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安王》 第一章 邂逅 西方大陆的最南边有一条名叫罗蒂的河流。长河的源头深处有一个被双层雪山环抱的王国,那里有冰川、峡谷、森林、湖泊、灵石及纯净的空气,这个国家就是桑洛特王国。 传说王国军队中有一支神秘而又强悍的部队——黑爵骑士。他们躲藏在不被人知晓的森林深处,监视着王国境内各个角落。有人说曾在边境的丛林中看到过他们;在圆月下的陡峭悬崖上看到过他们;有人说他们魁梧健硕,能单枪匹马打死一头棕熊;说他们疾驰而过,快得能卷起一阵旋风;有人说他们的坐骑脾气暴躁,常常听到它们在山涧嘶吼。可谁又曾真正的看到过他们的真面目,无非都是道听途说,七嘴八舌的只言片语拼凑在一起的模糊身影。 他们不同于其他骑兵。生下来就贴着贵族标签,幼年就开始学习骑士礼仪,接受各种训练,以及时刻铭记着——“骑士精神”。他们身着精巧的银色金属盔甲,胸甲和背甲系由数块条状钢片拼连成龙虾状,被纵向的皮带和铆钉所固定着,坚固而又灵活。胸前镶嵌着黑色玛格丽特花银饰,银光凛冽的头盔下包裹着金属圈,在金属座上插着一束黑色羽翎,代表着黑爵骑士最高荣誉。他们的坐骑都是最优良的马种,健硕的马蹄,风一般的驰骋,永远的忠诚信徒。 骑士和战马浑然一体,他们坚守着骑士道义,秉承着“谦卑、英勇、荣誉、牺牲”的骑士美德。被封为黑爵骑士的那一刻,就注定孤独一生。他们必须躲藏在民众的视线之外,又时刻整装待命。王国的兴盛和他们密不可分,他们誓言用生命保卫着自己的家园。 有个年轻的黑爵骑士,封爵没多久就随着军队远征。他不喜骑枪,专爱弓弩。他的坐骑更是出奇的英勇,闪电般的速度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穿梭自如。凛冽的厮杀、剑与盾的对峙、同伴和敌人的尸体交错的躺在荒野上。即便这样,仍没有击退年轻骑士的心。他那出征前还稚嫩的脸庞早已随着战争褪去,虽然皮肤变得粗糙、菱角分明,可脸上的帅气依旧光彩迷人。强硬的骨骼,结实的肌肉,即便被敌人的尖刀刺伤,也变得无所畏惧。 费曼战役,也是远征军团的最后一场战役,爆发在罗蒂河下游的岸边上。天空黯然失色,像是在等待着暴雨的来临。低等骑兵用膝盖紧挨着排成两列横队,密集的队形袭步冲锋,巨大的冲击给敌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冲锋过后,剑士和火器部队接踵而至,纷扰的混战中,黑爵骑士们像一条闪电从迷雾中出现。他们形成有序的布阵穿梭在乱战中,呼啸紧促的马蹄声践踏着敌人的懦弱和胆怯,趁其不备将骑枪狠狠的扎入对方的胸膛,又快速的拔起,动作迅速而又熟练。年轻骑士更为矫捷,沾满毒药的弩箭在硝烟中发发致命,射技显得尤为精湛。血腥味和烟灰在沙尘中被粘稠着,沉重的盔甲躺在河岸边,河水轻轻的推攘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锋利的弩箭深深的扎在敌人的胸膛上,黑乌的血液从伤口中迟缓的流淌到石缝间,与河水融为一体。敌人的气势已溃不成军,远征军团用胜利终结了混战。年轻骑士也因出色的表现从低等男爵晋升到现在的子爵——波克公爵的得力助手。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年轻骑士在边境森林中巡逻时,遇见了一位奇异的姑娘。 清晨刚下过濛濛细雨,地上细小的石子上沾满了泥泞,灌木丛里散发着新叶的清香。马蹄渐停,年轻的骑士警惕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异象,便安心的从马匹上跳下来,有些疲惫的靠在粗壮的梧桐树旁休憩。远征归来,他还从没好好的休息过。他摘下沉重的头盔,上面插着的黑色羽翎有些残破,但仍旧黑泽发亮。他揭开左肩上甲片,发白的伤口在空气中瞬间绽开,还好伤口并不是很深,这点小伤对年轻的骑士来说不算什么。 他双眼凝视着瓦蓝的晴空,点点光斑从密叶中探出,掉落在金属铠甲上,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淅鸟像是在吟唱着美妙的咒语,清脆的鸣叫声在耳鼓间缠绕,舒缓着整个身体,疲惫悄然爬满了全身,年轻的骑士再也无力抵抗大自然带来的舒软,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在梦乡里,他回到了自己家,穿过前院的花庭,仆人早已排列整齐准备迎接他的回归。父亲骄傲的倚靠在门廊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母亲还是那么荣光焕发,高高的发髻上别着精美的宝石发簪,端庄的坐在门口的凉亭里;他那调皮的妹妹——苏珊,又在捉弄新来的仆人。穿过长廊,他终于走到自己的房间,轻轻的推开房门,熟悉的摆设还是让人那么的温暖,他将身后的弓弩挂在墙壁的犀牛角上,小心翼翼的卸下身上的盔甲,迫不及待的钻进柔软的床榻,他记不清多久没这样舒心的躺着自己的床上。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将年轻的骑士从美好的梦境中强拉了回来。可是太晚了,当他睁开眼睛时,一把明晃晃的锋利短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这刀刃可是很尖锐呢!免得划伤了你!”威胁严厉的声音响彻在年轻骑士的耳边。 年轻骑士小心的喘着气,隐约感觉到脖子上的寒意。从刀面上清晰的映射出一个身影,仔细观察才发现持刀相逼的竟是个姑娘。红褐色的长发被发带紧紧缠在脑后,肌肤嫩白,弯弯细细的眉毛对称的挂在额头下。墨绿色的眼瞳里参杂着几分晶蓝,像是海底里的珍宝,高挺的鼻尖下有两瓣饱满的双唇。 娇俏的脸庞被年轻骑士看的有些入神,姑娘不自然的闪躲两下,一个快速的转身让两人的目光正面相对。突然姑娘的另一只手粗鲁的掐住骑士的脖子。“说!你是谁!所属哪个军队,怎么会躲在桑洛特王国的边境处!”姑娘故意装出凶狠的表情,慢慢逼近骑士。年轻骑士屏住呼吸并没有立即作答,他紧紧的盯着刀把上的纹案,是玛格丽特花的纹络,看样子,应该是镇上的哪家姑娘。姑娘看骑士仍不回应,有些气急败坏的捡起地上的石块准备砸向骑士。 “嘶~”战马突然从后面冲了过来,用健硕的后腿踢开持刀的姑娘,骑士敏捷的抢过脖子上的利器。姑娘惊慌失措的摔倒在地上,纤细的手指被石块划破。 “吁~”骑士用力的拽紧缰绳,轻抚着战马的脑袋。“伯尼~我没事!”可能是伯尼踢得太过用力,姑娘一直趴在地上不起,一动不动。骑士紧张的跑过去,出于男女礼仪,骑士攥着拳头用手掌边缘轻按了两下姑娘的腰骨,“别碰我!”姑娘眼眶噙着泪水,仍是一脸倔强。可能是踢到臀骨,姑娘的右手也不自觉轻摸着臀部。“放开我!”姑娘拼命挣扎着,可骑士不顾她的反抗,一把将她扛起,走向森林深处。 在浓郁的灌木丛中有一座小房子,是用结实的梧桐树干建造的,屋身长满了红蔓,遮住了房门。 “原来你一直隐藏在这里!”姑娘撅起嘴巴,愁眉紧锁,眼睛紧盯着被自然融为一体的小屋。 骑士打开房门,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干净整洁的木床,简陋的壁炉上挂着破旧的铁壶,怀中的姑娘痴痴的望着墙壁上的熊皮和各式各样的弓弩。骑士温柔的将姑娘放到床上,“好像只是踢到屁股,但不是很严重,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傍晚的时候我让伯尼送你回家!”骑士深邃的双眸像是溪谷中飞翔的猫头鹰,警惕而又安定。 “你到底是谁?!”姑娘穷追不舍的问道。 骑士仍旧没有回答,他脱掉全身的盔甲,里面的白色衬衣里沾满了泥土和血渍。征战后,他一直在边境驻守巡防,还从没有回来过。他淡定的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裳,准备出门。“你要去哪?”姑娘弱弱的追问一句,思虑着准备逃跑。 “你现在不适宜走动,外面的路崎岖弯折,只会加重你的疼痛!”骑士一眼看穿姑娘心思,再一次的发出警告,听得出来语调里夹杂着命令的口吻。说完便走出了屋外。 姑娘的目光随着年轻骑士的身影移动,透过小窗,她看到衣着邋遢的男人走到木屋不远的小溪旁,溪旁两侧绽放着娇嫩的白色玛格丽特花。男人再一次的窥视着周围动向,发现没有异常后,才将干净的上衣放到磬石上。男人解开衬衣裸露着上半身,姑娘羞涩的迅速躲闪,目光落在她一旁的盔甲上,再一次引起了姑娘的注意,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挪到盔甲旁,徒手拿起并认真查找,想从上面找到有用的蛛丝马迹。 “玛格丽特花?!“姑娘摸着盔甲胸前的黑色玛格丽特花银饰,陷入思索。 第二章 心悸 玛格丽特花,叶多互生,羽状细裂,形似太阳。生长在凉爽湿润的环境中,因为植株会发出特殊香气,所以也叫做蓬蒿菊。自早春至秋季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它们的繁殖能力极强,只要根茎断落沾上泥土,又能很快的成活。在桑洛特王国境内到处都能看得到,所以也予以封为国花。它是希望、和平、纯洁的象征。桑洛特王国的士兵胸前都挂着不同姿态的玛格丽特花银饰,它们的精神不断的激励着士兵们的勇气。 可整个王国的士兵种类,姑娘都曾目睹过,却从未看见过这样的盔甲骑兵。姑娘再一次陷入沉思中。她转身偷瞄着溪水旁那个强壮的男人,金黄的头发被溪水洗洁后格外耀眼,结实的背部布满了疤痕,宽厚的下颚凸显出俊美的侧脸,她记得他的双眸是深邃的晶蓝。她在屋内观望着远处的威武美男,一边捧着镶有玛格丽特花银饰的盔甲。 “难道……难道他就是传说的黑爵骑士?!”姑娘恍然大悟的瘫坐在床上,疼痛的臀部险些又遭了殃。 的确,王国上下从没有人看到过真正的黑爵骑士,渐渐的,他们也变成人们口中的神话。人们只知道,黑爵骑士是王国的守护军队,像幽灵一样穿梭在边境森林。 “吱~”威武美男整理完毕推开木门,他发现姑娘老实的坐在床上,有些诧异,心想着她怎么不闹了。 “你是黑爵骑士?!”姑娘小心的吐出那几个敏感字眼。 “嗯!”威武美男轻声的应对。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查出他的身份,他向来不说谎,既然她知道了,他就没必要刻意隐瞒。 姑娘听到肯定的答案后,惊喜若狂、笑脸相迎,和之前持刀威胁咄咄相逼的样子大相径庭。“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黑爵骑士,刚才威逼你的事情,千万别挂在心上,我也是担心怕有什么坏人闯入桑洛特。”她的语调变得欢快起来。“你好,我叫爱德拉!”姑娘虔诚的伸出手臂。威武美男有些退缩,但还是绅士般牵起姑娘的手,轻吻着她的手背。“你好,我叫班森·唐”。 “你个姑娘家,怎么会跑到边境这里!”班森一边打量着爱德拉,一边擦拭着弩箭。 “我来这里采一些花种!”爱德拉说着便从背囊中取出一个牛皮袋,从里面抓出几颗种子,摊开手心向班森展示。 班森接过爱德拉手中的种子,好奇的嗅了嗅,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味道,“这些你都能分的清楚?” 爱德拉有些得意的点着头。她注意到班森的左肩上,有几点殷红染透了干净的衬衫,回想起刚发现班森的时候,左肩上有条发白的伤口。她蹒跚的从床上爬下来,却被班森拦下。 “都说过了,你现在需要休息!”班森的语气又强硬了些,他想不通这姑娘怎会如此的固执。 “我就到屋外的门口,放心吧!”班森抵不住爱德拉的撒娇,她清秀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可能是太久没有看到过女人,班森被突如其来的的异性魅力所吸引。 爱德拉一拐一拐的走出屋外,她记得刚才班森抱着她的时候,看到过屋外的秋麒麟。她仔细的在草丛里翻找,班森站在门口观望着她奇怪的举动。 “啊!找到了!”一种枝头长满金黄色的小花,它的根茎宛如金色的鞭子一般。爱德拉小心的的碾断根茎,捧在手心里。 “你为什么不连根拔起!”班森看着爱德拉刚才吃力的样子追问着。 “我只是借用它的花朵,并没有想伤害它,它的脾气和玛格丽特花一样倔强,只要根茎黏在土里,它还会再重新生长起来。”爱德拉捡起一块干净的砾石,找个平坦的的地方,将花瓣捣碎。她撕开裙摆上的蕾丝,将碾碎好的秋麒麟放在蕾丝带上,慢慢走向班森。 “你这是在……干嘛?!”班森有些不知所措的后退。 “刚才看到你左肩上有一条伤口,看样子很久都没愈合,这是可以治疗创伤的秋麒麟,只要敷上一晚,就会痊愈。”爱德拉坚定的口吻让班森将信将疑,他还在犹豫着,爱德拉却突然扯开班森的领口。 “你……”班森对爱德拉粗鲁的表现感到惊讶。他和她仅隔半尺,她清澈的双眸里蕴藏着固执,他看着她认真的绑着伤口,心里泛起波澜。难道这就是异性相吸?!不,班森,你只是太久没看到过女人了。他咬着后齿告诫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幻象。 “瞧~唐先生,我的包扎技术不比军队的医生差吧!”爱德拉笑弯了眼睛,班森弄不懂,她的情绪怎么会翻转的那么快。 “谢谢!你还是回到床上休息会儿吧,傍晚的时候我让伯尼送你回家!”班森冷冷的系好衣领,皱着眉朝远处走去。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跳,用冷漠掩盖着胸膛里的不安。爱德拉看见班森无恙,乖乖地回到小屋内,她透过窗户看着班森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班森叹着气坐在河岸边,右手不自主的摸着胸口。他盯着湖面发呆,回想起当初被封为黑爵骑士时所发的誓言,不被情欲左右,终身效忠桑洛特王国。黑爵骑士承担着隐秘而又危险的任务,为了保密性和安全性,他们不得不得远离自己的家人、村庄,孤独的隐藏在边境深处,更没有资格谈情说爱。 湖面上倒映着班森的模样,金黄色的刘海梳于脑后,脸颊两侧长满了短小的棕色胡渣,深邃的眼窝,双唇有点肉。战争让他从懵懂的男孩彻底蜕变成俊勇的男人。他怎能对一个姑娘视而不见。班森心烦意乱的捡起身边的石块,砸向水中的倒影,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可为何,只要想起爱德拉那笑弯的眼睛,心中就有些慌乱。 夕阳的余晖落满整个森林,太阳羞涩的躲在地平线下,班森望着天际,觉得是时候送爱德拉回家了。他一步一步的数着步伐,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被理性淹没。 “爱德拉小姐?”班森回到小屋,发现爱德拉早已不知去向,心里有些失落。他埋怨着她为什么不辞而别。身上还带着伤痛,森林里的路坎坷又难走,万一碰上棕熊怎么办?!班森有些不安的坐在地上,也许他不会再见到她。 夜渐渐入深,班森担心着爱德拉是否安全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是满月,明亮的月光洁白无瑕,照亮了整个小屋。班森不停的劝说自己,忘掉爱德拉,他还有重要使命,不能轻易被动摇。她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姑娘,说不定早已酣甜入睡。班森深呼吸着,渐渐困意袭来。 夜晚的森林,依稀的听见几声虫鸣和微风穿过叶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空气飘着甜甜的香气,一个身影蹲在草丛中,轻手蹑脚的移动着,直到来到班森住的小屋旁,她慢慢的起身透着窗户向里望去,却不见里面有人。她正准备移回原位,发现身旁的草地上映着高大的影子。 “啊!”由于惊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色的长袍掩着她的脸庞,班森听着尖叫声略有些耳熟,便蹲下一把揭开那人的长袍。 “爱德拉?!你……怎么会?”班森再一次看到那张熟悉清秀的脸时,整个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嘘!”爱德拉紧张兮兮的用手捂住班森的嘴巴,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我在采集扶羞草,小声点,不然会吓坏它们的!”爱德拉在月光下,美得像个精灵,她清澈的瞳仁里折射着银色月光。 班森紧盯着爱德拉,呼吸都变得谨慎。 这样面对面的对望不知过了多久,班森只知道,他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爱德拉示意班森严禁出声,她从背囊中取出一小块锋利刀片和银色容器,蹑手蹑脚的靠近一株青草,叶茎两边整齐的排列着绿色卷叶,小的像颗粒一般。爱德拉摒住呼吸,用刀片将绿色颗粒刮到容器里,她的动作非常轻快。不一会,容器里盛满了绿色卷叶。 爱德拉满意的将容器收进背囊中。她有些兴奋的冲着班森微笑,又是一阵轻语道,“我们悄悄的离开,如果吵到那些小东西就麻烦了!”安德拉始终握紧班森的手,缓缓离开。 班森有些气愤的盯着爱德拉。他不知道从何问起。爱德拉知道自己疑点多多,有些委屈的撅着嘴,低头不语。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爱德拉终于打破了尴尬,“班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不是个坏人!”爱德拉真诚的望着班森,班森有些心软,但是仍然好奇这满月之夜,她孤身一人怎么会出现在边境森林里。他指着爱德拉的背囊,质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爱德拉忽闪着晶莹的双眸,真诚的解释道,“我刚才在采集药草,刚才那株叫扶羞草,叶茎两边的卷叶可以用来治疗失忆。但那些卷叶只会在满月时采集有效用,而且那些小家伙能收集并感知周围的分贝,分贝太高,它们会自动演变成紫色毒草。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三章 告白 班森用手掌撑着腮帮子深思着,突然想起桑洛特王国的传说。 百年之前有个很小的部落,部落里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巫师——加布利尔·科勒,他不仅会施咒幻术,还会预测未来。他在水晶魔球内预知部落在不久的未来将受到洪水的侵袭,所以他带领着族人迁徙至此,并从部落内挑选优秀的首领建立起自己的国度。巫师后人,兢业监管并辅佐历代君主,所以才有现在的盛世王国。可巫师们同样隐藏于世人之间,从外貌来看,和其他普通百姓并无两样,可他们大多精通医术,对草木也是研究甚多,所以境内流传着一条没有被证实过的传说,那些能治得了其难杂症的医生都是巫师们所伪装的。 难道爱德拉是巫师后人?班森就这样陷在自己的主观里,他望着爱德拉深邃而又迷离的双眸,变得无法自发。 爱德拉盯着发呆的班森,淘气的用手指戳了戳班森的下巴,班森如梦惊醒,与爱德拉四目相对,脸颊有些发烫,自从认识了爱德拉,反射弧变长了许多。 “我相信你!可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多危险!而且白天你还被伯尼踢伤。”班森热切的关心道。 爱德拉自信的在原地转圈,眼睛笑弯的说道,“你瞧,我早就没事了!” 班森看到爱德拉甜甜的笑容,不愿在继续追问,他怕爱德拉会突然生气,只要她安然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他们坐在河岸边,开心的聊着天。爱德拉给班森讲着村镇上发生的有趣故事,班森同样给爱德拉讲述着战场上和敌人厮杀的情节。两个人之间有着一见如故的默契,他们嬉笑的对望着,两人的内心都有些悸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有了些光亮,朝阳缓缓的从河对岸升起。爱德拉有些困意的靠在班森的肩上,班森看着她清秀的脸庞有些欣慰和踏实,这也许就是心动的滋味吧。 班森不知道的是。当爱德拉第一次发现受伤的班森时,就已经被他俊勇威武的模样所吸引,当她知道班森是黑爵骑士时,心里更加的欣喜若狂。他的眼神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他裸露的背肌充满了力量;月光下,他的睫毛上沾着银光,她能清晰的感受着他的鼻息;她喜欢静静的坐在班森身边,认真的听他诉说战场上军队是如何用精明的战术击退敌人。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爱德拉早已被班森的男人魅力所吸引着。 爱德拉总是找着个各种理由偷跑到边境森林。她欢快的跑到班森的小屋前,趴在窗口上寻找班森的踪影。可希望总是落空。班森身负重命,常常要带着伯尼出去巡防,时刻警惕着边境安全。爱德拉找不到班森,就乖乖的坐在小屋门口,从背囊中拿出一本陈旧不堪的书籍认真翻阅。 她记得外祖母说过,玛格丽特——桑洛特的国花,一种能占卜预测恋情的神奇花朵。只要手持玛格丽特,一片片摘下花瓣时,口中念着“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待数到最后一片时,就可以对恋爱作出占卜。她越发好奇的走到溪水旁,她有些犹豫的望着洁白可爱的玛格丽特花,将信将疑的采下一朵捧在手中,心里想着班森的模样,诚恳的碎念着,“喜欢、不喜欢、喜欢……” “喜欢!”她看到仅剩下最后一片花瓣时,激动的差点尖叫。她偷偷的扫视周围,生怕被人知道心里的小秘密。爱德拉的脸颊上泛着羞涩的红晕,但很快又陷入思索中。她看不出班森有多喜欢她,他时常的对她忽冷忽热,他也常常警告着,尽量不要独自出现在边境森林里。他究竟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事实上,班森总是躲着爱德拉,他默默的躲藏在爱德拉的附近。他极力的控制着胸口的心跳——不应有的节凑。她的笑容常常让他忘记时刻警惕的紧张感和责任感。他害怕自己会陷入迷情深渊,他怕有一天因为自己的意乱情迷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只要爱德拉乖乖的呆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就足以心安。 看到占卜结果,爱德拉鼓起勇气决定向班森告白。 那是一个美丽的傍晚,彩霞像在水中浸染过,绽开在天空里。爱德拉精心挑选了一件布满碎花的公主裙,腰际被束腰带勒出性感曲线。她安静的坐在小屋旁的石板上,班森还没有回来,爱德拉的胸口却早已小鹿乱撞,她紧张的抠着指甲,张望着远处。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视野。是班森!她心里又惊又喜,故作安定的继续坐着。班森看到爱德拉,便从战马上跳下来,他面无表情的向爱德拉走去。 “这么早就回来了?!”爱德拉不敢对视班森,羞涩的寒暄着。 “嗯!“班森冷漠的轻声应道。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爱德拉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班森,她紧张的背着手,指甲被用力的掐在手心里,隐隐作痛。她的脸颊早已红透,变得滚烫。最终还是轻声说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抱歉,爱德拉小姐,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班森的回绝像冰刀一样插穿爱德拉的心,他冷漠的表情无动于衷,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瘦弱的身躯变得麻木。 “我让伯尼送你回家!“说着班森将战马牵到爱德拉的面前。 “谢谢你的好意!不需要!”爱德拉冷冷的回绝,坚定的语气让班森有些疼惜,他知道他伤了爱德拉的心。她用袖子擦掉泪水,狠狠的推开班森,向远处跑去。 五月刚过,桑洛特王国就开始下起小雪。轻盈洁白的冰晶缓缓飘落在勋章菊花瓣上,轻细的舔舐着花蕊里的香甜,冰晶逐渐融化,冰凉的液体顺着叶茎滑落。被沾满液体的地方却又立即被冻住,透明而又坚硬的表皮裹着整株勋章菊,它们死死被困在里面,失去以往鲜美的颜色。没过多久,厚重的冰雪覆盖了整个王国。 一只羽毛黑泽发亮的雄鹰在边境森林上空盘旋着,痛苦的嘶鸣声,嘴角上滴落下几颗血珠,好像被什么魔力缠住。即便这样,它仍然规律的嘶鸣着,用力地拍打翅膀。 黑爵骑士听到熟悉的嘶鸣声,立即骑着骏马向王国飞奔而去。银色盔甲上沾满晶白的雪花,骏马的鼻息冒着轻色白雾,这个季节不应有的天象,黑爵骑士加快速度,从四面八方汇涌一条黑色闪电穿过城堡身后的秘密花园里。 波克公爵早已等待在那里。他身披金黄铠甲,头盔上插着洁白的羽翎,腰间系着长剑,威武的屹立在指挥台上。犀利的眼神警觉着周围一切。待所有黑爵骑士排列整齐准备听令时,波克公爵突然低下头盯着地上厚重的积雪陷入沉思。 这样奇怪的天象还是第一次在桑洛特王国出现,班森心想着,越发觉得不安。前几日,宫廷内还传出喜讯,说下个月西泽王子准备迎娶波克公爵的女儿。近几日,王国上下已开始操办起婚礼,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异象。 波克公爵愁眉紧锁,似乎还停留在国王刚刚召开的紧急会议。据占卜师科勒伯爵的阐述,在水晶球内看到一只雪怪,轻易得穿过大巫师加布利尔设置的保护屏障,使得整个王国瞬间变成白茫茫一片。科勒伯爵说,那并不是邪恶的黑巫术,而那只雪怪却是非比寻常的神兽,所以只能在水晶球内看到它的身影,却预测不到它的目的。神兽的魔法能力无人能及,就算把整个王国的白巫师集结起来,也不足以对付它。幸好它不会主动伤害无辜的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等,等它离开。可科勒伯爵的解决提案还是被波克公爵所推翻。他焦躁着吼斥着,不管神兽是好是坏,也不管它的本事有多大,他一刻也等不下去。最后他缓缓地抬起头,对视着整列军团。 “英勇的桑洛特王国守护者们,感谢你们一直坚守着岗位保卫着桑洛特人民。这次任务十分艰巨,危险性要比战场上凶残的多,但为了桑洛特王国的安稳,我恳求你们继续英勇奋战!”波克伯爵用近乎祈求的声音鼓励士兵。他褶皱的喉咙颤了颤,继续说道,“这奇怪的异象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一只似人非人的雪怪闯入桑洛特王国境内,他不仅让整座王国陷入冰雪覆盖的境地,还掳走了西泽王子的准王妃!”说到准王妃的时候,波克伯爵突然气短的急促喘息着,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努力得平静下来,作为一个父亲,他实在是忍受不住心里的悲伤和愤怒,但作为一个威武的军团统领,他又极力的控制情绪,怕影响到骑士们的士气。 “这次任务就是抓到雪怪,拯救准王妃!”波克伯爵像一只怒狮一般嘶吼着,响彻着安静的冰雪世界。黑爵骑士们将手中的骑枪用力的在空中连续挥舞着然后放在胸前,整齐的盔甲声像洪水一般气势磅礴,他们高昂的挺胸抬头坚定着注视着前方,波克公爵知道骑士们的决定和安慰,眼角泛着泪光。他高举着长剑,在空中停留片刻,放下的那一瞬,黑爵骑士们快速有序的离开,奔向森林深处。 黑爵骑士们兵分几个小队对王国边境森林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怕引起民众的慌乱,村落乡镇由普通骑兵所负责。 第四章 雪怪 班森骑着伯尼巡查了大半个边境森林,天空仍然飘着雪花,地上积满了轻盈的白雪。山谷间的溪水早已被冰雪封住,纯洁的玛格丽特花仍然保持着向阳的姿势,即便被困在冰雪中,依然骄傲不屈。 突然伯尼像是被惊扰到,嘴里发着不安的嘶鸣声,前蹄被举得高高的。班森用力的抓住缰绳安抚着伯尼,并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高大的灌木被冰流困住,枝干上积满了厚重的白雪,到处都闪着寒光,令人毛骨悚然。班森盯着地上一串可疑的痕迹,便从伯尼身上跳下。 像是脚掌的印记,有掌心那么大。宽厚有力的脚掌将地上的积雪踏平,看样子是像是四只脚的大家伙。班森重新跳回马背上,沿着足迹开始寻找。 根据脚印的踩踏深度,应该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四脚怪。班森思索着,他紧紧地跟随着地上的足迹。 突然,伯尼停下脚步停滞不前,地上的印迹却到此为止,班森再一次跳下马,蹲下仔细观察着最后的脚印。此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啸,班森警惕的半蹲着,蹑手蹑脚的走向声源。 透过缝隙,班森扫视着前方的空地,发现有一只体长十英尺的四脚怪兽。班森谨慎的窥探着它的举动,它长有狮子的躯体与利爪、老鹰的头和翅膀,胸前带有深红斑点,全身披满乳白的兽毛和鹰羽。如墨尖锐的鹰喙,锐目闪动的冰晶蓝眼睛像宝石一样瑰丽,脚掌前端探出骷髅般的锋利钩爪。它身后的雪地上,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姑娘,身披着黑色的斗篷,身形好似眼熟。狮鹫不停地徘徊在她左右,时不时的用鹰喙戳着她的额头。 难道地上躺着的姑娘是准王妃?!班森悄声将头盔上的黑色羽翎拔下插在马鞍上,贴着马耳细语,伯尼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听懂指令般朝着宫殿方向跑去。 班森依旧躲在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后,继续窥伺着雪怪。它看似焦躁不安,频频鼓动着双翅,发达厚重的胸肌颤抖着。一阵厉风吹开昏迷姑娘身上的斗篷,黑色丝绸的斗篷被风吹得鼓鼓的,姑娘娇羞的面容清晰地呈现。 爱德拉?!班森看到爱德拉的脸,吃惊的险些叫出声来。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他狠心回绝她的告白,他看着她流着泪伤心的跑开,却无能追上前安慰。他何时不悲伤,看不到爱德拉的离开的背影,他的心底像被穿个洞,无尽的深渊够不到底。再一次看到爱德拉,班森的胸口有些突兀的温热,他隐约的觉着有条暖流快速流动。 它一定就波克公爵说的雪怪,那爱德拉……是准王妃?!班森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他害怕雪怪会对爱德拉造成伤害。但没有伯尼的帮助,孤身对付雪怪必定凶险和吃力。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会到,他等不及了,为了爱德拉,他愿意背水一战。 他检查弩箭,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他半蹲式前进,慢慢的靠近雪怪的身后。 “嗖~”锋利的毒箭腾空而起,深深的扎进雪怪后翅上,它疼痛的咆哮着。班森顺势翻滚到一块巨石后,他再一次上好弩箭,窥探雪怪的动向,它扭着头盯着身上插着的弩箭,警惕的环顾四周,它突然撑开双翅,跪在地上,用厚重雪白的羽翼遮盖爱德拉的身躯。 班森用巨石掩护,继续连发几箭,发发都射在雪怪的羽翼上,白色的液体从伤口溢出,染湿了羽毛。看来雪怪也是不堪一击。箭囊里箭都用光了,班森拔出腰间的短剑,慢慢的靠近雪怪。 雪怪警觉的好像听到什么,又重现站立起来。虽然羽翼被插满毒箭,但雪怪还是灵敏的跳动着,它转身发现手持着弓弩的班森。它聪明的意识到身上的毒箭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发射的,它俯下额头凝视着班森。它像一只大猫小心踱着步,突然用力扇动双翅加快脚步扑向班森,班森敏捷的滚在雪地上,成功的躲避雪怪的钩爪。雪怪因没有擒住班森,向空中尖啸几声,抖动着翅膀准备进行攻击,班森拔出腰间的短剑迎着雪怪奔跑,他快速的起跳,脸上露出凶悍的表情。他高举着短剑,狠狠地扎在雪怪受伤的羽翼上,但却被雪怪巨大的阻力重重的甩在地上。班森摸着尾骨,撕裂般的疼痛让班森忍不住的呻吟。 班森和爱德拉只隔了两三尺距离。他疼惜的爬到她的身边,紧紧地将她抱起,“爱德拉!”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她脸色苍白,弯弯的眉毛上沾着冰晶。班森用脸贴着爱德拉冰凉的脸颊,脑海中浮现起曾经和她相处的日子,她灿烂活泼的笑容,她倔强的拧着眉头。班森边想边心痛的流着泪,泪水滴落在爱德拉的脸上,他轻吻着爱德拉的额头,小声的在她耳边密语。 雪怪突然冲了过来,锋利的钩爪扯住班森的盔甲,然后用力地甩了出去。班森再一次被抛向空中,他眼角的泪像一串雨珠滴落。这一次,他再无力动弹,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听见地面传来颤抖声,脑海中却响彻着爱德拉的笑声。 雪怪终于逮到班森,它用力的将前掌踏在班森的胸膛上,一股血流从班森的嘴角流出。他的瞳孔开始涣散,雪怪再一次的扬起前肢,露出骷髅般的利爪。 “不要!史格芬!”是爱德拉的声音。 但为时已晚,雪怪金刚般尖利的指爪直接穿透班森的盔甲,鲜血顿时喷涌淹没了胸前的玛格丽特花。爱德拉踉跄的跑到班森的身边,她娇羞的脸庞早已泪如雨下。班森看着爱德拉安然无恙,心里突然变得平静。再一次看到她,竟然又让她哭,他愧疚的抹去爱德拉眼睑上的泪水,“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请原谅我!”班森如释重负的抓紧爱德拉的手,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之前他只能远远的注视着她,现在终于能牵到她的手。班森如愿以偿的笑着,可是他再也看不到她的一颦一笑,再也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了。 此时,雪花不再飘零,天空开始放晴,枝叶上的积雪迅速融化,娇嫩的花朵渐渐苏醒,溪谷中继续流淌着潺潺溪水。太阳庸懒的从云层中爬出,整座王国就像被清洗过一样,鲜艳明亮。 爱德拉泣不成声,哽咽着紧紧抱着班森的身躯,可他已经没了呼吸。她亲吻着他的唇,不甘心的说道,“一定会把你救活的!” 不知过了多久。班森渐渐的有了意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血液重聚、迸发,穿过根根血管。胸口烈火般的燃烧着,肌肉里像被注满厚重的铜液,不停得膨胀,滚烫的脸颊上滋出汗水。他用力的咬着下唇,忍受着炙热的疼痛。 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将班森归于平静。清淡的花香轻抚着他不安的心,隐约的感觉有人在为他擦拭着汗珠。微凉的风渐渐退去他身上的灼热,意识不断恢复直至清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一个姑娘正趴在他的身上小声抽泣,她的泪水弄湿了他的衣襟,渗到他的脖颈里。 “对不起,冒昧的问一下……”班森想要推开紧紧抱着自己的女人。 她听见班森苏醒过来,猛地爬起来,只见双目哭得红肿。 “爱德拉?!”班森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爱德拉委屈的撅着小嘴,眼泪止不住的流。看到班森相安无事,便又嚎啕大哭起来。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见到你了!” “可我不是死了么?”班森摸着自己的胸口发呆。 “嘶~嘶~嘶~”一阵嘶鸣声。 班森顺着声源望去,发现那只雪怪躲在紫藤树下兴奋的跳跃着。 “别怕~那是史格芬!我的小宠物”爱德拉安慰着受惊的班森。 班森狠狠地盯着远处的那只四脚大雪怪,那么大的体格也叫“小宠物”?! “别怪它,它以为你是来抓我的,而且你还射伤它的翅膀,所以它才……” 班森环顾四周,紫藤花漫天飞舞,姿态轻盈好似蝴蝶,棉被般松软的红壤上长满绿色蕨类。爱德拉哭花的脸庞,在一旁玩耍的四脚怪,还有完好无损的心脏。班森明明记得他已经死了,灵魂都已抽离了身体,冰雪渐渐融化,他看着爱德拉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可…… 他凝望着爱德拉,满脑子都是疑问,好多事都想不通。他明明死了,可为什么死而复生;那只四脚兽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禽兽,它从何而来,既然并不是雪怪,那桑洛特王国的奇怪天象又是什么造成的;还有爱德拉,没想到她是波克公爵的女儿,更是西泽王子的准王妃,现在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 “爱德拉……”班森望着爱德拉欲言又止,此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找寻一些蛛丝马迹。 第五章 复生 “我们去找点吃的吧!”班森从地上站起的那刻,脑袋一阵晕眩,待到清醒的时候,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试着握紧拳头,关节变得灵活,他能感觉到掌骨间充斥着一股能量。他小心的迈着步伐,却意想不到的轻盈。只是胸口偶尔会感到灼烧,班森下意识的摸着胸口。 爱德拉紧张的关心道,“怎么了,胸口不舒服么?” “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热!” “哦!可能是口渴的缘故吧。不远处有一条清水河,河里还有好多大鱼!” 听到爱德拉喊着“大鱼”,史格芬兴奋的原地打转,难道它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班森一边走着,一边偷偷用余光撇着身后跟着的四脚怪。 一片清澈见底的长河涌入眼帘,透明的河水倒影着点点光影,河底铺满晶莹剔透的石块,颗颗饱满无暇。班森好奇的伸手捡起一块,对着阳光仔细检查着。 “班森,快看有鱼!”爱德拉抢过班森手中的石块扔到草丛里,大叫道。 “你这么大声,鱼都被吓跑了!”班森知道爱德拉在故意隐瞒着什么,还是见机行事吧。 史格芬孩子气的在水里扑腾着,不停的发着嘶鸣声。洁白的兽毛被河水浸湿,笨拙的用喙啄着河底的晶石,原来不只班森一人好奇。至少还有一只‘禽兽’。 班森从岸边进来一根粗壮的树枝,他从腰里掏出短剑,将分枝削掉,又将树枝的另一头削成尖状。爱德拉撑着脑袋在一旁静静仰慕着眼前俊美男人认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他拿起作好的鱼叉,走向水里。河水冰凉舒爽,脚下的晶石圆润饱满,踩着好生舒服。班森高举着木叉,凝视着水里游动的鱼群,这些鱼看样子并不是很怕人,速度还放慢了下来, “嗖~”迅速而准确的叉到一条肥鱼,班森兴奋的将木叉举起时,鱼群突然加速游动。班森觉得有点蹊跷,揉揉了眼睛,探低身体,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水里的鱼,它们渐渐的放慢速度,以至于像要停下来一样。 “班森~”爱德拉在岸边不住的大叫着。班森只好抬头示意,余光不经意的扫到鱼群,它们又加速游动起来。也许并不是鱼群的问题,很明显,他叉鱼时的动作变得灵敏而又快速。回到岸边,史格芬已经捕到许多鱼。班森心里叨念着,没想到那只狮鹫,看起来傻呼呼的,竟然是一只捕猎好手。 傍晚,他们在岸边搭起了火堆,阵阵鱼香萦绕在火焰上空,新鲜的肥鱼被变成了美味佳肴。也许是因为火堆散发着热量,爱德拉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在火光的映衬下,她的皮肤透明而又细腻。 “班森~”爱德拉羞涩的低下头,压低着嗓音,“你见到我昏迷过来紧抱我时,在耳边说的话是真的么?” “嗯!是真的!”那时候,班森看着体肤冰凉的爱德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对他有多么的重要,他一直隐忍着对爱德拉的爱。那天,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撕痛,他轻语的告诉她,其实一开始看到她,就已经慢慢喜欢她。他喜欢她天真开爱的笑声,喜欢她纯净美好的心灵。 可那又怎么样,他只是个恪尽职守的低等子爵,而她却是高高在上即将成西泽王妃,波克公爵的女儿。即便他和她都活着,也改变不了什么。 爱德拉看着班森仍是一脸僵硬,没再追问。她知道他心存顾虑,只要她知道他的心就足够了。 夜深。史格芬的肚子柔软厚实,算是个很好的靠枕。爱德拉安心入睡。班森一直凝视着爱德拉熟睡的背影,“如果你不是西泽王妃,也许我会跟你一起奔跑!” 柴火噼啪作响,浓浓火焰把枝干烧得通红发亮。空寂的森林深处,萦绕着萤火虫点点绿光。 班森的梦境一片浑沌却很真实。周围火光四溅,隐约觉得空气中扬撒着灰烬和刺鼻的焦炭味。腰际以下,冒着团团黑气,完全淹没了脚下的路,班森只好摸索着前行。 “嗖嗖~”是长剑挥舞的声音,班森警惕的蹲下,虽然他还无法断定声音的来源。地上不断的弥漫着浓烈的刺鼻味,他用手挥走团团黑气,眼前的景象顿时令人作呕,班森强忍着盐酸在胃里翻滚。不计其数的烧焦尸体堆躺着,他们的身体没有一处完好,头颅被焦炭灼烧的面目全非,皮酥绽开镶着黑边。 “我是不会屈服于你!”一声斥吼响彻在死人堆上空的雾霾中,班森觑眼寻找,终于发现不远处屹立着一个魁梧的男人。 他在跟谁说话?!班森踱着步慢慢靠近,躲在一个尸体堆后,雾霾越来越浓,他看不清那男人正对着的生物。男人身材高大,应该有7英尺左右,可他的打扮得很古怪。像女人一样梳着高耸的发髻,身上穿着简陋的兽皮作的衣裳。四肢粗壮健硕,青筋藤蔓般的抓附在肌肉上,胳膊上画着奇怪的图腾,右手紧紧的攥着长剑。 “呵呵呵~”对面传来咯咯的笑声,听上去像是个女人,她又继续说到,“瞧瞧这满地烧烂的尸体,都是你们灵汐族的同胞,难道你一点都心痛?!”那呻娇呢喃的声音酥软人心。 男人沉默良久,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剑,看样子他决定臣服于那女人。 “呵呵呵……疾轲~你要是早点乖乖投降,也省了我不少事。” 班森始终看不到那女人的样子。只见掉在地上的长剑缓缓升起,蹑影追风般的速度向那男人颅驶去。“咔!”男人的脑袋利落的掉在地上。班森惊讶的转回头,心跳加速,刚刚被平复的胃袋再一次痉挛。等他再转回去时,那男人已经倒在地上,班森等了许久,发现再无任何动静,悄悄的游走到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身边。 班森不见男人的首级,一定是被那女人带走了。班森猜测他肯定是为了同伴才做出如此牺牲,心中不禁产生敬畏。她简直是丧心病狂!班森有些气愤的咬着牙。他脱下自己的上衣,覆盖在死去的男人身上,并闭上眼睛默默地为他祈祷着。 “啊!”突如其来的撕痛,班森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只手已经插进自己的胸膛,是那个已死男人的手。班森忍不住的嘶吼着,他感觉巨大的能量快要扯裂他的心脏。埋藏在皮肤下的血管蠢蠢欲动随时爆裂,眼白上的血丝肿胀不堪,压迫着瞳孔边缘。班森俯视着丢了头颅的男人,他的胸口竟然在剧烈的跳动着…… 班森绞痛着从梦境中抽离出来,此时他已经跪在清水河中。冰凉的清水浇灭了他身上的灼热。明亮的月光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河水缓缓荡漾着,班森用手捧着水大口的抽咽着,水面清晰的映照着他赤裸的上半身。 “这……”班森惊叹的摸着左胸上凌乱的伤疤,道道交错没有规律,那一瞬间,他忘记了如何呼吸。 “班森~”爱德拉轻唤着班森。她傻傻的站在岸边上,双手捂住嘴巴,睁大着眼睛,看样子她是吓坏了。 班森拖着湿漉漉的身体摇晃着走上岸,无力的瘫跪在地。爱德拉慌张的跑过去搀扶着班森。他的身体冰凉,估计在河水里泡得太久的缘故,爱德拉疼惜的拨开班森缭乱的刘海,嘴唇发白,极度虚弱。 “爱德拉~”班森突然抓起爱德拉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恳求道,“求求你,告诉我,它是怎么了?!” 爱德拉沉默着,泪眼婆娑,她承认自己是个爱哭鬼。只要一想到那天班森没了呼吸,她的心都绞着痛,她终于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堪一击。 “我知道那天我死了,也猜到是你救了我,可现在它快要折磨死我了!” “班森~我不愿看你就那么的死去……”爱德拉哽咽着,在班森面前,她变得手足无措。 “你应该听说过桑洛特王国的传说,关于巫师的传说。”爱德拉谨慎得说着每个字。 班森肯定的点着头,因为在这之前,他还猜测过爱德拉就是巫师后人。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我是说,巫师们!”爱德拉慢慢的诉说着,生怕哪个陌生又不寻常的字眼惊吓到班森。显然,她小瞧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以王国境内的医生们都是巫师?”班森质疑着。 “哦,不不不,他们不是医生,只是懂一些药草而已,并且数量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他们?那你……” “我虽然是巫师后人,可我并没有任何巫力。真正拥有强大魔法能力的人是科勒伯爵——我母亲的哥哥,而且他还是个占卜师。”爱德拉情绪有些平稳,继续解释的说道。 “那天,你被史格芬误杀,我实在忍受不了你的体温渐渐转凉,我不想你就这么离开,所以我带着你的尸体去请求母亲。希望科勒伯爵能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救活你。科勒伯爵仔细检查你的伤势,说心脏被史格芬的大爪子踏成一团肉泥,已经无力回天,除非割下活人的心脏,一命抵一命。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科勒伯爵是做不出来的。”爱德拉讲到此处的时候,突然哽咽着,似乎那天的情景又再次重现,神色变得紧张害怕,班森不禁怜惜的抱起抽泣的爱德拉。 第六章 逃离 爱德拉继续复述着,“我只能眼睁睁的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的皮肤没了血色,双腿变得僵硬。我一遍遍的喊着你的名字,可你的表情始终无动于衷。后来我病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母亲说你活过来了。我喜出望外的跑过去看你,你气色慢慢恢复着。母亲说是科勒伯爵救活的你。” “你们因为救我而杀了人?”班森突然暴跳而起,显然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当然不是!科勒伯爵回到自己的城堡中没多久,又回来了,带着一个看起来非常古怪的盒子,他说那是大巫师加布利尔生前一直随身携带的。当他打开盒子的时候,确实吓坏了我母亲。” “那是什么?”班森也跟着好奇起来。 “一颗完整的跳动的心脏!” “啊!”班森难以掩饰心里的惊恐,瞳孔瞬时被放大。 “科勒伯爵说他也不确定是否有效,索性试试,没动用任何巫术也没念一句咒语。他只是在你的胸口挖了个大洞,没想那心脏刚放入你的身体里,竟然奇迹般的开始自动愈合,直到完全和你融为一体。” “那是谁的心脏?为什么会一直跳动着。” “科勒伯爵说,大巫师加布利尔生前从没有提及过半点有关这颗心脏的事儿,只是在遗训中嘱托过,不论怎样,最高级别的巫师统领要好好的保护它,直到找到它的新主人。”爱德拉的语调突然变得低沉,再次说道,“我知道,听上去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却是事实”爱德拉紧张的眨着眼睛,她害怕班森觉得这些都是她的疯言疯语。 “我相信你!”班森紧紧的搂着爱德拉,他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即便没有那个梦,他也会相信她说的一切。 “可我记得母亲说,你胸口愈合的很好,并没有什么疤痕,可……”爱德拉疼惜的抚摸着班森胸前错乱的疤痕。 班森愁眉紧锁,他也想不通刚才的剧痛和梦境,但却又是那么的真实。“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还是不要和爱德拉说梦境的事,以免她又担心了。 “嗯……还有一件事。”班森吞吐不清的欲言又止。的确还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他,那就是爱德拉的真实身份。刚才她说她母亲的哥哥是科勒伯爵的时候,就已经证明她的确是波克公爵的女儿。科勒家族和波克家族强大的政治联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我的确是波克公爵的女儿,约克国王出于对我父亲的信任,便许诺让我嫁给西泽王子。其实西泽王子对我还不错,可……”爱德拉停了下来,深情的望着班森坚定的说道,“可当我遇见你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其实很早之前,科勒伯爵就已经告诫我说,会有一只长相奇特的神兽穿越保护屏障特地来找我,让我不要惊慌。当我看到史格芬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不要当什么准王妃。我只想和你待在一块。所以和你私奔了。” “私奔?”班森又措不及防的被爱德拉真情告白,她炽热的眼神一点点融化着他冰冷的心。不知为何,听了爱德拉的诉说,他心里有些欣喜和惊讶,惊讶的不是自己能够活过来,而是爱德拉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一切,救活自己的那份执着,他怎么能冷血无情的拒绝她。可私奔不是小事,现在王国境内肯定乱成一团。 “班森,放心好了!他们都以为我是被雪怪掳走的。知道实情的只有我母亲和科勒伯爵。他们也不会向国王揭发的。他们已经在水晶球面前起誓过了。”爱德拉似乎猜到班森心有疑虑,赶忙解释道。 “可我们现在在哪?”班森警惕的观察周围,这样的景象并非属于桑洛特王国境内。 “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我们就在这儿了。史格芬说是你带我们来的。当时我也很诧异。” “我?”怎么会是我,但可能真的是自己,班森猛地意识到他昨晚的梦境,肯定和那个长发男人有关,一定是他带我们来这里的。真的已经脱离了桑洛特汪国?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班森望着天际有些光亮。清水河河水缓缓荡漾,河底闪着白色晶石互相折射的光影,紫藤花轻盈的飘浮在空中,有的落在河面上,随波逐流,不知去向。班森紧紧的搂着爱德拉,望着天边即将升起的朝阳。 紫藤花蕊的香甜混合在轻雾中,裹藏在微颗液体里,飘零在花林间,包围着正在寻找出路的陌生人。 “爱德拉,看样子,这里很少有人经过,这么松软的红壤,怎会连个足迹都没有!”班森警觉的盯着地面,不放过视野内任何角落。 “也许,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呢!”爱德拉挑着眉毛,低头凝视着手中玩转的白瑙石。 轻雾打湿了史格芬白色羽翼,似乎是因为湿气越来越重,让它觉得有些难受,它走走停停,用喙不停得挠着自己的咯吱窝。 这紫藤花林连个活兽的痕迹都没有找到,更何况是人的。班森边走边在路旁的紫藤树干上画着三角印记。走了半天,他们一直停留在紫藤花林里,班森看着爱德拉可怜的小眼神,决定先停下来休息一会。 “这里像个迷宫,我们好像被死死的困在这里了。”爱德拉靠在班森的肩膀上,撅着嘴巴埋怨着,思绪却飞速旋转。 “迷宫?”班森回想小时候,父亲曾把自家花园里的灌木修剪成迷宫的模样,就是为了让他和妹妹苏珊有个玩耍之地。可长大了,花园里的迷宫再也藏不住他的身体,他直立的站起时,花园迷宫的布局尽收眼底。 “额…我怎么没早点想起来!”,班森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班森,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爱德拉有些兴奋的大叫着,她用力的抓着班森的胳膊。 “史格芬!”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唔?”史格芬听到有人在喊它名字,惊诧的把脑袋停留在空中,张望着爱德拉。 爱德拉捂着嘴嬉笑着,她发现她和班森之间慢慢建立起一种很奇妙的羁绊,任何人都影响不了的默契。 史格芬扇动着强有力的翅膀,周围落在地上的紫藤花随着气流再次飞舞起来。 “史格芬,我们不用飞得太高,差不多和紫藤花树冠齐平就足以。”爱德拉趴在史格芬的身后,低语着,并轻抚着它的羽翼。 班森知道爱德拉在担心什么,她是怕不清楚紫藤花林外的情况,史格芬飞得越高,目标越明显,危险系数越大。 “爱德拉,不会有事的。”班森微笑的望着神情紧张的爱德拉,对于他和爱德拉,这个地方是陌生的;而对于这个地方来说,爱德拉和班森是陌生的。没有人能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静观其变,只有强大的内心才能掌控一切。 “不!”对于眼前的一切,爱德拉实在难以相信。 “爱德拉,没关系。”班森在一旁安慰着。 一望无际的大片紫藤花簇拥着,密不透风的拥挤在一起,树冠偶尔会随风摆动几下,枝节末梢上的花瓣被风从花托上剥离掉,没有目的地飘荡着,像海面上的涟漪,随风逐流。 但此时此刻,并没有人去在意它们的美。在爱德拉的眼里,这样的美,她无福消受,更多的是令人窒息的恐惧和无助。它们像是一堵很厚重的墙体,堵住了心底渴望的自由,堵住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呼~”过了很久,爱德拉长长的舒了口气,在史格芬飞上来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的场景,草原、森林、沼泽,就连荒地都包含在内,可即便如此…… “爱德拉~”班森轻唤着有些伤神的爱德拉,并环抱着她。爱德拉蹭着班森的脸颊,有些失落的拍了拍史格芬的翅膀,史格芬缓缓调转降回原地。 两个人都沉默着,班森想不出能够安慰爱德拉的话语,因为那窒息般的孤寂让班森也有些畏惧。这意味着,在这一小片局域中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住所,没有工具,除了清水河里的鱼,没有其他食物。 “嘿,爱德拉。我们只是暂时和人类告别,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呃……至少你还有我和史格芬。”班森蹦跳着跑到史格芬面前,淘气得一把搂住史格芬的脖子。弄得史格芬有些害羞,手足不错的跺着脚。 “哈哈”爱德拉被班森难得自嘲并和史格芬搞怪的行为逗笑,“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爱德拉抖落掉裙摆上的花瓣,敏捷得跳上一块大石头上,她面带微笑,“咳咳”,又清了清嗓子,双手端庄的捏着裙摆两边,端庄平稳的站立着。即便发梢有些凌乱,裙子上被刮破几个口子,可她皇室贵族高贵的气质依旧令人敬畏。 “哦,我的王妃,你说去哪就去哪!“班森恭敬的颔首低眉单膝跪地,并伸出左手,等着爱德拉作出回应。 “不准再叫我王妃!我们去河边!”爱德拉从石块上跳了下来,用力的敲了下班森的脑壳,又使劲的揪了几下他的耳朵,以示惩罚。 “啊!”班森诚恳的求饶着。在一旁观看的史格芬有些幸灾乐祸的拍打翅膀并原地打转,并不时的发出一些呜呜声。 在路上,两个人不安的心情都得到释怀。班森紧紧的抓着爱德拉的手,她盯着漫天飘零的紫藤花瓣,脑袋里一遍遍的回想着认识班森后发生的事情,再撕心裂肺的痛,她都经历过,为的只是想单纯的和班森在一起。现在她做到了,就应该坦然面对并接受最后的结果和代价,母亲说,自然永远都是平衡的,想要的回报就理应付出相应的代价。 爱德拉坚定的走着每一步,她转头望向班森,两人默契的相互一笑,她知道,她不悔做的这一切。 第一章 梦魇 小安紧紧抱着几页泛黄的笔记渐入梦乡,清秀的字体里释放着温热的情感,每当她感到寂寞的时候,都会捧在手心里阅读,班森和爱德拉的故事不知伴她入眠了多少个夜晚。 孤冷的空气萦绕在小安的左右,就连梦里到处都是潮湿的水滴声。她歪着脑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黑暗紧紧的将她包围,有些泄气的坐在地上,等待梦境结束。不知过了多久,小安隐约的听到一些声响,侧耳贴着墙壁,像是电流发出的滋滋声。她立刻靠着墙挺背而起,酸楚的膝盖缓缓直立,左右张望着,太黑,根本找不到声源出处。而此时,嗞嗞声消失在黑暗中。也许是幻听吧,小安心想着,如果睡饱了就早点醒来,这梦太暗太无聊。她不禁的吸紧鼻子然后长舒一口气,与此同时,滋滋声再次响起…… “这里还有别人吗?”她试探性的向远处问到。 无人回应。滋滋声一直作响,它像一根柔软的羽毛挠着小安的心尖,自言自语道,“好吧,让我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不得不说,好奇心在这种百无寥寂的鬼地方显得格外优异。小安扶着墙壁缓缓前行,指尖狠狠的扣在墙壁上的砖缝。 摸着黑前行,心里多少有些慌乱,好奇心被一点点的摧残所剩无几。就在小安要准备放弃的时候,远处有一小点微光忽闪着,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千米以下的洞穴中,只是这洞穴被简单装潢过而已。当她渐渐走近那一团微光时,发现它只是一团耀眼的白光。岩壁上的水滴掉落在白光上时,就会发出嗞嗞响声。而周围被照亮的一览无余。正如她心里猜想的那样,简陋的石砖不规则的砌在湿壁上,高处的顶棚竟镶嵌着残破琉璃,盛大的壁画贴服在高壁上,而上面的漆料已被侵蚀的黯淡模糊。虽然壁饰毫无风韵,但想象的出,建造这里,需要耗费多少资源。 小安尝试伸出手试探着在白光里摸索着,而指尖并未被光芒穿过,她缩回手指环抱双臂,思索着。难道这是一扇门?可它通向哪里去。小安睁大眼睛开始犹豫不决……她大口的吐着气,身体略微有些意识知觉,感觉要从梦境醒来。“也许下次就碰不见这鬼地方了。”她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好奇心再一次高涨作祟。终于她下定决心,闭紧双眼,努力的迈开一大步。 冰凉的液体瞬间穿透薄衫,身上唯一一点暖意都带走。后脑勺的长发被浮力带起,整个人突然变得轻松许多。小安努力的抬头仰望,巨大的水压灌在耳朵里,顿时令她有些头昏脑涨。她开始在水里慢慢吐着气泡,并尝试适应浸泡在水里的滋味,除了不能张开嘴巴,各个器官都行动自如。内心的不安刚刚落下,突然一个面部狰狞的女人出现在小安的视野里。 小安被眼前惊悚的景象差点吓破了胆,因为不能张着嘴巴尖叫,所有的恐惧都被狠狠的噎在胸口,直到她一点一点接受这恐怖的画面。 女人的四肢被望不见尽头的绳索牵引,整个身体是被拉开状态。赤裸着双脚悬在水里,身材娇小的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睡袍。不知被浸泡了多长时间,体肤呈病态白,看不到一丝鲜活的红。玫红色的卷发随意漂散,客观的说,她的五官算是精致的,甚至比苏珊姑妈更为美丽,小安不由的在心里想着。窄小的额头,翘挺的鼻尖,轻薄的嘴唇,消瘦的脸颊,微尖的下巴。手指纤细,难以想象之前是哪家千金小姐或者贵族少妇。 小安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她一直睁着眼睛,但眼眶里像是浸满了墨汁,痛苦的表情让人心生怜悯。与此同时,依稀的感觉到身体有些知觉,她猜算着可能没多久就要从梦里醒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也许我不会再梦到这个被囚禁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丢失的孩子”,小安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女人,在心里叨念着, “安—”那女人嘴角突然动了起来。 “安—”声音在水里很难存活,更何况又是极其微弱的。但小安知道那个女人口里念着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女人的表情略微有些缓和,眉宇间的痛苦似乎被慢慢抚平。她不断的念着小安的名字,嘴角一次次的上扬,勉强的露出笑容。看着她的模样,小安没有显得很激动,只是内心有些酸楚,莫名的滋生起不舍和难过。她全神贯注的和那个女人对视着,也许下一秒,她就脱离这个孤冷阴森的梦境。 “安—”女人的四肢开始晃动,脖颈微微扭转,她不间断的喊着小安的名字,身体慢慢向她移动。直到她那整张苍白的脸几乎贴在小安的脸上。 这是‘诈尸’么?没关系,马上就会醒来,不要怕。小安在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能活这么长时间,或许都是靠着脑里的意念支撑着…… 女人突然咧着嘴笑,她用薄唇亲吻着小安的额头,虽然她的脸不再狰狞,可表情却仍令人不寒而栗。一枚沾满铜锈的镂空圆状物从她那洞黑的嘴巴里漂了出来,女人把铜币硬塞进小安僵硬的手心里,贴面耳语道,“安,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再一次睁眼时,小安已经从梦中醒来。可心里的悲伤却依然清晰,梦里那个女人最后的表情总是不能忘却。小安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积压着难以舒畅。她又吸了吸鼻子,鼻囊被堵塞住了,只好换做嘴巴呼吸,脸上的液体顺势溜进了她的唇缝里,小安无意识的舔着嘴巴,咸咸的味道。她轻轻转动着脑袋,眼眶有些生痛,不禁的用手摸着脸才发现满是泪水。 “刚才在梦里哭了?为什么我毫无察觉。只记得那女人硬将一枚镂空铜币塞在我手里。”小安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的摊开手掌,没有留有任何硬物,但……“怎么会?”小安有些惊愕道。镂空的圆状物变成墨蓝色纹路勾勒在手心处,清晰而又复杂。她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纹路,没有任何感觉。突然内心有些沮丧,为什么这些东西好像天生就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上,自然而又理所当然。 太阳光从缝隙里掉了下来落在她的周围,暖意渐渐蔓延全身。背部的肩胛骨被弄得有些刺痒,小安直立起脊梁等待那一刻的迸裂。 一股强劲的力量刺穿过她的骨头,这时候能做的,只能安静接受。从前她还会咬着后齿忍耐,而现在却早已习惯。 “安-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安—”“任何人!”“不要相信!”“包括你自己!”梦境里那女人的话,突然闪现在小安脑海里,一遍遍的重复,而她的注意力变得有些分散。庞大有劲的骨头从肩胛骨内崛背而起,拥挤着快要将整条脊椎压碎。“啊——”这一声的叫喊不足以宣泄她内心的撕心裂肺之痛。可这一切的痛苦才刚刚开始。小安被身后的力量弹到十几米的高空,脊椎再一次被拉扯到几乎将她撕碎。她不得不放空双腿,尝试找到重心,以致平稳的悬在半空……天空零星的飘落着几根黝黑的羽毛,打着转缓缓落下,一定是刚才太过用力……。 她努力的长大嘴巴平稳的呼吸着,望向地面庞大的黑色阴影,她抖动着身后的大家伙,不自觉的左右转动着,阴影也跟着灵活转动。每一次双翼从体内出来,小安都略有些排斥,因为它让她“与众不同”,也是因为它,让她被囚禁在这“永生塔”,成为不得自由的“活死人”。 “安小姐!”站在地面上的莫莉太太微笑着向她招手示意。小安低着头望向拥有九十多岁颜值的老妇,心想着,为什么她的声音还是这么刺耳洪亮。 她夹紧羽翼顺势俯冲,轻盈做了个后空翻落到地面,一把抢过莫莉太太手中的食物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干涩的面包刮过她的咽喉,已经周折终于被咽下肚里。 “莫莉太太,请不要叫我小姐,你知道我只是个囚犯!” “那也改变不了你是波克家族的孩子。” “可我宁愿不是!波克家族的史训里将出现一个永生被囚禁的罪犯,这是一件多么蒙羞的事!” “波克公爵从未觉得羞耻!”莫莉太太的语调有些严厉,她一直不能解小安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认为这样的说辞更像是对波克公爵的诬蔑。 小安不再强词争辩,她松了松绷紧的肩胛骨,巨大的双翼被收回体内,不见踪迹。 她撸起袖子,帮着莫莉太太把马车上装满水的木桶抬进浴室。‘洗澡’成了每日必做的事情,莫莉太太还会在水里放一些药草,她说是波克公爵叮嘱过的。小安心里清楚,那些都是用来驱除邪恶力量的。 第二章 童年 永生塔虽然地处偏僻的丘陵之上,隔绝周围一切水源,但它的内部构造却没有牢笼般的冰冷铁壁。卧室和浴室被隔离成并排的两间独室。同层剩余四个房间,布局大致相同,从底到高的书架上整齐的列满书籍。而这永生塔有一百二十七层,整座塔算下来差不多有六七百间书室。看似囚禁的封闭牢笼,实际上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书城”。那几页的‘睡前读物’,就是在这里被小安无意间发现的。 而眼前这个皮肤松弛布满褶皱的老妇,她曾自述说她的左腿年轻时受过伤,所以走起路来有点跛,虽骨瘦嶙峋,但四肢仍健魄有力。光泽丰盈的白发被束在脑后,眼角的皱纹层层堆挤,可眼神始终集中而又尖锐。小安第一次见到莫莉太太的时候,她坚定的对小安说,她是波克公爵派来的仆人,负责照料小安的起居。每天清晨莫莉太太都会赶着马车出现,给小安送干净的衣裳和食物,换上新的床单偶尔照看洗澡。日复一日的不曾间断。 “昨晚又没睡在床上?”莫莉太太仍换下没被用过的床单,嘴里喃喃着。 “嗯。昨晚看书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小安有些心虚,小声回答,脑子里片刻划过令人寒栗的梦境。 “天气渐凉,早晚温差很大,书可以拿回房间再读,睡个好觉对身体很重要。”莫莉太太拿几件厚衣添放的衣橱里。 “知道了,莫莉太太。” “昨晚一定是没睡好吧,眼睛都是红红的,一会洗完澡就补个觉……” “苏珊姑妈最近怎么样,她还好么?”小安抿着嘴问道。 “舒特伯爵的大儿子下个月要娶新妻,苏珊正没日没夜赶工给新娘子做礼裙。” “哦,这样啊!如果见到苏珊姑妈,记得替我向她问好……还有,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莫莉太太停下手中的工作注视着眼前这个低落的女孩,“仍旧没有你父亲的消息。”小安靠在门框上低头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安!”这是莫莉太太第一次没有加“小姐”的称呼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一把将小安拥入怀里。“无论活着有多么艰辛多么孤立无助,都不要轻易放弃!” 莫莉太太的举动显然让小安有点不知所措。似乎心里的那堵墙在那一刻跟着崩塌。也许是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抱过,小安强忍的泪水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温热的蒸汽在浴室上空弥漫着,隐隐的看着些白色气流漂浮在空气中。小安把整个身体都浸没在水里,那些发烫的暖意顺着毛孔流窜在血管里,包括从眼眶里滋生的液体。她几乎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流眼泪,那样只会让自己都觉着可怜。小安开始有些后悔刚才的失态反应,莫莉太太从未见过她哭,不知道她会不会跟苏珊姑妈提及那让人担心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小安拖着沉重的身子从水里爬了起来,穿上莫莉太太带来的干净衣裳。可能是泡得太久,后脑微痛,身体变得越来越重,眼睛开始模糊不清。她努力的走到床边,水滴从棕红色的长发上顺势掉落,染得床单片片湿润。手指被泡得发白有些褶皱,她使出些力气拉过被子,蠕动着缩成团,将自己尽量裹在被子里。被子上满是被阳光暴晒过的味道,闻起来总是让人很安心,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迟缓放松。 小安回想着从前,每天都把脑袋搁在刀刃上,时刻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栽倒在地,再也没了生命,而如今的她只能靠着读书支撑自己的意念活着。她心存疑虑,关于班森和爱德拉的故事,他们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班森·唐,一个和自己血脉相系的人。 这要从小安的十岁时说起…… “班森,这是我给伯尼编的花环,你说它会喜欢么?” “用玛格丽特花编的?这是我们的小安做的?当然会喜欢,不过伯尼的脑袋好像有点大呢!” 班森轻易的将小安抱起,她顺势爬到他的肩膀上,把花环套在伯尼的耳朵上,伯尼好奇的嗅着玛格丽特新鲜的花香,灵动的耳朵轻微的拍打着洁白的花瓣,突然兴奋的前腿一跃而起,花环被顶到空中,黝黑的马鬃在气流中整齐的排列着,性感的门牙灵巧的接过花环,然后就变成口中的美味。 “哈哈哈……我就说它会很喜欢的!”班森大笑着,用沾满胡渣的脸蹭在小安的额头上。 这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男人,就是小安的父亲——班森·唐。他没有什么正当职业,靠着打猎为生。伯尼也是唐家的男人,它会陪着父亲去打猎,就是吃的太多。他们住在森林和小镇的交界处,没有父亲的允许,年幼的小安哪也不能去。 “小安,我要和伯尼去森林打猎,老规矩,不要走出安全线!”班森再一次的检查着弩箭上的麻醉药,叮嘱着小安说道。 “知道了。路上小心,早点回来”班森还没踏出家门,小安就期盼着盯着他,班森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走到她身边紧紧的抱着她说,“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记住,不要踏出安全线”。说完,他的唇用力的贴在小安的额头上,暖心的父爱让小安的心里滋出些许的安定。 班森走后,小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会呆在阁楼里,因为那里种着心爱的朋友们。每次班森打猎回来,都会带回来一些种子。有时候他也不确定那些是什么,看起来比果实更微小更坚硬。他偶尔会教小安如何处理种子,然后慢慢的培育它们。当然不是所有的种子种下去都会发芽,比如窗台最左边的花盆里一直蕴藏着一颗细小的黑色种子,小安清楚的记得,它已经在土壤里呆上了小半年,就连班森也无能为力。所以她打算把它挖出来,埋在院子里,算是一种祭奠。 握着手中黝亮的种子,小安开始有些不舍,也许它根本不是种子。 夏天的风总是有些温热,炙热的阳光贪婪的吸吮着体内的水分。 “瞧,我还给你摘了玛格丽特花,希望你会喜欢。你就安稳的睡在这里吧,这里很安静的。”小安冲着黑色种子叹息着,将手里的种子小心翼翼的放进泥土里。 “那个不是种子!请别把它埋进土里。”突然身后传来指责声。 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有些生气的站在远处,暖风吹过他棕黑的刘海,嫩白的脸颊上映着绯红。这么热的天,他却被黑色的长袍裹得严实紧密。 “你知道它是什么?”小安有些质疑的盯着男孩,抓起土壤里的种子走到他面前摊开,他盯着种子呼吸都变的急促。 “这是蝙蝠的眼睛。你应该烧掉它。”男孩惊慌的说道。 “蝙蝠的眼睛?” 听到这个答案,小安似乎并没有惶恐和害怕,而是更小心的将它身上的泥土去掉,用信纸包好装进上衣的口袋里。 “你应该烧掉它,不然会引来一大群的蝙蝠。”男孩再一次的发出警告。 “你骗人!这里又没有山洞,哪来的蝙蝠。父亲说,只有山洞里才会有蝙蝠!”小安倔强的甩开有些凌乱的刘海。好奇的打量着他奇怪的装扮和突然的出现。 “我没有骗你!不信就算了!”男孩有些生气转过头。 “你是哪个小镇里来的有钱少爷?你的仆人到哪去了?”小安有些不屑的撩起他披着的丝质长袍。 “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基本的礼仪吗,还有,你为什么不穿裙子?女孩不都是穿裙子的吗。瞧你那又脏又破的鞋!”他颤抖的指着小安的双脚,语气里夹杂着慌张和胆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太强烈,他的瞳孔被缩成一个点。但那句话,的确正中了小安的软肋。 “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母亲,但不代表我不会基本的礼仪!”小安象征性的拉伸裤边两侧,错开沉重的旧靴子,恭敬的施屈膝礼。 “好吧,对不起,我也对刚才的无礼道歉。”男孩诚恳的低着头道歉。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到这里?” “呃……我,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来这探亲。我有个叔叔就住在那个小镇里。呃……还没介绍我自己,你好,我叫墨?亨特。”他眼神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不自然的眨着眼睛。 “哦,嗨,你好,亨特先生,你可以叫我小安。”父亲说过,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陌生人,所以小安自然的避开了自己的姓氏。但如果再继续问下会显得有些不礼貌。小安心想着,算了,难得碰上个同类,还是不要把他吓跑了。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小孩,小安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邀请墨来到她心爱的小阁楼里坐下,并给他倒了杯新鲜的牛奶。 “你住在这里?为什么不住到小镇里。”男孩红着脸低头问道。 “嗯!这里只有我和我的父亲班森。班森说,镇上里有个叫波尔的人,他养了只非常凶残的狼狗,被咬伤的小孩不计其数,不安全,所以我也很少去过镇上。你见过那只狼狗吗?”小安好奇的盯着墨。 墨露着不确定的表情摇着头。 第三章 男孩 “那你的母亲呢?”男孩眯着眼睛回望着小安。 她摇着头用同样的方式答复他。班森很少提及她的母亲,所以她也乖乖的不去纠缠这个问题。小安无奈的笑着,填不满心里那洞黑的深渊。 母亲这个词汇,常常被幻象它应有的慈爱,会像是春风抚摸着脸庞的温柔,还是冬日里壁炉里散发的温热,又或是糖果在嘴里融化后的甜蜜。班森说,母亲就在他们身边,无时不刻的关注着他们,也许有一天等她长大了,母亲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没当班森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小安都会极力去相信班森说的,就算她知道他是在骗她。 “柠檬草、薄荷、快乐鼠尾草、玫瑰、三也獐耳细辛草、菊莴、这些都是你种的?”墨惊奇的指着房间里不知所名的花。 “这些都是我和父亲一起种的。这些花草的种子都是他去森里里狩猎时寻觅的。可他也不清楚它们的名字。”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的知道它们。”小安好奇的追问墨。 “哦,呵呵,因为在我家后花园里也种着这些花草。”墨脸上闪过一丝的遮掩。 “你家还有花园?那一定很大吧!”小安惊讶的睁大眼睛鼓起腮帮子仰望窗外,脑子里漂浮着一个美丽豪华偌大的后花园。 “我可以帮你把这些花的名字标在下面,这样你就能很快的熟悉它们了。”墨一点也不受拘束,他拍着小安的肩膀,眼睛里充满着自信和兴奋,他裂开干涩的唇嬉笑着。很久以来,存在小安心里的那份孤单似乎被他的笑瞬间填补上,喉咙里像是塞住了一块甜甜的芝麻糖,甜到有些不知所措。 小安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落寞。 他一边写一边对着小安笑,“嗯,我以后还能再来看你么?” “当然,随时欢迎。”小安喜出望外的连声答应,突然觉得墨是除了班森以外最酷的男生。 “嘶——”窗外传来马叫声。 “是伯尼的声音,班森回来了!”小安激动的奔下楼,看见伯尼背上满满的猎物,兴奋的跳进了班森的怀里。 “我的小宝贝,今天在家乖么!”班森依旧拿他的胡渣蹭着小安的额头。 “当然乖。班森,我要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他叫墨。他就在楼上。”小安内心抑制不住的喜悦,使劲拉着班森的胳膊来到阁楼,却发现空无一人。 “你的新朋友呢?”班森打量着房间。 “他刚才还在这里,我想他可能回家了。”为什么墨会不告而别,这不是一个礼貌的孩子所作出的行为,小安有些生气噘着嘴。 晚风吹拂着山坡上的玛格丽特花,余晖像个王子一样亲吻着她们娇羞的脸庞,有些受宠若惊的低下头。也许她们不曾幻想,得到的爱原来是那么的简单。已经是第四天了。那天墨悄无声息的离开,再也没来过。小安独自坐在阁楼中,呆望着山下炊烟袅袅的烟雾,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奢望太多。 “嘿~小安在想什么呢?”班森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小安,可内心却依然空寂。 “想我的母亲现在在哪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安就开始后悔。被放鸽子的感觉的确不太好受,可她怎么能把不愉快的情绪发泄在班森身上。 班森的眼睛里闪烁着失落,他紧紧盯着墙角里的玫瑰花,嘴角颤抖着。 “对不起,我不该提……” “你知道这些花,你母亲也种过。很久以前,我们到森林里散步,她总是捡起地上的种子,然后闭上双眼,嗅着种子里散发出的香气。你知道吗,她那时候的样子真的是美呆了。” “那后来了?” “后来她离开了。”班森淡定的阐述着,可眼眶里分明出现了透明液体,他努力的舒展褶皱的眉毛,嘴唇被咬得发白。小安用力的抱紧他,贴附在他身上,她希望他能感受她的抱歉和慰藉。 夜晚的月光照到被子上,让人有些难以入睡。小安听见班森香甜的酣睡声,轻蹑的爬到阁楼。推开窗户的时候着实了吓了一跳,又大又圆的月亮像被充足了煤油,亮的刺眼。 鸢尾的叶子都快要遮住花瓣了,看来这些花真的该修剪了。小安举着剪刀良久,不知如何下手。 “鸢尾花的根茎长得很粗壮啊!”一个熟悉又突然的声音,像把铁锤敲碎了内心的宁静。小安惶恐的吞着口水转过身。依旧是那华丽的长袍,棕黑的刘海。 “你想吓死我么,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在我的身后!”小安埋怨着在他面前挥舞着剪子,可心里却是又惊又喜。 “嘘——你想吵醒班森吗?”他用食指紧贴在小安的嘴唇上,身体同时靠了过来。黝黑的双眸,被月光照的清澈明亮。 “你这是偷跑出来的?”小安压低着嗓子靠在他耳边,私语着。 “今晚的月亮实在是有些诡异,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走到山下,正好看见屋顶上还亮着灯!我可是趁着叔叔一家熟睡了才跑出来的,放心!不会被抓到的。”墨的鼻梁上沾着一层笔直的银粉,就连睫毛上也零散的飘落着,闪闪发亮。 “你会给这些花草修剪么?”小安用手指着茂盛的花草。 “知道一些。你看鸢尾的茎秆,紫色的部分,可以做成药膏,用来治疗挫伤。红花鼠尾草的叶子可以用来消除疼痛。佛手柑,必须要榨取,嗯,找个罐子,像这样,轻轻放进去,然后……”墨认真的讲解并示范着花草的采集。虽然他和小安差不了几岁,但却懂得这么多的东西。 小安压低着嗓子,她喜欢和他窃窃私语。 “不!不不!这个不能用普通的刀片,要用金质的才能割开。还有,割开花瓣的时候要屏住呼吸不能说话,不然就会死掉……”小安深吸一口气,半信半疑的照做着。 “你知道吗,这些花草不仅可以用来观赏,而且还会神奇的药效。只不过……”墨突然戛然而止。无限的好奇被悬在胸口,小安有些抓狂的瞪大眼睛。 “只不过什么……” 墨左顾右盼谨慎的贴在小安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只不过,这些花草要在圆月的时候才可以采集,不然会没有作用的。还有部分的草药要根据土星的位置和时间整合计算才能采集。”说到一半,墨的脸上突然闪过诡异的表情,有那么一段时间彻底被僵住。 “喂,你怎么了?”小安惊慌的摇晃着一动不动的墨。恐惧像闪电般从脚心窜到大脑皮层,觉得脊梁上瞬间冒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啦!”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嬉笑着,这种童趣的友谊,是小安从没有拥有过的。 只要班森和伯尼去打猎,墨就会跑来找小安。他们坐在长满白色玛格丽特花的山坡上,聊着对方所不知的世界。小安喜欢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墨,因为这样,她的眼睑会把他缩小到火柴棍那么大。 “小安,你见过蓝色玛格丽特吗?”小安饶有兴趣的盯着墨。“那边森林里有一条小溪,小溪的对岸开满了蓝色的玛格丽特花。”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家里来的时候就是穿过的那片森林。” “可,可我不能……”每次班森离开家的时候都会叮嘱小安,不要踏出安全线。 “嗯?” “可班森不让出门。”小安知道这种拒绝会很扫兴。但是如果让班森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的。她皱着眉头,都快把两条眉毛打成结了。 “我答应你,就一小会,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让班森发现。”墨坚定的眼神让小安无法退缩。 “好吧,就一小会。” 墨牵着小安的手,坚定的向前进发。踏出安全线的那一瞬间,忐忑和恐惧就开始布满每一寸肌肤。 嫩叶新鲜的味道充斥着鼻馕,满眼的绿是那么的真实存在着。兴奋和好奇慢慢退却之前的不安。小安心想着,也许墨是对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班森喜欢打猎。这里的确让人有些兴奋。” “那条小溪就在前面。” “你对这里很熟悉啊?!” “呃…偶尔也会跑进来抓抓鱼什么的?” “鱼?是那种长尾巴的动物吗?” “哦——!”墨诧异的盯着小安,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着,我从小到大几乎都呆在家里,所以……”小安蹩脚的组织措词,但不得不承认, 每次班森从集市上带回来的鱼都是死的,而且她觉得它们长得实在是太丑! “这是你的第一次……”墨换了个话题。 “不!但的确是第一次偷跑出来!”小安知道他想问的,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原来你也是没有自由的!” 看得出来墨的表情里似乎有着和小安有同样的经历。但至少,他选择了抗争。 “真的有蓝色的玛格丽特花!”小安惊呼眼前的景象。湛蓝的花瓣,片片的整齐开放,嫩黄色的花蕊,像是沉睡不醒的少女。 “很美是不是!”墨自信的露出微笑。 小安在一旁拼命的点着头肯定。“真想摘下几朵送给班森。哦,不,这样会露出马脚的。” 突然地上的光斑不停的变幻着。高处的枝叶互相碰撞发出强烈的摩擦声。还没等小安对这奇怪的氛围做出反应,墨突然拉起她的手奔跑起来。 第四章 印记 “那些是什么?”小安气喘吁吁的追问着。 “是蝙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手里攥着一颗蝙蝠的眼睛吗?我说过,你留着它,肯定会招来它们的!”墨的手心滋满了汗液,他的声音在发抖,不安的气息悄然而至,它一遍遍的敲响心里的钟,沉重而又响彻。 森林里太多布满荆棘的道,小腿渐渐变得沉重。有那么一秒钟,小安的脑子装满了星星。可身后振翅声却越来越急促。 墨突然在一棵大树停下来用他的长袍遮住了两个人。微弱的光透过长袍,小安看见墨眼里的紧张。饥渴的嘴唇上有些发白,他大口喘着气,沉重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 “听着,一定要相信我说的!”墨用力的抓紧小安的肩膀,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同样的不安。 “这些不是普通的蝙蝠。而是凯西?塞尔温巫师的嗜血宠物们,它们有强大的听觉系统,会靠着心跳声辨别猎物位置。这个斗篷会干扰它们,但撑不了多久。” “凯西?塞…塞尔温。巫师?!”这个词语好像出现在小时候班森给小安讲的睡前童话故事里。 “是的!巫师!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但是他们确实真实存在着,并且有些邪恶的黑巫师们还会折磨人类。这些巫师的宠物们非常顽固,如果抓不到猎物它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近乎愤怒的咆哮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安紧张的咬着指尖,既然这样他们是不可能逃过的。 “这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摘下它!”墨有些颤抖并快速的解开自己手腕上手链戴在小安的左手上。是欧蓍草编织的,上面还有黑莓汁的清甜。 “一会儿,你朝着太阳的方向跑,别回头,出了森林你就能看到你的家。我们朝着反方向跑,也许会分散它们的注意力。” 小安似乎听不太清墨说的话,只觉得从身体里某个地方正奔涌着泪水,淹没了恐慌的心。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墨再一次的抓着小安的肩膀。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觉得突然嘴唇被湿润的柔软物体覆盖着,下唇被温柔地吸允着,这感觉像是初春的玛格丽特花蜜,香甜而又青涩。 “墨——”当眼眶里的液体都掉下去的那刻,一张深情而熟悉的脸映在小安的面前。 “准备好了吗?”还没等小安享受这般唐突而又美妙的感觉的时候,似乎危机又逼近一步。 “我们还能在见面吗!”小安哭着说道。 “当然!”依旧是自信满满的笑容,小安知道墨是不是失言的。 “千万别回头!”墨近乎咆哮的忠告。 小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太阳跑去,血液和肌肉同时加速进行,清晰的感觉到心撕裂的痛着。 “啊--”满地的荆棘像铁镣一般坚固的锁着小安的脚踝,她拼命的挣扎着,双手被划开道道血痕,疼痛和血液交织并撕扯着神经。小安趴在地上清楚的看到远处成片的蝙蝠群调转方向,迅猛的飞过来。 “不,不会的!该死的藤蔓!不!”不管小安怎么挣扎,那些藤蔓像是接受到命令般不肯松懈。 吸血蝙蝠露着面目狰狞,并有力的拍打着翅膀,身体散发着恶臭和血腥味。羽翼上覆盖着细小黑色茸毛,饥饿的眼睛下面顶着红嫩猪鼻还有粘满唾液的嘴。小安已经无力还击,锋利的爪子已经撕烂她背部的衣服。夏天的风依然温热着,细腻的舔舐着水嫩的肌肤。小安似乎已经感受到鲜血被吸干的滋味。 “啊——”好像有一对锋利而又冰冷的利器插进她的背,穿透了肩胛骨,细微的骨裂声穿过脑神经,血液不听使唤的极速脱离身体。 “小安!”是墨的声音。 小安努力的爬起来回头张望。却看见墨脱光了上衣,瘦弱的身躯威武的站立在远处。 “我的血液才是你们最想要的,放过她!”依然是自信满满的言辞。 “不!别那么做!”小安奋力的喊出的那一下,竟然是空声,只见趴在身上的蝙蝠们,抖动着翅膀做好了飞行准备。 “不!墨!别那么做!”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这句话沉重的扯着小安的心脏掉进无尽深渊。背部的疼痛麻醉了意识。小安只记得最后那凶残的一幕,那群野兽衔起墨的肉体消失在森林里。 十岁记忆力会填满什么?叛逆?追逐?寂寞?还是被禁锢的自由。为什么脑子装的都是满山盛放的玛格丽特花的景象。那究竟有何意义…小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虽然看不到,但她知道他就在那儿。 “呃!”小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疲惫不堪,有些难以支撑。 “嗨,我的小安,你醒了!”班森有些惊喜的走到床边,用力的抱紧着她,担忧的表情瞬间消失。可能是因为班森太用力,小安感受到右边的肩胛骨有些微痛。 “班森,我睡了多久?”不知道为什么,班森看起来很精神,可能是胡子被剃光的原因,让他显得年轻许多。 “呃—前几天你发烧了,一直昏睡着,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觉得有一点累!”小安伸手接过班森刚热好的牛奶,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大了一圈。她用尽全身力气走到镜子前,眼前的一幕让人难以相信。 这分明是几年后长大的模样。 小安看着班森的表情,好像并无异常,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安?”班森慌张的走过来,小安无助的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别担心我的小安,只是有点小感冒,一切都会好的!”班森温暖的怀抱,暂时让她安定了下来。 “过几天就是我们小安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生日?”小安回忆着,好像刚过完生日。“几岁的生日?”小安语无伦次的反问道。 “这是在考验我吗?当然是我们小安的十四岁生日!” “什么?”听到班森的回答,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差点把自己绊倒。 时光真的会前进吗?背部的骨头像是被穿透过一样,那种隐隐的刺痛总是挥之不去。小安紧张的跑到浴室内,拉上窗帘,慌张的脱掉了上衣,对着镜子却并没发现任何伤痕。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盯着左手腕上别致的手链。是欧蓍草的根茎编织成的,上面还有?小安用力的嗅着上面的香气,好像是黑莓汁的味道。她努力的搜索着所有的记忆,但还是找不到跟这条手链有关的事情。为什么它会戴在自己的手上。 “小安—!”班森已经穿好狩猎的靴子推开房门。“你的身体刚刚恢复,不能和我们一起打猎,所以好好的在家休养吧!” “一起打猎?你是说,你可以带我去打猎?”小安惊呼道。 “当然!”班森肯定的语气不得不让她开始怀疑,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班森走后,小安独自爬到阁楼,也许能从那里发现什么。 鸢尾花的长叶凌乱错落,她拿起手边的剪刀熟练的修剪。留下的紫色根茎用刀片轻轻的切开,剥掉外面的表皮,然后将剩余部分放到罐子里捣碎…… “等等!这些是谁教我的?”小安被自己的行为惊讶到,愣在原地,她清晰的记得班森不会打理花草,可为什么她会这般熟练。她停下手中的工作,闭上双眼的那一秒,她能感觉到这里曾有别人来过,一个黑色的影子,可…可她始终记不起那个人的模样。 为何有些事情记不起。最重要的是,时光前进了四年,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如果时光没有前进,可那四年的记忆却不留痕迹的消失在回忆里。还有这莫名其妙的手链。夜晚小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太多的疑惑和不解。啊~背部又在灼热的疼痛着。 对于十四岁的身材小安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哀。看着镜子里脱光的自己有些迟疑。唯一能让自己感到欣慰的是,终于摆脱十岁臃肿的身体。至少从现在看来,除了应该发育的部位稍微有些丰满外,其他地方还算纤细而又结实。 “小安,到训练的时间了!”班森催促的敲着房门。 为什么一觉醒来,生活中就增添了一项新的娱乐活动。小安碎念着穿上班森从村子里订制的猎衣和靴子,猎衣胸前还镶嵌着某种动物的獠牙,真想告诉那个裁缝,这简直是土爆了。小安期盼已久的打猎项目,并没有那么简单。首先,射击科目她就不及格。 “注意呼吸!心跳一定要平稳!”班森在一旁监督着。温热的阳光,已经让汗水浸湿了衬衫,小安已经再次的调整呼吸,努力让心跳保持均匀的频率。 “嗖——”只见弩上的箭疾驰的穿梭在空气中,狠狠的扎在稻草人胸膛上。 “嗯,还是差了一点!”班森有些欣慰的摸着胡渣。 血液在手心里僵持着,隐现出紫色的块状。小指有些不听使唤的弯曲着,粉嫩的双手已经被弩磨擦的翘起水泡。 “只要射中要害,我们就可以去打猎!”班森再一次的诱惑着说道。 第五章 姑妈 小安低着头不悟。她实在想不通,之前的训练,她可以将天上的麻雀一击即中。可为什么班森还是要她一遍遍的拿稻草人练习。难道他不知道,稻草人的形状和人类体型如此相似,每当自己站在远处对准它的时候,心里就莫名的恐惧。她再一次的拿起沉重冰冷的机械弓弩,对准稻草人的胸膛。温热的风不停的戏耍着耳朵,平静的心莫名的烦躁不安。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睫毛上,顺着眼睑滋蔓到眼眶里,有些涩痛并伴着痒。背部的胛骨突然痛的厉害,小安慌张的扳动了扳机,“嗖——”箭无力的射在地上。 “班森”小安嚷求道,可心里却又不甘心的怕班森为此感到失望。 “没关系!今天我就练到这。我的小安已经很厉害了!”班森心疼的检查着她的手心。 训练后,小安回到房间,努力的摸着背部。刚才明明好痛,可为什么却…。班森体贴的烧好热水,她抱着干净的衣服走到浴室。 白色玛格丽特花静静的躺在水面上,散发着淡淡的香草气味。她慢慢的将头浸在水里,木桶足够大的空间可以让她感受到海的包容。小安从没看过海,班森说海是蓝色的,无边无际的。跳进去,可以忘记任何痛苦和难过,因为海水可以冲刷心里的不平和失落,然后填满希望。当从海水里出来的那一刻,会让人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一个让人满怀期待的世界。 “噗——”她大口吐着被吸进去的水,不停的喘息着新鲜空气。啊哦!好像还有一部分被咽到肚子里了。 “啊!”背部上的胛骨又在作祟。可这次没有痛的感觉,而是奇痒无比,像是从肉里滋长出什么东西,小安忍不住的伸手去挠。 美好的时光都被这莫名其妙的痛痒搅合了,她有些扫兴的爬出木桶,穿好干净的衣裳。 该死,又开始痒了。她迅速的跑回房间,脱光衣服,对着镜子谨慎的查找原因。却看到意想不到的一幕。 痛痒的那部分皮肤,上面翘起一层薄膜,也许是因为太用力,已经红肿不堪。小安轻轻的撕扯翘起的薄膜,小心翼翼的刮掉半透明的表皮。却惊奇的发现,薄膜下面呈现出很小的褐色‘w’形状,她反复抚摸着,‘w’微微凸起,但很微小。痛痒消失无踪。这究竟是什么?太多的问题装在脑子里。 “嗖——”箭稳稳的扎进稻草人的要害。小安平稳的呼吸着。她并没有告诉班森背部奇怪的印记。既然他对消失的四年毫无惊诧,似乎也不可能知道印记的由来。 小安的射击科目虽然以优异的成绩通过。可她还是放弃和班森一起出去狩猎,因为阁楼上的花草已经好久没有打理。她安静的呆在阁楼里,细心的采集着花草,有的被晒干磨成粉末,有的被她做成药膏。她规矩的将它们整齐的放进收纳袋里,这样舒服多了。 太阳徐徐落下,染红了山坡上玛格丽特花。这么晚了,班森还没有回来,小安开始坐立不安。 “嘶——”听见伯尼的一声嘶吼,心终于踏实的落下。 “小安!小安!”班森慌张的跑进来,浑身颤抖着他,他眼神里的恐惧包裹着全身。 “班森!”班森看见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小安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血管里急促的跳动,身体因恐惧变得冰冷。 “小安,快拿上衣服,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快点!”班森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好熟悉的紧张感,心突然像漏个大洞,将所有的平和瞬间吞没。 “我们还会回来吗”小安用祈求的眼神追问道,有些不舍和伤心,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家。 “不会!”班森斩钉截铁的咆哮着。 小安没有任性的纠缠为什么。此时她必须乖乖的听班森的话,她动作迅速的跑回房间,唐赛了几件衣服。 “轰——”天空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伴随着响彻的雷鸣。小安惊恐的摔倒地上,又立即被班森一把抱起。 “快!暴风雨就要来了!”班森将她紧紧的拴在伯尼身上,而此时小安惊奇的发现他竟然已经换上闪着银光的盔甲。沉重的盔甲不时的发出让人冷峻的寒光。 闪电一遍遍的照亮夜空,小安稳稳的躲在班森的怀中,冰冷雨水像是尖刀一样打在班森的盔甲上,摩擦着悚然的响声。伯尼拼着命的奔跑,紧促的马蹄踏碎地上的雨水,雨水早已打湿她的薄衫,冰冷的寒意已经冻麻她的双脚,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小安,再坚持一会!”班森边驾着伯尼,边不时的低头看着惊恐过度的小安。 两边的景象不停的变换着,像是不存在的世界。可能是伯尼的速度太快,小安心想着,也许是自己产生幻觉。暴风凶残的刮着她的脸,眼眶里忍不住的溢出泪水,心里的黑洞不停的吞噬着勇气,阴霾一样的迷雾笼罩着眼睛。她害怕极了,紧抓着班森的胳膊,可即便这样还是退却不了心里的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冷已将大半个身躯麻木,小安早已失去意识。 “小安!醒醒。”小安觉得庆幸的是昏迷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人依旧是班森。她立即的抱住他,内心被压抑着的恐惧瞬间爆发,“班森,我吓坏了!呜呜呜…呜呜…”。无论世界如何改变,只要心里最爱的那个人还在身边就是幸福的。 小安情绪稳定后,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到好多事物都充满着新奇和惊喜。白色的墙,柔软的床,新奇的装修和家具,屋顶好像也很坚固。 “小安!”一个陌生女人捧着牛奶出现在面前。她有着和班森一样明亮的眼睛,柔软的嘴唇露出温和的笑,像是春天的一缕温光,射在心底暖洋洋的。 “小安,这是苏珊姑妈,我的妹妹。”班森在一旁微笑着解释道。 “苏珊姑妈?”小安被突兀的新词感到诧异。 苏珊好像被什么触动了,有些意外的哭起来,放下牛奶,走到床边紧紧的抱住一脸不惑的小安,并轻抚着她干枯的头发。 “小安,乖!喝杯牛奶再睡会儿,你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苏珊姑妈将热牛奶端到她的面前。 “谢谢苏珊姑妈”也许是太饥饿的原因,小安大口的吞着牛奶,胃觉似乎刚苏醒,舌尖一触碰到牛奶的香甜,饥饿感就席卷全身。牛奶除了香甜好像还参杂着魔力,身体瞬间变得很松软。身体的寒气依旧存在,她无力的蜷缩在被子里,张望着房间里奇怪的摆设。 “听着,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做!”一阵吵闹声从客厅传来。好像是苏珊姑妈的声音。小安轻蹑的打开门,躲藏在玄关后。 “苏珊!求你小点声!别吵醒小安!”班森故意压低嗓门。 “班森,你知道这对小安伤害有多大!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我是她父亲!我当然有这个权利。我只是希望她以后能像个正常的孩子健康成长。” “消除她的记忆就能解决一切?你是知道的,每次消除记忆对她的脑袋造成多大的危害。” 记忆消除?小安盯着手腕上的欧著草发着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对劲。她闻着欧著草上黑莓汁的香气,可就是记不清这是谁送给她的。为什么一觉醒来时间快进了四年,她抚摸着自己陌生的身体,是她的却又不是她。为什么一觉醒来,班森不仅让她踏出安全区,还严苛训练她的射技。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告诉她,她的父亲即将离去扔下她不管吗,这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多希望能给她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我软禁了她十年!你知道她5岁那年站在门口,痴痴的眺望远方,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憧憬,可我却告诉她不能踏出安全线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有多失落。她从没有去过学校,更没有朋友。她9岁生日愿望是希望有双像鸟一样的翅膀,她渴望展翅,渴望自由,渴望新奇的世界。可我禁锢了她十年!看着她孤单的身影我心里有多痛!苏珊,我只希望能给她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小安用手捂着嘴巴强忍着哭声,她听得很清楚,班森打算离开她。他刚刚很清楚的嘶吼着“十年”,原来时间真的快进了四年,所以身体也跟着变大…… 班森近乎崩溃的责备自己。原来他一直在忍耐着,假装的微笑来掩饰心里的无奈和悲痛。 小安觉得胸口酸酸的,像是被抽空了。嘴唇已被上齿咬得没了痛觉,泪水遮挡了眼前的视线,像绵绵细雨,滴落在脖颈里。 第六章 新生 “你舍得扔下她吗?”苏珊姑妈像是在替小安争取着什么。 “她和我在一起总是不安全的…”班森小声泣着。 苏珊姑妈用一只手环抱着浑身发抖的班森,似乎苏珊姑妈已被说服了。看着悲痛的班森,小安已然接受班森的决定,她想告诉他,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永远爱着他,感谢他十年的养育,她爱她的父亲。也许消除记忆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呢。 “可,我是不是就再也不记得班森了。再也记不得他用胡茬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记不得他把我悬在空中飞来飞去;记不得他每次满载而归嵌在脸上得意的笑容;更记不得他陪我坐在小山坡上看日落……我不能再去想,无论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因为我更不想变成他的小累赘。”小安强忍着任性和懦弱,不停的安抚着自己。 她不再继续偷听,悄声着爬回床,等待着父亲对她做出的最后审判。孤冷袭来,她蜷缩在被子里,透着窗户望着外面的皎月,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大很漂亮。 “我不想离开他!真的不想!”心里深处最脆弱的声音仍不依不饶的呼唤着小安。 “我现在就跑到班森面面前告诉他,他没有束缚我的自由,我是个正常的小孩。” “我已经学会弩箭,已经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去求求班森,让他别扔下我!” 小安用被子捂着耳朵,她不想再听自己内心说的那些蠢话。“求求你,别再这么任性,求求你放过班森!” 也许是被自己说服,小安终于不再纠结,她的脑袋一片疲顿和疼痛,困意像一团厚厚的被子压在全身,她舔了舔脱了皮的嘴唇,倒在梦乡里…… “小安,你知道为什么给你起名安么,因为当别人念着你的名字都会嘴角上扬。”是班森的声音,小安恢复了些意识,听得出,他的情绪有些缓释。 正当她想要挣开眼睛抱住班森时,却像是被强大的力量禁锢着,小安努力的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多么希望你可以像个正常的孩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幸福快乐的长大!”班森一字一顿的话语,像锤石重重的撞击着小安的心尖,直到整颗心被敲得粉碎…… 班森的叨念渐渐模糊,小安觉得头开始有些微痛,能看见一小撮光在眼间闪烁。微光愈演愈烈,强大的光芒刺痛着瞳仁,眼眶边缘像被插满了细小尖刀,眼皮被拉扯着合不上。 一串金黄色的怀表摇晃的走进她的眼帘。表身以黄金打底,表盖镶嵌着淡蓝清透的海蓝宝石,宝石内嵌着用萤石雕刻的精美古堡,整座城堡趁着暗夜发着淡淡的青幽绿光,像是沉睡着的古老王国。海蓝宝石周围错落的镶嵌着璀璨的小颗钻石和湛蓝色的坦桑宝石,被金属线条圈成规则的圆圈,表身慢慢翻转,表盖被弹开,洁白明亮的表盘上黑色镂空花纹的指针规则的转动着。表链上被摩擦的不再精致,上面刻有细小划痕,看样子它历经了超乎想象的年实,它也一定有自己的故事和传说。 怀表散发着的强光直逼着小安,眼泪从眼角里溢出来,钻心的痛穿过眼球直逼脑仁,它们像被插了翅膀,随意的翻滚,弥漫,迸裂… 童年的记忆被撕扯着,一阵阵的闪过。 那是班森和小安一起埋下的种子,第一次开出嫩芽,他们兴奋的尖叫着…… 小安撅着嘴巴责怪班森将一锅粥烧糊,他露着撒娇的可爱模样…… 每次生日,班森都会在当天为小安测量身高,看着比去年长高了一大截,班森高兴地拍手叫好…… 小安高烧一病不起,班森一遍遍用沾了冷水的毛巾敷在她发烫的圆脸上为她降温…… 班森罚她靠墙角站立,就因为小安扔掉了不想喝的牛奶…… 如果可以,小安心想着,希望下辈子他还做她的父亲。 …… 一声鸡啼,把还在梦乡的小安唤醒,微凉的气流顺着细缝钻进被子里,她忍不住的缩了缩双脚,微睁开眼,清亮的晨光温柔的照在睫毛上。东边天与地相接的地方突然黄了起来,那软绵绵的黄色让人看着很舒服。她吸了吸鼻子,静静的观赏着日出的美模样。 “安?!” 熟悉的字眼被小安在心里默念着。有那么十几秒钟,她的脑子处于停顿状态,一片空白。她又紧张的抹掉脸上的泪痕,用手捂着胸口。心跳还在,她长舒一口气,脑子里分明清晰的记得昨晚因为班森的离开,说明记忆并没有被消除。手腕上的欧著草手链再一次映入眼帘,“吸血蝙蝠……”小安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让整个身体都舒缓了下来,开始平静的整理思绪。 “蓝色的玛格丽特花……”她似乎想起什么,惊讶的张大嘴巴。 她记得有个男孩拉着她去看蓝色玛格丽特花,却在森林里遇见了凯西?塞尔温巫师的嗜血蝙蝠们,那些蝙蝠疯狂地趴在她的身上啃噬着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当时她以为她死定了,可醒来后却躺在自己的床上,同时发现时光快进了四年。然后整个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姑妈’这词,在这十年中的生活里可从没有被班森提及,可班森不会把自己交托给一个不信任的人,小安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冷静。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长大后成熟的表现。昨晚班森的确说要消除她的记忆,记忆不但没有被消除,反而有些被遗忘的记忆又重新回来了。现在唯一想不起来的就是那个带着她偷跑出去的男孩,他的模样仍旧是模糊一团。 她记得男孩对她说过,‘巫师’们的确存在这个世界上,看来童话故事并不全是用来骗小孩子的。班森该不会也是‘巫师’吧,所以使用魔法咒语让时间快进整整四年。小安质疑着,在玻璃上吐着热气,用指尖在模糊的哈气上画了朵玛格丽特花,似乎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等着她。 小安紧紧的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盘腿而坐,透过窗户细瞅着苏珊姑妈的庭院。 她一定是个不爱打理的人,庭院的灌木杂乱丛生,上面的野花肆意生长,地上的小石子随处可见。鸡室上的摞满了参差不齐的筛子。马舍里堆满了干草,却不见马蹄的印记。井口的周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水桶,有的木桶里却装着些许青色南瓜和红薯。苏珊姑妈有多久没打扫过她的院子。 “小安?这么早就起来了?!”苏珊姑妈端着温牛奶,走进房里。 “头还痛么?”姑妈连忙关切的问道。 小安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你是谁么?”姑妈的眼神分明掩饰着什么,却又担心着什么。小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平静的与她四目相对。 “都怪姑妈不好,没看好你让你不小心撞到石柱上。医生说,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还有暂时失去记忆。”苏珊姑妈唐突的谎言的确让小安再次陷入思考。 顿时她明白了一切。继续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呆呆的望着满眼通红的姑妈。在姑妈的眼里,小安的记忆真的被消除了。班森已然离去,就算告诉苏珊姑妈她并未失忆,似乎也得不到什么真切的答案。只有违心的把秘密藏在心里,随着时间的流动,真相自然会被露出马脚。 “姑妈,我没事,真的没事!放心吧!”小安微笑着回应道。 苏珊看着小安并没有什么异象,终于放心下来。 后来小安开始慢慢的了解这个‘姑妈’,也渐渐的知道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桑洛特王国。苏珊是镇上少有的裁缝,她常常给贵族的小姐贵妇们制作漂亮的裙子,所有的裙子都是她自己设计并亲手缝制,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画得设计图纸。她常常为了赶工而通宵达旦,双眼几乎都是通红的。难怪院子里又脏又乱,她的心思都放到工作上了。 “姑妈!”夜已深,小安发现姑妈的房间里还亮着煤油灯。 “小安,你怎么还没睡?!”姑妈皱着眉头反问道,她假装生气的表情和班森真的是一模一样。 小安拖着长长的蕾丝睡衣走到姑妈身边,“姑妈,你的眼睛都红了!”并乖巧的躲进她的怀里,指着她的圆眼睛说。 “这条裙子是专门为伊芙德小姐的婚宴订制的,明天一早我就要送到她的面前。”姑妈将裙子擎起,仔细检查裙摆部分。她又继续接着工作,小安只好趴在窗户上,呆呆地盯着天上的大月亮。 “小安!快点回屋睡觉,明早还要早起呢!”苏珊催促的说道。 早起?小安惊讶的看向姑妈,她仍旧埋头工作,嘴里轻念着,“明早和我一起去伊芙德小姐家!” 苏珊的话让小安又惊又喜。“是因为我把庭院的灌木修剪过?还是因为我把马舍鸡室略微打扫过?那她一定是看到我用手把地上的小石子一颗颗的捡起来。”小安在心里兴奋的才想着,不管怎样,这么快苏珊就答应带她外出工作,的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第七章 现世 第二天清晨。 昨夜小安有些兴奋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伊芙德小姐穿上婚纱被惊艳四座。 “小安。”姑妈轻轻的敲着房门,依旧端着温牛奶。 “姑妈?”小安揉着眼睛舔着唇依偎在姑妈的怀里,胸口裹藏着温蜜的跳动声。和姑妈相处的这段日子,她渐渐地喜欢上这个可爱女人。姑妈给予的温暖似乎和她曾幻想的母爱有着相似的味道。 “小安,我给你做了件斗篷,快试试!”姑妈满怀期待的举着斗篷,小安惊讶的轻抚着,丝滑柔软的材质贴附着皮肤,竟然如此的舒服,她欣喜的抿着嘴笑着。 “以后只要出门就披着它,姑妈都会安心一点。”姑妈紧紧的将她拥入怀里。 小安用力的点着头许诺着。 “哒哒哒…”天刚微亮,伊芙德小姐派来的马车便停在门外。 “苏珊小姐!如果您准备好了,请随时上车。”是伊芙德小姐家的大管家,阿道夫先生。 他额前亮着光脑袋,眼睛溜圆的转着,嘴唇上留着一小撮胡子,身上的金丝边马甲被笔挺的脊梁撑起略显高贵。他发现小安一直盯着他看,咧着嘴笑着,唇角都快咧到颧骨,可笑容看起来并不和善。 “这是您的侄女?以前可从没听您说您有什么兄弟姐妹!”他和小安对视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睛翘着鼻孔像条猎狗试图靠近。却被苏珊姑妈用胳膊肘挡下,“我们已经准备了阿道夫先生!小安,快上车!”小安拖着长长的裙摆爬上马车,心里有一丝的惶恐不安。 马车行进的路途并不很远,透过车窗的缝隙,是青色的绿,小安好奇的凑到车窗,打量着缝隙外的景象。粗壮的梧桐树整齐的并成一排,树干中间萌发这个新叶还笼罩在薄雾中。马车一顿,突然停下。小安好奇把脑袋探出了车窗,是高大冰冷的栅栏门拦住了马车。门口站着两个士兵模样的人,腰间挎着长剑。其中一个正不苟言笑的和阿道夫管家交涉,阿道夫的背影是如此的笔挺。突然他转身回头再一次和小安对视,嘴角倾斜眼神尖锐,仿佛在告诉她,她的一切行动都被监视着。小安迅速的躲回车内,心跳急剧加速,努力的喘着气掩饰着心里的不安。 铁门被拉开后,马车又重新启程。 “姑妈—” “嘘!” 心里莫名的恐惧越发的让人坐立不安,姑妈看出小安的慌张。她边帮她整理斗篷边在耳边小声细语道:“别担心。好了,我们要下车了,准备好了么?” 小安肯定的点着头,向姑妈承诺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勇气。 两个人仰望着巨塔般的古堡,猜不出它真实的高度,小安抵着下巴仰望着最高点,耀眼的太阳光刺着眼角泛起了泪光。她的余光告诫自己,阿道夫先生正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吞咽着口水,收紧嘴巴,转着头和他对视微笑,似乎是在向阿道夫先生宣战,她并不个胆小怕事的人。 “苏珊!”伊芙德小姐满脸欣喜的迎面而来,她裙摆上的粉红玛格丽特花真漂亮,是小安让姑妈加上去的,她猜伊芙德小姐一定会喜欢。 “这就是小安吧!”伊芙德小姐热情的招呼着。 小安礼貌的低头屈膝,姑妈教的礼仪不能忘。 “这孩子真可爱。”伊芙德小姐轻捏着小安的脸颊,纤细的指尖划过她的下巴,“快进来!快进来!哦,忘了和你们说,婚宴延迟一周,还有裙子上有些细节我想重新和你商讨,看样子这些天你们要在这里住下了,没关系吧,苏珊小姐!”伊芙德小姐调着娇嗔音对着姑妈撒娇,完全没有位高权重的高傲气势,但仅管如此,姑妈也不敢推托,毕竟身份悬殊。 就这样苏珊和小安在城堡里住下,伊芙德小姐也不出意外的提前为她们准备了房间,标准的客房,并没让她们和仆人们挤在一起。她总是洋溢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可有的时候她对苏珊两个人的照顾远远超过了她的仁慈。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被褥上仍旧有被阳光沐浴过的暖味,像是偌大的房间里唯一吐着生命气息的保护伞。躺在床上,脑袋里一遍遍的重现着晚餐的情景,所有人的表情都值得揣摩。 被仆人通知去餐厅用餐的时候,正时六点,从古堡顶端传来钟声,浑厚低沉。出于礼貌,小安必须脱下斗篷,换上姑妈为她做的新裙子。跟随着仆人的引领,她们从二楼行经一条长廊,长廊两壁的窗户都是半开的,窗台中间随意地摆放着百合花,颜色不一,位置不齐,微风吹过,浓浓的甜腻充斥着整条长廊。脚下铺着鲜黄的地毯,上面是大片的太阳花,不知名的材质,踩上去倒是很柔软。 长廊尽头是旋转楼梯,小安慢慢的把着扶手一步一步下着台阶。怎么会……走在转角处,她好奇的驻足停下,仰望着上空,错落有致的旋转楼梯层层叠挂。令人惊讶的是,它并非是相连的,一楼和二楼相连,三楼和四楼相连,依次类推……有四个旋转楼梯。可二楼和三楼相连的楼梯又在哪呢? 小安拖沓着前行,而阿道夫先生早已在楼梯下等候,他一直露着奇怪的微笑,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离地面还有五个台阶的时候,阿道夫先生突然从扶手旁一把将她拽起。 “对不起了,安小姐,别让伊芙德小姐等太久!”小安害怕的抓着他的臂膀,结实的肌肉像块硬石,也许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瘦弱。就这样小安被他拎了一路,直到他把她放在椅子上。可伊芙德小姐和姑妈并没有先到,很明显阿道夫先生在故意为难她。 小安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等了很久,苏珊和伊芙德小姐才来。餐桌明显和这个房间不符,诺大的餐厅里只摆放着四人桌,显得格外空旷。餐桌上摆着她最爱的火鸡,因为姑妈收入有限,所以火鸡对于她们来说算是昂贵的奢饰品。火鸡被烘烤得闪着油滋滋的亮光,小安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半天,“快给安小姐割些火鸡肉!”伊芙德小姐命仆人把火鸡整只肢解,随后便让仆人们都退下。小安不明白为什么阿道夫先生会和她们一起用餐,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只有他在低下头吞咽食物的时候,才稍稍露出他扭动的胡子。 伊芙德小姐时不时的主动为小安夹菜,也会将自己盘里的牛肉小块切好递到她面前,过分的客气让小安惴惴不安。伊芙德小姐继续和苏珊姑妈说着婚宴的准备,满脸幸福的笑着。小安小心翼翼的咀嚼着食物生怕嘴巴里会出现什么要人命的异物。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太过于陌生,这里的夜安静的有些可怕。小安悄悄的趴在窗前,不舍也不敢睡去,害怕再次睁开眼睛,世界就有不一样的变化。她轻轻推开气窗,暖风迎面扑来,是夏天的味道。望向远方,浓密的森林在深夜中悄无声息的喘息,不禁让人有些畏惧。 望着天际,吹着暖风,小安终于有些困意,不知不觉得睡了过去…… 一定是忘了钻回被窝,隐约得觉着周围冒着寒气,小安试图摸索着被子,却浑身动惮不得,每动一下,就会有一股强劲紧紧锁住身体,心一慌,变犹然睁开双眼。 “啊——”尖叫已不足代表此刻的恐惧。肮脏粘稠的黑色液体紧紧的包裹着小安的全身,阵阵腥臭让平静已久的胃瞬间变得翻江倒海,黑色液体里不时有蛆虫蠕动着,每一次挣扎,皮肤都会被无情得撕扯着,她发出的每一声尖叫都被无情得消音。只见阿道夫先生扶着金丝边眼镜站在不远处,他撅着唇上的小胡须,要背依旧挺得笔直。 小安不再尖叫,不再挣扎,恶狠狠的和他对视。 “住手!阿道夫先生!”不远处传来伊芙德小姐的声音。她仓皇得冲了过来,指着动弹不得的小安嘶声力竭地大喊,她整张惊恐的脸被吓得惨白,失语得跪倒在地上。阿道夫先生却置之不理。 “住手!哥哥!我叫你住手——哥哥!”伊芙德几乎崩溃得扯着嗓子大叫,脖颈上的血管条条喷张。 “她就是爱德拉的孩子!”阿道夫先生一把将伊芙德抓起扔到身后的椅子上,另一只手,手指柔软的舞动着,只见泛着绿光的星点从手掌间落下,落在伊芙德的身上,瞬间变成藤条紧紧的勒住伊芙德的身体。 “哥哥,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爱德拉已经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这里!”伊芙德奋力地辩驳。 “瞧她的眉眼!她的小鼻子!像极了爱德拉!”阿道夫先生凑到小安的身边,用指尖轻触着她的脸颊,他现在的样子像一只饥饿吞沫的乌鸦。 伊芙德小姐竟然叫阿道夫先生哥哥?!而且他们一遍遍的争吵中都夹杂着陌生女人的名字——爱德拉。 小安感觉身体在渐渐的向下沉,却无法挣脱。她已经听不见伊芙德小姐惊声嘶叫,黑色液体缓缓涌入耳朵里,鼻孔里,蠕虫在她的眼睑上蛹动,头发被撕扯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第八章 死亡 小安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在梦里看见从未见过的母亲。她趴在小安的床头边微笑着,她小心的攥着母亲柔软的长发,是棕红色的。她又捋着自己的细发,也是棕红色的。母亲弯弯的眼眶里嵌着墨绿色的瞳仁,是那样的迷人。 “母亲,我的眼睛也是墨绿色的么?”小安一脸严肃的问她。 “当然!”母亲用手轻捏着她的鼻尖说道,“就连你的鼻子也和我的一模一样!” 母亲突然大笑着,用手指着小安的眉间说道,“还有你的眉毛!”;指着耳朵说道,“还有你的耳朵!”;指着嘴唇说道,“还有你的嘴巴!都和我的一模一样。” 小安洋洋得意的咧着嘴笑,原来她真的很像她的母亲…… 母亲慢慢的靠近小安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我不是你的母亲……我是小安,我就是你自己啊!” 梦里的那一声细语,将小安从昏厥中敲醒…… 黑色凝稠液体开始渗进她的血管里,慢慢锁紧并吞噬着红色血流,上臂已被侵蚀的露出清晰的小而细的灰色回路,它们婉转生动的扭动着,肆意蔓延着全身。喉咙里被堵塞的难以呼吸,她能感受到它们在慢慢趋向心脏,越来越近…… “不——”那是小安在死亡之前听到的伊芙德小姐最后一声嘶吼。 原来,人死的那一刻,身体是失重的状态。小安看着自己慢慢的飘离那团恶心粘稠的液体,亲眼目睹着自己死时难堪的模样。蛆虫仍悠哉的蠕动着,在柔软的尸体上横穿着…… 就在阿道夫先生得意的大笑时,一股强劲的能量硬生生的将小安又塞回了尸体,那股恶心的腥臭味再次席卷而来。胸口像是涌动着炙热的岩浆,灼烧着有些难受,她开始慢慢恢复知觉。蛆虫被烧烫着化成血水慢慢被稀释溶进黑色液体中,四肢上的灰色回路也渐渐消失,全身像被解开枷锁如负重释。 小安仍无力的瘫倒在地。伊芙德小姐不知何时怎么解开身上的藤蔓,慢慢跑向她。她边跑边伸出右手,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圆圈中间便出现一束强光,重重将阿道夫先生击倒。 那一瞬之间,照亮了周围。他们竟在幽暗的密室内,墙上除着挂满大大小小的镜子外,没有任何装饰。 “小安?!”小安对着身边最近的镜子凝视着自己,被镜子前的模样吓到了。 身上已经看不到黑色的粘稠液体,但两只眼球变得腥红,看不到一丝眼白。皮肤开始变得透明,透着镜子,完全能看得到深处的骨质,错落有致的相接着。她试着换个姿势,弓起背卧在地上,方便攒足了力气随时爬起来,可脸仍紧贴着地面,对视着镜子里面目表情的自己。 “不!不不不不不不!”小安惊恐的大声拒绝道。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翅膀从脊椎两侧衍生而出。两条长而锋利的骨刺穿过肩胛骨,周围细小的齿钩有序的并列排成连锁汇成三角扇面。翅面上覆着纵横交错的翅脉形成透明膜质并再次加固双翼,随即从膜质层内齐刷刷的长出白色绒毛,每根羽毛都在同一频率上旋转着。 它们像脱了节似的缓缓升向空中,整只身体也随之被悬空挂在双翅之间。皮肤上若隐约现的浮动着微光,那光像是从皮肤里层内散发出来的。伊芙德小姐和阿道夫先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他们不约而同的张大嘴巴,瞪着圆圆的眼睛,静止般站在原地。 突然从脊椎内向周围迸发出灼烈的气流,小安能感觉到身体内的细胞都兴奋的跳跃着。大小骨头被迅速拆解又再一次被重新组合,左右眼球明显被重新对调,体力也在同一时间被恢复到极致。她试着倾转着身体,感觉骨骼比从前更结实点。身上散着的白光越来越强,折射在镜子上照的整个房间明亮刺眼。 双翼进阶完毕…… “额…怎么会,怎么会是,审…审判者!”阿道夫先生瘫软的坐在地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用手指向高高在上的小安。 “审判者真的存在?!” “这意味着我们都要……” “这也许就是命里注定的!” 密室外传来雷声般沉重响彻的钟声。受惊的不仅有静止不动的兄妹俩,小安温柔的摸着柔软的绒毛,质疑的来回摩擦着它们,嗯…越来越爱不释手。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回它们,不会就这么一直抻着吧。她左右转动着落回地面,尝试着夹紧脊椎,双翅真的好像是被牵引着收回体内,不留丝毫痕迹。 “小安!”伊芙德小姐几乎是泪崩着的跑到小安的身边,双臂紧抱着她,掩面抽泣着,极其委屈的样子。她脖颈上激动的凸出些青筋,好像并不是在装模作样。 “伊芙德小姐?”小安平静的呼唤着伊芙德小姐。 “嗯?” “我有点困了……”小安突然失去意识倒在伊芙德小姐的怀里。 小安在伊芙德小姐家的客房里睡了整整五天。她以为她会错过伊芙德小姐的订婚宴,可醒来却得到令人不可思议的消息。 醒来后,房间里只有小安自己一个人。桌子上摆放着被盛满美食的大大小小盘子。虽然并不是很饿,但身体还是不由的靠了过去,拿起沾着大块奶油的面包顺势塞进嘴里。她垫着脚尖在房间里到处跑着,身体里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小安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很久都不见姑妈的踪影,心开始慌乱起来…… “姑妈!” “苏珊姑妈!” “姑妈!” 小安难奈不住的夺门而跑,顾不上什么礼教礼仪,在城堡内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苏珊的名字。一张张陌生的脸仆人装扮,迎面冲向着她架着一副要逮住着她的姿势。小安用力的推搡着,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她只想立刻见到苏珊。 “小安!”苏珊姑妈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熟悉的嗓音把她叫住。 “苏珊姑妈,你去哪里了?”看着苏珊姑妈安然无恙,小安激动的快要哭了出来。 “罗莎大婶的衣服有点破了,正好下楼给伊芙德小姐送衣服,就顺便帮他们补补。都怪姑妈,不要生姑妈的气。”苏珊撅着嘴巴撒娇道,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小安不在埋怨。 “姑妈,我是不是错过了伊芙德小姐的婚礼……”小安热切的问道。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再无欢笑声和说话声。 “小安”,苏珊姑妈表情低落,“伊芙德小姐取消了婚约。我们明天就能回家了。” “谁说你们明天能走了?”阿道夫先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脸上仍旧挂着让人不悦的笑容。“我是说,伊芙德小姐虽然取消了婚约,但仍旧需要苏珊小姐的帮助。” “我?可我只会做衣服!”苏珊低着头大声的回应着,显然她不敢直视着阿道夫先生。 “额,那就做衣服好了,会有很多很多的衣服等着苏珊小姐来亲自做的。”阿道夫先生的话语,听着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他们。“安小姐,请不要这样充满敌意的盯着我,我发誓,我们以后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伊芙德小姐正在会客厅等着我们呢,我们得快点,别让她等着急了。”阿道夫先生轻轻的推搡着小安和苏珊。 小安回忆着前几天他还想置她于死地。可现在却露着这般殷勤的模样,又是再打什么坏主意?! 伊芙德小姐半扶在椅子上,用手抵着额头。 “伊芙德小姐,她们到了。”阿道夫小声轻轻地敲着门。 伊芙德小姐的样子累极了,她的鬓角边有些碎发,两只黑眼袋挂在半张脸上,皮肤看着也有些粗糙,几颗肿胀的红痘冒在脸颊两边,没精打采的。“苏珊小姐,有件事想求你帮忙。”她用力的挤出笑容,样子极其滑稽。 “是的,伊芙德小姐。”姑妈像准备接受命令式的,恭敬的曲着小腿。 “你知道的,我父亲是科勒伯爵,他前几天去了趟皇宫,国王命他三个月之内准备好十二件礼裙,国王为西治小王子挑选了十二位王妃候选人。我在父亲的面前强烈推荐了苏珊小姐,所以,这次还请苏珊小姐帮忙。” 听上去怎么觉着像是在帮姑妈招揽生意,伊芙德小姐微弱的站起身,走到她们的面前,虔诚的握紧双手祈求着。 “伊芙德小姐不要这样,我答应你!”没想到姑妈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她疼惜的盯着伊芙德小姐肿胀的双眼。 取消婚约,又揽了这么多的活恳求着姑妈,看样子是做好让她们长住的准备,小安忍不住的推测着。实在猜不透他们兄妹究竟想要干什么。只是阿道夫先生第一次失手让她逃过一劫,肯定还会再找机会下手。小安突然开始想念班森画得安全圈,现在想想,也许那才是真正的安身之地。可现在呢,随时性命不保,小安沮丧的垂着头。 第九章 身份 夜幕再一次的降临,小安老老实实的待在姑妈身边,不想再一睁眼就出现在陌生冰冷的地方。 “小安,脸洗干净了吗?”苏珊唠叨着。 “洗干净了!” “快点到床上来!明天还要早起,听说伊芙德小姐要亲自当你的老师,教你读书……”姑妈边说边贴心的为小安盖好被子。 “哦!”,小安敷衍的回应道,‘伊芙德小姐亲自教我读书?’这句话在小安的心里反复的被叨念着。大人的世界,真的有些猜不透。 熟悉的冷感再次吹打着身体,一个激灵,小安从睡梦中惊醒。 “睡醒了?”又是阿道夫先生,他诡异的问候道。 小安有些惊恐的打量着四周,她认得出又是上次那个挂满镜子的密室。只是这次她躺在柔软的毯子上。小安沉默着,沿着床边慢慢的怕下床,谨慎得紧贴着墙壁。 “这次竟变得聪明些了,好吧!”阿道夫先生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毯子和床瞬间消失…… “小安”突然伊芙德小姐从墙内穿了出来,手里稳稳得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伊芙德小,小姐?!”小安用力的扣着墙面,双腿被吓得早已软的没了知觉。 “小安?”伊芙德小姐再一次靠近她。 ‘我的翅膀?对,我那对霸气凌人的双翼呢?!’小安紧张的左右摆动,可后背除了冷风外,再无任何东西,‘难道是我召唤的方式有错误?!’小安在心里呐喊着,惊慌的掩着面,脸上的五官纠结成一团。 “别想轻易的杀了我!”小安拧着眉凶狠的嚷求着,可眼角上泪被逼得呼之欲出。 “小安,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伊芙德小姐轻声的解释道。 “是他,我明明记得他杀过我一次!”小安咧着嘴委屈的哭着,指着不远处敲着二郎腿的阿道夫先生。 “杀了你又怎样!”阿道夫先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哥哥!”伊芙德小姐厉声呵斥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错了。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就当是在惩罚我!”阿道夫先生放低了姿态认错道。 “啊———呜呜,啊,呜呜啊——”小安再一次惶恐不安的大哭着,兄妹俩的对话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索性扯着嗓子大声哭喊着。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我哥哥是不会杀了你,我用生命向你保证。”伊芙德小姐在一旁承诺着。 “一言为定!”小安擎着小手指伸向伊芙德小姐,伊芙德小姐微笑着跟她拉钩保证。 “伊芙德小姐……”小安平定情绪后,心里有很多解不开的谜团。 “其实有很多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确定……”伊芙德小姐当即敷衍着说。 “你要的答案全部都在这里!”阿道夫清脆得打了个响指。瞬间他们被转移到另外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堂皇偌大的书室环绕着他们,一大串金灿灿的水晶吊灯悬挂在中央,单一重复的金色玛格丽特花纹烙在壁纸上,红木的书柜上整齐的列放这有些泛黄的书籍。用真丝线绣得高密度纯羊毛地毯,上面的染料像是特地从矿物中提取的墨蓝色,图案却古朴雅致。一张单人桌靠在窗边,桌子上陈列着几样不显眼的物件。一只外观孔雀模样的白瓷花瓶,瓶内插着几株漂亮的蓝色银梅草,旁边立着根黑色羽毛笔。小安吞咽着口水,被眼前昂贵的“景致”惊呆住。 “安小姐,以后我们要待在一起的日子可长着咧…哈哈,啊哈哈哈哈”阿道夫先生转身向小安靠了过来诡异的笑着,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她无地自容。 预想不到今后的日子会有多难堪,望着阿道夫得意的背影,小安不禁心生胆怯,他一定会想出各种麻烦事折磨她的。 随后的那几天,小安白天待在书室内,伊芙德小姐在一旁伴读,时不时的为她讲解极其生僻难懂的词义,晚上就回到苏珊姑妈的身边,继续温享应有的亲情。 小安翻着那些桑洛特王国史记的书籍,总觉得和她想要的真相越来越远。 桑洛特王国由约克三世掌权执政。而王室系谱上有接近百人的皇室贵族,但大多数也只是从事商务贸易,只有小部分干涉政治。想要拿到最高级别阶级的统治权利,只有靠着婚姻法和继承法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和影响。其中现王权内持平的只有三位公爵,波克公爵、艾富里公爵和柏得温公爵。而最受国王亲信的却是次等阶级——科勒伯爵,也就是伊芙德小姐的父亲。当然,国王深知婚姻法和继承法潜在的威胁,所以下令,就算阶层再高的王储,也只能纳娶一位妻子。老国王只有两个心爱的儿子——大儿子,西泽和小儿子,西治。有意思的是西泽王子已年过三十,本应娶妻生子坐拥阖家幸福,可至今都没有纳娶王妃,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听过路的仆人说,伊芙德小姐取消的婚约对象,是柏得温公爵的三儿子。难道是科勒伯爵想要沾亲带故封为“公爵”以此涉政?还是柏得温公爵为了扩大势力为此联姻?但为何伊芙德小姐却偏偏自行主张取消婚约,这又是为了什么?小安尝试着把从书里得到的信息串联在一起。 小安有些开始厌恶王争斗的复杂关系。伊芙德小姐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她的眉宇间似乎又藏着些顾虑和担忧。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很可能会在历史书海里口吐白沫。小安决定向伊芙德小姐摊牌。 “伊芙德小姐,我们来玩个交换秘密的游戏,怎么样!”趁着阿道夫先生不在,书室里只剩下小安和伊芙德小姐。 “嗯…”伊芙德小姐开始认真思考,果不其然…… “我的秘密可是很有趣的呢!”小安挑着眉,故作神秘。 “额,那好吧!”伊芙德小姐虽然不情愿的答应了,但小安知道伊芙德小姐的好奇心开始作祟…… “那我先说游戏规则,我们互相告知对方一个秘密,如果一方在规定的半分钟之内不知道该告诉对方什么秘密时,一方则可以向对方提出一个问题当做惩罚。” “好的!”伊芙德小姐开始进入状态。 “那从我开始,我先说……我曾经被一大群吸血蝙蝠咬伤过……”小安低语着。 伊芙德小姐的瞳仁突然扩散,神情变得慌张起来。“什么?你被吸血蝙蝠咬伤过?在哪里?痛不痛?!现在没事了吧。” “放心吧,我好着呢!该你了伊芙德小姐……”小安不知道伊芙德小姐在思虑什么,她的唇不由自由的微张,目光呆滞的望向桌角。 “伊芙德小姐?时间到了!”小安用手摇晃着并轻声唤着陷入沉思的伊芙德小姐。 “嗯?” “半分钟的时间到了,游戏规则可是说不出小秘密的人,就要被问问题。”小安暗自窃喜,一向淡定的伊芙德小姐,仅仅被她的一个秘密弄得神情恍惚。 “奥,你想问什么?”伊芙德小姐努力的挤出尴尬之笑。 “伊芙德小姐,第一次在密室的时候,你和阿道夫先生的行为都异于常人,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小安坚定的直视着伊芙德小姐,希望得到的答案正如内心所猜想到的——巫师。问题是不是太过直接,以至于刚发出,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一起凝固。 “爱德拉?!”那个陌生女人的名字再一次被伊芙德小姐轻声念叨着。 “你刚才再说谁?”小安皱着眉头望着搞不懂游戏规则的伊芙德小姐。 “哦,没有,刚才你的问题是什么?我没听清楚…” “不,伊芙德小姐,你已经听清楚了,只是在逃避回答。” 伊芙德小姐被小安的话语逼到死角,她的额头开始冒着冷汗,开始紧张的捋着额头,发际线周围的碎发再一次被她拨乱了。 “好吧,我知道,你迟早是要问的。我们是……”伊芙德小姐小心翼翼的卷着舌,一字一顿的说出那个词。“我们是巫师!” 果然伊芙德小姐说的字眼和小安心里猜想的是一样的。 “巫师?魔法?好吧…”小安淡定的陈述着伊芙德小姐的话。 “我第二个秘密是……”“我今年只有十岁!我的身体只是被时间快进了四年!” “什么?!”伊芙德小姐惊恐道。她终于按耐不住的爆发了,拍着桌子跳了起来。“这不可能!” “伊芙德小姐?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太相信,但……” “这是真的么?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呜呜呜呜……”伊芙德小姐开始自说自话。先是开始开心的大笑着,然后又掩着面小声哭泣。 小安沉默着不敢说话。生怕又出什么言语吓着她。 “对了,我曾经在那孩子身上做了记号……”伊芙德小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用力的抹掉脸上的泪珠,脚步紧张的冲着小安走了过来的。 “伊芙德小姐?” “sata-me-rit-figoru-ciya”伊芙德小姐哭红着的眼睛站在小安的身后,专注的盯着她的后脖颈,嘴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小安觉得脖子后面有些略微的灼痛,不禁的摩挲着一下。 “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呜……”伊芙德小姐再次哭了起来。 “爱德拉,我终于找到你的孩子了!”伊芙德小姐突然起身抱住了仍被蒙在鼓里的小安。 第十章 真相 静谧的夜晚,繁星满天,小安和伊芙德小姐躺在天台上的躲草上。微风轻轻晃动着刘海,小安微微地呼吸着感受着黑夜的宁静,期待着伊芙德小姐为她解开谜团。 伊芙德小姐认真的讲述着桑洛特王国关于大巫师加布利尔的传说。小安聚精会神的聆听着,好像那一幕幕的历史又重现在眼前。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继承了巫师之力,生下来毫无法力如同普通人的也不计其数。在母胎形成之时,高级巫师会通过水晶魔球对腹中的孩子进行预测,只有天资聪明心存善念的人才会被赋予巫师之力。所以王国境内,持有巫师身份的人极少。” 这样说来,伊芙德小姐的父亲——科勒伯爵即是巫师后人,所以才深受国王的信任。自然也会有大把的王亲贵族想要联姻方式来增大自己的势力。 “那你和阿道夫先生也是巫师?”小安转过身望向伊芙德小姐。 “嗯。”伊芙德小姐眨着蓝白相间的眸子,晶莹的可以同夜空中的明星媲美。 “可为什么阿道夫先生要杀了我?”小安不惑的追问着。 “因为你母亲差点杀了他!我知道爱德拉并非本意。” “爱德拉?父亲从没有直接的告诉我母亲的名字,伊芙德小姐,您能多说说关于我母亲的事儿吗?”小安沮丧的说着。 “爱德拉·波克,是波克公爵最心爱的小女儿,是我父亲的亲侄女,也是曾经西泽王子的准王妃。就在他们大婚之时,不知哪里来的神兽,冰封了整个王国,还掳走了爱德拉,连续几年都杳无音信。西泽王子对爱德拉一往情深,也因此不再婚配。三年后某一天深夜,巡逻的骑兵在边境的森林里发现了昏迷的她,而当时的她正处于危险的分娩期。没多久她就生下了你,可波克公爵一度软禁了爱德拉,下令不让她再踏出家门一步。我也只是悄悄的偷跑去看她。我还在你的身上下了归途咒语,那时我只会这一个祝福咒语……”伊芙德小姐回忆着,突然轻笑了一声。 “归途咒语?那是什么?”小安好奇的追问着。 “当人们在外面的世界漂泊久了,觉得累了倦了,想回家的时候却找不到方向,归途咒语永远都会指引着踏上回程的路。家永远都不会把你丢下……”伊芙德小姐耐心的解释到。 小安失落的陷入沉思中,那她的家又在哪里? “我还用了一只小鹿作为封印标记。这儿,就在这。”伊芙德小姐轻轻的指着小安脖颈的正后方说道。 “所以我真的是爱德拉的孩子……那后来呢?”小安长舒一口气说道。 “爱德拉被囚禁在城堡内,脾气变得暴躁,性格也变得很古怪。常常对着周围人乱发怒火。直到有一天,我哥哥——阿道夫先生,前去看她,突然仆人听见他们在屋子里争吵起来,爱德拉疯了似的把刀子插进了哥哥的胸膛上,险些丧命。那天晚上,爱德拉偷跑了出去,波克公爵让士兵们翻遍了整座王国都没找到她的踪迹,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再后来父亲说他在水晶里看到一个他曾经救起的男人,在不久之后他会回到桑洛特王国,并向波克公爵索要孩子,父亲说那是孩子的生父,不要让波克公爵有任何阻拦。因为他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黑驹骑士,仅凭一人之力就可瞬间摧毁整个王国。而事实也正如父亲所预料的那样。那个男人如期而至,话不多言的将你带走。在水晶球内,父亲看着那个男人把你带出了这个时空……没想到你又回来了!欢迎回家。”伊芙德小姐哽咽着,满眼泪水的紧紧抱着小安,似乎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伊芙德小姐没有继续追问小安关于班森的事,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这世界上很多解不开的谜团,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追寻和自己无关紧要的答案。 “伊芙德小姐,我听见你和阿道夫先生异口同声的说了‘审判者’,那是什么?”小安突然想起密室那晚,她‘变身’时的情景。 “不知道……我也只是在大巫师加布利尔的遗训中知道的。小安,”伊芙德小姐擦干眼泪继续说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善良的巫师,就有为之更多的邪恶巫师。他们不仅将恶灵寄生在无辜的人身上,还肆意奴役囚禁着他们,贪婪、残暴、野心、谋杀、嫁祸等等都是黑巫师们的代名词。黑巫师们总是很狡猾的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只有审判者才能嗅到邪恶的生灵,每当白巫师遇到强大的劲敌难以应对时就会制作魔法阵来召唤审判者给予帮助。” “伊芙德小姐,你是说,我是审判者……” “你进化时的那对翅膀,是审判者独有的标志。”伊芙德小姐娓娓道来。“大巫师加布利尔的日记中只提过一小段关于他亲眼目睹过审判者。那时他还只是个见习巫师,他的老师为了抗衡尸变瘟疫不得已召唤出审判者,而他有幸做了他的助手。加布利尔和他的老师准备好魔法阵,分别站着魔法阵内两边的同心圆里,口里开始念着保护咒,如果意念稍有些分散,强大的魔法阵随时将他们撕成碎片。不是所有的白巫师都能召唤出审判者,就在他们即将要放弃的时候,魔法阵的中央突然卷起一阵龙卷风,当狂风逐渐平息时,一个身背白色羽翼的少年优雅的从高空中出现稳稳的落回地面,他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可加布利尔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他鲜血般的双眼“ “那后来呢?”小安好奇的追问道。 “加布利尔的老师觉得他巫师之力还不成熟,会随时送了性命,所以禁令他参与后续的战斗中。这也是他一生中小有遗憾的事。” “所以没有人亲眼见过审判者是怎样制服恶灵的?” “嗯……” 伊芙德小姐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小安不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在加布利尔后续的日记中写到,审判者天赋异禀,一向独来独往,自身能力会在一次次被召唤中历练,可终究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如何制服恶灵。” “额?!什么?!”无师自通?小安惊愕的瞪大眼睛,突然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毫无主动可言。 “小安……”伊芙德小姐的神情变得惆怅,“但也有小部分的审判者在第一次被召唤时由于经验不足夭折了。” 小安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学着如何保护自己,可现在的她,似乎像个无头苍蝇,不知从何学起。 伊芙德小姐把所有关于审判者的书籍都摞成摞儿,小安花了近三个月时间认真阅读完,得到的重要信息实在是凤毛麟角,除了每天胆战心惊的消磨时光,剩下的时间她都选择陪在苏珊姑妈的身边。 “苏珊姑妈,多么希望以后长大了也像你一样美丽!”小安暖心的夸着苏珊。 “你这孩子,就读了几天的书,嘴巴就变得这么甜了。”苏珊姑妈泛着含羞的脸抿着嘴笑着,样子十分可爱。 伊芙德小姐总说白巫师和审判之间有着不可猜想的羁绊,大巫师加布利尔也在遗训中写到,如果有幸遇见审判者,要无条件的提供庇佑和帮助。所以当她得知班森曾教会小安射箭后,便命仆人连夜赶工,在牧场边修了个射箭场。每日除了读书外,射箭的科目也是小安每天必上的。 小安站在靶场内,远远地看着伊芙德小姐和阿道夫先生在谈话。 “休,他怎么样了?”伊芙德小姐低着头冷漠的问道。 “自从你说取消婚约,他就每日饮酒消愁……”阿道夫先生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可我不能扔下小安不管!”伊芙德小姐提高了两分贝的声音。 “呵呵……她本应早就死了的。”阿道夫先生冷笑道。 “她虽然是爱德拉的孩子,但并不代表她会被邪灵附体。审判者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解释。”伊芙德小姐急切的辩解着。 “只是我也没有猜到她竟然是审判者……可你也是知道的,审判者只有在大巫师加布利尔的遗训和日记中提到,可桑洛特王国百年历史内却从未出现过什么审判者。或许只是加布利尔的假想出来的呢?!”阿道夫先生摸着栏杆目光转向另一边。 “加布利尔是不会说谎的!这样说太不尊敬大巫师加布利尔了。请你收回刚才说的话。”伊芙德小姐颧骨隆起,生气的说道。 “好好好,我收回,我收回。”阿道夫先生再次转向伊芙德小姐,声音柔了下来。 “如果审判者真的存在,那也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她自己的天赋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阿道夫先生再一次的想要争辩。 “不会是徒劳的!好了,我想结束这次对话。你只管好自己辅佐父亲治理国家,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伊芙德小姐倔强的甩着裙子,大步离开。 “伊芙德……唉!伊芙德!”阿道夫先生放下姿态,跑着追上伊芙德小姐。 第十一章 未婚夫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可小安仍旧能听清楚他们讨论的内容。小安曾一直以为伊芙德小姐的婚约只是政治上的联姻,可看样子另有隐情。 伊芙德小姐开始给小安制定体能训练,她说良好的身体素质,才能承受更强的威力。伊芙德小姐还找来境内最好的神射手教她射箭;让工匠用檠木、牛角、腱筋以及金属铜,制造了精良的十字复合弩,还在上面施了困顿咒,并起了个很俗套的名字为‘帝安弩’,她还认真的讲解说,只要把箭射在恶灵身上,就能暂时困住他们。 虽然小安对‘帝安弩’这几个字,在心里翻了数百遍的白眼,但试了几发后,的确有些爱不释手。无论射程、速度、精准率都远超从前,不得不佩服工匠们的独具匠心。 最近她又新给小安开门了很多课程,为她演示并让她了解基础魔法,隐藏、复原、变形、结冰等等,还逐一讲解巫师界所有相关的信息,伊芙德小姐说起码让小安知道一起合作的白巫师都应该会的本领。这样更好的配合作战。小安常常被伊芙德小姐的努力所感动,很庆幸,即便身边没有父爱母爱的温暖, 却依然有亲情的关怀,那是苏珊姑妈和伊芙德‘姨妈’所给予的。 “伊芙德小姐,门外有个醉汉在大门边山倒地不起。嘴里一直喊着您的名字。”大门的守卫挎着长剑在伊芙德小姐边上站着。小安隔着二层楼上的玻璃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知道是谁么?”伊芙德小姐似乎猜到什么,却又犹豫的质问着。 守卫摇了摇头,伊芙德小姐再次陷入沉思,炽热的阳光照的她满脸是汗。她有些不确定的迈开步子走向大门处。这一举动也深深的引起了小安的好奇心。 伊芙德小姐走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小安紧跟随后躲在不远的灌木丛里悄悄的观察一切。守卫从剑鞘里拔出了长剑架在醉汉的脖子上。他背对着小安,整个身体半卧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伊芙德小姐冰冷的说道。 醉汉听到她的声音,立刻爬了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褴褛,正对着伊芙德小姐,虽然距离很远,但小安足以看清他的模样。“伊芙德……伊芙德小姐。”起初他笑着的念着她的名字,后来又重新加了尊称,表情变得紧张,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即便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也遮挡不住他俊美的五官外表。虽然他的手微颤着,可站姿却屹立坚定,用力的挺着胸膛,和阿道夫先生的修养有些相似。 “我想我之前说得很明白了!”伊芙德小姐的语调仍旧冷漠,小安从没听过伊芙德小姐用这般严寒的语气说话。 “可你总归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醉汉的情绪慢慢激动着,本就泛着微醺的粉红,突然一下就气得通红。 “我说过了,不爱了。”伊芙德小姐眼神躲闪的说道。 他……他不会是伊芙德小姐之前的未婚夫吧。哈哈,怎么把自己糟践成这般邋遢模样。 正当小安还在心里嘲笑着醉汉的消迷时,脑里突然闪现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伊芙德小姐突然取消婚约也许是因为自己,她放弃原本应有的幸福,现在每天却像个男人一样,承担重责,严酷训练着所谓的‘审判者’。 想到这些,小安内心充满了愧疚感,她为什么要这样牺牲自己!小安有些懊恼的回到房间,关好门窗躲进浴室里。盯着镜子的脸孔顿时有些愤怒,“班森说过,不能做个自私的人,如果做不到与人分享,那也不能因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就伤害他人利益。”小安歇斯底里的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叫喊着。“没想让你做个圣人,可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一股脑的怨气窜到头顶,整张脸被憋得通红。眼眶里的血丝开始聚集起来汇成片状的鲜红。小安不知道脑海里的那个满嘴道义的小人是谁,她不停地一遍遍狂风怒号般对自己嘶吼着,目眦尽裂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啊——”背部略微有些痛感,一对洁白柔软散着光芒的双翼从身后出现,小安成功的完成了审判者的“变身”。同时,她也似乎感知到如何掌控双翼,只要有一点点的义愤填膺,就足以唤醒她内心的“审判者”。 不知一个人在浴室内待了多久,小安偶听见门外的仆人们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哦,是晚餐时间。她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僵硬麻痹的身体,心里藏着一件尘埃落定的决定。这也许是同伊芙德小姐和苏珊姑妈最后一次共进晚餐。 五点钟准时开饭,入座前每人都要净手。每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小片面包片,当碟子用。晚餐的内容很丰富,沙拉、肉汤、炖兔子、烧鳝鱼、鸡鸭鹅猪牛羊每种都不少,饭后甜点是杏仁蛋糕。 餐桌上伊芙德小姐时刻挤出笑容来应对苏珊姑妈的各种八卦消息,还时不时的为切肉夹菜。今天下午她明明哭过,却还要表现的心情大好来配合别人。伊芙德小姐的举动更加让小安决定离开。 夜深人静时,小安拿起一只装了几件便衣的皮箱和帝安弩,偷偷的从房间里溜了出来,披上姑妈为她做的白色斗篷,急切的跑向靶场。之前练习射箭的时候,她常常偷跑出靶场,知道那里有条捷径可以离开蓝伊小镇。 “哦,天哪!”月光照在斗篷上,小安看着自己越发的明显,简直像个明亮的发光体。“早知道应该告诉姑妈做成黑色的了!”她回头张望着,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继续跑着,心脏也剧烈的跳动着。 “再坚持一下!”一口气的狂奔到目的地,又轻松地翻过木桩捆成的栅栏。小安从兜里掏出一张七扭八歪的地图,之前无意间翻阅桑洛特王国的地理绘图时便画了下来。虽然丑了点,但她有仔细检查标志位,幸好没有太大的误差。走出蓝伊小镇,地形开始变得陌生,可地图显示着,只要朝着月落的方向一直跑,就能走出桑洛特王国。 小安的身体渐渐透支,毛孔里钻出的汗液早已浸湿了全身。她依靠在一棵高大的榕树旁,张望着周围和地图比对着。等等,好像有点不对。过了榕树前面好像是一大片森林,可为什么地图上却没有任何标记,也许是编绘的时候忘记画上去?小安猜想着。这样的粗心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浑身的酸痛让她没了心思去猜测,而此时有点怀念伊芙德小姐城堡里那温软舒适的床。 “一想起伊芙德小姐,就满满的愧疚感,算了,还是继续赶路吧!”小安自说自话的继续赶路。 进了森林没多久,整个身体完全的瘫痪下来。“这儿的树干可真粗壮啊!”小安找了个隐秘的树底下蜷着双腿依偎着,把白斗篷使劲的往湿泥里按了按,然后盖住整个身体,心里却不停得跟姑妈道歉。 “姑妈,真…真的对…对不起。弄…弄脏了你的心,心意……姑……”渐渐的小安失去意识…… 火热的太阳照在斗篷上,闷得她喘不过气。小安从梦中渐醒,发觉睡得安好,四肢也渐渐的恢复体力,一把掀开身上已经看不出原貌的斗篷。 “呼呼……”她用力的吸着森林里自发的新鲜空气,真是太清新了。 “啊——”刚想转身,却猝不及防的被旁边黑色活物下了一跳。 它也像是被惊吓着的飞扑几下。小安眯着眼警视着,喙硕长而稍弯,颈长而粗壮,背长而开阔,尾长而末端纯圆,大腿丰满,跗趾和趾较短,脚上无毛。除了眼环为金红色外,其他地方都覆盖着乌漆的黑羽毛,锃亮得冒着油光。 “原来是乌鸦啊!”看清模样后,小安大笑着,刚才真是受惊过度了些。 “你才是乌鸦!你们全家都是乌鸦!哼!”,“乌鸦”乍一张口彪出流利的人话,着实再一次让小安心胆皆碎。 ‘乌鸦’扭着头,时不时的用余光瞥见小安。当它注意到小安手腕上用欧著草编制的手链时,愣在原地。它不停的闪动着翅膀,围着小安打量着她的全身,做出欲飞不飞的样子。 “那……那你是什么?”小安好奇的观察着它。 那只骄横的鸟歪着脑子一动不动。小安试着靠近它,用指肚轻轻的摸着它油光锃亮的羽翼,是软软的绒毛,小安又继续的摸了两下,还很光滑。它敏锐的察觉到小安在触摸着它的身体,轻快地跳向旁边,很嫌弃的抖动了下全身的羽毛。 “鸽子!”沉默许久后,它倔强的开了金口。 “那是什么?” “真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小屁孩!”它斜歪着脑袋,眼环里的珠子却用力的瞪着小安。 “我已经十七岁了!哪里像小屁孩?!”对于它的莫名其妙,小安有些生气。‘把我惹生气了,变出一对比你大的多的翅膀,吓死你!算了,我才不跟你一只破鸟计较!’小安在心里做着斗争,她想‘变身’,用露出那对大翅膀吓唬吓唬它,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幼稚的念头。当她想继续赶路的时候,‘乌鸦’再次语出惊人。 第十二章 乌鸦 “呦呦呦呦……在心里骂我呢吧!”它突然炸了毛的转过身正对着小安,两只翅膀掐在肥嘟嘟的肚子上。 “真是莫名其妙!”它刚才说它是什么来着,鸽子?!啧啧啧啧,长得跟乌鸦一样黑谁能认出是鸽子!小安在心里不服气的反驳到。 “哎呀呀!在心里面骂上瘾了吧!”,‘带毛的动物’吊着嗓子说话,听着真想抡起拳头揍他一顿! “我不跟你这只破鸟一般见识!”,小安大声的对着‘带毛的动物’吼道。 “都没见识还一般见识!”,‘带毛的动物’再一次发出挑衅。 小安无奈的低着头,哪来的伶牙俐齿的小疯子,‘我现在可是在离家出走啊,求求你放过吧!’,小安看着‘带毛的动物’很久,想说的话都憋在心里。 “唉?就不放过就不放过,怎么地,啦啦啦啦啦……”,‘小疯子’在原地转着圈,嘴里哼着愉快的调。 什么情况?!心里说的话都被它一一解读,不光会说‘人话’,还能轻易的看穿他人的心理世界。嗯……小安脑子飞快的旋转着,想不到解释。也许是喝了毒药水什么之类的,不仅把舌头弄坏了,脑子也弄坏了。 “好吧,你一个人在这转着圈也挺开心的!我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想知道你是谁!”小安甩了甩泥泞模糊的白斗篷,准备继续上路! “喂喂喂喂喂!你的表现不正常啊!别人都会惊讶好一会儿!”,‘带毛的动物’扑腾着几下翅膀,紧紧的跟在小安的身后。 ‘难道它想从我身上骗点钱么’,小安在心里继续猜想着,停下脚步,低着头靠近‘带毛的动物’说道,“我身上没钱!别老跟着我!” “等等!等等!等等!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竟然是一只会说话的鸽子?!”,‘带毛的动物’看上去有点失落,似乎小安并没有掉进传统的套路里。 “伊芙德小姐随便给你施点魔法,你就能开口说话,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我可不是小屁孩!”,小安不顾‘带毛的动物’说什么,继续向前赶着路。 “说你没见识还真是没见识!那个低级的白巫师怎么能和我相比!”,‘小疯子’双翅交错,挺着个大肚子,趾高气扬的反驳着。 它一直跟在小安的身后絮叨着,说得她开始有点烦躁! “我觉得你应该适可而止了!瞧见我身后的弓弩了吗,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钉在树上,直到太阳把你晒成干!”小安停下脚步大声的对它恐吓道。 话音刚落,森林内便刮起一阵狂风…… 粗壮的树干轻微的摇晃着,长在高空的叶子被震得落了下来。风越来越大,顷刻间卷起地上的泥土。‘小疯子’也跟着害怕起来,立马跳上小安的左肩膀!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怂了起来!”小安开始讽刺着‘小疯子’。 “谁……谁怂了!刚才天气还好好的,阳光明媚,怎么就突然刮起了风!”,‘小疯子’的话再一次的提醒了小安。它说得对,刚才明明风和日丽,怎么就突然变了画风…她迅速的爬到了一棵大只榕树上,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异象。 “小安!”是伊芙德小姐的声音…… 她从狂风中的漩涡里走了出来。身披白色巫袍,表情严肃紧张。 “伊芙德小姐?!”周围的狂风依旧刮得猛烈。 “为何不告而别!你有想过苏珊的感受么?”伊芙德小姐生气的训着小安。 “可伊芙德小姐,我不能因为自己就葬送了你的幸福!”小安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的幸福?!”伊芙德小姐的眼神突然闪躲几下。 “你和休先生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起初我以为你们只是政治联姻,可后来才知道你们是真心相爱,但却因为我,取消了婚约!”小安的猜测似乎句句有理。 伊芙德小姐并没有反驳,看来事实真是如此。 “伊芙德小姐,如果你还想让我回去,请重新答应嫁给休先生!”小安斩钉截铁的念着他们之间的承诺。 “小安!”伊芙德小姐红着眼眶,表情凝重。她在犹豫担心着什么…… 而此时,森林上空的天空变得灰暗沉重乌云密布,闪耀的蓝紫色闪电大张旗鼓的舞动着,雷声在上空如雷贯耳。 “咳咳咳咳咳……”,‘小疯子’用翅膀掩着头轻咳着,空气中开始弥散着灰色烟尘,颗粒状的雾霾钻进嗓子眼令人窒息。此时,伊芙德紧急施了个保护咒在他们身上,依然起不到作用。突然小安的身体内莫名的涌动着一股力量,它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的羽翼从身体里拽了出来,顺势被那力量弹到半空中,眼珠子发烫的几乎要掉了出来。 “小安!”伊芙德小姐惊恐的张着嘴,迷雾变得越来越浓重,遮住了她大半个身体,小安也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身体开始急速上升,像离玄的箭一般冲向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 嗯?这是谁的声音?有那么几分钟,小安一直处于失重状态,那份恐惧像鱼刺尖似的卡在喉咙上,有种无能为力却又很尴尬的感觉。 一阵卷风,小安安全的落了地。 “哇!原来是真的!大审判者是个姐姐唉!”一个满脸稚气的小男孩,手里拿着魔杖站在小安的面前。 而此时小安正站在魔法阵的同心圆内。‘难道?我被召唤?就这样被召唤了?’,小安在心里猜想着。 “哎呦呦,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小疯子’突然埋怨着从小安的双翅中飞了出来。 “原来审判者的身边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鸽子!”小男孩惊讶的指着‘小疯子’说道。 “看没看见!连小孩都知道我是鸽子!鸽子!”,‘小疯子’再一次的数落着小安。 “你是怎么跟过来?”对于‘小鸽子’的跟踪,小安有些质疑的靠近它,是伊芙德小姐派来监视她的?对!就是遇见它之后,伊芙德小姐才找到她的! “你的翅膀刮了我的翅膀!我……我是来讨债的!”不可理喻的理由竟然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小安突然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果想夸我,不用在心里头不好意思,大声的说出来!嘻嘻嘻嘻……”这家伙还骄傲上了!现在紧要关头,不是贫嘴的时候。 “我能从这个圈里出来了么?”小安悬着小腿,迟迟不敢踏出圆圈,记得上次踏出班森画得保护圈外后她就被嗜血蝙蝠咬了,所以还是尽量小心点。 “额……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小男孩的天然呆让小安觉得有些好笑。 好吧,生死天注定,总不能蹲在这圈里一辈子吧。小安抬高小腿,在圈外晃了晃,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放下心走出同心圆,顿时双翼被收回体内,消失的不留痕迹。 小男孩的身形瘦弱,正时秋末,却只穿了件黑色薄衫,鞋底两边都沾着泥泞。小安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一直紧紧的攥着魔法杖,他是巫师?额,他竟然把魔法阵画在墓地边上,走在小路上隐约的觉得有一丝丝阴冷。小安不禁的打了个哆嗦。嗯?为什么新建的墓碑有这么多?周围的油松看上去没那么精神,个个萎靡吃不饱的样子,小安好奇的停了下来,用力的拽下一小撮针叶,叶鞘已经开始发黑,树根下的土壤闻着像是黑石灰粉末,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求求你们,救救我母亲!”小男孩低着头委屈的小声哭着。 “你是巫师?”小安怀疑的问道。 “不是!”小男孩认真的摇着头,他转过头望着小安,细小的泪流挂在长满雀斑的小脸上。 而此时,他们走出了墓地,穿过一小片树林,来到一个看似像个小镇的地方。 空气中到处都是哀怨的呻吟声,大多是女人的尖锐声。小镇的上空笼罩着诡异阴森的气氛,街上竟看不到男人的身影,多数衣衫褴褛的稚童在街头巷尾中东奔西跑。街市两边的商铺也门窗紧锁着。只有一家酒吧,门是半开着,从里面传出嘈杂声。 “我的家就在前面!”小男孩指着正前方简陋的石砖房。 “咳咳咳咳咳……”刚进屋子,一股发霉了酸臭味迎面扑来。‘小疯子’忍不住的咳嗽着。 发黑了铜水壶坐在炉子上正烧着热水,地上随意的堆放着木柴。 “我妈妈就在屋里躺着。”小男孩的脚步加快,急切的拉过小安的手往屋里拽。 小男孩的母亲躺在一张脏兮兮的床单上,身上盖着破烂的被子。越发的靠近床边,那股酸臭味越来越浓烈。 “天哪!她不会已经死了吧!”,‘小疯子’用翅膀紧捂着脑袋,只露出一小块缝隙说道。 “没死!我妈妈没死,她还活着!”小男孩激动的反驳着,几乎要哭了的样子。 女人的模样的确让小安心头一惊,她的脸部僵硬,眼白已经变成灰蓝色,嘴巴张着,耳朵里留着不明灰蓝色液体,脸色已不能单单用苍白来形容,丝毫看不到血色。小安掀开被子的一角,翻过女人的手指,指甲也是灰蓝色,胳膊上也到处印着大小不一的青斑。 是‘啮丧咒’。小安在心里念叨着,她认出着这是大巫师加布利尔曾在的日记中记述过的‘啮丧咒’,和女人身上的症状极为相似。 第十三章 啮丧 啮丧咒,是一种罕见的黑巫术。因为它需要的材料极其稀有——啮丧虫。 这种只生活在‘枭翁’雪山的小虫子,抗寒能力极强,而它的虫卵保质期也接近百年。被封闭在卵膜下的啮丧幼虫,处于冬眠状态。只要外界给予足够的养分,就能在短时间内破卵而出。能施咒的黑巫师也需要有强大的能力,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到。 被施了巫术的小虫子会缩小身体,直到能钻进人的血管里,啮噬到黑巫师们想要的东西,人们的善良、诚实、宽容、健康,等等美好的东西。啮丧咒的出现,受害者不可能只有小男孩的妈妈。 小安沉默着走出房间,一声不吭,想要解开这个巫咒,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安试图转移话题,担心小男孩会一直追问下去。 “布雷迪!” “我叫安,你父亲呢?”‘小疯子’抢先一步的反问道。 “我从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在哪!” “这小镇上有多少孩子的母亲和你母亲一样,得了同一种怪病?!” “切斯特的母亲、埃尔顿的母亲、富宾恩的,还有……”布雷迪用手指认真的细数着,果然被诅咒的人不仅是布雷迪的母亲。 “这……这么多人?”,‘小疯子’惊讶的尖叫着。 “可,还有很多人的母亲都已经死了!”,布雷迪再一次的沦陷在忧伤里。 所以,墓地里有很多新建的墓碑。 “布雷迪,能告诉姐姐,你手里的魔法杖是谁给你的么?”小安好奇的指着他手里紧握着的魔法杖。 “是一个叫尔文的老爷爷,他的白胡子都长到脚尖上了。” “那他现在在哪?” “他也死了!” “那也是尔文爷爷教你画得魔法阵?” “嗯!他不仅教我画那个奇怪的图案,还教我念长长的咒语,他说他快死了,小镇里来了比他更强大的坏人,他无力抵抗,迟早是要被杀死的。” “那尔文爷爷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坏人是谁?” “没有。”布雷迪诚实的摇了摇头。 “哦,天哪?!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疯子’捂着脑袋,慌张的跳来跳去。 “尔文爷爷有没有告诉你,这小镇上还有其他像他一样会画魔法阵的人?” “也没有!” 糟糕!难道这小镇上再没有白巫师?这可怎么办?!小安咬着下唇皱着眉头。 “晚上我们不会睡在这里吧!可这里好像并没有那么多干净的房间!”‘小疯子’捉急的问道。 “嗯…街上的旅店都关了门,能住的只有那间酒吧!”布雷迪低着头小声喃喃着。 “布雷迪,是你把我从魔法阵里召唤出来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活你妈妈,不要太担心!”小安紧握着布雷迪冒着冷汗的小手,希望能给他一点慰藉和信心。没有父亲的日子已经很糟心了,现在母亲又得了怪病,不知道他还要承受怎样的遭遇。 站在嘈杂的酒吧门口,小安有些开始犹豫。看似人声鼎沸的地方,却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快进去!快进去!冻死我了!”,‘小疯子’拼了命的啄着小安的肩膀,催促着让她进去。 小安礼貌的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她。坐在酒吧里的,几乎都是大块肌肉的中年壮汉。他们嬉笑着,疯闹着,嘴巴里说着有趣的段子。吧台位于正中间的位置,里面站着个风韵犹存的姑娘。金黄色的大波浪卷不时的晃动着,妩媚的大眼时不时放出摄人心悬的魅惑,高挺的鼻子下露着抹了红唇的笑容。身上穿了个低胸裙子,大半个胸部都裸露在外,束腰绳紧紧的勒在胸下,既凸显出丰满的上围,又让腰肢显得更为纤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卖弄风骚。不得不承认,就连作为同性的小安,目光也一直被吸睛着。 “请给我的一杯威士忌!”小安冲着金发碧眼的服务生敲了敲桌子! “呦!我们这还从来没来过姑娘呢!还是个俊俏的姑娘!”她拿了只空杯子走到小安面前。 “是么?!”,小安质疑的笑了。 “叫我维达就好了!”她缓缓的往空杯子里倒满了褐色液体。推到小安面前,突然又拿了回去,厉声说道,“你年满18岁了吗?我们这里的酒可从不卖给未成年!”她娇嗔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壮汉突然哈哈大笑。 小安冷笑着说,“您好,维达小姐,请我叫安就可以了,我有说过这杯酒是点给我自己的么?看见我旁边的这只鸽子了吗?我是专门点给它的,它确实年满18岁了!它不仅会喝酒,还会说人话呢!”话一出,满座的客人再一次嘲笑而来。 “小疯子!快说两句人话听听!”小安用手指戳着‘小疯子’的头! 它默不作声…… “喂!快点说两句!”小安露出尴尬的笑容。 它依旧不肯吭声…… “算了算了!给你就是了!”维达小姐显然有些不耐烦的把酒推了过来。她着酒转身朝向另一位客人走去。 “好吧!好吧!刚才是骗你的!这只蠢鸟只爱喝酒不会说话!我想在这借住几晚?!”小安再次靠近维达小姐说道。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当然可以!” 小安从兜里翻出两枚金币放在桌子上,“这些够么?” “真是来了个有钱人!”维达小姐瞬间变了个笑脸,眯着眼把金币揣在身上。 维达小姐拖着大长裙带着小碎步,把他们领上了二楼的客房,不算很豪华,但收拾的很干净。 “你们就住这间房好啦!”维达小姐很有韵律的扭动着身姿,‘小疯子’无时不刻的盯着,小安不禁的开始怀疑它的性别。 维达小姐走后,小安放心的趴在软绵绵的被子上,有些遗憾的是,床单上没有被阳光暴晒过的味道。阴森恐怖的小镇,还真的让她有些遗忘自己的身份。 “小疯子,你到底是谁?!刚才让你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小安开始梳洗整理。 “你刚才是疯了吗?到底我们谁才是小疯子!你没听见那几个壮汉心里在说什么!哦,我的天哪,我怎么会来这种鬼地方,真是太可怕了!”,‘小疯子’颓废的瘫坐在床上。 “你真的会读心术?!刚才你都读到了什么?”,小安好奇的问道。 “呀!呀!呀!想起来就觉得可怕,他们虽然脸上一副嬉笑的表情,但是都在说,如果我真的说出话,就要当场把我撕碎扔进火炉里,一点渣滓都看不到!” “嗯!的确是太吓人,太血腥了!”小安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懂得读心术?!” “我叫啾啾!”,‘小疯子’用翅尖挠着头。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应该叫咕咕的么?鸽子不都是咕咕咕咕咕叫的么?!” “咕咕是我哥!”,‘小疯子’一脸严肃的盯着被笑的前仰后合的小安。 “好吧!可你看着去并没有对我的‘变身’有任何的惊讶!”小安把自己的迷惑告诉了啾啾。 “我可是高贵而神圣的仙汐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聪慧又睿智,什么大场合没见过!要是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审判者‘变身’就吓的惊慌失措,我以后在兄弟姐妹面前还有什么面子。”啾啾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是伊芙德小姐派来监视我的!” “你嘴巴里说的伊芙德小姐,就是那天在森林里拦截我们的女巫师?”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小安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只能无奈的望着天花板。“对了,你刚才为什么直勾勾的盯着维达小姐看!哈哈” “天哪!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读不到她的心里想的!”,啾啾一脸诧异的来回踱步。 “什么?你说你读不到她的心理?”小安再次的疑问道。 “好奇怪!但也不奇怪!”,啾啾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安边质疑着边擦着手里的弩。 “听着,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是仙汐鸟无法读到他们的内心世界里的!” “那是什么人?” “巫师!”啾啾不安的说出这两个字。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各自揣测着内心的猜想。这场‘啮丧咒’莫非和维达小姐有关。整个小镇的受害者虽然都是女人,但好像都是生了小孩的母亲,而维达小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酒吧里的那些壮汉似乎也并不像是有家室的人,都已到了深夜,他们仍在楼下举杯痛饮,欢声笑语,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小安,你说……” “嘘!”小安警告着啾啾不再讨论有关诅咒的任何事情。 “啾啾,我有点饿了,现在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我陪你一起去吧!”啾啾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不,你还是乖乖的待在房间吧,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些吃的。”小安担心如果和啾啾同时行动,很容易遇上麻烦。 “好吧。”啾啾应声答应。 小安蹑手蹑脚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那些壮汉喝得醉醺醺的,满脸通红。她看见维达小姐仍旧站在吧台身后服务着他们,便小心的转过身走向厨房。 也许是食物的味道指引着小安,很快她便找到厨房。她谨慎的站在厨房门口边左右张望着,没有观察到任何人,难道这间酒吧只有维达小姐一个人打理?!她不时的回着头警惕着以防突然有人出现,啊,终于找到储物柜了。小安再次轻手轻脚的打开储物柜门,哇,竟然有面包,鸡蛋和牛奶。正当她要伸手拿的时候,耳边的声音猛地吓了她一跳。 第十四章 维达 “没想到安小姐还是个小偷呢!”维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小安的身后,讽刺的说道。小安没有马上回驳她,而是淡定的继续拿着橱柜里的牛奶、面包和鸡蛋。然后她转身走向依靠在门边的维达,从兜里翻出一枚金币,话不多说的扔给了她。 “哎呀!我就知道您不是那种低劣下等的人!”维达势力的表现让小安有些愤然。可她并没有回应维达小姐所有的话,而是向门口走去。 “别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真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高冷!”维达小姐一下子用胳膊把小安拦截住。 小安露着玩味的笑容,低头看着维达小姐丰满的胸部,又逼近她的脸,浓烈刺鼻的香水味充斥着鼻馕,“对不起,维达小姐,我的性取向还很正常!对女人不感兴趣!”小安一脸诚恳的说道。 “……”维达脸上的厚粉下映衬着些许的粉红,娇羞的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别在我的面前耍一些小把戏!”小安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加重了语气威胁道,“你知道我不属于这里,为什么还装腔作势的说着那些话!” 维达抿着嘴欲言又止,她垂下眼睑不作声。她似乎有很多话想对面前这个的满脸清秀的女孩说,可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小安抱着食物转身上了二楼。刚回到房间,就看见啾啾怒气冲天的样子,它又掐起它的肥翅膀。小安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回来了,从厨房里找到了些食物,你是吃虫、还是吃稻谷,又或者吃面包?” “你刚才真是太莽撞了!这样会打草惊蛇的!”啾啾再一次的啰嗦着,它架起姿势的模样,还真的有点像街上多管闲事的阿姨们。 “她不是巫师!”小安坐回床上面不改色得剥着鸡蛋皮。 “你怎么知道?”啾啾听到小安这样的回应,语调突然降了下来。 “感觉!就算她是,那她身上也没有巫力了。”小安把剥好鸡蛋掰开,把鸡蛋黄挤了出来,放到茶托上递给了啾啾。 “快,快跟我说说!”啾啾一口叨碎了淡黄,吞咽在嘴里,含糊不清的继续追问。 “通常辨别巫师的最快方法是什么?”小安冲着啾啾反问道。 “在他们的身上找到巫师印记!”啾啾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的确,那是他们成为巫师的重要象征。可每当我靠近他们的时候,脊背上就不自觉地冒出些绒毛,那似乎在暗示着我,他们的真实身份。巫力越强大的巫师,脊背上的反应越剧烈,即便他们再怎么掩藏,我还是可以感应到的,可刚才,我并没有感应到维达小姐身上有什么巫力。” “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总觉着她有些怪怪的!”啾啾吃饱了卧在枕头上。 “夜已深,吃饱了就早点休息!”小安看着啾啾疲惫的样子,决定把枕头让给它。 小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思考着,大巫师加布利尔说过,如果想解开啮丧咒,其中一样东西就是绿鄂蜂,一种毒性很强的蜂,虽然这种蜂到处可见,但现在正时初冬,绿鄂蜂很难抵抗寒冬,多数都会跑到暖和的地方去。如果想召回它们,只有白巫师的招引术才可以。可就小镇现状来看,似乎除了那个过世的尔文巫师外,再没有其他的白巫师。而那个下咒的人可能还在小镇上,默默地观看这一切。 在小镇上的第一个晚上,小安并没有睡得很舒心。沉重的疲惫压在身上难以得到放松,耳畔却一直缠绕着一个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他不停的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遍遍的不停歇的…… 天几乎还是黑的,啾啾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还时不时的发出鼾声。小安披着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摸了下昨晚洗过的白斗篷,上面还挂着湿润的水滴,接着又走到窗前凝望着天边,丝毫看不出黎明前的白光,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团抱在一起,似乎要将一切关于光明的事物都阻挡在外。 突然楼下有些声响,小安快速的躲在窗帘后,谨慎的窥探着窗外一举一动。是维达?只见她披着一件黑袍子,脚步紧张地走进远处的深巷中。难道她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现在正要去向下咒的人告密?小安不安的猜想着,可现在追上去,似乎有些不现实,日后只能多多提防她。 天已经完全亮了,但仍看不到太阳的痕迹,小安和啾啾整理过衣服便下了楼。 “早上好!安小姐!”维达心情愉悦的打着招呼。 “早上好,维达小姐!”小安同样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回应着。 维达早已准备好早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依然是昨晚上看到的样子,浓烈的妆容、暴露的低胸裙,还有……小安用余光偷瞄着维达的鞋,因为实在让人有些怀疑,她的鞋子两边都沾了点泥土,看着和布雷迪鞋上的泥土干湿度大致相同。但以空气湿度来看,小镇最近并没有下过雨。可他们鞋上泥泞的土壤究竟是从哪踩来的?小安不得而知。早饭吃了一半,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吆喝声,是昨晚那些壮汉,他们捂着脑袋歪歪斜斜的再次走进店里坐下。 “维达小姐,请给我一杯朗姆酒!”一个头顶蓬发、满脸胡子的壮汉,打着哈欠说道。 “给我也来一杯!顺便加两块冰!”坐在旁边的金发男人紧接其后的提着要求,他那肿胀而粗劣的手指,有些不耐烦的敲着桌子。 浓烈的酒味从他们的口中一股脑的冒了出来,臭气混在空气里真是令人作呕,昨晚上的酒还没怎么醒,现在怎么又来喝?小安起身假装去拿一瓶离她稍稍有些远的番茄酱,因为胳膊短够不着,索性她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1……2……5……8……13……16!’小安用眼角余光数着他们的人数。 这十六个壮汉,似乎还是昨晚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落的坐在大厅里。他们的目光多半停留在维达身上,倾慕算不上,更多像是在监视着她。 饭吃得差不多,小安示意啾啾该走了! “维达小姐的厨艺可真不错!真是辛苦了。好了我们吃饱了,现在要出去溜达溜达……”小安发着懒散的声音,拖沓的走向门口。 “嗯……”维达不紧不慢的低头收拾桌子,身上没有任何表情,难道她一点都不好奇他们去哪…… 出了门,小安和啾啾在周围的巷子里转了好几个来回,发现没有人跟踪他们,便辗转的去了布雷迪的家。 “早上好!安小姐!”布雷迪脸上的忧伤比昨天少了很多。 “早上好,布雷迪!”,小安猜想着,难道……,“你母亲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和昨天不一样的地方?!”。小安紧张的询问着布雷迪。 “有!她的脸上开始有点泛着红润。” 听了布雷迪的话,小安慌张的冲进屋子里,果然,脸色看着没有昨天那么苍白,嗯?这是……欧著草?!小安从布雷迪母亲洞黑的嘴巴里夹起一团黑色的植物根茎,擎在半空,认真的观察着。 “从我们离开到现在,有谁还来过你们家?”小安神情严肃的追问道。 “好像没有!”布雷迪不确定的挠着头发思考着。 小安审视着发黑的欧著草,这个人为什么要隐藏行踪?欧著草虽然有驱逐邪灵与恶魔对抗的威力,但也只能缓解症状,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恢复原来的病状。 “布雷迪,现在能带我们去尔文爷爷家么?”小安定睛的看着布雷迪。 “好的,只不过尔文爷爷家不住在小镇里!”布雷迪带着他们向小镇身后的森林走去。刚踏进森林,潮湿的雾气便打湿了额头上的刘海。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潮湿?!”啾啾很快意识到问题。 小安蹲下身,细瞅着地面上泥泞的土壤,像是刚刚经历一场大雨滂沱。她又从布雷迪的鞋边扣下一块的泥土,比对着。 “尔文爷爷说,这叫幽萝林,每天清晨都会下一场大雨。”布雷迪赶忙说道。 呃?这就是幽萝林!小安露出惊喜的笑容。她曾经听伊芙德小姐提到过这个名字,它是魔幻森林中面积最小却依然拥有神奇力量的地方。据说,它每天清晨都会下一场瓢泼大雨,奇妙的是,那些雨水并非从天上而来,而是来自于森林里的每片叶子。水珠从叶片内顷刻弹出,被森林上空的力量引拽着,集结成浩大的水珠,最后迸射出晶莹透明的液体,所以清晨下过的雨也叫幽萝雨,拥有强大的治愈修复能力。曾经有很多著名的巫师慕名而来,特此住在这里来休养自己的巫力。原来尔文老巫师住在这般神奇的地方。 “这就是尔文爷爷的家!”布雷迪指着前方极为普通的木屋。 屋子内修饰的质朴简单,没有很多家具。板凳桌子看着很结实,应该是尔文爷爷自己做的。 “小安,你快过来!”听见啾啾急忙叫喊声,小安顺着声线走进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即便是白天,窗帘也是全拉着的。只有一个简易桌子,和被木架独立撑起的五颜六色水晶球,墙上还刻画着些星象图案,桌角排列着各种异怪图样的纸牌,正中心摆着几颗石头像是用来做占卜的。尔文爷爷是个占卜师? 第十五章 谈判 小安轻轻的用手指划过尔文爷爷的工作台,没有一丝灰尘。 “尔文爷爷说,如果成功召唤出审判者,一定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布雷迪提醒着自己说道,他拉着小安的手,走向木屋外。一个小而精致的温室映入了他们的眼帘,温室的门没有上锁,布雷迪轻轻的打开温室门,小安惊奇于这里的药草,长的出奇的茂盛,鼠尾草、马鞭草、欧著草、迷迭香……还有佛手柑!她不禁的有些喜出望外。 “安小姐,尔文爷爷嘱咐我,告诉你一定要打开这个盒子!”布雷迪用手指着温室最里面挂在墙上的木盒子,她小心翼翼的放开锁栓…… “我的天啊,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这么大只的蜜蜂!”啾啾总是一惊一乍的,看到盒子里毛绒怪物,吓得赶快逃离。 竟然是体态发育良好的绿鄂蜂王后,小安自己的数着,身边还有十来只雄峰。难道尔文爷爷早就预测到这些,所以才提前准备好解咒的材料。看样子就算没有白巫师的帮助,啮丧咒也能被解开。小安心想着,有些激动的快要尖叫出来。 “好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兴奋地同时,她闻到温室里还有其他的香气,即便那味道被马鞭草的味道所掩盖着,可她仍然能辨识出。自从变身成‘审判者’后,小安的感官越来越灵敏,无论是听觉、嗅觉还是视觉,相比从前,越来越敏锐。 “对,是维达小姐身上的香水味!”小安肯定的说道。 从尔文爷爷家出来,一路上她都在深思着,希望能把所有的线索一点点串起来。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小镇上除了的维达店里那几个壮汉外,在街上的并没有看到任何男人,受到诅咒的对象虽然都是女人,但都只是有孩子的母亲,那些未婚的年轻姑娘却相安无事。下咒的人究竟想要从母亲们的身上得到什么?现在最诡异的莫过于那个性感妖娆的维达,总觉着她身上的气质和这个小镇有些格格不入,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来尔文爷爷家,可屋内的陈设摆放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应该不是来找东西的,小安越想越觉得遇到了死角…… 看来想知道真相,只能从维达开始入手。 已过晚饭时间。 小安和啾啾回到酒吧,站在门口,盯着坐在大厅的壮汉们正把酒言欢。他们除了长相有点不一样外,个个拥有犀牛般魁梧粗壮的身材,每扭动一下,都能听见凳子腿断裂的声音。 “安小姐,回来了?”维达好像也喝了点酒,一脸微醺的冲冷漠的小安打招呼。 “是的!维达小姐。”小安轻声的回应到,并没有再多说几句寒暄话。 刚回到房间,啾啾不耐烦的嚷嚷着,“我要睡觉!睡觉!这个破地方,一天也看不到太阳,我的羽毛一点光泽都没有!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哼!”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智慧之鸟么,全天下没有不知道的事,可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吹了点小牛皮,可我真的是仙汐鸟,只是上课的时候偶尔开开小差!”啾啾开始找理由推脱着。 “你这是开开小差?肯定是天天上课睡大觉!”小安拧着五官,用手指戳着啾啾的圆肚皮。 “好吧,我再也不埋怨了!不过总觉得那个的维达小姐看着很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她!”啾啾认真的回忆起。 “你又在吹牛皮!你和我可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怎么会见过她!”小安实在不敢再相信啾啾说的话。 “难道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吗?”啾啾双眼放空的盯着天花板。 房间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虽然在温室找到了绿鄂蜂王后,但需要的数量远不止那几只,培育新的绿鄂蜂可是要大把的时间,到时候,布雷迪的母亲早就死了。 “小安!我想起她是谁了!”正在小安纠结的时候,啾啾突然跳到她的腿上,目漏凶光的盯着她。 “她是艾琳·布莱克!狡猾又阴险的黑巫师!” 小安一脸不解的问着啾啾,“谁?” “没错,就是她!艾琳·布莱克,一个狡猾又阴险的黑巫师!就算她染了发,丰了胸,她眼角上的黑痣永远都让人忘不了。她曾将一座安定兴盛的国家变成不毛之地的贫民窟!据说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可想而知她用的卑鄙手段。” “那后来呢?!”小安好奇的用手托着腮帮子认真聆听。 “被白巫师们合力抓了起来,还用澜香火焰封了她的巫师印记,她的画像和罪行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巫师界,不仅如此,还将她囚禁在荒无人烟的鱼人岛上!多么凶残狠毒的女人,她的话绝对不能相信!”啾啾愤愤不平的说着。 “那她既然被囚禁,为何又出现在这个小镇上!”小安皱起眉毛沉思着。 “不管怎样,啮丧咒肯定跟她有关系!”啾啾浑身抖动着,一个踉跄,坐在枕头上。 啾啾的话,让小安决定找维达进行谈判。不管她的话里面装了多少谎言,希望这样面对面的对峙是有意义的! 已是午夜,楼下的吵嚷声渐渐消逝。小安悄悄的走下楼,窥探着,除了维达在做打扫外,壮汉们全都离开了。 “安小姐,这么晚还不睡!”维达很快就察觉到小安。 “维达小姐,不必用恭维的语调跟我说话,你心里清楚我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我不明白安小姐在说什么?”维达佯装着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儿。 小安吊着嗓音责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小镇上,我知道你根本不属于这里!” 维达突然低沉的说道,“没有谁天生就应该属于哪里!你不是也一样吗,审判者!” “你应该是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你心里不是也已经有了答案,何必装腔作势的再问一遍!” “呵呵,我只是还有些不确定,毕竟不是所有的巫师都像您这般搔首弄姿。” “你!呵呵呵呵呵……我知道你们都是在嫉妒我的美貌!” “告诉我,是谁下的啮丧咒!”小安一脸严肃的逼问道。 “黑巫师,凯希·哈里森!” “他现在在哪?” “死了!”维达淡淡的回应道。 “呵……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维达小姐!不!应该叫你布莱克小姐。”小安歪着头慢慢靠近维达。 “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你不相信,那有什么办法!”维达玩味的语气让小安有些恼火。 “那好,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在布雷迪母亲的嘴巴里放了欧著草,你应该知道的,那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只是想延续她们的生命,再不解开啮丧咒,她们活不了几天!”维达突然恼羞成怒的大力敲桌子。 “黑巫师什么时候开始有怜悯之心了!”小安继续嘲讽着浑身颤抖的维达。 “你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你知道啮丧咒最邪恶的地方吗?它的出现并不是针对那些生了孩子的母亲!你想亲眼看见布雷迪变成毫无感情的傀儡吗?那你就继续纠缠这些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吧!” 维达的这一举动,似乎已经证明她的立场。可小安仍心存顾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呼!”她大口的做着深呼吸,这几日的遭遇迅速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待到冷静下来后,声音柔软得对着维达祈求到,“求你帮帮我!”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维达失落的低着头,眼圈通红。 “维达小姐!” “我现在跟普通人没人区别,真的无能为力!”维达无力的坐回凳子上,满脸忧伤。 小安点着头咬紧双唇,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 “哐!” “这,这是怎么了!”啾啾猛地被惊醒,从枕头上跳了起来。 “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恢复维达小姐的巫力!”小安一把将啾啾拎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 “我说!怎么!才能!恢复维达小姐的巫力!” “你是疯了吗?!那可是无恶不作、心狠手辣的黑巫师!”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就快点告诉我!”小安再次厉声喝道。 “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去幽萝林!你真的……啊!想好了么?”啾啾再一次的像小安确认道。 小安坚定的点着头。她抱起啾啾飞奔到楼下,“维达小姐!答应我!不要让我错信自己的判断!” “我们最好现在就走,赶在幽萝林下雨之前。”啾啾站在小安的肩膀上提醒道。 维达仍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在路上解释吧!”小安抓起维达小姐的手匆忙的跑向幽萝森林。 “小安,能允许我再问最后一遍吗?你真的确定要……”一路上,啾啾都在纠结确认小安的答案。 “啾啾,相信我的判断!” “好吧,那告诉我为什么!你应该知道的,一旦黑巫师恢复巫力,在不受控的情况下,后果很难想象。” 第十六章 幽萝 小安继续解释道,“因为一个人的善良是不会被掩藏的,你还记得尔文爷爷家的那个温室吗,你还在那偷吃了几颗柠榴果的种子!温室内的药草明显被人精心照料过。栩妻花是一种非常脆弱的花种,需要每天定量浇灌,不然半小时之内就化为灰烬,可温室内的那株栩妻花,根茎粗壮、花瓣饱满,如果不是有人在照顾它们,怎么会长得如此亭亭玉立。” “可你怎么就断定那是维达小姐所做。” “她鞋上两边的泥土,和布雷迪和我都一样。还有……温室内留有维达小姐身上的香气。” “怎么会?温室内的马鞭草气味很浓重,为什么你还是能辨识出是我!”维达在一旁追问。 “我也不知道,自从演变成审判者,我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 “小安,以后感官强化会变得更明显,这就是审判者的能力之一。”啾啾补充着。 终于发现点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可小安还是有那种脖子架在刀刃的感觉。 “应该是尔文爷爷去世前,维达小姐就已经在照料温室了吧。既然他能预测到啮丧咒,并提前留下了绿鄂蜂的皇后,那也一定预测到维达小姐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艾琳·布莱克,所以才放心让你在温室内行走自如。”小安的话让啾啾无力反驳。 初冬的晚上,凛冽的寒风打在双膝上,冷得发抖。维达的脸冻得发青,嘴唇颤抖的已说不出话来。他们在幽萝林里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块宽敞的地方。啾啾站在木桩上,瑟瑟发抖的挥着翅膀领导着小安和维达,先是让她们把空地内多余的石头清理到旁边,留有小块干净空地。 “维达小姐,希望你没忘了转生魔法阵!”啾啾阴阳怪气的冲着维达说道。 维达露着纤细嫩白的胳膊,从身边的捡起一枚有棱角的石头,弱小的身躯在长裙内打着哆嗦,即便冷风刺骨,她仍坚毅在地上熟练得画着奇怪的图案,似乎这个魔法阵在这之前已被练习过很多次。她的眼神闪烁着,满怀期待的目光。 “哎呀!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不知道维达身上有没有,那可是属于白巫师的重要东西。”啾啾似乎早已经准备好讽刺维达。 只见维达从腰间掏出一块精致的黑曜石镜子,像是她最心爱的宝贝舍不得的来回摩挲。她用力的咬着下唇,努力地憋着泪水,最后不得不忍痛割爱,狠心将石块砸向镜子,晶亮的碎片散落在土壤上。小安记得伊芙德小姐说过,不是所有的女巫身上都会带着黑曜石磨成的镜子,那可是常常用来证明‘好人’巫师或是‘坏人’巫师的最好凭证,即只有白巫师身上才有的东西。 小安似乎明白为什么刚刚啾啾用冰冷的口吻挖苦着维达,它早就猜到她身上的黑曜石镜子是他人之物,一定从别的白巫师手里抢夺来的。 维达徒手捡起地上的黑曜石碎片紧握在手里,锋利的断面轻易得割破她的手心,鲜红的浆液从手心里溢勒出来,可她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被沾着血腥的浆液混着黑曜石碎片被散落在魔法阵的同心圆内。 “好了!剩下就看你的了,小安!”啾啾突然转向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小安,显然她被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呆若木鸡。 “我?”小安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呃……这下就尴尬了!”啾啾一脸无奈的展开双翅。 维达并没有被这样的话语所吓倒,面部改色的蹲在地上,她的身体被寒气吞噬而颤栗着,小安被她的可怜模样所动容,心急火燎的质问着啾啾,“啾啾,请别再开玩笑!” “它说的没错!”维达虚弱的回应着。“只有审判者才能召唤出幽萝精灵!” “幽萝精灵?”伊芙德小姐可从没有提起过什么幽萝精灵,小安一头雾水的皱着眉头。 “那是可以启动转生魔法阵的钥匙!”啾啾在一旁补充道。 “好吧,现在谁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召唤幽萝精灵?”小安迫切的请求着,不想再继续拖延时间。 “没有人知道召唤幽萝精灵的方法”,啾啾无奈得摇着头,维达更是再度虚弱的瘫倒在地。 面对着漆黑幽冷的森林,小安尝试着大声呼唤,“幽萝精灵!”,可连半点的回音都没有。“幽萝精灵!”她没有被冷漠的回应所气馁,边走边更大声的朝向四周呐喊着,“幽萝精灵!”仍是没有任何动向。她开始加快步伐,像只小鹿一样在森林中奔跑,发着几乎撕裂的声音。维达努力的抬起头望着不远处上蹿下跳的小安,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审判者真正的模样。 小安筋疲力竭的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身后发着耀眼光芒的羽翼轻微的扇动着。 “小安,你看!”啾啾急忙的叫喊着她,指向身后慢慢飘向他们的幽绿星斑,小安惊异的发现绿色发光体的数量逐渐增多,集结成的荧光束渐渐照亮了整片森林。 “啾啾,维达小姐,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小安侧耳倾听,远处传来些振翅声,而且频率非常快。 “没有。”啾啾摇着头否定着。 “那是幽萝精灵!”维达轻声说道。 距离那些发着光的小精灵还有百米远的时候,小安就已经看清了它们的模样。她重新站了起来,抖了抖巨大的双翅腾空而起,环抱着双臂全神贯注的盯着它们。 巴掌大的身体拥有人形模样,行动姿态优美,每个精灵的身上都裹着一片叶子,分辨不出性别。背后长着两对长而窄的翅膀,清晰的网状翅脉里面流动的液体,散发着黄绿色的荧光。之所被称为精灵,大概是拥有和人类相似的五官,只是鼻子细长的有些夸张,看上去像是苏珊姑妈针线包的银针。最特别的地方当属脑袋上纤细的触角,鳞次栉比的鞭节结实而又灵活的甩动着。幽萝精灵们渐渐地将他们包围起来,它们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小安。 “嗨~你们好。”啾啾紧张的打着招呼。 “seitaseiseiseiseitaseseseta……”幽萝精灵们听到啾啾发出的声音,七嘴八舌的热情回应着,只是说着幽萝精灵独特的语言,嘈杂的声音顿时让周围热闹了起来。 “taseitatataseiseitasei”小安竟然说着和幽萝精灵同样的语言,就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 “小安,你竟然会说精灵语!那可是最古老的语言!”啾啾突然仰慕的尖叫着。 “seitatataseiataseitaseisitaa!”小安并没有理会啾啾的崇拜之情,继续和幽萝精灵们攀谈着。她时而皱着眉头,时而沉默着,她转身指着趴在地上的维达,又滔滔不绝的交谈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开始有了些亮光。 “维达小姐,可能会有些痛……”小安终于结束了和幽萝精灵们的对话,幽怨的望向维达。她动作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着直立起身体。她坚毅的盯着小安,嘴唇微动着,想要张口说些什么。 小安再次转身,语气悲伤的向幽萝精灵们哀求着什么,只见幽萝精灵们频频点头。她的一声令下,所有的精灵们目漏凶光得冲着维达飞了过去,细长的触角紧紧的扒在她的身上,它们呲着牙,用锋利的鼻尖狠狠的扎着她光白的肌肤,将自己翅脉里流动着的荧光液体填满小孔内。维达被扎的千疮百孔,荧光液体从小空里溢得到处都是,剧烈的疼痛几乎将她撕碎,可她继续咬着牙忍耐着,没有发出一点叫喊声。同时她身上的血几乎被幽萝精灵们吸干,而它们的身上不再发光,隐约的看见翅脉里流动的是鲜红色的血液,随后它们飞向森林深处,消失了。 维达已经失去意识的倒在转生魔法阵中央,荧光液体不停的从身上的小孔里往外冒,缓缓的流进魔法阵中的轨迹里,那些画在地上的奇怪符文清晰的显露出来,其中的意思不得而知。 “维达她,她怎么了?”啾啾关切的问道,语气里少了几分之前的刻薄。 “死了”小安微微动了动唇,轻描淡写的回答着,这样的结果她似乎早就知道。 “不是说只是恢复巫师之身吗?怎么就死了?”啾啾不敢相信的说道。 “可谁又说过这个转生魔法阵就一定会成功?”小安神情沮丧,她突然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顺水行舟的,倘若只拿出几分运气来当做赌注,得到的是只能是虚无缥缈的影子。 “那我们现在还在等什么?” “幽萝森林的第一场雨……其实真正能恢复巫师之身并不是幽萝精灵,它们只是将维达身上沾满戾气的血抽干,来换取它们自身中从这幽萝林里吸收的具有巫力的新叶养料,也就是那些荧光色液体,里面孕育着最原始生命。” “哦,我知道了,就像在维达小姐的身体里埋了一枚魔法种子,只有雨水的浇灌滋养,才能长出新的生命。”啾啾恍然大悟般手舞足蹈起来,但很快露出和小安一样的表情。 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如愿以偿的开出新芽…… 第十七章 树鼩 天亮了,可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而此时,正有一大波寻衅滋事的人慢慢靠近。 “呦!原来真的在这儿!”只见一大群凶悍强壮的人从四周围堵过来。小安轻轻的瞥了他们一眼,认出这些壮汉就是每天去维达酒吧的常客,可她依然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 “想变回巫师之身,真是痴心妄想!”他们继续讥讽着,啾啾却在一旁默不作声。 “哎呦呦,还不搭理我们!没关系,我们就想要回维达小姐。”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秃头壮汉,双手抱紧着拳头径直的走向了魔法阵。 眼看壮汉就要靠近维达的时候,啾啾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气忿,大声的怒吼道,“离她远点!”。 “嗯?谁在说话?”秃头壮汉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甩着大把粗胡子、左右转动着寻找声源。 “是我!”啾啾没有退缩,刚毅的高举翅膀。 “原来是只会说话的仙汐鸟,之前在酒吧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哼~不都说仙汐鸟胆小怕事,遇着事就怂么,怎么今天一副见义勇为的样子!” “你说谁怂,你才怂,你们全家都怂!”啾啾像是被戳到脊梁骨似的,声嘶力竭的辩解着。 “叽叽喳喳的真烦人!兄弟们,我们把它抓来烤着吃怎么样?听说它的脑袋瓜里可装着不少好东西咧!”站在旁边的金毛短发咧着嘴嗤笑着,满脸的横肉像丘陵般凸起,嘴角的白沫簇拥成一团几乎要从脸颊上掉下来。 小安继续若无其事的环抱着双臂,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维达青绿色的皮肤上。啾啾继续和壮汉们激烈的争吵着。 “布德,真想上去撕烂它的嘴,你和我去追那只烦人的鸟,剩下的人把维达小姐带走!”金毛短发向周围的壮汉们发号施令,他们缓慢的移动步伐开始行动,小安冷静的把弩箭推入弩槽,沉着的屏住呼吸,再一次调整姿势,伸直小臂拉紧弩弦——朝着金毛短发壮汉瞄准——扣动扳机。箭‘嗖’的一声,飞快的从帝安弩里射了出去,锋利的三角箭头精准的射掉了金毛短发右肩上的银铃。当即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虎视眈眈的看向小安。 “哪里来的疯丫头,不想让我们把你撕碎就乖乖的站着别动。”说着那壮汉弯下腰拾起被射掉的铃铛,用长满茧的手指蹭掉了上面的尘灰。 正在这时,小安再一次扣动扳机,把金毛短发左肩上的铃铛也射了下来。“叮当~”壮汉显然被激怒到了,他大喝一声,怒瞪着眼珠,腮帮子被气得通红,脸上的肉再一次的被拧成一团,像暴怒的狮子准备迎接一场厮杀。 而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小安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帮我抓住她!啊!快!我要把她的脑袋拧下来踩个稀巴烂!”金毛短发拖着沉重有力的双脚冲着小安跑去。小安一个机敏,跳到旁边的树干上,借此助力又从人群中翻了出去,然后迅速向森林里跑去。壮汉们张牙舞爪的追了过去。啾啾在一旁焦急的望着维达小姐。雨越下越大,倾盆似的灌在她的身上。 小安轻盈的在森林中奔跑着,雨水已浇透了她的全身,脚下踩着的泥渍溅脏了鞋裤,她咬着牙继续跑着,而那些赤膊壮汉却早已筋疲力竭的倒在泥水里。 “托马斯,她跑的太快,根本抓不到!”其中一个壮汉埋怨道。 “她根本就是在耍我们呢!快!我们回去抓维达小姐!”一个高个子机敏的说道。 正在他们准备折返回去的时候,远远的望着已然悬在半空的维达,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一个个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趁着壮汉们各个大惊失色的瘫倒在地,小安闪躲到浓密的灌木丛中,低着腰、快速跑向维达附近,隐匿在粗壮的树身后面,继续蹲守注目。 魔法阵在雨水里闪耀着黄绿的光芒,中间滴落的幽萝雨像是被某种力量所牵引着,缠滚在维达身上,迂缓着和荧光汁液融合一体,在那些密集的小孔里穿流着。 壮汉们意识到某种危机即将降临,仓皇的从地上爬起,继续跌撞着跑向魔法阵。雨水渐渐变得淅沥,直至停歇了下来,小安发现自己身上潮湿的雨液,也在同一时间不见行迹的蒸发了。 维达的眼珠在眼睑内轻微的转动着,垂下的手指也略微的一张一拢,啾啾在一旁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它观察着那些小孔慢慢愈合,惊愕的发现她的肌肤变得水嫩光滑,枯黄干涩的发质也滋演成琥珀色、柔软而浓密,逐渐的恢复成它记忆中的模样。它兴奋的扑腾着翅膀,停留在高空中注视着已‘脱胎换骨’的维达小姐。 她突然睁开了双眼,凶巴巴与啾啾对视着,差点把它吓得从天上摔下来。 “小安!维达小姐她又活过来了!”啾啾惊恐的尖叫着,心惊胆战的四处寻找小安的身影。 当所有壮汉们都跑到魔法阵圈的时候,维达已经攥着拳头怒视着他们。 “布莱克巫师……别杀我们,求你别杀我们!”,壮汉们的语调突然微颤,眼神四处闪躲着不敢与她相视,他们心知大事不妙,想着现在逃跑似乎有些太晚,索性乖乖就地求饶,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哈哈哈哈,刚才说谁怂来着!”啾啾趁势而起,大声的嘲笑道。 而此时,小安从灌木林走了出来,她惊讶于维达的此刻模样,已然褪去世俗粉黛,气质里透着分高贵,语气轻缓的问道,“维达小姐,现在觉着怎么样?” “非常好!也非常谢谢你!”维达的脸上洋溢着自信轻松的笑容,很快她又皱起眉头,玩味的笑道说,“小安,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壮汉们再一次求饶,“求求你,布莱克巫师,不要把我们变回去,我们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模样。” “可我觉得以前挺可爱的!”维达笑着解释到。 难道这几个壮汉并非真正的人类,而是巫师在他们的‘本身’上下了‘幻形咒’而演变的?小安心想着和啾啾相视而笑,好奇的异口同声说道,“他们到底是什么?” “不!求求你不要!”维达对壮汉们的哀求置之不理,她姿态轻盈的在空中挥着魔杖,专注的盯着他们,嘴巴里念着咒语…… 十六个肌肉横生的男人瞬间变成了十六只原地乱跑的长尾大‘老鼠’,它们惊恐的四处逃窜逃窜,维达当即施了个‘困顿咒’,长尾大‘老鼠’被无形的绳子紧紧地捆在一起。小安和啾啾不由得靠上前去,仔细的审视着它们,有趣的是这些‘老鼠’的耳朵外翻,长得和人的耳朵一模一样,头骨有团锁的眼眶,里面的眼珠洞黑发亮。 “它们是笔尾树鼩,有着‘千杯不醉’的名号!”维达也凑了过来,用手指戳着它们身上的针毛,继续解释道,“我被除去巫师之名以后,一个白巫师用‘幻形咒’把它们变成人形壮汉,用来监视我、并阻拦一切让我恢复的机会。别看他们粗壮雄武、长相凶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只凭一身的蛮力。” “刚才你说它们‘千杯不醉’,是什么意思?”小安歪着脑袋迷惑得看向维达。 “被施咒之前,它们只是单纯的笔尾树鼩,以‘马来凸果榈花’的花蜜为食,而花蜜中的酒精含量却出乎意料的大的惊人,可它们从没有被‘喝醉’过,幻形为人后,更是变本加厉的饮酒过度。” “所以他们每天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整日的泡在酒吧一杯接着一杯的酗酒?!”小安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哎,没办法……天性使然啊!”维达眨着灵动的双眸。 “维达小姐,我们还是留着他们,说不定以后会用得上。”啾啾义正言辞的提出自己的建议。就连小安也赞同的频频点头。维达对着旁边的一堆细树枝施了个‘编织咒’,立刻呈现出精美的树枝笼子,她拎起一大串笔尾树鼩,扔进了笼子里。 这一连串熟练的动作被小安和啾啾看得如痴如醉,心里都想着有这样的一个同伴在身边,简直酷极了。 他们边走出幽萝森林边商讨着如何解除啮丧咒。 “维达,为什么小镇上除了这几只笔尾树鼩变成的壮汉外,再也没看见其他的男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小安不解的问道。的确这个小镇看起来非同寻常。 “我也只是刚来这里没多久。目的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幽萝森林。后来遇见尔文巫师,他说只有审判者才能命令那些幽萝精灵,让我再等等,所以就留下来了。可那时候小镇还不是这个样子,街上常会有孩子的欢笑声,虽然大家的日子过得有些拮据,可相互间还算是和睦相处。至于为什么没有男人,我想你知道真相后一定觉得非常荒唐。”维达轻声叹了口气。 第十八章 镜子 “我们所在的小镇名叫蓝伊,虽地处偏僻,可它终究归属于威珀里斯王国所管辖范围。小镇上凡是年满十六岁的少年,都会被国王派来的士兵抓走做奴役。而少女们的下场更是悲惨,多数都会抓到城堡内成为王权贵族们的‘玩物’,如果被发现怀孕,就会被士兵们遣返回自己的家乡。所以在这个小镇上,自然看不到任何男人,所有的孩童从小就要面对没有父亲的人生,不仅如此更不会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 维达的一番话,让小安几度陷入沉思,她双手握紧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着,嘴唇在齿间被咬得已发白,她隐忍的想要接受这一切,可是一想到布雷迪天真烂漫的笑脸,内心的愤怒像火山熔岩一样热烈奔涌。她尝试转移着话题,轻轻的说道,“你之前说下咒的人是凯希·哈里森巫师,可为什么又说他死了。” “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些信息都是尔文巫师从水晶球看到的,他只说了这个名字,我问他那个哈里森巫师在哪,他却说已经死了。”小安盯着维达一脸不解的样子,看来她说的是真的。可不管怎样,解开啮丧咒是首要任务。 回到小镇后,他们第一时间去了布雷迪的家。维达再一次检查布雷迪母亲的状况。“我们最好动作快些。”她撕开布雷迪母亲胸口的衣襟,指着发黑的不规则纹路严肃地说道。 “可我们的人手似乎不太多。不会要靠年幼的小朋友吧。”啾啾在一旁点着人数。 “当然!所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小安用手戳着啾啾的额头夸赞道。 “我?”啾啾惊愕的张着嘴。 “对,我们可以利用那些笔尾树鼩……反正他们很喜欢变成人类。”维达突然露出笑意,对着笼子里的大“老鼠”们念着咒语。笼子瞬间被粉碎,十多个壮汉从里面应声而起,即便是密集的相互挨着,但壮汉们的体积实在是过于庞大,几乎要把布雷迪的家拆了。 “咳咳咳……哪来的酸臭味,真是太恶心了。”,高个子壮汉露着嫌弃的表情。 “天啊,我简直快吐了!”,秃头用手捂着嘴巴说道。 “布德,那是什么?”金毛短毛指着躺在床上的布雷迪母亲说道。 “托马斯!托马斯!你快看!”秃头大力捏着的金毛短发的胳膊,示意站在一旁的维达。 “布莱克巫师,求求你不要杀我们!”啾啾瞅着壮汉们一脸怂样,不禁的扭着头发出嘲笑的声音。 “都抱怨完了吗?放心,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我是不会杀了你们的。”维达转着手中的魔杖,在壮汉们的面前来回踱着步,严肃的说道。她用魔杖的另一端戳着金毛短发的胸口,厉声问道,“名字?” “托…托马斯!”金毛短发的额头开始冒着冷汗,卑微的回答着。 维达又转向了站在托马斯旁边的秃头,用同样的口吻继续问道,“名字?” “布德……”,秃头声音微颤的回答着。 小安若有所思的盯着维达,她转身蹲下面对着布雷迪,耐心的说道,“布雷迪,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一会带着托马斯叔叔和另外十个叔叔,找到小镇上所有像你妈妈一样得了怪病的阿姨,把她们带到尔文爷爷的小木屋那。” “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安小姐!”布雷迪声音响亮的答应道。 “都挺清楚了吗?布德和剩下的四个人留下。不想变回树鼩就老实点,不要耍什么花样。”维达再一次用魔杖的另一端,戳在壮汉们的肩膀上。 “啾啾,你陪着布雷迪一起去。我们幽萝森林见。”小安再次嘱托道。 布雷迪带着啾啾和托马斯一行人出了门,挨家挨户的把被诅咒的女人们抬到幽萝森林里。而另一边,小安和维达准备着解除咒语的材料。两个人回到了尔文爷爷的温室内,对着装着绿鄂蜂的木盒子发呆。 “我们需要的绿鄂蜂远不止这么多!” “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带翅膀的昆虫,而且它们的屁股上还带着小钉子,万一我也被扎到了怎么办?”维达撒娇的说道。 “可你之前已经被幽萝精灵扎得千疮百孔过,还害怕什么?” “所以我的胸才被扎小的!”维达语气变得更加娇嗔。 “可毕竟树胶藏在身体是有害的!而且现在的大小其实也刚刚好。”小安盯着维达的胸高声安慰着。 “你!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是假的?”维达突然小声的追问道。 “啾啾说的!别说是我告密的!”小安用力挤着颧骨上肉笑着。 “那只八卦的蠢鸟,看我不把它的嘴缝上!”维达生气的咬着后齿说道。 “哎呀,我亲爱的美丽的维达小姐,现在紧要关头是解除咒语,其他的事儿等以后再说,好嘛,求求你了!” “好吧。都听你的,我的审判者大人,谁让你的地位比我高。”维达将就的妥协道。 “那绿鄂蜂的事儿,交托你啦!我先出去让布德他们弄些石头和木柴。”小安殷勤的在维达小姐的肩膀上捏了几下,然后走出温室。 “布德,让其他人去弄些石头和木柴来,石头最好不要太大。”小安冲着壮汉们说道。她站在尔文巫师的小屋前,清理出一块空地,用锋利的石块在地上画出了个五角星,把相邻的五个点串联起来,在最外面画了个超大同心圆。她把壮汉们捡来的木柴有序的堆放在五角心中间,在木柴堆中间松散的垒成一个诺达的半圆形石槽。而此时维达从温室内走了出来。 “绿鄂蜂怎样了?”小安神情严肃的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把它们放在营养泡内用保护咒封存起来,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维达认真的观察着地上的五角星图案。“画得还有模有样!” “别嘲笑我了,你知道我是没有任何魔法的。真正能启动魔法阵还是需要你的力量。快,用黏合咒帮我把它们都砌在一块。” “知道了!”维达小姐一边挥动着魔杖一边小声念着咒语,只见堆在木柴上的石块有序的叠放在一起,俨然变成一个碗状。 “维达小姐,这些女人……”,远处传来托马斯的声音,望着远处走来的壮汉们,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被诅咒的女人,小安示意着用绳子困住手和脚,然后将她们放进石槽内。女人们露着丑陋恐怖的脸,脑袋轻靠在石槽边缘,一个挨一个的摆着。不知道是不是幽萝林的原因,此时女人们身上的酸臭味清淡了许多。 “所有和布雷迪母亲得了同一种怪病的女人们都在这儿了。”托马斯甩着被汗液浸湿的刘海,大声的喘着气说道。 “一共二十五人。”啾啾边盯着‘病人’边说道。 “好的,谢谢托马斯先生的帮忙,现在只要等待着明天清晨的第一场雨来临。”小安跳到大石块上,高声命令道。 晚饭时间。 小安带着刚打的野味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此时的景象让啾啾唏嘘不已,这个眼前单手连抓着十几只野鸡的女孩似乎已不是第一次相见时的那般幼稚,好像比从前更坚强、果敢、成熟。她大声咧着嘴笑着,眉宇间透着几分俊勇,朝着勇士的模样前进。 壮汉们眼睛发亮得盯着野味,小安立即警告着,“只准吃肉,不准喝酒!” “遵命!” 他们在尔文爷爷的小木屋外架起了火堆,托马斯和布德负责食物的烹饪。 “维达,干嘛不利用你的魔法做一顿美味大餐。”啾啾看着行动缓慢的托马斯嫌弃的埋怨道。 “不管你信不信,好多年前我用了你口中的‘魔法’去做了生日蛋糕,害得全家人都闹肚子,我还被关了整整两天的禁闭。如果你还想让我那样做的话,没关系,我现在就去。”维达一板一眼的说着,吓得啾啾连忙阻拦。小安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维达,能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么,如果有冒犯的话,可以不用说……”小安谨慎的说道。 “快问吧,最受不了你这样了,好像我身上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维达一脸无畏的表情,坦然的回答着。 “好吧。你跪在转生魔法阵的时候,从腰间里掏出的黑曜石镜子是谁的……” 维达被唐突的问题弄得有些举足无措,显然她没有猜到小安会问这样的问题。似乎在那一刹那间,有什么不太好的记忆在脑海里涌现,她面目无情的发着呆,眼眶突然间红了。 “我母亲的。”可她还是隐忍着悲伤,回答道。 小安有些不敢相信的争着眉头。 “我母亲曾是一位高级白巫师,却爱上了一个普通人,也就是我的父亲。她在爱河里沉醉的无法自拔,并下定决心要和他长相厮守。他们回到了父亲的家乡,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王国境内突然患了鼠疫,对于善良的母亲来说,面对着苦不堪言的民众,内心遭受着是何等的折磨。于是她彻夜研究药草,投身于治疗瘟疫的战争中,她用毕生的巫力召唤出自然之力,拯救了那场灾难。但是那些愚蠢的普通人,竟认为鼠疫是母亲带来的,对于她的争辩,却被定义为‘妖言惑众’。王国当即下了抓捕令,从家里把她拖出了出去,绑在了绞刑架上。可到最后的那一刻,母亲也没有用‘魔法’与他们抗衡,母亲露着哀怨的眼神,可她仍旧不恨那些民众,就这样我和父亲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烧死……”,维达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语调冷静而又平稳,她一直盯着柴火堆上的火红烈焰。可即便这样,小安还是看到她眼角的晶莹。 第十九章 解咒 “没多久,父亲承受不了丧妻之痛,跳河自杀了……小安,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理解,突然有一天,你的世界里就剩下你一个人的那种滋味。你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却还没做好失去她的准备。我母亲生前是如此的善良,从没有做过什么龌龊低贱的事儿,他们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去结束她的生命。即使毁了整个国家,也换不回她生前的尊严。”维达的话让小安有些震惊。 啾啾在一旁低着头,沮丧的一句话说也说不出来。似乎真相的源头总是有种言不由衷的悲伤。 “抱歉。也许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心情。我从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即便伊芙德小姐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儿,可在心里面,也只是一个名字的意义。”,小安毫无感情的诉说着,和母亲间的羁绊,让她难以想象。 “一个人的仇恨,往往是被那些不起眼的悲伤所操控的。它远比想象中更强大更邪恶。”维达如释重负的吐着气,看来心中的悲伤已渐行渐远。 两个人用沉默结束了谈话。 深夜,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地上摆着的鸡骨头随处可见,壮汉们相互依偎的酣然入睡。小安和维达负责轮流守夜,以防意外发生。 ‘小安,小安,小安……’,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总是在梦里呼唤着小安。 ‘是谁在说话?’梦境里,小安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她像是掉进了黑色漩涡里,眼前模糊一片,只觉得天旋地转。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什么?谁在那说话?’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你怎么了小安!小安!”维达用力的叫醒被梦魇住的小安。 “额!” “做噩梦了?”维达关心着问道,望着她一脸惊恐的表情。 “啊,不算是噩梦。”小安大口的喘着气,不禁的摸着自己的额头,冰冷的汗液沾满了手心。“好了,该轮到你休息了!”小安拍了拍维达的肩膀。 维达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用手背摸着小安的脖颈,肌肤的温度几乎接近冰点。 “放心吧,我没事!”小安侧身环抱着维达,以示安慰。 “你刚才真是吓坏我了。确定没有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维达继续穷追不舍的问道。 “我也是被自己吓坏了,可真的没有梦见什么鬼怪。你快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小安再次暖心的哄着维达,刚才的梦境的确有些毛骨悚然,她不禁的拿起‘帝安弩’,坚定的注视着上面锋利冰冷的箭头。 维达被劝说成功,乖乖的靠在树干上,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盯着小安的背影。 小安用手撑着地,靠着火堆而坐。梦里的声音仍飘荡在耳边,“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她一遍遍的复述着这句话,眼睛直视着火光,猜想着蕴藏在其中的含义。 清晨的虫鸣声唤醒了一夜安好的维达。她睡眼惺忪的边打着哈欠边晃悠的站了起来,捡起脚边的毯子顺势披在身上,她径直的走向仍在打着响鼾的托马斯,啾啾安静的趴在他蓬乱的头发上熟睡着。地上的柴堆已被燃尽冒着轻缕薄烟,但还留有余温。她找了大半圈却不见小安的身影,开始不安起来。 “啾啾,啾啾,你看见小安了吗?托马斯,你看见小安了吗?”维达露着慌乱的神色,叫醒了所有人。 “你在说什么维达小姐?”啾啾也跟被吵醒,可听见小安的名字时,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我说你们有谁见过小安吗?”维达的心突然空了,昨晚轮流换班发现小安做噩梦的时候就应该警觉到,难道是夜魔?可是在幽萝森林的庇佑下,任何恶灵都不会进来的。 “没有,维达小姐。” “没看见安小姐。” 壮汉们各个否定着,就连啾啾也诧异的摇着头。 “没有人看见她……可她还能去哪?”维达脸色难看的靠在树干上。 此刻森林里刮起了微风,“要下雨了。”啾啾大声提醒道。 维达呆呆的望着天空,不知该怎么办。 “维达小姐,解除啮丧咒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小安,同样我也很担心,可如果错过了今天的幽萝雨,那些孩子的母亲们又离死神近了一步。小安被召唤到这儿,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啊。”,啾啾冷静的劝解道。 维达发呆着用力啃着指甲,“你说的对!”,维达如梦初醒般,迅速的跑回了尔文爷爷的温室内,谨慎的抱着一个被透明乳胶质软囊包裹着的木箱子,吃力得走出来。 “里面装什么?”啾啾瞬间警觉起来,躲在托马斯的肩膀上。 “绿鄂蜂的幼虫,不过我想它们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她轻轻的把木盒子放在离石槽最近的一个木桩上,大声发出警告,“所有人都退到百米以外的地方,别小看了这些带翅的小虫子,如果不小心被它屁股上的小钉子扎一下,有你们好受的。” 话音刚落,还在地上懒散的壮汉们,连滚带爬的逃向四周。啾啾一个踉跄狠狠得摔在地上,生气的埋怨道,“瞧瞧这些怂家伙,真是虚有其表,长得那么结实,胆子却只有那么一丁点。啧啧啧啧……” 维达又从尔文爷爷的小木屋里,抱出来五根如同小臂般粗壮的白色蜡烛,分别摆放在五角星的各个角上,然后点燃了蜡烛。她再次转向木箱,小声的唤着咒语,木箱子的锁闩被轻轻的拉开,箱盖微微的张开手指宽的小缝,只见从细缝中飞出了成群的绿鄂蜂,它们密麻的萦绕在箱子周围。她跨着前弓步小心的挪动着,紧捏着魔杖,轻轻地吹着气,绿鄂蜂随着魔杖的指引,纷纷的来到石块堆砌成得石槽前。 她一脸严肃的盯着绿鄂蜂军团,它们快速的震着双翅,发出震耳的“嗡嗡”声,维达吞了吞口水,已经做好所有准备。她再一次对着躺在碗槽内的‘尸体’念着咒语,数十只的绿鄂蜂缓慢的飞进‘她们’的嘴巴里,瞬间嘴唇边缘被黑色胶质薄膜所密封起来。 绿鄂蜂在‘尸体’的嘴巴里乱撞,腮帮子被鼓得满满的,苍白的肤质被表皮内的锋利物体扎得伤痕累累,蓝灰色的汁液从伤口里冒了出来,很快,绿鄂蜂军团从嘴巴转移到了脖颈、内脏以致全身。脏兮兮的衬衣被深色汁液浸染着,发着恶臭。没过多久,‘尸体’们便开始有了反应。她们几乎同时闭上了双眼,奋力挣扎想要逃脱缰绳。当她们再次睁开双眼时,几只绿鄂蜂从眼眶里飞了出来,疼痛让她们恢复了知觉,从嗓子里奋力的发出叫喊声,脖颈被撕扯着青筋暴起,在最后一刻,嘴巴上的黑色薄膜还是被嘶吼声冲破了,而此时周围的风越来越剧烈,似乎想要吞噬一切。 女人们的尖叫声刺耳且有穿透力,她们的脸变得比平时还要狰狞,五官被撕扯着露出凶残的表情。壮汉们惊恐的跪在狂风中,用手捂着耳朵。 “维达!她们快要从里面逃了出来!”啾啾大声的警告着,五角星上的蜡烛当即被风吹灭,它指着那些蠢蠢欲动想要从石槽里滚出来的‘活尸’们。 维达浑身颤抖的跪在同心圆边上,用匕首狠心的在食指上划开一个口子,红色液体随即流出。她用力的把受伤的指尖戳在地面上,画着奇怪的咒符,泣声念到,“生与死的父母,我用鲜血立誓,终生跟随与你,恳求自然之力借我力量,将她们禁锢于此!” “禁咒?!”啾啾惊讶的脱口而出。它想不到维达小姐会不顾生命的使用禁咒。那是一种高级的中性魔法,无论黑巫师还是白巫师都可以用的咒语,咒语一出,靠着巫师的意念操控着从自然借来的神秘力量,已达到巫师们的最终目的。同样它的反噬效果也很可怕,意念不强的巫师们随时都会丢了性命,发生几率百分之百。 石槽的上空刮起一阵旋风,像牢固的锁链紧紧将‘活尸’们困在其中,她们仍旧顽强的抵抗绳索带来的束缚。维达强忍的紧闭双眼,整张脸被憋得发紫,她死死的用手抠着地面,指缝间被砾石扎得鲜血直流。 有些禁咒的反噬常常是针对着巫师们内心深处的软弱,它虽然对巫师肉身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却能唤醒巫师们最脆弱的部分。 维达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母亲死前痛苦的呻吟声,她已经对那段回忆用了遗忘咒语,可为什么还是被挖掘出来。维达的意念开始松懈,泪水不停的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不!维达!不能放弃!”维达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大声的告诫自己。借用自然之力越多,被反噬的效果就越强烈。嘴唇已被她咬破,涣散的意志力再一次被强行集中起来。 第二十章 生息咒 “下雨了!维达下雨了!再坚持一下!”啾啾兴奋都跳到维达的旁边,用力的扇着翅膀为她加油鼓劲。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所有人。女人们哀嚎声终于停了下来,她们直立的站在石槽内,擎着自己脸,仰着头迎接着从上空掉了来的冰凉液体,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身上的伤痕被雨水浸灌后慢慢愈合,蓝灰色汁液被冲洗掉积攒在石槽内。 维达看见女人们的样子终于放心的倒在地上。可心里还是难过的泪流不止。 “母亲,我真的很想你!” “为什么就这样抛弃了我,父亲也抛弃了我!” “我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活得,真的很孤独。” “母亲……” 维达不停的叨念着,蜷缩着躺在泥水里,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上臂,她的意念被撕扯的四分五裂,有些神志不清。 “维达”小安突然出现在雨水中,半蹲在维达的身边,向她伸出了右手。 “小安?!”维达听见是小安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她转身看见她相安无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连忙用手擦了擦泪水,脸上再一次被沾满泥渍。“你去哪了?”维达再一次委屈的哭到,声调随着身体而颤抖着,嘴巴里喋喋不休的埋怨道,“我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眼泪总是止不住的流。” “我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安一把抱住维达,两个人就这样跪在地上相互紧靠着,像是在接受幽萝雨带来的洗礼。维达停止了哭泣,感受着友情带来的依靠,是如此的踏实。 雨水渐停,小安和维达一一解开女人们身上的绳子。看着她们恢复到正常的模样心里有些欣慰,积攒在石槽内的灰色浑浊液体也被分解的清澈见底。 “我的孩子呢?你们是谁?我们这是在哪?” 其中一个妇女终于忍不住小声追问,看得出她们心里有些害怕。 “别担心,你们的孩子很安全,他们都在家等着你们呢,快回家吧。”维达搀扶着女人们从石槽里跨了出来。 她们眼神躲闪着,偷偷的看着维达和小安,将信将疑的结伴离开了。维达紧盯着她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终于忍不住直视着小安,开口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墓地”小安一边轻声回应一边收拾地上的残局。 “墓地?!你去墓地做什么?”维达不解的问道。 “找答案”,小安定睛着回望维达,大口的深呼吸,继续讲述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的梦境里并没有出现什么鬼怪,可我的确听见了一个声音,他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还总是一遍遍的复述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是生息咒。”维达快速的反应到,“当巫师们感知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可心里还留有遗憾的时候,便会用生命最后的一点气息作为交换,把遗愿存放在自己最信任的地方,通过梦境告知诉求的对象。那声音,一定是尔文巫师的吧。” 小安不确定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可总觉着那是在提醒我,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是被我忽略掉的。” 维达继续说道,“可我们都很清楚啮丧咒的目的,下咒的人一定想要从那些女人的身上得到什么。我曾经一度怀疑布雷迪,如果是恶灵附体,一般都会挑年幼的小孩,因为他们的心灵尚为纯洁,被附体那是很轻易的事情。” 小安摇了摇头,“这样的猜想并非没有道理,孩子的确是最好的宿主。可召唤审判者的魔法阵是尔文巫师教给他的,还把自己的魔杖给了他,重要的是温室里的绿鄂蜂也是布雷迪指引着找到的。‘凶手’就算要欲擒故纵,也不至于蠢到把重要的解咒材料告诉我们。” “那会是谁?”维达用手攥着自己琥珀色的卷发,陷入沉思中。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始有终、因果相连的,只要找到源头就能接近真相。啾啾,还记得我们被召唤的地方在哪里么?”小安转向不知所云的啾啾。 “在墓地的旁边。”啾啾干脆的回答着。 “对,蓝伊小镇那么大,可为什么尔文巫师让布雷迪把魔法阵画在墓地旁,他本可以画在这幽萝森林里,不仅召唤的成功几率很大,而且在幽萝森林的庇佑下,也会防止恶灵来袭。我猜尔文巫师之前就去过墓地旁,在召唤审判者的时候被恶灵突袭,才受到重伤。” “那么尔文巫师死前就应该看见了‘凶手’?可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任何人。” “因为‘凶手’就在我们身边,你当时还没有恢复巫师之力,告诉你只会陷你于危险当中。尔文巫师冒死也要把魔法阵画在墓地旁,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一直在说哈里森巫师死了,也许他的墓碑就在其中。我查看了所有墓碑上的铭文,不出意料的找到了哈里森巫师的。碑文上刻录着,他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而且和现在相隔这么久的时间。那线索岂不是就断了。”维达有些不敢相信的咬着唇边。 “当然没有,反而这条线索直接指出了‘凶手’。” “啊!”维达和啾啾几乎同时惊声尖叫。 “我在哈里森巫师的墓碑旁边,还发现了另外一座新立的墓碑。碑文上记录着的已故女人叫索菲亚·奥兰治。” “那是谁?也许是因为啮丧咒而死的。”维达摊开手猜测道。 “她的墓碑和其他因诅咒而死的人的墓碑截然不同。受到诅咒的人,即使死了,体内的啮丧虫也仍会继续啃食着肉身,灰蓝色的汁液会变成墨色继续侵染着土壤,蔓延在墓碑周围。我仔细查看过索菲亚·奥兰治的墓碑,被清理的很干净,周围的土壤也是松软清香,没有被变成黑色的迹象,墓碑前还有摘得新鲜野花。我猜这个墓碑应该是在啮丧咒之前就已经埋下的,而且常常被人打理。” “以前就埋下的?那和‘凶手’有什么关系。”啾啾在木桩上跳来跳去,低着头来回踱步。 “索菲亚·奥兰治的碑文很简略,并没有记述平生事迹。但令我怀疑的是,其中有记述过她的曾用名——索菲亚·奥斯汀。说明她已随夫改姓……” “随夫改姓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啾啾提出疑问。 “如果换做其他地方,出现这样的事情,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小安低着头有些失落。 “我明白了。”维达突然幡然醒悟的跳了起来,“对,随夫改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对于这个小镇来说,这样的行为对于女人们却是莫大的侮辱。她们从没有被尊重的对待过,似乎生下来就已经是王权贵族们手中的玩物,她们裸露着的尊严被随意践踏着。什么众生平等都是屁话,卑微的地位注定让她们苟且偷生、任人宰割。每天祈求着只要能活下来就是上天赐予的最大馈赠,又怎么奢望在残酷的封建统治下遇见所谓的爱情。那些曾在自己身上践踏过的男人们,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被纪念。” 小安认同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索菲亚生下孩子为其取名的时候,也一定会让孩子跟随父姓,而孩子也的确是最好的宿主!” “哈里森巫师、相邻的墓碑、孩子。你是说,是那孩子召唤出哈里森的死灵?”维达灵光一现的说道。 小安沉默不语,发呆着望着地面,然后轻声说道,“这孩子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你们听说过唤生契约吗?是关于巫师和人类之间签订的誓约,虽然只是一个传说。”啾啾突然从木桩上跳了下来,扑腾几下翅膀,飞到了小安的肩膀上。 小安抬头盯着维达,维达随即摇了摇头,两个人对望着,一脸迷惑的表情。 “的确,因为这个誓约付出的代价太大,很少有人会冒险尝试。”啾啾继续说道,“相传巫师们死后,灵魂也会被封印在尘土之下,如果想让灵魂重现,必须献出另外一个鲜活的生命体予以解封,并且是出于自愿。重现的死灵只要找到合适的宿主就可以恢复成为重灵巫师,即被重新赋予生命的巫师。当然不会有人愚笨的随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所以作为约定条件,重灵巫师可以答应求愿人帮他完成一个心愿。” “你是说,真正召唤出哈里森巫师的人是索菲亚·奥兰治?可我们怎么确定就是她?”维达再一次的提出疑问。所有的答案都是他们推测猜想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贸然做出结论,似乎有些不太令人信服。 “那就只能挖墓找到唤灵契约。找到它,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抓捕‘凶手’了”。啾啾冷静的说道。 可这解决方法是不是有点过于‘激进’…… 第二十一章 唤灵 临近傍晚,一行人走向墓地。 “为什么我们不在白天的时候来这里。眼看就要天黑了……”托马斯不停的张望着周围黑压压的墓碑,有些害怕的问道。可没有人回应着他的问题。他舔了舔嘴唇,观察着其他人不动声色的表情,想要再一次的追问。“我是说……”布德当即用拳头狠狠砸在托马斯的肩膀上,压低了嗓子说道,“蠢货!难道你想让小镇上所有人都举着锄头在这墓地里追着我们跑么?” “如果索菲亚·奥兰治真的与哈里森巫师签订唤灵契约,里面不仅有一张用她自己鲜血在牛皮纸上写下的约定,还应该有一株白色水芋和属于她自己的生辰石。”啾啾稳稳的趴在托马斯的头顶上说道。 “哈里森的墓碑就在前面。”小安走在最前面带着路。 一个青灰色墓碑像是被随意的插进土里,看着有点歪歪斜斜。碑文开篇第一行的中央就刻着醒目的字眼——凯希·哈里森,以下简短的介绍了他的出生地和死亡时间。 “啧啧啧啧……人啊,生前总归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然死后的碑文真是写得平淡如水,枯燥乏味。白白浪费上天赐予的生命。”啾啾盯望着哈里森巫师的碑文感慨着。 “这就是索菲亚·奥兰治的墓碑?”维达惊讶的蹲下身,抚摸着哈里森旁边新砌的墓碑,被磨得光亮的黑金沙石结实而又冰凉。 “托马斯、布德,剩下的靠你们了。尽量不要损坏墓碑和棺材。”维达温柔的下达着命令。两个壮汉对望着,手里紧捏着铲子犹豫不前。 “如果遇到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们,至少会把你们变回笔尾树鼩,还有逃跑的机会。”维达认真的许下承诺。 托马斯和布德默许的答应了,抡起铲子挖着墓碑周围的细土…… “小安,可就算真的是索菲亚·奥兰治召唤出哈里森巫师,可为什么偏偏要下啮丧咒,他们究竟想从母亲们的身上得到什么。”维达拧着眉头不思其解的提出疑问。 “或许他根本不是想要得到什么,而是要毁灭什么。索菲亚·奥兰治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她的孩子所不能理解的。天生就没了父亲,又平白无故的失去母亲。抱歉维达,我想你应该理解那样的心情。”小安有些不忍的再次提到维达的痛处,一脸愧疚的模样。 “没关系。”维达轻声说道。 “一个人行走在街上,看着那些围着母亲奔跑跳跃的同龄人,心里一定会很难过。深夜没有亲人的陪伴哪来的勇气面对黑暗,清晨睁眼的那一刻,世界仍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都不知道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小安感同身受的说着,每每想起班森的离开,她总是一遍遍的劝说自己,可这样的换位思考真的不是自我欺骗吗? “所以因为嫉妒和仇恨,导致那孩子在哈里森巫师的蛊惑下,计划着摧毁这小镇上所有的母亲,让那些同龄人变得和自己一样孤独?” 小安默不作声,孩子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只是偶尔想起母亲时产生的思念足以迫使他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 “维达小姐,安小姐!”此时托马斯和布德已经挖开了奥兰治太太的坟墓,露出汉白玉做的石棺,他们跳了下去,用袖子拂去棺材上的泥土,石棺表面上雕刻着与其同样大小的少女,双目紧闭,两手虔诚的合十在胸前。 “这位奥兰治太太似乎要比想想中富有。”啾啾警惕的跳到棺材上,低头仔细的观察着石棺上面的少女。少女眼睑垂落,表情平静而祥和,像是从没有目睹过这纷扰的世界。 “托马斯、布德,打开棺材吧。”维达下着命令。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望着石棺,带着无限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石棺被打开的那一刻,除了小安外,所有人都不由的张大了嘴巴,聚集在嗓子里的吃惊跃跃欲试的想要冲出去。他们惊讶的是奥兰治太太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脸上没有一丝被恐惧所惊吓的胆怯,相反露着和石棺盖上的少女同样平和的表情。浅黄色长发被精心的编成辫子盘在脑后,身袭白色丝质长裙,双手互相交握着放在腹部。皮肤仍旧细腻白嫩,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 “你们知道吗?唤灵仪式必须是出于自愿的活体。”啾啾目不转睛的望着索菲亚·奥兰治的脸,再一次低声强调。 “你的意思是,她是自愿被活埋的?”维达惊愕的捂着嘴巴。 “究竟是怎样的心愿让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实现?真的值得吗?”小安低声叨念着。 “快看,小安!”啾啾用翅尖指着索菲亚·奥兰治耳边的小水晶盒子,示意她打开。 托马斯小心翼翼的将水晶盒子递给了小安。维达打量着,小声说道,“总觉得像个首饰盒,看来这个奥兰治太太不像是个普通人。” 小安轻轻的打开盒锁,里面平躺着一株即将枯萎的白色水芋和一块掌心大小的多切面裸石,颜色艳红略带黄粉色调,啾啾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价值昂贵的红宝石。 “这应该就是奥兰治太太的生辰石吧。”啾啾拍打着翅膀从石棺上一下子飞到了维达的肩膀上。 “那是什么?”维达好奇的用指尖指着水晶盒子里的被卷起的泛黄牛皮纸问到。 “小心,那是唤灵契约。”啾啾再一次的提醒着。 小安谨慎的打开短小‘卷轴’,满是被鲜血阴红了的清秀字体。 “唤灵契约 我以威珀里斯王国公主的身份起誓,自愿献出生命,予以解除对凯希·哈里森巫师的灵魂封印,让其得以重生,并完成我最后的遗愿。威珀里斯国王常年被髅龙释放的迷幻剂所诱惑,沉迷于金钱和酒色。王权贵族每天只贪图享乐、对威珀里斯的子民们更是肆意施虐,整个国家深处于恐慌和不安之中。我恳求凯希·哈里森巫师,杀掉髅龙,解救威珀里斯。 索菲亚·奥兰治” 令小安震惊的是,索菲亚·奥兰治的身份竟然是威珀里斯的公主,难怪她的石棺看上去价值不菲。这样的牺牲全权是为了她的子民,这般大义凛然的精神的确让人钦佩。可哈里森巫师真的兑现了她的愿望了吗? “哼……你们的解题速度确实比我想象的快很多。”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在黑暗中。 托马斯和布德惊慌的打着哆嗦,迅速躲在维达的身后。他们朝着声源望去,发现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站在坟墓堆里。 “你就是索菲亚·奥兰治的儿子吧!”维达警惕的挡在所有人面前,厉声说道。 “那个蠢女人?哼……”男孩冷笑着摇晃着头。 “看来哈里森巫师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宿主,侵占了他的意志。”维达小声的告诫着。 “奥兰治太太许下的心愿,你根本就没有兑现。”小安一声怒吼,声音响彻在黑夜中。 “哈哈哈哈,真是笑话,你知道那髅龙是什么吗?从地狱来的恶魔,我怎么会蠢到因为兑现一个诺言,就葬送自己的性命。我可是好不容易再活过来的,啧啧啧啧,埋在地里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男孩小心的举起双手,来回地相互摩挲着。 “可就算实现不了诺言,也不至于把小镇上所有的母亲都置于死地吧。”维达高举着魔杖,再次的谴责道。 “要怪就只能怪艾凡喽,谁让他一看见别人家的母亲,就一直哭着不停要妈妈。”男孩瞪着双眼,怒声回击着。 “艾凡就是那孩子的名字吧!”维达回头望着小安轻声说着。 “艾凡·奥兰治!”小安冲着男孩大声的叫喊着。 “不要妄想着把我从他的身体里驱逐出去,没用的!”男孩挑着眉毛,嘴角上扬,露出邪恶诡异的笑容。 “糟了,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那孩子的灵魂可能已经被哈里森巫师吞噬撕毁的所剩无几,过不了多久,整个身体都会属于重灵巫师的容器。”维达紧张的望着小安,虽然隔着男孩很远的距离,但已经感受到他强大的巫师力量,可想他生前一定是极其可怕的高级黑巫师。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就算这是在自取灭亡,我也要把那孩子救回来。”小安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个字。 坚决的表态让维达不由自主的下定决心同小安并肩作战。她弓着身子做出防御准备,小声的冲着托马斯和布德说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迅速离开,千万别再回来找我们。不然我一定拿你们当炮灰!” “维达小姐……”托马斯愣在原地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 “听着托马斯、布德,很感谢你们之前所帮助的一切。也谢谢逃亡路上有你们的陪伴,但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逃离之后只希望你们做个善良的人类就好。”维达闪着灵动的眸子,认真的告诫着。 小安和啾啾被维达的一番话,滋生出莫名的感动,谣言中那个无恶不赦的恶毒女巫已不复存在。 第二十二章 试炼 “啾啾……”小安意识到身边还有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鸽子。 “休想把我从你的身边赶走,别忘了,可是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的。所以你一定要把我带回去!”啾啾连忙打断小安要说的话,它警惕的直立脖颈,怒气冲冲的架起双翅,愤怒的回绝着。 “呦呦呦,这离别的场面真是让人感动啊,可惜,今天你们谁都不能离开这儿,要不先在这墓地中给自己找个好地方?”重灵巫师高举着魔杖,瞬间为自己施了个保护咒。强大的保护屏障隐约的闪着紫色荧光包围在重灵巫师的周围。 小安紧紧捏着帝安弩,第一次的试炼就让她遇见这么难搞的重灵巫师,哈里森的灵魂却像胶皮糖一样牢固的拴着艾凡的身体。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想救回那男孩,绝对不能伤害他分毫,否则伤痛越多,男孩的灵魂被吞噬的越快,不仅如此还增大了哈里森在他体内的融合度。要想再驱逐哈里森的死灵可就是难上加难的事儿。”啾啾在一旁示意着小安手里的帝安弩,似乎在警告着她,除非哈里森的死灵被撵出艾凡的身体外,否则贸然使用帝安弩很容易擦伤到男孩。 小安迅速的思考着,决然的松开了帝安弩,轻轻的放在脚边。 “小安!”维达只能紧咬着后齿,一脸无奈。在她的印象里,小安除了拥有那对洁白无瑕的双翅和帝安弩外,再无任何技能和魔法。放弃帝安弩就等于缴械投降,想杀死重灵巫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正在这时,啾啾突然被迅雷不及的白色光束击落,小安顺势稳稳的接住了它,“啾啾!”她大声叫喊着仙汐鸟的名字,可并没有什么反应。维达示意着托马斯和布德赶紧逃离,她用手摸着啾啾的肚子,还有心跳,迅速的为它施了保护咒,小心的放在奥兰治太太的石棺上,并安慰着说道,“它只是暂时被击昏了,放心!” “真是一只烦人又爱多嘴的仙汐鸟!刚才就应该用点力,让它没有再说话的机会。”男孩温柔的抚摸着手中的魔杖,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真是有点惹到我了!”小安不顾维达的阻拦,勃然大怒的冲着重灵巫师跑去,就快要触碰到重灵巫师周围的保护屏障时,她突然腾空而跳,轻松的做了个前空翻,光芒万丈的白色羽翼刹那间从她的身后腾飞展翅引向空中。 小安的这一变化在重灵巫师哈里森的心里却是始料未及的,他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刺眼的光辉像烈焰版灼烧着他的眼睛。保护咒还未破,可小安却已经冲了进去,面对面的怒视着重灵巫师,她眼眸里闪动着火辣的红光,将哈里森紧逼退后。 “审,审判者?”重灵巫师的瞳孔瞬间缩小,嘴唇微颤,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不了我和你同归于尽!”小安凶狠的眼神在漆黑的夜里格外令人骇然。她继续乘势而上,集中意念强行用双翅包裹住男孩的身体。灼热的气流缠绕着重灵巫师,他的五官狰狞露出痛苦的表情。 维达傻愣在原地被此时的景象所惊呆。从前听说过当审判者就在自己的身边时,血液会变得有烧热感,而巫师的敏感度会更为强烈。和小安初次见面时,即便没有巫师之力,那样的烧热感也依然存在。所以她很果断的判定她就是审判者,但从没见过她这般气势汹汹的样子。只见哈里森的灵魂即刻被驱除男孩的体外,维达拧着眉头冲了过去,随即对死灵施了困顿咒。 艾凡两腿一软,晕倒在小安的怀里。 小安的脊背一紧,双翅被收回体内。她温柔的抚摸着男孩的脸庞,怜惜的将他抱在怀里,身上还留有温热,小安庆幸的是艾凡还活着。 “小心!”维达突然惊恐的尖叫着,可还是来不及了。 哈里森巫师的死灵冲破了困顿咒,将手里的魔杖狠狠的插进小安的脊背里。他忘乎所以的大笑着,审判者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一个巨大的影子投在小安身边的地面上,她努力的扭着头回望着,轻薄的黑色雾气裹在看似透明人形的周围,眼睛发着青黄绿光。腰部以下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双脚,只觉着他是飘在空气中的。“你以为我被你撵出来就杀不了你了么?那只多嘴的仙汐鸟竟然没告诉你们,裸露在空气的死灵更加厉害。年幼的身体限制我太多东西,刚才我真的是没有发挥好呢!好了,现在该轮到我了。”说着死灵慢慢的将小安背后的魔杖拔出,鲜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放开她!”维达龇牙咧嘴的站在死灵身后,可即便这样,她浑身发抖的样子还是暴露出她内心的恐惧。 “不,维达,别做傻事。”小安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可她还是坚持的想要阻止维达。 “生与死的父母,我用鲜血立誓,终生跟随与你,恳求自然之力借我力量,将哈里森巫师的死灵禁锢于此!”维达再一次的动用禁咒。 “哼哼,小姑娘,这禁咒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既然你执意想跟我玩玩,那我就奉陪到底!”哈里森的死灵向高空中飞去,他扭转着黑气低头俯视着整片墓地,突然露出隐隐的笑容,魔杖被顺势的抛向空中,他虔诚的闭上双眼,从嘴巴里发出深沉的咏唱。 “额?是死亡歌颂!不不不!”维达泪流满面的爬向小安。“小安,醒醒……”她不停的用力摇晃着小安,想要从梦境中把她叫醒。 因为失血过多,小安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的嘴唇发白,瞳孔扩散。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脆弱,伊芙德小姐说得没错,她即将夭折在初次试炼中。她看见维达悲伤难过的样子,却无能为力。‘起风了?’她隐约的感觉到周围有些凉意,空气里还夹杂着尖叫声、哀怨声、哭泣声、愤怒声、埋怨声、追问声。她不知道那些是谁的声音,忽强忽弱,一点点的撕裂着她的心。偶尔会有不知名的透明生物撞击着自己的头颅,停留在脑仁中,那些声音不断增大,像是紧紧勒住她的喉咙,又像是吸取她的魂魄…… “不要听!不要听!求求你不要再听了!” 小安的眼前一片漆黑,可她认得出刚才的声音是维达的。‘维达她怎么了?又想念母亲了吗?可我的母亲又在哪里?也抛弃我了吗?偶尔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想她。她也死了吗?’ “小安!不要再听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安觉得耳边的嘈杂声渐停,意识慢慢恢复,脊椎的伤口好像不再那么疼痛。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维达晕倒在自己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她轻轻的放下维达纤细的手指,又揉了揉眼睛,看见墓地上空飘着密集的青灰色尖耳‘生物’,他们瞪着狞恶的眼睛,嘴巴里露出可怕的獠牙,有着人形的身体。哈里森巫师的死灵仍在低声吟唱,而那些‘青灰尖耳’张大了嘴巴,摆出一副嘶吼呐喊的模样。 是死亡歌颂!小安突然想起大巫师加布利尔的日记中有一段关于死亡歌颂的介绍。那算是黑巫师惯用的伎俩,他们常把敌人诱导进黑暗阴森的墓地中,小声吟唱着死亡歌颂,以召唤出已故亡灵,他们尖锐刺耳的诉说着生前不平等的事情,怨气冲天,抱怨声呶呶不休,即便是堵住耳朵,也很难抵抗。可似乎这些声音对她来说,不再起什么作用。 总会有办法对付你的!小安闭上双眼,强逼着自己集中意念,炙热的血浆在体内逆行而流,伤口边缘的红肉平缓的生长蔓延,直至相互间衔接起来。平稳的呼吸让她的头脑变得冷静,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寻找帝安弩的位置,幸好离她不算太远。 脊背上的创伤已闭合的差不多,恢复的比想象中还要快。小安谨慎的翻过身趴在地上,向帝安弩的方向爬去。亡灵们发现了小安的这一举动,缓缓的向她飘去。 二十几只长相暴戾的脸孔围绕在小安身边,他们露出细长的獠牙怒视威吓着她。而她只在乎哈里森巫师的死灵,她扭转着头发现哈里森巫师仍在吟唱,她又看了看与帝安弩的距离,索性爬起来迅速的跑了过去。 顺利拿到了!小安敏捷的将帝安弩紧攥在手心里。她挺直了脊背,端正了腰姿,瞄准哈里森巫师的亡灵,狠狠的扣下扳机。 “嗖——”锋利的箭头在冷空气中疾驰的奔向亡灵。 “哈哈哈……”哈里森巫师突然大笑,好像小安的这些举动都是他故意在诱敌深入。弩箭将要抵达到他的面前时,他转过身睁着眼直视着前方,欣然接受小安射出的致命一击。 可为什么哈里森巫师要笑?正当小安不解的时候,长箭轻松的从亡灵身上穿过,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哈哈哈哈……真是幼稚!”哈里森巫师轻蔑的冷笑道。 “既然这样,那就尝尝审判之翼的滋味吧!”小安再一次的放出狠话。 第二十三章 心愿 此时小安坚毅的站在乌漆阴冷的黑夜中,手持着不寒而栗的冷兵器,怒视汹汹的对望着斜方的死灵,一场生死之战即将开始。 “有什么花样快点使出来吧。”哈里森巫师的死灵不停的挑衅着,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听着真有些欠揍。 ‘那就再给他一百个数的喘息时间!’小安暗自在心里狞笑着,她狠咬着后齿,皮肤变得通透明亮,上面隐约的出现些整齐切口,不规则的交错在一起,切口的内侧慢慢显示出腥红汁液,像是某种特殊染料,它们很快占据着小安的四肢、脖颈、脸庞,只要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像是被刻满了带着某种寓意的奇怪文符。她举起胳膊,正对着那些符文口声轻念,像是在解读其中含意。肩胛骨开始微痛,羽翼即将破骨而出,小安的双脚紧抓着地面,她已经准备好‘审判之翼’的出现。 火焰般的红色双翼从骨质层内如尖笋般暴露在空气中,快速扇动着,羽毛上散发着鲜红的萤火。“去!哈里森巫师的死灵!”小安弓着大腿,双手紧握成拳交叉的放在胸前,做出御敌的姿势。 令亡灵没有想到的是,红色羽翼随着小安的一声令下,应声而出。两扇冒着火光的庞大羽翼冲着自己飞奔而来。他快速的挥舞着魔杖,放出的攻击魔法都被羽翼挡了下去,眼看着它们将自己笼罩住。 一团火光徐徐的从空中落下,小安拿起旁边的帝安弩坚定的走向被困住的哈里森亡灵。 “怎么会?”亡灵渐渐现出原形,恢复成哈里森原本的肉身模样,可双翼散发出的炙热气流还在继续焚烧着他的身体,魔杖已被燃成灰烬,身上所有的巫力都使不出来,像是被驱逐了一样。他无力的跪在地上,等待着审判者的裁决。 “凯希·哈里森。你失信于与索菲亚·奥兰治签下的唤灵契约,还对蓝伊小镇施下狠毒的啮丧咒。我以审判者的名义宣判你,流放到死魂之岛格鲁拉!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时间刚刚好。”小安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有给哈里森任何申辩的时间。 “不——!”哈里森哀哀欲绝的无望声随着红光逐渐消失,整个身体瞬间被瓦解成青灰色的烟缕,周围的‘青灰尖耳’也随即回到土壤之下。 小安转身走向维达。 火红的羽翼完成使命后,自觉的回到小安的脊背处。“咔嚓!”完美的与肩胛骨对接后,被收回体内。 “维达?”小安轻拍着维达娇嫩的脸庞,还是没有意识,利落的将维达扛在肩上,继续走向奥兰治太太的石棺。托马斯和布德已经逃走了,她安置好还在昏迷的维达和啾啾,准备将奥兰治太太的棺材重新掩埋。 她一把撕毁唤灵契约,牛皮纸张瞬息之间化为烟尘,“从此这世上再无什么哈里森巫师!”。 “爱德拉?”突然身后传来温柔的叫喊声。 “奥兰治太太?”小安转身的那一刻,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索菲亚·奥兰治的灵魂正缓缓的走向她,没有青眼,没有獠牙,和棺材里躺着的尸体一模一样。 “别怕,我只是一个灵魂,不过很快就要离开了!”即便只是一个灵魂,也遮掩不住奥兰治太太一顾倾人的美貌。她围绕在小安的身边,仔细的打量着,浅浅的说道,“不,你不是爱德拉……你刚刚那般非凡的力量和英勇,不,你不是爱德拉。” “爱德拉是我的母亲!”小安慢条斯理的说着。 “你的母亲?她腹中的孩子竟然长这么大了?”奥兰治太太轻声笑着,面露喜色。 “你们认识?”小安尝试的进一步打探。 “当时她正在赶路,舟车劳顿筋疲力尽,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靠在路边的树桩上,恰巧被我路过,便把她带回王宫。她说她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后来她以此为交换条件,偷偷放出髅龙,也随之离开了。看来她已经回家了……” “你说髅龙是我母亲放出来的?”小安吞咽着口水有些不敢相信。 “嗯…”奥兰治太太轻声应道,她突然变得忽隐忽现。 “奥兰治太太?!你怎么了?”小安紧张的想要抓住她,可徒手却抓了一把空气。 “还没谢谢你救下艾凡,对于哈里森巫师的事情我万分抱歉。我的时间不多了,签下唤灵契约的人类,是没有资格拥有灵魂的。”奥兰治太太掩面的小声抽泣着。 “我会帮你完成契约上的约定!告诉我怎样才能进入威珀里斯王国!”小安的话让奥兰治太太有些难以置信,她知道小安的话绝不是口出狂言,刚才审判哈里森巫师的情景尽在眼里,只是她的担当让她有些出乎意外。 “国王只爱俊男美女,凭着你和维达的长相足以轻而易举的进入王宫,不过整个王宫境内可以信任的只有我的弟弟——杰拉尔德,你拿着水晶盒里的红宝石作为信物,可以得到他的信任。他知道髅龙的藏身之处……”奥兰治太太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消失在夜空里。 “奥兰治……太太。”小安有些落寞的继续回到石棺旁,她惊讶的发现索菲亚·奥兰治的尸体已然变成黑色骷髅,丑陋的模样让人毛骨悚然。她将水晶盒放回了石棺中,小心的将红宝石装进上衣口袋,用力的将棺盖退回原位,心里一直默念着为已故亡灵的逝词。 索菲亚·奥兰治的碑墓已被重新砌上。小安弯腰抖落身上的泥土,此时微风习习,冰凉的气流让她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她仰望着天空,阴森浓郁的沉雾渐渐被风吹散,露出几颗残星,她不禁的咧着嘴笑着,“看来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去。”说着,她便扛起维达和啾啾,朝着蓝伊小镇走去。 天渐渐破晓,青蓝色的天际边聚集着淡淡的红,像微醺少女的脸庞,鸡啼声一响,农妇们就早早起来劳作。她们眯着眼睛,用手遮在额头上,小心翼翼的欣赏着清晨日出的美景。 “小安!”维达突然从梦里惊醒,发现身处于自己的房间时,十分吃惊的用力揉着眼睛,又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火辣的疼痛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她拖着厚重的长睡衣,任凭蓬乱的头发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她走到小安的房间,攥着拳头在门上一顿猛锤。 “维达?!”小安端着两份早餐从楼梯下走了上来,正好撞见睡眼朦胧的维达狠敲着自己的房门。两个人就这样傻愣着注视着对方,“说真的,它有起床气!”小安幸灾乐祸的偷笑着。 “它?”维达一脸不惑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礼貌!才几点!几点几点!”啾啾歇斯底里的埋怨着。 维达机智的抢过小安手中的早餐,露出一副殷勤的模样,轻声细语的回应着,“瞧,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消消火哈……” “啊——!”啾啾变得更为惊慌,再一次的鬼哭狼嚎着。“我竟然还活着!活着!”它激动的扑腾着翅膀,一头钻进小安的怀里。 早饭时间。小安简述了昨晚在墓地发生的事儿,包括她看见索菲亚·奥兰治的灵魂。 “你不会真的答应她,帮她完成遗愿吧!”啾啾厉声质问着。 “对啊对啊,我之前听说过从地狱来的生物可都不是好对付的呢!你怎么就答应她了!”维达的语气突然倒向啾啾的阵营。 “髅龙是我母亲爱德拉解放出来的,我有责任把它再塞回去!”小安不动声色的嚼着面包,啾啾和维达相视而望,知道她心意已决。 “维达小姐!安小姐!”托马斯一行人突然站在酒吧门口,喜极而泣的掩着面。 “托马斯,你,你们,没逃走?” “没了你,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哪?今早醒来的时候,看见天空放晴,就知道你们最后打败了哈里森巫师的亡灵,所以我们直奔而来。你们可不能再扔下我们了!”几个壮汉突然对着爱德拉撒起娇。 “呕~”啾啾见状扭着头做出呕吐的样子。 “好吧。”维达看见他们可怜的模样,只好答应。 “我们不能带着他们去威珀里斯王国。”小安及时阻拦道。 “为什么?” “奥兰治太太说过,国王只喜欢俊俏的……”小安欲言又止,大口喝着牛奶,不再继续解释。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维达伸着食指指向托马斯,她似乎知道小安为什么不把话说的很直白,是怕伤害到壮汉们的自尊心?她转着眼睛快速的思考着,继续说道,“放心吧,都交给我好了!”维达不再往下说,她朝着托马斯下达着命令,“今天中午我们在尔文爷爷的小木屋外集合。” 小安直视着自鸣得意的维达,不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二十四章 药水 “布雷迪,布雷迪,布雷迪!”啾啾兴奋的冲进布雷迪的家中,正好撞见他正在帮忙粉谷。 “小鸽子!”布雷迪仍旧露着天然萌的表情,和啾啾抱成一团。 “布雷迪,是谁在外面?”一个衣着简朴却满脸祥和的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见小安一行人站在院子里,喜出望外的差点跪倒在地,幸好维达及时搀扶住。 “这位太太……您不需要……”维达两手小心的擎着布雷迪母亲。 “叫我瓦妮莎就好。”此时布雷迪母亲已经泪如雨下。“布雷迪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谢谢你们救活了整个小镇的母亲。” 看着瓦妮莎太太安然无恙,小安终于放下心。 “瓦妮莎太太,我们是来告别的……” “你们要走了吗?”瓦妮莎太太用手指擦干眼角的泪花,用力抽着鼻子,情绪平静的再一次关心道,“可你们打算去哪?” “威珀里斯王国!” 妇人听完一脸震惊,满脸惊恐的劝告着说,“你们,你们不能去啊,那可是岌岌可危的地方!”妇人看着眼前青少貌美的姑娘仍露着坦然自若的表情,不禁撕开大腿上的衣料,道道沟壑的疤痕让人不觉得触目惊心。“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说的。” 维达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安如此坚决的答应奥兰治太太的请求。她立刻挤出微笑,上前拉着瓦妮莎的手安慰道,“我们既然能解除您身上的诅咒,自然也会小心行事。放心吧,只是我们不知道威珀里斯要怎么去呢!” 布雷迪在一旁拽着母亲的衣角自信的说道,“维达小姐和安小姐可厉害着呢!我知道威珀里斯王国在哪?我带你们去吧!” “当然不行!”小安立刻回绝了布雷迪的自荐请求。 “那好吧!”瓦妮莎太太不再强求。“不过,每九十天,国王都会派士兵来镇上搜抓长相秀美的女孩去王宫。明天刚好他们会来,你们可以趁机进入威珀里斯。” “您说的信息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维达满脸感激的拥抱着妇人。“小安,我们现在就去幽萝森林,解决最后一件事情!” 小安还是猜不透维达的心思,她要去尔文巫师的小木屋做什么? 尔文巫师的温室内。 “小安,帮我采一些蓝色鸢尾花瓣、白色洋甘菊、番石榴还有芦荟。”维达把一个银色方形容器塞进小安的手里,把她推向了万花丛中。接着维达又从低矮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块透明固体,放在银碗内推到啾啾面前哀求着,“啾啾,请帮我把它们捣碎。非常感谢!”说完,她快速走向温室内唯一窄小的工作台。 “小安?”啾啾嫌弃的盯着眼前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不明固体,向小安呼救。 “我也帮不了你!我们还是照做吧!”小安一脸无奈的回应着,抱着容器转身走向白色洋甘菊。 维达将一杯清水倒进三角铜杯里,对着里面的液体轻念着咒语,然后轻吹一口气,清水里慢慢的出现一些螺旋白絮,她将榨好的芦荟汁液倒了进去,液面上瞬间冒着屡屡白烟。“番石榴、洋甘菊、蓝色鸢尾。”她边自言自语边将三样东西统统倒进了铜杯里。啾啾紧张的将捣碎的透明固体推到维达的面前,她均匀的把碎块洒在液体上,很快里面冒着些大小不一的气泡。小安和啾啾见状,同时向后退了一大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巫师的毒药水吗?刚才那透明固体到底是什么?”啾啾对着小安的耳朵窃窃私语道。 小安撅着嘴巴摇了摇头。 “那是蟾蜍的唾液!”维达突然抬起头露出迷之微笑。 “小安?你,你刚才听见了吗,蟾,蟾蜍的唾,唾液……我先去吐了!” “哈哈哈……”小安还是忍不住的大笑着。 “好了。‘凝脂芙蓉液’顺利完成!”维达胸有成竹的盯着铜杯里飘着白絮的青蓝液体。她小心翼翼的端在手心走向啾啾和小安。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兴奋的介绍起来,“‘凝脂芙蓉液’,一种能让灵魂焕然一新重获新生的药水。” “新生?” “此新生非比新生,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张嘴!”维达用手指蘸着蓝色液体,对小安下着命令。 “哈哈哈……”啾啾倒在一旁前仰后合的大笑着。 “张嘴!”维达再一次强迫的命令道,小安不得不紧闭双眼照做着。 酸甜中夹着腥臭和苦涩,这是小安对‘凝脂芙蓉液’最中肯的评价。 “小安!你的头发,还有你的眉毛……”啾啾的嬉笑声突然而止,它张着嘴巴惊异于小安身体上的变化,棕红的长发变得丰盈水润富有光泽、深棕色细长的眉毛像被整齐的修剪过、睫毛浓密卷翘、水当当诱人的双唇,本来就清新脱俗的模样变得更为精致。 “感觉效果一般般”维达有些失落的嘟着嘴,“可能是我们小安本来就很美!托马斯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我们出去等他们吧!” 啾啾看着小安‘焕然一新’的模样有些出神,维达当即狠狠的敲了下它的圆脑袋,小声说道,“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小安好奇自己变化后的模样,动作敏捷的冲进尔文巫师装满水晶球的房间内,新奇的盯着水晶球倒映出的模样,微妙的变化让她露出十四岁少女应有的开心。 托马斯带着壮汉们在尔文巫师的家门外等了很久,他们终于忍不住的倒地而坐,懒散的有说有笑。维达举着三角铜杯走了出来,看见他们松散邋遢的样子,不禁的小声唏嘘。 壮汉们按照维达的要求乖乖喝下‘凝脂芙蓉液’,可并没有什么变化。小安在一旁安慰着说,“也许他们的本质是‘笔尾树鼩’,所以,所以才没什么改变……” “不会的!还是我中间出现了什么失误,可小安你明明就有……”一向自信满满的维达失落的跑回温室内检查整个过程。 直至傍晚,壮汉们都没有变成维达想要的模样。 “维达,也许我们注定带不走他们。”小安拍了拍维达的肩膀安慰着,“我去弄些野味来,今晚我们大吃一顿。” 晚饭时间。大家围着篝火而坐,有说有笑。 维达盯着小安手腕上的欧著草手链好奇的问道,“看着你一直戴着它,看来它对你很重要!” “一个男孩送的!”小安微笑着回应道。 “男孩?初恋吗?长什么样子?帅不帅?”维达眯着眼睛贼兮兮的质问着小安。 “当然长得很帅!”啾啾突然跳了出来,挡在小安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 “我可是仙汐鸟!无所不知的仙汐鸟,全天下的八卦没有我不知道的。”啾啾得意的仰着头,肚皮被鼓成了球状。 小安边摇着头边笑弯了眼睛。 “小安都摇头,肯定长的不好看!” “这不可能!”啾啾生气的转过身,怒视着小安,等着她的说辞。 “我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怎么可能知道他长得好不好看。” “怎么会?”啾啾和维达同时惊讶的望着小安。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就连失忆就失了好几次!” “失忆?!只要不是失身,什么都好办!”维达放心的松了口气。 “你刚才后半句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啾啾连忙扑腾了几下双翅,快速的转移着话题,再一次的追问道,“你真的忘记了他?” 小安一脸严肃的点着头。 “假如再给你一次记起他的机会,你还会原意吗?”维达认真的问道。 “不知道……就算记起了,也许也不会再遇见了吧!”小安宛然一笑,啾啾望着她不再说话。 临睡前,小安不停的摩挲着欧著草手链,呆呆的望着天空,脑子里不停的想着晚饭时维达的那句,‘假如再给你一次记起他的机会……’,就算记起了他的模样,她对他的情感也不会记起来。 “小安,我要和伯尼出去打猎,乖乖的在家等着我们哦!” “班森!”小安想要伸手去触摸班森,才发现原来只是梦境。 “你为什么把我忘记了?你怎么能把我忘记?”耳边传来质问声,小安警惕的转过身。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身穿黑色斗篷直立的与她四目相对。 “你贵姓?”小安突兀的问道。 “你贵姓?呵呵,你不应该问‘你是谁’吗?好吧,随便你!我叫墨·亨特。”少年挺直了胸膛双手背在身后,高傲的回答道。 “墨?亨特?你是谁?” “你!你是故意在气我吗?”少年激动的走近小安,一脸愤怒的盯着她,狠狠的抓起她的手继续说道,“送你欧著草手链的人!你不是说你忘记我了吗?!” “你竟然还活着?” 少年听到小安的回应被气的青筋暴起。他抿着嘴唇,脸上的肉被隆起,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我们无话可说!再见!安小姐。”少年愤怒的转身离开,消失在梦境里。 “莫名其妙!” “安小姐,安小姐”一个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叫醒了睡梦中的小安,她小心的眨着眼睛,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你是谁?” 一个唇红齿白、长相英俊、身材挺拔的青年男人,赫然的站在她面前,小安有些羞涩的低着头不敢与他直视。 第二十五章 稀葵 “我是托马斯啊!”初阳下俊美男人脸上的笑容格外暖人。 “什么?”小安听见托马斯的回答,震惊的抬着头瞪大着眼睛,她不由的吞咽着口水,伸出手指用力的捏在托马斯白皙的脸蛋上,厚实的肉感让她确定这并不是梦境。“维,维达!‘凝脂芙蓉液’真的起作用了!”她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找寻维达告知一切。“不会吧!”眼前‘壮丽’的‘景观’着实让人震惊。十六个威武俊俏的青年男子相继排开,丰硕发达的肌肉贴附在单薄的衣衫内显得尤为健硕有型。 “不能再看了,眼睛会瞎的!”啾啾匆忙的飞了过来,舒展着双翅蒙住了小安的眼睛。 “小安,这样我们就能带着他们一起去威珀里斯王国了。”维达看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肩上扛着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 “你又拿了尔文爷爷什么东西!”啾啾拧着圆脑袋上前质问着维达,刻薄的用翅尖戳着布袋,里面被塞得满满实实。 “尔文巫师的橱柜里藏了不少好东西,说不定以后我们会用上。别忘了,我们马上就要‘羊入虎口’,我才刚恢复巫师之力,欠缺的宝贝实在太多,而且……”维达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解着。 “好吧好吧,就当我没看见。”啾啾泄气的妥协道。 “小安!借我下你的帝安弩!”维达伸出右手。小安虽然满脸不惑,可还是卸下递给了维达。 维达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小罐墨汁浸在帝安弩上,说道,“这样它就能被隐藏了,士兵也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别担心,它的主人还是能看得见它的!” 小安很感激的说了声谢谢,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在那些士兵来之前就已经到蓝伊小镇!” 他们回到酒吧,托马斯和同伴们假装举杯痛饮说说笑笑,维达一改从前暴露的妆容站在吧台内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们。小安警惕得靠在门口监视着周围动向,仍没有发现国王派来的士兵。 维达满脸狐疑的问道,“你们猜,今天他们还会来吗?” 小安用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国王立下的规矩是不会轻易被破坏的,还是再耐心会儿。 突然街上孩童的笑声戛然而止,寂静一片。维达和小安默契的对望着,她们意识到士兵已经来到了蓝伊小镇。小安立即坐回人群中,洋装着嬉笑着。没一会儿街上便传来年轻女人们的呼救声,可酒吧里所有的人都不为所动,安然若素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小安隐约的听见盔甲摩擦出的金属声,冰冷而又使人震慑,她有节奏着敲击着桌面以示警报。 终于摩擦声在酒吧门口俨然停止。维达抬着头望着门口一席金属盔甲的士兵们,热切的从吧台里面迎了出来。她夸大的扭动腰肢,冲着最前面的士兵靠了上去,放肆的抚摸着士兵胸前泛着冷光的白色盔甲,掩面媚笑着,“快进来坐坐。” 小安用余光打量着他们,士兵的头盔上只露出一小条缝隙,胸甲由几块完整的金属板和皮带镶接而成,肩甲上条状钢板层层相叠被铆钉所固定着,腰间别着锋利的长柄锤,整体线条圆润优美。 最前面的士兵冷冷的回应着,“威珀里斯国王下令,将蓝伊小镇上貌美的青年男女带回王宫。”他朝着酒吧大厅的‘客人’们巡视一圈,发现在座的所有人全部都符合国王要求,便继续冷言道,“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带回去!”话音刚落,身后的士兵像是接到命令似的冲门而进。 “我们自己会走!”托马斯立刻带头而起,怒视的一把推开士兵,自觉地走出门口。 小安也顺势而起,夹在队伍里走了出去。啾啾则小心的躲藏在布德随身携带的布袋内。 “还有你!”最前面的士兵怒声吼着维达,吓了她一大跳,赶忙惊慌的捂住胸口。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纤弱的低下头,一脸委屈的说道,“刚才真是吓倒我了,能允许我把店铺门关上吗?”。维达撒着娇怯懦的小声祈求着,士兵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你这身后背着的大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士兵看着维达关好门窗,警惕的询问着她肩上扛的‘大布袋’。 维达紧张兮兮的靠在士兵的耳旁小声说着,“嫁妆啊!我们不是去威珀里斯王宫嘛,听说每天都有好多王亲贵族们‘路过’那儿,万一有个眼瞎的看上我,我不得准备准备吗?” “你竟然辱骂贵族使臣们!”士兵听后勃然大怒,厉声训斥。 “我,我从小就无父无母,更没受到什么礼仪教会……”维达调着哭腔说道,转眼一副娇弱的样子。 “好了好了!以后在国王面前可要注意言辞和礼仪,他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士兵不再追究,直立的走向队伍。 六名士兵在最前面带路,另外六名士兵则在队伍的最后面监管一切。声势浩大的队伍排成纵列浩浩荡荡的走出蓝伊小镇。小安和维达站在队伍的正中间,密谋商量着什么,在托马斯与同伴们高大身躯的掩护下,她们走走停停,将上衣口袋里的白色稀葵果塞进那些‘不属于她们的’少男少女手中,示意着她们吞下。 很快他们便有了反应。 不知道哪个少女发出了尖叫声,顿时整个队伍骚动了起来,士兵们机谨的快速移动,围成个圈将所有人牢牢地困在里面。 “怎么了?”士兵呵斥的问道。 “她的脸,还有她的,他的……”维达主动站出来,一一指着掩面哭泣的少年少女说道,“他们的脸上都长满了小黑斑。” 其中一个士兵走进圈内,残缺的人肉栅栏立马又被堵上。他不紧不慢的走到脸长黑斑的少女前,仔细的观察了好一阵,沉默着又转向另外一个同样症状的少女。他突然高举着长柄锤,大声呵道,“杀!” 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高举着长柄锤,做出攻敌的姿势。 “别别别……”维达急忙冲到了士兵首领面前,谄媚的继续说道,“我看他们脸上的小黑斑只是初冬换季出现的过敏症状,过一段时间就消下去了!”维达见士兵首领仍默不作声,继续扭捏着身姿撒娇说道,“要不这样,你先放他们回去,等九十天后回到蓝伊小镇时,再把他们抓来带给国王。” 士兵首领沉默许久终于大声喊道,“放!” 人肉栅栏终于开了个小口,士兵看着那些‘变丑’的人渐行渐远,才重新整理队伍继续赶路。 “那些稀葵果吃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小安小声的询问维达。 “放心,明天一早那些小黑斑就消失了。我们还是赶紧想个计划杀掉髅龙,如果九十天之内杀不掉髅龙,不仅我们死的很惨,就连蓝伊小镇也会受到牵连。” “一切都要等着我们进了王宫后再从长计议。” 他们走了很长很远的路,夕阳的残红晕染了整片天空,初冬让万物都沉沉睡去,灰黄一片,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还在默默坚守。小安望着头顶上有块厚重的阴云,不由得吸着鼻子,浑浊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煤灰味,心想着,这是要下场大雪的节奏啊。 “还有多久才能到?!这都走了一天了!”托马斯甩着帅气的刘海埋怨道。 士兵没有回应着,只是指着丘陵下一片炊烟袅袅的景象。 小安和维达用手遮住刺眼的余辉,眯着眼小心的望去。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可维达还是心怀芥蒂,有种不言而说的危机感。 过了吊桥,护卫的士兵又增了近三十多人。他们形成两列,护手在队伍两边,寒气逼人的盔甲让原本沉默的他们显得格外无情。一旁驻足观看的群众们,看到如此场面,各个嗟叹不已。 “这就是威珀里斯王国啊!”维达装出一副新奇的模样,四处张望着,她犀利的目光从人群一扫而过,并没有发现巫师的痕迹。 “维达,瞧!”小安指着不远处富丽堂皇的城堡说道。 城堡正面有条凶神恶煞的巨龙浮雕盘在最高处,白色漆料均匀的涂满石墙,圆柱形的塔楼错落的露出窄而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气势如虹的交错在塔楼间,城堡四周固定了六个间隔相等大小相同的‘箭塔’。小安能隐约的看见每个箭塔内都有两个弩兵在站岗放哨。 他们已经进入长而窄的内庭,道路两边屹立着四根白色圆柱,上端也刻有浮雕,地面被方形瓷砖整齐的拼接而成,砖面上雕刻着精美的红白相间佩斯利花纹。可最惹人注目的还是站在二层楼上的俊男美女们,色彩艳丽款式多样的礼服穿在他们的身上合身又亮眼,像是要随时参加舞会。姑娘们手持精美羽毛扇,掩着面相互间有说有笑的,貌似是在讨论着小安一行人。穿过内庭,士兵将他们交托给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她有些不耐烦的接过士兵手中的名单,继续带着他们走进一个轻雾迷漫的地方。 令小安庆幸的是,这些地方似乎是用来沐浴的。在蓝伊小镇待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好好洗过澡。 女人凶巴巴的喊道,“男人从正面门进,女人从右门进。马上就是晚饭时间,最好给我动作快点,小心晚上连冷饭都没得吃!” 第二十六章 双生 小安和维达进了门,便有两个女仆迎了上来。 “嗨,你们好!”维达热情的冲着她们打着招呼,可是女仆并没有任何反应,仍是一脸僵硬的表情,继续引领着两人朝着一大池子清水走去。 小安仔细的盯着她们,发现她们的眼神空洞冷漠,怎么可能有人始终让脸部保持同一个表情。她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女仆的手腕,手掌稍稍使了点力气,女仆顿时停了下来,满脸淡漠的瞅着小安,没有挣扎、没有叫喊、没有任何反应。小安再一次靠近女仆,双目凝望着她的瞳仁,‘怎么会?’。 维达发现小安和女仆之间默声的对峙,用力的放开小安的手,一把将她挽在身边,边笑边大声的说道,“别对人家这么凶嘛!” 女仆们将两人脏旧的衣服脱下,换上了轻薄的长衫,指着池子里的水示意她们可以入水沐浴了。维达趴在池边伸手探了探水温,冰凉刺骨的液体侵蚀着毛孔里的温度,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噗通!”而此时小安却已经跳了进去,她将整个身体都浸没在池子里。没一会儿,她吐水而出,维达赶忙关心道,“身体没冻坏吧!” 小安没有立即回应,抿着嘴奸笑着,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到维达身边,淘气的拽住她的双脚毫无预警的把她拖入水里。 “是……!”维达落水后惊讶的发现水温竟然冷热适中,她僵硬的愣住,不知该说点什么。小安索性将水踢向维达,两个人的水战一触即发。她们嬉笑着、打闹着、在水里互相追逐着,两个女仆仍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们。 两个人玩累了便靠在池边说着悄悄话。 “我们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大难临头竟然还能这般玩耍。”小安捂着嘴巴偷笑着。 “人总该活在当下,万一明天我们就死了,肯定后悔之前没吃好玩好!”维达轻声劝解着。她扭着头,小心的瞥了一眼女仆们,再次转身望着小安,边在水下小心的握住小安的手,边高声问道,“说说托马斯和布德,你更倾慕哪一位啊!” 小安虽然不知道维达要做什么,可还是很默契的回应着,“布德吧!他看上去更温柔些。” 维达慢慢得移动着身子,背向仆人们继续说道,“跟我多说说他的优点吧,光是温柔就能吸引你?” 小安望着维达闭着眼睛,嘴巴微动,像是在小声的念着咒语,干脆扯着嗓门喊道,“布德的眼睛很大,鼻梁很挺,嘴巴很性感,还有……”她又快速的低头瞥见自己和维达相握的手,从手心内滋演出红色纹路同时沿着血管聚集的地方向两端蔓延,图案像是某种藤蔓,根茎细长、叶卷疏离,纹路直至肘心,才停了下来。 ‘不要停,继续说!’小安突然被脑回路里的声音所惊吓到,竟然是维达的声音,可她并没有张嘴说话啊。 “呃……还有,奥奥,还有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朝天翻眼皮,翻得特别妖娆,他走起路来像个姑娘,还有什么……”小安实在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她激动的满脸通红。 “什么?你竟然喜欢娘娘腔?”维达突然睁开眼睛,露出奇怪的笑容冲着小安质问道。 “嗯!”小安轻声回应着,她早已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关于维达对自己小臂做出的施咒行为。 “时间已到!”女仆突然开口说话,切实的吓着了水池里的两个人。她们相视而看,哆哆嗦嗦的从水里爬了出来,穿上女仆提前准备好的礼服。小安将旧衣整齐的叠好,捧在胸前,这可是苏珊姑妈为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就算脏了旧了也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跟随在女仆的身后,她们穿过一条华丽的走廊,走廊尽头只有一间房,高耸宽大的木门紧闭着,却隐约的震慑出气势磅礴的压迫感。房门被两个女仆合力推开,里面的装潢让小安意识到这儿就是今晚她们要睡的地方,数不清的白色单人床并列排成两排,每张床下都有一个小箱子,似乎是用来装自己的杂物。庆幸的是,小安和维达被安排在相邻的两张床。女仆们将床底下的箱子拖了出来,打开后示意着她们把自己的旧东西放进去,维达费了半天劲,终于将她扛了一路的大‘包裹’塞了进去。 “晚饭时间到!”女仆说完,便把两人夹在中间,列成一队向外走去。 ‘嘿!小安!’小安再一次听见维达的声音,不在空气中,而是脑子里。她下意识的回头瞅了一眼维达。发现她正低着头摆弄着裙子。她身后的一个女仆目光直接转向小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只好又转了回来。 ‘别回头,小安!’维达的声音又一次的出现在小安的脑海里,难道是自己出现幻听了?还是髅龙发现他们的身份,故意在迷惑着她,她小声的在心里叨念着。 ‘髅龙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又是维达的声音。 ‘维达?真是你!你从哪发出的声音?’小安在心里回应道。 ‘还记的刚才在水池里,我握着你的手施下的咒语吗?别担心,这是双姝生花劫。’维达继续说着。 ‘什么?双姝生花劫?’小安惊讶的追问着。 ‘它属于创生咒语,顾名思义是被巫师们重新创造的咒语。而创造这个咒语的巫师,是一对名副其实的双胞胎姐妹,她们发现就算没有巫力,她们之间也会心灵相通,配合默契。因而得到灵感,不断解读尝试,终于创造出双姝生花劫,让那些就算不是双胞胎的好朋友也能拥有意念相通的能力。’维达解释道。 ‘你是说,我们是用意念在聊天?’ ‘嗯。你刚才也应该注意到从手心到肘心间滋演出些红色纹路,那是银藤花,把我的和你的连在一起,会拼凑成一根完整的银藤鞭,鞭断劫断情义断。如果有一天你要跟我恩断义绝,银藤纹路自然消失。’ ‘这个有距离限制吗?比如我去洗澡,你去吃饭,信号就断了?!’小安好奇的追问着。 ‘就算我们被隔在不同的时空,也能收到对方消息,毫无夸张的说,挖地三尺也能把你找到。’ ‘听着好酷!’小安不由的点着头。 ‘听着小安,如果我们的意念达不成默契时,红色纹路就会演变成黑色的。也就是说,当我们变得不再是从前的自己时,纹路的演变就是最好的证明!’维达的话让小安下意识的伸出手,她忍不住的直视着上面精美的银藤图案,而此时她们已经辗转到了用餐大厅。 金灿灿的水晶吊灯成排的挂在大厅上空,一张二十多米的长桌摆在正中央,桌子中间摆着细长高耸的白色蜡烛,两边坐满了穿着华丽礼服的俊男美女,他们端庄而又优雅,谈笑风生,每个人的桌前都摆着制作精美的银盘子,像是在等待着饕餮大餐。 ‘根本看不出要被虐的迹象。’小安在心里小声的说着。 “呵呵……”维达竟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同时转过头望着小安和维达。她们继续被引领着,朝着餐桌走去。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俩,不过这回她们并没有被分到邻座。维达入座后,便主动和旁边的人聊起天,顿时桌前又恢复之前热闹的场景。小安紧盯着主座位置的空凳子,猜到应该就是国王坐的地方。 “叮——”一位老男仆手里拎着个三角铃站在桌子旁轻轻的敲击着。只见从厅外走出一群端着银盘的女仆应声而出,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菜品放到‘客人’们的面前。 ‘烤火鸡肉?’小安盯着眼前盘子里油滋滋的食物,不禁的想起伊芙德小姐和苏珊姑妈。她仍记得离家出走的前一天晚上,晚餐就有烤火鸡肉。 ‘小安!别傻看着,快吃啊!’维达虽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但仍无时不刻的关注着她。 小安切下一小块火鸡肉,小心的放进嘴巴里,她慢慢的咀嚼着,味道比想象中好很多。她边吃边小心张望着主座空位,开席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国王出现,难道国王不需要用食物充饥? “你就只吃了这么一点?”坐在小安旁边的少年温柔的关心道。 小安轻摇着头,不经意间,眼神和说话的少年撞个正着。他深褐色的瞳仁里藏着几分温柔和说不出的魅力,五官清秀,虽然在众人里不算是最帅的,可看上去还是很顺眼。 “那是为什么?”少年继续追问着。 小安直视着他不之如何回答,她立刻向维达发起了‘求救信号’。 ‘告诉他,你在减肥!’维达回复的速度还是很高效的。 “你知道,女孩子很注意自己的身材,口味又不能太重、营养又要搭配、太油太腻很种易导致肥胖的。想要瘦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小安顺着维达给出的理由侃侃而谈。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你好,我叫麦格!”少年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 “叫我小安就可以。”两人频频点着头相视而笑,继续开心的聊着天。 第二十七章 舞会 晚饭过后,小安还是看不见国王的身影,而所有人都变得兴奋起来。她忍不住的问了旁边的麦格,“为什么大家看上去都很开心。” 麦格突然贴近小安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是新来的吧,一会儿是舞会时间,也是每天每个人最为期待的娱乐活动。” 麦格突然亲密的举动,让小安瞬间害羞起来,她不敢与他直视,小心的喘着气,心神不定的环顾周围,她知道现在的脸蛋肯定涨的通红。 “舞会时间!”那个老男仆再一次的敲击着三角铃,桌前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相继的离开座位,被女仆们引领的离开用餐大厅。 ‘维达,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小安悄悄在心里问着维达。 ‘听旁边的帅哥说,我们正在更换场地,一会儿是舞会时间。’维达弱弱的传来回复声。 ‘可是我不会跳舞啊!’小安有些不自在的回应着维达,一边还要努力挤出笑容敷衍着身边的麦格。 ‘见机行事吧。’维达的话狠狠的噎住了小安,见机行事?跳舞也可以见机行事? 所有人有序的穿过长廊、内庭,小安边和麦格聊着天边小心的窥探着周围的景象,这哪是更换场地,明明就是在绕圈子,他们最终进了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厅。 熟悉的门窗、水晶吊灯、壁纸,还有地面上的花纹,小安不由得轻声叹气,这不就是刚才的用餐大厅嘛,为什么弄得神秘兮兮,还说是更换场地,赤裸裸的欺骗。 ‘维达,你看见托马斯了吗?’小安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群人里并没有‘自己人’。 ‘没有。’维达的回答让小安有些担心起来。啾啾还一直跟着布德呢。 ‘放心好了,我在他们的身上下了保护咒和清醒咒,就算髅龙释放致幻剂,至少他们身上的咒语还是会抵抗一段时间。’小安突然被维达这种‘居安思危’的前卫意识,感到心悦诚服。伊芙德小姐说的没错,审判者和巫师之间的确存在难以描述的羁绊,维达看上去像个贴心的闺蜜,却又是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同伴,可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引导者,总是能让她在危机时刻又出现转机。 奏乐一响,所有人都走向舞池把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为圈而站,像是在等着第一支舞曲的开始。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干净的黑色短发,依旧是帅气迷人的脸庞,只是眉宇间透露出儒雅稳重的成熟男人气息。他的上身穿了件深灰色的夹衣,外面又套了件黑色紧身衣,高耸的衣领将两耳覆盖着,下裤与无底长靴完美的连成一体,身后还披了件羊皮斗篷,举止仪态始终潇洒而又绅士。他深情的从众人里随便挑出一位姑娘,那姑娘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弄得不知所措,她羞涩的掩着面,可还是藏不住脸上窃喜的笑容。两人轻慢庄重、配合默契的舞姿,已然成为全场焦点。一支舞曲结束后,所有人再次走向舞池中央,男女自行搭配,开始跳起了双人舞。小安却发现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和刚才同他一起跳舞的姑娘不见了,她围着大厅自顾自的摇晃了起来,想要找到他们离去的方向。 ‘小安,你要去哪?’维达发现小安的行为,及时用意念叫住了她。 ‘刚才跳舞的那两个人不见了,维达,你在这里帮我掩护,我去找找他们,我们随时联系!’小安发现厅内的确有个很小的内门,趁着女仆们不注意,进门而走。 ‘小安!’维达即便很担心小安,但还是拦不住她,眼看着她逃离了自己的视线。 沉重繁琐的长裙子已经减慢了小安的速度,内门后面只是一个窄小的走廊,小安轻手轻脚的走着每一步,不时的左右张望着,帝安弩不在身边,心里还是有点畏惧。她安然无恙的穿过走廊,再一次被一扇门拦住。竟然没上锁!那一定有人常常路过这里,小安用力的吸了口气,憋在胸口里,小心的推过那扇门,漆黑一片。透过走廊的灯光,小安发现其实是个旋转楼梯,她紧张的捏着门把手,惴惴不安的喘息着。她有想过,如果关上门,即将面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她没有留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快速的将身体从门内抽离出来。 果然!什么都看不见。她不能贸然伸展双翼,只能用指尖紧扣着墙缝,靠着墙壁方向探路。现在有两条路可选,上或者下楼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往下走。手指肚被墙壁上磕磕碰碰的水泥纹路磨得有些刺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现了些亮光。虽然光亮很弱,但足以让小安加快脚步。 这楼梯真的是太长了,难道是通往地下室?她的膝盖都被震得微痛。走到最后一节阶梯,她探着头窥视着周围的环境,到处都是用水泥和石砖砌成的墙,摸着坚固结实,墙壁上的火把持续燃烧着,火光盈盈的照亮所有地方。她没有发现任何人,继续向前走着,谨慎的将身体紧贴在墙面。 “嗷——”一声像是庞大动物发出的哀嚎声,小安紧闭双眼,全神贯注的确定声源的大体位置,像是从右手边发出来的,她快速的转过身,迅速的望向右边,发现竟然是死胡同。怎么可能?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摩擦声,小安认得出来,那是威珀里斯王国的白色盔甲士兵。她急忙沿途返回,回到楼梯口。 ‘小安?你在哪?快点回来。’维达突然用意念尝试联系着她。 这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小安边走上楼边回头张望着,那一声的哀嚎究竟是谁发出来的。由于时间紧迫,她不得不伸展双翅飞速的回到舞会大厅。 小安轻推着内门,正是舞会结束的时候,她趁着舞池还是一片混乱,快速的从内门跑了出来,佯装的转着圈回到了人群中间。 突然被用餐时坐在旁边的麦格叫住,他温柔的笑着说道,“刚才在舞池内没找到你,本想邀请你跳一支舞的!” “刚才?刚才我就在这儿啊,只是不大会这宫廷舞,便在旁边随意转转。”小安用力挤着笑容,搪塞着麦格的追问。 “你不会宫廷舞?哦,忘了你是新来的,以后你找我,我教你呀!”麦格绅士般的牵起小安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 “嗯!谢谢你!”小安边寻找着维达的身影,边敷衍着麦格。 “我们该回去了!”维达突然从人群中出现,自然的挽起小安,同时又对麦格屈膝敬礼,她嬉笑着将小安拉走。‘有什么发现吗?’维达直视着小安,用意念追问道。 ‘嗯。’ ‘好,等我们回去再说!’维达冲着小安使了个眼色。 所有姑娘都跟随的女仆回到那个摆放着许多单人床的大房间。 维达和小安始终监视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维达埋头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小安则开始收拾了床铺。 ‘小安,你刚才去哪了,真是吓死我了!’ ‘本想追上开场舞的那对男女,却误打误撞的发现大厅内竟然有个不起眼的内门,穿过内门是一条窄小的走廊,走廊尽头又是一扇小门。’ ‘你进了最后一道门?” ‘嗯,是一个旋转的楼梯,我顺着楼梯下去发现最下面有个地下室,而且时不时有盔甲士兵在那巡逻。重要的是,我还听见了一声像是巨大生物发出的哀嚎声。’ ‘你是说地下室有活物?’ ‘其实我也不确定,所以想要知道真相,一定要找个机会再去那看看。你刚才在舞会上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没有太异常的事情,只是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总是保持着同一个笑容。’ ‘同一个笑容?’小安突然想起在沐浴时,审视的那个女仆,‘对了,还记得洗澡前我和那女仆对峙的时候吗?我发现她的瞳仁外圈盘着一条沉睡的蛇。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维达听到小安的说辞也为之震惊,恍惚间,她停掉了手中的工作,在原地静止了小一会儿,‘一条沉睡的蛇?这的确令人震惊,不过我也不知道。如果啾啾在,我想它一定知道。’ 夜已深,所有人都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小安和维达还是决定轮流守夜。 小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安!’维达刚想用意念安慰着失眠的小安。房间里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她们同时紧闭双眼,假装睡已睡。 小安听出是女仆的脚步声,她们似乎在拖着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靠近着她们。脚步声在她的邻床处停了下来,只听见旁边的床面上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像是被放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没多久,女仆便离开了。 ‘维达!''小安有些安奈不住的想要起来查看。 ‘小安,她们还没走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维达终于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同时推了推小安,示意警报解除。 两人望着床上僵硬的‘活尸’险些叫出了声。小安认出躺在床上的‘活尸’,就是舞会时同那个成熟男人一起消失的姑娘。 第二十八章 如尼 活尸一副惊恐的表情。脸色惨白,嘴巴微张,眼睛一直睁着,眼眶里像是被浸满了墨汁,虽然身体有些僵硬,但鼻腔内还留有微弱的呼吸声。浅褐色的头发凌乱无比,衣衫不整,虽然最外面的礼服是她在舞会时穿的,可后腰的系带被胡乱的绑着,很明显是被人后穿上去的。小安掀起了活尸的裙摆,修长嫩白的细腿已经被抽打的皮开肉绽,维达见状,轻轻的扯开活尸锁骨和前胸的衣襟,上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红印。两人同时沉默并摇着头,从舞会到深夜,也只是瞬息时间,难以想象受害者遭受的酷虐和蹂躏。 ‘维达,她是被诅咒了吗?’小安望着活尸的症状,很陌生,可能就连大巫师加布利尔都不曾遇见。 维达不确定的摇着头,用魔杖发出的细微光亮,又仔细的检查了活尸的全身,四肢僵硬,可体温还是正常的;喉咙肿胀,耳眼被深棕色的固体所堵住,维达用魔杖的细端冲着耳朵,小声的念着咒语,只见固体缓慢的变成浆液流出体外,她小心的用指蘸取一点碾在手心。是树脂! 就在她们不明真相的时候,活尸的嘴巴里突然冒出了一缕热气,皮肤瞬间被炭化成了黑色,整个身体顷刻间俨然成了一块被烧毁的木头。 ‘维达,她死了么?’小安被突如其来的诡异现象所惊吓。 ‘没有!不过她身体里各个器官都开始衰竭,我们得赶紧救活她,不然她连今晚都过不了。现在急需将她浸泡在水里。’维达随即在她的身上下了保护咒。 ‘我们去那个清水池!’小安快速反应到。 她们迅速的换上自己的衣裳,维达轻舞着魔杖,为三个人施了个隐形咒,小安轻松的扛起被炭化的女人,活尸灼热的体温不停的烧烫着小安的脊背,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黑暗力量。 ‘维达,她怎么了?是被人诅咒了吗?类似于啮丧咒?’ ‘不,是被强大的黑暗力量禁锢了灵魂,将活生生的人木化成了可操控的傀儡。’ ‘会是髅龙所为吗?’ 维达轻声叹着气,没有急于回答。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髅龙所为,但很肯定的是,对手强大的黑暗力量绝对超过了她们之前所预想的。 深夜的城堡,沉默的像一座‘死城’,走廊里偶尔会出现巡逻兵,但也只是三四个。看来这里的一切都被掌控住,不然怎么会这般‘心安’的守卫城堡。她们很顺利的到达洗澡地方,门没有锁,不过还是漆黑一片。维达立即用魔杖发出一点光亮,找到水池的位置,冰冷的清水散发着阵阵寒气。黑炭一样的身躯被轻缓的放入水里,维达用魔杖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个口子,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咒,双眼紧闭…… “噗通!”就在维达准备使用禁咒的时候,小安已然跳进了水里,维达一脸错愕的盯着小安,“你这是做什么?” 活尸身上的碳灰晕染着水池里的透明液体,曼妙的向四周扩散,直至接触到小安的皮肤上。她淡定的说道,‘维达,很幸运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总是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也谢谢你像手足般照顾我担心我。’ 小安的话让维达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小安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让这黑暗力量伤害到你!”她的皮肤渐渐变得通透明亮,上面出现了像是被刀子划开的腥红切口,横七竖八的交错着,形成不同的符咒。 维达惊恐的捂着嘴巴,眼角闪着荧光,她在一堆咒符上找到熟悉的字母,也就是她使用禁咒时在地上画着的三角符咒。 当黑色液体撞在腥红切口时,不时发出嗞嗞的电流声,但很快被切口吸噬进去。水面上开始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活尸的身体不再僵硬,慢慢的滑入水中,身上的黑炭颗粒快速脱离被吸引到另一端,惊恐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平缓。而另一端的小安,不再说话,紧握着拳头隐忍着身上的痛处,腥红切口被强烈腐蚀着,边缘近乎发白松软。 一旁的维达已泪如雨下,她摸着小臂上的红色纹路,因为意念相连,她能清晰的感受着小安所承受的痛苦,令人无法想象的锥心刺骨。 “咳咳咳!”活尸从水中突然跳起,趴在池子边不停的喘咳着,显然已恢复正常生命体态。 而此时水池里的液体也逐渐复原成清澈模样,黑色墨汁也被消噬掉。小安无力的跪倒在池子里,垂着头,维达立即跑了过去,满眼都是发白的伤口。 “我没事,不用担心,再我一点时间!”小安慢慢恢复些力气,靠在维达的肩膀上。 “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是谁?”活尸终于开了口问道,语气傲慢又无礼。 维达被这嚣张的口吻所激怒,小安要不是因为救她,也不会弄得遍体鳞伤。可她还是忍住怒火,冷漠的回应道,“刚才救活你的人!”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救我!我的国王陛下呢?一定是因为你们嫉妒我今晚被国王挑中,所以想尽办法让我离开了他!”活尸不可救药的大声嚷嚷着。 维达毫不犹豫的对她施了哑巴咒,攥着拳头想要进一步的教训活尸,却被小安拦下。她的体质明显比之前好很多,伤口也在愈合。“她之前的记忆随着黑暗力量一起消散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小安依靠着维达,慢慢的站了起来。 “那岂不是线索又断了……”维达愤愤不平的说道。 “怎么会?至少我们知道谁是国王了!” 三人在天亮之前回到了房间,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维达不得不对活尸用了遗忘咒语,希望她能回归到之前的平静。当然第二天一早,女仆趁着所有人熟睡的时候来到房间检查活尸的状态,应该是出乎了她们的预期效果,停留了好一阵才离开。 贵族奢侈的生活从清晨照进窗户里的第一缕阳光开始。 早餐时间。 “小安,你昨晚身上的咒符……”维达欲言又止,对于昨晚的事情,脑子里满是疑问,特别是小安身上腥红的咒符。 “那是如尼字母!”小安心知维达的不解,淡然的说道。 “如尼字母?!禁咒的鼻祖——如尼魔法?”维达虽然大吃一惊,但似乎还是明白了什么。 关于如咒字母还有一个传说。相传生命之树——伊格德拉西尔的三条主根有一条是延深到巨人国度,而这条根茎下有着蕴含一切智慧的神秘泉水,泉眼的生命经久不息、源源不断,负责看守智慧之泉的就是巨人——米密尔。奥丁为了想把智慧带进诸神的世界里,很想尝一囗这泉水。 有一天他独自骑着八腿骏马——斯雷普尼尔,越过了横跨虚空世界的虹桥,去拜访诸神不敢接近的智慧之泉。快到的时候,看到浓密的树荫下有个人影子。他小心的凝视着,才发现是严肃地坐在智慧之泉旁的米密尔。 奥丁在米密尔的身边下了马,向他要一囗泉水,米密尔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但他仍然慢慢地摇着头,冷冷的回绝,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有好多人都想要一杯泉水,但是,他们一听到一杯泉水的代价,都吓得不敢要了。”奥丁没有想要退怯的想法,真诚的说着,“这我早已知道,我愿意献出“诸神国度”所有的黄金,或着给你一只我的右手!”米密尔微笑着回答,“我要的不是这些,奥丁啊!智慧之泉的代价是你那只锐利的右眼!” 于是,为了那智慧之泉,奥丁终于永远失去一只眼睛取得如尼的智慧。相传如尼是一种咒文只要将它刻在木、石、金属甚或任何材料上就能得到无穷的威力。为了得到更高的智慧,他用长剑割伤了自己,还把自己掉在树上九天九夜终于悟出如尼文。 如尼字母是一种自然系的魔法系统,与季节和时令相关,崇尚大自然的力量与状态,并给人以启示和神谕。将对应的如尼字母刻在战士的剑上,它可以使勇士在战斗中更加强壮,并给其敌人遭受更大的痛苦和更多的死亡。后来,巫师们潜心研究,把如尼字母刻在他们使用的工具上,比如魔杖、水晶球、占卜石,并在它们的上面撒上血以把它们“激活”,释放出的能量远远超乎想象。不仅如此,高级巫师们还将如尼字母运用到咒语中,通过借用自然之力而达到目的,效果也是出乎意料的惊人。但是,意念不强的巫师们使用后的反噬效果让人震惊害怕,所以后来被称为‘禁咒’。 维达终于明白自己动用禁咒时,所念的咒语含义,‘生与死的父母,我用鲜血立誓,终生跟随与你,恳求自然之力借我力量……’。母亲生前传授‘禁咒’的时候,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使用。 “小安,你是怎么知道……它们的。”维达还是不理解,一个初出茅庐的审判者,怎么会知道这些。 “是它们自己告诉我的!” 小安的话再一次让维达震惊。 第二十九章 友情 “还记得那晚和哈里森巫师交战时……”小安认真的讲述着。 那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如尼符咒的出现也是在小安意识模糊的时候。她以为将哈里森的死灵从艾凡身体内驱逐就会结束战斗,谁料想重灵巫师会将魔杖趁其不备插入她的脊背,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结果是对于松懈敌人应有的代价。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中出现了孩子们的欢笑声、追逐声,她以为她又一次的接近死神,只是这次归于天国乐园。当她觉得有些欣慰的时候,黑暗中出现了些奇怪字符,散发着耀眼炙热的金芒,它们有序的排着队伍,一一的出现在眼前,耳边响彻着孩子的声音,“黎明、继承、水流、驮兽、果实、冰雪、欢乐、火把、刺……”,小安终于明白孩子们的声音是在解读这些咒符,一共二十四个字母,每个字母都有着不同的解释和意义。当这些字母重新再一次出现时,她就默默的跟读着,每一个字母的解释念完,身体内就突现出很强烈的气流,冒着鲜血的伤口也随之愈合。醒来后,她又重新叨念着其中的含义,仿佛在哪里看过关于它们的记载,是在伊芙德小姐的城堡书室内。她知道这些字母不光预示了一种原生态的力量,而拥有这些力量则是成为审判者的责任和意义。伊芙德小姐曾说,没有人知道审判者是如何驱散恶灵,也许这就是答案吧。 维达也终于理解她舍身救‘活尸’的行为,她不是救世主,但却是她的使命。 上午的美好时光稍纵即逝,午餐则更为简单,女仆们会端来些水果和布丁。下午时分,女人的活动则选择户外散步或是花园小坐。维达和小安并没有随波逐流,她们延着走廊穿过内庭,小心谨慎的检查着每个房间和内门,可仍旧找不到托马斯和啾啾的痕迹。似乎能做的就是以身试险。她们谋划着晚上舞会与国王共舞。 两个人特地找了个无人的小亭子坐了下来。维达小心得左顾右盼,从上衣襟内掏出了一个印有玫瑰图案的金盒子。她轻扭着盒盖,一阵浓郁芬芳的玫瑰花香从里面飘散出来。小安好奇的紧盯着盒子内娇艳鲜红的膏状物,维达不由分说的用食指蘸了些涂抹在两人的唇上,却被小安当即叫停。 不论是威珀里斯王国还是桑洛特王国,都有一条不成文的社会规则约束,涂着口红的女人都被称为‘撒旦的化身’,所以口红便成为了国家的‘禁忌品’。只有一小部分人众可以使用,那就是特殊阶层——***对于维达的这种行为,小安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她有些生气的盯着维达。 “冷静!冷静!小安你的思想怎么也受到封建王朝的囚禁?”维达无奈的摇着头,“曾经我还是个流放犯时,路过一个叫海莉的小镇,那里的姑娘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光彩夺目,女人与生俱来的独特天性被得到释放,在她们的身上我看到了——自信、自由和独立。口红、染发,不光颜色亮丽,而且随意更换。” 维达的话撼动着小安的内心,从第一次初见维达,就能感受她身上散发的强烈自主意识,偶尔穿戴浮华,可却是发自本心。那种随心所欲的解放或许正是她欠缺的。她不再反驳,维达喜笑着继续为小安涂抹双唇。 “维达,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被抹掉了怎么办啊?” “放心好了,这可是女巫特质的产品,里面不仅有红玫瑰的香味,还有胭脂虫、蛋清、无花果乳,重要的是里面特别添加绵羊的眼泪。上妆持久、不易脱妆。”维达信誓旦旦的承诺着。 小安虽然心有余悸,对于维达的思想,她不能一下全部都接受,可是不得不承认,双唇被修饰后,果然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夕照下的残阳,隐秘在稀薄的烟雾中故作神秘。冷空气配上枯黄凋零的杉树,呈现出绝美的韵致。可维达对于欣赏初冬的黄昏并没有什么兴致,她一遍遍的挥动着魔杖,为自己‘换装’,“为什么就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小安则在一旁抿着嘴笑着,“维达,我觉得刚才那套还不错!” “不不不!今晚对我们很重要,一定要穿得与众不同,被国王挑中的几率才会高。”维达不再同小安辩解,自顾自的继续换装。 远处传来女仆的叫喊声,晚餐时间马上就到了,小安转身望向维达,被她‘惊艳奇特’的礼服所震撼。一席钴蓝修身简洁的长裙上面被晶莹的鳞片所修饰,可依旧是低胸暴露风格,再加上丰盈秀长的卷发和香艳红唇,和其他的姑娘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不!维达!这绝对不行!会被其他人怀疑的!” “小安,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们所浪费的时间,对别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今晚我们一定要势在必得”。 “那好吧”小安还是拗不过维达的决定,“出现任何异常,一定要通知我!” 晚餐时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两人的红唇所吸引着,随之批判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可维达始终相信,口红对于男性具有诱惑吸引和控制他人心智的魔力。她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在小安旁边的麦格,也是被新奇别致的妆容所吸引着,他羞涩的偷望着小安,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搭讪。小安发现邻座的少年紧张羞涩的行为,禁不住的和他四目相对,凑上前小声的问道,“你知道国王会挑选什么样的姑娘吗?有什么特定喜好,比如发色、身材、样貌?” 麦格听到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收起了腼腆的笑容,他有些沮丧的盯着盘子里的鲑鱼迟迟不语,右手却忍不住的用叉子一遍遍捣碎布丁。 小安误以为麦格不知情,继续大口的嚼着嘴巴里的食物。她要积攒体力,战斗随时开始。 “也许,国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半晌,麦格终于开口回应道。 难道麦格些知道什么?小安继续不以为然的吞咽着蔬菜汤,“国王怎么会不好,帅气、多金,位高权重,万一被看上,说不定以后就能飞黄腾达呢!” “可你并不爱他啊!”麦格有些激动的辩驳着。 “爱?”小安犹豫着笑着说,“爱是什么?能当钱花么?”的确,在她的心里,对于爱情的爱不知如何定义,因为从没体验过,又怎么知道它的滋味。 麦格忍不住的抓住小安的左手,温热的气流迅速穿过掌心溜进小安的身体里,她被麦格意外的举动所惊吓,处于自然反应,她快速的躲离并站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解释到,“我吃饱了,一会就是舞会时间了!现在去旁边练习下。”显然麦格的行为是不对的,可又不能贸然的去问他。小安用餐布抹了抹嘴唇,洁白的丝绸上印染着浓厚的鲜红,她突然意识到嘴上的口红俨然被自己的粗心抹掉。她远远的张望着的维达,发现她面前的盘子干净如新,难道她根本就没吃过任何东西?正在小安思忖时,老男仆敲响了三角铃。 舞会时间。 维达的装扮当属今晚最耀眼夺目的,她一举一动的姿态都显得格外端庄大方。国王深情的望着她的红唇,久久不能释怀,最终还是绅士的牵起了她的手。她们终于不用再坐以待毙了,看着维达自信从容的舞姿,小安不禁的担心起来,活尸之前的伤势触目惊心,她不知道维达会不会受到同样的虐待。 小安趁着维达还未离开,赶忙打探着。“维达,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国王长得特别帅!” “维达!” “不过你说得很对,他的瞳仁外也有一条盘卧的蛇。他的警惕性很高,我会尽量跟他周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 “又是见机行事?!” 舞会结束,所有人都回到了房间,小安盯着手臂上的红色纹路没有任何反应。熄灯后,小安换下衣服,背上帝安弩悄悄的逃出了房间,走向舞会大厅。 “维达?维达?”小安尝试用意念联系着维达,可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她突然觉得浑身难受,有种恶心想吐的欲望,手臂上的银藤也跟着变成了黑色,随之刺心透骨的疼痛席卷着了整个身体。 “维达!” “维达!” “维达!” 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小安哭着跑了起来,她将身后的帝安弩紧握在手里,脊背窜出的庞大羽翼随即被拉向空中,顾不上什么被人察觉,冲撞的飞向舞会大厅的内门。 满腔的怒火不可遏止的灼烧着,每每想起活尸双腿皮肉绽开,小安的内心就多一份自责和悔恨。在解除啮丧咒之后,维达本应可以潇洒的离开,却甘愿来威珀里斯王国一同对付髅龙。没有相互间的信任,拿来的高情厚谊,“谁要折了我闺蜜的翅膀,我定废了他整个天堂!” 第三十章 圈套 墨黑的走廊里,墙壁被人泼了荧光粉,小安知道,这是聪明的维达留下的记号。意想不到的是,她顺利的找到了旋转楼梯的位置,可荧光记号也就此消失,那些盔甲士兵一定知道维达在哪。小安冲着地下室的方向飞了下去。 令人诡异的是,所有的巡逻兵都被撤走了,空旷的走廊除了明亮的火把外再无他人。几经周折,她终于发现了地下室的大门。她收起翅膀轻触着门边,大门被内侧的力量拉开,眼前的景象令人愤然。 冰冷的刑具挂满了整个房间,黑色的十字架上沾满了鲜血,空气中散发着令人恐慌的腥臭味,地上到处可见斑驳的血迹,这里应该就是国王实施暴行酷虐的地方。小安谨慎的向前走去,最里面还有扇红漆涂满的内门,她轻轻的用手指推开。一个衣着深灰礼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 “小安!”是啾啾的声音。 小安快速的向侧面望去,只见啾啾被囚禁在满是荆棘的鸟笼子里。身后的房梁上倒挂着十六只大老鼠,托马斯和布德应该是被变回了原形,它们听见小安的声音,激动的挣扎和叫喊着,还好它们都活着。 “小安,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髅龙!更没有什么致幻剂!真正的凶手是他!一个深藏不漏的黑巫师,他利用蛇牵术木化了所有人,操控他们的灵魂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呵呵呵呵,我可没有那只破鸟说得那么坏。你好,唐小姐!叫我杰拉尔德就好。”男人一脸坏笑的转过身凝望着小安。 唐小姐?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氏,小安平静的思考着,她深知从未将自己的姓氏告诉他人,杰拉尔德从何知晓。杰拉尔德?多么熟悉的名字,她不禁问道,“你是奥兰治太太的弟弟?” “那个圣母婊怎么会是我姐姐……”杰拉尔德突然捧腹大笑着,他舔着嘴唇,装作一副愧疚的样子继续问道,“难道你们看见了她?她不是应该埋在土里吗?” 小安突然茅塞顿开,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圈套。杰拉尔德以髅龙的名义肆意施暴威珀里斯的子民,还利用奥兰治太太的善良欺骗她,签下唤灵契约释放万恶的哈里森巫师。从一开始进入城堡,他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可为什么还要让她们继续潜伏,而不是直接揭穿她们,他究竟有何目的,“维达在哪?” “维达?你是说艾琳·布莱克巫师吧,啧啧啧,她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难道真是被流放的太久,弃恶从善、改邪归正了?她竟然用魔杖对抗我,简直太丢黑巫师的脸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黑巫师!”小安决绝的回应道。她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再继续浪费时间,“既然你不告诉我再哪,我就自己找好了。我已经受够你的啰嗦!”说着,小安已然变成了审判者的模样,她一跃而起跳向空中,高举着帝安弩,厉声喊到,“吾念锥冰,幻水为雹,其责冻结!”只见一只被冰封的短箭随着扳机的扣动,快速飞向巫师杰拉尔德,却被他瞬息躲开,箭头稳稳的扎在身后的墙壁上,顷刻间整片区域都被厚冰覆盖。可他也毫不示弱,从掌心冒出一个光球,飞速的砸向小安,庆幸及时被右翼遮挡。他又连施了困顿咒,无形的枷锁紧紧的捆绑着小安,她意念再出,“吾念榴火,屠烧桎梏,其责脱困!”,一圈圈的火光萦绕在小安的周围,隐形的绳索刹那间被断开。已经轮战,巫师杰拉尔德明显消耗掉太多体力,皱着眉头瘫坐在地上,“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要回维达,那就还给你好喽,不过你可要小心点!” “小安!”突然维达哭着从门后跑了出来,可怜兮兮的望着小安。 “小安,她不再是维达了!”啾啾嘶声提醒到。 “我怎会不知道……维达,希望你不是爱记仇的人!”小安无情的挥动着双翅,强大的气流狠狠的将维达摔在墙上,语气却又软了下来,轻声安抚着说道,“只是有点小痛。哎,如果我也会遗忘咒语就好了。还是速战速决吧,我可不希望和你兵戎相见。”小安对着手臂上的黑色纹路,轻声念着“吾念攻刺,戳肤露骨,其责割切”。一条整齐的红色切口从纹路间应声而开,流出的鲜红浆液模糊了银藤图案。只见维达浑身抽搐,满脸肿胀青筋暴起,额头滋出冷汗的打湿了刘海,痛不欲生的蜷缩在墙角内。 “啾啾,我怎样才能解除威珀里斯王国子民的蛇牵术。” “额……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杀了他。”啾啾语气清闲的回应道。 “吾为生死,借之如尼,落为尘土,誓死相随。审判之翼!去,巫师杰拉尔德!” 缭绕着的火焰双翼破骨而出,快速扇动着,每一根羽毛上都散发着刺眼的萤火,它们冲着杰拉尔德飞奔而去,巨大的翅膀形成旋风,紧紧的裹住着他的肉体。手上的魔杖瞬间化为灰烬,随着气流升空消失。 “杰拉尔德。你欺骗索菲亚·奥兰治在先,后又操控威珀里斯王国子民并施以暴行。我以审判者的名义宣判你,死后的灵魂流放于死魂之岛格鲁拉!给你一分钟申辩时间。” “哈哈哈,你以为杀死我就能解开维达的咒语吗?她已经彻底的被黑化了……哈哈哈哈。”杰拉尔德看起来并无悔改之意,继续挑唆着。 “别再跟他废话!”维达突然站在两人的面前,高举着魔杖幻化出一条锋利的长剑,狠狠的扎在巫师杰拉尔德的身上。小安下意识的偷瞄着手臂上的银藤纹路,已变成了红色,刚才真是被吓到了。只见他的肉身在赤炎烈火中化为黑烟消失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们一开始就应该……哎,就当给自己长个记性。”维达愤愤的说道。 第三十一章 囚犯 “小安,快把我放出这个破笼子里。”啾啾在一旁大声嚷嚷着。 “你这么机灵,怎么就被人抓了!”小安忍不住说着‘寒酸话’怼着啾啾,她小心翼翼的解开荆棘鸟笼的锁。 “我,我也是大意了,几天不见你,我真的是很想……小安!” 维达悄无声息的站在小安的身后,将魔杖的另一端演化成冰冷的长剑,趁着小安放松警惕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插进了她的脊背,顷刻间摔倒在啾啾面前。出于本能保护,审判之翼再次显现,厚重的羽翼裹在小安的身上。 小安虚弱的躺在地上,长剑依旧插在她的身后,就像是用钉子硬生生的在脊柱上穿了个小孔,她想要使用如尼魔法,可全身像是被牵引住,任何意念都无法集中。可为什么维达要这样做。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未来得及思考。一个身着花俏燕尾服的少年带着贱笑一路穿过门厅走到小安的身边。啾啾见状,突然从笼子里飞了出来,张开双翅英勇的挡在小安的面前。 “想英雄救美啊!”花俏少年大声嘲笑的说道。 是麦格的声音。小安认得出这个熟悉的少年,曾对他露出迷人微笑的帅气男孩。可为什么会是麦格?为什么会是维达?这究竟是怎样的圈套,疼痛已然让小安无法平静的思考。 “你休想伤害她一分一毫!”啾啾目露凶光,再一次的威胁到。 “真是够了!墨,你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幼稚么?装扮什么仙汐鸟,谁不知道仙汐鸟是来自神域的飞鸟,怎会吃饱撑着跑来这么穷酸僻壤的地方。”麦格挑着眉毛,犀利的言语句句戳穿了它的谎言,它低头不语,小安狠咬着后齿,心想着,看来麦格说得都是真的。 啾啾扑腾了几下翅膀,转瞬之间,幻化成了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 墨·亨特,小时候拉她去看蓝色玛格丽特花的男孩?不仅如此,还特地跑到梦境里莫名其妙的指责她的少年?小安几乎绝望的闭上双眼,眼前的这群人看着如此熟悉,却好像又变成了另外一群人。这反转的剧情令她难以相信。 “我想知道哪一部分是谎言,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墨恶狠狠的盯着维达和麦格。 其实这也是小安想问的,难道维达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假表现?只是为了博得自己的信任和同情。她还是不愿相信。 “所有!从你和唐安被召唤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一场骗局。”维达轻声回应着,她陌生冰冷的语气显然像是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我跟你们素不相识,可为什么要这样狠毒的对我。”小安突然歇斯底里的质问着,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惊。 “哼哼哼,我们只是替人办差的,从来都是接受命令去做事,怎么会多管闲事的问一嘴为什么?有人想你明天死,我绝不会让你活到后天。”麦格耸了耸肩膀,玩世不恭的为自己辩解着。 “那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墨仍不死心的问道。 “我想你应该听过蝎尾皇后的圣名吧,也应该清楚她的手段风格。这次这么大费周章的提前埋伏,也只是说要毁了她的翅膀。感谢她老人家的不杀之恩吧!再拦着我,不然我连她的心脏也挖出来。”麦格粗暴的拎起墨的衣领,面目威严的呵斥着。 可墨似乎没有妥协之意,无动于衷的怒视着麦格。 “好吧,单挑怎么样,用男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我想你应该会接受的。你赢了,就带走她。输了,可就不能怪我们喽!”麦格露出阴险的笑容,一脸志在必得的得意样。 墨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望着小安,他轻抚着她苍白的脸颊,温柔得说道,“那年你十岁,我为了保护你被吸血蝙蝠啃噬的体无完肤,你却没心没肺的说忘了我,可今天,我依旧选择保护你,鬼知道你对我干什么……” “呦呦呦,真情告白呐,真是受不了你们这群矫情的自恋狂。”麦格看到墨深情的望向小安,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舒服,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如果想成为真正的男人,就别再废话,堂堂正正的决斗吧!” 两个人不由分说的打了起来。小安脑子里的困惑像一团粘稠剂愈演愈多的将所有神经粘在一起。而此时,维达终于忍不住的走向小安,小声的回应道,“知道吗,今天的一切都因为你太相信别人,太善良!” “可信任别人,善待别人,又有什么错!”小安勉强的睁开眼睛,坚毅的回视着维达。 维达被小安犀利的眼神所动容,语气柔软的说道,“爱德拉!蝎尾皇后就是你的母亲爱德拉。你和她的长相真是一模一样。” 爱德拉?小安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胸口莫名的疼痛着,终于忍不住的泪崩了。 维达望着旁边两个少年的对战已进入了白热化的进程,墨的嘴角满是鲜血,他的巫术明显弱于麦格。如果他真的输了,麦格一定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她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个赤裸的灰色尖耳小人,它很生气的怒吼着,大力的锤着玻璃瓶,露出密集而尖锐的牙齿。“小安,爱德拉只想要你这对翅膀,没有必要搭上性命。”说着,她便打开了玻璃瓶口处的木塞,小人跃跃欲试的从里面爬了出来。它小心的嗅着空气里特殊的味道,找寻属于它自己的猎物。它跳上丰满的双翅上,肆意的撕扯着洁白坚硬的羽毛,兴奋的开始撕咬着,坚固的翅面在他的嘴巴里却变成了酥脆可口的薄饼。 维达不忍的转过头,可始终没有听见小安一声嘶吼。 心碎的人,怎么还能感知肉体上的疼痛。 一瞬之间,尖耳小人将整对双翼都变为腹中美味,而小安则昏厥在维达的怀里。 “你们将会受到神的惩罚!”一身金属盔甲、身背着弓弩的骑兵突然出现,他威严的话语让维达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他望向失去知觉的小安,迈着沉重的步调走了上去,维达举着魔杖挡在小安的面前,却被骑兵轻易的拎了起来甩在一旁。麦格也突然意识到有敌人入侵,随手向骑兵的身后施了攻击魔法,却被凛冽坚硬的铠甲所挡下。骑士疼惜的抱起小安,轻抚着她凌乱的刘海,一脸愧疚的低头不语。 “这不可能!”麦格惊讶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骑兵能免疫于魔法的攻击。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如果还要继续想方设法的伤害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骑兵雄壮浑厚的嗓音,让麦格和维达不敢再继续嚣张的挑衅,维达抓回尖耳小人硬塞进瓶子里,拉着麦格怯懦的逃跑了。 “至于你!想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还差得很远!不过勇气可嘉。”骑士挥舞着弓弩,对着墨严厉的说道。 “你就是小安的父亲吧,我曾在她的梦里见过你……”墨捂着胸口想要上前一步和骑士对话,但却被冰冷的弓弩拦了下来。 “她所经历的是不无法想象的,别再找她了!”骑士再一次的发出警告,他小心的呵护着怀里的女孩,坦荡决然的离开了。 墨心里清楚他们去的方向,一个夹在时光空隙的地方——桑洛特王国。 小安醒后,便是与父亲班森隔着铁栅栏的情景,脊背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却活生生的变成囚徒锁在永生塔内。他旁边站着一位威严的老者,虽满头白发,可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小安拖着虚弱的身体依靠在冰冷的牢笼内,望着班森和老者,依旧不愿多说一句。 “他是……”半天之后,班森决定介绍身边的老者。 “我知道,爱德拉的父亲——波克公爵。”小安轻瞥着老者的模样,她曾经在桑洛特王国史记中看到过他的画像,冷冷的回答着,语气中没有半点温暖,更没有热情的喊他为外祖父。 “你见过爱德拉?”波克公爵显然有些激动。 “没有!希望以后也不会有。”对于小安冷漠的回答,波克公爵有些失落的摇着头。他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妻离子恨的场景。 “希望你不要责怪你的母亲,她只是……”班森咬着唇想要替爱德拉申辩,但看到小安仍不为所动的表情,还是决定放弃这个话题,“苏珊姑妈过几天会来看望着你,至于伊芙德小姐……” “我的事请不要告诉伊芙德小姐,谢天谢地她完成了婚礼。从此我跟她并没有半点关系。”提起伊芙德的名字时,小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每天我都会派人来照顾你的起居,你只好在这儿安心养伤。”波克公爵背着手,关切的说道。 “谢谢。你们还是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小安用手托着背,缓慢的转身离开。初级试炼的滋味的确让‘人回味无穷’,故事才只是刚刚开始…… 第一章 尼克 被禁锢在永生塔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生无可恋的寂寞。只是这书塔虽高,却没有旋梯。小安望着高不可攀的书塔,下意识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脊背,肩胛骨还是有些微痛,算了,没有翅膀也许是件好事。 苏珊姑妈很少来永生塔,这是小安强烈要求的,她总是用幽怨的眼神仇视着所有关心她的人,她觉得一个人待着挺好,不需要被人呵护和关怀,偶尔看看书打发时间,一天的光景也就这样过去了。 “安小姐!”这是小安第一次看见莫莉太太,干瘪的老太太独自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趋近‘囚牢’。 波克公爵竟然把年轻的女仆换成了老妇,看来真的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的臭脸。小安抱着双臂倚在铁栅栏旁,眯着眼望着远处向她打着招呼的老妇,可她并没有理会,缩了缩脖子转身走向屋内。 “你好,安小姐,叫我莫莉太太就好,我是波克公爵派来照顾您的起居。”莫莉太太走向小安的房间,发现门半开着,她看见一个人影蜷缩的躺在床角里,背对着自己。 “嗯!知道了!”小安不耐烦的回应着,两个人的对话也就此结束。 没过多久,莫莉太太再一次敲响了房门,她并没有之前轻声细语,反而调着嗓门大声的命令着小安,说是沐浴时间到了。床角里蜷缩的黑影毫无任何反应。 “安小姐!您该沐浴了!安小姐!”就这样,莫莉太太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自己的话,直到小安迟缓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莫莉太太,您真的很聒噪……” “如果不想我太唠叨,下次请您及时回应我,不然我总以为您没听清楚呢!人与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 “好好好,我这就起来去洗澡,请您安静会儿……”小安驼着背无视着站在门口的老妇,径直的走向浴室。 浓烈的马鞭草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小安有些不习惯的小声咳着,猫着腰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走到木桶前。腾腾热气刺激着眼眶,火辣辣的灼热感扑面而来,小安捂着眼睛大声怒吼着,“莫莉太太,这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老妇并没有回应,而是将小安一把按在水里,强烈的烧痛让她奋力抵抗,莫莉太太索性将反抗的少女抬起来扔进热水里,并大声劝告的说,“等你去了魔埃,可就没有洗澡的机会了。” “您刚才说我要去哪?”小安捋着刘海从水里钻了出来,直视着莫莉太太,两个人第一次真正的眼神碰撞。 “魔埃!去找回属于你的东西。”老妇的态度软了下来,她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开。 小安惊讶的吐出嘴巴里的水,口腔内留有清凉之感,她趴在木桶边缘平静的沉思着,魔埃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像是凶恶阴险的地方,而此时的她不仅没了双翼还失去如尼魔法的暗示,审判者的身份也荡然无存,让她拿什么去对抗危机。越想越觉得诡异,不会又是那个没见过面的母亲设下的圈套吧。她赶忙从木桶里爬了出来,随意的穿上衣服,赤着脚跑向莫莉太太。 “您刚才说让我去魔埃,可我肩胛骨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不能贸然离开,而且这件事波克公爵和班森知道吗?” “伤口已经在刚才洗澡的时候愈合了,班森已经离开桑洛特王国,至于波克公爵,他也不再打听你的情况,是否知道这件事也无足轻重。”莫莉太太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 “那……那我什么时候去。”小安急忙拉住莫莉太太,慌张的问道。 “等你准备好的时候。”老妇狠心的将小安推到一边,冷漠的驾着马车离开。 夕阳总是落得很快,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夜晚。 小安捏着手里的干面包,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发呆。一幕幕的回想着莫莉太太从进门到离开的所有场景。她的身材干瘪瘦弱,可从哪里使出的力气将她翻进木桶里;她满脸褶皱,眼神却异常的尖锐,好像被看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她的腿应该受过什么重伤,走起路来有点跛。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床单已被换成崭新的,上面还有阳光暴晒的味道,松软的被子摸上去很舒服的样子,莫莉太太虽然有点老,但却比那些年轻的女仆们细心很多。小安迫不及待的躺在上面,洗过澡之后,发现脑子清醒了许多,刚才莫莉太太说班森不在桑洛特王国境内,那他去了哪,她有些后悔没有当面问清楚班森的身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又是怎么把她送回来的。 脑子越来越沉,可小安不愿闭上眼睛,害怕一睁眼,周围的世界又变了。 温热的液体环抱着小安,她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笑着,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梦境里感受过如此暖意,她伸着懒腰想要慢慢品味清晨带来的美好享受,却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你没事吧!”一个雄浑的男人声音响彻在耳畔。 小安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猛地睁开眼睛,千万只羊驼从心里疾驰而过。 她正趴在奔腾着的马背上,昨晚吃的干面包差点就被颠了出来,口腔里满是酸涩的汁液。没过多久,整张脸都被血液呛得通红,她怒声喊着,“放我下去!” 男人却差异的回应着,“我好心救你,瞧瞧这满地的尸体,难道你想被半兽人活剥了皮生吃吗?” 小安敏捷的拽住马鞍上的皮带,狠抓着男人的后腰,小心的移动着将身体扶了起来。风里的血腥味喷斥着吼腔,她忍不住的生咳着,恨不得将胃里的内脏一同咳出去。 “喂喂喂,一个姑娘家手劲怎么了这么大!”男人扭着腰埋怨道。 漫天的沙子吹得小安睁不开眼睛,可她还是硬扯着嗓门喊道,“我可是专业的弓弩手!可别小瞧了我!” 烈马还在奔跑着,但似乎过了通风口,小安才得以慢慢睁开双眼。黄沙漫天,周围一片层层环抱的岩石,根本看不到其他的建筑,她朝着反方向望去,地上堆满了大片厚重的尸体,看上去并不像是人类。马蹄在无人的岩壁下渐渐的放慢了速度,直至停下。 “这里暂时安全,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男人松开缰绳,对着身后显然受惊过度的女孩安慰道。 小安死死抓着男人的后腰不肯放手,这样的姿势在她眼里最为安全。 “放心吧,那些半兽人一时半会追不上来!”男人有些尴尬的继续安慰着,可身后的女孩依旧默不作声。 “额,我想我们现在可以下去歇会儿……” “别想耍花样!”小安突然用手勒住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凶狠的威胁着。 “嘿,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既然我想杀你,刚才就不会拼死把你救上来。”男人的气势弱了下来,双手高举过头顶。 “那好吧,不过借你的绳子一用!”小安机敏的从马鞍旁边的口袋里抽出一团麻绳,快速的将绳子一端绕行在男人的脖颈处,熟练的打着结扣,“真的很抱歉,现在任何人说的话我都不能相信,尤其是打着我亲妈的旗号!”她抓着绳子的另一头,轻松得从马上跳了下来。这才清晰的看到男人的模样。 皮肤粗糙,胡子拉碴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所以她只是轻撇了一眼。 “我长得究竟有多惨烈,入不了你的眼……”男人看到小安不屑的扭着头,有些不服气的为自己申辩。 “叔叔!您觉得我需要用怎样的目光来看着你!” “好吧,看来我这个又老有丑的男人真的是不招人稀罕。” 小安再一次的细瞅着自嘲自笑的男人,第二眼确实比第一眼看得顺多了。她扭头环顾着四周,前后都是人烟稀少的黄沙地,不知道男人究竟要带着自己去哪里。她舔着干裂的嘴唇,眯着眼再一次朝着男人说道,“叫我小安就行,请问大叔贵姓!” “尼克!尼克大叔!”男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对刚才小安冲着自己喊着大叔的情节仍耿耿于怀。 “尼克大叔的心还真是不大啊,说真的,您打算带我去哪?”小安掐着腰,一本正经的问道。 “魔埃!” 魔埃?!难道是莫莉太太口中说的魔埃?小安虽已猜测到,可真正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接受。 “你刚才怎么会出现在巨魔族与半兽人的交战中……”尼克不由的从上到下打量着小安。 小安同样也很差异的盯着自己看,这么前卫的猎人皮衣一看就是苏珊姑妈的风格,可莫莉太太在什么时候为自己穿上的?竟然还带了帝安弩!算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的,还在乎那些没用的问题吗! “尼克大叔,我觉得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继续赶路吧!”小安突然松开手里的绳子,快速的跳上马。 “喂喂喂,你会是要是自己逃跑吧!” “放心吧大叔,你不行信我,也应该相信你的乖马儿!”小安嬉皮笑脸的拍着马脑袋。就这样两个人继续前行。 第二章 魔埃城 尼克紧握着缰绳,可对于眼前的少女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的气质看着不太像这魔埃里往来的人。虽然穿着猎人皮衣,可谁都知道,魔埃除了巨魔和半兽人外,再无其他生物,更别说什么野牛野狼的,男人心有疑虑的喘着粗气。 魔埃城,一个处在半平原半荒漠的交集之地,也是半兽人聚集的地方。奇特怪异的生物种群和人类之间和平相处着,簇拥在城内热闹的集市中。小安紧跟在尼克的身后,生怕他一不小心就逃离自己的视线。集市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杂货摊,目不暇接的新奇事物总是能分散着少女的注意力。男人牵着马带着少女穿过条条街巷,终于在一扇陈旧的木门面前停了下来,他将马匹拴在门外,小心的环顾着四周,小声得嘱托着旁边少女,“我只能留你一晚,明早你就自行离开吧!”小安没有回应,跟着尼克的脚步一同进了木门。她迅速的环顾周围,没有床榻,没有炉壁,更没有像样的生活用品,简陋的房间里一无所有。男人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突然怪笑着的问道,“你不会以为我们今晚睡在这里吧!跟我走!” 尼克走进房间的最里面,停在一个生锈的手推车面前蹲了下来,粗糙的手指将地上的杂草推向一边,露出方形铁盖,他用力一拉,顿时人群的嘈杂声像泉水般涌了出来,他伸着食指做着冲下的动作,然后示意着小安跟上他的步伐。结实的梯子连着地上和地下,原来在这魔埃城下竟然还有个酒吧。 各式各样的人拥成一团,将酒吧的通道围得水泄不通,尼克边喊着借过边望着身后的少女,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人群,显然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地下酒吧算是魔埃城里唯一能让人感到舒心惬意的地儿,不光能喝着刺激熊烈的酒,还能交易到不少奇特宝贝。小安警惕着周围穿戴怪异的人类,他们打扮着各式各样迥异的造型,让她几度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是人类。就在小安躲避着前行时,突然有一只手熟练的摸着她的细腰直至臀部,她机敏的抓住那只手狠狠的翻转内扣,顺势将手的主人用力的摁在身后的凳子上。一脸痞气的黝黑男人痛苦的求饶着,瞬间他们成了周围人的焦点。 “疼疼疼!” 小安不依不饶的怒视着他,并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愿,她狠咬着后齿凶狠的说道,“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尼克回头望着与人争执的少女,立即走了上去,轻声劝告着,最好别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她再次加大了手劲,被牵制住的男人大声哀求着,尼克发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使她不得不放了猥琐男。 “刚才我真应该掰断他的手指!”小安还是有些生气的愤言着,尼克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暴力少女,边想边偷笑着,实则有趣。两个人终于挤出了人堆里,走向通道的尽头,完全脱离嘈杂声带。此时面前出现一扇比人还矮的上了锁的门,这应该就是他的住所吧,小安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男人熟练的打开门。 “哎,终究还是自己的窝舒服啊!”男人猫着腰进了房间没几步,便卧倒在旁边的软椅上。 小安站在原地观察着房间四周,微弱的亮光只能让她看清近处的摆放,地上竟然铺着软绵绵的羊毛地毯,她饶有兴趣的蹲下用手抚摸着。 “那是我从一个路过的商人那买来的,可是花了我不少钱呢。”男人自吹自擂道。 “你这里的灯光太暗了!”小安有些不适应的揉着眼睛,她朝着光源处走去,发现一个手掌大的水晶棺被放在高处的台梁上,水晶内闪烁着微弱的亮光。“我能打开它么?”小安还是礼貌性的提出请求,尼克从软椅上站了起来,走向她。虽然犹豫了很久,但还是答应了她。 一个沉睡的光精灵蜷缩的卧在水晶棺内,小安惊讶的直视着似乎受伤的小可怜,小声的关心道,“她怎么了?” “我本来是用一根巨魔的手指换一盏煤油灯的,但商人却给了我这个。还说这是比煤油灯更值钱的宝贝,可我拿在手里的时候,她就一直卧病不起,身上散发的光亮也越来越暗。我以为只有骗子会骗人,现在看来,连商人也学会了狡诈欺骗的伎俩。”尼克有些后悔的拖着腮帮子,无助的望着虚弱的精灵。 小安动作谨慎的摸着光精灵的翅膀,寒骨的冰点刺戳着她手指,她小声念着精灵语。只见缩成一团的微光轻轻的动了几下。尼克惊诧的盯着眼前的少女,让他再一次陷入沉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太冷了!”小安突然直视着尼克,让魁梧的男人不知所措,他张着嘴巴不知道应该回应着什么,“难道要给她做一床被子么? “有道理!” “喂喂喂,我只是开个玩笑,上哪做一条这么小的被子!” “那就借你几根羊毛好了!”说着,少女走向门口处放置的羊毛地毯,徒手拽下一把攥在手心里。来回搓揉,直到羊毛被揉成小团。她温柔的将羊毛团盖在光精灵的身上,这一幕却被身后的成年男人看的出神。 尼克虽然露出心疼的表情,但他并没有阻止少女,心里越发觉得有趣。更令他感到惊愕的是少女之前口中说得精灵语,他抱着双臂,脸上露出一丝轻盈笑意。望着少女的背影,猜测她也不过是碧玉年华,可刚才在酒吧的身手来看,的确受过非同一般的训练,她的身份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今晚,你可以睡在我的床上!”男人温和的冲着少女说道。 “你想干嘛?”小安突然机警的看着眼前不修边幅的男人,而他正做着张开双臂的姿势,让她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 “放心,我会睡在地上,现在只是舒展下筋骨,刚才又不是没看见你对那个家伙做的,简直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我及时叫停,你是不是真的会折断他整条胳膊……” “听上去,您很想感受一下!” “没有没有!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虽然尼克的语气一再退让,可少女却心知肚明,他只是在谦让着她,如果真想对她做出什么,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抵抗也是徒劳的,她还是不要太过于嚣张,免得真的激怒了他,那就真的是在飞蛾扑火。 “你这里有什么能吃的么?我……”小安突然转换着话题,吞吞吐吐的有些不好意思。 尼克快速反应到,他转身走向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些各种各样的食物,粗粮面包、羊奶、咸鱼,堆放在小桌子上,一脸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了!” 小安并不知道尼克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她只是抓了一小块干面包走到了床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尼克顿时觉得自己满腔的热情被少女的冷漠甩了一脸的尴尬,他灰溜溜的将剩下的食物都收了起来,小声嘀咕着。 晚饭过后,男人在地上整理好床铺。 “尼克!酒吧里的人看着都很奇特,他们都是谁?”小安突然从床上走了下来,蹲坐在他的身边。 尼克侧着脸望着好奇少女,轻咳了一声,语气柔软的说道,“骗子、小偷、逃跑的雇佣兵、使徒、流浪者占多数,还有被遗弃的贩卖少女。” “那商人呢?” “商人从不会进到这种空间狭小简陋的酒吧里,他们会时不时的路过魔埃城,只要用巨魔身上的任意一块肉,都能换取高昂的东西。” “巨魔?那是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真的从没有到这里来过?!难道……你也是被遗弃在这里的?” “遗弃?”为什么尼克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小安的内心恍惚间痛了一下,她冷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尼克盯着满脸悲伤的少女,决定不再追问,他深呼吸之后,继续说道,“巨魔人,一种远古遗留下来的生物,专食腐尸,所以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向半兽人宣战。死去的半兽人尸体可供他们食用很久,当然他们也要面临着同伴为此牺牲的惨痛代价。” “可你刚才说这些食物是用巨魔的肉换来的,那又是什么?” “曾经有个商人对我说,巨魔的肉质内蕴藏着丰富的养料,简单处理后埋到土里,土壤不仅变得肥沃,所种下的粮食长势也会出奇的旺盛。每隔一小段时间,会有东行的商人驮着货物去另外的国家进行买卖,路过魔埃城时偶尔会用自己的商品来换取收集来的巨魔肉。” 小安突然满脸狐疑的盯着手中的干面包,它们不会都是用巨魔肉作为肥料,然后……她不敢进一步的猜想,生怕胃里的食物又翻了出来。所以尼克出现在巨魔人和半兽人的战乱后,他是在寻找巨魔人的尸体…… 第三章 捡拾者 捡拾人,又被称为‘捡尸人’,在这魔埃城内数量鲜有的职业,却也是这城内中的‘富有者’。他们一向独来独往,拉帮结伙只会增加暴露的机会。有时为了躲避巨魔的发现,他们会趴在腐尸下几天几夜,就算身上沾满了恶臭腥味也不能动弹一下。如果不小心被发现,即便再厉害的捡尸人也难逃一死,对于巨魔人来说,人类的心脏可要比半兽人的腐尸美味上千倍。这样的职业迫使尼克时常在生与死之间游离。 尼克望着小安,心生怜悯,便决定让她住下,可少女的另外一个决定却让他左右为难。 “我想跟你一起去!”少女的态度没了之前的强硬,她吃光手里的干面包用可怜的目光向尼克祈求着。 “不不不,我知道你是怕以后没有地方去,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可以安心的住在这儿,就当做帮我看家。”男人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理由去拒绝少女的天真,当她看见可怕的巨魔人,也许就不会存在这么幼稚的想法。 “你是说你打算养活我?”少女歪着一边的嘴角轻笑着,弄得男人有些羞涩脸红。 “我是认真的!带我一起去!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你都不用管我的死活。”少女再一次强硬的恳求着。她严肃认真的脸并不像在开玩笑,尼克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呆呆的望着她。 “尼克,我不知道我要在这儿呆多久,如果你放任我一个人在这城内,很难想象几天后我会把这里变成什么……” 小安的话不得不让尼克再一次慎思,他想了半天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沉默的走向储物柜下的木箱,打开木箱后,拿出一袋重物再次回到少女身边。他漫不经心的将袋子倒扣了过来,十几把短小匕首堆在一起。 “光靠着你那十字弓弩可不行,谨慎的话,还是需要几把匕首在身上,万一近战时,也好有个可以抵抗的武器。” 男人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单纯一把弓弩的确太弱势,微弱的亮光下冰冷的匕首散着莹莹光点,少女谨慎的用手指翻了翻,最终挑了一个最为普通的银色匕首。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顺手!” “就这把吧!” 小安将匕首捧在手心里望着入神,刀把上印着的玛格丽特花纹案让她不禁想起了桑洛特王国。男人一把夺过手中的匕首,认真的检查着,除了简单的花纹,再无任何特别修饰。 “这把是不是太过于普通了……”男人又在匕首堆里挑了另一把相对精致的,上面还镶着红蓝宝石。擎在少女的面前,却被顺势的推了回来。 “你听说过桑洛特王国吗?” 男人转着眼睛一脸不惑。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到处都盛开着像这样的小野花,它有个可爱的名字——玛格丽特,代表着希望、和平、纯洁。看见它总能想起我的父亲。” “那他现在在哪?” 小安无奈的摇着头,“不知道……不过他是个骑士,也一个很厉害的老师,是他教会我如何使用弓弩的。”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大力的深呼吸着,收起匕首冷冷的扔下了一句晚安,便回到了床上。 尼克像是又被少女的冷漠甩了一脸的尴尬,他还沉浸在聆听少女的心事里,挺立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小安每每回想着童年往事,就会不经意的想起最近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沉重的往事积压在内心让她得不到释放,本以为陌生的地方可以让她暂时放下过去的包袱,整夜的失眠却暴露了她现在的心理状况。 心思缜密的尼克发现小安不安定的心里,断定她还不适宜出门‘捕猎’,便决定将‘捡尸’时间推迟几日。他决定带着忧伤少女好好在这城内好好玩玩。 第二天上午。 “为什么我们要去逛街?” “你总归要熟悉下这里的环境,我可不想你一出门去捡尸就回不来,那可就错过很多有趣的事情。” “好吧,好吧,一切都听你的!”少女最终还是妥协了男人的要求,小心的跟在他的身后。 热闹的集市上涌动着吆喝声,小安总是又好奇又谨慎的窥探着买卖人手里的宝贝。 “能让你看到另一半的人鱼眼泪,清仓大甩卖了啊”一个身着白色大袍,包着头巾戴着头箍的大胡子老头大声的吆喝着,他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和小安撞上,少女被发现后瞬间转移了视线,“嘿!那位姑娘,这可是神奇的人鱼眼泪,能让你看见心动的另一半,物超所值,买一瓶吧!” 走在一旁的尼克发现少女脸上透着羞涩的粉红,抓起小安的手腕扭着头往回走。 “尼克!” “我用这根巨魔的脚趾跟你换一瓶人鱼眼泪!”尼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小布袋,扔给了刚才吆喝的白袍商人。商人仔细的检查一番后,满脸欢喜的递给尼克一个细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湛蓝色的液体,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小安的手心里。 少女被男人突然暖心的行为吓了一跳,攥着手心的商品不知如何感谢。 “就当是送你的小小见面礼。只求你以后少给我添点乱。”尼克推攘着少女继续前行。 “尼克,你都这是这么讨女人们的欢心吗?” “女人才不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 “额……你是在说我不像个女人?!还是说我幼稚!” “哦不不,嗯……” “尼克,我觉得你应该尝尝我拳头的滋味。” “女人是不会伸出拳头揍人的。” “哼,原来真的是说我不像个女人。既然这样,我就满足下你小小的愿望,别跑啊。” “谁会蠢到站在原地被你揍。” 他们穿过条条窄巷,在人群中嬉笑着,相互追逐好不惬意。少女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弯弯的眼睛里散发着令人心潮澎湃的悸动,男人好像也没有这般舒心爽快的大笑着。 “尼克,跟我说说你自己的事儿。” “你怎么突然对我的事八卦起来。” “就像你说的,万一我被巨魔人生吃了,可连死都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我孤身一人没什么隐私的。” “那总归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男人忍不住少女的纠缠,继续说着,“小时候的事儿我记得不太清了,也不知道爸妈是怎么离我们而去的。” “你们?” “我还有哥哥。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所在的国家突然要打仗,我和哥哥便跟随着军队出征,一晃就是十多年。后来我哥哥壮烈牺牲了,死前他跟我说,无论怎样都要活下来,无论如何……” “那后来呢?!” “为了兑现他最后的那一句话,我在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当了逃兵,于是躲藏在商人的货车内。后来被人发现,他们就把我扔在这儿了。” “你会想他吗?” “谁?我哥哥吗?每分每秒……” 少女突然沉默下来不再追问,她紧捏着手里的玻璃瓶,或许尼克的一番坦然的回答让她心里的变得轻松许多,她的脸上再没有触景生情的悲伤。她突然扭着头冲着尼克微笑着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去找巨魔人的尸体吧。” “好!”尼克望着小安,爽快的答应了。 “话说这个人鱼的眼泪,究竟是什么东西?”少女突然将话题转向了手里的奇特液体。 “那个人不是说了吗,滴进眼睛里,就能看到另一半。” 少女毫无犹豫的拔开瓶塞,将蓝色液体滴入了自己的眼睛里,有点刺痛有点冰凉,眨了几眼之后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她有些无助的喊了尼克到身边。 “没事吧!” “我的眼睛,好疼。” 小安抓住男人宽厚的肩膀,紧张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她终于睁开眼睛又眨了眨,除了尼克那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之外,外无任何特别之处。看着尼克忍不住的偷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个商人是在骗我!” “哈哈哈哈,我只是不知道你竟然真的相信。” “幼稚鬼!”少女很生气的扔掉手中的瓶子,扬长而去。可心里还是被融化了,只因为尼克早就知道这是个骗局,可还是花了高昂价钱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不仅如此,晚上尼克还请了小安吃了顿饱餐,为此身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 晚上回到尼克的住所,小安第一时间检查了光精灵,虽然仍是一动不动的躺在水晶棺内,可身上散发的光亮比之前强了很多。她放心的蹲坐在床边,小心的擦拭着弩箭。 “你的十字弓弩看上去好特别。”尼克羡慕的抚摸着十字弓弩的基干。 “嗯,可我始终都没有好好的使用过它,把它当做一件摆设。现在终于轮到它上场了。也许当我们拥有很多东西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就是件好事。” 少女的一番见解不知从何而来,听得尼克一头雾水。她轻拍着男人的肩膀,道了声晚安,便回到了床上休息。 第四章 巨魔人 现在我得到了一个天使,她没有翅膀,但她拥有一颗温暖的心,足以融化我的孤独。她有甜美的笑容,令我快乐,令我想要唱歌…… 尼克备足了水和食物,临行前再一次检查了少女身上的装备,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但看着少女脸上铁一般的坚毅,不再啰嗦的出门了。 离开魔埃城,到处都是黄沙,空气中弥漫着干涩的细小沙粒,男人紧握着缰绳警惕的巡视着周围。他们走过巨魔人和半兽人常常厮杀的场地,黑色的血汁已经渗在干裂的泥土中化为一体,散落的白骨遗留在黄沙中被风噬得光亮透白。尼克清晰的记得就是在这里将少女捡起,他们在臭气腾腾的腐尸中徘徊,除了半兽人被啃噬的尸首外,没有找到巨魔人的遗迹,看来这里已经被其他的捡尸者瓜分的差不多了。 “我们过几天再来吧!”尼克牵着缰绳平静的说道,像这样空手而归,也算是常事。 “就这样回去了?”少女似乎有点不甘心。 “等巨魔人没了食物,他们还会再来的,用不了多长时间!” 尼克温柔的安抚着少女不服气的心,可他又开始担心未来几天的食物来源,身上可用的‘钱’真的不太多了。 而此时,尼克感受到马儿有些不安分的来回踱步,他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看见一只体型巨大衣衫褴褛的巨魔正在走向他们。 “不好,是巨魔人!”男人迅速反应到,勒动着缰绳向着反方向仓皇而逃。 “刚才那个就是巨魔人?”小安不时的回头望着。 “幸好发现及时,不然真的被逮个正着,我们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喂喂喂,等等,等等。”小安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叫住了尼克。 尼克不得不放慢脚步,顺着少女指明的方向望了过去,看见那只隗硕凶残的巨魔人,一步一步的靠近腐尸堆。 “他只是在找寻食物,我们快点走吧!” “不,那儿,你瞧那儿。”少女再一次指向腐尸堆。这次尼克终于看清了小安激动的事物,一个半兽人拖着身体慢慢的向外爬着。 “尼克,那个半兽人还活着。我们要回去救他。” “半兽人虽然和我们和平相处,可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是盟友。我们没有义务为了救他而搭上自己的性命。而且你并不了解巨魔人究竟有多可怕,他们只要轻轻的挥动手指,就毫不费力的能把你撕成两半儿。” 少女眼看着巨魔一步一步的走向受伤的半兽人,始终不能被男人的言语所说服。她突然从马上一跃而下,男人慌张的盯着固执少女不知如何劝告。 “就像我说的,如果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管我!”少女坚定的说着每一个字,似乎已经决然的要返回去。“当然,我也不会让你跟这一起冒险的,谢谢你的人鱼眼泪!”说完最后一句临别话,她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受惊的马儿突然疯狂的奔跑起来。 小安转身向巨魔人跑去,没多久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尼克附身一把将少女拎了起来。 “不是说不要管我吗?” “特别想知道你的固执和任性都是从哪学来的!既然是我带你来这儿的,就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如果我们真的死了,请不要怪我!” “如果我们真的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安终于看清了巨魔人的真实面孔,它蠕动着的口器张牙舞爪的探寻着地上的食物,粉红色的浮肿肉质包裹着整张脸,看不清眼睛在哪。残破的碎衣片被金属腰带固定着,身披黑色力挺斗篷,每走动一步,都会听见鞋底摩擦着细小石子的声音。 “如果你现在后悔了逃跑还得及。”尼克小声的在少女的耳边私语着,可他完全低估了她的决然。 对于男人的警告,小安再一次的漠视,她举着十字弓弩,屏住呼吸,对着巨魔人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箭头稳稳的扎在了敌人的肩膀上。 “不错嘛!”尼克刚想夸赞几句少女的威力。却不料巨魔人像是被激怒似的,口器里喷出透明液体,边跑边挥动着双臂。马儿再一次被惊到,小安和尼克前后从马上跳下。 “我来掩护你!”男人拔出腰间里的长剑,挡在少女的面前。 小安趁着巨魔来袭之前,又快速的射了几箭在巨魔的肘关节。敌人并没有退缩,徒手将身体里的箭拔了出来,粉红色的血液跟着箭头一同迸射出来。庞大的怪物一瘸一拐的朝着他们走来。 尼克喘着粗气,这还是第一次和巨魔人面对面的较量。他紧握着长剑,站稳了马步,一声怒吼之后,便和敌人展开了凶残的对决。巨魔的双手上戴着金属格斗手套,毫不畏惧的挡下尼克的一次次攻击。 “嗷呜~”小安则跑到另一侧,学着野狼的嚎叫声。 巨魔听见奇特的声音,犹豫的转身跑向声源,而少女则早早准备就位,对着扑面而来的敌人连续扣动着扳机十几下,发发都精准的射在巨魔的要害上。它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没走几步便跪倒在地,发着震慑人心的怒吼声。 尼克望着巨魔顷刻间跪下,便快速跑了起来,狠狠的将长剑插进了它的脊背上。巨魔再一次被激怒到,快速抓起身后的伏击者,狠狠的撇了出去。 男人被摔得头晕目眩,只听见远处的少女嘶声力竭的冲着他喊叫。他微睁着眼睑,透过一小块视野无力的望着远处庞大生物晃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自己踉跄的跑过来。 “尼克!”眼看着巨魔接近男人,小安再一次的扣动扳机,弩槽里所有的箭都被放了出去,扎满了敌人的后背,可巨魔却无动于衷的继续跑向尼克。少女突然有些心慌,手足无措的翻着全身,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把银亮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她不假思索的捡起匕首快速的跑向敌人,在快要到达的时候,不由的加快速度,整个身体的能量都被燃烧起来,她大步跨上巨魔的后腿,抓着黑色斗篷,机敏的爬上了敌人的肩膀。而这一幕被半蒙半醒的尼克所见,他看着少女的脸上露着狰狞的表情,五官被拧成一团,龇牙咧嘴的勒着巨魔的脖子。一阵阵腐尸的恶臭萦绕在少女的周围,可她仍旧不肯松懈手里的敌人,锋利的短刀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金灿灿的黄辉。 男人双手撑着地,跌撞的站了起来,他用力的拄着手中的长剑望着少女紧攥着匕首,硬生生的划破了巨人的喉咙,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庞大生物双手高举着继续摸索着,找到少女后从头顶强拉了下来。庆幸的是小安一个后空翻,利落的站在地面。 巨魔不依不饶的附身抓着小安,她只好反方向奔跑,至少不会让尼克再受到威胁。四肢开始隐约的酸胀疼痛,刚才的战斗消耗她太多力气,狂风卷着细沙不断的猛灌着胸腔,肺部忍不住的一阵轻咳。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在威珀里斯王国时,维达贴耳告诫的话,‘知道吗,今天的一切都因为你太相信别人,太善良!’ “不!是班森告诉我的,人应该善良,世界才会变得越来越美好!我做的没错,没错!”少女无助的跪在沙地中,整个人崩溃的掩面大哭着。就算是真的死了,也不悔当初的选择,她满眼噙着泪水,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啊——” 少女被一阵嘶吼声所震慑,她抬头仰望,发现巨魔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空。可它却一动不动的站着,胸前被一把乌路克片刀所刺穿。她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发现杀死巨魔的竟然是先前他们要救下的半兽人。青蓝色的脸上竟然露着可爱的笑容,看见少女从地上奋力爬起,他努力的说了句谢谢,即使听上去有些怪怪的。而远处的尼克终于松了口气,他趔趄的走向勇敢的少女身边。 “你刚才为什么哭了!”尼克望着双眼通红的小安,心疼的为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我只是在纠结之前做的是否是错的。” “现在知道了?” “嗯!”少女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她望着半兽人露着善意的表情,很肯定的回应着。 “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尼克小心扶着筋疲力尽的小安,高举着长剑。 “而且还是满载而归!”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直面交战巨魔人。刚才真的快被吓死了。也许活下去的选择不止是当逃兵!” 拿着满满当当的‘猎物’,尼克吹响了口哨,那只半路消失的马儿兴奋的跑了出来,看着主人还活着,不时跳跃着前蹄。他们与半兽人告别后,便骑马离开。 一声凄厉的嘶鸣声响彻在半空中,尼克机谨的抬头仰望,发现一只雄鹰正盘旋在上空,像是在监视着他们所有行动。男人忍不住沉思着,很少会在魔埃城看见猎鹰的影子…… 第五章 反叛期 一头半兽人被两个人类救下来的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魔埃城。顿时人类的地位在半兽人的眼里也没有那么卑微,常躲在黄土之下的人们似乎也有了勇气,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可当事人心知肚明,那天他们只是拖延了时间,救下半兽人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运气,而非靠得真本事。 “如果弓弩里的箭用光了,你该怎么办?” “那就跑呗!” 对于小安精湛的射技,尼克不得不心服口服,可对于强大的巨魔人来说,这点实力不足以致命。那天对战,他清晰的认识到她身上的弱点,如果长时间作战,还不到一半她的体力就会被拖得所剩无几。他决定强化她的体能以及其他的战斗技术。 “由于我们这次收获得还不错,所以我打算近期不再去‘捡尸’。” “什么?!不捡尸,那我们做什么?你别再拉我去逛什么街了,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当然!我也不希望下次你拉着我的性命去冒险!” “什么叫拉着你的性命去冒险,明明是你半途折返回来的。” “废话,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自己回去。” “啧啧啧,原来大叔的心还是暖的。” 尼克轻轻撇了一眼伶牙俐齿的少女,不再说话,她脸上阴郁的气息似乎消散了很多,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眉间皱起的波澜。男人不禁的露出一丝笑容,却被机敏的小安抓到。 “你刚才在笑什么?”少女好奇的用手指着男人。 “也许我也该正视真实的自己。”尼克转过身,手里拿着长剑向外走去,扔下一句令人摸不着边际的话。 小安望着尼克挺拔的背影,有些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愣在原地发呆。那天与巨魔人的对战场景仍旧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知道对于男人的应战,他并没有全力以赴,身体内强大的爆发力并没有迸现,他是故意在隐藏什么,还是内心被什么东西所牵制让他步步受限。她也深知自身上的弱点,不由的转身拿起床边的帝安弩,虽然是伊芙德小姐用上等的材料制成,但对于现在的状况真的是太弱了些,可怎样让它变得更强大,前方的路还有更多的未知和挑战在等着他们。 尼克用高昂的‘价格’换取了相对宽敞和安静的训练场,一个被遗弃的小型角斗场。小安谨慎的跟在男人的身后,小心的窥探着周围。圆形场地周围立着生锈的铁板,观众台上的座位被风吹日晒的看不到一丝原貌,小安用脚尖蹭着被黄沙铺满的地面,露出斑驳的深黑色血迹,那些原本应有腥红色的汁液被永久的封锢的黄土下。 “这里曾是个骇人听闻的角斗场,听说是半兽人和另一种生物决斗的地方。” “另一种生物?不是半兽人?难道是巨魔?” “不是巨魔人,是另外一种更为嗜血更为好斗的生物——古猫兽人。传说他们拥有无比的神力,就连半兽人和巨魔人都不敢随意挑衅,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为了整个魔埃城的主人,不仅建立起完整的治国体系,还让所有的种群都臣服于他们。” “那这个角斗场是古猫兽人设立的?” “嗯,他们虽然有着人形却长着一副猫脸,勃颈上带着金属铆钉项圈,除了修长结实的四肢外,还有一根长满茸毛的细长尾巴。角斗场的荣誉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他们不会自相残杀,所以只能挑选强壮的半兽人来此决斗。惊人的体力和速度,往往让侥幸者难以逃脱。” “可他们现在在哪?” “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就在一夜之间,整个种群都消失在这魔埃城内。不说了,我们还是早点练习吧。” 尼克将手中的长剑扔到少女的怀里,示意着她拿起。他又在地上寻得一根木棍,捡起后随意的在空中比划着。 “如果弓弩里的箭都用光了,逃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应该让自己多长点本事。” “你是说让我练习长剑。” “无论什么武器,近战的消耗是不可避免的。” 男人将木棍举在胸前,左脚已经向前迈开一大步,准备迎接少女的攻击。长剑虽然不是小安的强项,可她并没有退怯的意思,尼克说得并没有错,她需要更进一步的强化自己的本领。 少女紧握着长剑便冲向了男人,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威猛,童年时期的训练让她的筋骨比普通人家的男孩儿都要强,身上的力量也超乎了尼克的想象,没出几招,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不会吧,我就是随意砍了几刀,你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可是你说的让我长点本事,我还是指望着你多教我两招呢!”小安侧着脑袋斜看着有些体力不支的男人。难道他真的不是装出来的虚弱,可他不是说自己曾经是个士兵么,怎么现在连这点儿训练就扛不住。 “刚才我只是小试牛刀,真正的训练才刚刚开始。”男人拄着木棍阴笑着,他看着气焰嚣张的少女不禁的恢复到初始姿势。只是这次,木管的发力点被先前的右手换回了左手。 难道他是个左撇子?小安不禁环抱起双臂,继续歪着脑袋窥探着他。可尼克却不耐烦的冲着她嚷嚷着,他扎实的弓步再一次的告诫她不可掉以轻心。 “那就再给大叔一次机会,让我看看你的真本领。” 小安握紧着长剑,慢慢的靠向蓄势待发的男人,她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陌生的冷漠。 “把你身上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吧!” 少女并没有被第一次的侥幸胜出而放松警惕,她轻盈的交换着双脚,长剑也在手腕间灵活的变换着,完全没有了初次试炼的乱砍现象。 男人在内心中嬉笑着,原来刚刚的小试牛刀,少女也没有完全的现出应有的水准,真是不能太小瞧了她。 其实早在小安还没有被父亲托付给苏珊姑妈之前,班森的确花了一段时间教她学习剑术,只是剑术太过于无趣,每次练剑都被她找个理由躲过。可对于现在的状况,她只好硬着头皮拾起被嫌弃的技能。 尼克将发力点换为了左手后,显然比之前熟络了许多,虽然他用的是木棍,却依然能轻巧的挡下少女的每一次攻击。虽然她的底子不错,基本功也还算扎实,但暴露出的弱点也实在令人担忧,对付低等的士兵还算凑合,要是遇见个剑术稍微高点的中级兵,简直是不堪一击,更何况是更威猛的巨魔人。今后的训练对于她,估计也轻松不了。 “哎呀,不练了不练了!没劲!”少女突然停了下来,满脸愁苦的蹲在地上,怒视汹汹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练得挺好的!” “那也不练了,如果真遇到危险,你也别管我,该逃跑逃跑,如果我不幸被抓了,那也是我自取灭亡!” 这样撒泼耍无赖的话也只是出现在班森的面前,对于练剑的事儿,小安比自己的想象中还要排斥。她望着无动于衷的尼克,索性扔下长剑扬长而去。 “喂,你去哪儿?!” “别管我,我想一个人待儿会。” 的确是小安有错在先,可内心莫名的闷气却随着尼克满脸无辜的表情越发的高涨,她也乖乖的顺从他的意见,也明白现在的处境,练习新本领也许是唯一出路。可有的时候,胸口总是有种难以言表的情绪牵制着她,让她一次次叛逆而行。 穿过人声鼎沸的集市,耳边充斥着叫卖的吆喝声,还价声,偶尔掺杂着些吵闹声和威胁声,毫无预兆的灌进她的耳朵里,像是深夜还在呱呱乱叫的青蛙。小安的脚步越来越快,一刻都不想停留在吵闹的环境中,她想快点回家,蒙在被子里,只有那样心里可能会舒坦些,耳根也会清净些。可走了没多久,她又想到还要穿过更为吵闹的酒吧才能回到尼克的房间,以现在的状况很容易和别人发生冲突,想想后脑不由的微痛。她轻声的叹了口气,在街口转了方向,朝着魔埃城的大门外走去。 尼克有些后悔没有立马追上去,看着少女的背影,心尖突然颤抖了下,这样的情景早在十多年前他就经历过,只是那个时候,他却是站在小安的位置,扔了剑背对着自己的父亲离开。那他更应该体会到少女的心思,一种背离天性的反叛像雨后的春草,不管怎样割除,还是会疯狂的生长,严管的束缚只会让她更加的难受,算了,她如果想安静会儿,就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好了。他有些无奈的捡起地上的长剑,自说自话的围着角斗场的边缘迟缓而行。空气中暴露着尘沙的苦涩味,哥哥死前的模样根深蒂固的缠绕在他的心里,要不是当初没有苦练本事,哥哥也不会在战场上因为自己而分心受伤。他不想小安也因为青春萌生出的叛逆,而影响了正确的判断,往往一念之隙,会让结果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