提起裙子便朝殿外急步走去。 英姑甚是诧异,叶姑与小丰匆匆向英姑施了一礼,紧紧跟在主子身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因你出生在桃花盛开的季节。 桃夭,你听见了吗?你的阿父成了陈国国君,我们可以回家了。 我高兴,可以见到阿父,但是也不高兴,因为见不着赀哥哥了。 赀哥哥要娶妻了,他不要我了。 为什么赀哥哥不能成为我的夫君? 娶了妻,只能对妻好,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否则,就不算好人,赀哥哥是好人,以后肯定只对妻子好,不对桃夭好。 我要做赀哥哥的妻子。 以后赀哥哥出征,带上桃夭,桃夭为赀哥哥遮风挡雨...... 从小的诺言,从小的愿望,却一直是赀哥哥在护着自己,而她做的只有对他的伤害,她不要离开,她舍不得离开。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能勇敢些...... 那怕他现在不喜欢了,以前是赀哥哥守护在身边,现在她要守护在赀哥哥身边。 以前是赀哥哥爱她,如今换成她来爱他。 桃夭的步子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奔跑起来。 所有的犹豫,纠结,突然就这么豁然开朗,一旦有了决定,便奋不顾身。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仪元殿,她站在殿门口,突然停了下来,一颗心“咚咚”的跳个不停,她抬起头,看着高高的殿宇,又流下泪,她不能再退缩,只是片刻的停顿,她深吸一口气,拭了拭眼角,大步朝殿内走去。 “主子,那是王后。” 不远处,随姬等人走来,绿衣看到仪元殿前的桃夭。 随姬停下脚步。 “主子,王后如此着急,会是什么事?咱们还进去吗?” 随姬紧皱着眉头。 第343章:勇敢 面对突然而至的桃夭,熊赀有些诧异,此刻,他正要出殿,桃夭见赵升手里捧着一个礼盒,心中有些慌乱,脱口而出,“大王要去何处?” 熊赀垂了垂眸,还未等他回答,桃夭又问,“大王是去锦瑟殿吗?” 熊赀微惊。 “正好,我也要去。” 熊赀更惊。 桃夭尴尬,“随姬生辰,我也该去庆贺一番。” 熊赀有些古怪的看着她。 赵升眨眨眼,王后要去锦瑟殿,这般气吁吁跑来仪元殿做甚?“回王后,大王是......” “赵升,你退下吧。” 熊赀开口道,赵升应了一声,将盒子放在几案上,瞟了一眼王后,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有他二人,叶姑与小丰也被留在外。 “你有何事?” 熊赀问来,桃夭却不知该如何说了,她要怎么说?刚才的决定并非是一时冲动,留与不留,她思索了许久,自江国回来,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在心中,每当决定,走吧,走吧,走得远远的,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又道,“桃夭,你真是个混蛋!你对得起赀哥哥吗?”可赀哥哥如今还需要她吗? 她想留下,她是真的想留下。 武后的话,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要赀哥哥孤单,他怎么会孤单。 那怕他不喜欢她了,她也想陪在他身边,默默的默默的。 只是这般面时,她是不是要找个合适的时间?桃夭的目光落在几案上,那是赀哥哥送给随姬的礼物? 她是不是不该现在提及? 随姬对赀哥哥如此好,她比不了她,她没了这个资格。 不,她不能将赀哥哥让给别人。 可是......赀哥哥不喜欢她了。 不喜欢又如何?她仍然愿意留下,她就躲在一边守护着他...... 熊赀见她不言语,皱起了眉头,“如此,你想好了再说。”语气有些生硬,言毕,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桃夭一个激灵,顾不得多想,冲上去,突然从身后抱住了熊赀。 熊赀身子一僵。 她却颤抖得不行,她做了什么?她抱住了赀哥哥。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静得让人心慌。 外面传来呼呼的风声,一阵阵,桃夭只觉心跳如鼓,心乱如麻。 这一抱更加坚定了她的心,原来迈出这一步并不困难。 她不怕。 好半响,“何意?”熊赀问,声音不可查觉的带着轻颤。 “我不让你去。” 桃夭靠在他的背上,感受着那熟悉的味道,声音闷声闷气,有些硬咽,双手交叉在他胸前,紧紧扣住。 可是,她不是要偷偷的躲在一边守护他吗?这又算什么? “为何?” “不行就不行。”桃夭咬着嘴唇,莫明其妙的又霸道出这么一句话。 却感到熊赀扮开她的双手,转过身来。 将她看住。 桃夭低下了头,神色慌张。 “你打算违约?” “嗯?” “五年之约,你忘了?”熊赀继续问。 五年之约,是了,当初他们的约定,他让她回来,只为那个约定,如今约定完成,她没有必要再留下,赀哥哥是这个意思吗? 桃夭抬起头。 “你要留下?是因为什么?” 熊赀再问,目光凌厉,让桃夭一怔,那眼神,不由得让她后退一步,他果真不要她了吗? “是赎罪,还是另有目的?”熊赀相逼。 桃夭心情低到底谷。 她唐突了,就这么跑来,她不怕,可又怕了。 还抱着他。 让他误会,她又有什么企图。 是了,她有企图,有企图的。 她的企图就是他。 不过,她能这么说吗? “我......” “若赎罪,己经没必要了,我己立下召书,立艰儿为太子,众臣必不会反对,你当初所为,虽有愧于大楚,但你也救过我,救过数万楚将,这一切都抵过了,所以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桃夭听他这般说,心里难受之极,泪水簌簌而落,“我对不起你......” 熊赀听她开口 ,突然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去,令桃夭又是一怔,他连听她说话也不肯了吗? “你没有对不起谁,若我是你,也会如此。”言毕,又要朝外走去。 桃夭是彻底慌了,她不能让他走,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她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怕?她不怕? 突然桃夭大喊一声,“赀哥哥,你真的不肯原谅桃夭了吗?” 一句话,让熊赀生生停下了脚步。 她唤他什么? 赀哥哥。 她不是不承认吗? 她不承认记起了他,还是怕承认? 熊赀垂于两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握成了拳。 桃夭看不见他的神色,只伤心而又激动的道来: “我记起了,我都记起了......如此更没脸见赀哥哥了,我不敢说,我只想一个人报了仇,远离赀哥哥,桃夭不配与赀哥哥在一起,不配拥有赀哥哥......” “如此,你现在为何说了?”熊赀又猛的转过身来,打断她的话,目光紧紧的锁住她,桃夭才发现他己是神色微怒,他生气了。桃夭咬了咬唇,颓废垂下眸子。 先前想的一切,什么偷偷的守着他,什么躲在一旁不去打扰他,什么他与随姬才该在一起...... 都是假的,她承认了自己的自私,她也不再后退。 “因为,我想留下......”她缓缓开口,“可我想留下来,不是赎罪,不是因为忆起了往事,也不是因为艰儿,只因为......我喜欢赀哥哥,我舍不得离开赀哥哥......或许赀哥哥不相信,那有这样的喜欢,这样的爱。”桃夭泣声道,“可我不想走了,七年前,我拜托蔡季助我离开楚宫,并非是想与他在一起,我与他早就不可能了,只当他是亲人,一个可靠的亲人,只是......我不知该怎么办,那时,我己然放弃了复国,也放弃了复仇,赀哥哥对我好,我岂能无心,我矛盾,我彷徨,可我如何安心的在‘仇人’身边生活,我只有逃离,我知道他们会利用赀哥哥伐邓而起事,可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计划,我有想过你死,可我又不想你死......拖到最后,丹阳乱,彭仲爽......若我早些告诉彭仲爽,熊章是细作,那怕是假,他也会有所防备,见到陈完,当得知了真相,我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可笑,我怎能如此加害赀哥哥,我恨死了自己,在竹岛数年,我没有一刻不在自责,我生不如死,我去陈国要与陈侯同归于尽,就是让赀哥哥忘了桃夭,赀哥哥却再一次救了我,我更无法面对,去洺山,不是赎罪,不是忏悔,若救不回赀哥哥,我也不会独自活下去,不管赀哥哥信不信,我想陪着赀哥哥,为赀哥哥遮风挡雨,我喜欢赀哥哥,而赀哥哥喜欢随姬了吗?我嫉妒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舍不得。”桃夭泣不成声,说了这么多,将心里所有情感,都宣泄了出来,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正视自己,不想再逃避,那怕结果是赀哥哥的拒绝,是难堪。 她不敢抬头,不知赀哥哥的神色,却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赀哥哥转身离去。 桃夭再也坚持不住的倒在地上,身子如掏空一般,双手捂着嘴,低声哭泣起来。 他果真不再要她了...... 他果真不再要她了...... 熊赀几乎是冲到了屋外,紧紧握住拳头,赵升赶紧走了过来。 “大王?” “她说她喜欢寡人,你听见了吗?她说她要留下来,不是因为赎罪,不是因为她记起了一切,赵升,寡人一直给她时间,终是等到了,这是真的吗?寡人是在做梦吗?” 熊赀的声音带着莫明的激动,颤抖,惊喜,悲痛,未得到赵升的回答,他转过头,却见赵升身后站着随姬,脸色十分苍白。 第344章:真心 “恭喜大王。”随姬曲身朝熊赀一礼,神色是无比的悲凉,却强装着笑容。 熊赀愣了愣,有些尴尬的侧过身,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眼中的泪水逼回,这才面对随姬,有些抱歉,“念云......” “臣妾知道,臣妾什么都知道。”随姬打断他的话,其实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说什么争取,说什么不让,那么可笑,可悲 ,她们之间她永远挤不进去,只需王后一句话,大王便如此欣喜如狂......“臣妾,臣妾还有些事,臣妾先告退了。”言毕,逃一般的离去,险些摔了一跤,熊赀欲相扶,手在半空又落下。 看着随姬的背影,熊赀久久未动。 * 桃夭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他定是去锦瑟殿了。 桃夭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将头埋于膝盖,感到无比的孤单。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在来此之前,她该想到后果,如果赀哥哥拒绝了她,她要如何? 以赀哥哥性子,或许会让她留下,那么,自己就成了赀哥哥与随姬之间的隔阂,赀哥哥会为难,她终是冲动了。 武后说赀哥哥孤单,他有了随姬还会孤单吗?这是她不顾一切的原因,却没有细想,没有细问。 桃夭觉得有些冷,紧紧的抱着双臂,为什么什么事都会被她搞得一团糟了。 她突然感到害怕,很怕很怕,如天地倒塌。 她没有听到熊赀进来的声音,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黑舄,及玄色衣摆,桃夭一怔,缓缓抬起头,不是赀哥哥是谁? 他蹲下身子,抚上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桃夭只愣愣的将他看住,他神色专注,目光深邃。 他指尖的冷凉让她滚热的泪水簌簌而落。 “赀哥哥?”她不敢问,她怕问,但心跳如鼓,目光带着期望,带着慌张。 他手一带便将她搂在了怀里,“你适才说的可是真的?”他哑着声音。 桃夭再次惊住,愣愣道,“什么?” “你后悔了?”熊赀手臂一紧。 “不,没有。” “再说一次。” “不后悔。” “不是这个。” 桃夭心跳如鹿闯,早己没有思考能力。 “你说你喜欢我?”熊赀提醒她。 桃夭这才恍过神来。 “是,我喜欢赀哥哥,我要留下来。”桃夭迫不及待的说道,泪如雨下,生怕他不相信她,却感到他越来越紧的双臂,他将头埋于她秀发之中。 “你可知,等你这句话,我等了多久?”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立即伸出手将他腰环住,激动不己,“赀哥哥......你原谅我了?” “是,我原谅你了。”熊赀闷声闷气的说来。 桃夭一怔,过了好一会儿,又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她实在找不到更多的语言,只有那嘶声的恸哭,代表了一切,心酸,悔恨,委屈,压抑,悲伤,喜悦,让人如此心碎。 对不起,对不起...... 赵升与叶姑侯在殿门外,听到这哭声,不停的拭着泪水,小丰不明所以,“姑姑,大王与王后怎么了?” 叶姑哽咽道,“好了。” “好了?” 赵升点头,无不感概,“是,好了,这么多年了,阴差阳错的。” 二人这一路的误会,磕碰,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经历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恨,痛,苦,终于二人还是走在了一起,多么不容易呀。 “桃夭,桃夭......唤医者。” 殿内响起熊赀紧张的吼声,几人一惊,即刻奔进屋,见王后晕倒在大王怀里...... 医者很快来了,原来桃夭受了风寒,心情一激动这才晕倒,叶姑说王后在风中站了一个时辰,被熊赀责备一通,为何不阻止,但叶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就算被大王责罚,只要王后与大王和好,比什么都强。 桃夭惧冷,屋内燃起数个火盆,她晕晕沉沉的躺在熊赀怀里,双手还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熊赀陪她一起躺着,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她。 这是梦吗? 不是。 熊赀让赵升给他说话,赵升跪在地,高兴道,“不是梦,是真的,王后说喜欢大王呢。” “寡人怕听错了,你再说。” 赵升又道,“王后喜欢大王,王后喜欢大王”一连说了数次,最后道,“大王,你饶过老奴吧,老奴口渴了,先下去喝些水,再来与大王说。” 熊赀这才脸上露出笑容,“不是梦......”他喃喃道,挥挥手,赵升赶紧退出。 熊赀便这般看着桃夭,看着看着,只觉眼中又涌起一片水雾。 桃夭睡得不安稳,好似在做恶梦,眉头紧紧皱着,熊赀心疼的抚平,片刻又皱了起来。 “赀哥哥......别走......”她梦魇着。 “我在这里,我没有走。”他轻轻回答。 她听不见他的话,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熊赀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天渐渐黑了,屋内点起了烛火,桃夭终于醒了,缓缓睁开双眼,又猛的撑起身来,只觉一阵头晕脑涨。 “赀哥哥......” 他还在,他没有离开,这不是梦。 “你醒了?”熊赀一喜,抚上她的额头,有些发烫,立即令人拿来汤药,一勺一勺喂她,桃夭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流下泪来。 熊赀将汤药放下,又将她搂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桃夭偎依在他怀里,搂上他的腰。 “你......真的原谅我吗?” “桃夭......” 熊赀不知该如何劝慰,见她如此伤心,只比她更难过。 “一切都过去了,这不是谁的错。” 不是谁的错,是这个战乱的时代,是命运,为他们制造了如此多的困难,磨难,幸得,他们挺过来了,幸得,他们坚持下来了。 熊赀感概而感动,桃夭默默流泪,熊赀爱溺的亲吻她的额头,不停的亲吻着。 “赀哥哥,谢谢你没有弃我,可是......你能确定吗?留在你身边的是我?” “我确定,我一直确定。”熊赀抚摸着她的秀发,又抬起她的下颌,目光含情,缓缓道来,“我曾经恼你,真的恼你,气你,我对你也失望过,可更多的是自己,因为不管我做什么,都得不到你的爱,我相信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是我强人所难,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呀,最后还是狠下心要送你走,我准备下旨,楚王后病殁,让你遁去,给你自由,只要你心里好过,只要你能过得幸福,那怕我一生孤独,又如何?谁想到,在陈国遇见你,当真让我措手不及,你怎么就跑到了陈国?是为了蔡季?让我更加震惊的是,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我又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你恨我不是因为息国,是另有原因,真相大白,我又有了希望,好不容易狠下心的决定,再一次被打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该拿你如何?你一心赴死,你一心复仇,你不知,当见你与蔡季见面,我起了杀意,对你,对他,可见你将剑刺入蔡季的胸膛我却是开心大于震惊,我真的开心,不是你不喜欢我,是一开始,你对我的恨便值入心中,又岂能接受?况且,你失了忆,你忘了我,莫明的我提出五年之约,我只想再试试,再试试,没有误会,你会不会喜欢我,你入了宫,我对你与其她姬妾一样相待,只想让你认真想想,对我是否有心,是否有情,洺山时,我当真以为会丢了性命,我担心大楚的将来,担心大楚朝堂,更担心你,更后悔,没有等到你,当看到那熊熊的篝火,我猜是你来了,我如此兴奋,激厉将士,告诉他们,王后就在对岸,下了船我立即收索你的身影,那一刻,多想将你搂在怀里,后来,你病了,我心疼,却听你说入宫是因为赎罪,我不想因你的内疚,而绑住你,我还是不甘心,我要得到你的心,我进椒香殿,我要你侍寝,我想看看你的反应,你很顺从,我却不敢对你如何。”熊赀看着怀里的人儿,再次眼眶湿润。 “你数次提及随姬,我知你在意了,我心里是高兴的,我知道这对随姬不公平,可我不知如何来拭探你的心意,我故意不说明,甚至用随姬来逼你......后来陈侯夫妇死了,我其实慌了,你将如何决定,是离是留?” “离如何,留又如何?”桃夭问。 “离,我不会拦你,心想这是你的决定,你还是不喜欢我,那怕我伤心一辈子,我只要你开心幸福,留,我便一辈子不会放开你。”熊赀将头抵住她的头,喃喃说来。 桃夭听言,心酸心疼。 “你早知我记起了一切?” “是。”熊赀回答,“那日你醉酒,你唤我赀哥哥,次日我独自去了竹岛,我看见一箱的竹鸟......” “可是我记得己经烧了。” “是吗?或许上天也可怜我......你记起了我,却不认我,我很伤心,我想,你要么是真不喜欢我,毕竟小时侯的事,你才多大,要么,你依旧愧疚,我不想你愧疚,那不是爱,我想让你自己做决定,但我还是忍不住,最后决定将和氏璧送给你,我要再努力一次,希望你能留下......便是最后你还要走,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大楚的王后,我也不会再娶。” “和氏璧?” “是,当初你离开时,我便收回到宫中,她一直都是你的,未想,你却以为那是送给随姬的礼物,更未想到,你来了......” 桃夭这才想起,赵升手里捧着的那个礼盒,原来是给她的礼物,她感动不己,同时也很幸运,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她险些就错过了不是吗? 她紧紧搂上熊赀的脖子。 “还有一事我不明白。”熊赀在她额上又亲了一口,“当初你是怎么失忆的?” 提及往事,桃夭一脸没落,“你也觉得那不是一场意外?” “是。” 想到二十年前,那一夜,桃夭吸了吸鼻子,“不错,是有人要杀我,放火烧了客栈,慧姑救了我,我亲眼看见慧姑被那人扭断了脖子。”桃夭哽咽着,“后来,我被屋梁砸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熊赀听言倒吸一口冷气,那时,她还是一个孩童,谁会对她下毒手? 桃夭又道,“我怀凝是季伯所为,或许是蔡姬,他们都不希望我回到陈国,我找季伯也想问清这事,不过,现在他们死了,我终是没得到答案。” “桃夭......”熊赀紧了紧双臂,满是心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曾受过这样的伤害。” 桃夭摇摇头,“不管你的事,我受了伤,忘了楚国的一切,忘了你,而君父为了让我从新开始生活,也没有告诉我,之后,我便遇上了蔡季......” 桃夭又说了与蔡季之间的事,她以为他不想听,未料他却愿意,那一段,没有他的日子,她是如何度过,如何生活,他很想知道。 自然有欢乐,与君父在一起的欢乐,与蔡季在一起的欢乐,也有泪水,便是受陈妧欺负时,特别是在君父离开之后。 熊赀心疼,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那你呢?” “我,什么?” “那段日子,你是怎么过的?”桃夭问。 熊赀有些尴尬,见桃夭抬起一双真诚的眸子。 熊赀笑了笑,“与所有国君一样,娶妻,生女,征战。” “就这样?” “是。” “你与随姬之间......” “注定我要辜负她,对她,就如你对蔡季那样,是亲人。” 桃夭听言又流下泪来。 熊赀赶紧拭着她的眼角,“怎么了?” 桃夭道,“我以为你喜欢她......她很好,可是,我却不能让。” 熊赀未料她会如此说,很是激动的再次亲吻她的额,眼,最后亲吻她的唇,“我从未让你相让。” “还有其她女子。” “是,所有女子......” 一切的一切,过往,委屈,悲伤,爱恋,妒忌,都消失在缠绵无尽的亲吻里。 二人解开心结,了解彼此。 桃夭,她回来。 他等了二十多年。 “我老了,你介意吗?” “介意,我没有早些认出你。” “之后呢?” “桃夭永远陪着赀哥哥,生死不离......” 熊赀只紧紧的看着她,见她泛红的脸颊,雪白的玉颈,红唇微微翘起,那能忍得住,这么多年了......于是再次吻下去,比适才更加用力与之唇舌缠绵不休。 第345章:接受 次日,桃夭是在马车上醒来的。 她不明所以,不过只要赀哥哥在身边,她不再担心受怕。 “我们去那里?”她对上他灼灼生辉的眸子。 “去丹阳。”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为何去丹阳?” “昨夜你提及很想去看看,你小时居住的地方。” 桃夭回忆起,好像她有说过。 “然后再去紫金山,就我们两人。” “艰儿呢?” “我己安排好了,他也不能来打扰。” 不知怎的,桃夭红了红脸,“大冬天外出......” “正因冬天才有时间。”熊赀将厚厚的褥子裹在她身上,又道,“南方不比北方,冬季有雪不积,路好走,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与赀哥哥在一起,去那里我都愿意。”桃夭扬起头,脸上笑意盎然。 好久都没有看到她有如此笑容,还是幼时,可那时侯岂能与现在相比。 没有强装,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相信与信任,欢喜与快乐。 熊赀心中一荡,情潮涌动,忍不住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只觉香甜如蜜,辗转缠绵,或咬或吸,欲罢不能,昨夜他一夜未眠,一颗心都处于激动之中,回味着她所说的话,两人都敞开心扉,坦白彼此的爱恋,他还有许多话要说,想着有一生的时间,再慢慢告诉她,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不再皱起眉头,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昨日她不来,他拿着和氏壁也会去找她,与她“摊牌”,未想......当真让他激动不己。 桃夭伸出双臂,露出一节洁白的胳膊,搂上他的脖子,片刻二人皆气喘息息,桃夭更是脸颊通红。 熊赀将她的手放回被褥中,怕她凉着,大手却在她腰间流莲,有意无意的挑着她的腰带,最后还是伸了进来......引得桃夭一阵娇滴的呻吟,“赀哥哥......” 又觉她身上还有些烫。 这般忍着实在难受,若不是因为她还病着,昨夜便会...... “再睡会,现在还早,丹阳不远却也不近,我怕你受不了颠簸,让马车走得慢,要两日时间。”他终是伸出手来,喘着大气。 “一点也不颠簸。” 的确,这辆安车,不仅宽大,还布置豪华,有几有案,有书架,有书简,有琴,有棋,又供有火炉,铺着厚厚的毛毯,就是一间移动的寝房。 “医者说你无大碍,不然,也不敢带你出门,但凡有什么不适,立即告诉我,医者也随行。” 桃夭道,“昨夜出了一身汗,己经好多了,头也不晕了,只是有些冷。” 却是心无芥蒂,心情好,什么病也没有了。 桃夭只将他搂住,往他怀里靠,真冷也罢,撒娇也罢,从此,她又开始粘上他。 熊赀自然乐意,闷闷的笑了起来,回搂着她的腰,二人缠着缠着,又吻到了一起,一番天人交战,着实忍受不了,熊赀再次将手伸进了她衣内。 “桃夭。” “嗯?” 好一会儿才听他嘶哑的声音传来,“我想让马车走快一点......”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不顾及她的身子,直到第三日,一行人才到了丹阳行宫,以前的楚宫。 来到这里,却是另一番不同的心情。 特别是来到那座小院,桃院。 自桃夭去竹岛后,数年未到此。 行宫有人看守打扫,连这不起眼的桃院也是。 整整洁洁,仿佛还有人居住一般。桃夭知道,是熊赀吩咐的。 是了,一直以来,他都有令人照顾着这间小院。 院内早没桃花,桃枝上落着层层白雪,但屋内所有摆设与二十多年前一样。 雕花的木榻,白色沙帐,一张小几,一个木箱,还有一排木架,放着几卷竹简,其中一卷便是桃夭练字用的,当年她缠着熊赀,教她习字,简中有她的字,也有他的字。 翻开竹简,犹如再次翻开往事。 “赀哥哥的字写得真好,我什么时侯也能如此?” “赀哥哥也是练习了数年。” “不练了,手疼。”她生气的将笔墨一扔,“我们出去玩。” “不行,须写完这些字。”他故意板起了脸。 “我不写。”她撒娇。 他并非要让她写得多好,只是任何事不能半途而废,“如此,以后赀哥哥便不教你了。” 她嘟着嘴,无可奈何,“赀哥哥真讨厌.......” 想着想着,泪水又落下,嘴角却露出笑容,熊赀捧起她的脸,笑道,“比以前爱哭了。” 桃夭红着鼻子,学着儿时的口气,“赀哥哥真讨厌。” 熊赀呵呵一笑,牵起她的手二人来到慧姑的屋子,桃夭伤感,“我忘了姑姑二十年。” “她不会怪你。” “以前在陈国,我知道有一位姑姑,丧命于那场大火,叔伯找到母亲余下的骨骸与慧姑的尸体一起带回了陈国安葬,我时常随君父祭拜母亲,却没有去祭拜过姑姑。” “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陈国祭拜慧姑。” 桃夭点点头。 “赀哥哥。” “嗯。” “有你真好。” 二人在行宫住了两日,便去了紫金山。 桃夭还记得当年熊赀背她上山的情景,不由得笑了。 熊赀见此,“走不动了?” “没有。” “可要我背?” “不,不。”桃夭忙摆手,“山上滑路......” “无防,我让人将积雪扫去。” 熊赀朝她伸出手,桃夭笑着躲开,崩跳到台阶上,“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行,你的病还未好。” “早好了。”桃夭笑颜。 “果真?”熊赀笑得别有深意,“如此,你先行。” 话刚落,桃夭便笑嘻嘻的登山而去,待她行了数步,熊赀才一路跟来。 “哎呀,王后你慢些,大王你慢些。”赵升快六十了,跟在后面气喘息息,又担心着前面的二位主子。 “司宫,让奴来背你。”小丰在一旁扶着他,被赵升敲了一下头,“快去扶着王后。” 小丰哦了一声,赶快朝王后跑去,叶姑也体力不支,弯着腰喘着粗气。 桃夭身边除了小丰,还有斗谷,熊赀怎可能让她独自上山。 熊赀故意让着桃夭,让她得意的站在高处,朝她招手,“来呀,来追我呀。” 听着她开心的笑声,比世间任何声音都美妙。 他停在半山腰,看着她的身影,恍了神,入了迷。 一直以来,她都是不开心,压抑,仇恨,没有一刻让她轻松过,如今的她,让他看到她幼时的影子,她问他,值得吗?如此为我?他回答,值得,她问,为什么?他答,因为喜欢。 是了,值得,是了,喜欢,没有别的原因。 他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评价,或许后世会认为他豪取强夺,荒道昏庸,灭国夺妻,或说她红颜祸水,他不在乎,他知她也不在乎,他与她是注定了一生的缘份,二十七年前,桃花林下,他救下她的母亲,保住了她,那一声婴儿的哭声,就是上天给他礼物。 熊赀不由得湿润了双眼,三两步朝她追去。 赵升与叶姑落在最后。 “哎呀,我这把老骨头。”赵升揉揉腿。 叶姑笑道,“司宫还是好好休息吧。” “得,你也别急着上去。”赵升朝上呶呶,叶姑顺着看去,大王己追上王后,将她横抱起,引来王后一阵尖叫,片刻,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好久未见王后这般高兴了。”叶姑道。 “谁说不是呢?”赵升也说。 便见大王抱着王后转了两个圏,大步朝山中行院而去。 叶姑笑道,“果真要休息一会儿。”说着在一旁石阶下坐下。 “司宫。”叶姑问,“你我都是老人了,看得也多了,可知这世间还有那个君王如咱们大王那般专情。” 赵升嘿嘿两声,想了想,摇摇头,“不知。” 叶姑笑道,“奴也不知,平民百姓皆难于此,何况帝王呢。” “甚是。”赵升一阵感叹,“这缘份虽是天定,可也要人为。” 叶姑点头,“谁说不是呢......” * 桃花洞。 两人都气喘息息,熊赀轻轻将桃夭放在榻上,就这么看着她,像永远都看不够,那么温柔多情。 桃夭抚上他的发,他的两鬓间有了些灰色,突觉鼻子一酸。 “可是觉得我老了?” 桃夭忙道,“不,赀哥哥不会老,赀哥哥依然是所有大楚女子爱慕的对像。” “爱慕?” “嗯。”桃夭点头道,“小时侯,每次见赀哥哥出征回来,都有女子为赀哥哥掷鲜花,水果,子从说她们爱慕赀哥哥。” “所以,你也为我折来桃花?” “是。” 熊赀听言,笑容更深,“如此说来,你从小对我有了情意?” 桃夭红了脸,才不是,那个时侯,她才多大,懂什么。 “可是赀哥哥当初娶的不是我。” 熊赀低声笑道,“是我之过......”言毕,目光也逐渐灼热,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桃夭不好意思的闭上眼,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跳如鼓,紧张的抓住他的双臂,感到他的呼吸扑打在脸上,感到他的吻落在她的眼上,她的唇上,轻轻的,慢慢的,她又悄悄睁开双眼,见他微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随之他的吻由浅至深,由缓慢至急切,她再次闭上双眼。 数年了,她与他再无肌肤之亲,这般却比以前更加紧张,那份紧张,不是害怕,是难以描述的羞涩。 衣衫滑落,二人坦诚相待。 他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吻沿着她有脖子一路向下。 她感到一丝痛疼,嘶了一声,他立即抬起头,“怎么了?” 她羞涩的将头埋入他的颈窝,“轻些......” 听到他闷闷的笑声,“抱歉,我很开心,你若不适,且忍忍......” 桃夭倒有些不解,忍什么? 又感到他动作轻柔了片刻,也仅仅是片刻,便是一阵攻城掠池,他的热烈,如狂风暴雨,吓了她一跳,她咬着唇,紧紧搂住他的背,此番心境不同,他做什么,她都甘心接受,任由他带着进入那似痛苦,似欢愉的境界。 第346章:善良 大王与王后外出巡视,整个楚宫甚至楚国都显得冷清起来,公子元主持国事,冬季也无大事发生,陈国的公子款己经回国继位,陈国与楚国成了盟友。 天气寒冷,大家都窝在屋内,至于大王与王后选择这个时侯出门,不管是公是私,大家都不敢置喙。 不过长公主甚是不乐意,君父将一干人等留在后宫,自己倒好,与王后潇洒去了,连阿母的生辰也不顾,最近阿母心情不好,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我讨厌君父。” “公主可别这么说,大王对公主一向疼爱。”子青在一旁劝道,“大王不是给夫人送来礼物了吗?还有武后,这说明夫人在宫里的地位尊贵。” 长公主不乐意,“尊贵?能有王后尊贵吗?听说君父带着她去紫金山,什么桃花洞,我看就是狐狸洞。” 子青赶紧道,“公主慎言,若传到别人耳朵里......” “我怕什么。” “恐连累了夫人,公主忘了唐姬之事?” 长公主这才不甘心的闭上嘴。 主仆二人走在宫道上,花木虽凋谢,四周亭楼阁宇,却点缀着层层白雪,别有一番风貌,可惜,也引不起长公主的一丝兴趣。 子青说了好一会儿话逗她开心,皆无果,还特意拿出那支玉簪为她戴上。 说起这玉簪,本要照着这样式为阿母再打一支,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出宫寻找卞和,眼见阿母的生辰越来越近了。 长公主坐在亭子里,取下玉簪把玩着,“不管如何,一定要出宫找卞和,让他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不,比这个更好,阿母一定会高兴。” 长公主正想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长公主寻声望去,见是公子艰与公子贞走了过来,公子艰的目光紧紧落在那支玉簪上。 长公主将玉簪一收,站起身来,“你管我拿的是什么?” “那是我母妃之物,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公子艰厉言问道,不由得想起,前些日采微在他屋内收拾,询问有没有看见母妃的玉簪,见采微神色紧张的模样,公子艰问,“是母妃常戴的那支吗?” “......是......公子可有见着?” 公子艰摇摇头,“玉簪没了,我让君父再送母妃便是。” 采微不自然的笑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只是主子习惯了......” 公了艰但见采微神色便知那玉簪对母妃意义非凡。 未想,今日却见在长公主手里。 “难不成,是你偷的?” 长公主一听,气得火冒三丈,脸颊也涨得通红,“我会偷你母妃的东西?一个媵女有什么好东西?” 公子艰听她侮辱母妃,气极败坏,冲上前去,便要打长公主。 长公主往后一退,子青上前拦住了公子艰。 “你想做什么?”长公主怒视。 “君父不在宫,你我便去寻祖母评理,这玉簪是我母妃的,是你偷了我母妃的东西。” “住口!”长公主紧握拳头,“你那只眼见我偷的,这分明是我拾到的,谁知是不是你母妃的东西,你母妃配有这么好的东西?说不定是你母妃偷别人的。” “放肆!” “你才放肆。”长公主吼回去,两人这般又吵起来,子青忙在一旁相劝,倒是公子贞目光一闪,没有动。 “仆区之法知道吗?这可是赃物,我要留着等君父回来。”长公主道,“你别过来,你过来我要唤人了,届时,还不知谁丢脸呢。” 长公主见公子艰黑青着脸,甚是得意,但那眼神又让她有些怵,言毕,拉着子青一路跑去。 “你......站住。”公子艰拔腿追,被公子贞拦住。 “公子稍安勿燥。” 公子艰能不急吗?明明是母妃的东西,却被长公主倒打一耙,“我今日非要拿回来......” “公子,拿回东西容易,但要惩罚长公主可就难了。” 什么? 公子艰转头去看公子贞。公子贞点头道,“大王,王后皆不在宫里,武后年老多病,不管宫中之事,如今宫中谁说了算?” 公子艰一怔。 “还不是随姬,随姬是长公主的母亲自然会帮着长公主说话,将大事化小,还未等大王回来,便会将此事压下去,以往不都是这样吗?若长公主咬定是捡的,又能如何?” “那要怎么办?这口气,我压不下。” “既然靠不了别人,就靠自己。” “靠自己?” 公子贞将公子艰拉到一旁,小声道,“你适才可有听到长公主要出宫......” 公子元府: 公子贞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公子元笑道,“为何要拦住公子艰?” 公子贞规矩回答,“巴女不是说聃氏正四处寻找丢失的一件首饰吗?又不想申张,儿想此物对她定是十分重要的,儿子拦住公子艰,不让他轻举枉动,一切由父亲拿主意。” 公子元听言十分满意,摸了摸儿子的头,如今贞儿快十岁了,心思聪明,并不比当年的熊赀差。 “父亲觉得要怎么做?” 公子元曲指敲着几案,忽尔笑了笑,“你觉得聃氏如何?” 公子贞想了想,“平时看上去胆小怕事,其心思不可着摸。” “如此不可着摸,如何为我所用呀。”公子元朝儿子招招手,“过来。”在其耳边低语一番。 言毕,看着他,“敢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贞正色道,“但凭父亲吩咐。” * 远在紫金山的熊赀夫妇不知宫中情景,虽然熊赀有安排让人将国事传来,但那黑暗之事,谁又能控制呢。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自然要甜蜜一番,窝在桃花洞里,一连几日都不出来,宫人侯在外,除了一日三餐,皆不能进去打扰。 此时,二人正在树下下棋,洞内温暖,两人皆着玄色寝衣,也未束发,长发飘飘,一幅居家装扮。 桃夭硬拉着熊赀对弈,否则,他还不肯下榻,谁知连输两局,不乐意了,“让我一子?” 熊赀清咳一声,“让一子可行,得拿什么来交换。” “交换?”桃夭故作生气。 但见熊赀狡黠的笑容,桃夭眼珠一转,来到他面前,在他脸上一吻,“如何?” 熊赀满意的点点头,果然退了一子,桃夭喜嗞嗞的回到位上,然而,未过许久,又被逼到绝境,熊赀端坐着,也不说话,笑着看她,桃夭只得再亲他一口,起身之际,被熊赀一把抱在怀里,深深的吻了下去。 吻着吻着,熊赀情动,棋也不下了,又抱她到榻上。 以前虽也有敦伦之事,但对他们而言太遥远了,而那时的桃夭就是一块木头,他是一头热,未免不尽兴,如今二人好了,还不允他“荒唐”一番? 纱帐内一番颠龙倒凤,虽然桃夭爱他,怜他,也尝到些滋味,可也受不了他这每日几次的索取,哭着求绕,他这才做罢。 事后,二人偎依在一起说着话。 “赀哥哥,你说艰儿现在在做什么?” 熊赀搂着她,不时的亲吻她的秀发,“应该跟着少师学习功课。” “赀哥哥与我说说艰儿以前的事吧。”桃夭靠在他的肩上,抱着他的手臂,脸上红潮还未退去,声音也带着迷人的慵懒。 “以前的事......”熊赀有些为难,有些惭愧了,“之前由聃氏带着,每日除了吃便是睡......与你幼时一样。” 桃夭噗笑一声,熊赀嘴角也露出笑容,“三岁之后,我常年征战,却极少看望他。” 桃夭听言叹了声气,有些心酸。 “怎么了?”熊赀低头看她,“可怪我?” “不。”桃夭摇着头,“怪我,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职。” 熊赀抬起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她,“是我恨心的让你们分开了。” 桃夭道,“是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若当初便告诉赀哥哥实情,我也不会与你们分开这么久,对不起......” “我明白,你当时的心情。” 言毕,将她紧紧搂住,“真傻......不过当时情况,离开是最好的。” 桃夭红了眼,明白那时息地反,她做为曾经的息夫人,息地的封邑主,怎么也逃不掉干系,还会连累艰儿。 以前的事己经过了,如今,“我希望还来得及,艰儿能接受我。” “一定来得及。”熊赀亲了亲她脸颊,侧过身来,捏她的脸,捏她的鼻,捏她的耳朵,桃夭避之不及,捶打他。 二人打闹片刻,熊赀笑道,“艰儿心底善良。” 第347章:出宫 心底善良的公子艰与公子贞出了宫,去了公子元府邸,二人在府内玩了一会儿,又悄悄的从后门离开。 马车上,公子艰有些兴奋,“确定她要出来?” 公子贞道,“我买通了锦瑟殿的一个寺人,偷听了长公主与她奴婢的谈话,他们要去找卞和。” 公子艰哼了一声,“拿我母妃的东西,为她母亲打造礼物,真不要脸。” 公子贞道,“我己知道卞和的住所,那里有一条小巷,只要等她一出现......”然后就是低语一番,公子艰不停的点点头。 再说长公主坐上一辆马车,在数位护卫的护送下,出了宫门而来。 “如何,我说阿母会同意的。”长公主颇为得意。 子青有些不放心,“公主向夫人说是去公子从府,夫人才答应的,若之后夫人知道公主说谎......” “怕什么?大不了再被禁足,不过,阿母看到礼物的份上,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就放心了。”长公主拿出玉簪看起来。 子青想了想又问道,“公主,你说玉簪真的是聃氏的吗?” 长公主想起那日之事,“若真是,我更不会还给她,我瞧着就像偷的,等君父回来,好好告一状。” “公主还是别惹事了。” “放心放心,君父疼我呢。”长公主不以为然,“你去告诉御者,我们先去西郊,再去公子从府。” “喏。”子青挑起了车帘。 * 这厢,公子艰与公子贞还坐在马车上,马车隐蔽在一处。 有小厮来报,长公主一行人来了。 公子艰甚为激动,便要挑帘而出,公子贞拦住他,“我们不可出面。” 公子艰道,“如此,岂无法看到一出好戏?” 公子贞笑了笑,“再等等。” 二人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得到小厮消息后,二人才悄悄走出马车...... * 楚宫,栖鸾殿。 随姬按惯例来看望武后。 武后躺在榻上,气色比前些日好了许多,反到是随姬一脸没落与苍白,看上去没有什么生机,与武后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武后看在眼里,心里明白。 “王后终归是大王正妻,与大王出巡无可厚非,你是大王的姬妾,难道这一点也不明白?” 随姬诚恐,“臣妾明白。” “明白,就不要往心里去,你该知道众多姬妾里,大王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你也一向是懂事的。” 随姬听言,心里十分难过,懂事,他们皆认为她懂事,可谁知她心里所想。 武后见随姬眼眶有些红,一阵叹息,将随姬招到面前,“你知道大王重情义,大王对你如何,你心里也是明白的,他从未有亏待于你。” 随姬微微扯了扯嘴角,她当然明白,缓缓道,“臣妾不敢奢望,臣妾会一如即往的对待大王。” 武后点点头,“明白就好,有些事,不要太去叫真,叫真了便输了,你以前做得很好,以后也要如此。” 随姬一脸苦涩。 正在这时,英姑来报,公子从夫妇带着小公子来了,武后宣进,随姬却吃了一惊。 “怎么了?”武后看随姬神色不对。 随姬回答,“婷儿刚出宫说是去公子从府。” 什么? 这厢,公子从夫妇己携手走进殿来。 武后迫不及等的相问,“你们可见着长公主了?” 二人不解,摇摇头。 随姬脸色一变,看向公子横,“婷儿说是公子横邀她去玩?” 公子横愣愣的摇摇头,“横儿好久未见阿姐了。” 随姬身子一软。 原来,公子艰与公子贞交好,长公主不服气,便与公子横交好,公子横憨憨厚厚,与谁都好相处,长公主屡次邀他入宫,故意做给公子艰看,其实对公子横也不是真心对待,公子横却喜欢入宫玩耍。 绿衣立即扶起随姬。 随姬脸色难看,鹿鸢道,“如此,我等先回府去看看,长公主是否去了府邸。” 言毕,牵起公子横,公子从又急匆匆出了宫。 随姬回到锦瑟殿,左右着急。 绿衣劝道,“主子别急,公主身边有诸多禁军跟着,不会出什么大事,估计是一时贪玩了。” 随姬道,“婷儿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要出宫便罢了,说谎做甚?若此事传到大王耳边,唉。”随姬一阵长叹。 然后等到半个时辰,公子从传来消息,长公主并没有去他府邸,公子从己经派人追找了。 一个时辰过去,没有消息。 两个时辰过去,仍没有消息。 随姬开始慌了,宫中也派出禁军出动。 再说长公主去了那里?一个时辰之前,当长公主从卞和家里出来,街坊上有两个剑客因口角大打出手,数百行人围观,至道路不通,护卫前去驱赶行人,长公主好奇,便与子青下了车,一个小乞丐趁机跑了过来,摔倒在长公主面前,受了伤,拉住长公主不放,长公主气极,对小乞丐又打又骂,这时又有数众乞丐见了,不乐意,纷纷将长公主围住...... 待那些护卫驱赶了行人,马车里那还有长公主的影子。 * 随姬得到护卫的消息吓得脸都白了,斗谷护王后而去,宫里交于副将,副将立即带着禁军出动,随姬坚持跟随,之后又遇上鬻拳,四下寻找起来。 长公主与子青被关在一间臭哄哄的茅草房里,身上值钱之物全被那些乞丐拿走了,连身上的锦衣华服,也被脱下。二人双手双脚被束,眼被蒙,口被塞,好一幅狼狈之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数多乞丐围着她们,一阵哄笑嘻闹。 长公主与子青吓得紧紧缩在一起,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之声。 这时公子艰与公子贞悄悄的来到屋外,推开窗户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见此,公子艰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被公子贞紧紧捂住嘴。 公子贞小声道,“别让他们发现了。” 公子艰点点头。 但听屋内有声音传来。 “这些贵女们养得一个比一个好。”有几个乞丐露出猥琐的目光来。 还伸出手去,在长公主与子青脸上身上胡乱摸来,引来二人阵阵战栗,泪流满面。 公子艰愣了愣,拉了拉公子贞的衣袖。 公子贞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无防,他们只是吓吓她。”但见公子艰脸色有些白,不似刚才的高兴,将他拉到一边。 “让她们吃点苦头,也好收敛收敛,不过,估计她此番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了,你想想平时她是怎么对你的?对你母妃的?” 公子艰听到提及母妃,目光一狠。 “哼,死了最好。” 公子贞笑笑,“可不能死。”言毕,再看公子艰,“估计禁军快到了,她们不会真有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簪。 公子艰一喜,“母妃失而复得,定会欢喜。”正要接过来,公子贞将手一收。 “怎么了?” 公子贞摇头道,“如果交给你母妃,他日被长公主发现了,便会知道今日之事是咱们所为。” 公子艰想了想,“那怎么办?” “毁了,此番只是给你出出气,一支玉簪算什么......”言毕,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走,他们来了。” 公子贞拍了拍掌,提醒屋内他的人,又拉起公子艰的手消失在茅屋旁。 第348章:病危 “走了,走了。”屋内有乞丐喊了一声,“得了这些财物,衣食无忧。” “可是,仆区之法颁布,这些衣物......” “愚,楚国不能用,他国还不能?” “正是,正是。” 乞丐们一哄而出,与一队禁军相遇,双方皆一怔。 “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乞丐们四分五散,禁军立即拥上,于是现场一片混乱。 被禁军抓住只有死路一条,乞丐们拼死反抗。 随姬与副将赶了过来,随姬但见那间茅屋,母女同心,便猜女儿在内,立即冲了过去。 “夫人?”副将上前相护,几个乞丐逃了过来,将二人撞开,在那混乱的场面,有人奔命,有人相博,有人被砍杀在地,有人大哭,有人大叫,有人又躲入屋内......随姬冲进茅屋,一眼便瞧见女儿,“婷儿?” 突然有乞丐持起木凳砸来,以为是禁军,随姬只觉眼前一片红色,额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主子......” 随着跟来的绿衣大喊一声,瞪大着双眼看着主子倒在地上。 长公主听到母亲的声音,一喜,又听到绿衣的惨叫声,不由得愣在当场,她双眼被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一股锥心的痛顿时传遍了全身。 * 桃花洞,层层帐幔之内,清香萦绕,熊赀夫妇刚泡完温泉,二人坐在妆台下,桃夭为熊赀梳着发,熊赀透过铜镜柔柔的看着她,但见她脸颊微红,如桃花盛开,红唇娇艳欲滴,领如蝤蛴,肤如凝脂,手如柔荑,不由得露出微笑,这样的情影只在梦中出现过,曾经二人同榻共眠,她从未为他束过发,更衣洗漱皆让宫人伺侯,有时他故意让赵升回避,她却不解风情的将玉瓒,或是叶姑唤来,他示意她,她却瞪着无辜的眼神,“怎么了?她们伺侯不习惯,我唤赵升前来便是。” 他有些哭笑不得。 此番见她笨拙的手法,却神色温和,嘴角含笑,这才是夫妻不是吗? 这几日她的柔顺,温情,调皮,当真让他受宠若惊,有时他觉得像是一场梦,他害怕这是一场梦,半夜突然醒来,见她乖巧的躺在自己的怀里,他甚至还不敢相信,他也自私,为了证实她的存在,他会将她吻醒,会缠着与她亲热,虽然引来她的不满,但他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踏实。 他不是好色之人,也不沉溺于情事,但对她总是一个例外。 想起适才在池中的一番缠绵,熊赀只觉下腹一紧,刚熄灭的热火再次燃烧起来。 忽尔,他嘶了一声,原是桃夭扯痛了他的长发。 “怎么了?”桃夭紧张询问,那里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羞人之事。 熊赀好笑的摇摇头,握上她的手,猛的将她拉到怀里,便吻了下去。 一番勾勾绕绕,又勾出许多火来。 对于这突入其来的亲吻,桃夭闷哼一声,双手抵着他的胸,适才......她的身子还酸得不行呢,这番又要? “赀哥哥......” 熊赀不许她的拒绝,拉起她的手,滑入他的衣袍,来到他身下,桃夭不由得手一颤......满脸通红。 赀哥哥好没羞。 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二人毫无查觉。 赵升有些着急,犹豫该不该进来。 但听帐内的呻吟声,赵升红着一张老脸,终是硬着头皮禀来。 “大王......” 没有反应。 赵升咽了咽口水,“大王,有要事。” 过了好一会儿,但见纱帐微动,熊赀长发披肩,着一件寝衣,赤脚走了出来,很是不悦,还未开口指责,但听赵升说道,“楚宫出事了。” * 熊赀与桃夭日夜兼程赶回楚宫。 车上,熊赀神色严峻,眉头紧锁,桃夭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慰,“放心吧,没事的。” 熊赀闭了闭眼,将她搂在怀里。 数日后,二人回到楚宫,迫不及待的赶去锦瑟殿。 锦瑟殿一如即往,然而,却沉静在一片悲伤之中。 长公主受到惊吓,卧床不起。 随姬受伤严重,有性命之危。 熊赀挑起帘子,大步而入,桃夭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股药味迎面而来,数位医者侯在一旁,熊赀询问随姬病情,医者们个个跪在地上,“血是止住了,可夫人呕吐不止,晕迷不醒......臣等无能......” 熊赀听言沉重不己,桃夭却也不知随姬竟如此严重。 二人进了内室,但见随姬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无一丝生息。 桃夭心中一酸。 熊赀却是愣了愣,缓缓来到榻前。 一旁伺侯的绿衣低声哭泣,“求大王救救夫人,求大王救救夫人......” 桃夭朝叶姑示意一眼,叶姑上前,将绿衣扶出了内室。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熊赀握上随姬的手,“念云......”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熊赀一直守侯在随姬身边,桃夭出了内室,深吸一口气,唤来副将询问当时之事。 长公主出宫遇街坊乞丐受劫。 随姬在混乱中误伤。 副将一五一时说来,桃夭闭了闭眼,“随姬出宫为何不拦?” 副将道,“臣拦不住。” 桃夭厉声指责,“既然拦不住,为何不保护好随姬?” 副将无从辩解,低下了头。 桃夭又问,“长公主出宫何事?” 一旁的绿衣哭泣道,“长公主去寻卞和,因主子生辰到了,长公主要为主子制做首饰,之前主子并不知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随姬的生辰......桃夭有些恍悟。 她知道随姬的生辰快到了,她却与赀哥哥出游,桃夭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嗞味。 她挥了挥手,“押下去,待大王处置。” 副将被押下,桃夭这才缓缓起身,绿衣跪移到她面前,泪流满面,“王后,一定要救救主子。” 桃夭扶起她,见此奴如此忠心,不由得想到了玉瓒,鼻子一酸,“放心吧......” 与之同时,兰林殿,公子艰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采微觉得诧异,“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公子艰喃喃道,目光不停的看着外面。 公子贞推门走了进来,公子艰立即奔到他面前,想说什么,但见采微在此,“你先退下吧。” 采微哦了一声,退出了屋子。 公子艰这才拉着公子贞的手,“怎么样了?” 公子贞小声说道,“很严重,怕是性命不保。” 公子艰惊讶的呆住。 公子贞摇了摇他,“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她会出现,完全是个意外而己。” 公子艰还愣愣出神,公子贞一咬牙,“若他们怀疑你,你便......推到我身上......” “不行。”公子艰立即反对,“我岂能让你为我顶罪?” 公子贞垂了垂眸,“你不是担心吗?” “我不是担心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公子艰喃喃道。 “这只能算她运气不好,再说了,以后再没有人会欺负你的母妃了,不是吗?” 公子艰一怔,是了,随姬一去,这后宫除了王后,她母妃的位份最大。 想到这里,公子艰深吸一口气,比刚才慎定了许多,“你说得对,以后我的母妃不会再怕她人,而长公主再也没有依靠......” 采微一路疑惑的回到聃氏面前,将公子艰的不寻常说了,又道他二人关在屋内,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主子,你觉得长公主这事可有蹊跷?” 聃氏摇摇头,“难说。” 采微想了想,“会不会与公子艰有关?” 聃氏听言皱起了眉头,以艰儿与长公主的矛盾...... “若有人问起,便说公子艰在莫敖府,莫敖可做证。” 第349章:耳光 桃夭走进内室,熊赀负手站在窗下,神色疲惫,桃夭看他半晌,知道他是真心担心随姬,心中酸楚。 这份酸楚,并非只有妒忌,而是想到她不在的那些年,都是随姬陪在他身边,随姬对他己是十分重要的人。 桃花洞里,她问过他,面对随姬的深情,当真没有丝毫心动。 他说当初并不觉得,姬妾本该对夫君如此不是吗?之后,他正视了她的感情,他感动,却不是心动。 他说,他可以对其她姬妾无视,但对随姬不会,她是他的亲人。 是了,随姬默默的爱她十几年,若他没有这点情意,又配为人夫吗? 桃夭垂了垂眸,走到他身边,“赀哥哥,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由我来看着。” 熊赀这才回过神来,拉起她的双手,“桃夭......”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想说什么,或许又顾及到她的感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一生是我负了她,我只想在这里多看看她,你......” 桃夭忙着打断他,“我懂,我懂。”桃夭靠在他的肩上,悲哀的说道,“我承认我吃过她的醋,可也感激她,赀哥哥,你别难过。” 熊赀听言叹了声气,也不多说什么。 二人站了一会儿,熊赀问来,“婷儿怎么样了?” 桃夭回答,“还在说胡话。” 熊赀心里难受,拍拍她的手,“我去看看,这里交给你。” 桃夭点点头。 熊赀离开了随姬寝室,桃夭来到榻前坐下,看着苍白如雪的随姬,“我头部也曾受过伤,皆能好过来,你也行的。” “长公主还未及笄,还未出嫁,你做母亲的怎能放心呢?” “还有赀哥哥......他心里是有你的。” 桃夭喃喃说着一些话,“你这样躺着,他很担心你,也很难过,你对他这么好,忍心看他如此吗?” 然而,不管桃夭说什么,随姬似乎都没有反应,她叹了口气,为她夹了夹被子,正要离开时,只觉手一紧,被随姬紧紧抓住。 桃夭惊鄂不己。 “随姬?”她呼唤着她,但见她睫毛微微颤抖着。 “来人,来人。” “王后。” 叶姑侯在外。 “快唤医者,随姬好像快醒了。” “喏。”叶姑立即领命而去。 桃夭再朝随姬看来,她果真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桃夭惊喜,“我去通知大王。” 然而桃夭被抓住了手,不能抽离。 “你想说什么?”桃夭但见她微张着嘴,似乎有话要说,又凑近她耳边,“你先别急,医者马上就来......” “王后......别......”随姬终于说出话来,“婷儿......” 桃夭了然,坐在一旁安慰道,“婷儿受到惊吓,还在晕睡,但医者说没有大碍,你放心。” 随姬眼角露出泪来,艰难的点了点头。 “谢谢......” 桃夭见此,心里难受,她一边吩咐宫人去通知熊赀,一边握上她的双手,“大王去看婷儿了,马上就来。” 随姬摇摇头,气若悬虚,只紧紧将桃夭看住,“对不起......” “你说什么傻话,什么对不起。” 随姬虚弱道,“我不甘心,我爱大王,可他心里没有我......我要争,我故意在王后面前提及大王......其实大王,大王他......” 桃夭倒也明白了,“你别说话,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随姬摇头道,“以后没机会了......” “胡说,大王这么担心你,你忍心......” 随姬却不理会桃夭,又道,“大王只有你,只有你,自王后回到楚宫,大王没有临幸过其她姬妾......便是以前,王后还在楚宫时,大王也没有过......” 桃夭听言惊鄂不己。 随姬却露出一丝笑容,苦涩的笑容,悲哀的笑容,“后来,昭氏,屈氏是我安排的,大王......只留宿过一次,却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其她后妃连大王面也不曾见过.....大王召我,只与我说话,只听我弹奏,可对我而言,己是很开心了......王后,臣妾,羡慕嫉妒你......” “随姬......” 桃夭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臣妾想让王后离开楚宫,臣妾真想让你离开,便拿五年之约来提醒王后,还有,宫里的谣言,我也故意没有制止......臣妾以为,没有王后,大王会注意到我,可是......大王比臣妾还固执,王后,你要好好对他。” 桃夭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泪来。 “还有......”随姬停了片刻,“婷儿,我没有教好,你帮我照顾她.....” 桃夭忙不失迭的点点头,“我答应你,你别说了,医者马上就到了。” “念云。” 熊赀己是大步而入,随后医者也到了,桃夭忙拭了拭泪水,让到一旁,随姬看到熊赀,目光一亮,“大王......” 桃夭捂着嘴,快步走出了内室。 “王后?”叶姑在一旁担心的关问。 桃夭摇摇头,“我没事,我没事,让他们待一待,别去打扰。” 然而,不到一刻钟,便听到医者的声音传来,“大王,随姬去了......” * 宫里的哀钟敲响,武后听闻,长长的叹气,“作孹,好好的一个人,便这么......”言毕,一阵咳嗽,英姑忙抚着她的背,“武后别激动,这是她的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苦命。”武后喘气道,“我刚提醒她凡事不要叫劲着......罢了,赀儿怎么样了?” 英姑回答,“大王必定伤心难过,这么多年的情份,随姬又是大王最宠爱的妃子。” “王后呢?” “正操办着随姬的丧事。” 武后又问,“婷儿还没有醒?” 英姑道,“醒是醒了,只是无法接受母亲去逝的事实,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大王也不管。” 武后听言,长叹一声,“这孩子不省心呀,赀儿真是伤心了......” * 锦瑟殿一片素色,宫人们更是带着悲伤,随姬平时为人和善,众人同情也是发自内心,灵堂设在大厅,众姬皆来吊念,还有一些贵族妇人。 却唯独未见长公主。 桃夭推开长公主的房门,里面一片黑暗。 突然一支铜壶扔了过来,“滚!”长公主的声音尖锐响起。 叶姑生怕王后受伤,拦在前面,被桃夭制止,她缓缓的走向内室,这才看清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墙边。 长公主长发披肩,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衫,也皱皱巴巴,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吗? “滚,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出去......” 她大骂着,根本不顾及来人是谁,并将身边之物一一朝来人掷去。 “王后?”叶姑甚是担心。 桃夭见此,眉头紧紧皱起,她驻立一旁,待长公主扔完所有的东西,又才朝她走去。 长公主似乎害怕了,身子不停的颤抖,紧紧抱着双臂。 桃夭在她面前蹲下,她目光闪躲,不敢正视。 “你的阿母走了。” 长公主摇着头,一脸诚恐,“不,不......” “这是你的错,若不是你要出宫,岂能发生此事?” “不,不是我的错......”长公主喃喃道。 “你还想再错下去?你的阿母就在外面,你却连看一眼也不肯?” 长公主神色恍然,一直摇着头,桃夭越逼一步,她便往后一缩。 “还是,你不敢去?” “不,我的阿母没死,她好好的,她还在睡觉,她不许我去打扰。” 长公主突然大声喊来,几日来,她皆是如此认为,她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吃不喝,拒绝母亲离开的事实。 任何人都不能在她面前谈起母亲。 “那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外面有哀声,有哭声,长公主紧紧捂住耳朵。 “让她们走,让她们都走。” 桃夭猛的扯下她的双手,目光凌厉,“你还不相信是吗?你还在自欺欺人,那我便带你去看看。” 言毕,便将她提起,引来长公主一阵尖叫。 “不,我不去,我不去......”她哭泣着,带着哀求,带着悲痛。 桃夭将她往外拖,也是发了狠,长公主拼命的抱着书架,“你走开,你这个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长公主尖叫着,嘶声肺裂,宫人们不敢拿她如何,熊赀也不管她,只有桃夭,她拖不动,扬手便给长公主一个耳光,长公主沿着书架滑落在地。 桃夭锁住她的下颌,声音带着愤怒的嘶哑,“你若不去,你会后悔一辈子,你这一辈子也不敢再想她,念她。” 桃夭也不容她说话,再次将她提及,终于拖到了大厅。 大厅还有许多后妃及贵妇,见此都吃了一惊,不过,谁也不敢上前说什么,纷纷退到两侧,桃夭直接将长公主丢到大厅中央,厉声道,“你的阿母便在这里,你好生看着,记着。” 长公主缓缓抬起头,但见母亲的灵位,母亲的棺木,哽咽着,颤抖着,母亲走了,母亲真的走了,她突然大叫一声,扑上棺木,嚎啕大哭起来。 在场众人无人不深感悲痛......丹姬瞟了一眼桃夭便垂下了双眸。 第350章:守孝 深夜,桃夭一身疲惫的去了仪元殿,赵升迎了上来,“见过王后。” “大王怎么样了?” 赵升摇摇头,没有回答,桃夭站在门外,但见熊赀负手于窗下,一动不动。 “王后去劝劝吧。”赵升道。 桃夭好半响才说道,“让大王静一静吧,我先回了,若大王问起就说随姬的丧事我都安排好了,让他不要操心,长公主......就说长公主今日哭晕了两次。” 自随姬殁后,熊赀便再也没去看望长公主,桃夭知道,熊赀是在责怪她。 “喏。”赵升应答躬身送桃夭离去。 桃夭知道此时的赀哥哥心里难受,他或自责或想念,而随姬是值得他留念的。 回到椒香殿,桃夭疲惫的躺在软榻上,叶姑送来一杯热粥,桃夭摆了摆手。 “王后今日没怎么吃过东西。” “吃不下。” “王后为丧事操劳数日,要多注意身体呀,之后还有诸多事宜,需王后张落着,长公主那边王后怕是更要操心了,王后这个时侯若累倒了,大王会伤心的。” 叶姑劝说,桃夭听言点点头,接过热粥缓缓的吃起来。 她想起长公主的情景,不由得摇摇头,“今日见长公主如此,我想到我的君父去逝那阵,我也是不肯相信,总觉得君父只是睡着了。” 叶姑叹道,“说实话,随姬的事,长公主要负最大的任责,也怪不得大王生她的气。” 桃夭道,“长公主虽说刁蛮,但此事,也不能全怪她,她出宫也是为了随姬,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呢?” 叶姑又点点头,“原本是一片孝心,不过经历了此事,但愿长公主能够得到教训,只是这教训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桃夭赞同,长公主这一生怕是要活在悔恨之中了。 又过了数日,随姬下葬,同时,那几个被捕的乞丐全被斩首,城内开始对所有流浪人进行清查。 长公主自王陵回来后,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绿衣,子青无法,只得去请王后。 桃夭到来,长公主再没有以前那般嚣张,有些怕她,想到那日她还打了她,而母亲不能再护着她了,心里畏惧,一双眼睛也警惕的看着桃夭。 桃夭到她榻前坐下,一时没有开口,她垂了垂眸,瞟了一眼几上未动的食物。 然后,拂袖一扫,食物落入地。 长公主一惊。 “想随你母亲一起?” 长公主慌乱起来,桃夭迎上她的目光。 “我可以成全你。” 长公主紧紧咬着唇,“休想!” 小孩便是小孩,稍微一激,便达到目的。 “我阿母殁了,这宫里你最高兴了。”长公主大胆说来,语气却没有从前的底气。 桃夭挑了挑眉。 “若不是你,我阿母不会那么伤心,是你抢走了君父,现在君父都不来看我了,你满意了?”言毕,嘤嘤哭了起来。 “你觉得大王不来看你,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长公主抬起头,她何尝不知道,君父在责怪她。 如今阿母没了,君父又不理不采,她以后该怎么办?怎么办? 深深的自责感,羞辱感,加上对未来的茫然,长公主只觉得还不如随阿母一起去了更好。 桃夭见她一脸的没落,悲痛,不由得又暗叹一声。 “我从小便没了母亲,十多年前,我的君父薨,季伯继了君位,我被赶出了寝殿,整个陈宫,除了祖母,我再无亲人,季伯等人无不在算计我。”桃夭淡淡说来,长公主惊讶,她会与她说这些? “那时我刚及笄,比你大两岁,所承受的不比你现在少......”桃夭目光无波,“与你说这些,不是要取得谁的同情,只想告诉你接受事实,你阿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自当尽到自己的责任。” “你胡说,我阿母会将我托付给你?” “不管你信不信,你阿母去了,你的一切本该由我做主,但是......我让你自己做主。” 长公主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桃夭道,“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这世间委屈的人太多,苦命的人太多,身不由己的人太多,她们愿意放弃生存的权力,我奈如何?但同时,坚强的人也不少,如大王,如你的阿母,你是他们的孩子......” 长公主听了她的话,呆坐着,久久不语。 桃夭深深看她一眼,这才起身离开,在门口吩咐绿衣,“去准备一些吃的。” 绿衣一喜,“公主肯吃东西了?” 桃夭点点头,“我想快了。” 绿衣眼眶含着泪,满怀感激,突然朝桃夭跪了下去,“奴婢......代主子谢谢王后。” 桃夭看她一眼,“好生照顾公主吧。” “喏。” 桃夭出了锦瑟殿,小丰摸摸头,“王后,长公主这就好了吗?奴婢看她伤心欲绝,都不想活了。” 桃夭没有回答,叶姑瞪他一眼,“再怎么说,身上流着大王的血,大王什么人,长公主经一提点岂能差得了多少?” 小丰哦了一声。 叶姑问向桃夭,“王后是回宫吗?” “不,去仪元殿,大王这会该下朝了。” * 仪元殿,熊赀正在看奏折,见桃夭来了,起身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手凉凉的,也不多穿些。”言毕,吩咐赵升去端热浆。 桃夭问了朝中之事。 熊赀道,“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年除夕怕是不能隆重过了。” 桃夭了解,随姬刚殁。 她点点头,“本该如此,呆会我去母后处,解释一番。” 熊赀拉起她的手在嘴边轻轻一吻,“这两日未来看你......” 桃夭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认真的看着他,“赀哥哥心情好些了吗?” 熊赀艰难的笑了笑,“我没事。”是不想让她担心。 桃夭随着他笑起来,也不想让他挂念,片刻,“适才去看了长公主......” 熊赀神色一暗。 桃夭道,“这么久了,对长公主的气也该消了。”桃夭靠在他的肩上,“她虽任性,却也受到惩罚,听闻,那日,那些乞丐对她不敬,随姬也因此去了,长公主比任何人都还要难受,如今赀哥哥是她唯一的依靠了。”见熊赀不语,桃夭又轻道,“再怎么着,随姬唯一的希望的便是长公主过得好。” 熊赀听言闭了闭眼。 * 桃夭回到椒香殿,鹿鸢正在等她,见她便笑道,“哄完小的,又哄大的,我就说这王后不好当,看你,都瘦了。” 面对鹿鸢的调侃,桃夭好笑的瞪她一眼,招呼她坐下,令宫人送来茶水。 二人便闲聊起来。 自大婚以来,二人还是第一次坐下来好好说会话。 谈起随姬,两人皆有些难受,鹿鸢将长公主数落一番,“有此女,当真是上辈子做了孽。” 桃夭叹了声气。 鹿鸢又道,“大王如何?随姬殁,我瞧他甚是难受。” 桃夭点点头。 “你......不吃醋?” 桃夭瞪她一眼,“他若无动于衷,那才是绝情绝义之人。”顿了片刻,“随姬不该有这样的结果,那么突然。” 鹿鸢嗯了一声,“只叹事世无料,随姬在大王这些后妃之中算是贤良之人......” 见桃夭伤神,知道她这些日子来定是身心疲惫了,立即移了话题,“不说伤心的事了。”鹿鸢看着她嘻嘻一笑,逗道,“你与大王单独去了紫金山,想必是和好了?” 桃夭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是一番感概,想想她与赀哥哥错过了多少时日,而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退缩。 鹿鸢见她脸上笑容,就知道对了,为她高兴。 “就知你们缘份深,彼此心中有爱岂能轻易就分开了。” 桃夭也不矫情,点点头,又问起她来,“那位白氏怎么样了?” 鹿鸢叹息,有些无奈,“还能如何?只好留在旧府,她年纪尚小,本可以寻找自己良人,只可惜......反正子从是不会去她那里了,她要孤独终老,随她吧。” 听言,桃夭一时想到随姬曾说过,熊赀自她回宫后,没有宠幸其她后妃,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伤感。 * 两日后,长公主先来了。 长公主规规矩矩的跪在熊赀面前,熊赀见她一身孝服,双眼肿得如核桃,神色十分苍白,整个人瘦得如一阵风就能吹倒,不由得心里酸楚,这才一月而己,婷儿便成了这般模样? “君父......婷儿对不起你,婷儿知错了。” 长公主嘤嘤而哭,熊赀只觉心如刀绞...... 毕竟是血缘关系的父女,又从小受熊赀宠爱,熊赀又岂会长久怨上女儿,但心上那根刺,对女儿的失望,怕是难以消除。 当熊赀告诉桃夭,长公主要去王陵守孝三年时,桃夭还是大吃了一惊。 “我己经答应了她,她该向她母亲好好忏悔。”熊赀道。 桃夭想了想,“罢,她能这么想也好。” 随姬殁,长公主也要离开楚宫,这短短两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但让公子艰甚为高兴,原本还有一丝丝愧疚早己烟消云散。 这日,下了课,公子贞来到公子艰面前,笑嘻嘻的施了一礼,“恭喜阿弟。” 公子艰呵呵一笑,赶紧还礼,“阿弟还未感谢阿兄呢。” “咦,谢我做甚至?”公子贞装着不明白。 公子艰笑道,“随姬一事......” 公子贞打断他的话,“随姬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恭喜是另一事。” “另一事?”公了艰不解。 公子贞笑道,“除夕之后,大王就要正式立公子为太子了。” “真的?”公子艰一喜,虽然明白这是迟早的事,但真正来临时,却又让他不敢相信。 公子贞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高兴坏了?” 公子艰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此事定与莫敖有关,于时再朝公子贞一礼,“多谢叔伯相助。” 公子贞嘿嘿两声,“我阿父疼你多于我呢。” “无防,以后你们家的事,便是我的事。”公子艰拍拍胸脯,“走,去找我母妃,让我母妃给你做好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去兰林殿。 第351章:事发 立大子是大事,马虎不得,仪式隆重而严肃,提前了一个月准备,制衣局虽有能工巧匠,桃夭仍亲自为儿子缝制新衣,祭服,立春那日,天气晴朗,是个好兆头,桃夭看着己七岁的儿子站在祭台上,接受百官朝拜,双眼湿润,甚为欣慰。 酒宴过后,与熊赀回到椒香殿,桃夭还未回味过来。 “你说,咱们的艰儿能挡起大任吗?” 熊赀笑道,“我的儿子能差到那里。”言语间有一股自豪感,自随姬出事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桃夭道,“是,有你这个好君父呢。” 熊赀也是极为高兴的,拉着她手,“如此,待孝期满了,我们再生一个公子。” 熊赀想为随姬服孝一年,桃夭理解,这是他做为夫对随姬最大的尊重。 桃夭脸一红,“你说生便生?” “自然,我说生便生......”言毕,却是不敢多留,离开了椒香殿。 次日,桃夭看着来请安的寥寥数位后妃,一时间说不上什么嗞味。 想到熊赀对她的情意,又为这些后妃心酸无奈。 吩咐几句话便要让她们退下,聃氏留下与桃夭多说了些话,无非谈及太子艰,二人都甚是高兴。 这时有宫人进来,说是卞和要见王后。 桃夭诧异。 卞和曾是宫中玉尹,桃夭宣见。 聃氏不好再留,行礼告退,无意间瞟了卞和一眼。 卞和由人抬着进来,坐着行礼后,但见他拿着一个盒子呈上。 “年前,长公主托臣打制一支玉簪,如今簪己成,臣送入宫中,听闻长公主去了王陵,便将簪拿到王后处,麻烦王后交给长公主。” 桃夭知道此事,因为这支簪还让随姬丢了性命。 思此,心里一阵叹息。 她令叶姑将盒子接过,开打一看,顿时怔住,拿起来反复瞧着。 叶姑在一旁赞道,“此簪甚为精致,当真是工匠手艺好。” 卞和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并非臣手艺好,只因长公主拿来样本,臣也只是照着打制而己。” 桃夭听言抬起头来,“样本?” 卞和道,“长公主手里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桃夭心里有凝,“如此,长公主可有说此簪何处得来?” 卞和摇了摇头,桃夭不动声色,将簪放入盒中,赏了卞和一些礼物,令宫人将其送出。 叶姑但见主子神色不对,“王后,此簪可有不妥?” 桃夭皱眉道,“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心中有凝问罢了。”于是便将簪的来历说了。 叶姑这才知道,原来是王后之物,后来打赏给了聃氏。 可为何出现在长公主手里? 难道是聃氏遗失了,被长公主拾得? 桃夭摇摇头,将簪放入盒中。 “长公主去王陵己有两月了吧。” “是。”叶姑回答。 “我想去看看她。” “奴这就去吩咐准备。” * 另一侧,聃氏出了椒香殿,总有些心神不宁。 采微关心问来,“主子这是怎么了?” “你刚才可看见了卞和?他为何来此?” 采微想了想,“莫是王后要打什么首饰?” 聃氏摇摇头。 “那主子以为是?” 聃氏突然问来,“那日长公主出宫是为了寻他。” 采微想到什么,“主子是担心那支玉簪?” “总觉得不妥。” 采微道,“长公主被乞丐抢劫一空,那支玉簪早没了下落。” 顿了顿,“而且,奴婢觉得,长公主那事,好像与公子艰有关。” 聃氏皱着眉,“那几日,艰儿的确神色不对......艰儿该回来了吧。” “这个时侯,正是下课了。” “如此......” 主仆二人立即朝兰林殿而去。 * 与之同时,桃夭向熊赀请示一番,出宫去了王陵。 长公主一身孝服,穿着十分朴素,清汤挂面,无任何首饰,瘦弱的身子坐在一台织布机面前,正在劳作着。 绿衣与子青也跟在一侧理整丝线。 守陵自然是辛苦的,几间小木屋,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奴仆成群,一日三餐,都要自行解决。 桃夭是深有体会,但见一向高傲的楚国公主,也能吃这些苦,桃夭一半心疼,一半欣慰。 或许,她真的变了,母亲的离逝,一下子让她长大了许多。 长公主见桃夭看望,有些吃惊,她对她还有些惶恐。 知道如今整个楚宫,或者整个楚国,王后是最有权威的女子。 绿衣与子青也都喏喏的施礼侯在一侧。 桃夭将她打量一番,让她坐着说话。 长公主规规矩矩,桃夭问一句,她答一句,完全没有以前的模样。 这里的生活有绿衣与子青相帮,桃夭也不怎么担心,物资宫中都会送来,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会让她饿着。 “是你君父让我来看你。”桃夭道,“这里辛苦,你可习惯?” 长公主点点头,又摇摇头,“起初不习惯,但现在习惯了。” 倒是句实话。 桃夭让小丰将东西搬了进来,长公主看去,却是一个大木箱。 “这里有些竹简,趁这个时侯,你可以多看看,对你终是有宜,女红固然重要,但一个女子也不能没了见识。” “多谢王后。” 这样的话,是她母亲从来没有说过的,长公主眨眨眼,又收回目光。 桃夭又看她片刻,让叶姑将一木盒递到她面前。 “可知此物?” 叶姑将木盒打开,长公主一瞧,便是泪水落下,她怎能不知,就是这个东西,害了她,害了她的母亲。 长公主有些激动,捂嘴而哭。 桃夭等她哭够了,又道,“是卞和拿来的,我想问你,此物的来历?” 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却也说了,“数月前,我无意拾得,觉得精致好看,想为阿母打制一模一样的,便收入殿中,之后,却也忘了,直到那日,得了机会出宫寻找卞和,只因他的手艺好。” 果真是拾得来。桃夭暗忖。 “如此,你是在何处拾得,具体何时?” 桃夭又问。 长公主回答,“在水池边,何时......”长公主有些记不清了。 一旁的子青却记得,回话道,“回王后,奴婢记得。” “嗯,你且说来。” 子青回忆,“去年春季,那一阵一直下大雨,连下了好几日,那日,雨终算停了,奴婢陪长公主出门,来到水池边,因路滑,长公主摔了一跤,却见着水池边的小石缝里落有一支玉簪。” “去年春季?”桃夭想了想,“可是我在江国那阵。” 子青道,“是。” “水池可是玉瓒失足掉下去的那个水池。” 提及玉瓒,几人都是一愣,连叶姑也吃了一惊。 子青道,“是。” “你们为何去那里?”桃夭继续问,“听说,玉瓒出事之后,那里鲜有人去,便是宫人也会绕道而走。” 子青低下头,看了看长公主。 长公主回道,“我却不信什么阴魂,偏要去走走。” 这倒咐合她的性子,桃夭暗想。 长公主抬起头,“王后为何问起这事?” 桃夭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顺便问问。” 言毕,朝叶姑使了个眼神,叶姑便将盒子收了起来。 长公主一愣,“王后可否将此物送给我,我......想留个纪念。” 毕竟她的母亲因此而丧命。 桃夭理解她的心情,“好。”顿了顿,“但过些日子再给你送来,我还有一事未办,需要此物。” 长公主不明白,桃夭己然起身,朝她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去。 桃夭步伐匆匆,甚至有些跌撞,上马车时,不小心脚下一滑,叶姑立即扶着她,“王后?” 桃夭摇摇头,上了马车。 车上,她一言不发,神色极为凝重。 叶姑想了想,还是问来,“王后是怀疑玉瓒姑娘的死与聃氏有关?” 桃夭扶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此簪为何会出现玉瓒落水之地?” “或许是凑巧呢?”叶姑道来。 “聃氏又为何出现在那里?连宫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她一向胆小怕事,长公主所言,雨停之日,她就出了门,而且,在我去江国之前,聃氏来送行,我还见着她头上带着此物,也就是说聃氏遗落玉簪,是在那段时间,大雨时,她去过水池。”桃夭喃喃问。 叶姑不能做答,却也不敢相信此事与聃氏有关。 桃夭闭上双眼,陷入沉思。 第352章:阴谋 兰林殿: 聃氏看着喝汤的太子艰,满眼都是温柔。 太子艰将汤喝了个干净,然后放下碗,对母妃笑道,“艰儿要一辈子都能喝上母妃做的汤。” 聃氏拿出丝帕为他拭嘴,“那能一辈子?母妃也会老,也会离开艰儿。” 太子艰不悦,搂上聃氏的胳膊,“母妃不会老,更不会离开艰儿。” 聃氏摸摸他的头,笑话他说傻话。 “近日,君父可有来看望母妃?”太子艰突然问来。 聃氏愣了愣,“你君父政事太忙。” 太子艰抬起头来,一本正经,“以后母妃不用担心,随姬死了,母妃就少了一个对手。” 聃氏惊讶,“太子怎能说这种话?” 太子艰不以为然,“母妃总是那么胆小,怎么行呢?如今艰儿可是太子了,谁也不敢对母妃不敬。” 采微一边收拾汤碗,一边无意说来,“说起随姬,虽然曾对主子不敬,不过就这般去了,着实有些可怜。”言毕叹了声气,“主子为此还叹惜了许久,当真是命不由天呀,最可怜还是长公主了。” 太子艰哼了一声,“你怎么帮长公主说话了?” 采微假意打打嘴,“奴婢只是可怜她而己。” “她是活该。” “唉,听说,长公主本是寻找卞和,也不知那支玉簪在何处了?” 太子艰道,“我早己毁了......”言毕立即捂上了嘴。 采微看了一眼聃氏,聃氏惊讶,握住太子的肩,“你怎么毁了?难道那日,你也在场?” 太子艰脸色一变,支支吾吾。 “艰儿?此事重大,可别瞒我?” 太子本不想告诉母妃,怕她担心,但自己无意说露了口,只得硬着头皮将那日之事说了。 聃氏倒吸一口冷气,与采微互视一眼。 “我只是想吓吓她,谁会知道随姬会来。”太子艰低下了头,“不过,没人知道。”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公子贞的主意?” “当然是......我的主意。”太子艰不想供出阿兄来,傻里傻气的承担一切。 聃氏心中暗叹。 采微追问道,“当真是毁了?” 太子艰认真的点点头,“是我亲自毁的。”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聃氏忽尔正色道,“此事任何人都不能说,便是你的母后也不能说。” 太子艰应了一声,“我才不会与她说呢,不过,她知道了不是该感谢我吗?少了一个与她争宠之人。”言毕,又想到什么,“母妃暂且等等,我一定会帮母妃夺得君父的宠爱。” 采微送太子艰回了自己的房间,再到聃氏跟前,“主子这回该放心了吧。” 聃氏却在想另一事,“你说,此事莫敖知道吗?还是仅是两个孩子的胡做非为?” “这......”采微摇摇头,“这有什么关系吗?便是莫敖知道了,难道会说出去不成?” 聃氏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 桃夭回到椒香殿,立即去了玉瓒失足的那个水池。 她曾来过一次,吊念玉瓒,之后,便不敢再来了,当然不是怕什么阴魂,而是不敢去面对。 玉瓒...... 她站在池边,默默唤着她的名字,你当真是失足落水吗?到是给我托个梦来,那日发生了什么? 桃夭的目光落在池边那一排排形状各异的石头上,她找着一块大石坐下,细细的想着。 池子不大,却也极深,里面种了些莲花水草,还有鱼儿在游动。 “王后,可想到了什么?” 桃夭收回目光,“当时,因悲伤过度,却未仔细斟酌,又因玉瓒不善水,我便相信了这一切只是个意外,可如今......”她指了指那些石头。 “你说大雨的天,聃氏是来这里赏雨吗?而玉瓒......又为何会掉下去,这些石子甚为咯脚,旁边便是好走的青石板路。” “如此说来,确是凝点重重,王后可要去询问聃氏?”叶姑问。 桃夭摇摇头,“若真与聃氏有关,那么目的是什么?” 夜晚,桃夭睡得极不安稳,未想真的梦见了玉瓒,只是一些零星的往事,突然一声响雷,桃夭猛的惊醒,才发现外面雷雨交加。 她坐起身来,额上渗出了细汗。 “叶姑。”她唤了一声,想喝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子拉开,却是熊赀走了进来。 桃夭一惊,“你怎么来了?” 熊赀道,“我正处理政事,见外面下雨了。”桃夭正要起身,被他按住,“想要什么?” 桃夭笑了笑,“水。” 熊赀取来热水,她一口喝了,熊赀坐在床榻边,看着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出了这么多汗?” “适才做了一个恶梦。” “嗯。”熊赀应了一声,便脱下外袍,挨着她躺下。 “赀哥哥?” 熊赀将她搂在怀里,“无防,我知道你从小怕雷,我就这么守着你,你睡吧。” 桃夭偎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心里又是满满的幸福。 外面狂风暴雨,屋内却温馨宁静。 “赀哥哥,我想玉瓒了。” “玉瓒......适才便是梦见她了?”熊赀轻声问来。 桃夭点点头,“过两日是她的祭日,我想去祭拜她。” “应该的,我陪你一起。” “好。”桃夭抱着熊赀,缓缓闭上双眼。 * 莫敖府: 巴折传来消息,“卞和去了楚宫见了王后。” 公子元正翻看竹简,丹姬在一旁红袖添香。 “然后,王后马不蹄停的去了王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公子元连头也未抬,“她这是凝上聃氏了。” “接下来要如何?”巴折问。 公子元淡淡道,“给她一些现索吧。” 巴折领命。丹姬不明白,“夫君这是要让王后知道真相?” 公子元不否认。 “为何?”丹姬诧异,“夫君不是与聃氏同盟了吗?” 公子元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竹简,“不管她如何谋算,终是留下了把柄。” “夫君不帮她?” “我为何要帮她?” 丹姬想了想,“臣妾实在不明白,既然夫君不帮她,为何当初又要拉笼她,还帮她除去了邓公。” 公子元眉头一挑。 “你想想太子艰与聃氏关系如何?” 丹姬道,“不是母子,亲同母子,太子可谓对她言听必从。” “如此,还敢留聃氏在太子身边吗?数次拭探,聃氏的心思难着摸,这么多年了,她藏于后宫,从一个小小媵女,擢升为夫人,是不会轻易被人控制,谁知道以后她会不会与我们翻脸,届时太子继位,掌实权的又会是谁?至于除去邓公,只是不希望她死于邓公之手,我却要让她死于王后之手。” 丹姬听言一惊,片刻,“聃氏死于王后之手,那么太子艰与王后......” “必成仇人,如此熊赀与太子艰之间,也会生出隔阂,太子艰只会更向我们靠笼,对我们言听毕从了。” “原来如此......夫君只将她当一颗棋子,长公主之事是夫君策划,夫君知道长公主拾得那支玉簪,便想法让玉簪落在王后手里,以王后的聪明必凝聃氏,从而聃氏的事暴露。” 公子元笑了笑。 丹姬又道,“可是,夫君不怕聃氏将夫君供出?” “她是因玉簪事发,与我何干?” 公子元看了一眼巴折,巴折道,“聃氏的家人己被我们控制住。” 丹姬听言吐出一口浊气。 * 数日后,桃夭与熊赀去了玉瓒的墓地,墓地被保护得极好,四周鲜花灿烂,柏树青葱。 桃夭久久站在墓前,心里沉重。 熊赀上前将她搂了搂,以示安慰。 桃夭突然问来,“赀哥哥,你又没有想过玉瓒的死并非意外?” 熊赀一惊,转身来看她,“你......怀疑什么?” 桃夭皱紧了眉头,她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他,仅凭一支簪子,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今日祭拜有些触景生情,她刚要开口。 “回大王,王后,抓到一个奸细。”斗谷走了过来。 二人皆是一惊。 但见禁军押来一个妇人。 那妇人手里提着一个蓝子,蓝子里有一些瓜果,还有一些祭拜之物。 妇人惊慌的跪在地上,身子颤抖个不停。 “老妇不是奸细,老妇不是奸细。” “不是奸细为何出现在此,鬼鬼祟祟?”斗谷问道。 妇人颤道,“只是路过。” “路过?”斗谷指向蓝中之物,“这些是什么?” 妇人知谎言揭穿,改口道,“不,不是路过,是来祭拜家人。” 斗谷冷哼一声,“胡言乱语,此处方圆五里,只有这一座墓地,你祭拜何人?” 斗谷经过历练早己不是那十六七岁的单纯少年郎。 妇人听言,却不敢言语。 桃夭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祭品,走上前去,“你是要祭拜玉瓒?你认识玉瓒?” 第353章:试探 回程的马车上,桃夭红着双眼,熊赀紧紧握着她的手,也是神色凝重。 “此事,赀哥哥还是莫管,容我问个清楚。” 熊赀回答,“实在难以相信......玉瓒之死当真凝点重重,难道真与聃氏有关?”言语是震惊。 桃夭一时想到玉瓒,又悲痛不己。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玉瓒做主。” 桃夭摇摇头,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桃夭看着他,“艰儿。” 熊赀一怔,怎能不知艰儿与聃氏的关系,但片刻,又冷哼一声,“难不成就因如此,而宽恕了她?” “赀哥哥别急,此事来胧去脉,有待查证。” 桃夭反过来安慰熊赀。 熊赀点点头,知道她的难受与为难,只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 兰林殿,聃氏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看太子艰写字,采微在一旁煮着茶,屋内处处透着一股温馨气息。 太子艰写完后笑吟吟将竹简拿给母亲看,聃氏连声称赞,却不小心被针刺中了指尖。 “嘶”了一声。 “母妃怎么了?”太子立即放下竹简,但见母妃的手指渗出一滴鲜血。 “无防。”聃氏笑了笑,却突然一阵莫明的心谎。 采微拿来丝帕为主子缠上。 “儿子己经是太子了,以后母妃不用亲自为儿子缝做衣衫。” 聃氏故意不悦,“怎么了?是太子就不喜欢母妃做的衣衫了?” 太子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儿子不想让母妃累着。” 聃氏噗嗤一声,摸着他的头,“母妃知道你孝顺。” 太子又露出笑容来。 正在这时,有宫人进来禀报,王后有请。 聃氏愣了愣。 太子有些不乐意,“都这么晚了,王后有何事?” 宫人不能回答。 “你回去转告王后,就说我母妃睡了......” “不可。”聃氏阻止太子,笑道,“母妃去去就回,你再看一会儿书,累就去睡觉,不要太晚了。” 太子点点头。 聃氏令太子贴身宫人好生伺侯着,自己领着采微朝椒香殿而去。 “主子,这个时期王后召见不知是何事?”采微隐隐担心着。 聃氏微皱着眉,“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采微一时未反应过来。 聃氏叹了声气,“今日是玉瓒的祭日,一大早,大王陪王后去了玉瓒的墓地。” 采微脸色一变。 聃氏突然停下脚步。 “主子?” “你不用跟着我,你留在太子身边,若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便带太子来寻。” 采微惊讶,“主子是担心......” “不知怎的,近日总是心神不宁,今日更甚。”聃氏面露担心,“你快回吧。” 采微想了想,喏了一声,又转身回了兰林殿,令另两个宫人伺侯主子前往。 椒香殿,聃氏未见熊赀身影,暗自松了口气。 行了礼后,桃夭安排聃氏坐下,令叶姑送来茶点,聃氏见王后神色不好,开口问来,桃夭叹气道,“今日去祭拜了玉瓒。” 果真如此,聃氏心里一个咯噔,面上也露出一些悲伤之色,“王后要注意身体。” 桃夭听言点点头,自聃氏进屋时,她便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从内心而言,她是万般不会相信这一切,在回程的路上,她将与聃氏相处的点滴回忆,聃氏的胆小与娇弱,虽然也明白宫中女子的作派,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真诚,桃夭从没有在意过赀哥哥的后宫,以前是因为心中有恨,不屑不顾,可如今还能吗? 再者玉瓒的死到底与聃氏有没有关系?这不仅关系到玉瓒,更关系到赀哥哥的安全,桃夭又想到蔡季说的话。 说不准熊赀在睡梦中便会被人抹了脖子...... 桃夭一阵心惊胆跳。 若是真,她岂能容得了她。 桃夭定了定神,淡笑道,“你也知道我与玉瓒的感情不同一般,她是我从陈国带来的,这些年随着我吃了不少苦,又一心护着我,就这么走了,实在痛惜,今日去了墓地,心里不由得难过,便想找你过来说说话。” 聃氏回答,“王后如此惦记玉瓒姑娘,也不枉她伺侯了王后一场。” 桃夭又说了一些与玉瓒的往事,聃氏只是静静的听着,神色无异,当真认为王后寻她来,是为了找一个聆听的对像。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倒是许久没有梦见玉瓒了,不过,她只对着我哭,像是有什么委屈要告诉我,待我问她,她却一句不言。” 桃夭言毕,持起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神却瞟了瞟聃氏。 聃氏听言神色一怔,但仅是瞬间而己,“如此,王后可去请女巫来占卜一番。” “正有此意。”桃夭说道,但见聃氏也缓缓端起茶水,像在掩示什么。 桃夭不动声色,目光落在她的发上。 “今日,你没有配戴我送的那支簪?我记得,你时常戴在发上。” 聃氏放下茶水,有些不好意思,“不瞒王后,那支簪子,臣妾......遗失了。” “遗失了?” 聃氏又起身朝桃夭施了一礼,“臣妾也不知道掉在了何处,何时掉的,这几日正四处相寻呢,都是臣妾的错,辜负了王后的一片心意。” 桃夭只将她看住,并没有唤她起身,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聃氏低头垂眸,有一幅唯喏之态。 正在这时,小丰来报,太子来了。 “母妃?” 太子艰一进门便唤聃氏,桃夭一怔,太子艰但见聃氏跪在地上,心里不悦,立即上前扶起母妃。 “母妃这是怎么了?” 言毕,抬起头看着桃夭,那眼神有一股厉色。 桃夭这才回过神,正要开口,聃氏道来,“无事,是母妃辜负了王后的心意,遗失了王后的东西。” 太子艰不以为然,“掉了便掉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母妃快起。” 聃氏却抬头看着桃夭。 这厢桃夭暗吸一口气,笑道,“正是,一支簪子而己,艰儿,快扶你母妃起来。” 太子艰扶聃氏起身,又朝桃夭施礼,“儿子见过母后。” 桃夭笑着点头,想招太子到跟前来,听太子说来,“时侯不早了,儿子来接母妃回宫。” 桃夭顿时有些尴尬,便没有说话。 太子眨眨眼,“母后还有事吗?” 桃夭下意识的摇摇头。 “如此,儿子告退了。”言毕,拉起聃氏的手,聃氏左右不是,只得朝王后施礼后随着太子走出了椒香殿。 桃夭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儿子虽然不再排斥她,但仍旧与她疏离,隔着心,适才儿子那眼神,桃夭满是失望,又心疼。 叶姑侯在一侧,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上前道,“太子如此护着聃氏,这......” 桃夭一手撑着额,心口一阵绞疼,“姑姑,我该怎么做?” 叶姑叹息一声,“或许,玉瓒的事与聃氏没有关系。” 桃夭冷笑一声,“你也让我放过聃氏?” 叶姑不敢再言。 桃夭紧紧握了手,想到坟上,那妇人的话。 “奴的确是来看这位姑娘的。” “奴的女儿蓼蓝是兰林殿的宫人。” “一年前,蓼蓝重病,被送出来时,奄奄一息,蓼蓝告诉奴她做了亏心事,对不起一个姑娘,让奴每年来给那位姑娘上坟。” 但那位蓼蓝是如何对不起玉瓒,那位妇人也不知道,如此桃夭更加凝心玉瓒的死因。 回到宫中,立即询问了宦者令,查得一年前的确有一位宫人叫蓼蓝,因风寒病重,无治被送出了宫,正是玉瓒下葬之后。 第354章:真相 桃夭一夜无眠。 聃氏一夜无眠,她明白王后的拭探,她终是怀疑了。 采微说去找巴女,告诉公子元请他相助,聃氏摇了摇头,她立于窗下,一时间,思绪万千,许多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仿佛就在昨日。 “弱儿,入了府一定要谨言慎行。” “弱儿,不要与你姐姐们做对,不要让你阿父为难。” “弱儿,你要明白,你的阿父一片忠君之心。” “弱儿,去吧,听你阿父的话,随公主去楚国。” ...... 阿母的叮嘱就在耳边,聃氏流下泪,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想到十几年前,阿母,阿父送她出行的一幕。 公主十里红妆,她只坐在小小的马车里,也算新娘子,她挑开车帘,只见阿母流着泪,弟弟妹妹们使劲挥动小小的手臂,这一别,竟是永远。 “阿母,女儿一直都听你的话,一直都听......可结果呢......” “母妃?母妃?” 太子艰的声音传来,聃氏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原来天亮了。 采微领着太子走来。 “母妃,儿子去学堂了。” 聃氏赶紧笑道,“好。” “咦,母妃的眼睛怎么红了?” 聃氏摸了摸眼角,“母妃昨夜睡晚了。” 太子大了,有些事哄不了他,“母妃哭了?” “没,没有。” 太子沉下脸,“是不是昨日王后为难了母妃?” “艰儿为何这般认为?”聃氏笑了笑,“快去学堂吧,母妃为你做好吃的。” 太子疑惑的点点头,聃氏朝采微示意,采微微笑着,一边劝太子,一边牵着他走出了兰林殿。 采微回到聃氏面前,聃氏己坐在妆台下,为自己梳妆。 “主子打算如何?” 采微接过聃氏手里的木梳。 聃氏微眯着双眼,眼神是无比的清明。 二人都没有说话,片刻,便有宫人进来,“禀夫人,王后送来一物。” 聃氏透过铜境,但见宫人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采微顿了顿,将盒子接过。 “下去吧。” 宫人退出,采微这才打开盒子,是一支玉簪,与主子掉的那支一模一样。 采微一惊。 聃氏一惊,忽尔笑出了声。 仪元殿: 桃夭坐在玉瓒旧屋,翻看着她的遗物,叶姑静静的侯在一侧。 玉瓒走得突然,她的屋子桃夭令人不能动,一年了,依旧保持着原样。 妆台上有一盒燕脂,桃夭记得送给玉瓒时她很高兴,却从没有用过,玉瓒说不好意思,太艳了。 桃夭说那就出嫁再用,玉瓒羞红了脸,说要永远陪在她身边...... “王后,聃氏求见。”小丰进来说。 桃夭闭了闭眼,将燕脂合上,“将她带到这里来。” “喏。” 不一会儿,聃氏来了,依旧是一身素衣,略施粉黛,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髻上正插着那支玉簪。 她抬头看了看,神色平静,然后跪拜于桃夭面前。 桃夭端坐在上位,只将她看住。 她低头垂眸。 桃夭瞧着那玉簪微微出了神。 片刻,“艰儿呢?” 聃氏回答,“去学堂了。” 桃夭点点头。 “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聃氏平静道,“玉瓒姑娘的屋子。” 桃夭听了便忍不住发怒,突然提高了声音,“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聃氏这才又抬起头,但见王后凌厉的目光。 她顿了顿,思绪回到一年前,那一个风雨相交的午后,缓缓的开了口...... 玉瓒将炖好的热汤放入食盒里,有宫人道,“姑娘,这么大的雨,还要去兰林殿?” 玉瓒搓了搓手,“公子爱喝,当然要去。” “奴婢送你。” “不用了,我一人就行,雨太大了,你们小心些,别让雨水渗入了屋子。”玉瓒提醒道。 宫人将玉瓒送出了椒香殿。 玉瓒高高兴兴的提着食盒,一路跑到兰林殿,刚过午间,天空却阴暗不明,一片雨茫茫,宫人们都躲在自己宫所,不敢出门。 一阵敲门声,兰林殿的宫人缪兰打开殿门。 “玉瓒姑娘来了。” 玉瓒立即闪了进来,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水,一边说。 “好大的雨。” “正是。” “怎么只有你一人?”玉瓒问。 缪兰回答,“大家都躲在屋内烤火呢。” “夫人在吗?” “在公子屋内。” 玉瓒见缪兰打了一个喷嚏,“你快回屋,别受了寒,我自个儿去找公子。” 言毕,玉瓒轻车熟路的朝公子艰屋子走去,穿过一个回廊,便到公子艰的寝室。 正要进门,但听里面采微的声音。 “怎么每次玉瓒都将鳖与竹笋炖在一起,不能食实在太可惜了。” 聃氏道,“你小声些,公子刚睡。” 玉瓒听言一愣,鳖与竹笋不能炖在一起吗?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食盒,正是鳖与竹笋。 她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一件事。 竹岛上,做饭的妇人好像也告诉过她。 玉瓒更加诧异,正要敲门,又听采微说“又不能提醒她,这两种东西放在一起食用,会中毒,否则当年王后中毒之事岂不暴露了......” “啪!”的一声,玉瓒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 “谁在外面?”屋内传来采微惊鄂的呼声。 玉瓒一惊,赶紧朝殿外跑去。 采微猛的拉开门,只见一个身影。 “谁?”聃氏冲了出来。 采微结巴道,“像是玉瓒......” 聃氏脸色大变,狠狠的瞪了采微一眼,推开她,便朝殿外追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主子。” 采微又不敢大声呼叫,左右着急,紧紧跟在聃氏后面。 雨越下越大,几米之内竟看不清人影。 “玉瓒姑娘,这么快......”缪兰正关殿门,见玉瓒冒雨冲了出去。 “快拦住她。” 缪兰正诧异着 ,身后响起聃氏的声音,缪兰不明所以,下意识去拦玉瓒,抓住了她的衣衫,玉瓒着急,将她狠狠一推,缪兰脚下一滑,头撞在了门柱了,竟晕了过去。 玉瓒看她一眼,想去扶,见聃氏与采微追了过来,便顾不上缪兰了,跑出了兰林殿。 “你去那边,一定要劫住她。”聃氏吩咐,采微重重点点头,二人分头去追。 玉瓒跑到水池边,突然停下,因为前方采微挡住了她的去路。 玉瓒猛的一个转身,身后又是聃氏。 三人皆气喘息息。 玉瓒又惊又慌,警惕的看着二人。 聃氏尴尬的笑了笑,“姑娘为何这么急着离开?” 玉瓒慢慢朝池边靠,“你们,你......”她指了指聃氏,一时说不出话来。 “姑娘是否听到了什么?”聃氏步步逼近。 玉瓒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奴什么也没听见。” “如此,这么大的雨,你跑什么?” 聃氏再问,这次,目光凌厉无比。 玉瓒四下环顾,想找机会,然而,这样的天气,这偏僻的水池,她怎么就往这里跑来了? 玉瓒一阵心慌,突然眼珠一转,大叫一声,“斗谷。” 聃氏采微一惊,以为禁军来了,纷纷转身,这时,玉瓒趁机再跑,被采微一把抓住,玉瓒挣扎呼救,聃氏冲上前,紧紧捂住她的口鼻,三人一时纠缠在一起。 只听“咚”的一声,玉瓒与采微掉进了池里。 聃氏一怔,但见二人在池中挣扎,偏偏玉瓒不会水,采微会水,聃氏伸手将采微拉上岸,却见玉瓒沉了下去。 第355章:威胁 桃夭听着聃氏的叙述,紧紧的握着双手,指甲掐入掌心。 “臣妾与采微悄悄回到兰林殿,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缪兰,宫人来报,缪兰晕了,淋了雨,受了风寒,臣妾急急赶去看望,见她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臣妾令人去请医者,又令采微照顾缪兰,医者开了药,采微自然不会给她服,缪兰便再也没有醒来,后来,采微又将玉瓒的食盒放在水池边......臣妾原以来,此事闹得这么大,该难逃一劫,谁知,竟然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的一切,臣妾一度相信,这是老天的安排。” “没人知道?”桃夭怒不可遏,“人在做,天在看。” 聃氏居然笑了笑,“当然,臣妾不知道,那支玉簪掉了,曲曲折折的落到了王后手上。” “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桃夭几乎怒吼道。 聃氏回答,“事发突然,臣妾当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臣妾不能救,只能见她沉入池底。” 桃夭听言,忍不住眼眶通红,脑子想像着玉瓒在水中挣扎的情景,一旁的叶姑紧紧捂着嘴,没有哭出声。 聃氏依旧抬着头看着桃夭。 “她知道了臣妾的秘密,臣妾能让她活吗?那年王后入宫中毒,不是因为食用了鳖与荇菜,当然,鳖与荇菜也会带来身子不适,只是没有竹笋那般厉害,几乎没人知道鳖与竹笋不能混在一起,但臣妾知道,臣妾从小生活在农庄,臣妾对那些花草甚是熟悉,臣妾并非是要害王后,而是想借王后之手,除去邓姬。” 桃夭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邓姬?” “不错。只可惜,那次邓姬命好,武后救了她一命,让黄姬背了黑锅,然,黄姬也该死。” 聃氏声音很淡,神色很静,让你难以想像,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说起这些阴谋,说起这些手段,竟没有一丝波动。 杀人如点头,她的心该是多狠。 “她没有少嘲笑讽刺过臣妾,这些生来高贵,仗着权势的人,便可以肆意践踏别人吗?” 说到这里,聃氏终于有了些情绪,声音也尖锐了一些。 “那么之后邓姬的死......” “也是臣妾所为。”聃氏承认道,“王后可知邓姬与邓国使者一直秘密有联系,王后初入楚国,住在行宫里,邓姬便令邓使派人刺杀王后,后来,邓姬被关于冷宫,臣妾以邓使的名义写了信给邓姬,告诉她,要救她出去,让她扮着宫人,臣妾还将宫人的衣衫送到她面前,邓姬信了,按着臣妾的话,果然离开冷宫,却被禁军乱箭射死,邓姬愚蠢......她的尸体,臣妾去看了,像刺猬。” “至于唐姬,以前与黄姬笑话我,之后又污蔑我,我只有撞了柱子,只是......王后心善,没要了她的性命。” 桃夭听言深吸一口气,“那夜,你知道是唐姬?” “是。”聃氏道,“臣妾看见她了,只是未想,她挑拨长公主出头,不过,以王后的聪明,自然会查到她,果然如此,臣妾没有失望。王后也很讨厌她吧,这样的女子,唯恐天下不乱,其实,臣妾还算帮了王后一把。” 桃夭却不知道,这一切一切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幕,这才是真相吗? 利用她,除了邓姬,除去了黄姬,除去了唐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她就是蔡季口中所说的那人? 不对,她所做的,所对付的,只是后宫妇人。 聃氏见王后脸上的疑惑,忽尔扬唇笑了笑。 “王后想知道原因吗?” 桃夭紧紧注视着她,面对这个陌生的聃氏,恨且怒。 她骗了所有人,包括熊赀,她胆小吗?不,一点也不。 是的,她想知道原因。 争宠?还是别的。 聃氏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其实很简单,我的阿父被邓侯杀害。” 仅仅是这样? 桃夭恍然大悟,当年楚国攻邓,聃氏的父亲曾劝说邓侯拿下赀哥哥,邓侯没有听从,反将她的父亲斩首。 “所以,你真正的目的是针对邓姬复仇?”桃夭问。 聃氏点点头,接着有些恍惚起来,桃夭知道她还有话说,果然,她陷入一番沉默,又沉沉的开口。 “我的阿父喜欢阿母,却不得不娶了别人,阿母被阿父藏在农庄,生下了我,我与阿母相依为命数年,受尽别人嘲笑,不过,阿父会来看我们,对我们很好,终于,阿父将我们接回了家。” “在家里,阿母是妾,没有身份,常受欺负,连着我,阿母说,忍忍,忍忍,不要给阿父添麻烦,阿母爱阿父,我也爱阿父,我们受尽委屈,不敢支声,阿母又接着生了弟弟妹妹,阿父还以为我们过得很好,从小,我便养成一幅唯喏的性子,不敢争,不敢辩。” “阿父忠国忠君,为了邓国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性命,可邓侯算什么?邓国公主出嫁,需要媵女作陪,所有臣工都不愿意,邓侯找到阿父,阿父一口答应了,本该是嫡姐,但嫡姐的性子公主不喜,于是落在我的身上,我没有拒绝的权力,因为阿母说,去吧,不要让你阿父为难,阿父说,去吧,你是邓人,要为邓国做事。” “我只有十三岁,我什么也不懂,满脑了里只有那一句话,你是邓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聃氏说着说着,冷笑一声,“到了楚国,邓国公主对我还好,我觉得幸运,起码不用看嫡姐,嫡母的眼色,也不过区区三年,邓国公主殁,我没有了依靠,接着邓姬入楚,她是公主的妹妹,与公主性子大不相同,我曾侍寝过,她便四处打压我,用阿母弟妹来威胁我,我入南苑,明为公主守孝,实为躲避无休的争宠,或许日子便这么过一生,直到,传来阿父被邓侯处死的消息,阿母一病不起,与弟妹被嫡母赶出了家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所谓的忍让真的能保人一世无忧吗?阿母一辈子不争,结果是什么?阿父为了这么一个昏庸的国君,丢了性命又值得吗?一心为国,却被国出卖,我恨邓侯,恨邓姬,恨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聃氏有些咬牙切齿,只盯着一处,目光透着一股子狠劲。 桃夭从未见过这样的聃氏,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她的神色不再平静。 那种数年来的压抑,被人欺,被人嘲笑,仿佛就要爆发出来。 然而,桃夭想错了,聃氏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又恢复了常态,那短暂的失控,只是昙花一现。 桃夭甚至以为自己眼花,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玉瓒无意听到你的事,你便下了毒手。” “是。”聃氏回答,“玉瓒是一个好姑娘,王后也并非坏人。” 桃夭冷冷一笑。 聃氏继续道,“她们都看不清,王后在大王心中的地位,而臣妾看清了,我知道每年都有他国进贡鳖,所以我专门送给王后竹笋,幸得王后也爱食,其实我从没有想过加害王后,只是......很多事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 嗖的,桃夭目光一狠。 “聃氏,你做这些可有想过今日?” 聃氏迎上她的目光,无惧,“说实话,在玉瓒姑娘没发现之前,我没有想过今日,玉瓒姑娘当真是一个意外,其实宫里那么多姬妾没了,王后不该高兴吗?” “你说什么?” “她们根本就不配与大王在一起,不是吗?其实我还是很敬重大王,他是一个有做为的君王,她对王后又甚是专情,这样的男子......可偏偏我不会爱。这世间什么靠得住?只有自己。” 桃夭听言只觉心中骇浪,看着她,突然想到了蔡姬,一个将权力看得至高无尚之人,仿佛就站在跟前。 不,她又与蔡姬不一样。 “大王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大王不会护我,所以,我只有自己寻找相护之人。”聃氏继续说道,但这话让桃夭敏感起来。 “你什么意思?” “王后应该想得到。” 桃夭神色一变,“大胆。”她嗖的站起身,竟禁不住身子颤抖。 聃氏笑道,“看样子,王后是想到了,不错,便是太子,太子爱她的母妃胜过母后。” 桃夭气得将妆台上燕脂朝聃氏扔去,聃氏没有躲,依旧淡笑着。 “我对王后没有一丝威胁,我不争宠,我只求一份安稳。” “你威胁我?你以为我还会将艰儿交你抚养?你以为我会饶过你?” “那就看王后是更看中与玉瓒姑娘的主仆之情,还是与太子的母子之情了,死,臣妾无所谓。”言毕,深深的朝桃夭磕了个头。 桃夭却是身子一软,瘫坐下来。 聃氏无动于衷。 第356章:糊涂 什么叫锥心之疼,桃夭再一次尝到。 她回到寝室,呆坐着,一手撑着额,痛苦不己。 叶姑来到她面前,“王后,聃氏实在太猖狂,决不能放了她,定要告诉大王。” “不。”桃夭猛的一惊,“不能告诉大王。” “王后?” 桃夭摇着头,“大王知道了,聃氏必死无凝,那么,艰儿要怎么办?不......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玉瓒......我又岂能不为她讨回公道?”只要与太子艰有关,桃夭便失去辨别能力。 叶姑听言,长叹一声,她明白太子与王后关系的维持全系在聃氏身上,万不能将这纽带毁了,至少目前不能。 可聃氏做了那么多坏事,手上数条人命,玉瓒,缪兰,邓姬直接被她加害,黄姬间接因她而亡,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 叶姑却也不知道该要如何,这时小丰来报大王来了。 桃夭立即收敛心情,迎到门口,二人又携手而入,“这么晚了,大王还不休息?” 熊赀柔声道,“过来看看你。” 二人相挨着坐下,叶姑退去煮茶。 桃夭将头轻轻靠在熊赀肩上。 “怎么了?” 感到她的情绪低落,熊赀知道这些日委屈了她,因为念云丧事,他也有些忽视了她。 熊赀感到抱歉。 桃夭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赀哥哥了。” 熊赀轻轻一笑,搂上她的肩,“我每天都来看你。” 二人便这般偎依着说话,熊赀问了后宫杂事,叮嘱着她不要太操劳了,然后又问起玉瓒之事。 桃夭低头垂眸,熊赀未见她神色,只听她说道,“只是巧合。” “巧合?” “聃氏的簪子是玉瓒出事之后才掉的,那位宫人......与玉瓒关系好,玉瓒走了,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其实与她无关的......” “是吗?” 熊赀听她语气与平时不同,便抬起她的下颌,见她眼神闪烁。 “当然。”桃夭不敢看他的眼睛,“玉瓒是我的姐妹,若她的死有凝,我......会为她做主。” 言毕,更是深深低下头,“赀哥哥,我心里难受。” 熊赀见此,不敢再问,摸了摸她的秀发,“别想了,一切都过去了。” 二人不再说话,桃夭躺在他怀里,默默的流着泪。 玉瓒......玉瓒...... 屋内烛火柔和,熊赀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如幼时哄她睡觉那般,那么轻,那么柔,偶尔低下头,在她发上一吻,安静的夜,让他感到那么温馨,那么幸福。 直到传来桃夭轻轻的呼吸声,知道她睡着了,却又不敢动,怕惊醒了她,一直这么抱着。 再低下头,却见她眼角的泪水,心里一紧,皱了皱眉,也未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她熟睡了,才将她抱到榻上,为她盖了被子,又陪着她坐着,静静看着她,然后起身走出了内室。 叶姑侯在外。 “玉瓒的事,王后是否己经查得?” 叶姑一惊,抬起头,但见大王冷峻的目光,“咚”的跪下。 “说吧。”熊赀语气并没有什么不悦。 叶姑犹豫一番,此事,不能不说,终是咬咬唇,将前因后果,及聃氏对王后威胁详细说来。 什么? 熊赀大吃一惊,怒不可遏。 叶姑道,“望大王想个法子,也别怪王后,王后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糊涂。”熊赀气极低吼一声。 叶姑身子一颤,不敢再言。 熊赀深吸一口气,大步朝殿外走去。 当真是气极了,步伐匆匆,赵升小跑着紧紧跟在身后。 居然威胁王后,聃氏好大的胆子! 而她所做的那些事,那一件不是大罪? 当真不敢想像,喏喏的聃氏竟是如此不堪,他的后宫,他从未觉得有多么平静,但至少认为这些污垢之事是极少的,谁知却是这般情况。 熊赀心里失望之极,他明白对这些女子,他有亏欠,但他无能为力,有许多御妾,他都以各种理由送出了宫,如赏赐给有功之臣,给她们自由,对于如聃氏,从太子府一直相随相伴的人,他更多的是照顾,是一种责任,她们争宠也罢,使些小手段也罢,他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大的过失。 聃氏手段太过恶劣,他绝不可能容忍。 她拿艰儿来威胁桃夭,敢威胁桃夭。 熊赀一股怒火直涌上心头。 然而,当他走到兰林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赵升气喘息息,终于赶上熊赀。 “大......王......” 他诧异着,适才叶姑的话,他也听见了,恨不得要将聃氏大卸八块,“大王,可要亲自去抓拿聃氏?” 熊赀想了想,紧抿着双唇。 “将聃氏关入大牢。” 言毕又拂袖离去。 * 次日,桃夭醒来时,还不知道宫中己大乱。 但见叶姑与小丰都神色不对,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桃夭漱了口,问来。 叶姑与小丰互视一眼,桃夭皱起了眉头。 还是叶姑说道,“聃氏己被大王关进了大牢,太子......太子从昨夜一直跪在仪元殿。”叶姑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什么?” 桃夭嗖的起身。 二人皆跪下。 “是奴婢......告诉了大王。”叶姑低下了头。 桃夭瞪大着双眼,“姑姑......”她低呼一声,又怒又无奈。 叶姑抬起头,“奴婢觉得不能瞒着大王,而王后不能向聃氏妥协。” “我并非妥协,只是暂时未想到合适的法子。” 桃夭揉了揉额头。 “不行,我要去仪元殿,艰儿跪了一夜吗?” 桃夭不再等叶姑阻止,大步朝仪元殿而去。 太子艰不到八岁,跪了一夜,终是身心疲惫,晕了过去。 “大王,太子晕了。”赵升急急来报。 熊赀心中一紧,便要冲出殿,又生生止住脚步。 “大王?” 赵升恨那聃氏,但太子他可心疼着呢。 “大王不去看看?” 熊赀狠心道,“将太子送回去,唤医者将去。” “这......喏。”赵升领命。 片刻,桃夭走了进来。 “赀哥哥?”她顾不得施礼,直言道,“不可处置聃氏。” 熊赀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心中又是心疼她,又是恼她,最后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第357章:接受 桃夭顾不上熊赀此刻心情,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又绕到熊赀面前,“放了聃氏吧。” 熊赀又是一哼。 桃夭真是着急了,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泪水都快流下来。 “艰儿呢?”她还不知道太子晕了。 “送回去了。”熊赀硬生生回答。 桃夭又说,“聃氏之事,须从长计意。” “如何个从长计意?”熊赀终是转过身,面对她。 但见他愠怒的神色,桃夭一怔。 * 再说太子艰被送回了兰林殿,医者来把了脉,却也很快醒了,他哭闹着想见君父,又冲出屋子,谁知,门外站了一排排的禁军,他竟是出殿不得。 太子一愣,气得全身发抖,将屋内所有物什一一扔到在地。 “采微?采微?” 有宫人小声回答,“采微也被抓走了。” 太子听言顿时瘫倒在地。 昨夜,他还在睡梦中,便被外面的一阵吵闹惊醒,等他出了屋,只能见母妃被抓走的背影,还有采微的大喊声,“太子,救救主子,救救主子......” 他不知是怎么回事,愣了好一会儿,才疯一般的冲上去,却被拦住,他又急急跑到仪元殿,未想君父正等着他。 “君父,母妃被抓走了......” 却见君父从来没有过的严厉目光,生生吓住。 之后,听了君父说的话,得知母妃被抓的原因,“不可能,我母妃不会做这样的事。” “难道君父会骗你不成?”熊赀厉声道。 太子哭得伤心,跪移到君父面前,“母妃那么善良,一定是弄错了,或是有人设计陷害母妃,是不是母后?” 熊赀听言一惊。 “母后陷害母妃......” 话还未说完,便被熊赀打了一个耳光,这是他第一你打儿子。 太子愣住,他也愣住。 “滚回去。” “君父?” “滚回去,好好想想。” 熊赀气得不轻,赵升怕大王又要发怒,将太子拉出了殿,谁知太子性子也倔,便跪到殿外,一整夜。 * “可是......你将她关了,艰儿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桃夭几近恳求道。 熊赀听言又是一怒,“你以为,你这么做,便是对艰儿好吗?你这么做就可以安心了吗?” “我......”桃夭一时说不出话来。 熊赀握上她的双肩,“且不说,你会为玉瓒而愧疚,聃氏此等大罪可以饶恕吗?再者,聃氏不死,艰儿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你以为聃氏是真心对待艰儿吗?她对艰儿是别有用心的,以后难保艰儿不会受她影响,届时,可真是晚了。” 熊赀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桃夭一惊,没有熊赀想得这么远。 她只是不想让艰儿难过,也不想让艰儿恨她。 “可是......艰儿与聃氏情同母子,这让艰儿如何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熊赀坚定的说道,“他是太子,他是将来的楚王,如果,他不能明辨是非,还能指望他将来做一个明君,楚国的江山能放心交到他手里?” 桃夭终是流下泪来。 赀哥哥说的都对,是她太感情用事了,可是,那是艰儿呀。 她从小就亏欠他,她怎么能夺去他最在意的人? 熊赀见她如此伤心,又将她搂在怀里,柔了语气,“好了,别哭了。” “艰儿一直当聃氏为母亲,如今我们要处置他的母亲,试问几个人能做得到?便是赀哥哥你,如果遇上这样的事,能这么狠心吗?” 熊赀叹了声气,“这或许是艰儿要面对的第一个困难......若是我,我也做不到,可是,我们必须为艰儿拿下决定,还有,我也想试试艰儿。” “试试艰儿?”桃夭不懂,抬起迷蒙的双眼。 “艰儿不小了,他是太子,若是他不能迈过这个坎......” 熊赀顿了顿,眉头紧紧皱起,“我会废了他。” 什么?桃夭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 “当然,我会给他机会,而我们,再好好教导他,教他如何为君,用我们的爱感化他,他终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赀哥哥......” * 桃夭去看望太子艰,太子艰立即跪哭到她面前,救她放过母妃,桃夭心痛难忍,只将他紧紧抱住。 “艰儿......”她艰难的开口道,“对不起......” 太子艰一愣,猛的将桃夭推开,随即变了脸色,“不就一个婢女吗?难道真要母妃为她尝命。” 桃夭一惊,“并非仅仅因为玉瓒,聃氏对你是另有所图......” “我不信。”太子艰打断了桃夭的话,后退两步,“明明是你想独占君父。” 桃夭只觉心中有万把尖刀在捅,才知聃氏在艰儿心中的地位,才知艰儿误会至深,不过,他还小,他终会明白过来。 太子见王后不说话,又跪移到她面前,苦苦哀求,桃夭明白赀哥哥不让她来的原因,可是,她能不来看望儿子吗? “为了艰儿,你必须要这么做。”赀哥哥的话在耳边萦绕,桃夭紧紧握住双手,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己是一片坚定。 “艰儿,母后知道你与母妃的感情,母后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明白,聃氏手上己有多条人命,这样心肠险恶之人......能留下吗?” 太子艰张大着嘴,眼中满是失望,仿佛知道了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他目光隐隐透着恨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此,太子艰不再见任何人,也不再进食,以此来威胁他的君父,母后。 桃夭更是心如刀割。 此事倒也闹得朝堂皆知,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聃氏自然不会引来众臣为她说话,倒为太子捏了把汗。 两日后,公子贞去看望了太子。 太子艰抱着他大哭一通。 “你真是糊涂。”公子贞指责他。 太子不服,“我怎么糊涂了?他们要杀我母妃,我的母妃呢。” 公子贞摇摇头,“如此,你又能如何?绝食?抗议?” “是。”太子咬牙道。 “结果呢?” “大不了我聪母妃一道死去。” 公子贞冷笑一声,“你死了便死了,对得起谁,谁会在意?” 太子紧紧咬着牙。 公子贞又叹了声气,“只因你现在还是太子,不能如何,你这般下去,却会让大王恼你,怨你,从而......废了你。” 什么? 太子一惊,片刻,“废就废,连母妃也保护不了,这个太子不当也罢。” 公子贞听言,哎呀一声,“那你的母妃岂不白死了,太子稍安勿燥呀。” 太子眼眶一红,“母妃......当真要死吗?” 公子贞点点头,“太子,你且放心,你的母妃不会白死的。” * 桃夭饮食难安,熊赀逼着她吃饭,她实在吃不下,看着日渐消瘦的她,熊赀心里难过,他又何尝不心疼艰儿呢。 做为父亲,他要承受的更多。 “要么,先将聃氏囚禁,给艰儿一个念想。” 熊赀将箸一掷,皱起眉头。 桃夭眼眶一红,不再理他,熊赀叹了声气,拉着她的手,“什么事都可以依你,此事不可。” 桃夭偏过头去。 “你以为我真的忍心吗?”熊赀有苦难言。 桃夭吸了吸鼻子,心里酸楚,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但是,她也是一个母亲。 二人一时沉默起来。 片刻,桃夭还是平静了心情,艰难说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熊赀无奈将她搂住,“让你为难了。” 正在这时,有宫人来报,说太子召了一妇人问话,此妇人正是缪兰的母亲,桃夭曾在玉瓒墓地见过。 “这是为何?”桃夭惊问,熊赀却松了口气,“任何事不可感情用事,艰儿懂得调查是好事。” * 聃氏之事传到武后耳里,她久久沉默。 想到当初因为邓姬,她处治了黄姬,准确的说逼死了她,未想这幕后之人是聃氏。 多少年了,武后几乎都忘了,这件秘事倒底真相大白了,但在她手里也曾染有血腥...... “武后,那荇菜不是臣妾放的,臣妾的确打开过食鼎,可什么也没做呀。”黄姬跪哭在她面前。 武后深深皱着眉,“此事倒也说不清了,即便不是你所为,但你说的那些话,大王会饶过你?你会害了自己,会连累黄国。” 黄姬瘫倒在地,喃喃道,“连累黄国,连累黄国......” “如今,你且承认下来,大王或许会念着以住的情义,不会迁怒你的母国......黄姬,自刎吧。” ...... 想到这些,武后自嘲的笑了笑,这后宫......她摇摇头,让英姑放下纱帐,缓缓闭上双眼。 第358章:荒唐 数日后,太子艰去了仪元殿,跪在君父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经过儿子数日调查,母妃的确犯了不可饶恕之罪,儿子心疼难忍......儿子一切听从君父决定,但儿子只有一个请求,儿子要为母妃守孝三年,以报达母妃的养育之恩。” 言毕,深深的磕了三个头。 熊赀将儿子看住,“你当真如此认为?” 太子难过的点点头,随后又哭了起来,“儿子实在不知,母妃会如此,儿子好难过,君父,儿子好难过......” 面对儿子毫不掩饰的悲伤,熊赀却也心软了,朝太子招了招,太子来到他面前,熊赀抚上他的发,“艰儿,希望你真的明白了。” 公子艰低下头抽泣着,目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深沉。 之后,太子艰求得熊赀同意,去了大牢见聃氏,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太子艰一边哭一边责问母亲,为何要这么做?聃氏无言开口,却见太子艰朝她使眼色,聃氏了然,“母妃错了。” 太子艰又扑到母妃怀里,“君父说,一个人做错了事,必须要承担其后果,母妃,你可怪儿子。” 聃氏摇摇头。 然而,太子艰却在母妃耳边小心说来,“母妃你放心,这个仇,艰儿一定会给你报。” 聃氏却也一惊,看着太子艰的目光甚是复杂。 不可否认,聃氏接近太子,的确有她的企图,控制了太子,就控制了整个楚国,她要的是那无限的权力,然而这么多年了,与太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有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面对太子的一片真情,她本该告之实情,但她偏不如此,她的计划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便是王后回来了,也无法夺走艰儿,可还是东窗事发。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她心不甘呀,从小受尽折磨,受尽嘲笑,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一条路,为什么又要打破这一切,她难道就该是媵,该是妾,该被人采下脚下,永不得翻身吗? 不,她不要如此,即使她失败了,她也要赌一赌。 将来艰儿继位,必会为她追封,必会为她弟弟妹妹封爵,她聃 氏一族会平步青去。 聃氏忍了下来,抚着太子的手,“母妃不怪你......” 这更让太子愧疚不己。 太子与聃氏的话传来熊赀耳里,熊赀更加放心了儿子。 他是真的明白了。 伤心难免,也顾得大局。 聃氏与采微被赐与毒酒。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采微,可怪我?” 采微摇摇头,“奴婢与主子相处数年,奴婢是离不开主子的。” “来生你为主,我为奴吧。” “不,还是由奴来伺侯主子。” ...... 太子没有去送葬,聃氏主仆的尸体本该投入乱坟岗,因太子关系,还是草草立了个墓。 之后,太子偶尔去祭拜过,但数年后,却从不再去。 太子的性情说变了,却又没变,每日按步就班的上课,下课后回到寝殿看书,或是练武。 每日必到椒香殿请安,开始,有些喏喏,有些木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也渐渐习惯了,有时还懂得关心桃夭,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众人看在眼里,都松了口气,皆以为,这个孩子懂事了,长大了,也接受了亲母。 熊赀有几次提起聃氏,太子也不避讳,十分自然,言语之间虽是叹息,但更多的还是从大局出发,觉得母妃之事应当给后宫一个警示。 熊赀称赞。 桃夭见儿子这般懂事,最为开心。 聃氏事败,当年桃夭中毒真相大白,黄姬之死,熊赀与桃夭都明白了,心情沉重,但武后身子日渐衰败,在聃氏去了不久,便也殁了,全国大丧,熊赀紧紧将桃夭搂在怀里,狠狠道,“这后宫......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些肮脏之事。” 之后后宫诸女被送出了宫,不想出宫的,熊赀给予安排生活,一生衣食无忧。 从此后宫再不起波澜,熊赀独宠桃夭。 桃夭将心思放在辅助熊赀上,二人本来就有许多共同话题,在政事上,有些事可不谋而合,桃夭提出的建议,得到熊赀极力称赞,熊赀从不掩示对她的欣赏,甚至在朝上直言是王后的主张。 曾经武后便有涉政之事,如今的楚王后,大臣接受也无二话。 一年后,楚国朝堂更加稳定,国库充盈。 自楚伐蔡,又参与陈国内政,楚皆未得到中原诸国的反对,楚的胆子便更大了。 寻找下一个目标。 桃夭指向了郑国。 郑国乃中原中心,服郑便服天下。 熊赀与众臣讨论了一月,终是下定决心,伐郑。 以何为借口? 最后定为,以郑厉公复位“缓告于楚”为由,发兵讨伐郑国,借口可笑,甚至有些莫明其妙。 桃夭听了,笑了好一阵,熊赀搂着她,双眼也是笑意,“有那么好笑吗?” 桃夭点点头,“郑国国政,何须告于楚?” 熊赀眉目一挑,“打他一次,他便知道了。” “什么逻辑?” 熊赀比了比拳头,“它的逻辑。” 桃夭白了他一眼,伸手搂上熊赀的脖子,“要亲征吗?” 熊赀应了一声,“我想带艰儿一起。” “艰儿才九岁。” “不小了。” 桃夭好生担心,皱起了眉头,熊赀伸手抚平,柔声道,“别怕。” 夫君与儿子皆出征,岂能不怕。 “赀哥哥......”她知道不该阻止,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熊赀亲她一口,“相信我,会将艰儿平安带回来。” 桃夭终是点点头,又嘟嘴道,“不可受伤。” “不受伤。” “不可生病。” “不生病。” “不可......” 桃夭话还未说完,熊赀含上她的唇,桃夭回应着他,片刻, “赀哥哥,我想再为你生个公子。” 熊赀嗯了一声,“我早有此意。”言毕,又吻向她的下巴,吻向她的脖子。 “可是却一直没有......” 桃夭红着脸,嘀咕着,有些自责。 桃夭前两年熏酒,身子有所影响,因此一直未能怀上,医者也一直在为她调养。 熊赀轻笑一声,抬起头,“你是怪我没有尽力?” 桃夭的脸更红了,慌道,“不是,不是......”那里没尽力,简直是尽了大力,难道真是自己坏了身子? 能赀溺爱的吻吻她鼻尖,“说不准这次便有了。” “若还没有呢?” “那就下一次。” “若下一次,下下次都没有了?” 熊赀呵呵一笑,看出她的心思,有些无奈,又有些恼火的咬上她的唇,“不信我?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别一天胡思乱想。” “赀哥哥......”桃夭并没有乱想,他对她的情,难道她还不放心吗? 熊赀不许她再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自出了丧期,熊赀便搬来与桃夭同住,每日缠绵不在话下。 次日,一大早,熊赀夫妇还未起床,但听外面一阵吵闹,熊赀睁开双眼,甚是恼怒。 “赵升......” 赵升急急走了进来,侯在帐外。 “几时了。” “大王,该起了。”赵升回答。 熊赀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桃夭,她还未醒,想是昨夜累极了,又见她锁骨上的牙印,忽尔笑了起来。 轻轻将她的手移开,准备起床,桃夭也醒了。 熊赀又附下身子,“吵着你了?” 桃夭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睡。 熊赀轻轻一笑,为她盖好被子。 这时,外面有人在吵。 “何人在外喧哗?”熊赀不悦。 赵升脸色尴尬,“是......是公子从。” 公子从? “这一大早的,他要做甚?”熊赀的声音不免大了些,桃夭终于醒来,“怎么了?” “你再睡会.”熊赀又软了语气,“他还能有何事?只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话还未说完,公子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王兄,臣弟有要事,天大的要事,王兄,你起榻没有......”喊完了熊赀又喊王嫂。 熊赀一脸无奈,真想将这个弟弟丢得远远的。 桃夭那还能睡,莫真有什么要事? 二人皆起榻,梳洗完毕,才唤公子从进来,熊赀脸色难看,桃夭急急相问,公子从怒气冲冲。 “王兄,王嫂,横儿不是我的儿子。”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熊赀与桃夭双双惊讶。 第359章:怀孕 熊赀重重一拍几案,“荒唐!” 公子从吓得一跳。 “臣弟没有说谎。”公子从显得十分激动,又是伤心,又是愤怒,“都是那贱人,那贱人......” 公子从从未如此骂过一个人,此番口不遮栏。 正在这时,宫人来报,公子夫人来了。 鹿鸢步伐匆匆,但见公子从在此,似乎松了口气,规矩朝大王王后施礼。 “到底怎么回事?”桃夭问来。 鹿鸢看了公子从一眼,公子从居然在一旁抹泪,鹿鸢叹了口气。 原来,白氏自上吊后,公子从只得安排她住在旧府,公子从不去看望她们,但总得去看望儿子吧,还有自己的母亲如夫人。 景氏便借机在公子从面前献不完的媚态,但公子从答应过鹿鸢,不会负了她,自然不被左右了心智。 景氏得不成,白氏嘲笑她,二人时常大吵,景氏以前受过白氏的气,讽刺她留在旧府,还不是因为想借着横儿为由,白氏气不过,直言,你还真当公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二人皆怨妇,将当年之事一五一时的抖了出来,却不知被如夫人听了个正着,当即气得晕了过去。 这么多年了,终是纸包不住火,公子从得知了真相,险些没有吐出血来。 此刻,公子从委屈的泣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便宜爹,怪不得横儿不像我,那我这么聪明,原来,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公子从想到这些年对横儿的关爱,如何受得了,且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鹿鸢也是一脸沉重的跪在一侧。 熊赀夫妇听言,自是惊鄂不己。怎如此荒唐,会有这等事发生? 那两个妾室竟能如此大胆? “这儿子我不要了。”公子从道。 “你不要,我要。”鹿鸢又说。 相处了数年,那能说不要就不要。鹿鸢狠狠瞪了公子从一眼。 公子从又不敢作声,只小心翼翼将熊赀看住。 熊赀那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 公子从要弃了横儿,熊赀岂能相信,不过,横儿即然不是熊氏血脉,自然不会再有爵位,公子从舍不得,这才如此一说,想探听王兄的意见。 熊赀哼了一声,“事关重大,须得听公室怎么说。”言毕推几而起,大步朝大殿而去。 “王兄,王兄?”公子从立即跟去。 这厢,桃夭扶起鹿鸢,“你真想留下公子横?” 鹿鸢点了点头,“我喜欢那孩子。” 桃夭拍拍她的手,鹿鸢一直未有生育,真将横儿当成了儿子。 “可是.....子从不愿意。” 桃夭笑了笑,公子从的把戏,居然鹿鸢没有看出来。 “他那里是不愿意,他是怕大王责怪,牵怒了横儿,这才说不要横儿,你没瞧着,适才他很紧张。” “真的?”鹿鸢抬起头。 “正是。”桃夭肯定道,“大王早看出他的心思,放心吧,横儿没事,只是怕不能承爵位了。” 鹿鸢松了口气,不在乎,“不能继承爵位,可争得爵位,只要他以后立下战功,只要大王不治他的罪,横儿定会成为楚之勇将。” “我当然相信。”桃夭笑道。 鹿鸢又骂起公子从,“他竟连我也瞒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了他。” “子从多好面子,横儿的事,他被瞒了这么多年,心里也不好受,朝上还不知有什么闲言碎语,你要多劝劝他。” 鹿鸢听言又想起公子从的为难,“王嫂说的甚是。” 二人又说了些话,谈起出征,谈到太子艰。 “太子如今对王嫂可好?” 桃夭笑道,“甚是孝顺,只是......” 桃夭想到横儿与公子从,与鹿鸢相处的情景。 公子从对横儿打骂习常,横儿便跑到鹿鸢寻求保护,鹿鸢护子,只将公子从责备,横儿看公子从的眼神是惧,是敬,看鹿鸢的眼神是柔是爱。 那眼神,桃夭羡慕得很,然而,艰儿在她面前,更多的是敬,却少了柔与爱,对赀哥哥好像君臣多于父子。 桃夭甚是尴尬,她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鹿鸢握上她的手,“别胡思乱想,艰儿是太子,不似平常人,大王在先王面前何尝不是这样。” 桃夭点点头。 * 白氏,景氏欺瞒公室被发配为奴,公子横废去爵位,为庶人,但公子从收入义子,依旧入住公子府。 一月后,楚国攻郑,攻下郑国的栋城,直逼郑国都城,郑侯慌,立即派人求和,楚方退。 楚国此战彻底震惊中原诸国,从此楚国挺进中原,观中原之政,而齐国不得不改变了对楚的看法,楚对齐的霸权形成了威胁。 齐国朝堂一片责楚之声,有直言伐楚。 然而这个时侯,齐侯年老,不愿出兵,便有臣工出策,楚的后方有诸国,可从诸国下手,齐侯同意。 这厢,三月之后,伐郑胜利,太子艰虽未上战场,但亲临其境,一股热血沸腾。 向住着终有一日,他亲帅三军大战于旷野之上,立霸于中原诸国,是何等义气风发。 公子贞过来拍拍他的肩,“如何?” 太子哼了一声,“区区郑国岂能挡我大楚铁骑。” 公子贞立即朝太子一礼,“太子志向远大,臣愿为太子前足。” “哈哈......”太子艰一阵大笑。 回到帐内,熊赀考问太子伐郑之意义,太子艰脸上有得意之色,“郑国实在不堪一击,儿臣倒觉得可一举灭了郑国,灭其郑,中原皆服我大楚。” 太子言毕,大帐内一片鸦雀无声。 熊赀皱着眉头,“如此,若中原诸国联合来攻我大楚该如何?” “这......”太子低头想了想,忽尔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我大楚将士英勇,又何惧。” “正是。” 公子元突然出声。 得到莫敖的称赞,太子有些不好意思,但甚是高兴。 公子元笑着看了看太子,又看向熊赀,“王兄,太子心有大志,此番伐郑,便是立威诸国。” 他未说灭,而说伐,太子听话中之意,突然有些羞涩,赶紧道,“是儿臣心急了。” 熊赀点了点头,这时帐内诸将皆松了口气。 之后,太子与诸将出了帐,公子元来到熊赀面前,熊赀道,“子元,你也不用为太子说话,太子浮躁了,目光短浅。” 公子元笑道,“太子还小,第一次见我大楚威武,那能没有浮躁之心,不瞒王兄,当年臣弟第一次上战场,那是狠不得带着将士将整个天下收入楚之疆域。” 熊赀听言却也笑了起来,“正是如此。” “所以,浮躁的不是太子而是王兄矣。” 熊赀哈哈一笑。 太子艰却也明白了适才在大帐内君父对他的回答有所不满,心里有些慌,后来找到公子贞,公子贞安慰道,“有我阿父在,不用担心。” 太子有些不服,“难道我说错了吗?如今将士气盛,郑国并非难事。” “太子没有说错,只是大王毕竟是大王,太子要学会揣摩大王之心,按大王所想的说,才能得大王称赞。” 太子却冷哼一声,“君父所想,也并非都正确。” 公子贞听言便不再说话。 忽尔听到一阵鼓声骤然响起。 二人一怔,出帐查看,见营地开始拔营。 这是为何?正巧赵升出来,太子询问,赵升难掩激动。 “太子,大王刚得到消息,王后有孕了,大王能不高兴吗,即刻令全军拔营回楚。” 赵升说完又下旨而去。 太子却是愣在当场。 王后有孕了,王后有孕了?他呆呆的看向公子贞,公子贞眼珠一转,立即报喜道,“恭喜太子,太子有同胞兄弟了。” 可太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360章:祭拜 事隔九年,桃夭再孕,当真是一大喜事。 桃夭坐在窗下,抚着平坦的肚子,激动的眼眶红润。 她盼这个孩子许久了。 她想为赀哥哥生孩子,生许多的孩子。 这三个月来,她月事未至,她并没有在意,本来她身子就不好,前些日,却突然反胃,吐得稀里哗拉,她还以为是经常吃药的原因,叶姑不放心请来医者,才知有孕三个月了,想是赀哥哥出征前便己怀上。 她本不想告诉赀哥哥,但这等大事,她不说,熊赀又岂能不会得知。 消息很快传到了前线,熊赀只觉比打了胜仗还让人兴奋。 又过了一月,楚大军终于进了郢都,国人欢迎,熊赀弃车乘马,快马加鞭的赶到楚宫。 但见一群人迎在宫门外。 那站在中央的,被簇拥着的华服女子,就如盛开的桃花,娇美无比。 熊赀勒住马绳,只将她看住。 二人目光相交,皆是无比激动。 熊赀跳下马,三两步迈到她面前。 四周众人皆跪。 “大王......”桃夭欲施礼被熊赀扶住。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过,又落到她的肚子上。 有些隆起。 他甚是惊讶。 离开时,他还摸着她的肚子安慰道,“说不定这便有了。” 虽然他也盼望着孩子,但是不如桃夭那么激烈,有了她,有了艰儿,一切都己完满。 如今真有了次子,却不敢相信了。 他伸出手要摸她的肚子,桃夭不好意思,赶紧拦住。 这像什么话,众将面前,众臣面前。 熊赀呵呵一笑,双眼明亮,忽尔将她横抱起。 叶姑惊呼,忙着劝道,可别让王后动了胎气。熊赀知道轻重,抱着桃夭,大笑着,朝楚宫而去。 太子艰见了这一幕,目光甚是阴沉,公子元无意瞟他一眼,抿嘴一笑。 椒香殿。 熊赀轻轻将桃夭放在榻上,便这么府身看着她。 四个月未见,思之若狂。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痛。” “怎么了?” 桃夭将他一推,咯着痛。 原来熊赀一身盔甲还未来得及脱下。 熊赀轻轻一笑,转身换衣,“我先去大殿,忙完了再来看你。” 桃夭点点头,知道他刚回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他这般将众臣搁下不管,实在不是一个好国君。 熊赀心情大好,命宫人好生伺侯着,依依不舍的带着赵升离去。 桃夭却也累了,站在宫门等了他好几时,可掩示不住的高兴,她轻轻抚上肚子,想着孕育着赀哥哥的孩子,眼眶又是一红。 她睡了一会儿,便听到太子来了,心里又是一阵高兴。 “艰儿?” 太子来到桃夭面前,规矩的施了一礼,“儿子是否吵醒了母后?” 桃夭那能怪他,起身将太子扶起,紧紧打量着儿子,四个月,儿子好像又长高了。 而太子却垂下双眸,瞟了一眼桃夭的肚子。 桃夭查觉到了,“艰儿你有弟弟,或妹妹了,高兴吗?” 太子艰难的笑了笑,“儿子高兴。” 桃夭听言,不知怎的,竟是松了口气。 她拉起太子的手坐下,“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艰儿瘦了些,又黑了些。” 太子艰回答,“出征在外不比在家里,君父说,儿子更强壮了。” 桃夭笑道,“是,我的艰儿长大了。” 桃夭立即吩咐小丰准备好吃的,又让叶姑取来她做的衣衫。 “你不在宫里,母后这些日为你做了新衣。” 太子面上甚是感动,“多谢母后。” “你我母子,不用这么客气,在这椒香殿,你也不用这么多规矩。” 太子点点头,片刻又一本正经道,“君父说过,礼数不可废。” 桃夭一窒,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忽尔想到,以前她在赀哥哥面前也是这般,如今倒让儿子继承了去。 桃夭留太子一起进食,问起征战之事。 太子一一回答,虽然有赀哥哥在,但想到他第一次出征,这四月来也没有一日放心过。 桃夭不停的为儿子布菜,太子也一一吃了去。 之后,太子提出告退,说了两句关心的话,桃夭让他回殿好好休息。 看着太子的背影,桃夭叹了声气。 “王后这是怎么了?”叶姑问。 桃夭放下箸,“不知为何,艰儿总与我不亲。” 叶姑劝道,“太子大了,难不成王后想让太子撒娇不成?奴却瞧着太子稳重,像大王。” 桃夭听言点了点头,又抚上肚子,“艰儿是储君,的确该性子沉稳,我对艰儿愧疚,这个孩子,定要好好对他。” 桃夭没等来熊赀,困得不行,先上榻睡了,迷糊中,感到自己被人抱起,她知道是赀哥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睁开了眼。 “睡吧。” “睡不着了。” 桃夭躺在了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甚是满足。 二人便偎依在一起说着话。 说起这四月发生的事,说起艰儿,说起郑国,熊赀本想告诉她,关于艰儿在大帐内的那席话,觉得艰儿认识欠缺,忽又想到公子元所言,不想让桃夭担心,便住了口,倒是桃夭叮嘱他,不可对艰儿太严厉了,虽然他担子很重,但必竟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呀。 熊赀点点头,“我知道了。” 之后二人又说起肚子里的孩子,猜着是公子还是公主。 熊赀希望是公子,桃夭希望是公主。 说起公主,又言到长公主婷儿。 三年了,婷儿快要守孝完毕,同时,也该及笄出嫁了。 “今日,江国派了使臣过来,言起联婚之事。” 桃夭抬起头,“可定了日子。” 熊赀道,“定了。” 桃夭道,“如此,我去接长公主回宫。” “你现在身子不方便。” 桃夭坚持,“我想去,再说了,我去看看随姬也好。” 提及随姬,熊赀点点头,“也罢,就代我向念云祭拜一番吧。” 第361章:提醒 王陵,桃夭每年都会来看望长公主。 得桃夭的照顾,对于这位失去母妃的公主,在这里并没有吃什么苦,而桃夭带来的书,让长公主的性子也彻底沉静下来,不再是当初那个嚣张的楚国公主了。 但长公主对桃夭的感情,仍带着复杂,在她面前,多了一份谨慎,多了一份唯喏。 桃夭明白长公主所想。 在长公主心里,她如今没有母妃,君父虽说原谅了她,但明显生疏了许多,君父心里只有王后,她只能仰仗王后而活,不敢得罪了。 桃夭对于长公主这种心态,不动声色,还是一如即往的相待,不仅是对随姬的承诺,更有一份对长公主的怜惜。 长公主见桃夭隆起的肚子,微微一惊,忽尔极快的施了一礼,“恭喜王后。” 桃夭是真心的笑,“带我去拜祭你的母妃吧。” 长公主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朝王陵走去。 桃夭带有巫师,摆上祭品,巫师跳着祭舞,二人只静静的站在一侧肃穆。 片刻,桃夭对着墓地道来,“......大王令我来看看你,这些年大王一直对你有愧,你别怪他没来见你,你且放心,长公主很好,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失言......” 长公主听言,却也红了眼眶。 “今日我便接长公主回宫,三年了,大王也想她,江国来了消息,这婚事,该办了......” 长公主一怔,看向桃夭,桃夭也回过头来,“婷儿,回家了。” 她唤她婷儿不再是长公主,她说回家,不是回宫,顿时让长公主流下泪来。 锦瑟殿。 长公主站在殿外,只将这里认真的打量着,心里一阵激动,难受。 绿衣与子青一直陪在她身边,守护着小主子,此时触景生情,也是不停的抹泪,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怎一个伤感了得。 长公主缓缓走入大殿,入眼的一切与三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一丝改变。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长公主一怔,随即大步跑上前去,紧紧将那人抱住。 “君父......君父......” 长公主未想君父会在这里等她,她失声恸哭。 几位宫人跪在地上。 熊赀心有触动,自桃夭离开楚宫,他便来此等侯,一时又想到许多往事,不仅红了双眼,他抬手抚着女儿的长发,“婷儿......” “婷儿想君父,婷儿想君父。” 要说熊赀没有责怪女儿不实,但过了这么久,他更多的是心疼,三年来,他能没想,没念吗?只是他未提而己。 桃夭心里清楚,所以常代他去看望。 如今女儿就在面前,熊赀终是长长叹了声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女之间的心结这才真正解开。 熊赀为女儿举行盛大的及笄仪式,同时也感到女儿的变化,心中颇感欣慰,明白是桃夭在中周旋。 “谢谢。”熊赀深情道来。 “谢我做甚?”桃夭挑挑眉。 熊赀拉起她的手,吻了吻,突然道,“你知今日仪式上,看见婷儿让我想到了谁?” “谁?不会是随姬吧。”桃夭故作吃醋状。 熊赀呵呵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还记得你及笄之时?” 桃夭一愣,忽尔笑了,搂上熊赀的脖子,“那个时侯,我看见你了。” “真的?” “嗯,在人群里,与彭仲爽一起。” “那为何不与我打招呼?”熊赀调侃。 桃夭白他一眼,“谁认识你呢?我把你当成好色之徒。” 熊赀额头一条黑线,又捏了捏她的脸,就如小时侯。 “胡说。” “难道不是,那个时侯,就对我心存不鬼。” 熊赀听言轻咳一声,不可否认,那时的确是。 桃夭嘿嘿一笑,抵上他的额头。 “说说你当时什么心情?” “什么?”熊赀装糊涂,要去亲她,被她躲开,又被他拉入怀里,抵上她的额。 “我及笄之时。” “嗯。”熊赀想了想,“很激动。” “你激动做甚?” “你出生时我在你身边,及笄时我也在你身边。”熊赀如此回答。 “咦,原来你这么老了。”桃夭笑道。 “什么?”熊赀故作不悦,一口咬上她的耳垂,含糊道,“敢嫌弃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言毕,轻轻用牙磨咬着她的耳垂,引来桃夭一阵娇笑。 二人玩闹片刻,桃夭靠在他的劲窝里喘着粗气,但听熊赀又道,“以后,你每一个重要时刻,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桃夭抬起头,“赀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又说傻话。” “上一世,我一定是大楚的大恩人,所以这一世,才让我遇见你,从出生那一刻。” 熊赀笑道,“那下一世呢?” 桃夭回答,“下一世,你是我的恩人,我会追着你,到了黄泉我不喝孟婆汤。” “又说傻话。” ...... 长公主回到楚宫,难免不与太子艰见面。人前,二人保持着礼仪,人后,太子艰对她似笑非笑,眼神阴鸷,长公主不敢惹他,只得避他远远的。 这日偏偏再次遇上。 左右看看,无他人,长公主有些怵,绿衣与子青紧紧护在主子面前。 太子艰身后跟着几个贴身宫人,拦住了长公主的去路。 “见过太子。”长公主不得不施礼。 太子冷笑一声,“阿姐如今越发懂礼了。” 长公主不作声,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抬头挺胸,作为公主的身姿却不能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太子抿嘴一笑,见她故装镇定。 “阿姐怕我?” 长公主瞟他一眼,未言。 “若我没有记错,阿姐从小可没少欺负我。” 长公主咬了咬唇。 “还有你的母妃。”太子提及随姬,语气极重。 长公主身子一颤。 绿衣与子青都紧张不己。 太子又道,“我还记得,当年你的母妃最爱装好人,对这个妃好,对那个妃好,只可惜呀,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女儿害死了,啧啧,没落个好下场。” 长公主突然鼻子一红,悄悄握紧了双手,“若太子无事,容我告退。” “咦,谁许你走的。” 太子突然握住长公主的手臂,长公主一惊。 太子十岁,个子长得高,而长公主长得娇小,两人这般看上去,相差不大。 “你要做甚?”长公主微怒。 “原形必露了吧。”太子突然凑近长公主耳边,低声道,“告诉你,别以为嫁到江国去,我就会绕了你,等我当了大王,第一个要灭的便是江国。” 长公主听言惊鄂的瞪大了双眼。 “怎么,不信?”太子突然扬手一丢,长公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被绿衣与子青扶住。 “再有,当年阿姐险被那些乞丐侮辱,若是江侯听了,会如何对待阿姐呢?” 太子大笑着离开。 长公主苍白着一张脸,只觉浑身发抖。 乞丐欺负她之事,君父己经压了下去,没人知道,太子怎么得知? 长公主又觉骨子里透着丝丝寒冷。 回到锦瑟殿,长公主越想越不对,便想去问问王后,被绿衣拦住。 “主子不可去。” “为何?”长公主不解。 绿衣回答,“太子是王后亲子,王后因觉得亏欠太子,对太子甚是宠爱,主子觉得这样询问,将王后置于何地?再者,主子也没有证据,若被太子反咬一口......即得罪了王后,又得罪了大王,主子刚与大王和好,不可再生事端。” 长公主听言,生生停下脚子。 “可是,若真与太子有关,那母妃之死岂不另有蹊跷?” 绿衣想了想,“奴婢也不知该如何,但奴婢认为此番万万不能说,要不等主子嫁去了江国再做打算吧。” 长公主想了想点了点头。 入夜。 桃夭来访。 长公主迎她进来,即刻吩咐绿衣子青准备热茶。 桃夭将一盒子递到了长公主手里,长公主打开一看,却是那支玉簪,顿时眼眶一热。 “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长公主吸吸鼻子,令子青将玉簪收下,接着,桃夭让叶姑拿出两卷竹简,展开。 “这是大王给你准备的嫁妆,你且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给我说一声。” 长公主一惊,略略瞟了一眼,那两卷竹简所记之物,皆有数百种。 “这......太多了些。” 桃夭笑道,“大王只有你一个女儿,自然要准备丰富,不能让他国笑话。” 长公主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缓缓低下了头。 “婷儿,明日我会安排几个姑姑过来教导你夫妻之礼。” 长公主脸色一红,有些坐立不安。 桃夭见她小女儿娇态,又笑道,“勿羞。” 长公主脸色只会更红,桃夭道,“以后到了江国,不比在楚宫,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长公主听言又是一阵茫然。 想到自己的未来,想到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江侯。 桃夭见她神色,甚是明白,就如当年,她出嫁一般,对未来的不知,对未来的一种恐惧。 桃夭握上长公主的手,长公主抬起头来,小声道,“江侯曾经求娶过鹿鸢......” 桃夭愣了愣,忽尔笑道,“是,但是你也知,那是曾经,这世间有许多姻缘,却也说不清,如公子从与鹿鸢是上天注定,江侯只是他们之间的过客,而你与江侯是上天注定,鹿鸢只是你们之间的过客,懂了吗?” 长公主似懂非懂,“王后与君父呢?是否也是上天注定,而我母妃是你们之间的过客?”长公主问完,又有些心虚,小心的看着她。 桃夭再次笑了起来,“嗯......前两日,我与你君父也说起过,我自出生时便与你君父相识,我第一次睁开双眼,看见的就是你的君父,你且说来,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吗?” 长公主下意识的点点头。 桃夭又道,“你的母妃不是你君父的过客,她是你君父一生中最重要之人。” 长公主听言又红了双眼,想到王后对她如此不计前嫌,又对母妃尊重,便要开口将太子艰一事相告,一旁的绿衣见了,立即过来添上茶水,悄悄扯了扯主子的衣衫,对主子摇了摇头。 长公主又将到嘴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第362章:次子 来年春天,长公主终于出嫁。 十里红妆,排场极大,长公主一身盛装,拜别于楚宫门。 娇艳含泪,对熊赀与桃夭行大礼,颤抖的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熊赀只抬抬手,颌首示意,桃夭上前将长公主扶起,拿出丝帕试了试她的眼角,“一切保重,有什么事,可写信回来,别忘了,你是楚国的公主,永远都是。” 长公主点点头,“望王后好生照顾君父。” 言毕,在绿衣与子青的搀扶下,一走一回头,上了马车,斗丹为送亲礼官,带着上千铁骑护送,终于,车马消失在眼前,声乐远去,直到看不见,听不着。 熊赀仍久久的站在台阶上,目不转晴。 桃夭牵起他的手,朝他露出笑容。 熊赀道,“婷儿就这么走了......” “是,就这么走了。”桃夭回答,“她有自己的人生,你别忘了,她的君父可是大名鼎鼎的楚王,怕她受欺负吗?” 熊赀颌首,笑了笑,反握桃夭的手。 “罢了,还是生个公子吧,若是公主,以后出嫁时,怕你又舍不得,难受。”桃夭笑道,抚上自己的肚子,突然肚子一缩。 “怎么了?”熊赀正要说话,见她脸色一变,“是不是孩子又踢你了?” 这那是踢,怕是要......想出来了。 瞬间,桃夭的额上渗出细汗,只因肚子越来越疼,“赀哥哥......”她紧紧抓着熊赀的手。 熊赀却也明白了,大惊,忽的将她横抱起。 “唤医者,唤医者。” 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虽然突然,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医者,稳婆很快到位,殿外有巫师在跳舞祈祷,熊赀站在屏风外,负着紧紧握着,听着内室传来桃夭痛苦的呻吟声。 宫人们一盆盆热水往内端,又将血水端出,熊赀见了,紧张不己。 不行,他要进去。 赵升将他拦住,“大王不可。” “寡人又不是没见过。” 十年前,在江国那个小城,他守在她身边。 十年后,他依旧要守在她身边。 熊赀三两步进了内室。 “赀哥哥......”桃夭惊讶。 熊赀赶紧握上她的手,“别怕,别怕。” 桃夭挂着泪点点头,有了他,她什么都不怕。 此番生产的确比上一次容易多了,她的身子也调养得很好,阵痛了半个时辰,听从医者与稳婆的吩咐...... 咬着牙,用力,顿觉身子一空,但听一个婴儿的哭泣声传来。 生了,生了...... 是一个小公子...... * “什么?是公子?” 太子艰嗖的站起身,公子贞在一旁轻咳一声,令宫人退下。 太子又跌坐在席位上。 公子贞道,“太子不高兴吗?” 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公子贞笑了笑,“太子在担心什么?” “你说本太子担心什么?本太子有必要担心吗?” “正是。”公子贞道,“太子可是储君呀,那小子不过刚落地。” 太子听言哼了一声。 “你放心,有我阿父在,你的地位永固。” * 椒香殿。 桃夭醒来,己是撑灯时分,熊赀一直陪在她身边。 “孩子呢?怎么样了?” “别急,他很好。”熊赀回答,急唤叶姑将孩子抱来。 桃夭见着孩子这才露出疲惫的笑容。 “他长得真漂亮。”桃夭道。 “是。”熊赀道,“与你一样。” 桃夭吸吸鼻子,感动得一塌糊涂,“赀哥哥,我们又有孩子了。” “嗯。”熊赀抵着她的头,“是,我们的孩子。” 二人一起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有泪,有笑,有幸福。 “他的眼睛像赀哥哥。” “嗯,鼻子像你。” “嘴像赀哥哥。” “嗯,笑起来像你。” “他有笑吗?” “有。”熊赀温柔回答,“我刚才看见了。” “哦。我没有看见。”桃夭失望。 “如此,我让他醒来笑给你看。” “胡言。”桃夭瞪了他一眼,“你若把他弄哭了,我跟你没完。” 熊赀呵呵一笑。 二人像第一次为人父母。 当然,这次的心情与当初不一样,满满皆是爱。 “艰儿呢?” “刚来过了,看了弟弟,高兴得不成样。” 桃夭幸福的点点头,“我们可别因为小的,而不顾大的。” “自然,我会对大的更加严厉,他是太子。” 二人一直抱着小公子唠叨着。 “我要亲自喂养。” “好。” “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我得好好想想。”熊赀回答,“我马上想。” “不,由我来取吧,艰儿是你取的名,这次由我。” “好,下一个,再由我。” “想得美,不生了,累死了。” “谁闹着要为我生孩子的?你只生产累一些,怀之前,可是我更累。” “讨厌。” ...... 屋外一片明月当空,微风习习,屋内一盏烛火,温馨宁静,那榻上的一家三口,低头私语,偶尔转来一声轻笑,如此的美满幸福。 * 桃夭要亲自喂养儿子,可不是那么轻松之事,孩子隔一个时辰便哇哇大哭,饿了。 桃夭正与宫吏说事,听到儿子哭声,忙慌慌进屋喂奶,留宫吏面面相觑。 有时也会见几个大臣,也顾不了大臣的面,将他们丢在一旁,只让大臣尴尬不己。 偏偏那小公子熊恽天生爱哭,声音又大,更是白日睡,半夜玩耍,常让熊赀夫妻累得够呛。 桃夭让熊赀睡仪元殿,熊赀不愿意,爱与母子二人凑热闹,结果第二日起床,二人纷纷顶着黑眼圈。 只有午间,夫妻二人才会眯一会儿眼。 仅是一会儿,刚一睡下,那小子又大哭起来,像是与二人唱反调。 熊赀觉得长此下去不行,他累不说,怕影响桃夭身子,须得将儿子作息调正过来,可惜小小公子凭你如何教导,只拿大眼瞪你,见你说得口干舌燥,反而大笑不止,你若瞪他,他只会小嘴一瘪。 哭只是小事一件,熊赀最近发现,桃夭一心扑在了儿子身上,对他越来越不在乎了。 以前,她会常去仪元殿,如今不来了。 以前,她会做些汤羹,现在让宫人做。 以前,二人会偎在一起说话,现在说不上两句,只要儿子哭声响起,她转身就走。 以前,她关怀问暖,现在看也不看一眼。 以前,二人常缠绵,自从生了儿子,他碰也未碰过一次。 熊赀苦涩不己。 赵升最了解主子心思,“大王,老奴觉得还得为小公子找个傅姆。” 谁说不是呢。 可是他答应过桃夭,让她亲自喂养的。 苦果只能自己吞吧。 第363章:次子2 一次,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儿子睡了,他悄悄凑近她身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一阵心猿意马,便将她抱住,正要亲吻她的身子,儿子不知怎么醒了,大眼直瞪着他,让他下不了手。 一次,桃夭正喂着儿子,他坐在她身边,认真瞧着,如脂般的肌肤让他一阵冲动,转眼又见儿子一边吸奶一边挥动着小小拳头,还轻蔑的瞟他一眼,让他不敢乱动分毫。 总之,只要他有点什么别的心思,儿子都会“警惕”的瞪着他。 都说儿子是父母的债,熊赀认为,这个儿子只是他的债,以前艰儿可不是这样。 那些后宫女子见此,便一个个寻找与熊赀见面的机会。 今日送鱼汤,明日送鹿汤,要么‘埋伏’于仪元殿四周,要与大王来个偶遇。 皆被赵升挡了回去。 之后,慢慢的,赵升收了鱼汤,收了鹿汤,又领大王去那有后妃‘埋伏’的地方。 然后故意透露给小丰,小丰急不可待,忙告诉了王后。 桃夭虽然相信赀哥哥的感情,但总终是女人,叶姑又在一旁添说,不怕大王乱心,只怕那些后妃钻了空子。 桃夭恍然,赀哥哥必竟是国君。 这日,早早喂饱了儿子,亲自做了陈食,让小丰将熊赀请来,熊赀有些诧异,不敢相信,赵升直朝他眨眼,“大王快去,否则,小公子又该醒了。” 熊赀一窒。 风风火火赶到椒香殿,还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儿子的影子。 桃夭好笑的看着他,“赀哥哥在找什么?” 熊赀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扬手便将她搂在怀里。 时间有限,正事要紧。 偏桃夭要喂他进食,他推开碗,“我吃过了。” “我亲自做的,赀哥哥不尝尝,还是赀哥哥吃惯了别人送的东西?” 熊赀一怔。 “你说谁?” 桃夭哼一声。 熊赀见她吃醋的模样甚是可爱,“罢,可我不吃这个。” “那吃什么?” 熊赀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因生产,那里鼓鼓的。 桃夭脸色大红,熊赀只将她一把抱起朝床榻而去。 果真丰满许多,片刻,羞人的呻吟声低低响起,熊赀正畅快淋漓着,突然一阵哭声传来。 桃夭猛的撑起身,又被熊赀压下,“你敢去?” “赀哥哥.....” 长发凌乱,香汗淋漓,脸色娇红,媚态百生,熊赀只觉呼吸困难“好桃夭,你不能有了儿子忘了夫君呀,这都半年了......” 桃夭扑哧一笑,紧紧将他搂住。 事毕,二人偎依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感受着这‘艰难’的温存。 桃夭在他胸前画着圈,“对不起,赀哥哥。” “知道就好。”熊赀声音还有些嘶哑。 “我的意思,你该起了。” 什么?这就要赶他走? 熊赀翻身瞪着她,桃夭调皮一笑,熊赀才知上当,在她身上又咬又啃,桃夭求绕,熊赀这才绕了她,哼了一声,忽尔连自己也笑了起来,又将她搂在怀里。 “真好。” “什么?” “如此真好。”熊赀感叹,“有妻有子,足矣。” 桃夭感动,“有赀哥哥足矣。” 二人不再说话,静静的抱在一起。 片刻,“那一百二十一人,赀哥哥打算如何?” “嗯?” “后妃。” 熊赀听言一笑,当初是母亲帮他选的,后来,他陆续放了许多出宫,早没了一百二十一人,不过,倒成了桃夭调侃她的话。 “能走的,想走的都走了,余下的就留在宫里养老吧。” “你不心动?”桃夭故意问来。 熊赀瞟她一眼,“留一两个甚好,免得总有人不将我放在眼里。” 桃夭捶打着他,“那能这样?” 熊赀笑道,“只准我吃醋,不准你吃醋。”言毕捉住她的双手,“为恽儿找两个傅母吧,我是怕你累着。” 桃夭见他一本正经,终是点了点头。 从此,儿子再也不能来打扰夫妻二人的羞事。 时光如梭,转眼六年己过。 幸福来得不易,过得却迅速。 桃夭正在看长公主来信,见熊赀进来,笑道,“恭喜大王,又添外孙了。” 长公主六年生三子,想必这小日子过得有兹有味。 熊赀听言嘴角露出笑容。 “长公主真懂事了,每次来信还会问起艰儿,想当初,二人可是闹腾得很。” 熊赀听到桃夭提及太子,笑容敛住,一时没有接话。 “赀哥哥怎么了?” 熊赀坐在几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桃夭来到他面前,“可是艰儿他?” 熊赀点点头,“今日朝堂上,艰儿与朝臣争执,有些......得理不绕人。” 桃夭听言皱起了眉头,神色也暗淡下来。 艰儿己经长大了,前些日子刚加冠,这脾气也长了不少,从小聪明懂事,如今...... 赀哥哥说他心思浮燥,好高骛远,处理政事单一,思考不周全,且,有点仗势欺人。 然而,艰儿在她面前,依旧规规矩矩,谨谨慎慎,却是个沉稳的性子,若不是一次,她突然去了兰林殿,见艰儿在鞭打一宫人,她还不知艰儿如此暴躁。 当即便吓了一跳,后来艰儿跪在她面前认错,她绕了他,但从此,心里也有了一个疙瘩。 二人都是聪明人,怎么不明白,艰儿的性子并非是他表现的那般。 二人皆不言语。 “不知政事,可以慢慢教,他必竟还小。” “然,心思浮燥,好高骛远却要如何?”熊赀问,“又不懂礼贤下士。”言毕,更加生气,忽尔将酒杯重重一掷,令桃夭一个激灵。 “君父,君父......” 突然一个幼儿的声音传来,原是公子恽跑了进来。 熊赀这才缓了脸色。 公子恽六岁了,长得白白胖胖,粉雕玉琢,都说公子恽长得像王后,若着女装,便与幼时的桃夭一个样。 难怪熊赀疼爱。 熊赀将公子恽抱在怀里。 “小丰说,君父来了,恽儿不玩投壶了,恽儿要陪君父。” 熊赀笑道,“你要怎么陪君父呀?” “君父写字,恽儿磨墨,君父看书,恽儿也看书。” 熊赀爽朗一笑,“若君父不看书不写字呢?” “那恽儿就给君父读书,就如君父给母后读书那般。” 公子恽小小年纪便会认很多字,从小桃夭带在身边,十分看重他的培养。 熊赀刮了刮他的鼻子,“如此,我们读书去。”言毕,抱起儿子朝书房而去。 桃夭看着感情甚好的父子很是欣慰,又想到艰儿,心里一阵叹息。 第364章:少年 而此刻的太子艰,己是翩翩少年郎,正站在一处墓地,久久的注视着那无字的碑文。 “母妃,是儿子不孝,连名字也不敢留。” “不过快了,等儿子当了大王,一定将母妃接入王陵安葬,享香火供养。” 太子的话引来公子贞一阵轻笑。 太子狠狠的瞪了过去,“你笑甚?敢对我母妃不敬?” 公子贞赶紧朝墓地一礼,道,“太子要当王,可还早呢?” 太子不悦,“我己及冠。” “可大王春秋鼎盛。” 太子紧紧皱起眉头。 公子贞又道,“依我瞧,太子再等二十年,也不一定能继成王位,只不过......二十年,公子恽己成人,这王位......” “住口。”太子怒视,“太子乃储君。” 公子贞听言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拍拍太子的肩膀,“大王,王后对公子恽如何,太子比谁都清楚,都说那公子恽最像王后,而大王这些年,独宠王后,你该懂的,以前我还不敢说,可如今......今日朝堂,大王可是当着众臣的面责备了你呢。” 太子听言脸色一片苍白。 他怎能不明白,自公子恽出生那一刻,他便有这种感觉,这个弟弟是来抢他王位的,王后又一直将弟弟养在身边,凡事亲力亲为,他看着都眼红,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妃。 凭什么他们要杀害母妃? 而君父对他越来越失望的眼神,他又岂能不知?他不懂君父,做事总是畏首畏尾,以大楚如今的强大,可大举进攻中原,可君父却休整了六年。 六年呀,若当初一举灭了郑,现在大楚的疆土将是中原诸国最大,还怕那什么齐国? 明明是君父老了,怕战了,一心投入温柔乡。 太子抡拳打在手心,“莫敖今日也不帮我说话。” “哎呀,又怪我阿父了?我阿父可没少帮你呢,还几次惹来大王不快。” 太子红了红脸,朝公子贞一礼,“怪我,说错话了。” 公子贞抿嘴一乐,“逗你呢,阿父岂能不帮你,罢了,如今在这里哀声叹气也无用,等等吧,总有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公子贞买了个关子,“你就是太浮燥,走,走,喝酒去,越女还念叨着太子呢。” 越女是越国贵女,家族落迫,流浪于楚,被公子元府内买了去,成了一位琴伎。 太子听言,又红了脸颊。 公子元府。 丹姬手持一封秘信,急急的来到公子元书房,“夫君,巴国来信了。” 公子元正在逗一只赤鸟,闻言,立即拿起丝帕试了试手,将信接了过来,丹姬紧张的看着他。 片刻,但见公子元嘴角露出的笑容,“信上说什么?巴国国君同意了?” 公子元慢条斯理的将信折好,递给丹姬,丹姬启阅,瞬间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呀。” 丹姬即刻将信毁于烛火中,“巴国内乱政争斗十几年,终于有了结果。” 公子元道,“巴君早不瞒楚国,凭什么巴国每年向楚进贡大量财物,如今又有齐国在背后默认支持,自然要反,也该反了。” “夫君一直以来暗中支持巴君,如今机会来了。” 公子元笑了笑,忽尔又沉了神色,“去准备一下,我要去祭拜阿母。” 公子元的阿母,当年的丽姬,被先王赐死陪葬,这是公子元一生的痛,一生的恨。 十五年了! 丹姬知夫君心思,上前握住夫君的手,安慰道,“这一次,定能为阿母报仇。” 公子元反握丹姬的手紧了紧,又放开,“听说太子来了。” 丹姬转眼一笑,满脸讽刺不屑,“是,与越女正在饮酒。” “他倒是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丹姬笑道,“还是夫君英明,自聃氏殁后,太子真正落在夫君的掌握之中。” 公子元笑了笑,“别让他知道我在府。” “是。” “你去把巴折叫来,咱们的计划要开始了。” 公子元走到几案边,提起鸟笼,但见鸟儿扑腾着正欢,笑道,“关了这么久,是否想得自由了?可惜,可惜,我实在不想放了你......” 丹姬走到门口,听了这话,回头瞟了公子元一眼,却也未说什么随即出了门。 * 太子艰还在熟睡,在他怀里躺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少女,她撑起身来,用自己的长发绕了绕太子的鼻子,太子嗯了一声,少女低声一笑,见太子未醒,又用长发绕了绕太子的脸颊,太子挠挠脸,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她。 少女嘟了嘟嘴,一双墨绿的眸子,狡黠的闪了闪,细嫩的小手突然伸入被褥之中,握住了那火热之处...... 片刻,便听太子发出呻吟之声。 猛的,太子睁开了双眼。 “你终于醒了......”越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子扯入了身下,正要行那敦伦之事,被越女阻止。 “太子该回来。” 太子不悦,继续,大手在越女身上一阵乱摸,引得越女格格的笑了起来,“太子年少,不可沉溺此事。” 太子那能依她,十五的少年正对男女之事好奇着,懵懂又感兴趣,早在公子贞将越女送给他时,便受过越女的调教,有了第一次,欲罢不能了。 越女嘶了一声,“痛。”娇瞪太子一眼,太子有些尴尬,又有些生怒,寻而不得,突然生了气,坐了起来。 越女见太子生气,抿嘴一乐,主动靠上太子。 “太子喜欢越女吗?” 太子偏过头去。 越女也不恼,笑嘻嘻的握住太子的手,放入自己衣衫之内,感到太子身子一颤。 越女又主动吻上太子,从喉结到了他的唇,太子那能经得住如此挑拨,翻身将越女压在身下。 越女又引导着他,终是成了一番好事。 “太子喜欢越女吗?” “喜欢。” “太子可娶越女为太子妃?” “自然如此。” 越女又格格的笑个不停...... 太子回到楚宫己是黄昏,未想王后在兰林殿等他。 他赶紧整理一番衣衫,来到王后面前施礼,“儿子见过母后。” 桃夭见他归来,松了口气,听说他被赀哥哥责备,正担心着呢。 桃夭拉儿子起身,来到面前坐下,柔声问来,“去公子府了?” “嗯。”太子点点头,又赶紧道,“儿子回来晚了,向母后请罪。” 见儿子如此客套与疏离,其实桃夭心里很难过,他是她的亲儿呢,若能如恽儿那般,在她面前撒撒娇,甚至在发发脾气,都比此刻守着规矩好。 为什么是这样呢?从小这样呢? 当然,桃夭也想过这个问题,她与艰儿那失去的六年时光即便是之后用了十年来弥补,也补不回了。 桃夭暗叹一口气,下意识的抚上儿子额头,太子往后一缩,桃夭的手落在空中,甚是尴尬。 太子道,“不知母后来有何事?” 桃夭却也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艰儿喝酒了。” 太子心里一个咯噔,低下头,正想着如何回答,桃夭为他解释道,“是因为君父当着大臣的面责备你吗?” 太子眼珠一转,微微点点头,“是儿子不争气,儿子心里不舒服,让堂兄陪着喝了几爵,公子贞劝了儿子几句。” 桃夭没有责怪,却问道,“他劝你什么?” 太子言,“堂兄说儿子心急,做事考虑不周全。” 桃夭笑了笑,“那艰儿准备怎么做?” 太子言,“儿子定好好改正。” 桃夭道,“如此甚好,你君父听了这话,也会高兴的,你别怪你君父,你是储君,他便要对你严厉些。” “是。”太子规矩回答。 之后,母子二人又说些话,桃夭是一心想找儿子谈心,奈何儿子总与她保持着距离,桃夭无奈,只得离去。 见王后离开,太子松了口气,忽尔目光露出一丝憎恨来。 桃夭出了兰林殿,转身过,但见殿门处那一排排花草,长势甚好。 突然皱起了眉头。 “叶姑,你去将太子身边的寺人唤来,别让太子知道。” “是。”叶姑领命而去。 椒香殿,有一寺人入内,桃夭问,“今日太子在莫敖府都做了些什么?” 寺人回答,“太子与公子贞一起喝酒。” “然后呢?” 寺人答,“太子有些醉了,公子贞安排他睡了一会儿。” “太子身边可有女子伺侯?” 寺人答,“并无女子,只有两个琴伎弹琴,太子入榻,琴伎也退下了。” 桃夭点点头,适才她除了闻到太子身上的酒味,还有女子的脂粉香。 桃夭挥挥手,寺人退出,桃夭揉了揉眉心。 第365章:争吵 “嗯?为艰儿娶妻?”熊赀听了桃夭的话十分惊讶,“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桃夭一边哄恽儿睡觉,一边说来,“那有突然,我早有想过了,只是未告诉你。” 熊赀靠在榻上,随意翻着一卷竹简,“艰儿刚加冠,是不是早了些?” 桃夭没好气的瞟他一眼,“当初赀哥哥还没加冠便娶了妻子。” 熊赀一窒,轻清一咳,笑道,“还吃醋呢?” 桃夭顺着话道,“是呀,吃一辈子的醋。” 熊赀去拉她的手,被桃夭丢开,“别闹,恽儿还要睡觉呢。” 熊赀又悻悻的继续看书,“如此,你觉得那国合适?” 桃夭想了想,“听闻樊国公主贤良。” 熊赀瞟她一眼,“当真是早有打探呀。” 桃夭笑了笑,轻轻拍着恽儿的背。 “若艰儿不喜呢?”熊赀干脆将书搁下,躺下去一些,一手撑着额,一手随着桃夭一起拍着恽儿的背。 桃夭早有计策,“今年除夕,赀哥哥设大宴,宴请诸国国君,随便提一提让他们将公主也带来,这些国君自然明白我们的心思,若愿意与楚结亲,会带上公主,届时让艰儿自己选。” 熊赀听言道,“确是好主意,楚己六年未征战,只为休养生息,来年本想着去中原走一趟,去之前,是该看看诸国对我楚国的反应,安抚也好,震慑也罢,不能让他们再生事端。” “赀哥哥是同意了。” 熊赀点点头,“明日便在朝堂上公布。” 桃夭听了高兴,熊赀岂能不知她的心思,突然抓住桃夭的手,笑道,“是不是想为艰儿选一个国势强的女子,将来做艰儿继位的依靠?” 桃夭回答,“有什么不好吗?即能帮艰儿,又能帮楚国。” 熊赀拉起她的手吻了吻,“好......你说什么都好。” 桃夭赶紧将手抽回,“别闹,恽儿还睡着呢。” 熊赀听言不满意了,“让恽儿与我们一起睡?” “不是我们,是我。”桃夭指了指外面一间软榻,“你睡那儿。” 熊赀黑了脸,“他这般大了......” “不,我要与阿母睡,我还小,我还小。”那知,恽儿根本没有睡着,听了父母的话,便开口说来。 二人一怔。 “好小子,你装睡?”桃夭捏了捏儿子的脸。 “你敢欺负你君父?”熊赀也捏了捏儿子的脸。 公子恽哼了一声,坐起身来,双臂抱脸板着脸,“恽儿好久都没有与母后睡了。” 熊赀也板起脸,“可你长大了。” “恽儿小时侯也没有与母后睡,都是君父占着母后。” 桃夭脸一红。 “因为君父与母后是夫妻。” “君父不是还有后妃吗?君父与她们睡去。” 熊赀听言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瞟了一眼桃夭,桃夭一窒,这个儿子真是......竟然让他的父亲去找别的女子。 桃夭捏着儿子的脸蛋,“恽儿,你要挑拨你的君父与母后吗?” 恽儿不懂,瞪大着双眼。 这会儿,叶姑走了进来,笑道,“公子,让姑姑带你回房了。” 公子恽又转头看着母亲,有些不舍。 熊赀清咳一声,“去吧,乖乖听话,今年冬季,我便带你一起去紫金山。” 果然,公子恽听言双眼一亮,父母每年都去紫金山,但从不带他,他早想去了。 “好,君父说话算话。” 熊赀笑着点头,公子恽翻身而起,高兴的随叶姑而去。 桃夭哭笑不得,“怎么我与恽儿睡不行吗?” 熊赀将桃夭搂在怀里,“不行,你是我的妻子。”桃夭翻了翻白眼,从未想过赀哥哥与儿子能吃醋到这地步。 熊赀又道,“我总觉得时间不够。” “什么?”桃夭抬起头来。 熊赀低头看她,“一生太短,你我相处还能有几年......” 桃夭不喜欢这么伤感的话,立即捂上他的嘴。 桃夭还未着手准备冬宴一事,便被太子艰知道了选妃。 却是那公子恽说露了嘴,公子恽去找太子玩,太子从不理他,如果有外人在,便会硬着头皮逗逗他,抱抱他,若无外人,直接无视。 偏公子恽喜欢这个亲哥哥,常往兰林殿跑。 见太子在习武,也跟着一阵比划,见太子累了,还会急着去帮太子端茶水,拿帕子,只因公子恽听母后的话,要对哥哥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太子坐在一旁喝水休息,公子恽就托着腮在一旁看着,有点儿讨好,“太子哥哥要娶妻了。” 太子险些被呛住,“胡说什么?” “恽儿没有胡说,恽儿是听母后说的。” 太子一愣。 公子恽便将那夜偷听的话说了,“太子哥哥选妻,恽儿帮太子哥哥选,一定要选一个最漂亮的......” 然而公子恽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嗖的站起身来,并将手里的水打翻。 公子恽一愣,但听太子道,“从小便对我指手划脚,连选妻也是,只想找人监视我吧。” 公子恽自然不懂,太子己大步走了出去。 椒香殿,桃夭正在为公子恽缝制新衣,宫人来报,太子来了,桃夭高兴,立即放下针线,但见太子风风火火,大步走来。 “艰儿快坐下,怎么满头是汗?可是练武了?”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小丰去端茶水来。 “不用了。”太子拒绝,“儿子只说两句话,说了便走。” 语气生硬,包含了些怒火。 桃夭一怔,艰儿从未没对她无此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桃夭挥挥手,小丰退下,叶姑也退下。 太子也不坐,只站着说来,“母后要为儿子选妻?” 桃夭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太子道,“儿子现在还不想成亲。” 桃夭为了迎合儿子,“无防,有合适的先定下,也并非就立即行礼。” “儿子也不想定下来。” 桃夭一怔,同时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此事,母后没有先与你商量,是母后不对......” “如此,母后是同意取消了?”太子打断桃夭的话。 “艰儿,其实选妻更是为了......” 太子冷笑一声,“所以商不商量只是一句假话,一切不还是母后说了算。” “放肆!” 突然熊赀出现在门口,厉声呵斥。 桃夭一惊,即刻起身迎上。 熊赀却也不管桃夭,只将太子看住,“有你这么与母后说话吗?” 太子见君父,也有些心虚,态度立即卑微了几分,低下了头,桃夭赶紧打圆场,“是我不对,毕竟是艰儿的终生大事。” 熊赀道,“你即是太子,就该明白这婚事是何等重要,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 太子喏喏,但紧紧握在袖中的手,显示出他此刻的不服与愤怒。 “与他国联姻,可巩固大楚在南方的安定,也可是你的后盾。” 太子忍了忍,终还是抬起了头,“我大楚己是南方最强,为何要低声下气,以婚姻来拉笼诸国?那些小国,也配吗?” 熊赀听言气极败坏,桃夭却也惊鄂,早知艰儿缺少政治敏感,却不知这般无知。 “儿子并不认识那些公主,娶回楚宫,也无非就是一件摆设,就如君父那些后妃,还有儿子的......母妃,君父何尝认真对待过,君父是希望儿子也这样吗?” “你是太子。” “儿子不愿当这个太子,你们不是更喜欢恽弟吗?” “你以为你还配当这个太子?” “儿子让位便是。” “啪!”的一声,却是桃夭打了艰儿一个耳光。 顿时屋内安静下来。 桃夭一个踉跄,有些未反应过来,适才,她打了儿子。 太子艰更是瞪大了双眼,一手捂着脸。 熊赀扶住桃夭,怒视着太子,“来人......” “赀哥哥。”桃夭立即阻止,摇了摇头。 “将太子押回兰林殿,没有寡人之令不许他离开半步。” 禁军走来押走了太子艰,太子艰转身之际,却露出讽刺的笑容,二人没有瞧见,熊赀扶着桃夭坐下。 “真不知艰儿如今变得如此不堪?” “赀哥哥不会当真的吧?” “嗯?” “太子之位......”桃夭小声道。 熊赀叹了声气,“易储?那能说易就易?” 桃夭松了口气,“其实艰儿也说得没错。” “桃夭......” 桃夭艰难的笑了笑,“艰儿没有见过那些公主,更谈不上喜欢,当年赀哥哥娶邓女,不也是不心甘的吗?” “可他是太子,该明白这是责任。” 桃夭道,“我们都将艰儿当成了太子,可他也是我们的儿子。” 熊赀听言不再说话,微微垂了垂眸。 桃夭握上他的手,“我看,此事暂且做罢吧。” 熊赀不愿意,皱起眉,桃夭又道,“我却也明白了,艰儿为何如何?” 熊赀不解。 桃夭感叹道,“他是在为聃氏叫屈,当年我们做错了。” 熊赀大怒,“若真是为了当年之事,那这太子之位,他的确不该当了,是非不明,恩怨不分。” 桃夭大惊。 第366章:吃醋 太子艰干脆卷着被子睡觉,左右辗转,忽闻扑哧一笑,他一惊,翻身而起,但见越女站在跟前。 “你......?” “怎么了,短短几日,太子便不认识了,果真是个薄情的。”越女故作不悦。 “不是......你怎么来了,还这身打扮?” 太子上下将越女打量着,原来越女着小斯装扮,未施粉黛,却更显清秀。 越女捂嘴一笑,“太子喜欢吗?” “喜欢。”太子心动,将越女拉入怀里,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咳咳!”一阵咳声传来,太子猛然惊醒,慌将越女一推。 越女险些摔倒在地,太子又下榻相扶,越女不悦,丢开他的手。 但听一阵笑声,太子这才抬起头,见是公子贞长长的松了口气。 太子复坐在榻上,“是你将她带来的?” 公子贞笑着点头,“知太子禁足,带越女来为太子解闷。” 太子冷哼一声,越女受公子贞眼色示意,又笑吟吟的挨着太子坐下。 公子贞叹了声气,“太子这是怎么把大王得罪了?” 太子听言又是一阵恼怒,直直倒在榻上。 公子贞道,“太子也太不小心了,我可是提醒过太子,凡事勿急,更不要激怒了大王。” 太子又嗖的撑起身,“他们瞒着我要为我选妻,难道也要依?” 哦?公子贞却也明白了,忽尔笑道,“这是好事呀。” “什么好事?我就说太子是薄情的。”越女却在一旁哭了起来,太子赶紧拉着她的手,“别哭了,我不是没答应吗?” “你能抗旨?” “抗就抗,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太子。”太子也倔,越女一愣,瞟了一眼公子贞。 公子贞自个儿坐在几旁悠然自得的倒了一杯茶,笑道,“太子的婚事自然要听大王与王后的。” 太子听言更气。 “不过......”公子贞转了口,“听闻当初大王娶邓女是武后的意思,原本大王也不愿意,可惜那时大王还是太子,胳膊扭不动大腿,后来大王继了位,娶了息夫人,哦,就是你的母后,你的母后才是大王心中所爱,大王不惜灭了息国。” 太子看着他,“这些我都知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公子贞笑道,“我的意思,只有当了大王,才能做想做的事,甚至灭国夺妻。” 太子听出了他话中之意,“你的意思......” “所以太子不可轻易说出什么抗旨,放弃太子之位的话,太子不想想越女,可也得想想你的母妃呀。” 太子听言一怔。 越女赶紧道,“越女知错了,太子不是薄情之人,太子是身不得己,越女愿意等着太子,等太子为王的那一天。” 太子感动,将越女搂了搂,“其实我只是气话而己,我从未忘记过为母妃报仇,不过堂兄也说了,要等我为王,二十年怕也不行。” 公子贞笑了笑,不以为然道,“等下去当然不行,若是大王主动放弃王位呢?” 什么?太子嗖的站起来,惊鄂的瞪大着双眼。 与之同时,远在郢都有一个城池,正发生一场战争。 这座城池名叫所那自,属于权县地界,权县是先王灭权国而设为县制,那里与巴国接近。 县尹阎敖带兵奋力抵抗,然而,巴人凶猛,阎敖节节败退,其随从说道,“大人速回郢都搬兵。” 阎敖不愿意,“我岂能当逃兵?” 随从道,“不是逃兵,大人搬来楚军才能救下城池,还有城中数众百姓都等着大人呢。” 阎敖看着满地的尸体,重重叹了声气,拍拍随从的肩,“尔等小心。” 阎敖带着两人囚水出了那所知,日夜兼程朝都城而来,谁知在半路上,遇一群黑衣人,竟被抓了去...... 楚国朝堂得到消息,所那自城破,巴师长驱北上,一路烧杀抢夺,得了楚国许多钱财,直到逼近了都城南门,方才离去。 朝堂震惊,熊赀大怒。 有探子报,只因阎敖逃离,才使巴人如破竹之势。 “阎敖呢?”熊赀怒问。 探子报,“不知去向。” 熊赀拍响几案,“阎敖叛逃全力追查到案,其家人打入大牢,待阎敖归案,一举处斩。” 刚一说完,众臣中有一人出例,跪于中央,“禀大王,阎敖绝不会叛逃,望大王明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斗廉。 原来那斗廉正是阎敖岳父,阎敖家人被捕,自然有他的妻与子,斗廉的女儿,外孙难逃其责,因此出例相求。 熊赀正在气头上,谁敢说这话?何况如此重大之事,那巴人都快打到都城来了。 这斗廉也是,没受到牵联也是大幸,还出来说什么呢?不就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外姓人而己,众臣皆腹语。 果然,见熊赀脸色越来越难看,嗖的起身,“怎么?斗将军要为那逃兵求情?” 斗廉却也红了脸,逃兵?不仅是死罪,诛连家人,更会为家族蒙羞。 “回大王,臣只是觉得阎敖不是那样的人。” “放肆。”熊赀沉声指责,“事实就在眼前,寡人看你是晕头了,寡人下令,来春伐巴。”言毕未等众臣反应,长袖一拂,离开了大殿。 众臣议论着退出了大殿,将那巴人骂了个狗血临头。 斗廉待众臣走完了,才缓缓起身,未想公子元还在。 公子元轻咳一声,来到他面前,“你呀,凑上去做甚?我还躲不及呢。” 斗廉哼了一声,“老夫就不相信。”说着瞟他一眼,“你躲什么?” 公子元有些尴尬,“丹姬不正是巴人嘛。” 斗廉这才想起,“这是两码事。” 公子元左右看了看,还想说什么,觉得这里不方便,“走,走,咱们去府上说。”言毕,拉着斗廉出了殿。 仪元殿,熊赀甚是气愤,立即翻开地图查看起巴国的地形来,巴国原是楚国的附庸国,这些年来,一直对楚诚服,规规矩矩,谁会想到,正当他将目光放在中原时,背后却被捅了一刀。 来年定要让他知道背叛的后果。 便是一向沉稳的熊赀也忍不住重重一拳打在几案上。 “赀哥哥......”桃夭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朝上的事,她己经知道了,于是匆匆赶来。 殿内宫人都松了一口气,赵升手一挥纷纷退下。 能赀见桃夭却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情绪。 桃夭看了一眼地图,“还有让赀哥哥如此生气之事?” 熊赀揉了揉眉心,桃夭来到他身后坐下,轻轻为她按摩着额头。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可气的?” 熊赀眉头一挑,“你说我什么?” “一把年纪。” 熊赀将桃夭一把拉到面前,桃夭趁机搂上他的脖子,笑道,“把以前那个赀哥哥还给我。” “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桃夭道,“任何事情,赀哥哥都能应付,且面不改色。” 熊赀听言笑了起来。 这一笑,算是放松了。 “不,也有意外。” “嗯?” “与你有关的事。”言毕熊赀将头抵在她的额前,二人这么相靠着,呼吸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桃夭的声音传来,“擒了阎敖先别杀他,还有他的家人。” “嗯?” 桃夭抬起头,“问清楚再定罪,赀哥哥不要再让他做第二个熊章。” 熊赀听言一惊,“你是说?” 桃夭点了点头,“这些多年了,当初与蔡季同盟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找到,而这些年来楚国太平,如今巴国突然攻楚......我有些担心,怕有什么阴谋。” 熊赀皱起了眉头,“来年伐巴,你担心数年前那事会再一次发生?” “是。” “说起此事,这些年我派人暗中调查过,一直没有结果,我怀疑蔡季所言有虚,当时情况,你刺他一刀,他故意如此一说来吓唬你。” 桃夭摇摇头,“我却觉得是真的,熊章与彭仲爽之死,凝点的确存在。” 熊赀也不再与她争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当年我能得胜,此番也会如此。” “不管如何,赀哥哥一切小心。”言毕桃夭又躺在熊赀怀里,熊赀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还有一事,前些日听到消息,蔡季病重,一直忘了告诉你。” 桃夭身子僵了一下,熊赀低头看她,“怎么了?听到他病了,还是难受了?” 桃夭没抬头,如实道,“好久没有想起他了。” “嗯?你还想起过?”熊赀明显不悦。 桃夭笑了笑,“以前也不见你吃醋,现在可是你提起的。” 熊赀哑然,也笑了笑,“谁说我没有吃醋?你自己没发现而己。” 桃夭笑容更大了,将他紧紧抱住,“赀哥哥你的心真大。” 熊赀苦涩,“是,大得很,不仅能装得下蔡季,还能装得下鬻拳。” “鬻拳?”桃夭不解,“他怎么了?” 熊赀知口误,便不再开口,任桃夭怎么问也不再说一字。 第367章:伐巴 因为要伐巴国,所以除夕之宴取消,朝堂上下开始备战,熊赀决定亲征。 桃夭道,“叫别人去不行吗?楚国多有猛将,斗廉,鬻拳,公子元,公子从谁不行?” 熊赀道,“征战沙场,楚皆以国君为先。” 桃夭道,“那是以前,如今楚为强,国君运筹帷幄即可。” 熊赀笑了笑,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我好久没出征了......” 桃夭不悦。 熊赀哄道,“此战我会带艰儿一同去,伐郑时,艰儿还小,不懂得战争的真正含义,如今他己成年,有些东西该去真正面对了。”能赀不能说得直白,怕她害怕,比如面对死亡,面对血腥,面对嘶杀,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懂得生命,甚至权力。 “所以,我不能不去,好,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征战,便是伐中原,我叫他们去。” 桃夭听言这才缓了脸色,“如此,何人随征?” 熊赀道,“子元,斗廉,斗丹。” 桃夭皱了皱眉,“鬻拳也得去。” “鬻拳留守都城。” “不。”桃夭反对道,“鬻拳是难得的猛将,对赀哥哥忠心,都城不是还有公子从吗?有他足矣。” 熊赀不想鬻拳前往,只想让他留下好好保护桃夭,虽说鬻拳有些“心思不正,”但他对桃夭的忠心,除了公子从,朝中怕是任何人比不上。 “鬻拳腿脚不便,的确不便出征,真到了战场上,怕会误了他的性命。” 桃夭听言低下了头,的确如此。 “那,让公子从去。” “这......” “赀哥哥......你要平安归来,还有艰儿,也要平安归来。”桃夭担心的眼神瞒是不安。 熊赀见了心疼,允了。 子元,斗廉,斗丹都是跟了赀哥哥十几年的老臣,必是忠心的,但是,她还是担心。 “赀哥哥,蔡季所说的那人......你一定要当心呀。” 有些事防不胜防,特别是那暗中之人,国君这个位置,不用别人说,也知会有人惦记着,但想要颠覆大楚的江山是那么容易吗? 熊赀道,“我会小心。” 接下来三月在忐忑中度过,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冬去春来,祭祀之后,便要伐巴国了。 日子的临近,桃夭越发紧张,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熊赀见桃夭消瘦的神色,笑话道,“这还没走呢,便如此,真出征了,你该如何?” 桃夭只搂着他的脖子什么话也不说。 熊赀轻咳道,“恽儿还在呢。” 公子恽正在一旁玩竹鸟,母后做了许多,他一个个拿出来,排放着,一会儿纵队,一会儿横队,对父母二人歪腻己见怪不怪了,懒得偷看,不过父母的话还是听在心里。 “君父放心,我会照顾阿母。”公子恽头也不回的说道。 “如此,母后就交给你了。” 出征头日,熊赀召见了鬻拳,但见鬻拳行走有些别扭,不由得问来: “这么多年了,你的腿还没有痊愈?” 鬻拳微垂着眸,跪坐于阶下,“谢大王关心,己经痊愈了,定不会影响战斗。” 熊赀点点头,他的伤是他所逼,而这些年来,熊赀也有意疏远鬻拳,极少单独召见他,不像以前,还会与他饮酒,甚至留在身边,但朝中有什么大事,却也会听他的意见。 鬻拳明白大王心思,对大王是又敬又惭愧,做事勤恳,绝无二心,这让熊赀欣慰。 但是...... “寡人屡次赐你美人,为何不收?” 鬻拳平淡道,“臣身有疾,不敢耽搁了她人。” 熊赀冷哼一声,他到现在还有那点心思,这是让熊赀恼怒又无奈的地方,他按耐着那莫明的怒火,“大军出征,都城便交给你了,王后的安危也交给你了。” 鬻拳愣了愣,“臣遵旨。” 熊赀本想还叮嘱两句,突然又不想看到他,挥了挥手,“退下吧。” 鬻拳施了一礼,缓缓而退,忽尔又转过身来,朝熊赀一跪道,“大王......臣知有罪,但臣没有他想,臣会保大楚安危,保都城平安,保王后平安,对大王,王后臣忠心不二,以后,大王别往臣处送美人了。” 言毕,脸色微红,却也坚定不己。 鬻拳磕了一个头离开了,熊赀但见他的身影,心中无奈,一时又想到他曾经在他面前说过,“臣爱慕王后,臣永远不会说出来,也不会做对不起大王与王后之事......” 当真是牛脾气。 次日,楚军十五万开拔,旌旗遮天,战鼓磊磊。 桃夭及众臣送出了宫门,眼见熊赀蹬车而去,她又急急跑到城楼上。 初春还带着一丝寒冷,脸颊,鼻子都冻红了,她仍不肯离开,队伍只留下一点影子,她仍不肯离开。 “母后,你怎么哭了?” 公子恽的话让桃夭一个寒颤,她哭了吗?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眼角,当真有泪流下。 为什么要哭了? 只因那队伍里有她最在乎的两人。 她希望他们平安,平安的回到自己身边。 公子恽从没有见过军队出征的场面,今日见如此盛大,是极为兴奋的,但此番见母后的惆怅,收起适才喜悦之色,悄悄的握上母后的手,抬起小脸,“母后放心,君父与太子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恽儿在宫里陪着母后,照顾母后。” 桃夭这才露出笑脸,牵着儿子的手,三步两回头的走下了城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熊赀走了,太子走了,宫里冷清了许多。 屈重主朝政,鬻拳负责都城安危,斗谷负责楚宫安危,鹿鸢时常入宫看望桃夭,倒也安慰了桃夭不安的心。 半月后,有消息传来,楚军到了所那知,在所那知扎营休整了数日,巴国地处南方,比楚还要崇山峻岭,道路也难行,因此楚不能突袭,只能与巴人正面作战,于是楚下了战书。 作战之地熊赀定在津,众将无凝。 桃夭看着地图上津的位置,这里地势较为平坦,适合阵战,总比深入丛林的好。 桃夭微微放下心来。 楚军十五万皆是精英,巴国国力远远不如楚,此战若不出意外,必胜。 不过,正因楚巴两国势力悬殊,才引来一些楚将的轻视,比如太子艰对巴国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到了津,太子艰主动请缨要做先锋,熊赀也想让儿子锻炼一番,便让太子随公子元为先锋,斗廉从左翼做接应,公子从右翼做接应。 太子很高兴,一心想在战场上立功,公子元又对他一阵猛夸,更让他得意洋洋起来。 斗廉因阎敖之事,一直心事重重,女儿孙儿皆被羁押在牢,阎敖仍无影踪。 那日与公子元喝酒,公子元提到当年他的嫡子,死得冤,未能报仇,不禁潸然泪水,最爱的儿子没了,最爱的女儿又受牢狱之牢,极有可能被斩首,他依旧不能相救。 想他斗氏,斗廉为楚几代忠心,他也是两朝元老,大王却一丝面子不给,心里己是透凉,对大王的怨言也越来越强烈。 其实这些年来,因为他己渐老,心中又老有抱怨,逐渐在朝中没了威信,所谓的楚国第一猛将,己是昔年之事,六年前伐郑,大王便没有让他去,这次若不是因为向大王证实,阎敖是无辜的,拼死请命,怕大王也不会允他参战。 允是允了,但不做先锋,只为侧翼,暗忖着,必是大王对他的凝心,心里更加不平起来。 于是独自在大帐内喝酒,公子元走了进来,见了笑道,“明日便在大战,将军不怕醉了?” 斗廉听了摇摇头,这些年,也只有他会来看他,也只有他才会想到他。 “明日一战还要靠老将军呢。” 斗廉冷笑一声,“我己老也。” 公子元笑道,“将军老当易壮。” “可惜,大王不信任矣。” “只要太子信任便是。”公子元无意一言,斗廉再次冷笑一声,“不瞒公子,太子心性浮燥,明日之战,哼,结局如何难说。” 公子元道,“将军不信太子,还不信我吗?” 斗廉点点头,“也是,有你如此护着太子,自然太子会胜。”言毕,又持起酒爵来,却被公子元按住。 斗廉不解的看着他,但听公子元笑道,“太子的心思我们都明白,想立功,其实大王也是希望他能立功,所以,明日咱们就帮帮太子,如何?” 斗廉斜眼一瞟,“帮?如何帮?不是有你吗?” 公子元笑道,“不管明日战况如何,将军的左翼可不出?” 斗廉皱起了眉头,“不出?若太子败,也不出?” 公子元挑眉道,“太子怎么会败?我会相助太子,我想让大王看看,在没有将军等一些老臣相助,太子也能独自做战,且能大胜。” 斗廉倒也明白了,嗤声一笑,“太子如此立功心切......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公子的意思?” “即是太子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将军不出战,太子不仅不怪,还会感谢将军,以后太子会重用将军,相信将军,将军依旧是大楚第一猛将,说不定,将军的家人,女儿,外孙皆会无事。” 最后一句,说中了斗廉的心思,一时间,沉默起来。 第368章:对战 次日,楚,巴两国在津展开了对决。 前锋对战,各自人马五万,一处不大的平原,密密麻麻,太子与公子元策马在前。 “叔伯,今日定要杀得巴人片甲不留。”太子目光透出一股兴奋之色。 公子元但笑不语,不由得想到昨日熊赀对他说的话,“寡人将太子交给你了......” “太子不可轻敌。” “阿父,太子英勇,定能大胜。”公子贞在一旁说来。 太子听言得意的扬了扬头,突然长剑一指,“瞧瞧巴人,那有楚将威武。” “威武。”公子贞咐合,带动数众楚将举起长戟,“威武,威武。” 同时,战鼓起,号角响,太子一马当先,冲出阵营,顿时,杀声震天...... 与之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桃夭,好像做了一个恶梦,猛的惊醒,便见叶姑走来。 桃夭起身,“可是前方有消息了?” 叶姑笑道,“是有消息,不过,不是前线,而是长公主到了。” 半月前,桃夭收到长公主来信,欲回楚祭拜母妃,未想,这么快,她便到了。 桃夭立即打起精神,出门相迎。 长公主的仪仗己经入了宫,桃夭远远的便见一群人走来,为首的妇人,华衣锦袍,头带六伽,好不贵气。 那便是长公主了。 六年来,长公主第一次回来。 虽然许久未见,但这一刻,桃夭顿升一份亲切之感。 “婷儿见过王后。”长公主快走几步,来到桃夭面前施礼,桃夭感叹,将她好一阵打量,如今的长公主退却少女的稚幼,更有一番成熟的韵味,但见她目光温和,脸颊红润,分明是过得甚好。 “越发漂亮了......见你如此,我与你君父也放心了。” 长公主听言,却也红了双眼。 二人携手一直到了椒香殿都未放开,面对面的坐着,长公主也将桃夭打量着,半晌才说道,“王后风采依旧。” 桃夭笑道,“倒也会说话。” 长公主吸了吸鼻子,突然又朝桃夭施了大礼,桃夭赶紧扶起她,“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握上她的手,“婷儿要谢谢王后......谢谢母后。” 她唤她母后,倒让桃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江侯对你可好?” “好。”长公主一口回答,“是母后与君父为婷儿寻了一门好姻缘。” 桃夭笑道,“这些年,你每每写信回来,我己然猜到,你们过得不错......虽说是我与你君父将你送上了婚车,但这之后的生活,却是你自己在经营,婷儿你要谢你自己。” 长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嫁入江国,虽然第一眼便喜欢上江侯,但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那种孤单与害怕让她处处小心翼翼,幸得夫君对她照顾有佳。 她明白江侯对她只是出于礼节,出于礼貌,第一年,她过得极为痛苦。 江侯勤政,她也做好妻子的本份,打理后宫,公平对待他的姬妾,在宫廷出身的人,母妃又曾掌握后宫,她对这一切都不陌生,可说是得心应手,又有绿衣在一旁细心提点,她却也聪明将母妃的柔和与桃夭的强势结合,让夫君没有后顾之忧。 江国因受过洪灾,国力一直低下,虽然楚有相助,但短时间无法恢复过来。 长公主嫁去的第二年,又遇旱灾,江侯亲下田间劳作,做为一国夫人,长公主没有端着架子,居然随着江侯一道,挽起袖子去帮农人提水,就是那一刻,才引来江侯不一样的目光。 原本以为只是做做秀,她却坚持了一个夏季,还与农妇坐在一起谈笑聊家常,连有了孩子也不知道。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公主。 之后,宫中有了传言,说长公主在楚国曾受人侮辱,还害死了自己的母妃,长公主痛不欲身,那段经历,她永远不想被人提及,却成了后妃攻击她的利器。 她以为江侯从此会嫌弃了她,她主动向江侯坦白了一切,那一夜,她在江侯面前哭得很伤心,她自责不己,原来这么多年了,她从没有放下过,她请离,她不配为一国夫人。 谁知江侯却处置了那几个后妃,告诉她,谁没有过去呢,他相信她,之后,江侯对她更是宠爱有佳,这才接而连三的生了三个娃。 她的一切固然有她自己的努力,或是手段,但是何尝不是桃夭给了她机会,她怎能不明白,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事深深埋在心里,她觉得她应该说出来,对于对桃夭的报达。 这才借着祭祀母妃,楚太子远征,来到桃夭面前。 “母后......”她要如何开口,其实她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只是她的猜想,“太子......如何了?” 桃夭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太子随你君父出征了。”长公主不问自己的父亲,反而问起艰儿,况且长公主与艰儿之间从小不和。 “为何这么问?你每次写信都会提及太子,此事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却是为何?” 长公主咬咬唇,只道,“几年前,那事还有谁知道?” “何事?” “我母妃因我病殁,我又受别人侮辱。”长公主缓缓低下了头。 桃夭道,“知道的人都被你君父处理了,岂会让他人乱说?” “如此,太子知道吗?” “自然不知。”桃夭一愣,“婷儿......你想说什么?” 长公主倒也鼓起了勇气,“母后,婷儿怀疑此事与太子有关。” 什么?桃夭闻言惊鄂不己。 长公主便将太子曾对她说过的话,告诉了桃夭,还有江国后宫那一场传言。 桃夭听言深吸一口冷气。 “艰儿绝不可能这么做。” 长公主红了红脸,“婷儿并非要挑拨母后与太子,以前婷儿便怕母后误会,没有说来,可此事一直压在婷儿心里,喘不过来,不仅为了母妃,也为了母后,太子整日与公子贞在一起,其实公子贞并非表面那般,他......不是什么好人。” 接着长公主说了幼时与太子,公子贞之间的许多事,桃夭知道他们不和,但那些内情,却真真让她感到一阵发寒。 “那火是艰儿所放?” “是。” “玉簪的事,艰儿早己知道?” “是,他要抢玉簪我没有给,他曾威胁过我。” 桃夭有些头痛的撑着额头,“婷儿,我知道了,你先回锦瑟殿休息吧,我己令人收拾好了。” “母后......” 桃夭挥挥手,长公主有些后悔,不知是说晚了,还是不该说,最后只得缓缓退下。 当年那事,赀哥哥特意交待过,压了下去,特别是婷儿被乞丐欺负,这是毁名节的大事,艰儿那时还小,他又怎会知道?还拿此来嘲笑婷儿,甚至不惜让人传来到江国宫廷。 桃夭一时心乱如麻,突然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她,还抓住了艰儿。 第369章:受伏 楚军英勇,巴军不敌,不到一个时辰,巴军死伤一半,太子虽然冲锋在前,但其身边数十猛将,将他护着,公子贞,公子元也是不离左右。 太子杀得正起劲,副将来报,巴军鸣金,正在撒退。 公子贞不服的大叫一声,“怎能让他们逃走?太子?”公子贞看向太子,满眼的期盼。 太子朝巴军阵营望去,巴军当真是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当即哈哈大笑,长剑一指,“追!” “不可。”公子元假意阻止,“还是回营再作商量,以防有诈。” 太子笑道,“叔伯太谨慎了,你瞧巴军,军不成军,队不成队,有何诈?”言毕,也不等公子元多说,命令道,“追。” 公子贞领命,帅先策马而去,公子元只好跟随。 然而,巴军逃得快,进了一处密林。 楚军犹豫,太子不惧,冲进密林,公子元阻止不得,“速入密林,保护太了。” 数万众将黑压压的一片,掩没在密林之中。 公子从处: “你说什么?太子进了密林?”公子从得到消息。 “是。”探子回答。 公子从着急,立即看向地图,片刻大叫一声,“不好,莫敖呢?为何不阻止?” “莫敖阻止不及。” 公子从立即取下案上刀剑,“走,速去接应。”带着义子熊横匆匆出了营。 斗廉处。 “将军还没有醒吗?”副将问来。 随从回答,“昨夜将军醉酒,一直未醒。” 副将急得团团转,“太子进了密林,公子从己派兵接应,咱们这里也该有所动作,可将军......”言毕,长长叹气一声,又道,“将军醉酒,万万别让他人知道。” “是。” 然而斗廉并没有醉,听了帐外的说话,只将双眼闭上,心里却有些诧异,公子元到底是什么意思?怎能让太子去密林? 但又想到他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出兵。 斗廉终是忍下心来。 王帐内,熊赀推几而起,“你说什么,太子追巴军而去。” “是。”探子回答,“公子从己赶去接应。” 熊赀脸色大变,匆匆来到沙盘旁,紧紧握住了双手,赵升在一旁干着急。 又是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 探子来报,“太子受伏,楚军损失严重,公子从不敌。” 什么? “斗廉在那里?” 探子回答,“斗将军那里没有一丝动向。” 熊赀嗖的转过头来,“斗廉没有出兵?” 探子摇摇头。 赵升听了,又惊又惧,这边打得热闹,他怎能不出兵相救? “速去斗廉大营让他出兵......不,来不及了。”熊赀看向赵升,“拿寡人剑来。” “大王?” “快去。” 这时,斗丹也走了进来,“大王,太子他......” 熊赀一边穿上盔甲,一边出了营,“整合将士,即刻出发。” “喏。”斗丹也不多说,转身而去。 密林里杀得个昏天黑暗,那五万先锋己不足一万人,便是公子从的两万人马进来,也未起什么作用,处处是楚将倒下,处处是楚将的凄惨的叫声,太子害怕了。 而最要命的是太子与公子元,公子贞走散了。 正当太子绝望之际,突见公子从找了过来。 “季伯,我在这里。”太子大喜。 “臭小子。”公子从见他松了口气,顾不得对他责骂,“走。” “叔伯与堂兄不见了......我怕他们凶多吉少。” 公子从皱起眉头,“先离开这里,我会派人再寻。” 于是一行人,且战且退。 但是巴军从四面八方拥来,那许他们离开,公子从与太子被包围其中。 怎么办? 公子从紧紧将太子护在身后,目光如炬的盯着敌人,“我先将敌人引开,横儿,你护着太子,趁机突围。” “喏。”公子横领命。 太子艰听言紧张不己,紧紧握住手里长剑。 正当他们要分头行事,突然听到一阵鼓声。 是楚军的鼓声。 太子一喜,“季伯?” 公子从道,“是大王来了,鼓声在西南方,我们从西南方突围。” “好。” 被围的人皆是一阵兴奋,自是拼命杀敌。 再说熊赀,斗丹带领两万中军冲杀而来,气势腾腾,这两万中军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属于楚王私兵,不管是作战能力,还是武器装备皆是一流,仅面上的狰狞面具,便能威慑对方,巴军见了,顿时畏惧,频频后退。 熊赀也不念战,不能深追,与公子从太子相遇后,立即调转回营。 树丛中。 公子贞见此,很是气恼,目光透露着不甘,“巴人太不争气,便是熊赀两万精兵,这天时,地理皆在,熊赀想退谈何容易。” 公子元冷哼一声,“早料到会是如此,我从没把希望寄托在巴人身上。” 公子贞转头看着父亲,公子元在其耳边低声数语,公子贞目光一亮,“原来巴人只是一个引子。” 公子元冷笑着点点头。 楚国营帐: 熊赀将太子一推,太子顿时摔倒在地,公子从,斗丹欲去扶。 “谁也不准扶。”熊赀怒斥,二人一动不敢动。 太子跪于地,身子不由得一颤。 “斗丹,速去接应莫敖。” “喏。” “子从,去将斗廉押来。” “喏。” 熊赀又吩咐几个副将去清点人数,并做好警卫。 安排好这一切,熊赀坐在几案后,沉沉的将太子看来。 太子低着头,不敢言语。 熊赀想指责他,可是说什么呢?他只是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帐内是一股窒息的压抑。 赵升在一旁不停的抹着汗,即为太子担心,又为大王担忧。 约一盏茶的时间,副将入帐回复,“五万楚军回来的不足一万人,多为伤员,公子从的将士,也只余一万人左右。” 熊赀听言再次狠狠瞪向太子。 “五万人?大楚一战,就死了五万人?太子,你好大的本事?” 太子紧紧咬着唇,只觉有些委屈“君父,本来儿子胜了,只是那敌人太过狡猾,引儿子进了密林,这才中了埋伏。” “巴军退,你不知对方底细,不先派人斥探,这般冒然追击,不听莫敖之劝,好大喜功,你还有理?”熊赀拍响几案,怒责。 太子从未见君父生这么大的气,有些怕,但更多的是不服气,于是抬直了脖子,“儿臣第一次亲自支挥作战,自是没有经验,不就几万将士吗?将士本该战死沙场,君父再给儿臣一些兵马,儿臣定会将巴人杀得片甲不留,为那些将士报仇。” 熊赀瞪大着双眼,未想太子能说出这番话来,怎会如此?太子怎会如此?是当初对他的不小解,还是他伪装得极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小聪明的他,如今却是这般愚昧无知,无知倒也罢了,却是如此冷血。 几万将士算什么?他可知道,楚国能有今日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将士们的热血吗?不就是君臣同心吗?若是让将士们听到他这样的话,该是如此寒心。 熊赀紧紧的握掌成拳,心里是失望,是愤怒。 而这时,公子从抬着斗廉走了进来,“王兄,斗将军他......”言毕,长长的叹了声气。 熊赀一瞧,斗廉那晕糊糊的模样,便也明白,他嗖的起身,怒不可遏,“来人,将此人押下去,关入囚车。” “喏。”持戟郎架着斗廉而去。 熊赀无力的坐下。 “大王?”公子从上前,担忧的看着他,熊赀挥挥手,疲惫的揉着额头。 “莫敖回来了。” “莫敖受了重伤。”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熊赀一惊,随公子从大步出了帐。 第370章:兵败 桃夭得到的消息是,楚军伤亡五万,巴军退走,楚军起程归楚。 这场战争,倒底是谁赢了,谁也说不清楚。 桃夭也不知具体情况,只知莫敖受了伤,斗廉战前饮酒误事,不过这些不比赀哥哥与艰儿的平安归来重要。 桃夭松了口气。 * 斗廉“醒”了酒,坐在囚车里一阵苦恼,他是晕了头才相信公子元的话,但又能怎样了? 太子立功不成,反害得失去了五万将士的命,还能指望他相助? 斗廉摇了摇头,有种哑巴吃黄莲的苦涩。 太子虽然没有坐囚车,但心里明白这次君父是不会饶了他,其实他心里也难受,君父不但不安慰,还严厉责骂,也不知从什么时侯起,君父对他便不一样了,是王后回宫的时侯?是了,就是那时,太子深深的闭上双眼,双臂环抱,母妃......如果你还在,该多好。 太子流下泪来。 这时,屋门“咯吱”一声响了,太子抬头看去,见一人影闪进来,他一惊,起身。 原来是公子贞。 此番,队伍正扎营在一驿站,太子被看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你怎么来了?”太子紧张相问,还四下看了看。 公子贞道,“我把他们打发走了。”他们指看守的士兵,“但只有片刻时间,所以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 太子摇摇头,“还能如何,你不都瞧见了吗?” 公子贞长叹一声,“未想大王如此不讲父子之情。” 太子低下头。 公子贞又道,“此番兵败,太子怕要受众臣垢议了,说不定连太子之位也不能保。”言毕,斜眼瞟了太子一眼。 太子一惊,拉上公子贞的手,“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公子贞咬了咬唇,像是有什么话不敢说,最后又无奈说道,“大王请了我阿父商谈,言下之意,要废了太了,立公子恽。” 什么?太子惊退一步。 “当然,我阿父不同意,自然是力挺太子,不过太子,你可要做好打算了。” 太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做好打算?我要怎么做?” 公子贞皱眉想了想,“太子兵败受责......除非太子能立下战功,方能将功补罪。” 太子哼了一声,“我也想,可惜,君父不再给我士卒,再者,巴军己退,我又能如何?”言毕,无奈又失望的坐在榻上。 公子贞也长叹一声,二人沉默着,一时无话。 片刻,公子贞突然说来,“即然巴国退,那我们可攻打黄国。” “黄国?” 公子贞道,“如今大军归楚,黄国与楚相邻,离都城也不远,我们可悄然带兵去黄国,黄国国小,不会猜到我们会突袭,必败无凝。” “好。”太子再次撑起身,双眼发亮,“就打黄国......可是,那来的士卒?” 公子贞小声道,“我阿父有兵,我可以偷拿兵符。” 太子一惊,“偷拿?” 公子贞点点头,“太子,为了你我可是豁出去了。” 太子听言即惊讶又有些兴奋,但是......若被发现了呢?若又败 呢? 太了一时又犹豫。 公子贞见其神色,又道,“想想你的处境,你想被废,让公子恽为太子?” “不。”太子低吼一声。 “如此,就要一博,这是唯一的机会。” 太子紧紧咬着牙,忽尔握住公子贞的手,“堂兄,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当然。”公子贞道,“太子当了大王,我也有光,届时太子不可忘了我。” “你放心,我若当了王,我便封你当令尹。” 公子贞嘿嘿一笑,“令尹罢了,给我一个大的封邑便是......” 之后,二人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通话,公子贞方才离去。 * 楚宫: 桃夭送长公主离开了都城。 城门下,桃夭再次问来,“当真不等等你君父?” 长公主却是红了双眼,“母后,是女儿不孝,女儿......” 原是长公主幼子突然病重,江国派人前来传了消息,长公主那还能坐得住,即刻便要回国。 桃夭明白当母亲的心情,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你也别太担心了。” “是。烦母后告诉君父,过些日女儿再来看望君父。” “好。” 长公主上了车,队伍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王后,回吧。”叶姑上前道。 桃夭摇摇头,“扶我去城楼,我想在这里等等大王。” 得到大军归来的消息快半月了,想必他们也该回了。 桃夭蹬上城楼,焦急的眺望着南方。 这时,鬻拳走了过来,施了一礼,桃夭应了一声,“是鬻将军呀。” “王后是担心大王吗?” 桃夭点点头。 “王后放心,大军就这两日到了。” “嗯。” “大王无佯,太子也无佯。” 桃夭听言倒笑了,她这才转过身来,但见鬻拳微低着头,“鬻将军对军中之事甚为了解。” 鬻拳回答,“臣虽不能征战了,但仍然关心军中之事。” 桃夭听言,心里有些怜惜,“若鬻将军当初不伤害自己......” “一切都过去了,王后就别提了。”鬻拳截住桃夭的话。 桃夭自失言,有些抱歉,转移了话题,“不知将军可知,此番伐巴,我军为何损失了五万将士?” 鬻拳闻言,这才抬起头,看了桃夭一眼,忽尔又垂下眸,“王后不知......” “知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鬻拳不知该不该说,或者该由大王来说。 桃夭见此越发奇怪,“将军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这......听闻是太子,巴人己退,太子令将士追击,不幸中了埋伏。” 桃夭深听一口气,原是艰儿...... 桃夭低下头,心里一阵惭愧及负罪之感。 鬻拳又道,“太子初入战场......”他并非想替太子说话,只想安慰王后。 “将军别说了,太子他......初入战场,更该做到谨慎。”言毕,很是失落的转身离去。 鬻拳再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 桃夭回到椒香殿,靠在软榻上,只觉头疼难忍,艰儿呀,艰儿,那可是五万将士的性命。 你要如何?朝臣会如何看待你?赀哥哥又会如何处置你? 桃夭摇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母后,母后。” 公子恽欢快的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竹鸟,“恽儿终于会做了......”但见母后一手抚着额,不解问来,“母后怎么了?” 桃夭坐直身子,拍拍榻,让恽儿上来。 公子恽笑着爬上软榻,靠在母后怀里,关心的问道,“母后病了?” “母后没病。” 公子恽松了口气,又献宝似的拿着竹鸟,“恽儿做得好不好?” “好。”桃夭回答,接过竹鸟,想到什么,又问,“别只顾着玩耍,功课可有做好?” 公子恽扬了扬下巴,“早做好了。” “真的?” “母后不信,可考考恽儿。” “那你今日学的什么?”桃夭问。 公子恽道,“恽儿看了大楚的地志。” “哦?” 公子恽又道,声音脆生生,“原本的大楚疆域很小,经过先祖及几代君王的努力,大楚才有了今日,大楚是南方最强的国家,以后还会成为中原最强的国家。” 桃夭点了点头,将儿子抱在怀里,“如此,恽儿说说,如何才能让楚国成为最强的国家?” 公子恽偏着头想了想,“向先祖们学习。” “嗯。” “勤劳。” “嗯。” “勇敢。” “嗯。” “礼贤下士。” “嗯,还有呢?” “君臣同心。” “恽儿真聪明,君臣同心也知。”桃夭夸道。 公子恽不好意思,“恽儿常听君父这么说,以后,恽儿会努力帮太子哥哥。” 桃夭听言即开心,又心酸,将儿子紧紧抱住,“还要有一颗帝王之心。” “帝王之心?”公子恽不解,桃夭却也愣住,怎会能给儿子灌输这种思想,立即又将话题移开了。 第371章:王薨 今日是大军归来的日子,昨日便得到消息,大军己在城外五十里处了,桃夭一大早起来,穿戴整齐,静静的在椒香殿侯着。 公子恽显得极为高兴,要见君父了,要见太子哥哥了。 近午时,消息传来,大军快入城了。 桃夭立即起身,唤来儿子,牵着他的手,笑道,“走,咱们迎你君父与大哥去。” 公子恽重重的点头,“母后快走,母后快走。” 一行人来到宫门口,己有不少大臣侯在此,大家都在小声的谈论着此番伐巴,太子之事当然大家都知道了。 见王后走来,众人都噤了声,他们敬重王后,也曾看好太子,但后来随着太子的长大,他的秉性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如今又兵败巴国,众人只管摇头失望。 桃夭猜到大家心思,只在心里默默长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没有听大楚入城的消息。 正当众人左右诧异时,突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了,来了,准是大军入城了。” 众人翘首以盼,目光纷纷落在那斥候身上。 但见他翻自下马,跪到王后面前,“禀王后,大军到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又走了。”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桃夭问。 斥候道,“大王帅大军刚到城门口,鬻将军还未打开城门,便见大军挥动旗子,一路朝南而去,说是攻打黄国。” 什么? 众人听言惊鄂不己。 “这,这......是为何?”众人纷纷议论。 桃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斥候身边的马,当即跳上了马背,挥鞭而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王后?” “母后?” “快去保护王后......” 一时宫门处一片大乱。 攻打黄国?为何要攻打黄国? 出了什么事? 此刻,桃夭心里一团乱,只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片刻,桃夭到了城门,遇鬻拳。 “将军,大王呢,这到底怎么回事?”桃夭翻身下马。 鬻拳见王后自然惊讶,上前道,“听说太子昨夜悄然带兵去了黄国,大王今日才发现,己赶去了。” “你说艰儿带兵去攻打黄国?” 鬻拳沉重的点点头。 “这个逆子,他要做什么?”桃夭大声问来。 鬻拳不知。 另一声音传来,“做什么?还不是想立功。” 桃夭寻声望去,但见一辆囚车,正是斗廉。 “斗将军?”桃夭迎上。 斗廉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原来,熊赀将此人留了下来。 “公子从呢?”桃夭又问。 “公子从一同随去,莫敖也在,所以王后不必担心。”这时,赵升走了过来。 “司宫?” 赵升朝桃夭一礼,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担心?能不担心吗? 桃夭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她匆匆登上城楼,看着官道上一片安静,想必赀哥哥走了有一会儿。 * 黄国一城池,楚黄交界地,渊。 太子带着两万楚军正在猛攻,黄国守卫们都莫名其妙,立即派斥候回都城报信,又派使者前去楚营,谁知使者被杀,这引起众将愤怒,因此抵挡得十分英勇。 一个小小的城池,将士不足一万人,居然太子攻不下来,他又气又急,发了恨,命令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就在处斩,楚军只得硬着头皮上。 连攻数次,楚军再次败下阵来。 楚军实在打不动了,需要休息,太子拿起鞭子一个个抽打将士,最后被公子贞夺下鞭子,在其耳边小声低语一番。 太子不停的点头,“好,先让大家休息,晚上再攻城。” 二人一同回到营帐。 入夜,太子正与公子贞在灯下商议夜袭之法,突然外面一阵大乱。 出了什么事? 副将来报,黄国将士突袭营地了。 太子怒及,“我未找他们,他们倒来了。”言毕抽出长剑,“来得正好,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还怕进不了城?” 于是,城池之下,一片火光,一片嘶杀,一片混乱。 熊赀带着大军来此,便是这般情况,愤怒己经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王兄,让臣弟去将太子救回来。”公子从上前请命。 “王兄,让臣弟去。”莫敖带着伤跪下,一番痛心疾首,“都怪臣弟,未将兵符收好,让贞儿拿了去,不是太子的过,是那贞儿做的蠢事。” 熊赀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臂,“子从。” “臣弟在。” “将太子带回来。” “是。”公子从领命,片刻又问,“那黄国?” 熊赀道,“听闻齐国派有使臣正在黄国,便以此为借口吧。” 太子攻黄,便代表楚攻黄。 若熊赀不承认,那么太子危,无法向朝臣交待,也无法给黄国一个说词,而熊赀承认是他的命令,是在保护太子。 公子从明白,揖了一礼,带着横儿策马而去。 公子元低头垂眸,目光闪过一丝狠毒。 一阵冲杀声,小小的一个城池,怎能抵挡住楚国大军的进攻,黄国人很快败下阵来。 熊赀瞧着不远处那一片火光,神情是格外的严峻。 突然探子来回报,“敌军己退入城池,公子从正在攻城,但......太子不见踪影。” 太子又不见了? 公子元故意很气愤,“王兄,让臣弟去。”言毕,脚下一个踉跄,被一旁巴折扶住,“主子,你身上有伤,让属下去。” 熊赀瞟了他一眼,“你好生休息,斗丹,随寡人前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喏。” 二人领了数百将士冲向城池。 公子元立即朝巴折使了个眼色,巴折点点头,悄然离去。 原来那太子与公子贞正被一群黄国将士追杀,熊赀与斗丹却也遇上了,立即冲入一阵嘶杀,但那黄国将士却越来越多似的。 公子贞拉着太子的手,“快走。” 二人趁机狂奔。 “艰儿?” 熊赀大喊一声,追了过去,斗丹欲跟随,被突然而来的黄国人拦住。 熊赀身后只跟着十来位武士,众人一路朝山林驶去。 “好像是君父来了?” “我们先躲去山林,待敌军败走,再出来不迟。” 于是太子与公子贞爬向山林。 夜风习习,山中树林哗拉拉响,天空一轮清辉,一切是那么诡异。 熊赀中了埋伏,与敌人拼杀起来。 “你们不是黄国人?” 对方武艺高强,熊赀一惊。 对方穿着黄国将士的铁甲,只冷笑,不答话。 “护大王,大王快走。”护卫将熊赀围在中央。 走?走得了吗? 对方提剑杀来。 刀剑相戈,火花四溅。 护卫也是高手,双方力均势敌。 “艰儿?艰儿?”熊赀且战且退,还不忘呼唤儿子。 太子与公子贞躲在树丛中,太子闻言要出去,被公子贞拉住,“等等。” “可君父?” “斗丹很快就来了,你去了只会给大王添乱。” 太子焦急的盯着拼杀的君父,敌军一个个倒下,但君父的护卫也一个个倒下。 最后几人杀到一处悬崖。 “君父有危险。”太子言道,“我们冲出去。” 再次被公子贞拦住。 “你做什么?”太子惊问,但见公子贞目光是异常的兴奋。 “太子,想不想当王?” 太子顿时瞪大着双眼。 “太子不是说过,要为你的母妃报仇吗?太子不是憎恨大王与王后吗?太子不是要成为天下霸主吗?如此,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公子贞的话带着兴奋,带着引诱,他紧紧看着太子,每一个字咬得如此重,如此缓慢。 “大王薨,太子继位,以后,太子便是楚国的王,没人敢小看太子,没人敢反对太子,大王老了。” 太子听言身子一软,双眼充满恐惧。 “太子若不这样做,回到楚国会如何?太子之位可保?一个被废了的太子将永远抬不起头来,你的阿弟会长大,会临驾你之上,王后只疼公子恽,从没有怜惜过太子......” 公子贞还在说什么,太子己听不进一句。 他摇摇头,他虽然盼着早些继位,但是,但是......他却也不敢。 “太子!”公子贞握住他的肩。 太子一个激灵,拔腿冲了出去。 “艰儿?”熊赀看见儿子,大喊一声。 太子生生停下脚步,只将君父看住。 “快走。”熊赀一边挡着敌人的剑,一边朝太子大吼道。 然而,太子就像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最后两个护卫也倒在了敌人刀下。 熊赀被逼到悬崖边。 这时公子贞走了出来,站在太子身旁。 太子手里拿着剑,浑身颤抖着。 此番,此景,此时,此刻,熊赀还不能明白吗? 儿子即不走,也不来帮忙,还有公子贞。 他瞪大着双眼,不敢相信。 “艰儿?你......” 太子终是低下了头。 就在熊赀分神之际,突然受了一掌,吐出一口鲜血。 “不......君父......” 太子大喊一声,想冲上去,被公子贞死死拉住,但见熊赀又受一剑,身子己遥遥欲坠。 太子惊喊着,也不知那来的力气,将公子贞一推,便朝熊赀奔去。 是,他想当王,他不喜欢王后,他对君父逼死母妃耿耿于怀,可是,他没有想过君父死,更没想过让君父死在自己手里。 然而,君父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君父被踢下了悬崖。 “不!”太子冲上去,他紧紧抓住了君父的手。 “君父......”太子咬着牙,“儿子拉君父上来。” 然而,熊赀只将他看住,深深的看住。 公子贞跑到太子面前,大声吼道,“你是疯了吗?”公子贞着急,左右度步。 “太子,放手。”公子贞趴到崖边,“你难道不知,你的君父若活着,你的太子之位便不保了,你将永远在楚国抬不起头来。” 太子一愣。 熊赀却也听到公子贞的话。 “艰儿......你要弑父?”然后又瞪向公子贞,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阴谋,“你......子元,便是那幕后之人?” 公子贞却也不理会熊赀,在这千均之刻,公子贞即可抽出刀剑,着势朝太子艰的手臂砍去,太子艰下意识手臂一抽。 紧接着,熊赀掉下了山崖。 太子再次伸手时,君父的衣袖只在他掌心滑过,他抓之不及。 他扑倒在峭壁上,双眼瞪得大大的,但见君父的目光,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那眼光中有怒,有恨,更多的是失望,绝望,还有不可置信。 君父朝他伸出手臂,君父的嘴一上一下合着,想要说什么。 君父想要说什么? 他永远也听不见了。 君父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很快消失在天地之间。 耳边的风声,嘶杀声,他统统听不见了,太子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彻底懵了。 * 那一年,桃花纷飞,一位少年与一位小姑娘在桃花树下追逐玩耍。 那一年,桃花纷飞,年轻男子走他心爱的女子,将她抱上了婚车。 那一年,桃花纷飞,他们在树下立下誓言,相携一生。 如今,桃花依旧,纷纷洒洒。 熊赀只见那树下孤单的身影。 桃夭,对不起...... 这是熊赀唯一想说的话。 第372章:蹊跷 桃夭突然惊醒,一身冷汗。 “叶姑。”她惊呼一声,叶姑姑急急走进内室,点燃了烛火。 “王后怎么了?” “几时了?可有消息传来?” 叶姑道,“子时,还没有消息。” 叶姑挽起沙帐,但见王后额上的细汗,“王后可是做恶梦了。” 桃夭只觉疲惫不堪,“是.....梦见大王了......全身是血。” 叶姑一惊,“......王后这些日思绪过重,大王身边有那么人护着,没事的。” 桃夭掀开被子,叶姑拿来一件披风为她披上,“王后不睡了?” 桃夭摇摇头,“睡不着。” 她来到几旁坐下,正看见一只竹鸟,是恽儿留下的,她拿在手里愣愣出神。 叶姑倒来一杯热茶。 “奴婢陪王后说说话吧。” “也好,天快亮了,今日该有消息了。”桃夭喃喃道,目光看向窗外。 * 天还未亮,蒙蒙胧胧,城门未开。 一匹快马踏踏驶来。 “急报!打开城门。” “急报!打开城门。” 城楼上的巡卫见那马上插着的旗子,见那人高举的令牌,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吩咐楼下,将城门打开。 “出了什么事?”守门人正要问信史,那信史那能理他,嗖的一声,策马从他面前飞过。 守门人一个冷颤,摇了摇头。 安静的大街几乎无人行走,家家关门闭户,那踏踏的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 宫门外,信史勒住马绳,突然摔了下来。 宫外守卫将他扶起。 信史将秘信递上,“快,快......”便晕了过去。 * 从宫门到后宫椒香殿,需要走一段,斗谷步伐匆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手里的信那么沉那么重。 当接到信的那一刻,他竟然是脚下一软。 铁甲声,脚步声,响彻在安静的宫道上。 桃夭一手撑着额,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头碰着几案,猛的惊醒,抬起头来,便听斗谷在外求见。 叶姑带着斗谷走来。 “王后,前线急报。” 斗谷将信呈上。 不知怎的,桃夭一阵心跳加速,却不敢去接那信。 “王后?”叶姑在一旁提醒道,“怕是大王要回来了。” 是,是,桃夭这才赶紧起身,打开了书信。 片刻,但见桃夭脸色刷的一片苍白。 “斗谷。”她颤抖的声音说来。 叶姑与斗谷都极为诧异,又甚是担心。 “臣在。” “你来念念,我怎么看不懂呢。” “是。” 斗谷去接那书,书却从桃夭手里滑落,落在地上,斗谷赶紧拾起。 “......楚攻黄大胜,黄降之......”斗谷一喜,抬了抬头,但见桃夭缓缓转过身去,他又继续念来。 “......然,大王于六月子时,攻黄之后,突发疾而薨......” 声音嘎然而止。 大王突发疾而薨? 发疾而薨? 斗谷惊鄂不己,叶姑一脸茫然。 只听“扑哧”一声,却是桃夭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 楚王薨,全国震惊,悲痛。 朝上得到确切消息,在屈重的领导下,开始办理楚王丧事。 整个楚宫一片哀悼,挂起了白幡,每日都会听到有人在哭,都城也是哭声连片。 楚王的灵柩还在路上,大军纷纷穿上了稿衣。 一驿站内。 公子从险些将太子奏死,被公子元死死拉住。 平时日,公子从也十分疼爱这位侄子,但自横儿一事后,又因国中无大事,公子从这些年一直带着如夫人,横儿,鹿鸢居住在封地,直到所那知出事,才回到都城。 “太子艰,你可知,你的君父是因你而死,因你而死......” 公子从悲痛不己,实在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与横儿攻打黄国,混战中,一时未能找到太子艰,谁能想到,他的王兄在寻找太子的过程中,居然跌入悬崖。 待找到王兄时,王兄早己没有生息,不仅如此,王兄身上皆是伤,面目也被树枝,尖石划伤,但依稀能认得是王兄,否则,公子从不会相信,王兄何等英雄人物,怎么可能死了? 他从没有想过,天神一般的王兄会有一天离开他,离开大楚。 “逆子......”公子从突然从腰上抽出刀剑。 太子吓得愣愣的,公子元一惊,立即朝周围将士使了眼色,将士将太子带走,公子元一拳打在公子从身上,公子从一个踉跄倒在地。 而大帐内还有斗丹,他愣愣的跪在一侧,一句话也不说。 “你想做什么?你以为将太子杀了,大王就会回来了吗?” 公子元悲痛呵斥,“大王走了,我难道不痛心,不难受,难道不责怨太子?这只是一个意外......” 公子从抬起头,“意外?只是一个意外?” 公子元大吼,“那你以为是什么?不错,大王之死太子有不可推卸责任,可你别忘了,他是太子,是储君,大王走了,他就是新王,如今大楚要的是什么?是稳定,大楚要立足于中原,需要一个稳定的基础,挺进中原,是大楚的出路,是大王的意愿,也是几代先王的心愿,纵使你有许多抱怨,也都给我埋进心里,太子继位必须顺利进行,众臣必须要承服太子,难道你想看到大楚乱?想看到那些封地公子为争王位而起战乱?看到中原诸国对我大楚趁机打击?别忘了,齐国的使者还在黄国,他是什么目的,你能不知?这个紧要关头能出差错吗?太子有王后相助,有我等相助,太子终会成长,成才。” “所以你觉得王兄之死没有蹊跷?你相信王兄就这么死了?”公子从腥红着双眼。 公子元道,“蹊跷?那来这么多蹊跷?” 公子从看向斗丹,冲过去,提及他的领子,“你说?你为什么没在王兄身边?当时发生了什么?” 斗丹一幅魂不在的表情,跟那死去的人有何区别,面对公子从的责问,下意识的开口,“臣被缠住,臣被缠住,臣该死,臣没护好大王......” 斗丹自责。 “你当真该死,该死!”公子从发了疯似的吼叫,一掌打在斗丹脸上,斗丹倒地,吐出一口血。 “子从!”面对公子从的失控,公子元紧紧抓住他的双肩。 “你冷静些,当时情况如此混乱,谁也不想有这样的结果,大王寻太子,误入山林,天这么暗,又遇伏兵,这才掉入悬崖,这就是真相,但必竟与太子有关,我们只能告诉天下,大王是重病而亡,你不要再凝神凝鬼,误了我大楚稳定,我饶不了你,大王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 “不......”公子从反手抓住公子元,“王兄如此警慎之人,怎么可能掉入悬崖,伏兵?那来的伏兵?我己将敌军逼入了城池......” “那你要怎样?告诉大家,大王是因太子而死,太子不配为王,让大楚乱,这你就满意了?” 公子从听言,“咚”的瘫倒在地,只觉脑子一片混乱,“我只想知道真相......我只想知道真相......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意外,这就是真相!”公子元斩钉截铁。 “意外?意外?”公子从呵呵的笑了起来,“王兄,王兄。”突然他大喊一声,吐血而晕。 第373章:变化 另一间屋。 太子整个人都傻了。 公子贞拼命的说服着他,“从此刻时,你要将那事忘了,彻底的忘了,没有人会知道,你可记住了?” 太子喃喃道,“君父死了,我没有救君父......” 不管公子贞如何说,太子只是这句话,公子贞急得不行,公子元突然走了进来,“怎么样?” 公子贞摇摇头。 公子元听到太子喃语,一张脸沉得可怕,他走过去,“啪”的一声,给太子一个耳光,太子猛的惊醒。 公子元怒道,“你记住,大王是意外坠崖,与你无关,你当时不在现场,并且,伐黄也是大王的主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太子双目瞪,摇着头,“不,是我......” “住口。”公子元怒斥,“如果你想当王,如果你不想死,就得按我说的做,大王己经死了,你再自责又有何用?再者,这王位本该是你的,无非是提前得到而己。” “想想,以后所有人都得听你的,都要跪拜在你的脚下。” “包括你的母后,她永远不会再管着你,如此假心假意,你可以不再畏惧她。” “你当了王可以为你母妃正名,为你母妃的家族正名。” “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将是楚国最伟大的人,甚至这天下......” 太子听言一个激灵。 当王!他要当王! 这是他该得的,君父的死与他没关,只是意外,他本来要救的,只是没有成功。 太子这般想着,果然心里好受了些,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看向公子元,“可是......他们都知道是我偷了兵符,是我攻打黄国,君父才会死。” “有我阿父在,没人敢说?便是说了又能如何?”公子贞在一旁得意的说道。 公子元哼了一声,“这些你不用管,回到楚宫,你做好大王的丧事即可,一切由我来安排。” 事己至此,太子只得点了点头。 所以,才有那封书信,楚王重疾而亡,糊弄天下,糊弄史官。 楚王灵柩回到都城,天空下起了细雨,连老天爷都为之感到悲痛,所有的国人都涌出房门,穿上素服,跪哭在路边。 那一日,天地灰暗,为之失色。 之后,整个楚都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 公子元与屈重等众臣连夜商议,公子元情之以理,即为大王之死感到悲痛,又为大楚的将来担心。 他没有避讳大王是为了寻找太子而发生意外,但史书上不能这样记,只说重疾而亡,恳请众臣以大局为重,扶持太子。 朝臣也知,楚王之死是因太子任性,但不知其中真正原因,如此,也没有人提出来,屈重等众臣,比谁都明白楚国安稳的重要,平稳过度的重要,从大局出发,选择了保护太子,保护楚国,保护新王。 因为他们也明白,大王对太子的看重,太子继位也是大王的心愿。 这般谁也没有思索过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或许真是担心则乱,误坠悬崖,后来又见太子整日守在大王身边,哭得晕死数次,没有人怀疑这一切。 其实不管大臣们有何异议,己撑大权的莫敖谁能反对他的决定。 公子从虽然不相信,但他又能如何?斗兼觉得公子元有鬼,但他一没证据,二他要求得太子放了他的女儿,孙儿,他只有支持太子。 公子元怕那些封邑的公子们生乱,整个都城都戒严起来,各封地的公子,贵人们纷纷赶回奔丧,包括南方诸国代表。 公子元确有手段,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皆压了下去。 * 桃夭一直晕晕沉沉,不知时日,整个人跟没了灵魂,公子恽守在她面前,天天哭喊着母后,她也没有反应,叶姑寸步不离,怕她做什么傻事。 其实她是连做傻事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没有去灵堂,她不敢去灵堂。 “怎么样了?” “还是不肯进食。” “不管如何,那怕是撬开她的嘴,也要喂她进食,记住了,王后不能有一丝不妥,否则,你们也没活了。” 医者,宫人们面对这位大楚,如今最有权力的莫敖,喏喏不敢言,叶姑也不能多说一句话。 公子元每日忙得跟什么似的,依旧每日来到椒香殿,看望桃夭,叶姑先是感激他的情重,但后来,越觉得不妥了,因为,每次公子元来一点也不避讳,直直坐在王后榻前,只将王后看住,有时还会伸手去抚磨王后的脸颊。 那眼神......让叶姑起了一阵冷汗。 叶姑大惊,好几次打断了公子元的举动,公子元并没有什么不悦,只是懒懒的瞟了叶姑一眼,便是那么一眼,让叶姑不寒而栗。 这时,叶姑端着汤药进来,又见公子元坐在榻前,竟是将王后的手握住,放在嘴边...... 叶姑立即大声说道,“公子,王后该服药了。” 公子元这才放下王后的手,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袖,“今日王后如何了?” 叶姑额上汗水淋漓,“回公子,与往日一样,不说话,不进食。” 公子元紧皱着眉头,“哼,如此,要你们何用?” 叶姑跪在地上,心跳如鼓。 然,公子元也未多说什么,因为很快便有宫人来请他处理政事,也正因如此,公子元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公子元离去,叶姑几乎快瘫倒在地。 她急急来到王后面前,哽咽道,“王后,你可快些醒来,公子元他......”叶姑不知该怎么说,其实王后并没有睡着,有时她会将眼瞪得大大的,还会流泪,但却没有反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姑急得不行,“这该如何是好。” 她突然想到了赵升,然而,派小丰去寻赵升,得到的消息回来,赵升受不了大王突然去逝,己自刎陪葬了。 叶姑听言如受雷击。 且说赵升,得到熊赀薨的消息,的确是一病不起,又因年数大了,躺在自己住所,己是淹淹一息。 宫里人都忙坏了,竟无人去关注这位曾经楚王身边的红人。 直到一小宫人,端着一碗汤药给他送来。 赵升说要去灵堂,小宫人哄道,“司宫吃了药,奴扶司宫去。” 赵升大口喝完,然而,不到片刻,便吐出鲜血,他瞪大着双眼,看着紧张颤抖的小宫人。 “不管奴的事,司宫到了黄泉莫要来找奴。” 赵升恍然大悟,这是阴谋,包括大王的死,是一场阴谋,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了,便这么不甘心的倒在了榻上...... 叶姑来不及思考赵升自刎陪葬一事,又问, “太子呢?” “太子在宗庙守着大王的棺柩。” “公子从呢?” “公子从也病了,朝会也没有上。” “如此,你想法去公子从府,告诉鹿夫人,让她来一趟楚宫。” 小丰点点头。 叶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再看看宫里的禁军,许多将领被换,就连斗谷,据说调去了城门。 叶姑是宫里的老人,觉得这天要变了。 然而,小丰很快回来,急道,“姑姑,出不去。” “什么?”叶姑惊问。 小丰道,“奴拿了令牌也出不了宫,那些禁军,奴一个也不认识。” 叶姑倒退一步。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姑却也慌了神,“这些禁军什么时侯换的?” “奴不知,前几日还好好的,好像一夜起来就不同了。” 叶姑敏锐的觉得事态严重,是了,这些日照顾王后,却没有想到宫里这些变化,突然她想到另一事,“公子恽呢?” “公子适才哭累了,睡了。” “去将公子恽带来。” “是。”小丰离去,很快将公子恽牵了进来。 “是不是母后醒了?”小小的人儿,自从知道君父去逝,母后病重,一时间长大了许多,却也满脸愁容,一双大眼处处透着害怕。 叶姑忍不住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王后很快就会醒了,我们就等在这里看着王后,可好?” “好。”公子恽回答,“我不要离开母后。” 叶姑悄悄抹了眼泪,又将小丰拉到一旁。 “你悄悄去一趟膳食所,找一位采办宫人,平时我对她我多有照顾,她或许能带你出宫,你亲自去一趟公子从府,一定要让公子从或是夫人进宫一趟。”言毕拿出一张丝帕递给小丰,又在其耳边低语一番。 小丰将丝帕收好,“奴一定办到。” “快去快回,一切小心。” * 小丰总算出了宫,急急朝公子从府赶去,然而,还未走近大门,便见一铁甲将军被拦在门外。 只隐约听到,“公子病了,不见客。” “可传是本将军求见?” “说了,公子不见。” 小丰躲在一棵树后,看清那将军正是鬻拳,但见鬻拳转身离开,小丰想了想,放弃去见公子从,跟在了鬻拳身后。 待走出公子从府邸范围。 “鬻将军?” 小丰的突然出现,鬻拳诧异,“你是......” “奴是椒香殿的人。”小丰四下看看。 鬻拳听言一惊。 * 小丰很快回了宫,将宫外之事告诉了叶姑。 叶姑己然肯定,楚国将有大事发生。 “鬻将军怎么说?” 鬻拳曾是大王的心腹,虽然后来,莫明其妙的大王对他不亲近了,但有时还听王后提及过,对鬻将军的称赞。 “鬻将军说,他会想办法见公子从,让我们等待消息,好生照顾王后与公子。” 叶姑点点头,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 再说鬻拳去寻公子从,却也嗅到了朝中一些不妙的情况,斗谷为何调出楚宫? 公子元说是因为最近各国使者,及公子来祭拜大王,派人手与他,是为加强防范,可斗谷在楚宫数年,保护楚宫才是他的职责,后又听说斗丹因护大王不利被收了兵权,发配边境,还有许多将领,纷纷因此原因被公子元处治。 他没有想到连公子从也受到监视。 王后的宫人又送来消息,王后病重有危。 鬻拳心下焦急,又急急赶去了太庙见太子,得到回复,太子为大王守灵,任何人不见。 鬻拳又去找屈重,然而,他能说什么? 公子元处理的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妥,斗丹那些将领的确有过,就连斗廉还在牢中,公子从有疾,不见外人也没有什么不对,太子守灵不出只能说明太子重孝,斗谷调出楚宫,的确是为了加强都城安全。 屈重看着一言不语的鬻拳,“将军究竟何事?某还忙着呢,大王丧事完毕,便是太子继位大典了。” 鬻拳听言心一横,“大人可有觉得莫敖有什么不对?” 屈重一惊,“有什么不对?” “这......”鬻拳说不出一二。 屈重沉了神色,指责道,“大王刚薨,将军难道要做什么破坏大楚稳定之事?” 鬻拳目光一沉,怒道,“休得胡言,乱大楚之人怕是另有他人。” 屈重嗖的起身,“鬻将军慎言。” 鬻拳与他说不清,觉得他有些迂腐,只得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入夜,一身功夫的鬻拳潜入公子从府。 公子从的确病得不轻,皆忧虑所至,鹿鸢正坐在榻前喂他吃药,横儿守在一旁,“阿父,府里四周多了好些陌生人,儿子觉得奇怪。” 鹿鸢哼了一声,“公子元将府里上上下下监视着,不许随便出入,他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从一阵猛咳,鹿鸢赶紧抚着他的背,“罢了,你先养着......” 公子从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拉上鹿鸢的手,“宫里怎么样了?” “听说,王后病重,太子一直守在太庙。” 公子从虚弱道,“只要子元扶太子继位,没有私心......”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 “谁?”横儿警惕问来。 “公子,是我,鬻拳。” 几人一惊,横儿立即打开房门,一身黑衣的鬻拳闪了进来。 “鬻将军这是......”公子从撑起身子,鬻拳抱拳一礼,将几人看了看,也顾不了许多,便将近日来朝堂之事,及今日小丰来寻之事,详细告之。 公子从听言大惊,却不知斗丹等人己被公子元以护主不利的名义发派到了边境。 动作如此迅速。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难道他要反?”公子从惊问。 鬻拳道,“臣不知,但此现像表明,莫敖必有什么阴谋。” 公子从不敢相信,他想了想,“不,太子是大王生前所立,屈重等人都是支持太子,公子元他不敢,除非他要与整个楚国为敌,他不敢,他不敢......” “但是,公子元怕是借此,大搅权利,排除异己了。”鹿鸢道。 几人又沉默起来,鹿鸢挂念王后,又道,“你说,王后病重不能下榻?” 鬻拳难受的点点头,“王后的贴身宫人本来要告诉公子,因不能进府,正巧遇上臣,臣觉得,若是莫敖没有什么阴谋,王后何必派人悄悄出宫?” “是了。”鹿鸢神色悲痛,哽咽道,“大王走了,她怎么受得了......” 几人听言心情沉痛不己,大王走了...... 公子从再次激动的咳嗽起来,“不行,我要进宫。”言毕便要起来,被鹿鸢按住,“你能出去吗?” “王兄不在了,我要去看看她如何。” “我去。”鹿鸢吸了吸鼻子,“明日一早我就去,我不信我进宫去看王嫂,公子元还要拦着我?” “不。”公子从拉住妻子的手,“明日你先去寻屈重夫人,与屈重夫人一同前往。” 鹿鸢听言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第374章:不敬 次日,鹿鸢与屈重夫人一同来到楚宫看望楚王后,屈重夫人是个心善的人,见王后如此,伤心不己,“大王走得突然,王后可要保重呀,太子也还需要王后扶持。”言毕,又招公子恽到身边,“公子恽还小,王后忍心丢下公子?” 屈重夫人一边说一边流泪,这厢,鹿鸢己与叶姑走出内室,叶姑便将近日来公子元不妥的举止一一告诉了鹿鸢。 鹿鸢大惊失色。 “你说公子元对王后不敬?” 叶姑哭着点头,“夫人,奴婢不知该怎么办?王后如今这样,夫人可要想想法子。” 鹿鸢后退两步,实难相信,公子元对王后...... 他要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鹿鸢只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紧紧握住双手,透过屏风看着榻上躺着的那人。 “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姑摇头道,“王后是想随大王一起去啊......” 鹿鸢紧紧咬着唇,过了好一会儿,“你将屈重夫人领出来,我要与王后单独说会话。” “喏,喏。”叶姑忙着回答,然后拭了拭泪水,深吸一口气,平静一番心情,这才走进内室。 片刻,叶姑扶着屈重夫人出来,屈重夫人牵着公子恽的手,公子恽问道,“夫人,母后什么时侯能醒?” “快了,快了。”屈重夫人怜爱的摸着公子的头。 叶姑朝鹿鸢使了个眼色,鹿鸢急步进了内室,三两步来到榻前,紧紧握住桃夭的手。 “时间紧迫,我也不能久呆,你这宫里己经不安全了。” “我只说几句话,你且听好了。” “我知道你能听见......大王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谁都可以倒,你却不能,你知道吗?” 鹿鸢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又道,“你可还记得蔡季的话?大王身边有图谋不轨之人,这么多年了,你忘了吗?公子从说,因怕太子继位带来不好影响,对外宣称,大王重疾而薨,但公子从怀疑大王的死因,如今,朝中许多将领皆被公子元控制起来,包括斗丹,被流放了,公子从也被交上兵权,你想想这合理吗?” “王嫂,桃夭.......为了太子,公子恽,还有大王,你该知道怎么做。” 正说着,突然感到手上一紧,鹿鸢猛的低下头,却是桃夭紧紧的握住了她,那般用力,却又颤抖不己,鹿鸢抬起头,但见桃夭眼中的泪花和深深的恨意。 “你说什么?” * 入夜,公子元又来了,见叶姑正在喂王后喝药,立即走上前,接过叶姑的碗,“退下吧。” 这不合礼数,叶姑侯着不动,公子元变了神色,“还不退下。” 叶姑瞟了王后一眼,王后偏过头去。 叶姑缓缓而退。 “你肯醒了?” 公子元何尝不知道,她是心病。 公子元舀了一勺药,桃夭手一扬,药碗打碎在地。 “我要见大王。” 公子元却另吩咐宫人重新煮药进来,这才回答桃夭的话,“等你身子好些,再去。” 桃夭便不说话。 公子元坐在榻前,只将她看住,他从来没有机会这么看她,静静的,没人打扰,没人阻止,而她终是属于他了, 公子元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抚上她的肩。 这时,宫人送药进来,他接过,“不许任何人进来。” “喏。”宫人退下,而且巴折就守在殿外。 “把药喝了。” 桃夭侧着身,没有理,公子元唤了数声,均未得到回应,公子元有些不悦。 “巴折。” “属下在。” “将那叶姑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喏。” 桃夭猛的撑起身,怒斥“你,想做什么?” 公子元笑了笑,将药递到她面前。 桃夭瞪大着双眼,“王后病重,何须你来伺侯?” 公子元无所谓的笑道,“你是长辈,我是晚辈,晚辈伺疾有何不妥?我觉得这样甚好。”桃夭紧紧咬着唇。 “巴折?” “我喝。”桃夭伸手去接,却被公子元避开,公子元笑着舀起药,桃夭只觉羞愧不己,强忍着张开了嘴。 “早知如此,该将姑姑打一顿,白白让你折腾了身子。”公子元见她肯喝药了,很是高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还记得以前吗?有一次你病了,我也这么喂你喝药。” 桃夭只紧紧瞪着他,以前?他很少说话,只跟在赀哥哥身后,有一次,她病了,赀哥哥忙,便让他来监督她喝药。 她不喜欢与他玩耍,觉得他闷,不像从哥哥那么好玩,也不像赀哥哥那样凡事都让着她,却不知就这样的人,是他吗?他才是那个幕后之人? 这些日,她迷迷糊糊,晕晕沉沉,她做了很久的梦,梦见了赀哥哥,她躺在赀哥哥的怀里,赀哥哥拉着她手,吻着她,谁说赀哥哥死了,他不好好的吗? 她一直不愿意醒来,直到听了鹿鸢的话,原来抱着她的人不是赀哥哥,是他。 她只觉一阵恶心,突然就吐了出来,吐了公子元一身。 公子元赶紧拿出丝帕,却先为她拭嘴,桃夭立即偏过头去。 “唤医者。” “不用。”桃夭立即拒绝,“我要见大王。” 公子元紧皱着眉,厉了声音,“等你好了,自然会让你去。” “我现在就要去。”桃夭冷笑,“我是王后,我要见大王。” 公子元本想好好与她叙旧,也想好好向她表白心意,让她明白,这些年来,他对她的爱不比熊赀少,但见她如此,什么心情也没了,于是重重将碗一掷,阴冷道,“我不再说两遍,你何时病好,你便可以去见他。”言毕,拂袖而起,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忘了告诉你,因天气甚热,朝堂众臣一至认为,大王要早些下葬。” 桃夭听言,啊的一声,倒在榻上。 公子元回到府邸,进了后院密室,被莫氏瞧见,莫氏本想问问儿子的情况,许久没见儿子了,但公子元根本不理她,莫氏神色没落,正要离开后院,又遇到丹姬,她赶紧施礼。 “夫君回来了?” 莫氏点点头。 丹姬瞟她一眼,“你在这里做甚?” 莫氏喏道,“妾想问夫君,贞儿在何处?” 丹姬没有好脸色,“公子贞很好,以后没什么事别去打扰夫君。” “喏。” 丹姬不再看她一眼,立即朝后院走去。 * 桃夭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叶姑看着难过,“王后慢些。” “我今日气色如何?快去让医者来。” 叶姑请来医者,桃夭让叶姑拿来许多珍宝,“告诉莫敖,我可以去见大王了。” 医者为难,还是收下了珍宝,然而转过身来,那些珍宝便出现在公子元的案桌上。 “臣不敢拿。” 公子元拿起一块玉佩,看了看,“王后病如何了?” “医者道,“忧虑过重,昨夜又吐血了。” 公子元目光一沉,啪的将玉佩掷下,医者吓得跪在地上,“臣无能......不过,只要王后心情放开,这病自然能好。” 公子元冷哼一声,挥挥手,医者抹了一头汗,缓缓而退。 第375章:计划 公子元再到椒香殿,桃夭要见熊赀,公子元不语,为她夹了许多菜,“你要多吃些。” 桃夭将几案推翻。 公子元眉头一皱,将箸重重一放,桃夭挑衅的看着他。 忽尔公子元淡淡一笑,重新拿起箸,吃起菜来,也不回答。 桃夭自然气极,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她从未注意过的这个人,那怕,她从小便认识他,有时,他也会带着她玩,但更多的是,他被他的母妃管得极为严格,在她印像里,他永远都是跟在赀哥哥身后,话不多,之后,她嫁给了赀哥哥,与他的交集也不多,她记得,他还曾劝过她,要对赀哥哥好,如今呢? “你到底想怎样?”桃夭挑明话语,“你将斗丹等人流放,将子从软禁,你要做什么?” 公子元闻言放下箸,喝了一口酒,然后拿着酒爵晃了晃,“桃夭......” 他未唤她王后,而是直呼直名,“你可记得,我以前常到桃院来看你。” 桃夭皱起眉头,他说的桃院,是她小时侯与慧姑居住的院子。 “但那个时侯,母妃不许我去,我只有趁路过时悄悄看你一眼,从寝殿到书房,我故意绕道桃院,有时会见你乖乖的坐在石凳上,不知在写什么,有时又见你爬到桃树上,有时你与子从在玩耍......而我只能偷偷的看一眼,还不能让母妃发现。”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桃夭压着怒气。 公子元笑了笑,“你不明白吗?你当真不明白吗?” 桃夭瞪着他。 “你的眼里只有你赀哥哥,一次,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到桃宛找你,你却听到熊赀来了,理也未理我,从我身边跑开,还有一次,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捉了一只赤鸟,准备送给你,你看也不看一眼......” 桃夭听他这些费话紧了紧双手。 “甚至你对子从都比对我好。”公子元说完,又呵呵一笑,再喝了一口酒,“我很不甘心。” “所以呢?” “所以......”公子元突然起身,来到她面前,桃夭不由得仰着头怒视着他。 “我要得到你。”言毕,公子元突然锁住她的下额。 桃夭惊鄂不己,伸手便朝他打去,被他敏捷的捉住双手,但见公子元阴冷的目光,“你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话还未说完,便被桃夭吐了一口,公子元偏了偏头,突然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原是桃夭的手臂被他无情的扭断,随后拂袖一扫,桃夭倒地在上。 桃夭忍着手臂剧痛,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公子元,无比的讽刺与嘲弄。 公子元很是不悦,她的眼神。 公子元正要上前,叶姑突然冲了进来,跪在公子元面前,“请令尹息怒,王后身子不佳,这才冲撞了大人。” “冲撞了我?”公子元呵呵一笑,蹲在桃夭面前,“你听见了,是你冲撞了我,你可是王后呀,连一个小小的宫人都明白事理,如今,这宫里谁最大?楚国谁最大?你还以为是熊赀吗?他还会护着你?” 桃夭泪流满面,赀哥哥......赀哥哥....... “怎么?心疼了,又想他了?” 桃夭哽咽无语,公子元抚上她的脸颊,“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同样可以护你,还有......太子,公子恽。” “你到底想怎样?” 公子元又轻轻一笑,凑近她的耳边,“你放心,我会扶太子继位,还会‘辅助’于他,太子对我可是言听必从了。”辅助二字咬得极重,桃夭岂能不明白那深意。 “但我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我要你。” 桃夭身子一瘫,大脑空白,片刻咬牙道,“休想!” “由不得你,如今你身子太弱,所以你得好好养着,至于见熊赀......你大可放心,他出殡那日,我许你送葬。” 言毕,只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大笑着离去,“医者会来替你接好手臂......” “王后!”待公子元走远,叶姑跪移到桃夭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令尹简直丧心病狂了,他不得好死。” “姑姑。”桃夭虚弱不己,想到公子元适才的话,“让小丰通知鬻拳,大王出殡......”还未说完又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公子元回到府邸,神色十分不好,丹姬端来热羹,公子元扬手一挥,碗被打碎,他冷哼一声,便朝后院而去。 莫氏屋内,贴身婢女草儿来报,“主子,令尹回来了。” 莫氏立即起身便要出门,草儿又道,“令尹去了后院。” 莫氏听言又叹了声气,摇了摇头,“想见儿子一面竟是如此困难。”言毕似乎想到什么,“为何令尹这些日常去后院?”她记得那后院荒废了许久。 草儿自然不知,摇了摇头,莫氏也未放在心上,以她在府里的地位,什么也不能问,什么也不能做。 有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摆设,在这府里可有可无,夫君对她爱理不理,丹姬从来都是瞧不起她,如此也罢,她的性子本来就弱,好静,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儿子贞儿得夫君看中,也算她以后有了一个依靠。 如此想,莫氏又欣慰起来。 * 鬻拳得到小丰的消息,怒不可遏,公子元如此大不敬,他恨不得就此冲进楚宫,将王后带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片刻却也知道不能鲁莽,当夜潜入公子从府,几人坐在一起商量。 公子从只比他更气,险些掀了几案,“阿兄他......” “还阿兄?他的心思怕不是一两天了。”鹿鸢恨道。 “我却从来不知道,以前也没见他对桃夭如何?” “那是他藏得深。”鹿鸢咬牙切齿,片刻又道,“你说大王之死有蹊跷,会不会与他有关?” 几人听了,脸色大变,他们或许可以猜到公子元趁大王薨趁机搅权,但却不敢想像大王的死与他有关。 若真是如此...... 几人又惊出一身冷汗。 公子从沉不住气,险些又要掀了几案,被鹿鸢阻止,“你疯了吗?你想引得外面人的注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公子从说完又是一阵猛咳,“横儿,你想法回封邑,调私兵前来。” “不可!”鹿鸢道,“如今我们皆在他的监视之中,别说横儿出不去,出去调来兵又能如何?他若反咬一口,说你谋返又该如何?” “这世道谁赢了便是真理,我赢了,他是谋返,我若输了,认载便是。” 鹿鸢气道,“不足两万私兵,能抵得他?这不是授之以柄吗?说不定,他还高兴你如此做呢?” “那我去揭发他。” “揭发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公子从急了。 鹿鸢道,“我瞧着公了元是早有准备,早有预谋,我觉得先救出王后与公子恽才是首要,且与公子元不能硬碰硬。” “臣觉得夫人说得甚是。”鬻拳道,“小丰带来话,王后也说大王出殡前夜,便是带她离开之时,王后的计划是......” 第376章:失望 国君薨,吊唁祭奠一月之后,下葬。 桃夭要求头日进宗庙,公子元不许,桃夭让宫人带话,答应公了元要求。 公子元的要求自然是要桃夭屈身于他。 公子元允,还亲自送她去了宗庙。 桃夭己然是痛得麻木,这是自与赀哥哥分开,第一次看到他......的灵柩。 还未走进庙堂,她己站立不稳,公子元上前扶住她,被她恨恨丢开双手,公子元不着声响的轻哼一声,退到一旁。 “母后......”公子恽哭泣。 “去给你君父磕头。”桃夭忍着刺骨的悲痛。 灵柩刚回来时,公子恽却也守了几日,后来身子吃不消被带回桃夭身边。 公子恽点点头,沉默的挨着太子跪了下来。 太子见母后来了,吃了一惊,赶紧迎上,又见公子元,小心翼翼的低下头。 灵堂内还有一些守夜的宫人,大臣们都回了府,宫人纷纷跪在两侧。 桃夭来到堂中,紧紧的盯着那灵位上的字,“楚熊氏文王芈赀之灵位。” 赀哥哥的谥号定为“文”。 桃夭见到那灵位,见到那谥号似乎才真正相信,赀哥哥去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数月前那夜竟是最后相处的时光。 二人偎依着,她是如此的舍不得,当初便心有所感,才会那般缠着他,赀哥哥答应过她,是最后一次出征。 当真是最后一次呀。 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处。 想想,他们真正在一起,不足七年,恽儿不到七岁。 七年,他们多不容易,上天何其残忍,为何不多给他们七年? 她与赀哥哥认识了一辈子,却只有七年开心快乐的日子。 早知如此,她一刻都不会耽搁,一刻都不会。 桃夭“咚”的一声跪下。 从小至今,她记不起送走了多少亲人,她们一个个在她面前离去,只将她留下。 如此连赀哥哥也走了,她的人生......不,她没有了人生。 “母后,你别伤心了。” 太子来到桃夭面前劝说着。 桃夭没有看他,她其实很想大声责骂他,可此刻,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默默的跪坐着,神色呆滞。 公子元站在殿外,见此情景退了出去,巴折来到他耳边低语一番,公子元勾了勾唇。 夜己深,夜风习习而来,盛夏的风是热的,但太子却感到一阵寒冷。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四下看了看,白幡微微浮动,烛火闪烁。 “恽儿。”桃夭突然出声,太子却吓了一跳。 “你若困了,下去休息吧。” “不。”公子恽脆生生的回答,“我要守着君父。” “小丰。”桃夭唤道,小丰上前,“将公子带下去。” “喏。”小丰牵起公子的手。 “母后......”公子恽不愿意离开,桃夭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看了好一会儿,“乖,去睡一会儿。” 小丰牵着公子恽离开灵堂。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与太子说。” 四周宫人纷纷弓身而退,太子有些慌了,“母后,宫人们都是为君父守灵,遣退了他们,对君父不敬。” “无防,有你我二人陪着你君父,你君父会很欣慰。” 太子更加心慌起来。 随着“咯吱”一声,大门关闭,太子不由得颤抖一下。 桃夭依旧没有看太子,只抬头看着那棺木。 又过了片刻,“艰儿......当着你君父的面,告诉我,你的君父是怎么死的?” 啊?艰儿一惊。 “母后......” “母后只想知道真相。”桃夭神色平静。 太子握紧了双手,有些心虚,“君父......是重疾.......” “你也拿这个来糊弄母后?”桃夭声音不大,却极为威严,太子对自己的母亲,有恨,有怨,也有惧,再者,如此安静的灵堂,当着君父之面,太子终是有些崩溃。 他突然跪移到母亲面前,痛哭流泣,“是艰儿的错,艰儿太想立功,不听君父的话,私下攻打黄国,这才让君父在混乱中......意外而亡,请母后责罪艰儿吧。” “意外而亡?是意外吗?” 太子心里一个咯噔,避开这个话题。 “艰儿这些日来,没有一日不责怪自己,艰儿想立功,想成为君父那般的人,更想让母后看看艰儿的本事,母后平日里只疼恽弟,艰儿羡慕不己,艰儿也是母后的孩子,所以,艰儿才不顾结果,做出这等事来。” 言毕,嚎嚎大哭。 桃夭却是身子一颤,艰儿觉得自己不疼爱他? 太子见母后神色,又哭泣道,“每次见恽儿在母后怀里撒娇,艰儿都羡慕不己,恽弟聪明,可爱,艰儿怕母后有了恽弟,就不疼艰儿,所以,艰儿才这么迫不及待,要得到母后的认可,也想得到君父的认可,艰儿做太子是名副其实,艰儿有这个能力。” 太子边说边看着母后,“艰儿没想到会有这个后果,母后打艰儿吧,打死艰儿吧。” 言毕,靠在桃夭的肩上,哭得伤心欲绝,眼珠却转个不停。 桃夭缓缓抬起头,想抚上儿子的头,终是没有,她心里复杂万分。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吵闹,还有打斗的声音。 太子一惊,嗖的抬起头。 桃夭十分镇定,“别怕,有母后陪着你。” 太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正要起身,被桃夭一把拉住。 “外面刀光剑影,你想做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太子结巴道,“我去寻莫敖......让他来保护母后。” 桃夭听言,深深将他看住,那目光甚是慑人。 “母后为何这么看着我?” “你很相信他?” “母后说谁?令尹吗?”太子眼神闪烁,“令尹是儿子叔伯,又是君父最信任的臣子,儿子自然信他,再有,朝中大大小小之事,皆是令尹在打理,还有那些诸国,看君父薨说不定另有心思,就因令尹在,所以他们还不敢动......难道母后不信令尹吗?” 桃夭听言却笑了,太子因那笑容更是吃惊,“母后......” 桃夭笑道,“艰儿......如果母后受令尹欺负,你要如何?” “令尹怎会欺负母后?令尹只会保护母后,保护艰儿,保护大楚。” “不,艰儿,令尹对母后不敬。”桃夭羞于启齿,却又带着委屈看着自己的儿子。 但太子并不惊讶,却眼神闪烁,“母后一定误会了,令尹是敬重母后......” 听了儿子的话,看着儿子的神色,桃夭心如刀割,又觉嗓子一股血腥涌来,她默默转过头去,看着熊赀的棺木,一脸没落。 太子却也不敢出去了,只因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 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被打开,公子元走了进来。 “令尹,发生了什么事?”太子迎上。 公子元却朝桃夭看来,目光透着丝丝冷意。 “回太子,臣抓到了一位逆臣。” 桃夭心下一惊。 “逆臣?是谁?”太子也惊鄂。 公子元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桃夭身上,“带进来。” 桃夭猛的转过身,但见巴折押着一黑衣人走进堂来。 那人披散着长发,身上四处伤痕。 那人朝桃夭看来,眼中尽是悲痛。 桃夭顿时瞪大了双眼。 鬻拳? 他怎么...... 桃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鬻将军?”太子惊呼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鬻拳这才将目光移向太子,“太子不可相信令尹,不要被他迷惑。” “放肆。”公子元大声呵斥,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鬻拳怒视着公子元,“你敢对着大王发誓,你没有做对不起大王的事?” 公子元听言只是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发誓?” 鬻拳哈哈大笑,“你果真是心虚了。”言毕又看向太子,“太子,你可听清了,此人心怀不轨,对大王不忠,对你母后不敬,太子不可相信了他。” 公子元的笑意更深了,他也看向太子,“太子,你来说说,我可有不忠于大王,不敬于你母后?” 太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忽尔变了脸色,厉声道:“鬻拳休得无礼,令尹忠于君父,敬于母后,反而是你,大半夜潜入宗庙是何居心?” 鬻拳先是一愣,随后一怒,“太子你不要黑白不分......” “大胆!”太子生怒。 “鬻将军?”桃夭打断了鬻拳的话,朝他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有护卫急步走了进来,“禀令尹,公子恽被一群黑衣人劫走,不知去向。” 什么? 众人皆惊,除了桃夭与鬻拳。 桃夭长长的松了口气,公子元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的看向桃夭,突然长剑一收,大步走了出去,身后紧紧跟着巴折。 桃夭这才奔向鬻拳,扶着他,“鬻将军,你为什么......” 鬻拳身上中了数剑,胸口最严重,桃夭发现那里鲜血淋漓,她赶紧用双手捂住。 “王后......”鬻拳紧紧抓住她的手,“王后是根本没有打算离开?” 桃夭流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她让小丰带信,计划声东击西之策,她说,她会与公子恽在宗庙侧殿,让他们派人袭击正殿,是以引开那些护卫,然后再救她们母子离开。 可是,她没有去侧殿,只让小丰带着恽儿。 她如何能离开? 赀哥哥死因不明,艰儿又是怎么个情况也不清楚,她岂能离开? 再者,赀哥哥去了,她还能独活? 鬻拳艰难道,“臣......知道......王后与大王情比金坚......臣答应过大王要保护王后,王后不离,臣怎能离?” “所以,你又赶来正殿寻我?” 鬻拳点了点头,“臣要带走王后,不能看王后受侮,可惜,臣失败了......”说着,吐出一口鲜血来。 “鬻将军,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你死。” 鬻拳紧紧抓住桃夭的手,心里有许多话要说,但却不能说,他只能看着她,这般深情的看着她,或许是最后一次,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突然他的脑子里出现了第一次见王后的情景。 那是多年前,满天雪花飞舞,息宫的城楼上,站着一位素衣飘飘的女子,她是那么的柔弱,然而面对千军万马,又是那般的勇敢无畏,就在那一刻,那个身影,那个人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会不自觉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十分怀念在丹阳行宫的那两个月,他可以时常看见她,她的没落,她的悲伤,让他心疼。 他知道他不该有那样的心思,大王如此看重她,他不能背叛了大王。 他也痛苦,他也纠结,如果大王不能给她幸福,那么他是否可以带他离开。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长住军营。 后来,她被关入了竹岛,他想去看她,却无能为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失望。 可他又见大王为她伤心,为她难过,大王是真心对她好。 她终于从竹岛归来,她依然是王后。 她为了大王奋不顾身去江国,她为大楚献计献策,原来,她也喜欢大王。 他的心思被大王知晓,他更没有脸面面对大王,面对她。 他只有默默的在一旁,忠心于大王,忠心于大楚,就是忠心于她。 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护着她。 那个默默驻扎在心里的女子。 如今,他不能再护着她了,他看见了她的泪水,是为他而流。 “王后......”鬻拳虚弱道,“好好活下去......” 这大约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在一旁的太子艰听了二人之言,顿时明白了,心里升起一股怒火,适才在桃夭面前假意哭泣悲伤的神色顿时不见。 “母后,原来你与鬻拳是商量好的,母后这是要做什么?是要与这个人一起离开?还是要让这个人来杀儿子?” 桃夭听言怒视着太子,无法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片刻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公子元自然是空手而归,气得不行。 “好一个声东击西。”他恶狠狠的看着鬻拳,又看了看桃夭,忽尔看向太子,笑道,“太子,你可知道他们的目的?” 太子不解。 公子元道,“他们带走了公子恽,无非想有朝一日,借他国之兵,好来与太子争夺王位。” 太子一惊,瞪大着双眼,忽尔笑了起来,“母后当真是儿子的好母后呀......” 桃夭己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对于这个儿子,她自知亏欠,对他格外的宽容相对,连恽儿的一半严厉也没有,是她错了吗? “你为何要听别人的话,而不相信你的母后?”桃夭怒斥,太子也怒,“相信什么?相信你从小抛弃我?相信你杀了我母妃都是为我好?” 桃夭惊住! “来人,将鬻拳押下去。” 公子元突然吩附道,几个铁甲大步走了进来。 “你想做什么?”桃夭回过神看向公子元,公子元冷哼一声,手一挥,铁甲己架起鬻拳。 桃夭欲冲上去,被公子元紧紧制住双手。 “公子元你不可伤了她......不可......”鬻拳拼着最后的力气,怒目圆睁,低声吼来,桃夭伤心流泪,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迎上他满是担忧的目光,依依不舍的目光,终是消失在眼前。 第377章:攻江 楚王下葬,百官相送,桃夭强忍着没有倒下。 在王陵,桃夭当着众臣的面,宣布要为大王守孝三年,并向几位重臣行大礼,将太子托付。 “先王在时,常在我面前提及几位大臣都是我大楚的栋梁,太子初涉政,行事难免不周全,还望几位尽力辅助,太子有什么做得不对,尽管提出,我绝不偏袒太子。” 重臣那敢受王后之礼,纷纷还礼道,“臣定当尽力。” 桃夭走向屈重,真诚道,“屈大夫......太子拜托你了,大楚拜托你了。” 屈重甚为感动,流着泪发誓定要好好辅助太子,桃夭含泪点头。 不过也有臣工表示诧异,王后只字未提令尹,这是何意? 公子元对于她突然的举动很是不悦,心里冷笑,她是想用那些臣工来制约他,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再者,她躲到王陵,以为就可以放过她吗? 回到楚宫,公子元直直来到椒香殿,殿内的宫人早己被他换掉,除了桃夭身边的叶姑。 他指责她,“你失言了。” 桃夭端坐着,“我何时失言?” 公子元冷言,“我答应你见先王,你却要为先王守灵。” 公子元的话引来桃夭哈哈大笑,她缓缓站了起来,“怎么?令尹大人,未亡人为亡夫守灵有什么不妥吗?” 公子元目光冷峻,透着危险的信息,他缓缓靠近她,桃夭高傲的抬着头,心里却极怕。 二人这般对视着,一旁的叶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片刻,公子元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阴阳怪气道,“妥,当然妥当,不过,你可不后悔。” 言毕别有意味的瞟了桃夭一眼,那眼神,带着冷笑,让人不寒而粟,随后公子元拂袖而去。 桃夭却是身子一软。 次日,桃夭得到消息,鬻拳自刎。 “你说什么?”桃夭正在喝粥,听到宫人来报,手里的粥碗滑落。 宫人瞟了王后一眼,继续说,“鬻将军因先王薨十分自责,当初先王帅兵归来,己到城门,鬻将军因先王败兵巴国,未能开城相迎,至先王转而攻打黄国,病薨途中。” 桃夭听言气得全身颤抖,怎能不明白是公子元的手段,是他杀了鬻拳,为了给朝堂一个交待,便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 他是在向她报复,昨日那眼神,分明就是。 桃夭气得一把推翻了几案,那宫人吓了一跳,喏喏的退了出去。 “召屈重进宫,召屈重进宫。” 桃夭大声吩咐,然而没有一位宫人进来,叶姑来到桃夭面前,悲伤着神色,“王后......如今宫里的人只听令尹的命令了。” 桃夭一惊,“不是还有你的人吗?” 叶姑摇摇头,“便是膳食房的那位宫人,也被......令尹处置了。” 什么? 桃夭吐出一口鲜血。 * 再说公子恽,公子从令人将他秘密带去了江国,长公主得知楚宫变化,又气又恼,君父薨,她要回楚奔丧,然而桑玉告诉他,楚怕有大变,她不能回去,当时,她还与桑玉生了很大的气,现在见一身狼狈的恽弟,才知事情的严重。 长公主寻桑玉商议,要发兵救出母后,桑玉只摇摇头,一脸沉重。 “以何理由?” “公子元乱楚便是理由?” 桑玉道,“你有何证据?公子元掌楚政多年,如今扶太子继位是正大光明,理所应当,便是楚臣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是被蒙在鼓里。” 桑玉扶住妻子的双肩,“你别激动,你君父昔日的那些旧臣不是被公子元控制打击,便是被孤立蒙避,江国此时不能冒然出兵,再者,以江国之力,何以对抗楚?” 长公主听言一阵失落,她怎能不知道江国弱小,还要仰仗楚国的支持。 她顿时跌坐下来。 “我倒是担心,太子继位怕是会对我江国不利。”桑玉忧心说来。 长公主猛然一惊,突然想到当初太子的话,“若我成了楚国大王,第一件要做的便是攻打江国......” “夫君!”长公主失声惊叫。 “怎么了?” 长公主紧紧抓住桑玉的手,颤抖着双唇,“臣妾从小与太子不和,幼时,我也的确欺负过他与他的母妃,他成了楚王定会对我报复......” 桑玉听言目光深沉。 果不其然。 太子艰在熊赀下葬后第三日举行了继位大典,成了楚国新王。 在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出兵伐江国。 众臣惊讶,屈重等人极力反对,朝堂上一度乌烟胀气,熊艰年轻气盛,根本不听众臣之劝。 “怎么?寡人的决定,诸位也不听吗?” 屈重出例道,“大王三思,楚与江定下永不相侵的盟约,且楚与江又是婚姻之国,楚怎能背盟攻江?” 熊艰听言冷笑几声,“区区江国,楚不承认这盟约又能如何?江国与蔡接壤,攻下江,将江国划为我大楚的版图岂不又离中原近了一步?接着便是攻蔡,陈,一步步蚕食他们,我大楚不出五年,便能吞下大半个中原。” 熊艰的话让众臣膛目结舌。 熊艰却得意洋洋,看向莫敖,“莫敖以为如何?” 众臣的目光也都落在他的身上。 公子元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出例道,“大王所言甚是。” 什么? 原以为莫敖会阻止,谁知却赞同大王的提议。 屈重惊讶不己,“莫敖大人......” 熊艰哈哈大笑起来,很是激动的起身,大声宣布,“此事便这么定了,诸将回去准备,半月后十万大军......不,二十万攻打江国,定要一举拿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毕,长袖一拂,大步走出大殿。 众臣还未回过神来,只有公子元恭敬的一礼,“臣遵旨。” 片刻,屈重来到公子元面前,“莫敖为何不阻止大王,出兵攻江,这分明不妥。” 公子元无奈的长叹一声,“屈大人稍安勿燥,大王刚继位,想做出一番大事来,难免有些冲动了。” “冲动?”屈重大怒,“这可是国之大事,岂能冲动了事?” 公子元摇摇头,“大王年少,性子又倔,我等若阻止大王,难免大王心升不快,他也听不进去呀,还会更加激起大王的好胜好强之心,如此,不如让大王按着他的意思去办,容我等私下劝慰大王。” 公子元说着便要离开,屈重拦住他,“不可,不可,出兵乃大事,怎能凭着大王性子.......” “哎呀,屈大人,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呢,你先别急别急。”公子元敷衍着便大步离开。 留在屈重与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屈重不甘心,还要去寻大王,被其中一臣工拉住,“屈大人,你难道不知这其中蹊跷?” “蹊跷?什么蹊跷?” 那大臣小声道来,“因为公子恽在江国呀。” 屈重听言一惊,“公子恽不是随王后在王陵吗?” 大臣摇了摇头,“大王出殡时,你可见着公子恽了?” 屈重细细想来,的确没有见过公子恽,如此,他不由得脸色一变,瞪大着双眼,“你是说......” 那大臣点了点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仅公子恽没来,公子从也没来。”另一臣工说来。 屈重道,“休得胡言,公子从病重。” 引来两人冷笑。“你这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可能。”大臣嘲笑屈重的“单纯”摇摇摆摆的走了,接着许多臣工依次而出,独留屈重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央。#####前面一章:令尹该是莫敖,公子元此时还没有擢升。 第378章:后院 屈重立即去公子从府,谁知,他未能进府。 却说公子从,因宗庙那件事,公子元知道有他的份,但因鬻拳承担了一切,公子元一时不敢拿公子从如何,他是熊氏族人,族中还有许多老者其权力也不可小视,公子元不能不顾及。 公子元只将公子从更加严格看守起来,连鹿鸢也不得出府了。 屈重未见着人大惊失色,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当真是自己糊涂了,竟然没有感到朝堂的风云变化。 * 熊艰开始着手伐江国一事,一是为了私心报复,二是为了擒回公子恽,三是为了寻回自己的面子,所以伐江事在必为。 极快,熊艰释放了斗廉及他的女儿一家,令斗廉为攻江元帅。 斗廉因这个恩情,又能再次立功于朝堂,重振威信,自然允许,这是除了莫敖之外,第一个支持熊艰决定的大臣,还是元老重臣。 熊艰十分高兴,朝堂一些臣工便不敢言,屈重只是瞪大着双眼,无可奈何。 斗廉本也明白此事的不妥,但为了他自己的名誉,自己的家族站在了新王的一边。 熊艰除了颁布向江国开战,还发了一道令,将他的母妃聃氏,恢复其遵号,移于王陵,并要与熊赀并葬,受到屈重的严词反对,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聃氏并非王后,又有过罪,岂能与先王并葬?这将置王后何堪? 熊艰大怒,要处置屈重,公子元出来说了两句话,熊艰便放过了屈重,降了屈重的职。 之后,熊艰将聃氏一族移到都城,并给与重任,同时还封了几个近臣,其中便有公子贞。 接着熊艰又要立越女为后,又将众臣惊得掉了下巴。 国君纳多少女子都行,但王后之位,必须是他国公主,且身份要高贵,是不成文的规定,这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发展。 熊艰面对众臣的反对,气得咬牙切齿,“寡人的母后还是亡国之后呢,身份何其低下,先王可以娶她,寡人所娶的女子贤良淑德,为何不能?” 众臣惊得没有言语,屈重出例道,“越女岂能与文后(熊赀为文王,桃夭遵称为文后)相比?” 熊艰见又是屈重那人,只差点抽出刀剑当场斩杀了他。 公子元出来打圆场,“越女的身份的确低了些,不如臣收越女为义女,如此便可与大王成婚了。” 熊艰大喜,屈重呆呆的跪在殿中,突然一阵嚎啕大哭。 屈重连降三级。 这日,他去了王陵,跪哭在熊赀墓前,“先王,臣无能,臣无能啊......” “我大楚的江山,大楚的江山难道这要这样衰败下去?” “臣愧对先王的提拔,臣罪该万死。” 桃夭闻寻赶来,见此紧紧的握住拳头。 屈重发现文后在身后,又扑到在文后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请罪。 桃夭听了屈重述说,目光愣愣的落在不远处赀哥哥的墓碑上。 “不,大楚不会衰败下去,绝不让赀哥哥的心血付之东流。” 屈重抬起头来,“文后......” 但见她目光幽幽,却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坚定。 屈重见此,便看到了希望,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见王陵附近的一块空地上,无数工匠正在搭建房屋,不由得好奇相问。 小厮回答,“那是莫敖所建,因文后守灵在此,所居之处破旧不堪,是以莫敖为文后新建居所。” 屈重听言,差点晕过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片刻又想到适才文后的叮嘱,接耐住。 屈重怒气冲冲回到府,唤来夫人,在其耳边一番言语。 次日,屈重夫人去公子从府看望公子从夫妇,有公子元的人把守,不得入,屈重夫人便将礼物让守卫送了进去。 “这些都是夫人爱吃的食物,上次在宫里夫人向我提起过,我便做了一些送来。” 守卫打开,是一些寻常吃食,于是将食物收下。 鹿鸢接到食物,甚是诧异,屈重夫人会给她送东西? 翻来覆去的查看,均没有什么不妥,突然眼光一闪,便将那糕点扳开,果见内有乾坤。 “请辞回封邑,伺机而动......” 公子从见了将那帛书紧紧握住。 之后,屈重不再与熊艰唱反调,公子从提出辞呈,回封地养病。 公子元正想打发公子从离开,留在都城所他与一些臣工“勾结”了,却又不敢放他离开,于是暗中派人监视,一直到其封地。 至此,公子元可谓真正大权在握,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人分享他的喜悦。 * 公子元府: 婢女草儿正在厨房为主子熬药,这些日主子思念儿子,忧虑成疾,同在厨房的另一婢女正在做饭。 草儿笑道,“姐姐这个时侯做饭?莫是偷偷嘴馋了?” 婢女瞪了她一眼,“再嘴馋也不会吃这个。” 草儿看去,食鼎里是一些烂菜叶子和粗糠,是连下人也不吃的东西。 草儿好奇,“这是给谁吃的?” 婢女一边舀出食,一边说来,“还不是后院的人。” 草儿诧异,”后院还住有人?” “你小声些。”婢女四下看了看,“莫敖带回来的,吩咐每日只给一顿。” 草儿哦了一声,也不敢多问。 但见婢女端起食盒,却突然嘶了一声,又放下食盒。 “姐姐怎么了?”草儿问。 婢女抚上肚子,脸色痛苦,“我腹痛......”说着吩咐草儿,“你先帮我送去,我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不等草儿应答,婢女极快的跑了出去。 草儿一愣,看了看炉上的药,又看看几案上的食盒。 片刻,草儿提着食盒出现在后院,门口有守卫不让她进,让她将食盒放下离开。 草儿不敢耽搁,将食盒放在地上,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听到一阵嘶吼。 那声音如此痛苦与悲恨,草儿吓了一跳,竟迈不开步子。 “还不快走。”守卫见她愣在当场,呵斥她,草儿回过神来,飞一般的跑开了。 直到草儿远离了后院,还心有余悸,只因那声音实在让人感到恐惧。 她缓缓的走着,一时没有查觉,突然有一双手从她身后将她抱住。 草儿惊叫一声,被身后之人压在墙上,捂上了嘴。 草儿定眼一看,却是府内管事者。 此人仗着府内权利,四处欺压她们这些奴婢,不知祸害了多少人,这番又打上了草儿的注意。 只因草儿长得有几分姿色。 管事者多次威胁她行那苟且之事,被草儿拒绝,他便开始施下作手段,用强。 草儿挣扎。 管事者厉声道,“从不从?” 草儿也是一个倔性子,一口咬在他手上,管事者嘶了一声,放开手。 “你再如此,我当真要去告诉莫氏。” 管事者嘿嘿一笑,“莫氏?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在这府里还没有我说的话管用。” 确是事实。 草儿气不过,瞪着他,“那我去告诉丹姬,我死在她面前。” 管事者曾经逼死过一个奴婢,此事闹到丹姬跟前,他被责罚过,管事者倒也有些惧,只恨这个小奴不识抬举。 他冷哼一声,后退两步,假模假样的整理一番衣衫,“如此,你且等着瞧,以后,有你好果子吃,届时来求我,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管事者满脸不屑,高傲的扬头而去。 草儿长长的松了口气,又羞又气。 草儿回到莫氏身边,有些魂不守舍。 “你怎么了?”莫氏问。 草儿不敢说管事者骚扰之事,说了也白说,还会让主子担心,只道适才后院的见闻说了,“主子,你说那后院住的是什么人?”莫氏皱了皱眉,“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 第379章:相逼 熊艰伐江前夜,亲自来看望桃夭,或者是为炫耀。 “母后,明日楚国大军要开拔了。” 桃夭一身素衣,不施粉黛,长发仅用一条白色绸带束住,她坐在几旁,正在缝制一件衣衫。 她没有理会儿子,但熊艰笑吟吟的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看了她一会儿。 “母后在为谁做衣?恽弟?” 桃夭依旧没有说话。 熊艰不以为然,“如此,这次伐江,斗廉一定会将恽弟带回来,母后定是很想念恽弟吧。” “其实,儿子也有些想他,他那么可爱,说起来,恽弟对儿子甚好,常常陪着儿子练剑读书,可是......儿子却不怎么喜欢他。” “他也知道,所以每次见儿子都带着一些小心翼翼,这是为何?” 熊艰自个儿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我是太子,是将来的大王,他将来的一切都要靠我,母后,你说是不是?” 桃夭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陌生的儿子,心在滴血。 “不,恽儿不是小心翼翼,他是敬重他的兄长。” “敬重?”熊艰笑出了声,“儿子倒觉得他是讨好。” 桃夭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 “母后就不与儿子说点什么吗?” 熊艰见她沉默,很是觉得无趣。 “母后不为儿子高兴吗?儿子成了楚国大王,这不是你与君父想看的吗?” “你与君父对儿子寄了厚望,儿子这次伐江一定功成,儿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熊艰紧紧看着自己的母亲,想从她脸上看到愤怒,痛苦,后悔之色,可惜失望了。 但母亲的一句话,却让他愤怒,痛苦起来。 “艰儿,你每日坐在你君父的王位上,可有安心?” 熊艰脸色大变,嗖的从位置上起身。 桃夭只将他看住,似要看进他的内心,他的灵魂。 熊艰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就镇定起来。 “我有何不安?这王位名至实归。” 桃夭听言皱起了眉头,“是,在此之前,我也如此认为,可此刻。”桃夭又低下头。 熊艰被母亲的态度所击败,他紧紧咬着唇,她为什么不来求他,为什么不在他面前忏悔,求他放了恽弟,忏悔她当初不该杀了他母妃,可她连他母妃之事提也不提。 熊艰紧了紧双手,忽尔又笑了起来,转移了话题。 “母后要为君父守灵三年吗?母后对君父当真情深重......可儿子觉得君父去了,君父也不想母后如此伤心。” 桃夭听言手一顿,那尖锐的铜针刺入了她的指尖。 “母后还年轻,母后该心有寄托,听闻莫敖对母后甚好,还为母后在王陵建一所殿宇......” “出去。” “母后可好好想想......” “出去。” “莫敖对母后的情竟并不比君父差......” “滚!”桃夭终是忍受不住,朝熊艰大吼道。 熊艰这才高兴起来,“母后何必激动,儿子只怕母后会太孤单。” 桃夭紧紧捂住胸口,那里一阵绞痛,胃里翻滚着,嘴里也一股血腥之味。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这时,叶姑听到桃夭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但见主子苍白的脸,赶紧端来一碗汤药。 熊艰迎上母亲愤怒的目光,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母后好生休息,儿子走了。”顿了顿,“等我大军归来,儿子再向母后报喜。” 桃夭身子颤抖不行,直到熊艰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仍不能制住自己的怒火,终是张口吐出血来。 叶姑大叫一声,拿出丝帕拭上主子的嘴,“主子气什么?主子不要生气,医者说了,主子不能再气了。” 桃夭瘫倒在叶姑怀里,气若悬丝,“我不气,我不能这个时侯死......” * 楚国伐江国,声势浩大,因由老将斗廉为帅,江国不能抵挡,楚国一连拔数城,直逼江国都城。 桑玉领众将迎战,与楚大军对峙。 楚派使者送信,言,交出公子恽,便退兵,桑玉回之,公子恽不在江国。 斗廉得知冷笑,有秘探报,公子恽就在江国。 这厢,江国宫庭。 长公主正在急急书信,公子恽侯在一侧,“阿姐 ,你就把我交出去吧,这样王兄就会退兵了。” 长公主看了看幼小的弟弟,将笔墨放下,牵起公子恽的手,“恽弟你以为将你交出去,你王兄就会退兵吗?” “使者不是这么说的吗?” 长公主摇摇头,神色严峻,“楚王自然是要擒你,因为你威胁到了他,可也要灭我江国,因为我在这里,更因为楚王还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阿姐,可我想回去,我想母后......”公子恽红了双眼,“我答应过君父,要保护母后。” 长公主听言也是眼圏一红,紧紧搂上公子恽。 “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母后,恽儿乖,恽儿先去随国,有姐姐的祖父在,他会保护恽儿。”言毕,将信交给一旁的小丰。 “一定要将公子安全带到随国。” 小丰流着泪点点头。 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如此,你们快走吧,外面有人接应着。” “阿姐......”公子恽舍不得,“阿姐与恽儿一起走,阿姐不是说,王兄攻打江国也是因为阿姐吗?” 长公主摇了摇头,“阿姐不能走,阿姐是江国夫人,阿姐的夫君在这里。” 言毕,又摸了摸公子恽的头。 “快走,路上小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小丰牵着公子恽走出了大殿,公子恽一边拭泪,一边回头,突然挣脱小丰的手,跑到长公主面前,朝长公主深深一礼,“阿姐你放心,恽儿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长公主坚定的点点头。 这时,外面的又开始了攻城,号角响,锋烟起,长公主担忧的看着城门的方向,他的夫君正在那里迎敌。 * 而此刻的桃夭站在院子里,看向天空。 深秋,赀哥哥走了四个月又四日了。 天地一片萧瑟,他离开他时还是初春,桃花都没有盛开,他再也不陪她一起观赏了。 桃夭伸出手,一片落叶飘落在她的掌心...... “天气渐凉,你站在外面做甚?” 桃夭转过身去,但见一人走近。 赀哥哥...... 她双眼一亮。 瞬间又暗淡下来,不是赀哥哥,只是与赀哥哥长得有些相似。 不,公子元怎么能与赀哥哥相比? 桃夭猛的回头,朝屋内走去。 公子元顿了顿,目光不悦。 片刻,他跟着走了进去,在窗下寻到桃夭的身影。 “你适才将我认着了谁?” 她眼神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目光。 桃夭不语也没看他。 公子元走近两分,笑了笑,“是文王吗?也难怪,总有人说我与他神似,可我终究不是他。” 言毕,又上前两步,叶姑见了,下意识的拦在公子元面前。 公子元面色不悦,“退下。” 叶姑未动。 “来人,将这老奴拉下去。” 叶姑一惊,桃夭这才转过头来,“堂堂一国公子,为难一老者,难道是公子的作风吗?” 公子元笑了笑。 “姑姑,你先退下吧。”桃夭看向叶姑。 “主子......” 桃夭摇摇头,“我不会有事,我是大楚的文后,谁敢对我不敬,何况这里是王陵,有熊氏的先祖们看着呢。” 话有所指。 叶姑只得退下。 公子元挑了挑眉,怎能不明白她话中之意,可是......他会在乎吗? 公子元打量了一番这间小屋,目光落在一张小几上,那里有一壶茶,有一只玉杯。 他很有兴致的坐下,就着玉杯喝了一口茶。 那玉杯是适才桃夭用过,桃夭见了,有些恶心。 他却毫不在意,轻轻把玩着玉杯。 “楚国大军己兵临城下了。” 他告诉她,江国危险。 桃夭拦着窗棂的手紧了紧。 “江侯仍在做顽固的抵抗......你说公子恽还在江国吗?” 桃夭一惊。 公子元笑道,“大王伐江国,除了公子恽外,还有一个原因,你可知道?” 桃夭不语。 “因为大王要为他母妃聃氏报仇,长公主当年有多欺负他们母子,你可知道?桃夭,你说大王这是孝呢还是不孝呢?”言毕,呵呵的笑出声。 桃夭深吸一口气,忽视他此话的讽刺,“你认为攻下江国对大楚有好处吗?” “没有好处。”公子元极快回答,“还十分不妥,这会让南方诸国如何看待我大楚?” “既然如此,为何不阻止?”桃夭怒问。 “适才我不是说了原因了吗?大王孝顺呢,做为臣子愿意成全大王的孝顺之心。” 桃夭气是胸口一起一伏。 公子元见了,扯了扯嘴,突然起身到她面前,放慢了语气,“当然,你若求我,我还是会让大王退兵的。” 桃夭眉头紧皱,眼中有火。 公子元瞧着她生怒又隐忍的模样,却有一份娇态来,心情大好,不觉得伸出手欲抚上她的脸颊,落了空。 桃夭后退一步,目光又透着一股子厌恶不屑之色。 这样的眼神又刺疼了他。 这样的目光几乎伴随了他整个幼年时代。 母妃被武后打压,被君父瞧不起,被后妃嘲笑,还有那些宫人,也敢欺压他们母子。 公子元瞬间目光一暗,透着阴鸷,伸出手一把锁住桃夭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桃夭一惊,伸手抵挡,其实他也没有用力,又及时放开了她,将她双手束住。 二人紧紧贴在一起,呼吸可闻。 桃夭又羞又怒。 公子元低下头,几乎快吻上她的脸,桃夭偏过头,咬牙道,“你敢对我不敬......”这话说出来没有什么份量,因为她明白,他若用强,她是没有一丝办法。 桃夭忍不住流下泪,“熊氏的先祖都看着呢。” 她的话引来公子元一阵嘲笑,“死了的人还能看得见?我可不信那些无稽之谈,天命?神灵?我只信我自己,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能看见,特别是......文王。” 桃夭身子发着抖。 公子元贴近她的耳边,“你说,文王见此,会做如何想?” 桃夭气得不行,却无可奈何,只觉他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赀哥哥...... 她在心里不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每次他都能救她于危险之中,这次呢,赀哥哥你在那里? 桃夭突然大叫一声,对着公子元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公子元吃痛,嗖的放开了她。 桃夭趁机跑开,又被公子元捉住,被逼压在墙上,桃夭反抗,挣扎,打了公子元一巴掌,公子元也怒了,猛的撕开她的衣衫,桃夭惊叫,公子元不容得她不从。 叶姑在屋外听到动静便要冲进来,被公子元的护卫拦住。 “主子......主子?”叶姑在门口大喊,忽尔又跪了下来,“放过我家主子吧,放过我家主子吧。”叶姑一边磕头,一边哭泣。 但谁又会管她呢? 桃夭再次挣脱掉公子元的束缚,公子元却也没有真正想伤害她,否则,她又岂能逃得掉呢。 桃夭一身狼狈,频频后退。 “桃夭,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我不想强迫你,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熊赀有什么好,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办到。” “他对你好,我只会比他对你更好,只要你能答应我。”公子元朝她伸出手。 “滚,无耻。”桃夭大骂。 “无耻?这世间谁又是真正干净的呢?熊赀也不例外。” “你比不上他,永远也比不上。” 公子元冷笑一声,“可惜,他却死了。” 言毕,又要扑上去,但见桃夭突然取下发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公子元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你再敢进一步,我便死在你面前。” 公子元笑了笑,“你不会。”言毕,又上前一步,“你舍不得大王,舍不得公子恽。” 桃夭扬起了头,声音发着颤,“不,我最舍不得的是先王,你不要逼我......” 公子元却是不信,缓缓的再朝她靠近。 桃夭紧紧咬着唇,见此,突然一刺,脖子上便流出血来。 公子元一惊。 他从未想过她死,他费了这么大力气终于能够得到她,怎能允许她死? “住手!”他大喊一声,但见桃夭苍白的脸,鲜红的血,心口却也一紧。 “滚!”桃夭朝他怒吼。 公子元与她对峙,却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整了整衣衫,适才与她纠缠,也是衣衫凌乱。 “我不逼你,不过,时间却也不多了,江国破城指日可待,你自己好好想想。” 还说不逼?他以江国来逼她。 公子元说完转过身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道,“对了,那间院子也快完工,最近我会搬来,这里风景优美,国事累了,来此住上一段时间,却是一件趣事。” 桃夭只瞪着他,公子元笑了两声,扬长而去。 “主子?”叶姑跌撞的跑进屋,但见主子靠在墙角,衣衫,长发凌乱,神色呆滞,顿时泪流满面,紧紧将主子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走了。” 桃夭嚎啕大哭,“姑姑,我想赀哥哥......” * 公子元回到府邸,在门口站了站,忽尔嘴角一勾,又朝后院而去。 第380章:退兵 那里有一间秘室。 “主子。” 有护卫向公子元施礼,公子元应了一声,护卫将秘室打开,公子元沿着晕暗的台阶而下。 “今日他怎么样了?”公子元问。 护卫道,“与往常一样,施鞭时未喊一声。” 公子元笑道,“他的性子我最了解,每日施再多的鞭子,他也不会吭一声,不过,有比鞭子更厉害的。” 言毕,直直朝深处走去。 又是一道铁门被推开,一间宽大的屋子出现在眼前。 屋内虽灰暗,却也有一丝光亮,因墙上点着一盏烛火。 屋内只有一张木榻,一张破旧的木几。 屋内散发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 公子元不由得拿出丝帛拭了拭鼻,目光落在一处,那里有一个刑架,刑架上绑着一人。 那人长发披散,墨发之中夹杂着几屡白发,身上着一件素衣长袍,袍上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衣衫原先的颜色。 公子元缓缓走向他,那人有所感,动了动,拉动手上的铁链,哗哗响了几声,又沉于安静。 公子元挥了挥手,几个护卫退下。 公子元轻轻问道,“今日感觉如何?” 那人自是没有开口。 公子元不以为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啧啧两声,像是感叹,“每日鞭刑也不能拿你如何呀。” 公子元拿起几案上的马鞭,绕在手碗上,然后轻轻的抵住那人胸口上的伤。 “怎么这么倔?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 说着说着,便开始用力,但听一声闷嗯,那人胸口上流出一股鲜血来。 公子元呵呵一笑。 “就这么一点反应吗?” 公子元再次用力,那人似乎己痛得麻木了,他始终垂着头,闭着眼。 公子元却也不恼,将马鞭一丢,再拿出丝帛拭了拭手,又将他打量着。 “你猜我刚才去了何处?王陵呀。”公子元笑道,“我去见她了,她好像又瘦了,一张脸苍白如雪,我看着都心疼。” 那人似乎动了动。 “我为她准备了一间大的院子,让她搬过去,她住的那间实在太破旧,连门都是坏的,快过冬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了?可她不愿意,我可为难了,想着,不如我先搬过去,照顾照顾吧。” 言毕,又笑了笑,因为他听到铁连的声音。 “她很生气,又哭又闹的,她小时侯就是这样,最爱在我们面前撒娇不是吗?你爱让着他,可我却不,我喜欢看她生气,看她闹。” 公子元又凑近两分,在那人耳边说来,“她的肌肤如凝脂般滑嫰,还很香,比我府里那些年轻的姬妾还好,就是脾气太坏,你以前可没有调教好呀。” 公子元终于听到那人粗重的喘气声,那人猛的睁开双眼,腥红的眼眶,凌厉的眼神,如一把刀,似要将公子元碎嘶万段。 “放了她。” 那人终于嘶哑出声。 公子元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在求我吗?哈哈......你终于还是开口求我了。” 笑过之后,目光嗖的一沉,语气变得阴冷起来,“可我不会放了她......”公子元突然抓住那人的衣领,“我要将她囚在身边,不仅仅是她,还有你所有的东西,你的儿子将听从于我,你的女人将承欢于我,你的国将是我的国。” 那人听言一阵激动,怒目圆睁,开始拼命挣扎,但双手被束,双脚被束,他越是挣扎,那铁链便越紧,手碗上,踝脚处渗出了血。 他不能动弹,只能发出悲痛的嘶喊。 他越是痛苦,公子元越高兴,“你以为我留着你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今日,要让你看看,你也有今日,那高高在上的楚国国君,如今匍匐在我的脚下,为此,我花了整整四十年,四十年,从我记事时,我便发誓,总有一日,我会夺走你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公子元似疯狂,“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你且好好看着吧。”言毕,又是一阵大笑,拂袖而去。 草儿端着药,从厨房走来,听到一阵嘶喊声,不由得晃了晃身子,那声音实在恐怖,她不由得向那后院看去,但见公子沉着脸走出,草儿赶紧退避一侧,直到公子的身影远去,她松了口气,不免朝后院多看了两眼,那里关了谁?为何常会听到他的声音,恐怖又痛苦,愤怒又绝望。 * 江国。 一辆马车飞快的奔跑在一条官道上,马车周围还有数骑相护。 然而,在他们身后,也有数骑相追,以巴折为首。 那些人手持弯弓,一阵箭雨射向那马车。 “公子小心。”小丰将公子恽护在身下。 “小丰,他们快追上了,你不用管我,你逃命去吧。” “不。”小丰虽害怕紧张,但绝不会背叛主子,“公子在,奴在,公子不在了......”小丰硬咽道,“奴也随公子,在黄泉,奴还伺侯公子。” 公子恽年纪虽小,但这几月经厉了种种,也迅速让他成长起来,他紧紧握住小丰的手,重重的点头,“好,有你陪着,我更不惧了。” 主仆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护送的几骑见对方紧追不舍,却是勒住了马绳,将道路断开。 马车继续朝前。 巴折但见区区几人,不由得冷笑出声,手臂一挥,身后护卫一拥而上,很快将那几骑砍杀于马下。 巴折微做停顿,但见马车奔入了一小树林,不见了踪影,心下大惊,策马奔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极快,那马车又驶出了树林,巴折更是狠狠抽打马儿。 没过多久,巴折等人终于追上了马车,那车夫被射杀在车上,马车跑了一阵,停了下来。 巴折翻身下马,跳上马车,嗖的挑起帘子。 然而,马车上空无一人。 巴折恍然大悟,这才想到,适才马车进了树林,不由得怒喊一声,“折返,去小树林。” 一群人又调转马头,原路而返...... 原以为入冬之前,能拿下江国,谁知,江国被围两月,那城楼上依然是江国的大旗,迎风飘扬。 长公主与桑玉并肩在城楼上,看着不远外,延绵数里的楚军大帐,脸色皆是凝重。 “夫君......” “你怕吗?”桑玉看向自己的小妻子。 “怕,但与夫君在一起,又不怕了。”长公主如实说来。 桑玉扬唇一笑,“从未想过,今日能站在我身侧的却是你,你很勇敢,像她。” “谁?”长公主也笑,“鹿鸢?” 桑玉没有否认,长公主握上他的手,“我想我的阿母该瞑目了。” “嗯?” “我找到一个好夫君。” 桑玉笑出了声,只觉脸上一片冰冷,“你看,下雪了。” 长公主望去,果然天空飘起了雪花,不由得心里一紧,“天渐冷,城里的粮食炭火支撑不了多久了。” 桑玉却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但总比楚军好了许多,他们千里而来,宿在野外,怕是要退兵了。” 长公主一惊一喜。 * “什么?退兵。”熊艰听了众臣的建议甚是不悦。 有臣道,“如今大雪纷飞,前方将士冻死冻伤了许多,再不退兵,若道路被大雪封住,那二十万大军岂不有去不回。” 有臣道,“正是如此,今年的雪下得早,又格外寒冷,道路己开始结冰。” “冬季本不该兴战。” “是,是。” 众臣一阵议论。 熊艰冷哼一声,“明明是尔等无能,这么久了,连一个小小江国也不能拿下。” 众臣听言,心中多有抱怨,屈重冷哼一声,突然眼珠一转,看向公子元,“莫敖以为如何?” 公子元瞟了他一眼,笑道,“诸臣所言甚是,虽然我们没有灭了江国,但也攻了他几个城池,扬我大楚之威,这一仗也值了。”言毕看向熊艰,“不如大王退兵吧。” 熊艰见莫敖如此说,虽然心里不愿意,也只得下了命令。 朝后,熊艰向公子元抱怨,“叔伯怎能答应退兵呢,公子恽不是还没有找到吗?” 公子元懒懒的坐着,“公子恽自然要寻,但因此让我大楚将士受损却是得不尝失。” “大楚将士本该为寡人买命。” 公子元呵呵一笑,拍拍袖子站起身来,“放心,开了春,你还想伐谁,叔伯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熊艰听言一喜。 公子元笑着正要离开。 “叔伯去那里?不在宫里用食吗?” 公子元转过身,有些嘲弄的说道,“去你母后那里。” 熊艰未想他说得如此直言,片刻的尴尬后,又笑道,“如此,寡人就不留叔伯了。” 公子元听言,笑声更大。 第381章:斗氏 公子元来到王陵,将退兵的消息告诉了桃夭,“怎么,你不高兴吗?你这神情......”公子元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至少我以为你会笑一笑,哦,或许你早己料到会退兵,才不感到惊讶。” 公子元扬了扬眉,“我却忘了,你一向聪慧的,深秋出兵本是大忌,你知道江侯会坚持到现在,大雪一下,楚不得不退,所以我没有威胁到你是吧。” 言毕,又笑了笑,“不过,公子恽......” 但见桃夭突然紧张的神情,公子元噗嗤一声,“总算担心了。”顿了顿,公子元又倒了杯茶,“本来掌握了他的行踪,可还是让他逃了。” 桃夭听言暗松了口气,闭了闭双眼。 公子元接着冷哼一声,“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总会抓住他。” “他不是艰儿,你抓不住他。” “哦,是吗?”公子元凑近她,又去摸她的脸,“那我们视目以待。” 桃夭偏过头,紧紧握住袖里的铜剪,咬牙切齿。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公子元微眯着双眼,“那些柔顺的女子,我是一个也看不上,你发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真让人......恨不得压在身下好好爱抚一番。” 桃夭一惊,“无耻。” 公子元呵呵一笑,深深看着她,对上她慌乱的眸子,很有成就感,突然问来,“以前熊赀是如何对你的......” “放肆。”桃夭怒斥,突然持起铜剪朝公子元刺去。 公子元身手敏捷,瞬间抓住她的手碗,同时黑了脸,“还想我再次折断你的手吗?” “熊子元,你信吗?你会不得好死。” “哈哈......” 公子元又大笑起来,“我倒想知道如何个不得好死法,我等着你。”言毕,将她手一甩,桃夭被带着扑倒在地,铜剪也掉在地上。 公子元理理衣袖起身,“你知道训兽吗?将一只凶猛的野兽训得服服贴贴,这是我的爱好,桃夭,我有的是时间,一辈子的时间,我会让你主动承服于我。” “休想。” “好!”公子元大声道,“你以前那么爱蔡季,不也被熊赀训服了吗?不过我的法子可与熊赀不一样,我们可好好较量一番。” 言毕便要离开,“等等。”桃夭及时喊住了他,公子元又转过身来,“这么快就想通了?” 桃夭撑起身,“熊赀的死可是意外?” 公子元挑了挑眉,忽尔笑道,“我以为你不会问。” “这么说便不是意外?”桃夭虽有猜测,仍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颤抖与激动,“可与艰儿有关?” 公子元哈哈大笑起来,“你为何不去问你那宝贝儿子?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父杀子,子戮父,兄害弟,弟亡兄......你出生在帝王之家,这些还会觉得惊讶吗?” 得到答案,桃夭只觉一阵天晕地暗。 “是你,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错,为了权利,那有什么父子之情,兄弟之义,可是,她的艰儿怎么也成了这样? 桃夭一阵心寒,她紧紧抓住领口,突然感到害怕,害怕得喘不过气来。 公子元见此折返到她面前,蹲下身。 “桃夭......想知道原因吗?” 桃夭抬头看他。 “因为聃氏,你与熊赀杀了聃氏,他恨你们,恨之如骨,你对他从小不管不问,熊赀常年征战,又关心过多少?你们可想过小小的艰儿怎样生活?不错,聃氏是有目的接近艰儿,我也有目的,在他的身边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但最终是谁的过错呢?”公子元冷笑一声。 桃夭瞪着他。 “不过,我自认为比不上聃氏,你也小看了她在艰儿心中的份量,所以我利用玉瓒,随姬之死,逼得你与熊赀不得不除去了她。” 桃夭一惊,“玉瓒?随姬?” “你难道没有想过,长公主为何失踪?遇上了那些乞丐,这都是你宝贝儿子干的,他想要惩罚长公主,我从中做了些手脚,在长公主见了卞和之后,因为卞和会将玉簪子送到你的手中,你会知道你的奴婢是如何身亡的,这总比我直接将玉簪子送到你面前的好,这样,艰儿可是要怪我了,当然,我却也没想到随姬会去,因那簪子,你的奴婢死了,随姬死了,聃氏自然不能活。” 如今,桃夭才知真相,她颤抖着身子,突然又呵呵的笑了起来,“现在你是满意了,艰儿成了你傀儡,从此大楚也落入你的手中。” “不。”公子元道,“不满意,还有你......我说了,我将要训服你。” 桃夭红着双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 公子元是笑着离开的,他入住了新建的那间院子,与桃夭相邻而居。 休闲时,他便令宫人在院中歌舞奏乐,曲风尽是那郑卫之音,毫不避讳与顾及,朝中臣皆知此事,却不敢言。 叶姑关上大门,依稀还能听见那传来的乐声,但见主子不受影响的坐在窗下缝衣。 “文后,休息一会儿吧。” 桃夭摇摇头,“我要尽快做完。” “文后心里想着新王,还为新王做衣衫,可自上次以后,新王再也没来过。” “无防,他会来的。”桃夭淡淡道。 叶姑不明白,主子对新王如此好,为何新王只听公子元的话,却不肯相信自己的母后,并且对公子元的所做所为,从来不制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有这般为人子的吗?想想都心疼。 叶姑当然不明白,因为新王从来没有将她的主子当成母亲,桃夭却是明白了。 艰儿不再是艰儿,或许从来都不曾是她的艰儿。 * 一个冬天都在桃夭的战战兢兢之中度过,防着公子元,对艰儿的彻底绝望心痛,公子元虽表明要训服她,她不敢相信他的耐心会有多久,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斗廉帅大军回来后,熊艰升了他的职,同时令公子元为楚国令尹,公子贞替代了鬻拳掌握都城兵马。 斗谷斗班住于公子贞帐下,二人多有军功,岂能服了毛头小子公子贞,偏又公子贞耀武扬威,自他得了势,渐渐露了本性,四处横行霸道,而公子元撑控朝政,,二人多次找到斗廉,斗廉皆沉默。 “阿姐与公子从被遣回了封地,未召不得入城,大楚自先王薨,许多有功将士皆被排挤,斗丹发放边界,生死不知,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斗班埋怨。“阿姐离开时,我却连见一面也未能。” 斗谷喝着茶,没有言语。 斗班瞟他一眼,将手里酒爵一掷,“你到是说句话呢。” 两兄弟,斗班显得性子急些,斗谷在楚宫常跟在熊赀身边,十几年来的厉练,一块璞玉,己有了光泽。 “说什么?” “你......你不恼,你不气?”斗班道,“我等要受那黄毛小子的气?还有新王,怎能......”斗班叹气,“不说别的,如公子元今日对文后所为,新王居然不加以阻止?” 提及此事,斗谷目光一暗,却也是冷哼一声,紧紧握住杯子,似要捏碎了。 又想到阿姐离开时,曾让人留给他的话。 “此事,只告诉你,切记保密,斗班也不可说,你留在都城一切小心,凡事不可出头......” 斗谷深吸一口气,又放开了手,“阿兄,此事可给叔伯说说。” “叔伯?”斗班哼了一声,“都不知他如何着想。” “如今,他得新王看中,与公子元私交也不错,阿兄昔日在叔伯军中,叔伯待阿兄如亲子,阿兄去说。” 斗班想了想,一拍几案,“好,我去找叔伯。”斗班是个急性子,言毕大步离去。 斗班找到斗廉直言说来,斗廉只闷闷不语。 “叔伯,你且说来,公子元此举可将先王放在眼里,可将新王放在眼里?朝中可议论纷纷呢。” “此事,你别管了。” 斗廉早有耳闻,对于公子元大胆行径,极为不屑,可他能如何?他可是欠他大大一个恩情呀。 “什么?”斗班惊讶,“叔伯难道不管?” “我如何管?”斗廉心烦易乱。 斗班却也急了,“先王对叔伯如何?对我们斗氏如何,叔伯难道忘了?如今文后受欺,叔伯撒手不理,如何对得起先王?” 斗廉听言,一阵冷笑,“先王对我斗氏的确有恩,但这些年来,我为武王,文王可谓拼尽全力,该还的也还了,尽忠尽孝也尽了,便是我儿之死,文王不许我复仇,我也没说什么,你还能让我如何?此事,连新王都不过问,我这外人有何资格去说?” 斗班听言寒了心,他瞪大着双眼看了叔伯半响,“叔伯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堂兄之死,可是叔伯心里是怨着先王呢,堂兄是大楚英雄,为我大楚献身,叔伯为何怪上了先王?便是如此,如今先王己薨,新王又什么都听公子元的,叔伯当真一点不担心我大楚的安危吗?” 斗廉一怒,将几案一拍,“放肆,有你这般对长辈说话吗?” 斗班一怔,最后眼眶有泪,气恼的冲了出去。 回到府邸将情况与斗谷说了,斗谷叹息,二人开始喝闷酒。 “我真想阿父。” 他们的阿父自然是斗伯比了,斗班听了,流下泪,“我也想,若阿父在......” “阿父在还有公子元之事?”斗谷接口,斗班冷哼一声,“阿父在九泉之下怕也不会安心了。” 二人一阵沉默,片刻斗谷又道,“你可听说了,新王要攻打随国。” 什么?斗班一惊,“打随国?” 斗谷道,“公子恽在随国呢。” 斗班大吼道,“他这是要做甚?竟如此容不得自己的同胎兄弟?” 斗谷道,“怕是叔伯要再次领兵。” “我斗氏可为国捐躯,可不是因一私利。” 斗谷点点头,忽尔眼珠一转,“我却是有一个主意。” 斗谷凑近斗班耳边,一阵嘀咕。 第382章:新衣 桃夭在王陵守灵,衣着饮食皆为朴素,公子元见了不喜,便送来许多珍馐美味,华衣首饰,珍奇玩物,桃夭扔多少,他便送多少,孜孜不倦,最后威胁,若不用,便将叶姑送走,如此不能伺侯主子,留着何用,桃夭含泪被逼无奈。 那个破旧的院子,却是藏宝无数,公子元又着摸着要修葺一番。 一边是乐声献媚,一边是美食美物示爱,一边又是威胁胁迫,公子元的手段让桃夭快要发疯。 这日又来告诉她,楚国即将出兵随国的消息。 桃夭手里拿着衣衫,愣愣出神,公子元见此,嘴角含笑,“你若答应我,我便让你的儿子不攻打随国。” 桃夭回过神,“你好歹也是大楚公子,楚国好不容易稳定了南方,让诸国诚服,你难道又要挑起战乱吗?楚国几代君王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公子元挑挑眉,“这是你儿子要打的。” 桃夭气得不行,“你即然支持他继位,为何要容他如此?” 公子元道,“我支持他继位?桃夭,你说说,我为何要支持他?” 桃夭一惊,岂能没能猜测,艰儿无非是他手里的棋子,待时机成熟,他自然要自立为王。 他是故意如此,让艰儿失信于臣,失信于诸国,他才能上位。 桃夭难受的闭上了双眼。 公子元笑道,“所以,现在我对你还算客气,真等到那日。”公子元顿了顿,“我可不会再怜香惜玉了,你若识如今形势,该知道要如何做,只要你甘心投靠于我,凭我对你的喜爱,自当宠爱有佳,熊赀为了你,可弃后宫美人不顾,我何尝不能呢。”言毕,却也充满深情的看着她。 “下次我来,希望能见你风彩依旧的模样。” 桃夭紧紧咬着唇。 他又笑道,“那些华衣首饰,胭脂水粉,我挑选了许久,都是你喜欢的,你可要好好听话,穿给我看。” ...... 公子元真是高兴呀,见桃夭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让他很是受用,他想用为了多久,她定会诚服于他。 公子元回到住所,一幅志在必得的神色,但见丹姬在此,心里不免有些不悦。 “你怎么来了?” 丹姬施了一礼,“夫君许久未回府了,妾来看看夫君。” 公子元哼了一声,来到回廊下,逗着笼中的鸟儿。 丹姬侯在一侧,只将他看住。 整个冬天,他都住在这里,回府不过数次,皆是去了后院,若非如此,他怕是不肯再踏入府中半步了。 她知道,是因为文后。 丹姬神色暗叹,“最近,朝中有许多议论,便是其家眷们,也都......” 暗自嘲笑着她,这话她不好说出口。 公子元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自个儿喂着鸟食。 丹姬深吸一口气,“新王刚擢升夫君为令尹,夫君是否该......收敛一些。” 公子元手一顿,皱眉朝她看来,丹姬垂下眸子。 “你觉得我该看新王的脸色,还是众臣的脸色?” 言语有些不悦,有些不屑,不屑于新王,不屑于那些臣工。 丹姬道,“妾以为,夫君虽然撑了实权,也要注意众臣的想法......” “放肆!”公子元将手里的鸟食一扔,丹姬身子颤了颤,自先王薨,夫君数年夙愿得逞,如今行事,不如以前谨慎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她隐隐担心着,只听夫君怒言。 “忍侮这么多年,还要步履薄冰?”接着又是一阵冷笑,“还是你己习惯了忍侮的日子?” “妾只是提醒夫君,便是大王也不可能肆意枉为,不仅是因为文后,夫君将那人囚住,妾总觉得不妥。” 公子元盯着她的目光有少许阴鸷,片刻,冷哼一声,却是唤来小厮,“将这鸟送去文后处。” “喏。”小厮退下,丹姬咬了咬唇。 “你走吧。”公子元不再理会丹姬,转身进了屋。 丹姬站在门口,又见他拿出琴弹奏起来。 丹姬顿了片刻,“女儿这些日常提起夫君,夫君是否回去看看?” 公子元没有回应,沉醉于琴声之中。 丹姬突然红了眼眶,很想大声责问他,那女子就如此值得吗?让他不顾一切。 最终还是捂着嘴离开了院子。 公子元弹着琴,想到后院那人来,先是嘴角勾起了笑容,她最终还是他的,可是,她又如此不识抬举,她心里只有熊赀,接着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沉,最后“当”的一声,琴弦断了。 丹姬刚走到马车旁,听琴声嘎然而止,停住了脚步,回过头,但见夫君大步走来。 公子元跃上马车,“回府。” 丹姬一喜。 然而公子元入了府直直向后院而去。 进了秘室,推开铁门,那人没有被绑在刑架上,己被丢到那张破旧的木榻上。 依旧浑身是血,刚受了刑,一动不动。 公子元走到他面前,沉脸看他。 他闭着眼,像是没了气息,若不是胸口隐隐有些起伏,倒让人觉得是一具尸体。 公子元啧啧两声,“你也真能够忍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死,受了重刑,也没有死......我不想让你死了,活着多好,起码可以知道大楚的消息,新王的消息,她的消息。” “她可真是固执呀,不过,我有的是法子,你放心,我不会对她用刑,我疼她还不及呢。”言毕呵呵一声。 “可是你的儿子......他现在要出兵随国,他当真好战,比武王那阵还好战,随国......”公子元啧啧两声,“公子恽逃到随国去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劫,武王兄弟相残,你我相残,你的儿子们也相残。”公子元笑道,“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那人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该满意的是你吧。”那人嘶哑着说来。 公子元不可否认的点点头,“想当满意,可这还不够。”他吃吃的笑着,“我得要你看看,众臣是如何不满新王,如何赶下新王,我如何登上王位,还要让你看看,大楚在我的手里,只会更强,庶子并不比嫡子差,而桃夭也终会爱上我,慢慢将你忘记......” 公子元又见他神色呆滞,一幅绝望之色,只觉心下痛快,“这些日我一直住在王陵,天天都能看着她,日后也会与她朝夕相处,对了,待我成了楚王,便会与她举行大婚,若你还能活着,我可以邀请你来参加婚礼,不,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等到那一日的到来,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人听言面无表情,像有些麻木了,这些日子来,公子元便拿此来刺激他,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公子元果真在他眼中看到了痛苦。 生不如死的痛苦。 桃夭猛的惊醒,“赀哥哥......” 原来,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赀哥哥浑身是血,她呆呆的坐着,直到叶姑进来,“主子?” 桃夭看着手里的衣衫,叶姑接了过来,但见衫子上的龙纹,栩栩如生,“总算做好了,主子什么时侯拿给新王?” 桃夭身子一颤,“拿给艰儿......” 叶姑见主子神色有异,“主子?” 桃夭却问来,“山上的竹子可发芽了?” “嗯?”叶姑不解,但还是如是说来,“立春了,应该发了。” “你去摘些来,我想吃竹笋了。” “是,奴婢明日就去看看。” 桃夭不再说什么,又低下头看着亲自为儿子做的龙袍,也是她为儿子做的丧服。 第383章:训服 朝堂上正在做伐随的准备,都城又发生一事。 且说斗家与公子贞皆在城外开了荒地,公子贞擢了职,独自立了府,且两家地又隔得近,一日,斗家的两头牛儿不知怎的受了惊,一路狂奔,冲进了公子贞家的地,一阵践踏,把那刚种下的秧苗损坏了大半,正在干活的公子贞家的奴仆不愿意了,将那两头牛打死了,斗家奴仆也不愿意了,“你凭什么杀我的牛?” “你的牛踏坏了我家的秧苗。” “你家?谁说是你家的?” “难道你们不知我等是公子贞府的人?” 斗家一脸不屑,“你说是你家的地,可去朝堂登记过?可纳赋税?” 原来,按仆区之法,凡荒地者必须登记交税,然而,公子贞新立的府,还未去登记过,一时哑口无言。 斗家笑道,“既然没有登记,那么这便是没主的地,可我家的牛却是有主的。” 于是两家奴仆大大出手,伤了无数。 公子贞得到消息,直接带着都城兵马将斗府包围起来,硬是将那伤人的奴仆带走,乱刀砍死,还将斗氏开的荒地占为己有。 斗夫人气病在榻上。 斗氏几位族老找到族长斗廉,让他去说理,斗廉犹豫不前。 族老气不过,独自去了熊氏宗庙,一阵大闹,公子贞又带兵将族老们抓了起来。 公子元得到消息,赶紧将人放了,好一生安顿, 斗谷与斗班在官署一路嘀嘀咕咕。 “公子贞实在不像话。”斗班显得极为生气。 斗谷在一旁劝道,“罢了,罢了。” “罢了?我们斗氏就让他们这般欺负?” “你小声些。” “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能如何?” “若没有我斗氏,可有公子元的今天?还能容那小子猖狂。”斗班将声音提高了些,“别忘了,他们攻打随国,还得靠我们斗家。叔伯早对公子元不满,公子元无耻,逼迫文后一弱女子,叔伯有心救文后出来......” 二人边说边走,走远了,回廊一侧走出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公子贞,看着二人的背影,冷声一笑。 当夜,斗班与斗谷被公子贞的人狠狠的打了一顿,打得是浑身鲜血淋漓。 二人被奴仆搀扶着来到斗氏庙堂,哭述公子贞欺人太甚至,几位族老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又去请族长斗廉,那斗班哭跪在斗廉面前,“我与阿弟二人无非是抱怨了几句,公子贞便如此下狠手,险些要了我们的命,还说斗氏算什么,他想灭便灭......叔伯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斗廉听了这样的话,气得咬牙,再者几位族老又哭又啼,斗廉是武将,本来脾气也爆,对公子元等人所做所为,有诸多不满,从来没有过问过,皆忍了,如今他们当真有些欺人太盛。 于是斗廉去寻公子元,要说个理由出来。 那知公子贞早己找到自己的父亲,将斗氏兄弟的话说给了父亲听,说斗廉有意背叛,正在想法子搭救文后。 公子元大怒,当斗廉赶来时,立即将斗廉拿下,关进了大牢。 斗氏族长被关,这事可闹大了,引来斗氏所有人的不满。 朝堂上许多人为斗廉说情,公子元道,斗廉纵容族人闹事为真,但事非曲折让大王调查做主,熊艰见他眼神颇冷,只将众臣责骂一通,降了斗廉之职,容后处理,朝会早早结束。 众臣哑口无言。 熊艰如此惧他,令公子元心情甚好,斗家之事并没有影响他,他又去王陵看望桃夭,见她坐在窗下,总算是施了粉黛,着了华衣,虽然娇眉微蹙,神色不济,却是别有一幅动人之姿。 公子元不免心中荡漾。 他一挥手,身后之人远远退去,他轻声走进房门,桃夭依旧无查觉,叶姑吃了一惊,“见过令尹。” 公子元不悦,叶姑的声音很大,显然是给主子报信。 果然,桃夭看了过来,顿时警觉。 “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句话?我来做什么,你觉得呢?” 公子元似笑非笑,又看了看叶姑,厉了声音,“退下。” 叶姑倒也鼓起了勇气,“奴要陪着文后。” 公子元冷笑两声,“来人......” “姑姑。”桃夭打断公子元的话,“你且退下吧。” “文后?”叶姑十分担心。 可担心又能如何呢?桃夭朝她摇摇头。 叶姑伤心而退,却不敢走远,侯在门口。 公子元缓缓朝桃夭走去。 这日的她与往日不同,这身打扮,他甚喜。 桃夭后退两步,袖中双手紧紧握住。 公子元怎能不知,忽尔笑道,“你手里是否还握着铜剪?是想杀我还是自刎?” 公子元见她惊慌的神色,扬了扬眉。 “杀我?你还没有那本事,自刎?你不会。” 桃夭被他一激,“你怎知不会?” 公子元笑道,“若想死,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这是为何呢,我却也奇怪了。”公子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你且说说。” 桃夭暗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想让他看出什么异端。 “是因为新王?还是公子恽?”公子元又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言毕,呵呵一笑,伸手抚上她额前的碎发,桃夭偏过头去。 “我知道,你放不下公子恽,你在想着怎么保他的性命,可是,新王一定要他死,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又来逼她了。 “不过,新王很听我的话,你应了我,我就去给新王说,要知道,随国也怕是保不了公子恽的。” 桃夭气得发抖,迎上他的目光,“是吗?我倒想看看随国是否能保住恽儿。” “哈哈......”公子元一阵大笑,片刻,收敛笑容,目光更加肆无忌惮的盯着桃夭,“我就喜欢你这样,这般处境了,要如何扭转乾坤。”顿了顿,“更想看到,你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 言毕,长手一捞便将桃夭搂在怀里。 深深的吸了口气,闻到她身上的淡香,只觉热血沸腾。 桃夭一惊,抽出铜剪,公子元早有预防,极快握住她的手碗,一用力,铜剪掉在地上。 “别动,否则,这手怕真要废了。”公子元警告。 桃夭又伸出另一只手打他,也被他束缚住。 “熊子元,你大胆。” “我胆子大,你难道现在才知道。”公子元哼了一声,凑近她的耳边,轻轻一嗅,“真香。” 桃夭早有赴死之心,可现在还不能,她当然知道公子元要什么,她不能对不起赀哥哥,这些日她苦苦挣扎,与他周旋,身心疲惫。 赀哥哥......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我,否则,到了黄泉,我岂有颜面再见你。 “你不是说要训服我吗?如今又是为何?” 桃夭强忍着心中骇浪,讽刺的嘲笑他。 “不要用话激我,我不吃那一套。”公子元用力搂上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的身体。 “你难道不知,这也是训服的一种方式。” 桃夭全身都在发抖,这个公子元,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从小便觉得他说话行事奇怪,如今更是性情难辩,着摸不透。 公子元抚上她的脸,桃夭挣扎,只会更加引来他的激动。 果然,他目光越来越深沉,连着声音都哑了几分,“桃夭......你无法想像我有多么想得到你,熊赀又算什么。” 桃夭心里己是一片绝望,因为她明白,就算公子元对她做了什么,此刻的她,也是无能为力,她恨,她好恨。 她狠狠的瞪着他,眼眶通红,像是要流出血来,她颤抖着唇,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却在默默发誓,定要将他碎嘶万断。 碎嘶万断。 突然“嘶”的一声,桃夭只觉胸口一凉,却是公子元撕碎了她的衣衫。 桃夭惊叫一声,便瘫倒下去。 正好被公子元接住。 他低头看她,她脸色一片苍白,目光呆滞,整个人如傻了一般。 若说先前她如小兽,张牙五爪,懂得反抗,那么此刻,却是毫无生机。 在外人看来,就如死了一般。 她竟然如此无视于他的宠爱? 公子元心中盛怒。 “我便不信了,你就没有一丝反应。” 公子元猛的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第384章:异相 “主子。”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巴折的声音。 “滚!” 公子元怒吼。 “主子,后院那边出事了。” 公子元正在宽衣,闻言一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身下的桃夭,见她睁着眼,呆呆的,眼里没有焦距。 公子元翻身下榻,迅速将外袍披上,也不说一句话,匆匆而出。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叶姑冲了进来。 公子元也未理会,“怎么回事?” 巴折见主子衣衫不整,附在他耳边嘀咕一番,公子元眉头紧皱,“走。” 二人很快消失在小院。 “文后。”叶姑扑在榻前,但见主子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将被子为主子盖上。 “文后,可别吓老奴了。”叶姑握上主子的手,伤心哭来。“是老奴无用,不能护着文后。”又见主子没有一丝求生之色, “老奴这就去找新王,新王定是不知文后如今的处境,他一定会来救文后。” 言毕,就要朝向走,突然被桃夭拉住了手。 “文后?” 叶姑又折回到榻前。 “别......没有用。” 叶姑显得有些激动起来,“再怎么着,文后也是他的母后呀。” 桃夭摇了摇头,凄惨道,“他从未当我是母后,从未有,否则,又岂能做出那大逆不道之事......” * 再说公子元匆匆赶回后院,秘室里,但见医者正在为那人包扎伤口,那人躺在榻上,脸色更加苍白。 这时,有护卫小心的上前回话,“今日受了刑,属下见他晕厥,便将他放了下来,谁知,他趁机夺来属下的配剑,属下以为他要逃越,未想,却是抹了脖子。” 他想自刎? 公子元甚是惊讶,朝他走去,那脖子上的伤触目惊心。 “如何?”他问医者。 医者赶紧道,“好险,差一点就救不活了。” 公子元紧皱着眉,“不可让他死了。” “喏,臣一定尽力。”医者道,片刻,“只是他身子实在太弱,己是体无完肤,便是此刻救回这一条命,怕也熬不了多久。” 公子元听言冷笑,“熬不了?如此,他什么时侯熬不了,你也随他一起吧。” 医者吓得冷汗淋漓,“臣一定尽力,一定尽力。”急忙给那人包扎伤口,手不由得发起抖来。 医者都不忍心看那伤口,除了脖子那处,身上还有许多,有些与衣衫贴到了一起,若扯开,定是连皮也会扯下一块。 公子元只冷眼看着,不动一丝情绪。 “想不到,你如此想不开,让我高估了。”顿了顿,“也是,这般折磨,你能抗了数月己算难得了,可是......我当真不想让你就此死了。” 公子元冷冷一哼,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你也真会选时侯,适才,我差点要了她。” 他知道他听不见,可他就想向他炫耀。 公子元站直身,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令尹大人。”医者又道,“此人伤得太重,臣一人也照顾不过来,若真要留住他的性命,还望差一奴婢好生照顾着才行。” 公子元想了想,转头看向巴折,“让丹姬派个人来。”巴折点点头,“等等!” 公子元想起丹姬让他不要留下此人,于是又改了口,“不必叫丹姬,让管事者找一位。” 巴折出了后院,正遇到府内的管事者,于是唤到跟前,“寻一位机灵懂事的奴婢,后院有一重要之人,需要去照顾。” 管事者听言一惊,他知道后院关有一人,只道是主子极看中的,派多人看守,更不许旁人走近一步,上次,有一奴婢无意闯进后院,还没怎么着,便丧命于刀下。 那人如此神秘,怕是这照顾之人,以后也会被灭了口。 管事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机灵懂事? 突然见回廊上有一人走过。 管事者眼珠一转,心里一阵冷笑。 “回大人,这府内机灵又懂事者,奴倒觉得草儿合适。” “草儿?” 管事者手一指,正是回廊上的那人,此刻端着莫氏的汤药。 * 再说斗廉被关押,也并非仅仅是斗氏与公子贞那一番荒地之争。 公子元早知此人性子,怕是难以彻底训服,又因斗氏一族势力过大,这才想借着此事打压一番。 斗廉不能出征,熊艰便想到亲征,伐江国时,他没有去,这番又磨拳赫赫,一定要证实自己的才能。 众臣都对这次伐随抱否定态度,私下好多臣工找到公子元,让他劝劝新王。 公子元却将一切责任推到新王身上,“新王年轻气盛,便是我的话也不肯听了。” 屈重倒明白伐随多半是公子元的主意,他如今职位低,说不上话,只能望月兴叹。 他想到文后对他的告诫,又曾让他给公子从传递消息,他并不知是什么,但隐隐觉得大楚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除了等,别无他法。 伐随定在初夏。 仲春,桃花己谢,长出嫩绿的叶子,大片大片。 熊艰趁着这个时节,要好好练习一番武艺。 此刻,仪元殿的桃树下,熊艰挥动着青铜剑,霍霍有声。 一边站着越女,一个劲的拍手夸道,“大王好威武。” 熊艰更加买力的操练。 独练却也觉得无趣,便要与一侧的禁军对练,禁军不敢,熊艰沉下脸,禁军只得领命。 熊艰从小习武,确也有些本事,一阵交手,刀剑相戈,越女看得紧张不己,禁军不敌退下,熊艰高兴,却在收剑之时,自伤手臂,一时鲜血淋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越女惊叫一声,飞奔过来,即唤医者。 医者赶来,伤口不大,却不知为何流血不止,好一阵,才止住了血。 熊艰必竟上过战场,不着他想,倒是越女嘀咕,“大王自伤,怕有不祥之兆。” 熊艰笑她妇人之见。 次日清晨,熊艰却从恶梦中醒来。 越女忙扶起相问,但见熊艰额上渗汗,身上寝衣湿了大半。 熊艰一时发征,越女唤了数声,才回过神来,说起梦中之事。 原是一只凤凰莫明要啄他。 越女惊讶欲唤巫,说道,“大王出征在即,何不占卦一番。” 熊艰允,巫来到,占卦为吉,熊艰大喜。 第三日,本是阳光明媚,熊艰因与越女缠绵一番晚了早朝,匆匆而去,忽尔一阵大风刮来,刮得他倒退两步,急急用袖子遮住双眼,说也奇怪,待他放下双臂,仍是明媚的阳光,大风早己不知去向。 熊艰不以为然,只哼了一声。 朝会上,熊艰叮嘱相关臣工做好伐随事宜,特别是粮草供应,不得有误。 然后又讨论了些别的事,熊艰除了战事,都不甚关心,皆交与令尹作主。 朝毕,众臣出,公子元但见熊艰脸色,“大王脸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 熊艰想到清晨与越女之事,红了红脸,“多谢叔伯关心,寡人无恙。” 公子元笑笑也未说什么,但听熊艰问来,“叔伯今晨可遇大风?” “嗯?”公子元诧异,看了看天,“那来的大风?” 熊艰尴尬一笑,暗忖,莫是梦魇了? 正在这时,有宫人来报,“禀大王,文后传来话要见大王。” 熊艰闻言,沉了脸色,又瞧公子元在一旁,不免也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你且去回话,寡人出征在即,有诸多事忙,不便相见。” 宫人正要回话去,公子元唤住道,“大王也该去看看文后了,即然大王出征在即,便去向文后告告别。” 熊艰又换了笑脸,“叔伯说得是,寡人这便去。”顿了顿,“不知叔伯可与寡人一道。” 公子元心里好笑,瞟他一眼,“臣还有事,大王母子二人定有许多话要说,臣不便打扰。” 熊艰颌首,转身离去。 公子元看着他的身影,抿嘴一乐,桃夭呀桃夭,若是你见自己的儿子这般,该会做何想呢?还有那可怜的王兄,你英雄一世,却偏偏被自己的儿子所害,公子元觉得这个消息很是有用,若王兄知道了,会不会再一次自刎呢。 公子元突然很想看到他的反应,不由得大笑着回府而去。 第385章:绝裂 再说熊艰心思烦燥的去了王陵。 他一直怕去,或是说怕去面对。 自君父薨,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一幕,君父的眼神,惊鄂,失望,痛苦。 公子贞说,这一切都是意外。 是了,意外,他本想去拉住君父,只是晚了一步。 他在宗庙守了一月,忏悔了一月,君父不会怪他,不会。 于是这般,自欺欺人。 至于母后......她迷惑了君父,逼死了母妃,还想控制他,立熊恽,熊艰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去想这些烦心之事。 今日去见她,也怕是最后一次,他早有了打算,三年后,母后回宫,她可以继续住在椒香殿,但却是一步也不能离开了。 熊艰放在膝盖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一个时辰,马车来到王陵那间小院。 熊艰下了车,四下打量一番,又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正屋走去。 这厢桃夭坐在窗下,己然看到了儿子。 她低下头。 “文后,大王来了。”叶姑进来报。 桃夭淡淡的脸上挂上了笑容。 片刻,熊艰推门而入,他顿了顿,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母后召儿子来,不知是为何事?” 他故作轻松,边说边来到桃夭面前,但见母亲着了一身华服,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目光又是一扫,院子虽破旧,但屋内却极为豪华,因为见那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珍奇之物,个个可谓价值连城。 “儿子还担心母后在这里辛苦,未想......儿子多虑了。” 桃夭听言垂了垂眸,不介意儿子的嘲弄,认真回答道,“那些都是熊子元拿来的。” 熊艰挑了挑眉,岂能不明白叔伯的心思,只道,“叔伯当真有心呢。” 桃夭这半生来,经历了太多,特别是最近,她活得如行尸走肉,痛也痛了,伤也伤了,余下的只是一片麻木,还有那么一点点未完成的心愿。 不过,熊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是让她的心狠狠纠了一把。 无防,血流干了才好,不是吗? 她淡淡一笑,未达眼角。 “艰儿,过来坐,母后要与你说说话。”顿了顿,“你让他们都退下吧。” 熊艰回头看了看几个护卫,令他们退到屋外,只留一个贴身宫人,熊艰坐在母亲对面,二人之间隔了一张木几。 桃夭只将他看住,平淡的脸上还是露出一丝慈色。 熊艰最烦她这样的目光。 以前在楚宫,她便如此,但他只有接受,如今,他觉得他没有必要再强迫自己,于是又显出一丝不耐烦来。 “母后究竟有何事?儿子可忙了。” “是。艰儿如今是大王了......听说艰儿要伐随国?” 熊艰听言,心里冷笑,暗忖:难道是要向我求情,为了熊恽,思此,熊艰不免又有些得意。 “是。” “如此,母后为艰儿准备了一件新衣。”言毕,从一旁竹筐里取出一件崭新的衮服。 赤色,黑边。 赤是楚国崇拜的颜色,用做衮服再合适不过了。 熊艰瞟了一眼,笑了笑,“宫里有宫人,何来母后操心。” 桃夭道,“母后最近身体不适,这怕是最后一次为你做衣了。” 熊艰听言不免再瞟了瞟她,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不像是有疾之人。 “如此,多谢母后。” 熊艰示意让一旁的宫人收下。 “艰儿不试试?若不合适,母后再改改。” “不用。” “试试吧。” 熊艰更不耐烦,“母后这般,莫是有事相求?” 桃夭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却不言语。 见母后不说话,熊艰干脆直言,“母后是担心恽弟吧,母后放心,儿子会接恽弟回来,以后会好好‘照顾’他。” 桃夭持起几案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照顾?不知艰儿要如何照顾?” 熊艰笑道,“这......就要看他自己了,也得看母后的态度。” 桃夭暗吸一口气,“艰儿果真是大王了......艰儿还未进食吧,今日母后特定为艰儿做了美食。” 熊艰倒诧异起来,他以为母后会发怒,又听母后说道,“我知,你国事繁忙,又要出征了,下一次相见也不知是什么时侯,艰儿陪母后用用餐吧。” 言毕,也不等熊艰回答,“姑姑,你去将食呈上来。” 然而,叶姑却未动。 “姑姑。”桃夭再唤,叶姑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答了一句,看向自己的主子。 桃夭也看着她,“姑姑小心些,刚做好的汤羹,莫烫着了自己。” 叶姑点点头,躬身而去。 桃夭一片云淡风轻,为熊艰倒了一杯茶。 “母后,食便不用了,儿子还有要事。” 桃夭未抬头,“再有要事,陪我吃一顿饭又能耽搁了多少?还是艰儿不愿意陪母后?昨夜母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的君父,他与我说了些话。” 熊艰听言一惊,“君父?......不知与母后说了什么?” 桃夭没有看他,也未回答他的话,“母后好久没喝酒了,只因数年因酒伤了身子,你的君父逼着母后戒了,之后便滴酒不沾,今日便以茶代酒,为你饯行吧。” 熊艰看了看杯子,这时贴身宫人上前,拿出银针试了试,片刻,“大王可饮用。” 熊艰又抬头看母亲,见她神色依旧,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知君父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叮嘱艰儿,出征在外要小心。” 熊艰心虚,下意识的拿起持起杯子,喝了一口。 “茶也是熊子元拿来的。” 熊艰嗯了一声,神色不如刚才自在,心里突然起了慌乱。 这时,叶姑捧着一食鼎进来,放于几上又退下,随之满屋飘香。 “这也是熊子元拿来的,母后觉得甚好,便做与艰儿食用。” 熊艰看去,原是鳖鱼汤。 当真是好物,并非一般人能使用。 宫人照例试菜,完毕,“大王可用。” 桃夭这才为儿子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熊艰一心想离开,迅速的吃了一大碗。 完毕,试了试嘴,“母后,儿子该走了。”竟有些迫不及待。 桃夭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 “艰儿为何如此着急,母后还有话未说完。” 熊艰真正不悦起来,连着语气也沉了几分,“母后还有什么话,容儿子出征归来再言。” “是你君父让我转告的话。” 熊艰又是一惊。 这时,叶姑又捧来一盘素食。 却是新鲜的竹笋。 熊艰愣了愣。 桃夭见他目光落在竹笋上,“当年还是聃氏告诉我,此物可食,从此,便喜欢上了,不知艰儿可曾食过?” 熊艰有些恍悟,下意识的点点头,“食过......母妃做的特别鲜,可就不允许我多食。” 桃夭笑道,“正是,此物易积食。” 熊艰持起箸,一时忘记了要离开。 “大王且慢,让奴试试。”宫人道来。 “让我来为大王试菜吧。”桃夭夹起竹片,放入口中,慢慢吃了起来,目光依旧落在儿子身上,却不再是慈祥,而是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挣扎。 熊艰没有注意,再次持箸。 “等等!” 熊艰看向母后。 桃夭笑得不自在,“慢些吃。” 熊艰却是大口吃来,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忆起了许多往事。 母妃为他做食,他为母妃寻竹笋...... 却未见母后眼中的泪花。 突然“轰隆”一声,却是一道惊雷,原先还是艳阳天,何时变成乌云密布了? 屋内瞬间暗了下来,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将天空划成了数块。 熊艰猛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桃夭也看着他。 二人都没有去关注外面的变化。 熊艰的目光带着恨。 桃夭的目光带着伤。 二人就这么看着彼此。 熊艰将箸一掷,突然红了双眼,“母后还记得竹笋?还记得寡人的母妃?” 桃夭端坐着,“自然记得,聃氏.....艰儿的养母,原本,我是该感谢她的。” 熊艰哈哈一笑,又是一道惊雷。 熊艰眼眶涌上泪水,狠了语气,狠了目光,当真有几分帝王之色,一位手持牛耳的上位者,那气势与熊赀有几分相似,“可母后却杀了她,杀了她。”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可怕,与雷电交织在一起,透着恐怖与悲痛。 桃夭无惧,迎上他的目光,很是平淡。 “是,母后杀了她,因为,她该死。” 她该死。 桃夭的话比那闪电还锐利。 熊艰大怒,瞪大着双眼,适才他装着一幅慈儿模样,却是早己受够了,猛的,熊艰将几案一掀,一阵“乒乒乓乓”。 屋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叶姑,她紧紧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虽然主子一幅平淡的表神,可她知道,此刻的主子有多痛,有多伤心,有多难。 叶姑不由得泪流满面。 主子当真是被逼得走头无路了。 为何老天爷要如此对待主子?为何呀?叶姑不敢哭出声,拼命的压制着自己,紧紧用手捂住嘴。 外面风雨相交,屋内也是“刀剑”相戈,只不过,是无声的对峙。 熊艰嗖的起身,紧紧握着拳头,怒视着桃夭。 桃夭面对暴怒的儿子,连眼也没有眨一下,她只将儿子看住,他的模样,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似乎都要刻在心里。 “你也知寡人是母妃带大,你也知要感谢她,可你却杀了她,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你怕母妃抢了自己的儿子,你怕母妃抢了君父,所以你迷惑了君父,你诱惑君父杀了她,你可曾知道,你的儿子当初在宫里,是如何生活的?母妃为我受了多少委屈,君父不管后宫,随姬利用自己的权力处处压制母妃,熊婷处处针对我,非打则骂,而那时侯,你在那里?我的母后又在那里?” 熊艰怒责,桃夭终是低下了头,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明显的露出痛苦的表情。 熊艰又笑了笑,眼角流下泪,“母后回宫了,当真是为了我吗?母后怕是为了那楚王后的位置,为了那无限的富贵与荣耀,所以才假意对我好,没有这个借口,母后能回宫吗?母后当初迷恋蔡季,蔡季败,母后才想到了君父,母后此举,与那祸国的妖姬有何区别?” 桃夭只淡淡的听着,听着,没有插一句话。 一旁的叶姑听言,吓了一大跳,原来,大王如此看待主子,他怎能如此看待主子? 她咬着唇,想为主子辩驳,可是......己经来不及了,不是吗? “你便这么看你母后?”桃夭轻声问来。 “是。”熊艰大声回答。 “所以,你恨母后?” “是。” “如此,你害你君父做甚?你害我便是了......” 又是一道响雷,将桃夭的话盖住。 熊艰还是听清了,惊鄂的张大着嘴。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桃夭看着儿子,这时才慢慢起身,“为何?要害你的君父?” 熊艰身子一个踉跄,桃夭一步步逼近,那目光一改适才的平静,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像刀,不,比刀更锋利,那气势,更不输于一国之君。 “说!” 熊艰连连后退被身后一物绊住,摔倒在地,适才的愤怒又化着一片恐惧。 桃夭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道道闪电在外划过,透过窗户映着屋内一闪一闪,那一旁的宫人早己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熊艰抬起头,但见面前的母亲,不,不是母亲,她的身影如此高大,她的双眼是红色,她的目光是火。 “不是我,我没有害君父,一切都是意外,意外......是,是我,我没有救君父,我见君父受围攻,我不敢出去,我不要出去,君父要废了我,我不能让他活着......啊......” 那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他以为不去想就会忘了吗? 熊艰脑子里回忆起那日之事,君父那含悲含怒的眼神。 熊艰抱头痛哭,突见一只火凤凰朝他扑来,啄他的脸,啄他的眼,他浑身都痛。 “走开,走开。” 熊艰无法忍受,大叫着冲了出去。 第386章:白发 原来,他那能安心?他害了自己的君父,他那能安心? 他不去想,他惭愧,就能抹掉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吗? 不,不能。 除了叔伯,公子贞,他以为没人知道,而母亲当面痛斥,他己然崩溃。 回到楚宫,熊艰便病了,晕迷不醒,呕吐不止,口里还喃喃道,“不是寡人......不是寡人......” 越女忙唤来医者,然而,医者刚把上脉,熊艰一口鲜血吐出,众人大惊。 而桃夭自熊艰走后,便呆坐在榻前,一整夜,一动不动。 从午后开始,那雷雨便没有停过,到了晚上更甚。 公子元在秘室里呆了两个时辰,与那人说了两个时辰的话,那人虽晕睡着,但丝毫不影响公子元的兴志。 说新王如何如何听他的话,说新王如何对待自己的母后,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兴奋。 直到宫里来人说大王重病,这才惊讶离去。 公子元匆匆来到楚宫,但见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楚王,心头一颤。 在路上还不肯相信,早朝时,不还是好好的吗? “怎么回事?” 公子元怒问。 医者忙迎上前回话,“令尹,大王这病......” 医者神色惊慌。 公子元将四周宫人屏退,只留几个心腹。 “大王中毒了。” 什么? 公子元惊鄂不己。 “中毒?” 医者道,“毒性甚烈,臣......无能。” 公子元脚下一个踉跄,巴折即刻扶上。 公子元低声责问医者,“何毒?为何会中毒?” 医者摇头,“臣不知是何毒,大王的症状正是中毒之兆。”片刻又道,“怕是大王吃了什么东西。” 公子元立即瞪向越女,越女早己吓得魂飞魄散,“妾,妾......大王回来便如此,什么也没有吃。”言毕,突然一惊,“大王去了文后处......” 公子元瞪大着双眼,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可能? 那是她的儿子,她的亲生儿子。 最后公子元深深的闭上双眼。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一个接一个,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 风吹着寝室内的纱幔,飘飘扬扬,纱幔内,转出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不是我,君父,不是我......” “大王?大王?”越女伺侯在一旁,哭泣着唤他。 公子元站窗下,直直的望着天空,一道道闪电,一阵阵惊雷。 突然,一声响雷,如天崩地裂。 他不由得身子一抖。 “大王......”接着一阵惊叫,响彻天际。 楚王薨! “艰儿......” 同时,桃夭也惊呼出声。 “文后?”叶姑一直守在屏风外,听见主子的叫声,立即冲了进来,挑起纱帐。 “文后......” 叶姑顿时惊呆了。 面前的主子,大楚的文后,风华绝代,红颜佳人,一夜之间,竟是白了头发。 叶姑啊了一声,又赶紧捂上嘴,顿时泪流如泉。 “文后......”她扑到主子面前,悲痛不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呀......文后......” 一头青丝,繁华一梦,转眼即失,三生可叹。 桃夭却也瞧见了自己的白发,丝毫不在乎,只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死了,他死了。” 桃夭扶着床榻,忽尔一口鲜血吐出。 叶姑赶紧扶着主子,能怎么劝说? 主子早己决定好的事,在主子要食竹笋,她便觉得诧异,之后,主子请新王,只备两菜,鳖与笋,她便己明白。 她跪在主子面前,“主子三思呀。” “姑姑,若他不是我的儿子,你还觉得他有资格活着?弑父,祸国。” “那是因为,公子元的挑唆。” 主子哈哈大笑,笑出泪水,血一般的泪水,“那也该死。” 叶姑愣愣的看着主子,摇摇欲坠的身子,颤抖着亲自为新王做食,叶姑的心都碎了。 不,该是主子的心碎了,死了。 “姑姑,你知道吗。”桃夭气若悬虚,嘴角挂着血丝,“我的祖母也是杀了自己的儿子,我的君父才能坐上王位,祖母每天都在忏悔,如今,我也尝到了那种嗞味......艰儿......你别怕,母后很快就会来寻你,寻你的君父......” 桃夭忍不住的晕倒地床榻。 不到一年,楚国的丧钟再次响起,惊讶了所有人。 新王突发疾病而薨。 知情者皆被公子元秘密处死。 外面风云起,谣言起。 公子元处于十分尴尬而艰难的地位。 公子贞建议父亲立即继位。 “继位?你们可别忘了还有一个公子恽。” 继位成王,是公子元一生的夙愿,他支持熊艰上位,是为方便除去公子恽,他纵容熊艰是想引来众臣对熊艰的不满,如此,继位水道渠成。 却万万没有想到,熊艰这就么死了。 如今在他面前有两条路,公子元陷入沉思。 同时,一匹匹快马奔向各处。 随国: 随侯看了文书,只觉心情愉快,“快请公子恽......不,寡人要亲自去看公子恽。” 原来,公子恽逃到随国,受到随侯接待,当然,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长公主来信,“善待公子,他日必有后福。” 随侯信了。 未想这么快,就迎来的时机,楚王薨,文王只余一子,他若护公子恽入国为王,公子恽必感恩这份恩情,这对随国只会有利无害。 随侯整理衣衫,匆匆拜望公子恽而去。 再说那公子从,沉静了近一年之久的公子从。 得了消息,竟是半日没有缓过神来。 新王薨,艰儿死了? 虽然,他对这个侄子有所怀疑,有所埋怨,却未有想过,他会有今日。 公子从按桃夭所说,回到封地,表面上规规矩矩,平平静静,却暗中与申,息两县县尹相交。 这也是桃夭的主意。 那糕点里藏着的帛书,还有这么一句,“申,息两县可用,明年春,楚乱,伺机而动。” 桃夭没有说明,楚乱?怎么乱?为何乱? 更没有说明伺机而动是什么意思? 公子从百思不得解。 鹿鸢一向相信桃夭,“按王嫂说的去做。” “可是......留她一人在楚宫吗?” 鹿鸢坚定的点点头,“我相信她,我们必须相信她。” 于是二人才带着家中老小避到封地。 现在却也是明白了。 楚乱,是新王薨。 伺机而动,是要扶公子恽继位,所以才让他们联系申,息。 一切都在桃夭运筹帷幄之中。 公子从还在出神,心思复杂。 鹿鸢走了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夫君......” 公子从看着自己的妻子,“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鹿鸢含泪点点头,在这里近一年,他们也是步步惊心,因为要随时防范奸细,公子元愿意放他们归来,难道就没有部署? 即要让他放心,又要让他不查觉。 公子从夫妇也并非愚人,在这惊心胆颤的数月内,却也与申,息有了约定。 申县曾是彭仲爽的封地。 息县有孙拓在。 都城斗氏兄弟,也己蠢蠢欲动。 鹿鸢离开前,就曾告诫过斗谷,这时斗谷却也明白了。 事先,他便做了安排,如今斗氏族人与公子元等是水火不容了。 原来斗廉被关押却是二人一手促成了,施压于斗氏,斗氏一族还能支持公子元吗? 还有一人,屈重,开始四处走动,四处叫喊了。 “新王薨,国不可一日无君,该迎公子恽回国继位。” 且不管有多少人支持,多少人沉默。 公子元怒不可遏,冲向王陵。 第387章:交易 秘室内。 草儿端着汤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进来。 她己经照顾那榻上之人数日了,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让她觉得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且不说,那些护卫凶狠的眼神,但见那人一身的伤,她回去之后吐了许久。 什么样的人,竟受到如此折磨? 她不敢问,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人一动不动,时晕时醒。 草儿将药吹了吹,轻轻喂到他唇边,他唇角动了动,草儿便知,此时,他醒了。 药喝了一半,流了一半。 她一边喂一边为他试嘴。 其实这人还挺好看的,草儿想,虽说脸上有数道疤痕,却并不让人感到狰狞,反而多了些同情。 终于药喂完了,草儿正欲离开,突然手一紧。 草儿一惊,低下头,却迎上一双眸子。 他睁开了双眼。 往日,他虽醒着,却从不睁开眼。 草儿瞧着那双眸子,心中一颤。 那是怎样的眼神?震慑。她只想到这个词,心中畏惧。 他这么看着自己,是何意? 草儿正要唤护卫进来,却见那人摇了摇头,那双眸子又流露出期盼的目光,是在绝境中一种无奈。 草儿心中莫名一软。 又见他动了动唇。 草儿回过头,见门口的护卫并未看来,她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凑近那人的唇边。 “逃......大祸临头......公子贞......” 草儿惊得不行。 猛的抬头来,那人又闭上双眼,晕死了过去。 草儿一路心跳如鼓,回到厨房,只呆呆的坐着。 想起那日被管事者叫住。 “巴大人令你去照看后院那人。” 草儿一惊。 管事者一脸得意,“你若求我,我可以不让你去,换别人。” 草儿明白所谓求他,便是要委身于他,草儿冷笑。 管事者沉下脸,“你可要明白,进了那秘室,你觉得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 草儿惊鄂,但是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受管事者摆布。 想到这些,草儿深吸了一口气,她们这些奴婢的命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心里好生难过。 这时一位女奴进来见她在拭泪,忙问道,“草儿,你怎么了?” 此奴也是莫氏屋内的,正好来厨房为莫氏端粥。 草儿吸了吸鼻子,“我没事。” “那怎么哭了?莫是......那人不好伺侯?” 草儿摇摇头,“只是想主子。” 女奴笑了笑,“主子也念着你呢,没你在身边主子一点也不习惯,要么,你去给主子说说,还是让你回来伺侯。” 草儿听言有些感动,想到平时主子对他们十分随和,从不摆架子,心里突然一动,想到那人的话。 草儿嗯了一声,“我去看看主子。” “你说什么?”莫氏惊讶,“那人提到贞儿?” 草儿点点头,“只是那人晕了,奴婢也没怎么听清。” 莫氏不得夫君喜欢,她不争不怒,唯一的心思便是儿子,儿子好什么皆好。 “那人是谁?”莫氏小声问道。 “奴婢不知,应该是很重要一人。” 莫氏有些害怕,她从不过问夫君的事,但事关贞儿,她又不能不管。 莫氏在屋内左右度步。 草儿见主子着急,上前安慰道,“主子勿急,奴婢伺侯那人汤药,有机会一定问清楚。” 莫氏点点头,握上草儿的手,“我且不管别人,贞儿是我的命,那人伤得重,怕也不是胡口说来,不过,你要小心行事。” “奴婢懂得。” * 再说公子元冲进桃夭的院子,未见着人,听报,她在熊赀墓地。 公子元冷哼一声,掠摆寻去。 远远的便见一人站在碑前,披着披风,戴着兜帽。 “你是在向熊赀忏悔吗?你杀了他的儿子。” 公子元大声怒斥,满是讽刺。 桃夭早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而杂乱。 “那也是我的儿子。”她缓缓转过身来。 “你的儿子......” 公子元的话生生停住,在见到桃夭容颜那一瞬间,他如受雷击。 他瞪大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她...... 公子元脚下一个踉跄。 “你......” 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仅是他,连着巴折也是惊鄂不己。 红颜白发。 数日未见,红颜白发。 桃夭见他神色,扬了扬唇,大大方方的取下了兜帽,一头白发垂于腰际,她接着适才的话,“我生了他,也可以毁了他。” 公子元只将她看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惊讶之色还未褪去,喃喃道,“毁了他?你是他的母亲......” “哈哈......”桃夭大笑出声,那笑声却是如此凄凉。 她侧过身,目光又落在石碑上,突然又缓了语气,柔了神色。 “母亲又如何?他不配为子,更不配为王......赀哥哥,你不会怪我,是吗?” 公子元气得紧紧握住双手。 “当真是残忍,我一时疏忽,从未想过,你会......” 公子元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他对桃夭说过的话,父杀子,子弑父,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他提醒着她,她倒去做了。 这招斧底抽薪,真是用得......让他这样的人都措手不及。 不过.......“你以为,你胜了吗?” 桃夭又转过身,看着他,目光淡淡,“你说呢?让我想想,此刻,令尹大人是想立即继位,还是迎回公子恽呢?” 公子元嗖的微眯双眼,目光透着危险的信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杀了你的儿子,你就不怕众臣得知?” “令尹大人不是帮我瞒着了吗?再说了,谁又会相信呢?他们只会认为新王是令尹所害,而嫁祸到我的头上,令尹大人之心,昭然若揭了,而我的恽儿更有理由回国继位。” 公子元气得咬牙切齿,“我夺了这王位又如何?” 桃夭面不改色,“乱臣贼子,天理不容,且看朝上有几人支持你?有我的恽儿在,你的王位坐得稳吗?原本有个斗廉却被你关入了大牢可是伤了斗氏族人之心呀。” 的确,斗氏乃大楚第一大士族。 公子元关斗廉说起来,却是为了她,那时有熊艰在手,他忽视了,总觉得控制了一切,可如今得罪了斗氏...... “我有重兵在手?” 桃夭笑了笑,“只是你的私兵而己,你拿什么号令王军?艰儿己死,恽儿却在他国,大臣们怕只会隔岸观火,而你的私兵可抵得过,天时,地利,人和?” 公子元目光阴鸷。 “天时,楚国无君,地利,随国,江国,申,息二县,人和,恽儿乃文王之子,有祖制在,得众臣支持,得公室支持,即便你是熊氏族长,怕也一人不能左右全局。” 公子元一惊,随国,江国倒罢了,申息二县? 是了,熊赀亲设二县,所派之人皆是心腹,他们必会出兵。 “如此说来,我只有一条路可选?” 桃夭扬了扬头,“我等令尹多时,便是要与大人做一个交易。” 公子元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颤。 他终是小看了她。 他怎么能小看了她。 原以为困着她,逼着她,她己然是无路可走,要么降,要么死。 她倒是找到了第三条路,还是一条置死地而后生之路。 二人对视着,她的目光淡,而厉。 “愿闻其祥。”公子元深吸一口气。 “迎公子恽继位,文后听政,子从,斗丹回朝,斗氏,屈重复原职,而你......依旧是令尹。” “哈哈......”公子元大笑起来。“我以为,你要我死。” 桃夭也笑,“是,但还不是时侯。” 公子元目光一沉。 “怎么害怕了?不敢与我一妇人再斗上一斗?” “激我?但我却不惧。”公子元嘴角微勾,笑了笑,“斗丹回朝,怕是不行了,听闻斗丹病死于边境,斗廉我可以放,可要等公子恽回国再言,让我这个做叔伯的送他一份人情可好?至于屈重恢复原职。”公子元想了想,“我且答应你。” 桃夭听言目光微眯,“斗丹死了?” “是。” 桃夭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过身去目光又落在石碑上。 第388章:商议 “主子当真要答应文后的条件?” 回程的路上,巴折问来。 公子元紧紧皱着眉,“你以为呢?” “臣觉得公子不可由一妇人牵着鼻子走。”巴折见主子处了下风,自然十分愤怒,对文后恨之不极,怎能由她说了算。 公子元瞪了他一眼,忽尔又笑了笑,“她可以置死地而后生,我为何不能。” 巴折不解。 公子元道,“如今我与她势均力敌,暂且答应了她......我的手上可还有王牌。” 巴折恍然大悟,不就是那后院中的那人吗。 正是,那人是熊赀无凝。 当时被打下山崖,山下众多树木,倒捡回了一条命,只是被公子元擒住,而下葬的“楚王”不过是他寻到一位相像之人而己,公子元将熊赀关于那秘室之中,百般折磨。 此刻的熊赀躺在榻上,皆以为他晕了,或是睡了,却不知,他大脑一片清醒。 这几月来,他所经受的不是常人能够想像。 他也想到死,是的,他想过,在被儿子弃之不顾时,心哀大于心痛。 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凝。 然而,他又活了过来。 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还是对他的仁慈? 身上的伤不重要,天天受刑不重要,心口上的伤,几乎夺去了他的性命。 公子元在他耳边每每提到桃夭,是至命的弱点。 她在受苦,他无能为力。 她要怎么办?他无能无力。 激起他活下去的勇气。 他不能死。 他要怎么做?他揣摩公子元的心思。 他要试一试,他自刎,果然引来了医者,引来了奴婢,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却说熊赀为何要独独提到公子贞,只因那日,他听到巴折向公子元复命,说是找来一奴婢,是莫氏身边的人。 莫氏?是公子元妾室,熊赀没有见过,却知是公子贞的生母,且不受公子元宠爱。 既然是公子贞的生母,他提公子贞将大祸,莫氏岂能不紧张? 无人时,熊赀紧紧握着双手,给自己力量。 听到了脚步声,轻轻的,他知是那奴婢来了,他微微睁开双眼。 草儿见他醒了,一喜。 又回头看看门外的护卫,这才低声问来,“你是谁?上次说的话是何意?” 熊赀嚅着唇,草儿凑近他,只听他说道,“我是巫,令尹令我占卜,得卦大凶,令尹怒,将我囚在此。” 草儿一惊,他是巫师? 楚国重巫,巫师在楚国是极为受到尊重的。 “只因你得了一凶卦?”草儿有些不敢相信。 “令尹怕我走露消息,要让我亲眼看看,我的占卜有误。” 草儿懵懂的点点头。 “那,你占卜到什么?” 熊赀道,“令尹欲为王,终不得,公子府将毁,令尹,公子贞死。” 草儿大惊,自家主人想要称王,那不就是......谋反吗? 她紧紧捂住嘴,是了,新王薨,难道是令尹,令尹谋反不得,最后将被处死...... 草儿不敢想,这也不是她一个奴婢能想的,她忙摇了摇头,又咽了咽口水,颤抖道,“你休得胡说。” 熊赀哼了一声,闭上双眼。 草儿本该离开,但事关公子贞,决定再问问。 “如此,如何解?” “带我去宗庙,施法,方可解。” 什么,去宗庙,不就放他出去吗? 草儿连连后退,弄出声响。 “怎么回事?”护卫闻声走来。 草儿忙道,“没事,没事,奴将汤碗打翻了。” 护卫见地上的碎碗,又见熊赀闭着双眼,不凝,“再去取来,饿死了此人,你担当不起。” “喏,喏。”草儿赶紧点头,即刻走了出去。 草儿悄悄将此事与莫氏说了,莫氏自然惊讶,也不相信,但心里有了疑惑。 晚上,公子元与公子贞突然回府,还有一些幕僚,在书房内商议了半夜。 莫氏想见儿子,便坐在屋内侯着。 却说这公子贞对亲母不怎么重视,但也不至于置之不理,有空时,也会过来看看,尽一尽孝心。 莫氏见儿子来了,当真高兴,准备了一桌的美食。 公子贞那里吃得下,“儿子还有要事,看看阿母便走。” 莫氏叹息,“刚回来就要走?” 公子贞不语,喝了两口茶。 莫氏见儿子神色与往日不同,极为沉重,心思一转。 “贞儿近日如此繁忙,是遇上什么事了?” “无。” “新王薨,朝上是否有变?我儿可有危险?” 公子贞诧异,见母亲提及朝上之事。 莫氏尴尬,“我知我一妇人不该问这些,我只是关心你,只要你平安,其余的都与我无关。” 公子贞听言,也有些感动,握住母亲的手,“放心吧,儿子没事,再说了有阿父在呢。” “我也担心你阿父,新王薨了,这王位,是否迎公子恽回国?” 公子贞笑了笑,却别有意味,“迎公子恽回国......” 莫氏见儿子那表情,心里又是一惊,“难道不是?” “阿母好好休息,儿子当真要走了。”言毕,拍拍母亲的手,起身出了门。 不过,那最后一句话,却引人遐想。 夫君真要夺王位,到让那巫师说中了,其结果......莫氏不由得一个寒颤。 * 公子元答应了桃夭的条件。 熊艰薨,短短一年时间(历史上是三年),中原诸国皆知楚国内乱了,笼着袖子看好戏。 也不敢冒然攻楚,毕竟楚国元气未伤。 或许内乱久了,便是他们的机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熊艰的丧事,依旧办得隆重,各国使者皆至,各有打算,数百斥侯也都涌进了楚国郢都,楚国一时成了诸国焦点。 这到是比熊赀出兵伐郑,更能引来诸国注意。 * 桃夭回到楚宫,守在大殿上,那里停放着熊艰的棺木,她令宫人将她亲自做的新衣给熊艰换上了。 一身白衣,一头白发,众臣见了这样的文后,自是惊鄂不己。 公子元恸哭道,“大王薨,楚之大悲,文后伤心过度,青丝变白发,可要保重身体呀,日后,公子恽还需文后扶持。” 当真是悲痛万分,随后便下了令,迎公子恽回国继位,无人有异。 众臣却诧异令尹所举,原本对他有所猜凝,大王死得奇怪,令尹会夺取王位,未想,当着众臣要迎回公子恽,还接回了文后。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政事复杂,弯弯绕绕,不可因一事看穿,众臣却也高呼迎接新王,皆如桃夭所言,要隔岸观火, 桃夭没有说一句话。 楚宫虽然挂满了白幡,但不似文王那会,处处透着悲伤,反而是宁静,十分的宁静,甚至静得让人害怕。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但敏感的大臣们都知,这是战争,令尹与文后之间,也是熊氏内部之间,关于王位,关于天下。 公子元转过身,目光紧紧落在那道身影上,她,背着众人,跪坐在熊艰的牌位前,没人知道她是什么表情,没人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公子元又与众臣退下,假模假样的去大殿商量迎新公子恽一事。 事毕,他再次来到灵堂,桃夭仍然在。 简单的一条白带束着白发,没有什么装饰,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动人。 公子元走向她。 “当真小看你了。” “不敢当。”桃夭回答。 “早知今日,当初公子恽还在楚宫就该先除去他。” 桃夭冷笑,“你也知那是当初。” 公子元也笑,“公子恽回了楚国,你怕我还没有机会吗?” 桃夭紧皱着眉,明白这是一招险棋,恽儿回楚,怕是将他置于危险之中了,今后朝堂之上,将是刀光剑影,但这也是他的机会。 “禀文后,令尹,公子从来了。”有宫人进来报。 桃夭顿时眼中一亮。 公子元道,“他带了多少人?” 宫人回答,“只有百名随从。” 公子元看向桃夭,“我还以为他会带私甲入城。” 桃夭道,“自然不给你陷害的借口。” 公子元冷冷一笑。 他那里不知道公子从带了两万私甲就驻扎在离都城不远处,而且,申,息两县的兵己蠢蠢欲动,仿佛只听一声令下。 “宣公子从进殿。” “喏。”宫人退出。 公子元紧接着也一拂衣袖而出,在殿门外遇上了公子从。 两兄弟站在回廊各一边,都将对方看着。 公子从怒眼相视,公子元嘴角微勾。 昔日的兄弟,早己荡然无存。 公子从欲冲上前,鹿鸢拉住了他的袖子。 公子从深吸一口气。 公子元也未与他说话,下阶而去。 公子从夫妇这才一同进了大殿。 与桃夭相见,夫妇二人自然是惊呆,张大着嘴,半天才唤道: “王嫂?” 鹿鸢冲上去,抱着桃夭痛哭...... * 公子元黑着脸走出楚宫,转过身来,看着那高大的宫门,紧皱着眉头,“主子。”巴折迎了上来,“公子从的私兵不敢接近都城,属下己派兵驻扎在四周。” 公子元嗯了一声,跳上了马车,“回府。” 公子元直直去了后院秘室。 一路怒气冲冲,推开铁门,但见草儿正在给熊赀喂药。 公子元走过去,将那药碗打翻,草儿吓得跪在地,瑟瑟发抖。 “出去。” 公子元怒斥,草儿赶紧退下,有些担心的回头瞟了熊赀一眼。 熊赀靠在榻上,微眯着双眼,有气无力的看着公子元。 公子元怒道,“你的大儿子死了,被她的母亲毒杀,毒杀,我可从未见过这般狠心的女人,呵呵,熊赀,你娶了一个狠心的女人。” 熊赀偏过头,没有理会,这个消息,他己经知道。 公子元继续道,“她要迎他小儿子回国继位,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制住我?祖制?笑话,君父也是杀了兄长继了位,可想到祖制?祖制制约了君父?如今,我偏要夺子这王位,你们又耐我如何?” 公子元显得十分激动,“仅公子从那两万人马,我根本不放在眼里,申,息又如何?我为了王,手上数十万大军,首先就灭了二县,改为我的封地。” 公子元提起熊赀衣领,熊赀无力反抗,公子元将他重重一摔,熊赀落于地,只觉浑身痛疼,却不哼一声。 公子元又发狠的抽起鞭子,朝熊赀身上招呼而去。 只为解恨,只为发泄。 熊赀最终晕了过去。 公子元将鞭子一扔,大步出了秘室。 “主子?”巴折走来,“得到消息,公子恽己经出发了。” “真是迫不及待了,想回来当王。”公子元狠道,紧紧握住双手,“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妥当。” “好。”公子元目露凶光,“我便让他进不了楚国。” * 桃夭与公子从夫妇来到椒香殿,叶姑在外守着,三人说了好一阵话。 说着恽儿回来后,朝堂上如何如何与公子元抗横,如何如何拉笼其他大族。 “恽儿成了楚王,我从中周旋,也并不是难事。” “我斗氏定是支持恽儿。” 桃夭很感动,拉着鹿鸢的手,“原本斗廉是支持熊子元,却不知如何被关了起来?” 鹿鸢笑了笑,“都是斗谷的主意,如此才能引得斗氏与熊子元彻底翻脸。” 桃夭点点头,未想斗谷这般才能。鹿鸢说他们暗中皆有联系。 “斗丹如何?” 鹿鸢道,“放心,己救回来了,我们在封地虽被监视着,但也并非束手束脚,当初你让我们回去当真是对了,还有申,息二县县尹,都会支持恽儿,只是......” “怎么了?” “我们却没有想到,艰儿他.......王嫂,是你......” 鹿鸢欲言又止,不管他们怎么算,也没有算到艰儿会死,夫妻二人得到消息时,想到桃夭的书信,第一瞬间便觉得是桃夭所为,但又敢相信。 桃夭垂下眸,流下泪。 “王嫂?” 桃夭神色暗淡,“你们恨我吗?的确,是我亲自害了艰儿。” 夫妻二人互视一眼,虽然有猜测,听桃夭亲口承认,也是惊鄂。 “艰儿害死了赀哥哥,又受熊子元控制,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这么做......是我没有教好儿子,我会去向赀哥哥请罪......” 桃夭全身颤抖,公子从狠狠砸响几案,“这个逆子,逆子,他怎能......”公子从又悲又怒。 鹿鸢心疼的将桃夭抱住,“不是你的错,不是。”她不知如何劝说,这对她太残忍,怎么会有这种事?她怎么受得了? “王嫂......桃夭......” 桃夭一阵大咳,紧紧用帕子捂住嘴。 “你要振作起来,为了恽儿,为了大楚。” 桃夭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悲痛。 “放心,现在我不会倒下。” 接下来,三人又商议,公子从道,“我的私兵己驻扎在城外,由横儿领着,我会亲自迎恽儿。” 鹿鸢道,“恽儿一回楚,便举行继位大典,之后再下葬艰儿。” 桃夭同意,让公子从去寻屈重,具体事宜再做商量。 公子从这才离去,鹿鸢留下来陪桃夭。 第389章:逃脱 草儿进来时,熊赀又是一身伤,她十分可怜这个人,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没有一天不受刑,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草儿默默拭着泪,熊赀擦身上的伤。 熊赀微微睁开双眼,“我不会死,有神灵保佑。” “因为你是巫吗?” “是,相反,令尹反其道而为,必为神灵所弃。” 草儿有些慌了,“那公子贞呢?” “自然会受其父牵连。” 草儿又叹了口气,“如此,主子该多伤心。” 熊赀又道,“我说了,可以为他祈福。” “不行,不行。”草儿慌乱摆摆手,“奴怎么可能放你出去,令尹的事,奴不懂,主子也不懂,主子更不敢管,令尹会杀了主子。” 草儿听到熊赀冷笑一声,心想原来他还会笑。 熊赀说道,“如此,你们等着为公子贞收尸吧。” 草儿心下一惊。 匆匆上了药,草儿悄悄回到莫氏身边,又将熊赀的话说了。自那日开始,莫氏便心神不宁,这些日,夫君进进出出都带着大群人,连她一个什么都不问不管的妇人,都能感到将有大事发生,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不能不在乎贞儿。 “他果真说可以为贞儿祈福?” 草儿忙点头。 “那......他真的是巫?” 草儿想了想,“奴婢觉得是,那日令尹来了,拿鞭子打那人,奴婢只听得一句,我就要留着你这条命,让你看看到底谁赢了,那人也说,令尹气恼他占卜不吉,让令尹放弃,令尹大怒才将他关入秘室。” “夫君怎么可以与神灵做对?谋逆之罪可是要触反神灵的?”莫氏又急又叹。 草儿皱着眉,“就怕连累了公子。” 二人不懂政事,更没什么见识,在巫盛行的楚国,只觉一切都是神灵的保佑,有些贵人家里,凡事都要祭祀一番,精细到何时出门?何时进食? “那......就让巫为贞儿祈福?”莫氏看向草儿,她自己也不能做决定。 草儿也单纯,“可是可以,但如何出去?” * “这倒不难。”熊赀虚弱的说道。 “巫有法子?”草儿低声问来。 熊赀点点头,小声说了。 “你可别哄奴。” 熊赀叹道,“哄你做甚?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这个样能跑吗?这些日得你照顾,本想让你逃离令尹府,救你一命,你却为你公子来求情,你到是一个心善的,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一身病痛,何必去折腾?” 草儿有些不好意思,“主子对我好,主子一心挂念公子,奴是帮主子。” 熊赀又淡淡笑了笑。 楚王薨,公子元一边忙着丧事,一边忙着谋反,自是早出晚归。 这日,草儿见令尹早早出去了,端着汤药进了秘室。 照顾着熊赀喝了药,草儿退出,但见门外几个护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些日来,她也算与他们“熟悉”了,几个护卫见她来,也没有为难。 当然仅仅是草儿,若是其他人靠近秘室,不死也都得残废。 草儿回了趟莫氏屋,又去了厨房。 片刻,到了饭点,便提着一个食盒再去了后院。 “今日怎么是你?”护卫问道。 草儿浅笑,“大婶忙不过来。” 护卫冷哼一声,“到是会偷懒了,等回了主子,有她好受。” 草儿吓了一跳,“大人可别这么说,倒是我害了大婶。” 护卫也不多说,接过了食盒。 草儿端出一碗稀粥,直直朝秘室而去。 草儿紧张的拍拍胸口,只觉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巫,醒醒。”草儿拍拍熊赀的手臂。 熊赀猛的睁开双眼,又吓草儿一跳。 草儿从怀里拿出一件外袍,披到熊赀的身上,“你一身是血,到了宗庙,是对神灵不敬,快换上,我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否则,主子要受罚的。” “两个时辰足够了。” 熊赀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强忍着全身的痛,迅速穿上外袍,草儿扶着他下榻,熊赀站不稳,跌倒地地。 “你怎么样了?” 便是这么动一动,熊赀己是满头大汗。 但心中的执念,支撑着他,绝不能倒下。 “扶我。”熊赀沉了声音。 草儿再扶他起身。 二人移到门口。 “你等等,奴去看看。”草儿出了秘室,但见那几个护卫己趴在几桌上,一动不动。 草儿折回秘室,再扶起熊赀。 “后院有马车,主子等在那里。” 熊赀这般出了秘室。 如此出了秘室。 一道阳光射来,他赶紧闭上双眼。 一年了,他没见过阳光。 顾不得心里波澜,知道这才是最紧要关头。 他上了莫氏的马车。 莫氏见他吓了一跳,怎么还有这样的人,一身伤,一身狼狈,她突然感到一些怀疑,他是谁? 熊赀也看出莫氏眼中的疑惑,“若要救你儿子,不可再耽搁。” “你真是巫。” 熊赀闭了闭眼,“我与宫中太史熟悉。”便说了太史的情况。 一一对得起,莫氏不再有凝,让驾者赶车。 “走大门。” “大门?” “若是后门,必让人生凝。” “是,是。”莫氏让驾者走大门,又看向熊赀,“妇准备了祭祀用的物品,你且看看可妥当。”莫氏又对熊赀恭敬起来。 熊赀瞟了一眼车中之物,点了点头。 莫氏道,“夫君这般对你,是夫君不妥,呆会见了神灵,你可让神灵饶了夫君?” 熊赀冷笑,却不言语。 草儿在一旁道,“主子放心,令尹对巫不敬,但主子对巫敬重,神灵看到这一点,也会护着令尹。” 莫氏点了点头。 公子元府邸有许多护卫昼夜不停的巡逻,见莫氏出门,却也拦住,“莫姬去何处?” 莫氏是妾,虽众人不放在眼里,但好歹是公子贞生母,也不敢过份为难。 “去宗庙,为贞儿祈福。” 正因为众人不放在眼里,或轻视或不屑,所以连车箱也没有检查,就放行了。 而那后院,一般人不敢靠近,一时竟无人发现,秘室之人不见了踪影。 “祈福之后,我们还要赶回来。”莫氏让驾者快些赶车,驾者高高甩起了鞭子。 马车轱辘而去。 丹姬正好路过,“谁出府了?” 护卫回道,态度明显十分恭敬,“莫氏,说要去宗庙为公子贞祈福。” 丹姬知莫氏迷念巫术,不屑的哼了一声,又牵着女儿回了房,路过后院,但见院外没有护卫把守,有些奇怪。 “阿母,我饿。” 女儿摇着丹姬的手,娇声娇气的说来。 丹姬低下头,笑道,“阿母这就带你吃东西去。” 丹姬牵着女儿回到屋,令小奴去拿吃食,又照顾着女儿进了食,却一直心神不宁。 “阿母?” 女儿不悦的瞪着阿母,丹姬拿着勺却不喂女儿,丹姬回过神,将碗递给一旁的奴婢。 “你好生照顾主子,我去去就回。” 丹姬走出房门,朝后院而去。 片刻惊慌失措...... 且说马车来到大街上。 “夫人,这些祭物少了一件。” “少了?”莫氏慌张,“少了什么?” 熊赀靠在车壁上,草儿为他拭着脸上的污垢,但听熊赀说来,“牛。” “这......巫是说准备大牢,可这不礼数。” 太子祭祀用大牢,诸侯用少牢。 “无防,这般才显诚意。” 莫氏哦了一声。 “前方酒肆,夫人去置办即可。” 莫氏点点头,令驾者靠边停下了马车,挑起帘子见一间大的酒肆,又见草儿为那人整理装容,自己下了车。 “主子,让奴婢去吧。” “无防,你照顾好巫。”然后令驾者随她进了店。 熊赀原本闭着双眼,听到莫氏离开的脚步声,嗖的睁开。 “你怎么了?”草儿惊讶,眼前这人,突然变了个样,那眼神,竟让她害怕起来。 熊赀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移到了车箱外,驾者的位置。 草儿一惊,“你要做甚?” 熊赀咬着牙,猛的牵起了马绳。 一阵响亮的马鞭声,马车飞跑起来。 草儿惊叫一声,倒在车箱里。 然而,他们未走多远,大街上马蹄阵阵,数十骑,飞奔赶来。 莫氏跑出酒肆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巫,停车,停车?主子还没上车呢?”草儿扶着车匡大叫。 熊赀那能理她。 “巫?你是骗我我,骗我的?”草儿去抓熊赀,熊赀扬手一甩。 草儿没抓稳,又倒在车箱里。 熊赀心有不忍,“我是救你,你这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草儿惊鄂不己。 “主子?主子?”她大喊着。 “有公子贞在,你主子没事。”熊赀回答,其实无非是安慰她而己,以公子元的秉性,那莫氏怕是没命了。 草儿惊慌失措,却也听到身后的马蹄声。 “是府里的人?” 熊赀咬着牙,此刻,他的身子己是强弩之末,但他不能倒。 “过来。”草儿艰难的爬到他身边。 熊赀驾着马车飞奔,朝那河边而去,“会水吗?” 草儿紧张不己,点了点头。 “抱紧了。” 话刚说完,在一拐角处,熊赀抱着草儿跳下了马车,落入水中。 马儿继续朝前飞奔。 身后的骑士紧紧跟着。 而熊赀二人己沉入水底...... 第390章:传递 熊赀二人顺着流水冲出了很远。 熊赀早己晕了过去,草儿费了五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到岸边。 天己黑了。 草儿不知这是那里,四周都是高高的芦苇,又黑灯瞎火,草儿感到害怕。 “你醒醒,你醒醒。” 草儿低声哭泣,不知该怎么办,她只是贵人府里一个小奴,一心想跟着主子一辈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令尹府是回不去了,主子会怎么样了? 正哭着,突然见一灯火闪烁不定,却是一支渔船驶了过来。 “何人在此?” 草儿一惊。 * 渔船上。 “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渔夫是一对老夫妇,“姑娘,你们是何人呀?” 草儿身上披着一件干净的衣衫,一个劲的喝着碗里的粥,泪珠儿掉个不停。 “我们是......” 她正要说是令尹府的,突然想到那人的话,“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不由得一个寒颤。 “我们......走亲,遇上流匪,被抢了所有财物,他,他是我阿父。” 草儿说完,自己先愣住。 夫妇二人不停的摇摇头,甚是同情。 “你的阿父怕是活不了了。” 草儿一惊,忙着磕头,“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妇人扶起草儿,“我们夫妇打渔为生,家就是不远处,偶尔也会进山采些草药,试试吧,治不治得好,看神灵保佑吧......” * 令尹府,莫氏被公子元一个巴掌打在地上,并不停踢打着她,莫氏早己晕了过去。 “阿父?”公子贞跪移到父亲面前,有些不忍,“请阿父饶母亲一命吧。” 公子元紧握着双手,反身又是一耳光打在儿子脸上。 公子贞嘴角流下血,不敢擦拭。 巴折与丹姬站在一旁,也是气怒加交。 丹姬死死盯着莫氏,恨不得一剑杀了她。 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女人? 怎么会? 仅凭几句话,竟然让那人放出了府。 她又是那来的胆子? 公子元怒而发笑,将面前的几案猛的掀翻。 “主子?” “找......挖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找到后直接给我杀了,杀了......”公子元气疯了,顿了顿,“想想他会去何处?” 巴折与丹姬同时皱起了眉。 “楚宫。”二人同时回答。 公子元喘着粗气,“将人都派出去,死死盯着楚宫。” “是。” “还有公子从府。” “是。” “斗府。” “是。” “所有臣工的府邸,一见可凝人,都给我杀,杀。”公子元吼来,巴折领命。 “将这个贱人给我关进秘室,饿死她。” “是。” 有护卫进来架起莫氏,公子贞欲开口,终是没有。 “主子,熊赀逃了,那接下来我们的计划......” “继续。”公子元狠道,“一定不能让熊恽入楚,不管付什么代价,都要取了他的性命。” 众人分头行事。 * 且说,熊赀晕迷两日后,终于醒来,却是凭着一股强大的毅力。 “你醒了......”草儿一喜。 熊赀微微睁开眼,嘴唇一动一动。 草儿一直照顾着他,明白他的意图,凑近他耳边。 “笔......墨......” 他要写字? 草儿问夫妇二人可有笔墨,二人摇摇头。 “没有笔墨,你想说什么?”草儿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但见熊赀要起身,草儿忙扶着他,“你伤得太重了,不要动。” “布......” “布?”草儿不解,忽尔又明白了,让夫妇二人拿来一块洁白的葛布。 熊赀咬牙坚持,将手指放在嘴里一咬,手指顿时鲜血淋漓。 几人一惊。 熊赀便在那布上书写起来。 歪歪曲曲,也不知写的什么。 熊赀没有一丝力气,喘着大气,像是不能呼吸。 草儿见他如此,心中一酸,哭了,“你别动,你好好休息......” 熊赀紧紧抓住草儿的手,抬起眼,那眼中也含着泪,还有期望,哀求,“交给屈重,屈重......” “屈重......”草儿重复着他的话,因从小生活在贵府,知道屈重是谁。 “事关重大......” 言毕,熊赀双手一松,便人事不省了。 * “姑娘,我瞧着你们不像父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 夫妇二人老实,并没有恶意。 草儿一个单纯的丫头,遇到这番大故,己是吓得不轻,“咚”的一声给二老跪了下来,将前因后果,一一一说了。 二老当然呆了。 “我夫妇二人身份低下,不敢得罪了那些贵人......” “救人之命,会受神灵保佑,他是巫师,受此大难,还望二老心心好。”草儿除了哭就是磕头。 二老好生为难,“可我们怎么帮呀?” * 繁闹的楚国都城,一对老夫妇背着一匡鲜鱼进了城。 他们左瞧瞧右看看,神色有些紧张。 但像这样的农人,谁又会觉得有异呢。 城内到处都是公子元的探子,却没人将目光放在二老身上。 只盯着那些年轻的女子,原是在寻找草儿。 二老打听到屈重的住所,一路前去。 到了院门,“老农给大人送鱼来了。” 护卫见二人打扮,老实巴交的渔夫,又查看了他们的鱼匡没有不妥,但二人面生。 “从未见过你们?” 老妇有些紧张,老汉反而镇定下来,“大人对我们有恩,专门送来给大人尝鲜。” “等着。”护卫留下一句话,便进院唤来了两个奴,将鱼匡抬进了府。 二老是连府门也未踏入一步。 二老笑着点头哈腰,一步两回头的走了,屈重府外,有数位奸细,看了这一幕,不以为然。 小奴直接将鱼抬进了厨房,也没有管了。 且说那屈重,乃屈氏之人,屈氏如今只是小族,但却是个忠心的,公子从来拜访,二人在书房商量了大事,眼看己过饭点,要留公子从吃饭,公子从还有许多事处理,告辞而去。 屈重送出门外,送上马车,知道外面有人监视,只将那些人瞟了一眼,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进了屋。 屈重甚是惭愧当初没能看出公子元的狼子野心,暗忖,接回公子恽,定要好好辅助一番,不要惧怕了那人,如此才对得起文王的提拔之恩。 后院厨者知主子有贵客,于是多准备了几个菜,见着门口那一匡鱼,笑吟吟的抓起两条,“倒是新鲜。” 准备剁了,做鱼汤。 谁知,一刀下去,那鱼肚子里露出一块葛布来,上面还有字。 厨者不识字,只觉称奇,忙报了管家,管家拿着葛布,吓得险些摔倒,更是急急报了屈重。 屈重送了公子从正回到书房,见管家汗水淋漓的走来。 “你做什么这么慌张?” 管家舌头打结,“大人......”双手将葛布呈上。 屈重狐疑接来一看,那还得了,猛的抓住管家领子,“那来的?” 管家说了,屈重召来厨,召来门外那护卫,知道始未,又下令,死守此事,否则杀无赦。 屈重赶去公子从府,片刻公子从赶去了楚宫。 第391章:入楚 公子元府。 巴折来报,未查到熊赀踪影。 公子元紧抿着唇,“这两日进宫,宫里也无异。如此,熊赀并没有出现。” 巴折想了想,“熊赀受了那么重的伤,说不定早死了。” 公子元沉思片刻,“公子从等人可有什么举动?” 巴折回答,“四处拉笼臣工。” “早知如此,且不管他。”公子元又问,“兵甲如何?” 巴折回答,“己到位,只等公子恽入楚,但公子从的私兵也朝楚随边界移动。” “好,总得有一战。”公子元狠狠将手里的酒爵一掷,目光狠绝,“她要她的小儿子继位,我便先答应她,稳住她,就看她儿子有没有命回来。” * 数日后,楚宫得到消息,公子恽己到楚随边界,朝堂上,公子从自请去迎公子。 公子从本是熊氏族人,公子恽将是新王,自是合规矩。 公子元笑道,“这一路数百里,高山峻岭,迎公子如此重大之事,自要谨慎而为,说来,本该我亲自前往,但国中又少不了我主事,于是让巴折将军与公子同往如何?” 公子元的提议也没什么不妥。 但其深意,众臣不语。 公子从瞪着公子元,重重一哼。 “有巴将军自是甚好。”桃夭说道。 于是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谁都明白那将是一场大战。 入夜,鹿鸢整理好盔甲放在衣架上,又将刀剑擦了又擦。 公子从走来,见灯下的妻子,紧皱着眉头,眼眶还是红的。 “怎么还不睡?” 他取过妻子手里的刀剑,放在一旁。 鹿鸢却咬着唇不说话。 公子从岂能不明白她的担心,叹气一声,将她搂在杯里。 鹿鸢便忍不住流下泪。 她不想哭,可一想到他明日就要离开,那将是一场怎样的恶战? 她害怕,她从没这般害怕过。 公子从反而笑了笑,抬起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故作轻松,“堂堂女侠士,这般扭捏?” 鹿鸢吸吸鼻子没有说话。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战,这次只是迎接恽儿。” 鹿鸢偏过头去。 “好了,别哭了。”公子从捧她的脸,“再哭,我亲你了。” 鹿鸢扑哧一笑,捶打着他,“没正经。” 公子从也笑,“我一向如此,你才发现。”并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鹿鸢靠在他的肩上,二人一时没有说话,感受这刻温存。 “子从,你知我这一生唯一的遗憾是什么吗?” “嗯?” “没能给你留下一男半女。” 鹿鸢只觉心酸。 公子从轻笑,“有横儿还不够,还想生儿子来烦我?” 鹿鸢知道他是在安慰,喃喃道,“不一样,我多想有你的孩子。” 说着又流下泪。 公子从搂紧她的肩。 “你知我这一生最幸运的是什么吗?” “嗯?” “能娶你为妻。” “子从......”鹿鸢感动。 “好了,好了......”公子从像哄小孩般哄着妻子,“别跟生离死别似的......” “不许胡说。”鹿鸢捂住他的嘴,瞪着他。 “不说,不说。”公子从呜呜两声,取下妻子的手,叹道,“我走了,王嫂身边你要好生照顾着。” “嗯。”鹿鸢应道。 “公子元在宫里,我始终不放心。” “放心吧,还有斗谷两兄弟呢。” “若我真.......斗氏也要护着她们母子。”见妻子不悦,公子从又求饶,“不说了,不说了,我们早些睡吧。” 言毕,将妻子抱到榻上,自己也躺了进去。 二人相拥相依,却谁也不能入眠,又说了些话。 “你说,那血书是谁所写?”鹿鸢问。 公子从摇摇头,“屈重说是一对渔夫送来,待他去寻时,又不见那对夫妇的身影。” “真是怪事。” “神灵是保佑我们,王兄在护在我们。” 鹿鸢点点头,“所以夫君一定会平安回来,横儿也会平安回来,否则......” “如何?” “我立即改嫁。” 公子从呵呵一笑,侧身抚上妻子的脸,“你到真会威胁我。” 但见妻子含泪的眸子,只觉鼻子一酸,心中万般感概,又低下头轻轻吻去妻子的泪水。 * 次日,众人送公子从出宫,鹿鸢千叮嘱万叮嘱,公子从笑她上了年纪,婆婆妈妈,惹来鹿鸢一阵好打。 桃夭走上前,千言万语,只着一句“谢谢。” 这句感谢,只有几人明白。 公子从也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保重。” 言毕,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身后跟着上千禁军。 桃夭掩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握住。 这厢,公子元与巴折低声说了几句,巴折双手一揖,也策马而去。 桃夭转过身,但见这一幕。 公子元感到她的目光,走到她面前,笑道,“文后放心,巴将军一定会将公子恽安全带回来。” 桃夭面无表情,与鹿鸢回了殿。 再说公子从与巴折,带着上千禁军一路朝边界而去。 这些禁军自然是公子元精心选拔,皆是心腹,而公子从身边只有上百护卫是自己人,当真是进了狼窝一般。 路上却也相安无事,巴折话不多,一切都听公子从安排,表面看甚是恭敬,这般数日后,队伍到达了边界武关,只等那公子恽归来。 消息传来,次日随军将护送公子恽到达武关。 公子从不敢松气,站到武关城墙之上,眺望远方。 未想巴折也登了上来,来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眺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绵不断的山锋,别有一番雄伟。 “明日公子恽入关,不知何时起程?”巴折问。 “自是即刻起程回都。” 公子从回答,瞟了一眼巴折,调侃道,“怎么?将军还想在这里多呆两日?” 巴折淡淡一笑,“这里风景优美。” “哈哈......”公子从大笑,“如此将军可留下?” 巴折迎上他的目光,“臣以为,公子会留下。” 公子从挑了挑眉,嘴角一勾,又转过头不再言语。 二人站在城楼上好一会儿,才前后离开。 夜晚的武关显得更加宁静,天上星光璀璨,月光下的山锋神秘莫测。 然而,这宁静的夜晚,却暗藏汹涌。 次日,天刚亮,那随军将令己开始叫门了。 “楚公子恽入关。” “打开城门。” 但见城楼外,一辆安车稳稳而停,车后是数众随军。 “轰”的一声重响,武关城门大开,数十位楚军策马而来,为首的便是公子从与巴折。 见那辆马车,公子从有些激动的翻身而下,上前行礼。 “臣见过公子。” 巴折随后。 片刻,一寺人走了出来,正是小丰无凝,他打开了车门,挑起了车帘。 车中正坐着一位七八岁的小儿,穿着便服,戴着帷帽,还不停的咳嗽。 “公子?” 公子从一惊,巴折抬起头,紧紧看着那人。 小儿取下帷帽,正是公子恽。 “季伯?”公子恽的声音有些嘶哑。 “因我想早些回楚,路上过得急,便受了些风寒......咳咳。”公子恽又咳两声。 公子从惊问,“公子可安好?” “没什么大病,只是见不得风,路上随将军对我甚是照顾,看了病,也吃了药。” 这时,随国将军翻身下马,朝公子从一揖,“楚公子患疾,某实有罪。” “将军不必自责,这一路还多亏了将军。”公子恽说道。 公子从赶紧朝随国将军一揖。 二人客套一番,随国将军便向公子恽告辞,“某己将公子送回,公子保重。”他带着大军,自然是不能入关。 公子恽微微点头。 随国将军跳上马背领着随军离去,一阵车轮轱辘,马蹄阵阵。 接着公子从伴着马车入了关。 巴折跟在马车身后,亲眼看到了公子恽,心里放心了,想到主子临走时所言,“要确保是公子恽其人......” 巴折不由得握了握腰上的配刀,然后,朝守门的将军递了一个眼色,那将军立即令将士将城门关上。 “轰”的一声巨响,公子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时马车停下,公子从牵着公子恽下来,入营房暂做休息。 巴折守在外,目光精锐的四下打量,思索何时动手。 一个小小的武关随着公子恽的到来,顿时紧张起来。 众人皆目光精锐,看着巴折,只等一声令下了。 巴折深吸一口气,提了提剑,目光透着浓浓的杀意,朝营房走去。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沉重的脚步声,甲胄铁片相击啷啷作响。 “站住!” 公子从的两位护卫拦住了巴折的去路,巴折冷哼一声,“臣来问问何时出发?” “公子休息好了,自然会告诉将军。”护卫回答。 巴折瞟了二人一眼,单手悄悄抽出腰上刀剑。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惊呼,“公子恽从后院策马而去。” 巴折脸色大变,不再与那二人周旋,“嗖”的一声,长剑出鞘,那二人刚拔出长剑,己被封了咽。 顿时,大战开始。 公子从的人冲了过来,巴折的人迎了上去,一阵厮杀。 巴折大步奔向营房,“咚”的将门踢开,那里有公子从,公子恽等人的身影。 巴折冷笑一声,“你们以为逃得了吗?” 官道上,公子从等人策马飞奔,突见前方一片尘土飞扬。 “阿父!”原是横儿领着私兵赶来。 公子从朝儿子点点头,“走。”也不多说什么,一众人再飞奔而去。 来到一山谷,突然一阵疾石箭雨朝他们袭来。 顿时天崩地裂,天地无光。 第392章:时机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楚宫。 笼罩在一片紧张而窒息的气氛之中,公子从出发多日了,却没有消息传来。 桃夭躺在榻上,闭着双眼,适才喝了医者开的安神汤,才可能安睡一会儿,仅仅是一会儿,并且很多时候都会在梦中惊醒。 此时,她的眉头紧紧皱起,额上也渗出汗水,显然又梦见了什么,接着眼角有泪水流下。 “恽儿......” 突然,她大喊一声,惊醒过来。 “王嫂?” 听到她的动静,鹿鸢快步走了进来,在帐外轻声问道。 “我没事。” 鹿鸢挑开了纱帐。 “可有什么消息?”桃夭撑起身子,“恽儿他?” 鹿鸢赶紧道,“子从己经接到恽儿了......” 桃夭听言一喜,松了口气,待还要问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外面一阵吵闹。 桃夭与鹿鸢互视一眼,桃夭匆匆起身,披上外袍。 但见公子元大步走来,却是满面笑意。 二人不由得心下一个咯噔。 “这么晚了,令尹当这楚宫是自个家吗?” 鹿鸢厉声呵斥,又瞪向门口那些禁军,禁军们却也低下了头。 公子元瞟了桃夭一眼,他入宫本是要告诉她一个消息,他己是迫不及待了,未想鹿鸢在此,于是将目光落在鹿鸢身上,想了想,“来人,将此妇押下去。” “大胆。”桃夭护上前,怒斥公子元。 公子元沉着张脸,一本正经道,“文后,适才前方传来消息,公子从劫走了公子恽,意图谋反。” 公子从接到了恽儿,她们刚知道,只是从公子元口中,却是这样一番情景。 倒也明白了,二人互视一眼。 “因此,臣是来捉拿反贼的。”公子元负手说来。 “住口!”桃夭呵斥,“你有何证据证明子从谋反?” 公子元回答,“前方传来的消息,公子从在路上埋伏私甲,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胡言。”鹿鸢上前反驳,“怕那谋反的是另有其人吧,子从带兵只为保护恽儿,我到是听说了,令尹的私甲不也埋伏在武关四周吗?” 公子元冷笑一声,“那是为了防止意外,如一些心存不鬼之人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鹿鸢也笑,“子从何尝不是如此。” 公子元暗忖,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妇人,怎么以前倒没有发现。 但再伶牙又有何用呢? 公子元不再与她做口舌之争,而是转向身后的护卫,“拿下。” 桃夭再次护上前,“令尹大人口口声声说子从谋反,也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这么大的事,众臣可知?还是等明日朝议吧。” “文后如此说来,是不相信了?” “自然不信。” “哈哈......”公子元哈哈一笑,只将桃夭看住。 见她明明是很紧张了还强做镇定,不由得勾了勾唇,来到她身边,低声道,“我说过,你是逃不掉的......如此,我再给你两日,你好好想想要如何救她。” 言毕,又瞟了鹿鸢一眼,哼笑着离去。 桃夭只觉身子一软,鹿鸢赶紧扶住她。 “适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这厮打断了。”言毕,左右看了看,见那些人都走了,还是警惕的凑近她耳边低语。 桃夭双眼一亮,紧紧抓着鹿鸢的手,“你是说恽......” 鹿鸢点点头,脸上带着兴奋,“事不易迟,我们可以行动了。” “成败在此一举。”桃夭又深吸一口气,“子从呢?” 鹿鸢听言神色顿时暗淡下来。 * 公子元走出楚宫,其子公子贞迎了上来,“阿父,巴折己经将公子从等人逼入了山林,他们是逃不掉了,我们为何不冲入楚宫,阿父直接继位......” “不可。” 公子元阻止道,“私甲皆在外,不可冒然而动,越是这个时侯越要警慎,对了。”公子元四下看了看,“找到没有?” 公子贞低下了头,片刻又道,“只要阿父继了位,大势己成,他便是活着也是丧家之犬。” 公子元应了一声,“你派人告诉巴折,尽快拿到熊恽的人头。” “是。” 父子俩边说边上了马车。 次日,公子从谋反之事全朝转遍。 桃夭在朝会上表示不相信,并当场拂袖而去,公子元道,他对公子从早有防备,因此沿路埋有伏兵,己将公子从逼入山谷之中,并发誓定将救回公子恽。 众臣面面相觑,那有不明白其中蹊跷,只叹文后终是妇人,屈重在例一句未言,只是冷笑。 朝毕,众人出了大殿。 屈重脚步匆匆,有臣工唤住他。 “这两日倒极少看到大人。” 屈重回答,“我每日都在府邸。” 有臣工听言,低声笑来,明白屈重早己不受重用,被公子元打击得似乎没有抬头之日了。 “原本以为公子恽回国了,大人有再起的一日......大人还是呆在府里的好。” 臣工并非讽刺嘲笑,却是一番感概,“自文王薨,这朝堂没有一天消停过,为了这王位,唉。” 屈重冷哼一声,“公子元的狼子野心,尔等还要相助?” “那里相助?” “想隔岸观火?谁赢了便向着谁?” 臣工尴尬,“无奈而己,罢了,罢了......”言毕也不敢说什么摇头而去。 的确也是。 公子元扶熊艰上位,哄骗了众臣,本来那熊艰也是文王指定的太子,众臣自然相辅,那知,熊艰只听公子元的话,公子元又擢升令尹,开始搅权,排除异己,其心,早被众臣看出来了。 又能如何呢? 他的权力大,他的兵多,他的封地广,何以抗横,众臣却也忌惮其淫威,只能隔岸观火自保了。 * 第二日,文后一直守在灵堂,没有出现在朝会。 第三日这天,天气异常闷热,己经入夏,雷雨却从未至,还是春未那阵,熊艰薨时,曾雷电交加,如今都一月有余了。 公子元正准备入宫,丹姬为他腰上挂上配剑,抬头看了看天,“怕是要下雨了,今日夫君早些回来。” 公子元道,“熊恽的人头不到,始终不能安心。” “夫君不该让巴折将精兵派出去......夫君身边该多留些人。” “如此才能一举歼灭熊子从。”公子元边说边出了门,丹姬站在门口,不知怎的,心口跳得慌。 “贞儿。”但见公子贞走来,丹姬吩咐道,“让所有的人都跟着你阿父。” 公子贞想了想,“是,儿子告退。” * 桃夭也抬起头看着天空,不远有一片乌云正悄然移来。 “王嫂。” 鹿鸢来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桃夭转身来看她,公子从还没有消息,她该多么着急,但她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给她鼓励,给她信心。 桃夭岂能辜负了她,辜负了他们一家子的付出。 “放心,我挺得过。” 这时,有宫人来报,令尹正与众臣商议熊艰下葬之事。 因公子恽下落不明,这般拖着不是个法子。 桃夭冷笑一声,挺了挺胸,“是时侯了。” 第393章:爱你 “恽儿还未回来,谁敢让先王下葬。” 桃夭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 众臣纷纷回过头来,行礼,让出一条道。 桃夭站在门口,只瞪着那台阶之上的某人,公子元。 大殿一片安静。 公子元笑了笑,走下台阶施了一礼,“文后。” 桃夭哼了一声,来到主位坐下,目光一扫众人。 “先王是恽儿的亲兄长,恽儿必要来见见他的兄长。” “文后。”公子元不赞同,“公子恽如今下落不明,先王的灵柩这般放着,久了,实在不妥。” “有何不妥?” “这天气渐热......” 桃夭冷笑,“文王那会,令尹也说天气渐热,如今还是这个理由,未免牵强。” “事实如此,此时己入夏,都城近一月未雨......” 正说着,突然一声惊雷,众臣都吓了一跳,天色顿时暗了下来。 “令尹,你瞧,下雨了,这天那里热了。” 话刚说完,只听哗哗拉拉,大雨倾盆而下。 公子元心中诧异,不由得朝殿外看去。 他并不知道一支神秘的队伍冒着大雨,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楚宫城楼下。 “打开宫门,我等迎公子恽回宫。” 上千士卒,簇拥着一辆马车,为首者铁甲深寒,一手持长戟,一手持马绳,于宫门下叫喊。 禁军惊讶,持起长戟相向,“尔等何人?” “说了是迎公子恽回宫。”那人有些不耐烦。 禁军头领从城楼上伸下脑袋,但见雨蒙蒙的一片,何时出现了这么一支队伍?“休得胡言,公子恽被困于山谷之中。” “我等是拼死逃出来的。”另有一人回答。 “不能开宫门,公子从乃反臣......” “你才反呢?”那人在城下大骂,“快开城门,难道要拒公子,新王于门外?” 这时马车门推开,一个小儿端正坐着,“打开宫门,本公子要见母后。” 守门人一惊,却也认得正是公子恽,一时没了主意。 而这厢,早有禁军将这一切飞奔告诉了公子贞。 公子贞本守在大殿外,惊得来不及向父亲禀报,急忙朝宫门跑去。 “打开宫门!你们想谋反吗?” 正在这时,原本该在大殿的屈重不知从那里突然走来,对那守门人大声命令。 守门人但见屈重义正言词,正准备开门。 “不能开宫门,他们是叛臣......” 公子贞边跑边喊,并抽出腰上的刀剑。 守门人又不知所措。 屈重一脚将守门人踢开,跑上前去。 “拦住他,拦住他......” 公子贞冲来,有些禁军试图去拦屈重,屈重身边有几个小厮拼死将屈重护住,与那几个禁军纠缠起来。 宫门口就己乱成一片。 屈重凭着一身蛮力,只将那门栓搬开,厚重的宫门打开一个小缝,仅一道小缝便也够了。 瞬间,宫门从外被推开,一群甲士蜂拥而入。 以斗谷兄弟为首,从队伍中冲出。 屈重倒在地上,大汗淋漓,但见公子恽被簇拥着进来,立即起身迎上。 老泪纵横。“公子......” 公子恽赶紧一礼,“屈大人。” 紧要关头,也不容多说。 “新王入宫,新王入宫。”屈重以颤抖的声音举臂大喊。 禁军们纷纷持戟后退。 公子贞终是晚了一步,又惊又怒,“大胆!来人将反贼拿下。” 公子贞却也带了许多护卫。 斗谷等人看见了他,双眼通红,“乱臣贼子,拿命来。” 于是,一阵大战,混乱拉开。 原来,这些铁甲并非公子从的人,而是斗氏组织的私兵。 那公子恽别看一个七岁小儿,面对眼前的一切,却毫不害怕,这一年多来的流浪,从楚到江,从江到随,君父的死,母亲受困于楚宫,被人追杀,被人陷害,一切的一切己让他迅速成长起来。 他沉着脸,目光如炬,镇定如常。 在他身边有许多武士,其中一人甚为英勇,持一张长戟,左右挥动,不让敌人靠近一分。 屈重也紧护在他身侧,几人步伐匆匆朝大殿而去。 大殿内众臣还在为先王下葬之事争议,便听外面的刀剑之声,一时惊鄂不己。 竟有铁甲冲了进来,“禀令尹,斗氏反了,带兵冲入了楚宫。” 什么? 众臣呼的从席位上惊起。 鹿鸢立即上前,将桃夭护在身后。 公子元嗖的转过身看着桃夭,那眼神阴深可怕。 “大胆,斗氏护本公子入宫,何来谋反一说。” 接着随着一个幼小声音的传来,公子恽己然站立在大殿门口。 众臣更是惊得不行,包括公子元,瞪大着双眼,一时没了反应。 他怎么在此? 他不是被困在武关吗? 桃夭但见儿子,激动得飞奔而去。 “恽儿。” “母后。” 母子二人相拥在大殿之中,抱头痛哭。 “母后......你的头发?” 公子恽见母后模样又惊又讶。 “恽儿......我的恽儿终于回来了。”桃夭却只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公子元倒退一步。 “令尹大人,你不是说公子被公子从所劫?你不是说公子从是反臣吗?这又该如何解释?” 屈重上前立于大殿之中,目光紧紧锁在公子元身上。 公子元眉头紧皱,忽尔眼珠一转,“定是公子逃了出来......” 屈重冷笑,“要谋反的怕是令尹大人吧。” “屈大人,当着众臣的面不可胡言乱语。” “公子元,你且看清我是谁?”这时一个冷清的声音传来,众臣随着望去,那人......不正是斗丹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斗将军......”众臣议论,“不是被发配边境了吗?” “不错,因护文王不周,斗某甘愿受罚,却未想在边境受公子元追杀,幸得公子从相助逃得了一命,之后,一直隐藏于武关,公子恽入关,巴折要害其性命,斗某暗中将公子恽带离,一路快马飞鞭赶回都城。” “你带走了公子恽?那公子从身边的人......” “只是一个替身而己。” 公子元听言身子一抖。 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巴折竟然没有识破? “熊子元,你口口声声说我夫君要谋反,而谋反的却是你,你将你所有精兵派去武关,是为了加害恽儿,又可除去我夫君。”鹿鸢却也不放过这个机会,大声指责公子元,“我们早料到你会如此,所以我的夫君宁愿以身为饵,引出你的私甲,牵住你的精兵,如今,看谁还能护得了你?” 众臣听言这才明白。 公子从亲自去迎公子恽,却是为了引开公子元的私甲,而公子恽早有安排被斗丹带走,如今公子元在楚宫,要扳倒他还不容易吗? 此番看来,公子元大势己去了。 公子元猛然惊醒,嗖的看向桃夭。 “这都是你的谋略?” 桃夭搂着儿子,迎上他的目光,她再也不怕了,再也不用担心了,隐忍了这么久,那些痛苦,那些彷徨,那些无助,那些恨,那些怒,桃夭只想将眼前这人碎死万段。 “是。” 公子元冷笑一声,除了适才表现出来的惊讶与慌张,此刻,又淡定无比,而那种淡定并非还有什么后招,事到如今,尘埃落定,他依然可以坦然面对。 “阿父!” 突然公子贞提剑带人冲了进来,顿时大殿一片混乱。 “保护文后,保护新王。”屈重大喊一声,有些臣工便护在桃夭与公子恽面前,有些臣工抱头鼠窜,有些臣工四处躲藏,而此刻鹿鸢也是手拿长剑,接着斗谷等人也冲了进来。 “阿父,快走。” 公子贞将长剑丢给父亲,公子元一把接住,几人且战且退。 斗谷与斗丹欲冲上去拿住父子二人,被他们的护卫拦住,那些护卫皆是死士,且又武艺高强,父子二人趁机逃出了大殿。 斗氏等人自是追去。 桃夭也追到门口。 “王嫂别去。”但见桃夭通红的双眼,知道她的心思,“放心,公子元跑不掉。” 这时,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而整个楚宫己乱成一团。 从宫门到大殿,这一路四处都在厮杀,四处都是尸体,血水将雨水染红。 公子元自小征战,英勇无比,公子贞身上倒有几道伤口,他却毫发无伤。 禁军有公子元的人,禁军互厮杀。 “公子元谋反,拿下反贼,封爵拜将。” 桃夭厉声道来,将士更加英勇杀敌护主。 公子元父子一路朝宫门逃去。 “关上宫门。” 桃夭吩咐。 轰隆一声,宫门落下。 公子元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阿父?” 公子贞又惊又慌,“我们怎么办?” 公子元又将众人一扫,“去城楼。” 死士护着几人登城楼而去,城楼上的禁军持戟刺来,被死士一刀斩落。 “那里逃?” 斗谷,斗班,斗丹领人冲向城楼。 “阿父,莫是要跳下去?” 公子贞往下看去,只觉双脚一软,这般不死也废了。 “跳!”公子元怒吼。 “不......”公子贞摇着头,脸有惧色。 “跳还可赌得一命,否则必死无凝。” 公子贞己被逼入绝境,看着冲上来的人,一咬牙,便要跳下,然而,铁甲们也赶到城楼下,将戟高高举起。 跳,只会被万戟穿心。 片刻的犹豫,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公子贞顿时瘫倒在地。 “你们逃不掉了。” 斗丹等人己上城楼,将公子元等人团团围住。 雨还在下,天阴沉沉,四周皆雾蒙一片,公子元的冠己落下,衣衫尽湿,连着睫毛都滴着水。 十分的狼狈,谁能想到,半个时辰前,他还站在大殿之上,衣冠楚楚,号令众臣,还是楚国最有权势之人,此刻呢?就如丧家之犬。 厮杀声突然停止,天地间,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众人皆将公子元看住,却也没有向前。 公子元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自带的威性,让铁甲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熊子元,还不束手就擒?” 斗丹厉声喊来。 公子元却只瞟了他一眼。 “叫桃夭来。” “放肆!”敢直言文后名讳。 公子元哈哈大笑,“桃夭......你且出来。” 他不顾一切的大喊一通。 斗丹怒不可遏,便要冲上去将他砍杀。 “且慢。” 一道冷清的声音。 桃夭缓缓的登上城楼,也不顾大雨淋漓。 还有公子恽,鹿鸢,屈重等人。 桃夭只将他看住。 公子元目光一亮,“我知道你会来。” “是,我要看你是如何成为丧家之犬。” “我这般狼狈,你很满意吧。” “不。在你施刑那日,我才会满意,不,永不满意。” 公子元哈哈一笑,“如此恨我,定能将我记在心里。” “放肆。”公子恽厉声道,“休得对我母后不敬。” 公子元打量着那小儿儿,目光却也带着些赞许。 “公子恽经历这番变故,长大了,自有一股君王之气,不似你那王兄......” “不许说我王兄。”公子恽打断公子元的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公子元惊讶,微眯着双眼,“怎么,你不恨你的王兄,他可是一心想要你的命。” 公子恽气得咬牙切齿,小手一指,“都是你,是你误了我王兄一生。”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传来。 “到有一番见识。”公子元突然收敛笑容,也不理会公子恽,又将目光落在桃夭身上。 “你且过来。” 桃夭冷笑。 “我有话给你说。” 众人大惊,更将桃夭护住。 “令尹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屈重倒也劝说。 公子元也不理他。 “有一件十分重要之事,事关文王,熊赀的。你想不想听。” 桃夭听言顿时微眯双眼。 “不可听他胡言。”鹿鸢在一旁说来,“你还有什么话,尽快说来。” “此事只可说与桃夭听。” “哼。”斗丹冷笑一声,“别再耍什么花样。”然后转向桃夭,“文后,臣这就将他擒来。” 然而,公子元却将刀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众人又是一惊,连跪在地上的公子贞瞪大着双眼,“阿父......” “我若死了,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桃夭你可不要后悔,熊赀他没有死,只有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什么? 一语惊鄂了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熊赀没死,熊赀没死! “怎么可能?我亲自找到文王的尸首。”斗丹惊得声音都变了,“虽然文王毁了脸,但还能认出是文王无凝。” “不错,”接着,屈重也反应过来,“我与礼官亲自为文王更衣,是文王无凝。” 于是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分明是想要挟文后。” “大胆贼子,文后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母后......”公子恽抬起头,适才听了公子元的话当真是惊喜不己,但又听众人所议,才知是公子元的把戏,“母后不要信他。” 然而,桃夭听到熊赀还活着那一刻,如呆了一般。 赀哥哥没有死? 她下意识便要向前,被鹿鸢拦住,“桃夭?” “赀哥哥没有死......”她看向鹿鸢,“他说赀哥哥没有死。” 鹿鸢甚至是恼怒,瞪了公子元一眼,“他是匡你的。” 公子元的目光一直落在桃夭身上,似哄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我说过,不然,你会后悔,永远。” 桃夭一个机灵,却也顾不了许多,推开四周的人,便冲了过去。 “文后?” 实在过于突然,公子元猛的上前,己将桃夭束于他的刀下。 众人惊呼。 公子恽更是哭了起来,“不要伤害母后,我放你走,我放你走......” 公子贞听了这话,又感到有了希望,“阿父......” “不要过来。” “放开文后。” 斗丹等人逼上前,公子元架着桃夭步步后退,己到墙口。 众人便不敢再进一步。 “赀哥哥在那里?”桃夭不管其他,只问熊赀。 公子元一边警惕着众人,一边在她耳边轻轻笑来,“我骗你的,你还真相信。” 桃夭再一次愣住,心口又一次被撕碎,随之她紧紧的闭上双眼。 赀哥哥...... 那锥心的痛,她怎么不知道赀哥哥己经死了,己经死了。 她永远都看不到他了。 可恨的熊子元,她信以为真了。 桃夭只觉胸胃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母后......”公子恽大哭,便要冲上去,被鹿鸢紧紧抱住。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公子恽红着眼瞪着公子元,大喊大叫。 公子元却也因桃夭吐血吃了一惊。 “你以为可以挟持我而逃得一命吗?”听桃夭说来,嘶声裂肺,“永远不可能。” 在最后一刻,他还要她痛,桃夭对他的恨,如涛天洪水般的袭来,毫不掩示,无法控制,对熊赀的死又绝望如斯,己然崩溃。 她突然抱着公子元,将他一推,公子元失去平衡,二人便从城楼上翻了下去。 众人都呆了。 斗丹反应迅速,飞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公子元的手,而公子元的另一只手紧紧将桃夭抓住。 他低下头去看她,桃夭嘴角有血,眼角也是血泪,那是怎样的一种恨,她拼命的挣扎,要拉公子元同归于尽。 “别动。” 公子元呵斥。 “怎么,你怕了?”桃夭讽刺道。 公子元却是目光复杂。 “熊子元,快将文后拉上来。”斗丹大声喊道。 “母后。”公子恽趴到跺口,哭喊着,“母后快上来,母后不要丢下恽儿,母后不要丢下恽儿。” 听到儿子的呼喊,桃夭心口绞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恽儿......她摇摇头,无声说母后要走了,母后该走了,你要乖乖的,母后帮你夺回了王位,母后要去找你君父,王兄...... 桃夭偏过头,不再看儿子一眼,将另一手搭上,势要将公子元拉下来。 公子元只紧紧看着她,她的泪,她的恨,她不顾一切要让他死,那怕共归于尽再所不辞。 公子元突然笑了,接着,也是眼眶湿润。 “桃夭,桃夭......”他先是喃喃喊她,尔后又大喊一声,拼着最后力气,将她重重往上一提,“接住!” 桃夭身子被向上抛去,斗丹放开了公子元,只将桃夭接住。 桃夭一惊,向下看,是公子元坠下城楼的影子。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直。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嘲弄,就如平常一般。 笑他,还是自己。 桃夭......这世间爱你的人不止熊赀一个,我比任何人都更爱你,你可知道? 整整四十年。 幼时,在楚宫,那个爱笑,总是跟在熊赀身后,不停撒娇的小人儿,你可知道? 一个只能偷偷看你,一个不受宠的公子,想接近你,想靠近你,却不知要怎么做? 他恨熊赀,熊赀生来就高高在上,凭什么?他的母亲尊贵,他的母亲就该卑贱? 他要夺来这一切,包括你,不管用什么法子。 他快要做到了...... 桃夭,他终是失败了,她恨他,他无所谓,至少他在这世间留下这么重重一笔,在她心里留下重重一笔。 如果,如果,你还能与熊赀相遇,当然,他没有杀死熊赀或许是他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但是,她会不会感激他?那怕一点点呢。 如果,她与熊赀真的有缘......不,他不希望。 熊子元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他的眼神带着爱恋,带着缠绵...... 只听“扑哧”数声,却是公子元万戟穿心。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伴着雷电,伴着风雨。 桃夭却也呆了。 任斗丹将她拉回,任儿子在面前不停的呼唤,桃夭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身在何处,她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明天大结局。我也舍不得。 第394章:大结局(1) 再说公子从等人被围困在山谷之中,仗着地势,咬牙坚持着,为桃夭争取时间,只要公子恽安全到达都城,他拖住了巴折,便是除去公子元的时机。 黄昏,晚霞红似火。 “横儿,你后悔吗?”公子从虚弱的问身边的儿子。 儿子一身是伤,他也好不到那里去,拼着最后一口气坚持着。 “不后悔。”横儿坚定道,爬到父亲的膝上,扬起头,“儿子为君战死是英雄。” 公子从列嘴一笑,“是,我儿是英雄。” 片刻,传来小丰的哭声。 公子从父子看去,“哭什么?怕了?” 小丰摇着头,“奴担心公子,不知公子可有安全到达都城?奴死不可惧,只要公子好好的。” 公子从未想这小奴如此忠心,又看了看在小丰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儿,也是一脸都不惊慌。 斗丹说,这是一猎户的孩子,他便是藏在猎户家里躲过公子元的追杀。 “小子,你怕吗?” 小儿摇摇头,片刻,“斗将军说,我立了功,要许我家田地,还要赏我两只犬,一头牛。” 公子从哈哈大笑,“自然赏,不仅仅是田地,一个城池都行。” 小儿瞪大着双眼,“你说真的?可我不要城池,我只要牛。” 公子从又是大笑出声。 正在这时,有护卫来报,“公子,敌军又攻来了。” 公子从即刻收敛了笑容,将长剑一提,便站起身来。 “横儿,你先护着他们往南走,且记,不可让巴折知道了真相。” “阿父?” “听话。” 话刚一说完,便听一阵厮杀声。 横儿双眼含眼,知道此去,可能便是永别,他舍不得。 “有机会出去......好生照顾你母亲。” 横儿想到平时父亲的教导,他哽咽着点点头,“阿父保重。” 一咬牙,护着小丰与那小儿又朝南而撤走。 但听一阵鼓声四面八方的传来。 伴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公子元己死,尔等叛军还不束束受擒。” “公子元己死,尔等叛军还不束束受擒。” “阿父。”横儿又奔了回来,是无比的激动,“母亲,是母亲......” 公子从身子一晃,他听出来了,只觉那声音比天下任何乐声都还要美妙。 鹿鸢,鹿鸢来了。 这么说来,他们赢了。 众将士受到鼓舞,反攻而出...... 鹿鸢带着王军,还有申息二县的援军,巴折大败,万箭穿心,至死都不相信他的主子早己两日前丧身。 至此,公子元私甲全部被歼,公子元乱楚被平。 公子恽继位成了楚国新一代国君,公子从,屈重,斗谷,斗班,斗丹等人得以重任。 斗廉被放出,罢除一切官职,因其兄斗伯比曾恳求过熊赀,不管斗廉做过什么,请饶他一命,熊赀曾将此事告诉桃夭,桃夭尊其意,留了性命。 令尹府被查封。 其府中奴仆皆被流放。 莫氏饿死在秘室。 丹姬将女儿匆匆交给贴身女仆,走秘道逃离了公子府,但丹姬未走,求桃夭将她与公子元合葬,桃夭允,丹姬自刎。 公子贞被押往市场处斩,临死时,也未将熊赀还活着一事说出,他恨,恨所有人,恨这一切。 * 半年后。 楚宫早己恢复往常,都城,在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乱之后,也归于平静。 那日雨大,许多国人都没有出门,却能听到那震天的厮杀声,直到黄昏,那声音渐息,国人涌上街头打探消息,才知,公子元叛乱被杀。 据说是血流成何,大雨冲洗了两日,楚宫还有浓浓的血腥。 之后先王下葬,公子恽继位。 因熊艰在位时短,又因未尝治国,不成为君,号为“堵敖”,不以王礼葬之。 桃夭默认。 王族之事,国人只是茶饭后语,诸国得到消息,不管是敌国,友国,盟国,皆感概文后手段,纷纷派使者前来,庆贺新王继位,便是齐国也差了人。 长公主与江侯更是新自前来,桃夭与熊恽亲迎出宫,熊恽朝江侯与长公主一拜,感谢当初救命之恩,一家子团聚自然是喜乐融融。 随国宰相至,桃夭也设大宴高规格招待...... 桃夭领着熊恽,接见各使者,上朝议政,整治朝纲,处理公子元遗留各种事宜,为他讲君道,臣道,又大力提拔年轻贤士,只为做新君后盾,当真是沤心沥血,这一晃便是大半年过去了。 在众臣的共同努力下,朝堂很快稳定,公子元一些党羽也被清除干净,然而,桃夭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了。 近日来,她更是常常发呆。 叶姑端着汤药进来,便见文后手里拿着一只竹鸟,出了神。 身影隐在烛光里,很是孤寂。 叶姑心中一酸,面上却露出笑容。 “文后今日看了一整天的竹简,该休息了。” 言毕,将汤药放在主子面前,不动声色的收拾几案上的竹简,将那竹鸟放在一旁的香包里。 桃夭恍了恍神,轻声咳嗽起来,拿着丝帕捂了捂嘴,又将丝帕收入袖中。 “大王呢?” “这个时侯怕是睡了。” 桃夭抬头看了看一边的计时器,扬唇笑道,“是了,都这么晚了。” 桃夭将药端起来,机械的喝了。 以前怕苦,现在只觉什么味道也没有,喝药比每日进食还要勤。 “姑姑,你觉得大王如何?” 叶姑将药碗收入盘中,“大王年纪虽小,却十分沉稳,又礼贤下士,众臣没有一个不称赞。” 桃夭道,“其实我一直希望恽儿过得开心,像子从那般就好,这大楚的担子就让艰儿去背,艰儿从小也是个稳重的,比恽儿更聪明一些,众臣也都夸他,只是......” “文后。”叶姑扶上桃夭的手,“都过去了,文后别在想了。” 桃夭苦涩的摇摇头,“能不想吗......”言毕,缓缓起身,朝床榻走去,“姑姑,我觉得我老了。” “文后一点不老,文后才三十八岁。” “以前赀哥哥也老在我面前说老,我也说,赀哥哥一点不老。”桃夭说着便笑了“你说,我现在站在赀哥哥面前,他是否还会认得我?我一头白发了。” 叶姑心酸,强忍着泪水没有流下,“文后,睡吧。” 叶姑扶桃夭上榻,为她盖上了被子。 次日,叶姑在收拾主子衣衫时,发现主子的丝帕,但见上面血迹斑斑,忍不住大哭起来。 叶姑将血帕交给了公子从,公子从沉默不语。 叶姑流泪道,“文后心有郁结呀,文王的死,己将她的命抽出了大半,后来堵敖(熊艰)也死了,文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为了大王,为了大楚,如今大王继了位,国事也稳定,老奴是怕......文后撑不下去了。” 公子从却也眼眶湿润,他岂能不知,半年前,桃夭跳下城楼要与公子元同归于尽,便是抱了必死之心,或者说,那时,她便不想活了。 后来,救醒了她,公子从以新王年少,根基不稳,要她坚持下去。 她果然坚持下来,大半年,她就如当年王兄那样勤于政事,不,比王兄还拼命,她是为了尽快让新王懂得政事,尽快让朝堂稳定,还提拔许多贤士,皆是为了新王呀。 正如叶姑所说,现在一切走向正规,她便......心升退意了。 这番退意不是退出朝堂,而是退出所有人的视线,退到她想去的地方。 桃夭...... 公子从在心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 王兄走了,其实你的心早己随他去了。 如今留在世间的,只是你一具躯壳。 如今连这躯壳也不要了吗? 真的舍得放下一切吗?包括你最爱的恽儿。 两日后,桃夭病了。 她将公子从召到跟前,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只将他看住。 公子从受不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王嫂......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会看好恽儿。” 桃夭点了点头,脸上是一片云淡风清,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母后,母后。”熊恽急步走来,刚到屋门口便被公子从拦住。 “季伯,母后怎么样了?” 公子从笑了笑,“你母后身子一向不好,你是知道的,适才吃了药,己经睡了,你别打扰了她。” “母后真的没事了吗?”熊恽不再是可以哄的小儿,他己经是大楚的国君,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懂得查颜观色了。 只见季伯眉宇间的忧愁,怎能不怀疑。 公子从有些崩不住,便一把抱住熊恽。 “恽儿......” 熊恽只觉身子一阵颤抖,想要挣脱季伯的怀抱,公子从紧紧搂着他。 “恽儿,我知道你是坚强的,是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是你君父的儿子,你要挑起江山的大任,不可让你君父母后失望,也不要让你母后担心,你的母后这一生太苦,唯独与你君父在一起,她才会开心,你也想她开心是吧?你的母后想你君父了,她们分开得太久,太久......” 公子从哽咽着,熊恽却是愣愣的,不再挣扎,不再颤抖。 * 桃夭醒来时,见儿子守在身边,正在看书。 “恽儿?” 熊恽见母亲醒了,一喜,忙将书简放下,“母后醒了,母后感觉如何?可要喝水?可要进食?” 桃夭目光慈祥的看着儿子,片刻摇了摇头,笑道,“恽儿什么时侯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母后熟睡便没有吵醒母后。” 熊恽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笑吟吟的看着母亲。 “恽儿在看什么书?” “齐国志。” “书里都说了些什么?” 熊恽想了想,“写了齐国的地貌,齐国的盐,马,铁,还有齐国的新法......齐国强并非没有道理,儿子想大楚也是强国,但与齐国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大楚还不能与齐国强硬对抗,儿子觉得,楚要称霸中原,须先与中原诸国修好,或者向周天子示好,再要 镇压夷越各族,大力开拓疆域,儿子所说的开拓,不是让他们称臣,而是灭其国,季伯说,如今越族势力越来越大了,不太听话,儿子想,要一绝永患,只有灭其国。” 桃夭听言,十分惊讶,久久将儿子看住。 熊恽有些紧张,“母后,儿子说错了吗?” 好一会儿,桃夭才回过神,抚上儿子的发,“我儿真是长大了,你祖父,君父称霸南方,多半是以他们俯首称臣为主,我儿却主张灭其国......然,我儿说的极对。” 听到母亲的称赞,熊恽脸上一红,“母后也赞同儿子的想法。” 桃夭笑着点点头,“我儿是大王了,有了自己的主张,但我儿毕竟经历太少,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与大臣好好商量,不可冒然行事,当然,你能说服他们,那是我儿的本事。” 熊恽听言顿时双眼冒光,透着一股子兴奋之色,“恽儿谨听母后教诲,任何事都会考虑周全,不会只凭着一股子脑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桃夭欣慰极了。 熊恽看着母亲,心里一酸,扑到母亲怀里,“母后......”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他想说,母后一定要陪在恽儿身边。他想说,母后要相助恽儿,恽儿做错了,母后要提醒恽儿。他想说,母后不要弃了恽儿......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 适才说的那些话,虽是心中所想,说给母亲听,只想让母亲放心,他己经大长了,对政事有了自己的见解,不想让母亲带着担忧离开。 离开,是了,他问了医者,母亲的病越来越重,母亲没有了求生欲望。 就如一根玄,一直崩着崩着,终有一天,要断了。 季伯说,母亲正盼着那一天的到来,早些到来。 熊恽扑在母亲怀里,默默流下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 “桃夭!” 一间破旧的木屋,一张破旧的木榻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 他全身颤抖着,垂于两侧的手紧紧抓住被单,像是做了什么恶梦,他满头大汗,突然大喊出声。 接着一阵忽促的脚步声。 “巫,你醒了吗?” 一个十四五岁的农家少女,唤着榻上那人,又拿帕子为他拭着汗水。 “怎么样了?” 又是一个老妇的声音响起。 “我看又是在做恶梦了。”一个老汉叹了口气。 “这都半年多了,他为何还晕睡着?说是没救了,偏偏吊着一口气,嘴里还喃喃有声,说有救,却一躺躺了半年。” 老妇道。 “我却觉得他要醒了,这些日,瞧着手脚都动了。” “正是,正是。”少女回答着,“桃夭?桃夭是什么,名字吗?” 三人表示不知,却凑近男子身边一个劲的将他瞧着。 这个秘一般的男子,有如此大的求生意识,让他们敬佩。 熊赀只觉耳边闹闹哄哄,眼前也是恍得厉害,是谁?谁在说话,谁在面前,桃夭?是桃夭吗? 他一直在一团密雾中,他想寻找出路,他要回楚宫,他要见桃夭,可是总是走不出来。 他急,他们怎么样了?桃夭怎么样了?恽儿怎么样了?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耳边能听到有人说话,眼前有人影晃动,他追逐着他们,却永远追不到。 他大喊着,却没人能听见。 之后,他累了,他看见了君父,要带他走,他很高兴,但是,“是去见桃夭吗?” 君父没有说话,只将他看住,那神色有些悲伤。 他一惊,甩开君父的手,“不,我要见桃夭。” “赀儿,走吧。”君父道,“为父不想看你如此痛苦。” 他摇摇头,跑开了。他又开始寻找自己的路。 这般反反复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见有人在眼前,熊赀下意识的伸出手一阵乱抓。 “巫?巫?你是不是醒了......” 熊赀一把抓住了那人,猛的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少女高兴极了,那对夫妇也都惊鄂不己。 熊赀迷迷糊糊,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 喃喃道,“草儿?” “是奴,是奴。” 熊赀又看向那对夫妇,露出不解的神色。 草儿忙道,“是他们救了你。” 熊赀回忆起他掉入了水中,被渔夫求起,他写了一封书......猛的一惊。 “信,信......”然后猛咳起来。 “勿急。”那老妇见了忙劝道。 草儿却明白了,“可是那血书?己经送去屈重府了。” 熊赀松了口气,但听草儿又道,“之后,我们便离开了原先的住所,奴怕公子府的人找来,连累了老者,现在我们在越国,你己经晕了大半年了。” 什么?熊赀瞪大着双眼,在越国?他晕了半年? * “你说什么,你要去王陵?” 公子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着双眼看着床榻上的桃夭。 “不行。”鹿鸢一口拒绝,“你是疯了不成?”说完便流下泪。 她岂止是疯了。 桃夭看着二人,嘴角却露出笑容,虚弱道,“昨夜,我梦见了艰儿......可我却一直没有梦见过赀哥哥,这两年来,从来没有梦见过,我等不及了。” “桃夭......”鹿鸢捂着嘴,听了这般绝望的话,己是哭不出来。公子从一下子跌坐在榻前。 “你这是何苦......” 桃夭笑道,“你们该为我高兴不是吗?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就让我去见赀哥哥,赀哥哥的墓地没有封,不也是为我准备的吗?” “是......可那也是要等你......”公子从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想死在赀哥哥身边,我想去看看他,我要向他请罪,我杀了艰儿他是不是怪我了,所以才不肯来梦中见我。” “不。”鹿鸢悲痛呼道。 桃夭拉着她的手,“你们该为我高兴才对,我己没了牵挂,以后,大楚就交给你们了,我实在无心去打理了......我累了......真累了,我这一生,注定不是一个好母亲,对艰儿,对恽儿......” 言毕,桃夭又难过的流下泪。 * 第395章:大结局(2) 一辆牛车缓慢的在官道上行驶。 牛车上躺着一男子,焦急的,不停的向赶车的老汉说来,“老者,可再快些,再快些。” 老汉忙点头,“己是最快的了。” 原来正是熊赀一行人。 “巫,你这般着急赶路回楚却是为何?你刚醒来,病还未好呢。”老妇问来。 熊赀没有言明,怕吓着了他们,又因现在他不知楚国情况如何,只道,“有一重大之事,必要紧快回到楚。” 草儿道,“奴也想去看看莫氏,不知她怎么样了?” 老汉见二人如此心急,更使劲的甩着牛鞭,一路上皆未停,日夜廉程。 * 屈重哀声叹气的回到府邸,其夫人端来热茶,不由得关心问道,“怎么了?可是朝上有事?” 屈重摇摇了头,接过夫人的茶水,又放在几案上,“文后之疾怕是不得好了。” 屈重夫人听言,皱起了眉头,“宫里医者也束手无策?” 屈重道,“听说文后都不吃药了。” “啊?”屈重夫人惊讶。 屈重叹道,“这两年来,先是文王,后是堵敖,如今......大楚的丧事就没有断过,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是夫,一个是子,怕是再坚强的女子也抵挡不过,何况这其中曲曲绕绕的,可怜的还是新王,不过妾倒瞧着那孩子是有出息的。” 提及熊恽,屈重感到欣慰,“正是,大楚经过这两三年的混乱,终是稳定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感概,却见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大人。” “又是这般慌慌张张,越发没规没矩。” 管家因走得急,喘了两口粗气,“找到了,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没上没下的。” “那对老夫妇呀,渔夫,渔夫。”管家的脸色带着兴奋的喜悦。 屈重先是愣了愣,片刻,嗖的站起身。 “你是说他们?” “是。” “在那里?” “就是门外。” 屈重迫不及待的迈步便走,“怎么不请进来?” “他们不进来,还有一个病人,躺在牛车里......” 原来,这半年来,屈重一直在寻找当初那送鱼之人,那张血书,上面那几个大字,“有伏,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当时,他送去了公子从府,后又送入了宫。 他们想来想去,也不知是谁写的,一想是公子元身边之人,是否与公子元起了隔阂,二想是某位谋士,看懂了当时形势,特意来相助,可为何要以血书的形式? 当时却也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么多,这几个字,却惊醒了众人,公子元根本不会迎接熊恽入楚,于是才有找一小儿,换走熊恽一计。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那写血书之人从未有露过面,都城河道四周的渔夫也查遍了,毫无踪影。 未想,今日,他们却突然出现。 屈重兴冲冲的走到门口,果然是一对老夫妇,不过,有一辆牛车上面躺着一人,那人怎的如此怪异,满脸是疤痕,却又如此熟悉? “屈大人......” 屈重听到那人开口,心口莫明一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 此刻的王陵。 停着数辆马车,桃夭一身白衣,在叶姑的搀扶下缓缓走下。 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与那身素衣混为了一体。 “桃夭,非要这样吗?” 鹿鸢上前问道。 桃夭朝她一笑,目光落在那一片清山绿水之间,之后便是那处陵墓。 公子从站在一旁,呆呆的,什么话也不说。 桃夭站了一会儿,便朝那陵墓走去。 手臂被公子从抓住。 “王嫂......” “趁恽儿不在......昨夜,我和恽儿说好的,他知道了,会伤心,更会为我高兴,你们也是。”桃夭淡淡说道。 公子从仍未放手。 “子从?”桃夭有些不悦了,微重了声音。 公子从这才缓缓放开,却是嘤嘤的哭泣起来。 “文后。”这时,叶姑跪在她面前,有些激动,“让老奴随文后一起,老奴也去。” 桃夭扑哧一笑,“我去见赀哥哥,姑姑去做怎?我可不许别人打扰,你还是照顾恽儿才好。” 叶姑愣愣的抬头看她。 桃夭嘴角一勾,又咳嗽起来。 叶姑伸了手去相扶,桃夭拂开她的手,迈开了步子。 王陵一处山坡。 熊恽站在一处树下,紧紧将不远处的母亲看住。 哭得伤心欲绝,“母后故意引开寡人来王陵,寡人知道,寡人早就知道了,寡人不伤心,寡人不哭,寡人会坚强,只要母后高兴,寡人做什么都愿意,呜呜呜,可寡人想母后了该怎么办?” 小丰伺侯在旁,不停的抹泪,“大王想文后了,便来这里与文后说说话,文后会听得见的。” “真的能听见吗?” “当然是真的。”小丰劝慰着,“大王也可以将想说的告诉巫,巫会做法术,会转告给文后。” 熊恽点点头,却哭得更加伤心了。 * 一辆马车飞奔进了楚宫。 “文后呢?” 后宫没有人,屈重问宫人,宫人不知。 “大王呢?” 宫人也摇头。 马车又奔进官署,见斗丹,斗谷在。 “文后呢?” 屈重抓住二人,气喘息息,二人却是低下了头。 “快说呀。” 他们知道文后去了王陵,文后下令不许他们相送,只有公子从夫妇跟随。 “文后......” 但见屈重一幅着急而紧张的模样,斗谷问道,“出了什么事?” 屈重急得直跳脚,二人面面相觑。 “废话这么多,我告诉你们。”屈重凑近二人耳边,片刻,二人纷纷愣住。 斗丹立即抓住屈重的双肩,“此话当真?” “哎哟,给我天大的胆也不敢编排这样的事。” “文王在何处?” 屈重指了指宫门,“就在外面。” 刚一说话,斗丹飞一般的跑去。 “还没有说文后在何处......”屈重一掠衣袍,但听斗谷惊道,“坏了,文后去王陵了。” “去王陵?去祭拜文王?” 斗谷整个脸色极为不好,“不,去陪葬。” “什么?”屈重大叫,指着他,“你们,你们......还不快追。” 于是,二人急跑着朝宫外而去。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选自诗经) 桃夭轻哼着诗歌,脑子里忆起当初嫁给熊赀的情景,无数少年少女围在她身边,拍手欢唱,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步子如此轻巧,缓缓走向那扇墓门, 一身白衣,迤逦而行,长发未束,垂于腰际,腰上只挂着一个香包,山风袭来,衣衫飘扬,就如那传说中的山鬼要乘风而去。 公子从夫妇流着泪送她最后一程,叶姑一直跪在地,恸哭。 王陵四边环山,山上一阵阵传来猿的啼叫声,带着些凄凉。 接着又有歌声传来,回荡在耳边。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选自屈原的山鬼,虽然屈原那时还没有出身,借用一下) 桃夭却也停下脚步,眺望那连绵的山峰,仔细听了片刻,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当真是唱到她心里去了。 不过,她很快就会见到赀哥哥了,她不用再忧愁了。 桃夭又笑了笑,收回目光,落在那扇打开的墓门,再次走去。 墓前跪着几个铁甲。 “你们走吧。”桃夭吩咐,铁甲们也都悲伤不己,朝桃夭深深一礼,躬身而退。 桃夭毫不犹豫的进了墓门。 “桃夭!”鹿鸢嘶哑喊来,桃夭没有回头。 “母后!” 熊恽站在山坡上,再也忍不住了,不能眼看着母亲就这般离去。 桃夭依旧没有回头。 墙上有一个机括,只要轻轻一按,那墓门便会关上,永远的关上。 桃夭伸出手,只听“轰隆隆”的声音,机关触动,墓门开始关闭。 鹿鸢惊叫一声,倒在公子从怀里,熊恽整个人呆住。 一辆马车,飞奔而至。 “拦下她。” “文后......” “文王未死,文王来了。” 一片嘈杂。 公子从夫妇猛的朝身后看去。 马车上跳下几人,斗丹,斗谷为先,接着是屈重扶着一人,那人,那人...... 几乎是摔下车来。 满身的泥土。 “文王?”斗丹欲折回扶起主子。 熊赀扑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快,快......”他的目光紧紧落在那一抹身影,墓门己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 斗丹便也不管主子,飞奔朝桃夭而去。 公子从夫妇呆傻了。 “是文王,文王还活着。”鹿鸢帅先反应过来,认出了熊赀。 公子从一个机灵,使劲的揉揉双眼,果真是王兄,他飞奔过去。 “王兄?” 他与屈重扶起了熊赀,公子从紧紧将他看住,忍不住激动大喊,“你是王兄?你是王兄?” 熊赀却也不管他,拼命朝前赶。 他全身是伤,整个人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二人搀扶着他,熊赀心急如焚,“桃夭......”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大喊一声,带着慌乱无比的颤抖,“你给我回来......”他的话还未说完,又“咚”的扑倒在地。 “那人是谁?” 山坡上,熊恽瞪大着双眼,只听什么文王,未死。 小丰惊讶的捂住嘴,结巴道,“大王......那人好像是,文王。” 熊恽身子一个踉跄。 是了,是君父。 “君父!”熊恽大叫一声,便冲下山坡,“快救母后,快救母后。” 身后一群护卫宫人跟着跑。 熊赀摔在地,抬起头,但见斗丹,斗谷止步于前方不远处,耳边是一阵巨响,那是墓门关启的声音。 震天动地。 她!桃夭,终是进了墓地,他,终日是晚了一步? “不!”熊赀痛苦嘶喊,双手捶打着地,伤心欲绝。 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 给了他一现生机,难道就是要让他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殉葬? 如此,还不如当初就摔悬而亡。 这两年来,他受尽折磨,受尽侮辱,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便是她呀。 为什么他要晚了一步,仅仅一步。 桃夭...... 为什么,我们总是阴差阳错,难道上天终究不愿意让我俩携手? 罢,罢,你不愿意独活,我又岂能如此? 熊赀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就死了。 熊赀但见手边的尖石,抓起来,便要砸向自己的脑袋,被公子从紧紧拽着手碗。 “王兄,你看,你看......” 熊赀微颤颤顺着公子从手指的方向。 斗丹,斗谷移开身子,一个白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桃夭? 却在最后一刹那,听到他的呼声,那扇墓门,只留少许,她爬了出来,最后一刻,墓门在她身后关闭。 只因斗氏二人挡住了他与她的视线。 桃夭推开二人,但见地上那人。 熊赀吗? 桃夭不敢相信。 二人目光终于相遇。 赀哥哥? 是我。 真是你? 是。 为什么? 我们约定不离不弃,我怎忍心离你独去? ...... 桃夭又哭又笑,不管这是不是梦,她飞奔而去,一跑一摔跤,立即起身,又跑又摔跤。 熊赀一惊,却无力站起,公子从屈重将他扶起,斗氏将桃夭扶起,数步的路程,二人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紧紧拥抱在一起。 鹿鸢与叶姑先是吓呆了,之后兴奋的搂着一团。 屈重不停的拭泪,公子从一把将他抱住,又跳又叫,“老小子,你立大功了,我熊子从一辈子都感激你。” 斗丹斗谷长呼一口气,只觉一时间心情从地狱升到了大堂。 最后是熊恽,“君父,母后。”他大叫着,无比欢快的冲向那紧紧拥抱的二人...... (全文完) 后记: 熊赀夫妇二人虽然死里逃生,但二人身子都破败不堪。 是以,不能再主持政事,也无心再主持政事。 熊艰的悲剧己在二人心里留下不能抹去的伤痛。 二人去了紫金山,再没出来,熊恽欲改史书,熊赀摇摇头,就如此罢,熊赀死于两年前,熊艰也不曾弑父。 二人终是向上天偷得几年相处时光。 几年后,桃夭病殁,熊赀次日薨,熊恽含泪为父母合葬。 公子从夫妇回封地隐居,横儿封爵拜将,斗谷为令尹,辅助熊恽成一代明君。 * 至于蔡季,在得知桃夭殉葬于熊赀,便一病不起,没隔几年也病薨,蔡季初为君,却也勤于政,但是,自丰城之战,蔡国衰败,之后,更是一蹶不振,蔡国流言,蔡季为了私情,处处与楚作对是其根本原因,是以,蔡季薨,谥号“哀”,原本极有作为的君主,只道生不逢时,无法扭转乾坤。#####终于完结了,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的陪伴,不知这样的结局大家还满意不?不算悲剧吧,哈哈哈,新书会是重生题材,但不是那种重生般的宅斗套路,正在筹划,可以加微博:彦梦溪本尊,关注。话说女主重生是”暗藏杀机“,男主,大家希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