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洪武》 第一章 不好了,少爷又尿了 李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 整个房间陈设很是奢华,旁边坐着一个美貌的少女,正在轻拍他的脸:“少爷,少爷,该起床吃饭啦。” 李淦心里咯噔一声:这……怕不是穿越了吧?少爷?这是投了个好胎啊,发财了,发财了。 这时候,少女靠过来,弯下腰,扶着李淦的后背,试图让李淦坐起来。 李淦深深嗅了嗅那醉人的香气,情不自禁的感慨:“这个世界,妙啊。” 忽然,少女脸色一变,将李淦丢在床上,一边向外面跑,一边花容失色的大喊:“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又尿了。” “啥?尿了?还又尿了?是说我吗?”李淦低下头,看着床上的一大片尿渍,陷入了沉思…… 好消息是,穿越到了富贵人家,可以尽情躺赢了。 坏消息是,这家伙好像躺的太彻底了,生活都不能自理啊。 淦! 半个时辰后,李淦凭借着原主残留的记忆,大概弄明白了这个世界。 现在是洪武八年。 朱元璋还很健康,每天杀人不辍。 而原主的名字也叫李淦,父亲是当今宰相李善长的三弟,工部侍郎李厚德。 原主自小体弱多病,怕光怕水怕风还怕人。 偏偏不久前,老朱抓了一个贪官,在衙门前当场剥皮实草。不仅皇帝亲临观赏,并且要求所有京官带着家中子弟到场观摩,以儆效尤。 原主本不想去,但是又不敢不去。 他强撑着看完了令人汗毛倒竖的剥皮过程,回家之后就病倒了。 连夜做噩梦,大小便失禁,水米不沾牙,京城名医请了个遍,全都束手无策。三天之后,原主一命呜呼了。 而李淦接手的,就是这么个烂摊子。 这肉身……简直是废物啊。 李淦正在生气的时候,忽然房门被推开了,呼啦啦进来一堆人。 这些都是李府后宅中的女人,个个貌若天仙。 她们开始对李凎嘘寒问暖,话题全都是尿床的事。 李淦羞愤欲死,一激动,身下一热,又…… 唉。 李淦直接晕过去了。 十二个时辰后,李淦神色复杂的醒过来了。在刚才昏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样东西。 他需要验证一下。 盯着黑乎乎的房梁,李淦在心中默念了一声:“我还剩多少阳寿?” 随后,眼前出现了一行字。 “剩余阳寿:三天。” “身体状况:濒危。” “续命任务:一个。” 呼…… 看来不是睡梦中的幻觉。 李淦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真的,死马当活马医吧。也许做任务真的能续命呢? 李淦默念查看任务。 很快,另一行字出现了: “请给当今皇帝上奏疏。并且在奏疏当中,三次出现“秃驴”字样。任务完成后,可获得医治自身顽疾的药方。” 李淦:“……” 这特么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这是自己往文字狱里面钻啊。 曾经有个倒霉鬼,就因为写了“光天作则”四个字,就被朱元璋给杀了。 在朱元璋看来,“光”代表光头,是讽刺他做过和尚。 “则”读音类似贼,是讽刺他做过明教贼军。 心思脆弱敏感的朱元璋,看见读音相近的字都要杀人,看见“秃驴”这么直白的字眼,怕是要把人千刀万剐吧? 李淦打了个寒战。 不过……外面的管家好像已经在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反正是死路一条,要么在尿床中度过剩下的三天。要么拼一把,还有可能享受生活。 淦了! 李淦深吸一口气,用虚弱的声音对伺候在旁边的丫鬟说道:“把我扶起来。我记得陛下曾经说过,要所有看过剥皮实草的人,写一篇心得体会交上去。我这就要写奏疏。” 丫鬟低声说:“少爷,你已经这样了,就不用写了吧?” 毕竟,在丫鬟看来,李淦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就算不写也无妨。 李淦摇了摇头,挣扎着爬起来,坐在了书桌跟前。 丫鬟忙前忙后,铺纸研墨,一副红袖添香的样子。 李淦用手撑着沉重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丫鬟笑了:“少爷怎么连我的名字也忘了?我叫菊花啊。” 李淦:“……” 他叹了口气:“改个名字吧,以后叫桃花。” 随后,他拿起桌上的狼毫笔,饱蘸浓墨,手臂悬浮在雪白的宣纸上,半晌没有落下去一个字。 这……不会写字啊。 原主的零碎记忆,不包括繁体字啊。 李淦把笔丢在书桌上,对桃花说道:“去,找一个会写字的来。” 桃花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找了府中的文书。 李淦坐在太师椅上口述,文书笔走龙蛇的记录。 很快,一封奏疏完成了。 写完之后,文书眉头紧皱,对李淦说道:“少爷,这奏疏里面,似乎有很多忌讳之语啊。这要是呈上去,会不会……” 李淦淡淡的说道:“我大伯是丞相李善长,忌讳不忌讳,我不知道吗?你懂什么?呈上去便是了。” 文书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自己只是府中抄写账本的小人物,哪里懂朝堂上的事情?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么小人立刻找人送入宫中。” 李淦点了点头。 文书捧着奏疏走了,半个时辰后,估摸着奏疏已经入宫了,而李淦的脑海中,终于出现了一份药方: 九香虫二两,车前子、陈皮各九钱,白术一两,杜仲一两六钱。微炒,碾碎,炼蜜成丸,温水送服。 果然完成任务就有续命奖励,只是不知道这药方管不管用。 李淦叫来桃花,让她照方抓药。 半个时辰后,李淦把刚刚制成的药丸吃下去了。 药丸入喉再入胃。李淦觉得全身轻飘飘的,暖洋洋的。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我的阳寿还剩多少? 眼前出现了一行文字。 “身体状况:虚弱。” “剩余阳寿:三个月。” “续命任务:冷却中。” 三个月?从三天变成了三个月。看样子……病好了,但是没有完全好。 李淦下床活动了一下,觉得身子还有点虚,但是和之前已经有天壤之别了。估计只要再吃几个疗程,就能成为正常人了。 李淦满意的笑了。 但是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了:那份大逆不道的奏章,应该也送到陛下手中了吧? ………… “陛下,群臣的奏疏到了。”小太监尖着嗓子,小心翼翼对朱元璋说道。 朱元璋心情正不好,淡淡的说道:“拿过来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捧着一摞奏疏走过来,最上面那一份,便是李淦交上去的。 第二章 当着元璋骂秃驴 朱元璋挥了挥手,小太监连忙退出去了。 出了大门之后,小太监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侍奉朱元璋有些日子了,知道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不要在眼前,说不定哪句话说的不对,就要倒大霉了。 小太监望了望身后宏伟的宫殿,心想:也不知道那摞奏疏中,有没有人说的不中听,惹陛下生气。总觉得今日要有一番腥风血雨啊。 宫殿中,朱元璋已经把李淦的奏疏拿在手中了。 他还没有翻开看,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就在半个时辰前,朱元璋召见朝中重臣,商议如何惩治贪腐。 没想到那些高官,居然小心翼翼的劝谏,要自己不要用刑太滥。 说什么,剥皮实草,耸人听闻,若被史官记下,恐怕惹来后世非议。 说什么贪腐横行,是因为俸禄太低,官员养不活家人,只能贪污。想要惩贪,莫过于高薪养廉,多发一些俸禄。 说什么,犯了错的官员,临刑之时,痛哭流涕。剥皮之时,惨不忍睹。希望陛下大发慈悲,怜悯一二。 还说什么,恩威并施。如今威已经够够的了,差的就是恩了。 这些话他们说的很委婉,但是朱元璋听得极为恼火。 要不是在场的人都是朝中重臣,他还有大用,否则的话,当场就要拉出去砍几个。 最终,朱元璋压着火气,让他们各回各家。 而朱元璋自己,则越想越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难道,朕错了吗?这些贪官污吏,贪墨钱财,搜刮民脂民膏,朕还不能惩治他们了吗?”朱元璋摇了摇头:“触犯法令,便要惩治,朕何错之有?” 朱元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翻开了李淦的奏疏。 映入眼帘的,是李淦的大白话:“臣是工部侍郎李厚德之子,李淦。臣不通文墨,言语粗俗,祈求陛下不要生气。” 朱元璋略微点了点头,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毕竟,他自己也不太通文墨,下的圣旨经常是大白话。那些朝臣,表面上恭恭敬敬,但是朱元璋知道,有不少人是在嘲笑自己的。 现在这个李淦,说话比自己还要俗,这样朱元璋在文采上有了一种优越感。 不错。 但是看后面的文字,朱元璋的脸就变了。 只见李淦写道:“最近有些贪官,简直是老秃驴打伞,无法无天。这样的人要不要杀?这是秃驴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前几日看了剥皮实草,那厮临刑之时,哭天喊地,犹如驴鸣……” “混账!”朱元璋一把将奏疏扯做两半,狠狠的丢在地上。 “胆大包天,不知死活。这分明是在辱骂朕。”朱元璋倒背着手,在屋子里面团团乱转,气的头上青筋毕露,脑仁一阵阵生疼。 现在他脑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全都是秃驴。 “来人啊。”朱元璋的手扶着几案,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朱元璋指着小太监,说道:“去,把工部侍郎之子,李淦的人头取来。” 小太监打了个寒战,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果然啊,有人要倒霉了。”小太监暗暗地想着。 朱元璋怒气未消,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忽然,他目光一瞥,看到了地上的奏疏,上面有一句话映入眼帘:高薪养廉,简直荒谬至极。 嗯? 这句话倒是触动了朱元璋的心事。 其实他刚才大发雷霆,有三分是李淦的秃驴,有七分却是之前群臣的话。 那些跟着自己打天下的重臣,都说自己惩贪太严,薪俸太低,即便是朱元璋,也有些犹豫。 现在这奏疏上,居然出现了和自己一样的观点,朱元璋忍不住想要看看。 人,总是天然的需要同道的。 于是,他把奏疏捡起来了。 只见李淦在上面写道:“臣听闻,有人说,薪俸高了,官员就不贪污了。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试问那些贪官,动辄贪污十万两,数十万两,数百万两。他们的胃口有多大?他们的贪欲有多大?” “朝廷打算给他们多高的俸禄?要拿出来数百万两满足他们的欲望吗?这不是高薪养廉,这是高薪养贪。” 朱元璋看的又惊又喜,猛地一拍手,说道:“好,好。好一个高薪养贪。这四个字,可以堵住那帮朝臣的嘴了。” 他找到知己一般,兴奋的看下去。 李淦继续写道:“官员贪腐,是因为过不下去吗?他们为什么过不下去?因为他们回家吃饭睡觉,有丫鬟伺候,出门有车夫仆役跟随。他们生活奢侈,怪不得入不敷出。” “若他们像普通百姓一样,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朝廷给的俸禄,完全是足够的。” “这些人一心想要过奢华的生活,俸禄不够了,就贪污。被抓了之后,就怪陛下给的钱不够。这是什么道理?” “若他们觉得做这样的官太苦了,完全可以滚蛋,天下间想做官的人有的是。” “他们生活苦,他们有黎民百姓苦吗?至少他们可以吃饱肚子,可以喝酒吃肉,可以穿绫罗绸缎。百姓呢?”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兼济天下、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们做到了吗?这些人简直虚伪至极!” “朝堂之上,有了这么多虚伪的家伙。我大明还能好的了吗?臣真是担忧的很啊。” 朱元璋看的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说得真好啊。” 接下来,李淦认真的写道:“臣有一策,可以惩治贪腐,让我大明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江山万世不易。” 朱元璋看的有点激动,想要知道李淦的策略是什么。 没想到,后面写道:“然而,臣自幼体弱多病,近日更是病入膏肓,遍请名医,束手无策。胸中有千言万语,却精疲力尽,无法述说,近日更是卧床不起,头昏脑涨。望陛下稍等数日,臣稍有精神,必定将惩贪策略,详细呈上。” 奏疏到这里就没了。 朱元璋有些心急,破口大骂:“这狗东西,为何在关键时刻没有了?” 第三章 下边没了 反腐达人朱元璋,在反腐问题上深耕已久,却发现贪污腐败,如同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 他已经头疼很久了。 现在终于有人提出,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顽疾。 朱元璋正兴奋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话说了一半,下边没了。 朱元璋有点气恼,恨不得把李淦抓进宫中,让他下边真的没了。 嗯?等等! 朱元璋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派人,去取这家伙的脑袋了。 下边没了,尚可出谋划策。上边没了,可就彻底废了。 朱元璋一拍脑门,叫道:“来人啊。” 另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朱元璋说道:“去工部侍郎李厚德家,告诉他们,李淦的脑袋暂且寄下。” 小太监有点茫然:脑袋暂且寄下?来日还要再取吗?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小太监也不敢问,就退出去了。 ………… 此时此刻,李淦正在府中扶着墙,慢慢的做康复训练。绕着院子,一步两步,青苔很滑,似魔鬼的步伐…… 他很紧张,时不时向大门口张望。 毕竟那奏疏写的,和死刑申请书没什么区别。 虽然在奏疏末尾,李淦狠狠的卡了一个点。 但是……谁知道朱元璋吃不吃这一套呢?万一老朱好奇心没有那么大,今日怕是要见红了。 唉,做人真难。 “哎呀,李淦,你能下床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吓得李淦一机灵。 他一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人衣冠楚楚,却透着一股子衣冠禽兽的味道。 李淦辨认了很久,才从残存的记忆中认出来,此人是自己的姐夫,马涛。 李厚德三十岁上生了女儿李莺之后,家里就再没有添丁进口。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断香火了,因此招了赘婿马涛,打算百年之后,把家业交给这小两口。 万万没想到,临近五十的时候,李厚德老夫聊发少年狂,又有了李淦。 因此,在马涛看来,这诺大的家业,眼看要到手的时候,又飞走了。 因此他看自己这位小舅子就没顺眼过,整天皮笑肉不笑。 幸好李淦从小体弱多病,马涛觉得他未必能长大成人,因此一直耐心等着。 前几日,李淦眼看就要死了,马涛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要赘婿翻身了,连忙去了一趟栖霞寺,在佛前还愿,上供了一只烤乳猪。 可万万没想到,刚刚回家,就看见已经进入弥留之际的李淦,居然下床了。 马涛震惊不已,忍不住嚎了刚才那一嗓子。 李淦看了马涛一眼,哦了一声,说道:“是姐夫啊。我感觉好多了,估计快要康复了。” 马涛脑子嗡嗡的,已经语无伦次了:“你这……怎么说好就好了呢?棺材都买好了,这不是浪费了吗?” 李淦:“嗯?” 这特么的叫什么话。 马涛反应过来,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怪不得你忽然好了,一定是因为府中给你准备后事,冲喜冲的。” 李淦还没说话,就看见管家马甲跑过来。 马甲忽略了李淦,兴冲冲向马涛邀功道:“姑爷,姑爷。少爷的棺材买回来了,你看看式样怎么样?我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棺材铺的老板给便宜了五十文,还赠送一个牌位呢。” 李淦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去问问,棺材还能退吗?” 马甲回头看了李淦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其实他刚才就看见姑爷身边站着一个人,但是完全没往李淦那方面想,谁能想到,已经快要死了的少爷,忽然活过来了,并且和姑爷聊天呢? 马甲结结巴巴的说道:“少爷,你怎么……” 李淦淡淡的说道:“我病好了,用不着棺材了。” 这时候,有四个家丁,抬着棺材进来了,他们看见李淦,也呆滞在那里了。 李淦叹了口气:“我病好了,就这么简单,我都说累了。” 李淦摇了摇头,打算先去个厕所。 刚才喝了太多药,一走路肚子里水音荡漾。 太考验活塞了。 结果刚走了两步,后宅的一群女人,由桃花带着,快步走过来了。 桃花指着李淦,对那些人说道:“诸位夫人小姐快看,少爷真的好了,都能自己走路了。” 李淦抬头一看,认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己母亲张氏,然后是姐姐李莺,后面是母亲的闺蜜,姐姐的闺蜜,以及各种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以及她们的闺蜜……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很快就把李淦包围住了。 仿佛大观园中的贾宝玉。 李淦满意的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妙啊。” 就在这时候,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周围的女人都惊呼起来了。 李淦回头,看见一个小太监,引着一队军士闯进来了。 李淦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小太监高声说道:“李淦何在?圣上命咱家来取李淦的人头。” 李淦的心扑通一声,彻底沉底。 完了。 紧接着,胯下一紧,又…… 淋淋漓漓,淅淅沥沥,身上好端端一条锦裤沾湿,脚下黄土变作黄泥。 我……我真不是吓的啊。 是刚才喝了太多汤药,我这一时没搂住,我……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母亲张氏已经晕过去了。 姐姐李莺紧紧抓着马涛的胳膊,眼睛直愣愣瞪着小太监:“这……这是为什么啊?” 小太监尖着嗓子说道:“咱就是个办事的奴婢。陛下的心思,谁敢乱猜?等我把李淦的人头带回去,可以帮你顺道问问。” “呦?棺材都准备好了?真有先见之明啊。” 他摆了摆手:“来啊,砍了李淦。” 眼看着军士冲过来了,李淦攒足了力气,说道:“等等,等等,容我去溷厕,去方便一下。临死遗愿,还望成全。” 小太监看了看他的裤子:“还有这个必要吗?” 李淦说道:“我大伯是丞相李善长。”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觉得李善长的面子,绝对可以换一次如厕的机会,反正上个厕所,又没多长时间,陛下不会知道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谁知道李淦扶着墙,走的摇摇欲坠,慢慢腾腾,随时要摔跤。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想对策。 小太监立刻后悔了:“有没有人扶一下啊。” 马甲自告奋勇,对李淦说道:“少爷,我扶着你。” 于是,在马甲的搀扶下,李淦走得虎虎生风,走得一日千里,走得恍如隔世,走得欲哭无泪,走得咬牙切齿。 “马甲,老子但凡能活下来,绝对不让你活。淦!” 第四章 等死之人,可以嚣张一点 李淦在溷厕磨蹭了很久,最终在小太监的千呼万唤下,被马甲扶出来了。 小太监向李淦拱了拱手:“李公子,你真是个爽快人啊,你方便一次的时间,都够咱家吃一顿饭了。你再不出来,咱家都要三顾茅房了。” 李淦嬉皮笑脸的向小太监说道:“公公过谦了,在下这小小的一泡尿,哪够公公一顿饭啊。不知道公公高姓大名啊?” 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赵全。” 李淦脸上露出来很夸张的表情:“好名字啊。” 李淦感觉近乎套的差不多了,于是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来:“这块玉价值连城,能不能多给我一刻钟?” 赵全连连摆手,说道:“前几日,刚刚有人被剥皮实草,李公子,你莫害我。” 李淦说道:“我大伯是李善长。” 赵全:“……” 他拍了拍李淦的肩膀:“李公子,适可而止吧。咱只是听命行事,希望公子不要为难咱啊。” 他摆了摆手:“绑了。” 军士冲过来,很熟练的给李淦来了个龟甲缚。 这时候,李淦的母亲张氏已经醒过来了,她抓着赵全,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这孩子自幼体弱多病,足不出户,怎么就触怒了天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周围的那些仆役也都跪下来,哀求赵全暂缓动手。 赵全有点无奈,这些人和李善长是亲戚,不好用强。他只是催促着,把李淦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咔嚓一刀,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这时候,府中的文书小心翼翼的站出来了,说道:“小人……小人似乎知道是因为什么。”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了文书身上。 就连赵全,也一脸好奇的看着文书。 文书把当初李淦的奏疏,大概说了一遍。只是单纯的复述,没有任何评价。 毕竟他也不敢评价。 李府的人听完之后,全都懵了。 天下间,还有这样作死的人吗? 张氏叹了口气,指着李淦说道:“完了,完了。老爷不在,你就闯下这等弥天大祸,现在谁还能救得了你?” 其他人也都惊呆了。 大家都知道朱元璋的忌讳,但是谁也不敢说。 毕竟,你如果解释清楚了,那么你也就犯了忌讳。 因此,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说李淦完了,至于为什么完了,却没人肯讲明白了。 赵全说道:“既然弄清楚了,咱们就走吧。” 军士们带着李淦,又推又搡,出了大门。 隐隐约约的,李淦听到身后传来马涛的声音:“岳母大人,你不要伤心了。保重身体最重要啊,万事还都有我呢。” “李淦虽然不在了,这个家,我还可以帮你撑起来。以后您二老就只管享清福,我会像亲儿子一样,主持这个家。” 李淦皱了皱眉头。 话是好话,可是怎么总觉得这话里面透着那么一股子窃喜呢? 这时候,旁边的马甲也说道:“是啊,夫人你凡事往好的方面想。陛下只杀了公子一个,没有把咱们满门抄斩,这是大喜事啊。” “再者说了,反正公子本来也是要死的人了,如今棺材牌位都准备好了,后事也能风风光光的办,一点都不仓促……” 李淦气的火冒三丈,挣扎着跑回来,一脚把马甲踹倒在地。然后张着手要打马涛。 只可惜,李淦毕竟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还没有打到马涛,就被军士给拉开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兵丁架着李淦,迅速的到了外面的巷子里。 其他的兵丁则守住了大门,不允许李家人出来。 军士的刀已经举了起来,在李淦脖子上比划了比划就要砍下去。 这时候,另一队人来了。 为首的,也是一个小太监,身后也跟着几个人。 赵全看了一眼,认出来这小太监也是皇帝身边的人,名叫孙镇。 孙镇向赵全拱了拱手,笑眯眯的问道:“咱问一句,李淦在哪里啊?” 赵全的冷汗一下流下来了,心想:“完了,一定是陛下等李淦的人头等的不耐烦了,派人来催了。” “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陛下现在想要一颗人头,还是连我的也想拿走。” 赵全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声对身后的军士说道:“快点动手。迟了咱们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军士答应了一声,连忙提着刀砍下去了。 “完了。”李淦万念俱灰,只等着咔嚓那一声。 然而,那一声迟迟没有到来。 李淦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见军士的刀被人给挡下来了。 正是刚来的孙镇。 孙镇盯着李淦看了一会,然后朝他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道:“李公子,别来无恙啊。幸好之前有一面之缘,否则的话,你已经人头落地了。” 他不等李淦回答,向周围的人说道:“陛下有旨,李淦的脑袋,暂且寄下。诸位都散了吧。” 众人一听这话,呼啦啦全都走了。 李淦一脸懵逼的看着众人的背影,然后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家。 大门外面的事情,李家人已经知道了,他们都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淦。 少爷活了,是好事。但是少爷那篇奏疏,怎么看都是活不长的样子。 更何况,陛下也已经说了,少爷这颗头,暂且寄下。 暂且寄下,换而言之,是来日再取,还是要取的啊。 总结成一句话:少爷活了,但是没完全活…… 一时间,众人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情绪有点无处安放。 鸦雀无声中,管家马甲问马涛:“姑爷,咱们家少爷的丧事……还办吗?” 马涛略一沉吟,说道:“办吧,早早晚晚的事,过两天肯定用得着,免得临时仓促。” “李淦啊,你回来的正好,你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前说,自己给自己的丧事提要求,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啊。” 李淦吐了一口痰,一句国粹就飚出来了。 马涛气的脸色涨红,指着李淦说道:“我好心好意,你怎么骂人呢?” 李淦笑眯眯的走过去,一个大巴掌甩在马涛脸上:“老子不仅骂人,老子还打人呢。我还没死,你就着急办丧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马涛大庭广众被人打了一个耳光,顿时热血上涌,加上李淦说破他的心事,恼羞成怒,冲上来就要痛揍李淦。 然而,李淦从旁边建起一个茶壶来,啪的一声在石桌上摔个粉碎。 他捡起一个碎瓷片,指着马涛说道:“老子可是等死的人,今天不死明天死,你敢动我?信不信我给你肠子掏出来。” 马涛被镇住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李淦又指了指马甲:“你给我过来。” 马甲不想去,又不敢不去,只好一步步往李淦方向挪,走路的姿势,脸上的苦涩,恰似一刻钟前往厕所走的李淦。 第五章 你这个逆子 “给我过来吧你!”李淦一把掐住马甲的脖子,把他拖到自己面前。 “少爷,少爷,饶命啊。”马甲紧张的说道。 李淦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攥紧了拳头,咣咣咣咣朝着马甲眼睛上砸。 一边砸,一边骂:“我特么让你犯贱,我让你犯贱。” 马甲被揍得哭爹喊娘,但是又不敢跑,只能一个劲的求饶。 李淦打了一会,有点累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想:“这身体,太不中用了啊。打人的力气都没有,还怎么享受生活?” “不行,我不能颓废,我得锻炼。我得强健体魄。” 想到这里,李淦深吸了一口气,又扬起拳头来,噼里啪啦的朝着马甲脸上招呼。 马甲哭了。 少爷大病初愈,确实没多大力气,可是架不住他一直打同一个地方啊。 马甲哀求李淦:“少爷,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您看今天这丧事多热闹,都是奴婢一手操办的……” 李淦:“……” 这到底是求饶还是挑衅? 这到底是不会说话,还是不在乎本少爷的感受? 焯!老子为什么要管你是怎么想的? 本少爷不在乎! 于是,李淦挥汗如雨,继续在马甲脸上输出。 想到这里,李淦劲头十足。 马甲也看出来了,李淦是铁了心要揍他了。 向李淦求饶,屁用没有。 于是他扭头看向马涛:“主人,救我啊。主人……” 马涛脸上露出来了不快的神色。 马甲,是他的远方亲戚,一块跟着进入李府的。 自己做了李府的赘婿,马甲做了李府的管家。 可以说,马甲是根正苗红的自己人。 现在被李淦打成这样,自己脸上无光啊。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小舅子,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于是,马涛干咳了一声,对李淦说道:“算了,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李淦惊讶的看着马涛:“你的面子?你一个赘婿你有什么面子?” 马涛的脸顿时腾的一下红了。 赘婿的地位很低,一向被人瞧不起。 只不过李家诗书传家,比较厚道,所以从来不提这个。免得伤了马涛的面子,坏了他们夫妻和睦。 马涛很多时候也就忘了自己是赘婿,处处以李家的继承人自居。 可是今天,李淦把这个伤疤给揭开了。 而且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揭开的。 马涛攥紧了双手,咬牙切齿的说道:“李淦,你欺人太甚。我是你姐夫。” 李淦说道:“回头让我姐休了你,你就不是我姐夫了。滚。” 马涛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他指着李淦,气的直哆嗦。 但是哆嗦良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这身份,吵架实在是不占优势啊。 吵的越多越丢人。 最后,马涛丢下一句:“我不同你一般见识。” 他一甩袖子走了。 马甲懵了,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主人……” 马涛只当没听见。 于是,马甲又看向张氏:“老夫人,救救我啊。” 张氏叹了口气,对李淦说道:“淦儿,马甲说话或许不中听,但是鞍前马后,确实做了不少事。” “现在咱们家祸事缠身,朝不保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满门覆灭。” “你放开他吧,这时候惩罚一个管家,已经了无趣味了。” 李淦对张氏还是很尊敬的,在原主残存的记忆当中,有很多张氏疼爱自己的内容。 于是,李淦把马甲放开了。 马甲连连向张氏道谢,然后一个劲的向李淦表忠心。 李淦微微一笑,说道:“马甲啊,你当真对我忠心耿耿吗?” 马甲立刻发毒誓:“小人愿意为少爷出生入死,赴汤蹈火。”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那行。回头陛下要砍我的时候,我带上你,让你给我陪葬。黄泉路上,你继续伺候我。” 马甲:“啊?” 他惊恐的看着李淦,忽然身子一哆嗦,有些控制不住的尿出来了。 李淦看着他越来越湿的裤子,顿时一个大耳光甩过去:“你还敢学我!” ………… 夜已经深了,李淦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 隐隐约约的,他总能听到张氏的哭声。 老来得子,又白发人送黑发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住吧? 李淦躺在床上,耳朵听着这哭声,脑子里思索自己的命运。 老朱,到底杀不杀自己? 按照朱元璋的脾气,有仇当场就报了,自己这么个小人物,没必要搞秋后算账,慢慢布局那一套。 那么今天不杀,来日多半也不杀了? 不过,不杀的前提是,自己在惩贪方面,真的有什么好建议。 否则的话,朱元璋会觉得自己被耍了,到那时候,恐怕会让自己死的很难看。 反正横竖睡不着,李淦干脆翻身下床,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是张氏的声音:“老爷,你可回来了。老爷,我们的淦儿,怕是活不成了,呜呜呜呜……” 张氏这一夜,原本只是低声啜泣,可是见到李厚德之后,就忍不住放声悲哭了。 李厚德叹了口气,问道:“他在哪?” 李厚德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显然这一路上,已经听到事情的原委了。 张氏说道:“在内室。” 随后,李淦听到房门被推开了。 有个留着胡须,长相方正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自己的父亲,李厚德。 李厚德看见李淦之后,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复杂,有爱怜,有恼火,有痛惜,有不舍…… 最后,李厚德的表情变成了愤怒,他指着李淦,捶胸顿足的骂道:“你这个逆子,我李家满门都要被你害了。” “来人啊,取棍棒来,我先打死这个逆子,再向陛下请罪。” “苍天啊,早知道你是这等祸胎,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来。” 很快,有家丁抱着手腕粗的棍子进来了。 李淦吓得一哆嗦:我焯?难道朱元璋没弄死我,我先死在自己老爹手里了? 第六章 李善长的妙计 眼看着李厚德抓紧了木棍,带着呼呼风声,朝着李淦头上砸下来。 李淦想要躲,可是身体虚弱,哪里躲得开? 眼看着棍子要砸在天灵盖上,李淦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巨响。 木棍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一对精美的大花瓶,就此香消玉殒。 李厚德把棍子丢在地上,老泪纵横:“真是把你惯坏了啊。如今就算杀了你,李家恐怕也保不住了。” 李淦看着泪流满面的李厚德,脑海中想起来了和他朝夕相处的一些记忆。 李厚德老来得子,这个儿子还体弱多病,因此,李厚德对这孩子十分宠溺,从来舍不得真的教训他,只是偶尔吓唬一下罢了。 就像今天这样。 李淦叹了口气,对李厚德说道:“父亲,你不要过于悲观。这一次,我未必会死。” 李厚德:“……” 不是我过于悲观,是你过于乐观了吧? 这还能活下来?你以为当今陛下是菩萨转世吗? 李厚德正要说话,有个家丁急匆匆的走进来,说道:“老爷,派往韩国公府的人回来了。” “韩国公听了少爷的事情之后,派了一个老家人过来,说有韩国公的口信。” 李厚德急忙说道:“快叫进来。” 李淦在旁边竖着耳朵听。 韩国公,就是自己的大伯李善长啊。 看样子,是父亲为了救自己,向李善长问计了。 几秒钟后,有个老头进来了。 李厚德屏退左右,低声问道:“我大哥怎么说?” 这老头恭恭敬敬的说道:“韩国公说,此事也并非没有生机。” “少爷的奏章,不是由账房先生代为抄录的吗?” “到时候,咱们就把责任推到账房先生身上。” “就说此人对朝廷心怀不满,因此偷偷的加了很多大逆不道之语。” “少爷大病未愈,别人蒙蔽了。并不知情,实在无辜。” 李厚德沉默了。 李淦不由得暗想:不愧是李善长,果然牛逼。 李厚德看了李淦一眼,问道:“淦儿,你意下如何?”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李厚德点了点头。 他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么做,大损阴德啊。而且,陛下为人精明,一旦查出来实情,咱们家就更加没有生机了。” “你接着说,我大哥还说什么了?” 这老头说道:“韩国公说,让账房先生替死的办法,虽然并非万无一失,可是毕竟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但是他也知道,大人必定不会答应。” “因此韩国公又说,明日早朝的时候,观察一下陛下的气色。” “若陛下看起来神色缓和,并未太生气。则韩国公会向陛下求情,看在少爷年少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李厚德紧张的问道:“若是……若是陛下看起来龙颜大怒呢?” 这老头沉默了一会,说道:“若陛下看起来龙颜大怒……那就请少爷将这药服下去。” 老头拿出来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轻轻放在了桌上:“这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之后,一刻钟内便会归天,毫无痛苦。” “如此……总胜过遭受一番酷刑再被处死了。” 李厚德呆呆的看着小瓷瓶,良久不语。 老头轻声说道:“大人,韩国公还有最后一句话交代。” 李厚德问道:“什么?” 老头说道:“韩国公说,明日无论生死,都请大人不要露出悲戚之色,免得被浙东那帮狗崽子看了笑话。” 李厚德苦笑一声,说道:“到了这时候,本官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党争?” 老头向李厚德拱了拱手:“老奴告退。” 老头走了,李厚德就坐在李淦床边,像是一尊雕像。 李淦知道他在犹豫。 让自己儿子自杀?他肯定舍不得。 让账房先生做替死鬼?又和他多年来读的圣贤书相悖。 李厚德和李善长不一样,李善长是一个实干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而李厚德,确实个敦厚的谦谦君子,讲究仁义礼智信。 在这个道义大过天的年代,过自己心里这一关,难啊…… 李淦分析来分析去,始终觉得自己未必会死,他刚刚要告诉李厚德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 李厚德蹭的一下站起来,冲外面喝道:“什么人在喊?” 有个家丁屁滚尿流的跑进来,跪趴在地上:“不好了,不好了,老爷。陛下来拿人了。军士已经到门口了。” 李厚德脑子嗡的一声,歪倒在椅子上。 这时候,杂乱的脚步声已经从外面闯到了内宅,直接踹开李淦的房门。 李淦根本没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就被从床上提了起来,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陛下……陛下不想惩贪了吗?”李淦紧张的问道。 可是来的人根本没搭理李淦,直接将他塞进了一辆车里面。 啪的一声鞭子响,马车向前疾驰。 李淦直到被带走,都没有来得及和家人说上一句话。 “完了,这下完了。”李淦躺在马车里,被颠的七荤八素。 路上黑乎乎的,李淦也不知道拐了多个少个弯,被运到了什么地方。 总之,最后好像进了一座大宅子。 马车停下来了,李淦像是被人卸货一样,丢到了一个墙角。 然后,就没人搭理他了。 “这算是什么意思?陛下想要把我扔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李淦惴惴不安。 他在墙角躺了足足半个时辰,冻得七荤八素,差点旧疾复发。 终于,人走过来,尖着嗓子对李淦说道:“李公子,跟咱家来吧。” 这声音半男不女的,听起来像是个太监。 李淦心中一动,问道:“去哪里?” 小太监说道:“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别乱打听。走吧,别磨蹭了。” 李淦躺在地上,无奈的说道:“劳驾,扶我一把。” 小太监像是刚看见李淦身上的绳索似的,夸张的叫了一声:“呦,怎么还绑起来了?就李公子这体格,还用得着绑吗?” 李淦没说话,心想:老子体格怎么了?体格再差,那也是全须全尾的啊。 第七章 见皇帝 李淦跟着小太监走了一段,转过了几道宫墙,渐渐的就明白了,自己是在皇宫。 那么要见自己的人,也就不问自明了,肯定是朱元璋。 一想到要见到皇帝,而且皇帝情绪不太稳定,李淦就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这紧张感,让他有点尿急。 李淦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妈蛋,忍住啊。不然这还真成了病根了。” 忽然,前面有一队宫女提着灯笼走过去。 借着灯笼的亮光,李淦发现引路的小太监有点面熟。 他仔细看了看,又惊又喜的说道:“咦?这不是赵全赵公公吗?” 赵全冲李淦笑了笑,说道:“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李淦遇见熟人,心里踏实了一点,他拽住赵全,贼眉鼠眼的打听:“是陛下要见我吗?” 赵全笑而不语。 李淦又问:“陛下为什么要见我啊?” 赵全说道:“或许,是想念李公子这颗头了吧。” 李淦:“……” 他幽幽的说道:“赵公公,你可别吓唬我啊。我要是死了,晚上得来找你。到时候你得去纸扎店,帮我糊一个新头。” 赵全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哆嗦。 古人本就迷信,他们在宫里当差的人更迷信。 一想到被李淦这无头鬼索命,赵全就有点尿急。 他掐了自己一把,想要忍住,但是……毕竟少了那二两肉,有点使不上劲。 于是……唉,今晚又得洗裤子了。 “李公子,咱家只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找咱家啊。”赵全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淦左右看了看无人,低声说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向陛下索命?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啊。” 赵全吓得脑子嗡的一声。只听见扑簌扑簌的……后边也失守了。 ………… 李淦被带到了朱元璋寝宫跟前。 赵全将李淦托付给一个小太监,自己急匆匆的去换衣服了。 李淦缩头缩脑的站在台阶下面,又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那小太监蹑手蹑脚的出来了,对李淦说道:“陛下要见你。李公子,咱家刚才跟你说的礼仪,你都记住了?” 李淦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他跟着小太监进了寝宫,也没多看,直接跪下就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正在看奏折,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住口!”朱元璋喝了一声。 李淦立刻闭嘴了。 小太监根本不敢多呆,蹑手蹑脚的去外面候着了。 李淦跪在地上,冷汗直流:果然,看我不顺眼的时候,喊个万岁都是错的。伴君如伴虎啊。 朱元璋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的说道:“抬起头来。” 李淦抬头。 朱元璋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朱元璋。 朱元璋的脸,和后世民间流传的画像不一样。 至少不是鞋拔子脸。 但是和宫中收藏的官方画像也不一样,他本人长得比那张图丑多了。 朱元璋开口了:“你在奏章中说,你常年患病,体质虚弱?” 李淦连忙说道:“是。小臣多年来,不曾踏出家门一步。对外面的事,也毫不知情,一直处于懵懂之中。” 朱元璋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不由得想:“对外面的事毫不知情?” “那么朕做过和尚的事,他知情不知情?” “奏章中的秃驴,难道是无意为之?” 一想到秃驴两个字,朱元璋心中就是一阵恼火。 按照老朱的脾气,你是有心嘲讽我,我必杀你。 你是无心的,我给你个痛快就好了。 但是这小子,偏偏知道怎么惩贪。 那要不然,先了解一下惩贪的方法,然后再酌情杀了他? 朱元璋很想问问李淦,为什么要在奏折中写秃驴。 但是一旦问了,那就更显得自己破防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挥了挥手。 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御医进来了。 他给李淦把了脉,恭恭敬敬的向朱元璋说道:“陛下,李公子确实已经病入膏肓了。” “老臣看出来,他缠绵病榻已久,按道理说,早在几日前,就该命丧黄泉了。” “今日居然能来到皇宫,面见陛下,甚至于能和陛下对答几句。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李淦立刻说道:“小臣在家中的时候,感觉随时要断气。” “可是见到真龙天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一股精气神笼罩全身。” “想必是陛下的龙气吊住了小民的性命。” 朱元璋不由得呵呵一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至少李淦这话,听起来挺让人受用的。 朱元璋摆了摆手,御医退下了。 他对李淦说道:“你还算诚实,没有在朕面前装病。” 李淦连声说:“不敢,不敢,不敢……” 朱元璋指着旁边一只小凳子,说道:“坐吧。” 李淦坐下了,紧张的等着。 朱元璋说道:“你自称体弱多病,从未出过家门,对外面的事懵懂无知。” “那你又为何懂得惩贪的策略呢?” 李淦心想:不愧是开国之君啊,想要蒙混过关,并不容易。 好在他已经把说辞在脑海中前前后后想过无数遍了。 李淦当即说道:“小臣在家中,经常听到父亲和好友议论官场。” “我父亲对官吏的贪污之举,深恶痛绝,每每提及都要破口大骂。” “小臣耳濡目染,就日夜思考惩贪的策略,侥幸有所小成。” “不过,都是纸上谈兵而已,是否奏效,小臣也不敢保证。” 朱元璋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李厚德确实是个君子。有心替朕分忧,值得嘉奖。” 随口问了李淦几个问题之后,朱元璋进行正题了。 他对李淦说道:“那你跟朕说说,你的惩贪方略是什么?” “说的好了,朕可以赦你无罪。” 李淦心想:“赦我无罪?你也没说我有罪啊。” 不过,这种话,他在朱元璋面前是不敢说的。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对朱元璋说道:“小臣先斗胆问陛下一个问题。陛下……为何要惩贪?” 第八章 最高级的马屁精 朱元璋愣了一下,对李淦说道:“贪官污吏,那是天下的蛀虫。” “朕当然要惩贪了。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妥吗?” “难道,你觉得朕不应该惩治贪腐?” 这时候,朱元璋看李淦的目光已经有点危险了。 之前那么多奏折,都在劝朱元璋高抬贵手,不要对贪官过重处罚。 朱元璋好容易找到李淦这么个想法一致的人。 如果李淦也觉得不应该惩贪,朱元璋就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那么李淦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好在李淦说道:“小臣,也觉得应该惩贪。” “只是小臣想要知道陛下惩贪的原因罢了。” “小臣听了这原因之后,感觉陛下乃是亘古未有的仁君、明君、圣君,不由得心潮澎湃,激动地热泪盈眶。” 朱元璋:“……” 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你这是在阿谀奉承朕?” “好,那你说说,朕为什么是仁君、明君、圣君。” “如果说不出来,朕必定要斩了你这奸佞小人。” 李淦:“……” 焯!吹捧几句都不行啊。 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陛下,古往今来的君主,有不少人都惩贪。” “但是他们惩贪的目的,全都是为了剪除异己。” “以惩治贪官为借口,杀掉对皇权有威胁的大臣。” “而大臣对皇权没有威胁的时候,皇帝甚至鼓励他们贪腐,喜欢看到他们贪腐。觉得贪腐代表这些权臣没有野心异志。”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但是陛下不一样。” “陛下惩贪,不是为了剪除异己。是单纯的因为这些贪官触犯了法度。” “是单纯的因为,这些贪官损害了朝廷的利益,损害了百姓的利益。” “因为法度而杀贪官。此乃法家之治也。” “因为损害百姓利益而杀贪官,此乃儒家之仁治也。” “陛下能为百姓做主,杀了这些贪官。这难道不是孔夫子梦寐以求的仁君吗?” 朱元璋被李淦扇乎的有点头晕转向。 他有些茫然的想:“朕只不过小时候比较穷,被贪官害的吃不上饭。” “所以做了皇帝之后,格外的痛恨贪官罢了。” “怎么让这个李淦这么一说,朕如此圣明?” “不过他的话,好像也没有问题啊。” “朕杀贪官,确实是为民做主。这还不是仁君?那天底下没有仁君了。” 于是,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李淦啊,朕发现你是个诚实老实之人。” 李淦立刻说道:“小臣没有别的好处,就是诚实老实。” “小臣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待在家中,比较单纯,没有被世俗污染。”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继续说。” 李淦接着说道:“陛下要惩贪。殊不知惩贪要分两步走。” “一步,是官场上的贪。一步,是官制上的贪。” 朱元璋好奇的问道:“什么是官场上的贪,什么是官制上的贪?” 李淦说道:“官场上的贪比较容易,就是陛下现在整治的贪官。” “对付这类贪官,无非是剥皮实草,以儆效尤。” “广布密探,侦知他们的贪腐之行。”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李淦这话,很符合自己的心意。 李淦又说道:“至于官制上的贪,就要难一点了。” “比如历朝历代,每当王朝末年,土地兼并,百姓流离失所。” “有官身的人,占了数万顷良田,却有特权,不用缴纳赋税。” “而穷苦百姓,却要承担沉重的赋税徭役。” “如此一来,富者越富,穷者越穷。” “甚至有些穷人为了逃避赋役,主动卖身为奴,去官吏家中做佃农。” “如此一来,天下间的财富,全都落在了那些官员手中。朝廷反而收不上税,穷的要命。” “一旦有人造反,朝廷甚至拿不出平乱的银两来。” “而那些豪强大族,就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然后从中渔利。” “甚至有的趁机做大,窃取了江山社稷。” 朱元璋越听越是心惊,不由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老朱是苦出身。 他知道自己这天下来之不易,所以最怕的就是子孙后代,把江山给丢了。 现在听李淦这么一说,原来反贪不力,有可能江山易主? 他立刻就急了。 原本反贪,是因为厌恶贪官。 现在反贪,那是为了大明江山了。 朱元璋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而李淦说道:“小臣刚才只是举个例子。” “官场之中,其实有很多潜规则。” “这些聪明人,最善于钻这些空子。” “表面上看,他们没有触犯律法。但是实际上,他们像是蛀虫一样,将天下咬的千疮百孔了。” “小臣每每想到这些,都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老实说,小臣病成这样,多半也是因为忧思过度导致的。” 朱元璋走过来,连连拍李淦的肩膀:“忠臣啊,忠臣啊,忠臣啊。” 朱元璋这一双大手,本就孔武有力,加上激动之下,手劲就没有控制住。 李淦病还没好,身体虚的要命,被朱元璋这么一拍,顿时出溜到地上去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亲自把李淦扶了起来。 现在,朱元璋已经完全不在乎所谓的秃驴了。 和万世江山相比,几个秃驴算什么? 再者说了,他完全确定,李淦是无心的。 他问李淦:“那你觉得……这官制上的贪腐,怎么预防呢?” 李淦说道:“陛下需要一个人。” “这人不能是官场上的人,” “他不是官场上的人,就不会被人贿赂。” “但是他还要了解一些官场,免得被那些官员蒙蔽。” “这个人还要喜欢胡思乱想,能在家宅的住,喜欢琢磨官场上的事。” “找到这样的人之后,让他专门去抓官制上的贪腐。” “如果陛下不嫌弃的话,小臣愿意帮陛下物色一下这种人。” 朱元璋看了李淦一眼,忽然咦了一声,说道:“你不就恰好是这种人吗?” 李淦咧嘴笑了,心想:你可算想起我来了。那我今晚的目的岂不是达到了?你觉得我有用,我就不用死了。嘿嘿…… 第九章 陛下,你坏 朱元璋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淦,说道:“你可愿意,替朕惩贪啊?” 李淦立刻说道:“愿意,愿意。” 朱元璋满意的嗯了一声。 他坐回到龙椅之上,又说道:“不过朕也知道,人一旦有了权力,就难免娇纵。” “昔日与朕一块打天下的将佐,个个出身贫寒。” “可是夺得天下之后,他们身居高位,全都骄横起来了。” “如果朕将惩贪的重任交托到你手上,你尝到了权利的滋味,恐怕就不是今日这般老实了。” 李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小臣……只想为陛下分忧。” “不求官职,对权力也没有兴趣。” “如果有一日,小臣骄纵起来了,请陛下取走我的项上人头。” 李淦是真的不想做官。 在朱元璋手底下做官,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李淦必须得做一个有用的人,否则的话,万一哪天朱元璋想起秃驴两个字来,就有可能把自己给砍了。 朱元璋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朕,倒是有个好主意。” “不如,朕命人将你阉割。” “以后你就留在内廷。” “如此一来,你就没有了子孙牵挂,也不会被外界打扰,可以专心为朕做事了。” 李淦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特么的是什么脑回路? 他语无伦次的说道:“陛下,陛下,我……我还是个童子男啊。”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道:“罢了,只要你忠心替朕做事。你入宫的事,朕就搁置一边了。” 李淦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而朱元璋微微一笑,心想:“朕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入宫?自汉唐以来,宦官干政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再者说了,你毕竟是李厚德的儿子,李善长的侄子。他们的面子,我还是要给一些的。” “方才这样吓你一吓,应该让你知道厉害了。就算你掌握了惩贪的特权,也不敢胡作非为。”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从此以后,要隔三差五的敲打李淦一番。 打定主意之后,朱元璋再看李淦,就越看越满意了。 忽然,他说道:“你这个名字,倒是挺有意思啊。” “李淦。木、水、金,五行之中有了三行。” 李淦干笑着说道:“是啊,是啊。” 朱元璋又说道:“可有字了啊?” 李淦说道:“还没有。” 朱元璋说道:“朕赐你个字怎么样?就叫……灶之。” “李淦,字灶之。如此一来,金木水火土,就全都齐了。” 李淦:“……” 焯!这什么鬼名字啊? 没有文化就不要随便给人起名好吗? 不要把你对五行的变态执着安到我身上来啊。 朱元璋见李淦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你觉得朕起的名字不好吗?” 李淦泪流满面,说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小臣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到陛下亲自赐名。” “无上殊荣,感慨万千,一时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朱元璋满足的笑了。 他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退下吧。不过,不要离宫。” 李淦:“啊?” 他有点惴惴不安,生怕朱元璋一时心血来潮,真的把自己给阉了。 朱元璋说道:“天亮之后,有朝会。” “把你的惩贪理论,跟群臣说一说。” “那帮所谓的文人,之乎者也,听得朕头疼。” 李淦感受到了朱元璋语气中的厌恶,试探着说道:“可是,小臣言语粗鄙,整日在家,也不通礼数。这个……”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无妨,童言无忌嘛。” 李淦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是,小臣懂得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说道:“退下吧。” 李淦连连应声,学着电视中的样子,撅着屁股向后退,结果后脚跟绊在门槛上,倒栽葱摔了个大跟头。 朱元璋不由得笑了,心想:看来,此人奏折中的秃驴,确实是无心之过了。 李淦出门之后,就被小太监领着,去了一个小院子。 李淦探头看了看,见这院子的陈设,并不豪华。 他疑惑的说道:“皇宫之中,也有如此简陋的地方吗?” 小太监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是咱们宦官住的地方,能有多豪华?李公子,今日就委屈你住在这里了。” 李淦顿时急了:“为何让我住在这里啊?太晦气了,我不住!” 现在李淦满脑子都是被阉割的后遗症,对太监两个字,避之不及。 那引路的小宦官一脸委屈,说道:“咱们怎么晦气了?只不过比你们身上少了一点物件而已……” 李淦说道:“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 小太监说道:“李公子,这是陛下的意思,让你在这里体验一晚……” 李淦打了个哆嗦:“陛下,你太坏了。” 小太监琢磨了一会,说道:“其他的屋子都满了,只有赵公公那里还有一张床铺,李公子请随我来吧。” 李淦叹了口气,跟着小太监进了屋。 进屋之后,他就看见了赵全。 “哎呦,原来赵公公说的是你啊。”李淦一脸欣喜。 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赵全一边在屋子正中烤火,一边没好气的向李淦点了点头。 小太监交代了两句就走了,赵全指着房门说道:“李公子,劳驾,关上门。” 李淦一边关门,一边纳闷的说道:“寒冬腊月的,你为什么脱了裤子在这里烤火?这是什么风俗吗?” 赵全没好气的想:特么的,若非你吓唬咱家,害的咱家弄脏了裤子,咱家至于大半夜脱衣沐浴吗?这么冷的天,洗完了不烤一烤怎么行? 赵全原本以为李淦会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谁知道李淦精神得很,竟然坐在了火堆旁边。 赵全好奇的问道:“李公子,过一会还要上朝,你不休息一会吗?” 李淦含含糊糊的说道:“不急,不急。” 他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向赵全身上瞟着。 赵全忽然发现,李淦在借着火光,一脸好奇的打量自己的大腿根。 赵全连忙拽过被子来捂住了。 他逃到床上,瑟缩在墙角,指着李淦骂道:“你……你无耻。” 第十章 对子骂父 李淦本以为,在赵全的房间,肯定是睡不着的。 谁知道,他不仅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好。 当赵全叫醒他的时候,李淦甚至怀疑自己睡了一整天。 不过赵全说,加一块也就一个时辰而已。 李淦起床,在赵全的带领下洗漱一番,然后向奉天门走去。 路上的时候,李淦抬头看了看天。 明晃晃的月亮还挂在头顶上。 他问赵全:“什么时候天亮?” 赵全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天亮?还早着呢?少说也得有一个时辰。” 李淦冻得直打哆嗦:“陛下也太勤奋了吧?这么早就召见百官?” 赵全说道:“咱们先去奉天门等候,卯时陛下才召见百官呢。” 李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凌晨五点?那也挺早啊。 很快,李淦被赵全带到了奉天门跟前。 这里除了两个侍卫之外,就再没有别人了。 赵全陪着李淦,站在门洞里等着。 寒风朔朔,李淦冻得直流鼻涕。 他对赵全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快到卯时了吗?” 赵全说道:“现在刚过寅时。” 李淦:“……” 焯!那我岂不是得在这冻两个钟头? 我大病初愈啊我。 我还能活着回家吗? 赵全看见李淦想走,连忙拽住他:“我的李公子啊,宫中的规矩你不知道。咱们都得在这里提前等着的。” 李淦说道:“那为什么只有我自己在这里?百官呢?” 赵全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边。” 只见门外的广场上,已经稀稀疏疏有些人影了。 更多的人影,正在陆陆续续的赶过来。 赵全说道:“你能在门洞里等着,已经算是莫大的优待了。” “你看这些大人,个个都是老胳膊老腿的,在晾场里边站着,连个背风的地方都没有。” 李淦:“……” 行吧,本来觉得挺冷。 但是,当有人比我更冷的时候,好像就没那么冷了。 ………… 一顶小轿,摇摇晃晃,载着李厚德向皇宫方向去了。 李厚德坐在轿子里面,时不时就长叹一声。 昨天半夜的时候,自己的独子被绑走了。 至今是生是死,杳无音讯。 李厚德曾经托人打听,可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出来。 现在,时辰到了,自己该去上朝了。 见到陛下之后,是不是就能知道儿子的下落了? 淦儿,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李家,会不会被满门抄斩? 李厚德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忽然,轿子停下来了。 李厚德有些奇怪,这么快就到了吗? 按照时间算,不应该啊。 他掀开轿帘,看见轿子外面,站着一个家丁。 这家丁恭恭敬敬的说道:“大人,韩国公就在前面,请大人去见一面。” 李厚德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大哥吗?” 他从轿子里走出来,看见李善长的大轿子就停在路边。 李善长掀开轿帘,对李厚德说道:“厚德啊,你我同去皇宫。” 李厚德答应了一声,上了李善长的轿子。 李善长位高权重,为人又喜欢排场。轿子也比李厚德的宽敞许多。 现在里面坐了两个人,却丝毫不觉得局促。 李善长对魂不守舍的李厚德说道:“淦儿的事,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只看天意。” “你在这里惴惴不安,左思右想,也是无用。” 李厚德问道:“陛下……会如何处置淦儿?” 李善长叹了口气,说道:“天威难测啊。” 李厚德沉默了。 李善长又说道:“淦儿的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听天由命。” “但是另一些事,我们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李厚德连忙问道:“什么事?” 李善长说道:“近日,浙东一党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了。” “我们淮西人,被逼的居然有点抬不起头来。” “这些人,多为言官,辩论起来,滔滔不绝。” “我们没有错,也要被他们揪出来几处错处。一旦有错,那就更是无法脱身了。” “你是我三弟,是我的心腹。岂能袖手不管,隔岸观火?” “我拟定了一些方略,今日上朝的时候,主动发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厚德大失所望,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淦儿生死未卜,我实在是无心……” 李善长极为不满的说道:“淦儿死了,你还有其他的子侄。岂能因为一人,坏了大事?” “若浙东一党赢了,我们淮西人,都要回家种田了。” “这等关乎千万人的大事,还比不上你一个早已病入膏肓的儿子吗?” 李厚德顿时脸色涨红。 他咬了咬牙,想要反驳,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李善长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你若真想救淦儿,就听我的,将事情推到那账房先生身上。” 李厚德又开始犹豫了。 李善长塞给李厚德一张纸条,说道:“你看看吧。这是我要攻击浙东一党的证据。” “今日在朝堂之上,我们要一同发力。” “我已经联络了十三位好友,你也算上一个。” 李厚德茫然的答应了。 他打开字条,可是根本看不下去。 时间不长,两人已经进宫了。 他们等在了奉天门外面的广场上。 李善长去联络他的好友,准备接下来的攻击了。 而李厚德,则站在那里,思索着李淦的事情。 “哎呦,这不是李厚德李大人吗?”旁边响起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李厚德扭头,看见是杨宪。 杨宪,刚刚被刘伯温举荐上来,是浙东党的得力干将。 李厚德虽然是李善长的弟弟,但是从来不参与党争。 往日见了杨宪,总是打个哈哈,转身离开。 可是今天,李厚德连打哈哈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干脆没搭理杨宪。 杨宪见李厚德不说话,顿时冷哼了一声,说道:“都要被满门抄斩了,还如此神气。” 李厚德心中一凛,忍不住说道:“你说什么?” 杨宪大声说道:“京师之中,已经传遍了,你家李淦,不知道在奏章中写了些什么,已经惹恼了陛下。” “如今,怕是身首异处了吧?” “淮西人,家教门风之不堪,可见一斑啊。” “能教出李淦这等逆子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家吗?” 杨宪的声音不小,李淦即便站在奉天门的门洞里面,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十一章 扣帽子 眼看着杨宪对子骂父,李淦心中恼火不已。 他要出去对着杨宪输出一番。 但是被赵全死死地拽住了。 “李公子,李公子,不要冲动啊。”赵全说道。 李淦指着杨宪,说道:“这家伙在骂我全家,我怎么能不冲动?” 赵全叹了口气,说道:“朝臣之间的嘲讽,就是这样的,你来我往,引经据典,之乎者也。” “李公子要是出去拳脚相向,就落了下乘了,而且会给人留下把柄。” “万一他们告你一个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很麻烦的。” 李淦说道:“是吗?” 赵全点了点头,说道:“是,官场之中,自有其规矩。” “在规则之内,怎么玩都行。一旦出了这个圈,很容易被人群起而攻之。”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李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但是陛下已经默许我了,可以不尊礼法一点。” “其实要揍这小子也行,关键是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因为他骂了我,我就打他。这不合适。但是……” 李淦盯着杨宪,开始琢磨着怎么给他扣帽子了。 与此同时,杨宪还在对着李厚德输出:“李大人,我如果是你的话,这时候只能辞官明志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尤其是自己儿子生死未卜,这个杨宪还在旁边聒噪。 李厚德冷冷的说道:“杨大人,这是我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若当真这么关心我李家,我宅中总管的位置,可以给你留着。” 杨宪对这种打击基本上是免疫的。 毕竟是言官出身,什么样的嘴炮没见过? 像李厚德这种老实人,已经对杨宪形成不了任何杀伤力了。 他别的不怕,只怕李厚德不回应,让他对空输出。 现在李厚德回应了,那就好说了。 杨宪指着李厚德说道:“这并非仅仅是李大人的家事。这还关系到天下事。” “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李大人家中一团糟,怎么能当官治国呢?” “听闻李大人已经算是淮西人中,读书最多,最懂礼数的了。” “如果李大人都只是这种水平,那其他人真是不可想象了。” 李厚德气的火冒三丈,对杨宪说道:“杨大人,你在这里煽风点火,无端起衅,难道就有礼数了吗?” 李厚德和杨宪吵起来了。 而不远处的李淦也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 赵全眼看着李淦又要蹿出去,连忙死死的拽住了他,说道:“李公子,李公子你不要冲动啊。” 李淦说道:“这样还不冲动?” “你放心,我还真不怕有什么后果。” “我要是再不出去,岂不是太没用了?” “是爷们就得冲。” 赵全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委屈:这李公子,说话怎么喜欢戳人家的痛处呢? 赵全一分心,一个没抓住,李淦就如同脱缰的野狗跑出去了。 他像是一颗炮弹一样,跑到了杨宪跟前。 杨宪正在对着李厚德输出,骂的李厚德插不上话。 忽然感觉一阵阴风袭来。 他一回头,正好被李淦结结实实的撞上。 杨宪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而李淦骑在他身上,张开手,左右开弓的往他脸上甩。 杨宪被打的头晕转向,一个劲的哀嚎。 周围的百官都看傻了,甚至忘了拉架。 倒是李厚德最先反应过来了,又惊又喜,喊了一嗓子:“淦儿?你怎么在这里?” 李淦抬起头来,冲李厚德咧嘴一笑:“父亲放心,我没事。” 这爷俩这么一对话,旁边的朝臣反应过来了。 尤其是浙东一党,纷纷嚷嚷着,要立刻将李淦绳之以法。 李淦大喝了一声:“谁敢过来?谁敢救这反贼,谁就是他的同党。” 在场的朝臣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再说话了。 反贼啊。 这么大一顶帽子,谁敢戴? 众所周知,陛下最恨的就是反贼。 或者说的严谨一点,陛下不是恨反贼,陛下是喜欢给人戴反贼的帽子。 反正这帽子戴上了,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人满门抄斩。 因此,洪武朝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以前跟着老朱打天下的人,浴血奋战,兢兢业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建立了大明朝。 他们个个身居高位,大受封赏。 按道理说,他们该享福了吧? 其实不然。 这些人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忽然间全想造反了。 接二连三的有反叛之心,挨个被老朱给收拾了。 你说这合理吗? 所以,朝臣们最怕的就是被当成反贼。 简直比被人指责贪污更吓人。 现在杨宪被当成了反贼,让李淦压着打,浙东一党倒不敢出来拉架了。 好在刘基脑子转的比较快,冲李淦喝了一声:“杨大人是不是反贼,现在还没有定论。” “你又是何人?你凭什么打他?” 李淦大声说道:“这种无君无父的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我一腔忠君爱国之心,看见这反贼的无耻嘴脸,听到他的反叛言论,一刻钟都等不下去了。” “捉拿反贼,人人有责。” “我可不会像你们,坐视不理,任由反贼猖狂。” 朝臣:“……” 好家伙,再让这小子说下去,在座的各位真要变成同党了。 刘基耐着性子说道:“杨大人,究竟怎么造反了?你可有证据?” 李淦疑惑的看着刘基:“刚才他亲口承认了,你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刘基都懵了。 李淦说道:“他刚才说,我给陛下上了一道奏疏。得罪了陛下,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话,你们都听到了吗?” 刘基没说话,心想:闹了半天,你就是那个李淦啊。 李淦又说道:“试问,我给陛下上的奏疏,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没有得罪陛下,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是不是身首异处,他为什么这么关心?” “诸位大人,这只有一个可能。这小子,在陛下身边安插了眼线。” “所以,陛下的一举一动,他才能这么清楚。” “敢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还说他不是要造反?” “这都不是造反,那我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第十二章 手都抽肿了 李淦的话,让朝臣都听懵了。 老实说,杨宪造反,大伙是不相信的。 但是李淦从头到尾推论下来,这一套又不好反驳。 而李淦也不再搭理众人,开始左右开弓,继续抽杨宪。 虽然李淦是大病初愈,可是压在杨宪身上也有一百斤。 一时间,杨宪还真爬不起来,只能大声呼号,哀求着同党把李淦拉下去。 然而,浙东党都有点犹豫。 万一……万一杨宪真的被打成了反贼。 那今天自己这个举动,会不会真的被认定为同党? 于是,大家居然就没动。 杨宪躺在地上,双泪横流,心中拔凉拔凉的。 说好的同盟呢? 说好的攻守一体呢? 这群无耻之徒啊,胆小懦弱,枉为读书人。 李厚德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今日,本官算是见识到浙东人的义气了。” 浙东党人个个脸色微红。 李厚德有点得意。 今天是这么多年来,发挥的最好的一次了。 ………… “陛下,陛下,前面打起来了。”小太监孙镇焦急的对朱元璋说道。 朱元璋一边吃饭,一边淡淡的说道:“怎么打起来了?” 孙镇说道:“是浙东党人,和淮西党人打起来了。” 朱元璋:“哦?” 皇帝都讨厌朋党。 但是朱元璋不讨厌,至少现在还不讨厌。 浙东党,本就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用来牵制淮西党的。 这两帮人斗得越激烈,他的操纵空间就越大。 利用一帮人,收拾另一帮人,这不就是帝王之术,君主之道吗? 不过,这两帮人以往总是口嗨,今天居然动手了。这倒是新鲜。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具体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孙镇连忙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朱元璋听完之后,不由得乐了:这个李淦,真是个妙人啊。 杨宪被打,朱元璋并不生气。 最近浙东党跳得很欢,压制的淮西党抬不起头来。 敲打敲打他,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好。 不过…… 最关键的是,杨宪怎么知道奏疏的事情的? 李淦这话,仔细想想,也颇有道理啊。 朱元璋站起身来,饭也不吃了,心里琢磨着:看样子,朕的身边人,是被收买了? 杨宪造反的胆子,应该是没有。 但是他肯定想要窥探朕的所思所想,想要迎合朕也罢,想要利用朕排除异己也罢。 该死,真是该死。 天威不可测。 偏偏有人想要窥探天意,不自量力,引火烧身。 朱元璋想到这里,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就吓得孙镇,心里发毛。 朱元璋又想:“那么,这个杨宪究竟收买了谁呢?” “此事,先不能张扬,朕要慢慢的查一下。” 想到这里,朱元璋对孙镇说道:“你去告诉李淦,不许胡闹。” 孙镇愣了一下,心想: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他兴冲冲的跑过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本以为陛下会勃然大怒,认定李淦殴打朝臣,诬陷官员,然后重重治罪呢。 结果,就这么一句不许胡闹? 训孩子也没有这么轻微的吧? 朱元璋见孙镇站着不动,有些不快:“嗯?” 孙镇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随后,他一溜烟的走了。 ………… “陛下有旨,李淦不许胡闹。”孙镇一字不落的传达了朱元璋的旨意。 李淦松了口气,从杨宪身上爬起来了。 这时候,他的手其实已经肿了。 可是这耳光却不能停。 万一停下来了,那岂不是和反贼的不共戴天,就打了折扣了? 现在有了朱元璋的旨意,可以名正言顺的结束争端了。 杨宪被孙镇扶起来,晕头转向的向周围看了看。 他伸手,扶了扶已经歪了的帽子,指着李淦想要骂两句,可是脸疼的实在不想张嘴。 李淦低声对李厚德说道:“父亲放心,这次我死不了了。” 李厚德眼睛一亮,小声问道:“当真?” 李淦点了点头:“当真。父亲放心吧。” 随后,他转身要走。 李厚德不放心的问道:“吾儿何往?” 李淦指了指奉天门的门洞,说道:“这里太冷了,我去那边背背风。” 李厚德:“……” 门洞里面,赵全冲李淦竖了竖大拇指,说道:“李公子,真有你的,咱家可是服了。” 李淦微微一笑,说道:“这才哪到哪?开胃小菜而已。” 赵全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看着巍峨的宫墙,心想:怎么总觉得……从此以后,这朝堂之上,要不太平了呢? 忽然,有一队卫视跑过来,在旁边整齐列队。 然后奉天门打开。 一顶黄色的轿子抬过来。 赵全拉着李淦跪了下来。 是朱元璋到了。 百官轻车熟路,熟练地列好了队伍,按照品级大小,跪在地上。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平身吧。”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李淦偷眼观察的时候,看见朱元璋身上穿着龙袍,手中抱着暖炉,旁边还放着炭火盆。 他倒是不冷。 当皇帝,真好。 李淦没有和群臣站在一块,而是和赵全一样,侍奉在朱元璋身边。 这个位置,显得地位有点特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的亲信。 但是李淦浑身不自在,生怕老朱习惯了,有一天跟他说:要不然你进宫伺候吧。 那样,可就全完了。 ………… 朱元璋半句没提刚才的打架事件。 杨宪鼻青脸肿,他连问都没问。 而杨宪自然也没敢多说。 毕竟李淦给他扣的帽子可是谋反。 这种事较真起来,很容易让陛下心里膈应。 万一自己身上有了谋反的影子,那无论做什么,陛下都得猜忌一番了。 真要那样,这辈子升官的事就不要想了。 不仅升不了官,多半还得脑袋搬家。 于是,他沉默是金。 至于今天挨揍的事,以后换个方式,找回场子来就行了。 反正自己久在官场,什么弯弯绕没见过?对付一个李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杨宪正思索到这里的时候,就听见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杨宪,你给朕上的奏疏,朕已经看了。你认为,剥皮实草,有些不适宜?” 第十三章 能动嘴,别动手 杨宪听见朱元璋这么问,连忙精神抖擞,说道:“是,臣认为。此事,略微有些不妥。” 杨宪,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其实在他看来,剥皮实草不是不妥,是大大的不妥。 只不过,面对一代雄主,说话的时候,自觉不自觉地就会委婉很多。 其实,杨宪也知道,批评朱元璋的剥皮实草政策,他必然会不高兴。 但是,杨宪决定冒一冒险。 因为杨宪知道,所有的朝臣,对剥皮实草,都怨声载道。 而自己代表了所有人的意见。 这就是民心。 民心所向,法不责众。 既然法不责众,那就值得冒冒险了。 一旦成功了,那在朝中的威望还用说吗? 而且陛下也不是刚愎自用的昏君,只要能说服他,那么陛下就会越来越倚重自己。 这宰相的位子…… 嘿嘿嘿。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青史留名,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杨宪抖擞精神,一脸痛心的对朱元璋说道:“陛下,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皇帝与大夫共治天下。” “剥皮实草,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这种事啊。” “朝臣,乃国之栋梁,百姓中之精华。乃是朝廷的脸面。” “陛下将朝臣如此虐待,岂不寒了朝臣的心?” “陛下虐待朝臣,那在百姓看来,岂不是对朝廷有了轻视之心?” “若百姓轻视朝廷,不再畏惧朝廷,我大明天威,岂不是荡然无存?” “那社稷必定不稳,一旦江山倾颓,悔之晚矣。” 朱元璋:“……” 好家伙,朕处置几个贪官,还要亡天下不成? 不过,杨宪不愧是言官出身,一番话逻辑通畅,倒也不好反驳。 其实,朱元璋也没打算反驳。 他知道这些言官的本事,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 以九五之尊去和他们辩论,有点自降身份了。 而且,辩论输了,反而不好。 输了再杀人,就有恼羞成怒的嫌疑了。 因此,朱元璋看了看身边的李淦。 李淦会意,知道自己干活的时候来了。 骂了朱元璋那么多次秃驴,他没有杀自己,不就是想要物尽其用吗?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价值。 于是,李淦缓缓地走出来了,向杨宪说道:“你说完了吗?” 杨宪看见李淦下意识的就想缩脖子。 毕竟刚才被抽了百十来个耳光,说没有心理阴影那是假的。 但是杨宪毕竟见识过大风大浪,很快就稳下心神来了。 先办正事要紧,刚才的殴斗……呵呵,以后有的是机会找你算账。 于是,杨宪冷冷的盯着李淦,说道:“奉天门议事,那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 “是陛下与朝中重臣的议事。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在这里聒噪?” 李淦忽然向前跳了一步,一个耳光甩过去,打的杨宪一趔趄。 “狗东西,我是陛下特批来议事的,你敢质疑陛下的决定?你还说你不想造反?”李淦又给他扣了一顶大帽子。 杨宪被打的眼冒金星,勉强支撑着说道:“本官又不知道你是陛下叫来的。” 李淦又一个耳光甩过去:“陛下明明就在这里。若非陛下同意,我敢来吗?” “是不是陛下特批的,这还用问?你连这都不知道,你的智力是怎么做官的?” 杨宪被打的晕头转向,被骂的摸门不着。 他向后退了两步,指着李淦说道:“本官,不和你做拳脚之争。你议事就议事。” 然后,他一脸悲戚的向朱元璋说道:“陛下,臣忠心耿耿,愿意为大明肝脑涂地。” “可是这黄口小儿,竟然三番五次羞辱于我。我这心里……” 杨宪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李淦啊,在朕面前,不得放肆。可以辩论,不可以动手。” “拳脚上赢了,不算真的赢。” 李淦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可是此人说的全是谬论,满嘴喷粪,听得小臣实在是生气啊。” 朱元璋:“……” 他心中开心,表面上则一脸严肃:“忍着!” 李淦连连应声:“是,是,是。” 这时候,朝臣都看出点问题来了。 这个李淦,似乎深得陛下喜爱啊。 陛下,好像是故意纵容他和杨宪打擂台啊。 而李淦抖擞精神,对杨宪说道:“刚才你说,不应该剥皮实草是吗?” 杨宪点了点头:“正是。” 李淦说道:“不能剥皮实草的理由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这种事?” 杨宪说道:“正是。” 李淦说道:“古人没有做过的事,今人就不能做了?” 杨宪愣了一下,说道:“敬天法祖,有什么不对吗?” 李淦说道:“三皇五帝时候,天下首领是禅让,并没有皇帝。” “你这意思是说,我大明也应该效法古人禅让了?你想让陛下禅让给谁?” “你还说你不想造反?” 杨宪冷汗直流:“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他快疯了,怎么这个李淦三句不离造反啊。 你辩论就辩论,总给人扣帽子干什么? 你扣帽子就扣帽子,怎么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整啊。 李淦接着说道:“你刚才还说,陛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杨宪说道:“是啊,本朝体制……” 他还没来得及引经据典,李淦直接说道:“放屁。这天下是陛下的,为什么要和你们共治?” 杨宪:“……” 李淦又说道:“陛下就算要考虑臣民的感受。也不是要考虑你们的,而是考虑天下百姓的。” “养活你们这群废物,能让大明长治久安吗?” “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丰足,那才是真正的盛世。” “把你们这些贪官都剥了皮,百姓安居乐业,吃饱肚子,肯定拍手称快。” “大明江山只会越来越稳固。我可没听说,有哪个朝代贪官遍地,还能长盛不衰的。” 杨宪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想了想,又说道:“惩治贪官,自然可以。然而剥皮实草,太残忍了。” 李淦幽幽的说道:“我就问你,剥皮实草管用不管用。” 第十四章 别给我免死金牌,求你了 杨宪下意识的就说道:“恐怕未必管……”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改口说道:“我又不是贪官,我怎么知道管用不管用?”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你不知道吗?” 杨宪说道:“不知道。” 李淦说道:“你看见贪官被剥皮。心里怕吗?” 杨宪说道:“有些毛骨悚然。” 李淦说道:“你又不是贪官,你怕什么呢?” 杨宪愣了一下,说道:“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仁也矣。” 李淦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不是仁君。” 杨宪满头大汗:“我不是这意思。” 他忽然发现,这个李淦,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很多圈套,稍不留神就被套住了。 关键是他问的那些问题,这怎么回答啊。 陛下是不是仁君。 特么的这还用问吗? 哪个仁君会把人剥皮? 但是……谁敢当着陛下的面说他不是仁君?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前几日,剥皮实草的时候,小臣也在。” “我看见诸位大臣,个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更有甚者,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朝臣们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心想:当日,好像确实有人吓尿了。 不过那个人……怎么总觉得是这个李淦呢? 而李淦摇头晃脑,恬不知耻的继续说道:“可是围观的百姓,却没有怕的。” “他们个个拍手称快,对这那贪官吐口水。” “有些百姓,被贪官欺压的几乎家破人亡,现在看着贪官被杀了,激动的热泪盈眶,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你们说,你们为什么怕呢?百姓们为什么高兴呢?” 杨宪答不上来了。 李淦接着说道:“我大明有五六千万百姓。只有区区一两万官员。” “陛下和谁站在一块,大明能固若金汤?” “当然是这五六千万的百姓了。难道是你们这群贪官吗?” “为了你们几个蠹虫,让六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那陈胜吴广,应该也不远了。” 朱元璋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凛。 李淦接着说道:“如此看来,陛下真是高瞻远瞩啊。为了大明江山,想出来了这么妙的办法。” 杨宪绞尽脑汁想了一会,说道:“惩治贪官,本官并不反对。” “然而,剥皮实草,实在是残忍。” 李淦说道:“能让百姓拍手称快,残忍一些,倒也无妨。” “怎么贪污钱财的时候,不怕残忍呢?等到被抓了,害怕残忍了。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杨宪急出来了一脑门汗,他盯着李淦,心想:这小子从哪冒出来的?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今日要是输给这小子,以后可真没脸在朝堂上混了。 杨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剥皮实草,便剥皮实草。” “然而,剥皮实草,并不足以止住贪腐。” “自陛下剥皮实草以来,已经有数百人受刑了。可是贪腐之风,愈演愈烈。” “可见一味靠堵是不行的,还得疏。” “官吏贪腐,究其原因,是活不下去了。俸禄实在太低了。”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杨大人活的挺不错的。这说明,你也贪腐了?” 杨宪连忙说道:“我没有。” 李淦说道:“既然没有,那说明不贪腐也可以活下去嘛。” 李淦从身上拿出来一张小纸条,这是问赵全记下来的。 他抖了抖手中的纸条,说道:“这是我大明的俸禄。” “诸位都会算账,可以大概看看。” “正一品,月87石,年1044石。” “从一品,月72石,年864石。” “正二品,月61石,年732石。” “从二品,月48石,年576石。” “正三品,月35石,年420石。” “……” “正七品,月7.5石,年90石。” “而普通百姓,一人一年,所需的粮食不过6石。” “诸位,我想问问,你们家中养了多少小妾?有多少家丁仆役?为什么朝廷发的俸禄会不够呢?” “你们就不能不那么要面子?就不能减少一些童仆?” “衣服能不能自己穿?饭能不能自己吃?觉能不能自己睡?路能不能自己走?” “你们做官,是为了给陛下分忧,是为了黎民苍生,还是为了享乐?” 一番话,说的朝臣都低下头去了。 李淦接着说道:“我认为,陛下定的俸禄十分合理。足以让诸位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 “有谁生活奢靡,可以,不要做官。” “你不做官,天下有的是人想要做官。” 杨宪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也只是叹息而已。 朱元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惩贪一事,诸位爱卿是无话可说了?” 那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说道:“陛下爱民如子,乃苍生之幸。” “臣等愚钝,之前说了一些谬论,还望陛下息怒。” 朱元璋哈哈大笑。 接下来,朝臣们议论的话题就很无聊了。 这里有水灾,那里有旱灾。 李淦听得快睡着了。 好容易议政结束,朝臣们纷纷离开了。 朱元璋看向李淦,说道:“朕,应该怎么赏赐你才好呢?” 李淦干笑了一声,谦虚的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小臣只是一时急中生智而已。”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少年人锋芒毕露,口无遮拦。” “今天你赢得很漂亮,但是也狠狠地得罪了那些朝臣。” “他们难免会进谗言,想方设法的害你啊。” “这样,朕就赐你一面免死金牌如何?” 李淦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好家伙,免死金牌? 朱元璋赐给好多人免死金牌,结果这些人全都死了,无一例外。。 老朱颁发免死金牌的时候,都会特别注明:造反不赦免。 结果这些人全都造反了。 李淦可不想抱着免死金牌睡得正美,忽然发现自己被造反了。 老朱可能有什么强迫症啊,凡是有免死金牌的人,不弄死心里就不舒服。 于是,李淦满口拒绝。 没想到朱元璋有些不快,说道:“怎么?看不上朕这免死金牌?”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小臣这点微末功劳,实在是配不上啊。” 朱元璋说道:“无妨,有定例便有特例,朕说你配,你便配得上。” “日后你有了这免死金牌,胆子就大了,替朕做事的时候,就不用束手束脚了。” 第十五章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朱元璋看李淦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快的说道:“这免死金牌,你到底想不想要?”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想要,肯定是想要。但是……” 朱元璋说道:“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这免死金牌,是所有的罪过都可以免死吗?犯了罪不用受到处罚?” 朱元璋说道:“这是自然,不然为什么叫免死金牌呢?” “不过,如果是意图谋反,那免死金牌也救不了你了。” 李淦:“……” 焯!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啊。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小臣在想,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如果小臣得了这免死金牌,肯定会有恃无恐,日渐骄纵。” “万一哪天犯了罪,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吗?” “就算陛下赦免了我,我也没脸再见陛下了。而陛下也不能像今日这样,信任我了。” “所以,小臣倒不如不要这免死金牌。始终给自己提个醒,小心行事,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天地良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这似乎也有道理。” “不过,难道你不担心那些朝臣攻讦你吗?” 李淦说道:“陛下明察秋毫,目光如炬,肯定能分辨出来忠奸啊。” 朱元璋不由得笑了。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颇有道理。” “朕这双眼睛,确实还算锐利。” “朝中百官,谁想要谋反,朕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淦连连称是,唯唯诺诺。 朱元璋说道:“罢了,那这免死金牌,朕就不给你了。” “不过如此一来,你要万分小心了。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李淦笑了:“小臣替陛下拿捏百官的错处。百官就盯着小臣的纰漏。” “如此一来,陛下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朱元璋嗯了一声,满意的说道:“是这个道理。” 李淦松了一口气。 今天他在朱元璋面前表明了态度,要和朝中百官为敌了。 也就是说,朝堂之中,他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如此一来,等胡惟庸案,蓝玉案,等等大案爆发的时候,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每一次大案,总要牵连数万人。 可是李淦,是绝对不会被牵连其中了。 至于免死金牌…… 这东西不要也罢。 只要朱元璋喜欢你,你没有金牌也是有金牌。 如果朱元璋不喜欢你,那免死金牌就成了催命符了。 终于百官的攻击…… 呵呵,只要皇帝信任自己,那些攻击有个屁用。 朱元璋想了想,对李淦说道:“你近日,就抓几个贪官出来,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抓贪官不难。小臣不仅能抓贪官,还能震慑住其他的贪官。” 朱元璋一愣,好奇的看着李淦:“当真?” “朕剥皮实草,吓得那些人屁滚尿流,都没有震慑住他们的贪腐之心。” “你能震慑住他们?”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陛下剥皮实草,他们确实害怕。” “可是那些贪官,他们贪污的时候,想的不是被剥皮的时候有多惨。” “他们想的是,被剥皮的那个家伙太笨了,居然被抓到了。我如果聪明一点,那这些钱不就可以放心花了吗?” 朱元璋愣了一下,点头说道:“有道理啊。” 李淦说道:“所以,小臣以为,真正想要震慑他们,最主要的是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朱元璋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灶之啊,朕发现你还真是个能臣。”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小臣常年在家养病,经常卧床不起,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喜欢琢磨这些。” “琢磨的多了,自然是有些心得的。” 朱元璋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怎么让这些贪官知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呢?” 李淦说道:“只要陛下颁布一道法令就可以了。” 李淦在朱元璋耳边耳语了几句。 朱元璋听得眼睛一亮,说道:“妙,妙,妙。” ………… “厚德啊。淦儿真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 轿子里面,李善长捋着胡须,满意的连连点头。 而李厚德一脸苦涩,对李善长说道:“大哥,你不是说,今天朝会的时候,要帮忙求情吗?” “怎么……怎么今日一言不发呢?” 李善长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淦儿深得陛下之心,他死不了了,用不着老夫求情了。” 李厚德又惊又喜,问道:“当真?” 其实,李厚德隐隐约约也有这种感觉。 毕竟今天李淦痛打杨宪,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陛下默许的。 如果不是深得陛下信任,怎么可能获此殊荣? 但是……毕竟关心则乱。 关系到自己的儿子,李厚德就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现在听见李善长也这么说,李厚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李善长微闭着眼睛,说道:“一直以来,浙东一党都压了我们一头。” “没办法,他们多是言官出身,能言善辩。” “可是万万没想到,淦儿也有这样的天赋。” “看来,老夫要想个办法,把淦儿弄到朝堂之中。” “只是……伴君如伴虎啊,他这种直率的性子,一句话说对了,就能深得陛下喜爱,一句话说错了,也容易让陛下厌恶。” “万一惹得陛下生厌,给我们李氏带来灾祸,那就不好了。” 李厚德听得心惊肉跳,连忙说道:“大哥,淦儿身体虚弱,就不要参与朝堂之上的事情了。” “依我看,这次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接下来,就好生在家养病吧。什么官场,什么奏章,我都不打算让他参与了。” 李善长看了李厚德一眼,忽然呵呵笑起来了:“厚德啊,你太单纯了。” “这官场,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你想要明哲保身,你以为浙东一党会让你明哲保身吗?” “你大哥我,最近在朝堂上,往往一言不发,就是为了收敛锋芒。” “可是浙东一党放过我了吗?” “若非我们淮西人团结,同气连枝,互相扶持。” “现在我早就被杀了,我们淮西人也被连根拔起了。” 李厚德沉默不语。 李善长说道:“行了,你放心吧。就算淦儿要入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既没有功名,也没有功劳。老夫就算让他入朝,也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让陛下接受,怎么做才能让百官接受。” 第十六章 赘婿要噬主了 “淦儿怎么样了?”张氏在屋子里面坐立不安。 女儿李莺抹着眼泪说道:“马涛已经派人去打探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张氏叹了口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你父亲也是,怎么也不差个人回来送信呢?” 李莺说道:“算算时辰,父亲现在也该下朝回家了。” 张氏说道:“是啊,该下朝回家了。”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倒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了。” “只要他不回来,我的淦儿就能一直活着。” 李莺叹了口气。 现在她的心里也乱的要命。 自己的弟弟危在旦夕,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可能不担心。 可是这弟弟搞成这样,完全是自己作死,她又恨弟弟不争气。 昨天弟弟又把马涛给打了,而且当众把马涛给骂了。 李莺又心疼自己的丈夫。 这……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就在这时候,马涛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进来了。 他看见张氏之后,立刻就要回避。 张氏连忙叫住他,问道:“怎么样了?” 马涛一脸犹豫:“这……” 张氏见他犹豫,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 她强忍着悲痛,说道:“你说吧,老身受得住。” 马涛点了点头,说道:“马甲一直在宫门前守着。” “现在已经散朝了。” “诸位大人,都三三两两的出来了。但是……没有看见咱们老爷,也没有看见丞相大人。” 张氏觉得头晕目眩,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勉强站稳。 她带着一丝希望问道:“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出来的比较晚呢?” 马涛说道:“当时马甲也是这样想,就在外面继续等,可是左等也不出来,右等也不出来。” “恰好这时候,又有一位大人出来了。” “马甲说,这位大人有点面熟,他应该是认识的,但是又没有认出来。” “这位大人不知道怎么搞的,脸特别的大,特别的红,就像是……就像是肿了一样。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 “这位大人一直用袖子掩着脸,走路的时候偷偷东张西望,好像担心被人看见似得。” “出宫之后,他就急匆匆的要钻进自家的马车之中。” 张氏急切的问道:“然后呢?” 马涛说道:“然后,马甲就大着胆子凑上去了。问道:这位大人,请问你见过我家公子李淦吗?” “谁知道那大人说道:李淦?死了!现在没有死,早晚也得死!” “然后,这大人就钻进马车,扬长而去了。” “马甲不敢再耽搁时间,急匆匆的回来报信了。” “看来,李淦的死罪是没跑了。只是不知道现在问斩没有。也许已经斩了,也许在去刑场的路上。” 张氏眼前一黑,晕倒过去了。 李莺慌乱的扶着张氏,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 好容易张氏醒过来,只觉得全身乏力,头脑昏沉。 她嘀咕着说道:“怪不得厚德和大伯一直没有出宫。想必……他们都受到牵连了。辱骂陛下,这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啊。” “莺儿,马涛,你们赶快收拾家中细软,回老家避一避。” 马涛听到这里,不由得心里发毛。 他之前听说李淦死了,光顾着高兴了,就没有想到这一节。 现在听张氏这么一提点,马涛有点怕了。 这么多年,求神拜佛,希望李淦赶快死。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淦的死会牵连到自己啊。 这岂不是倒霉透顶了吗? 自己只是个赘婿啊,入赘到李家,就已经够给祖宗丢人了。 难道……难道还要莫名其妙的被杀了? 这是不是太倒霉了? 就在马涛沉思的时候,李莺使劲摇晃了他一下,泪眼婆娑的问道:“我们怎么办啊?你拿个主意啊。” 马涛说道:“跑,我们得赶快跑。” “带上金银,越多越好。” “至于家丁仆役,越少越好,人多了容易引起注意。” “只要有钱,什么人买不到?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隐居起来。” “对,要走小路,不要走大路。昼伏夜出,避开官府。” 一瞬间,马涛想到了很多。 他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机会,是自己这个赘婿逆袭的机会。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不想噬主的赘婿不是好赘婿。 如果能带着家中细软逃跑,那自己的身份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李莺举目无亲,还不得依附自己这个男人? 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将来有了孩子,说让他姓马,他就得姓马。 甚至,自己想要三妻四妾,李莺也不敢说什么了。 想到这里,马涛差点乐出声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自己翻身的时候到了。 当然,前提是能成功逃走。 李莺指着张氏说道:“可是,我母亲年事已高,如何能跟着我们翻山越岭,昼伏夜出?” 马涛没说话。 他心想:这不是明摆着吗?咱们是要逃命啊,带个老太太怎么逃命? 但是这话,又不好说出口。 幸好张氏说道:“你们走吧。这家中,总要留下一个人看家。” “我这一生,荣华富贵,已经享受够了。我想和厚德葬在一块。” 李莺哇的一声哭了。 张氏指着门口说道:“快走,马涛,你将她带走。” 马涛应了一声,向张氏磕了一个头,又拖又拽的把李莺拽出去了。 外面,马甲凑过来,问道:“少爷这丧事还办吗?” 马涛心想:办个屁啊,过一会都要满门抄斩了。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办,当然要办了。而且要大办,要人来人往,忙个不停,家里少几个人也没人看出来的那种。” 马甲跟随马涛多年,顿时就听出来了话里有话:“姑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马涛低声说道:“丧事,你让别人去办。你去账房把所有的现银取出来。” “找一辆马车,不要多华丽,但是一定要结实。” “不,不要马车了,马车太扎眼。你找一辆驴车。” “跟着我们赶快走。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马甲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去办事了。 一刻钟后,马甲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而马涛和李莺已经化妆成了两个穷人。 他们三个人从小角门,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 结果刚一出家门,他们就撞见一个人。 马涛像是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第十七章 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刺激了 站在马涛身后的,是他的岳父,李厚德。 马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厚德,大脑一片空白。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岳父大人,你……你还活着呢?” 李厚德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这叫什么话?” 马涛伸出手来,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个耳光,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听说,岳父大人和大伯都被扣留在皇宫了。” 李厚德说道:“没有啊。” “我和大哥商议了一些事情,因此回来的晚了一些。” 马涛愣了一会,说道:“陛下……没有生气?” 李厚德一脸疑惑:“陛下为什么要生气?我们自家兄弟商量事情,陛下怎么会生气?” 马涛又有些懵逼的说道:“那李淦……” 李厚德说道:“哦,淦儿可能过一会才会回家。” 马涛惊讶的说道:“他也没事?” 李厚德疑惑的看着马涛:“怎么?你很希望他有事吗?” 马涛连连摇头,说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这……这也太惊喜了。” “可是,李淦是怎么活下来的?陛下也太宽宏大量了吧?” 李厚德叹了口气,说道:“不仅你不知道,老夫也是一头雾水啊。” 随后,李厚德推开门就要往家走。 走到一半,他忽然回过头来,看着马涛和李莺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这副打扮?” 李莺刚要说话,马涛连忙说道:“我们本想去找一些旁门左道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救李淦一命。” “担心穿的太华丽,做事不方便。” 李厚德哦了一声,说道:“不必了。君子之家,还是要洁身自好的。” “那些狐朋狗友,最好减少来往。” 马涛唯唯诺诺,连连应声。 等李厚德进去了,李莺奇怪的问马涛:“你怎么不说实话?”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让岳父大人知道,我们临阵脱逃,他心中定然不快啊。” 李莺说道:“那倒未必,我父亲肯定希望,我们能为李家留下一丝香火的。” 马涛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一个赘婿,还是谨慎一点好啊。” 马涛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中。 短短的一刻钟,所有的谋划都成了泡影。 李厚德没事,李淦也没有死。 自己这个赘婿,还得继续赘下去。 人生啊,人生啊。为何要这样起起落落,让人无所适从。 马涛回到家中,看见家丁正在拆掉那些花圈,白绫。 他忽然心中大惑不解。 这个李淦,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奏折当中,三番五次的提到秃驴。 陛下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这不可能啊。 马涛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李家的正门被打开了。 从外面进来了一队侍卫。 然后是赵全迈着小碎步进来了。 他进门之后,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干笑了一声,回头说道:“李公子,你们家挺有意思啊。” “昨天咱家来的时候,他们在给你办丧事。” “今天咱家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给你办丧事。” “这是什么特殊的冲喜方式吗?” 跟在赵全身后的,就是李淦。 他伸了伸懒腰,说道:“这府里有坏人啊。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我办丧事。” 李淦说就说吧,还拿眼睛看着马涛。 马涛顿时觉得全身不自在,一转身躲了。 赵全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的说道:“圣上有旨。” 话音未落,已经得到消息的李厚德,率领家中男丁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赵全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最近贪官污吏太多哩,惹得朕大大的不高兴。” “幸好李厚德家的公子李淦,有些独到心思。朕十分看重他。” “因此任命他为廉洁官,专管惩贪一事。好教尔等知道,不可轻侮了他。” “从即日起,京城大小官员,一个月之内,向李淦汇报家中财产,不得遗漏隐瞒。” “若有谁动了歪心思,休怪朕无情,必定大刑伺候,钦此。” 赵全念完之后,李厚德就开始全身颤抖。 全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憋着笑。 其实大部分朝臣都这样,每次接旨分成两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粗略的听听是吉是凶。 只要不是要治自己的罪,就忍不住开始偷笑。 毕竟……朱元璋这文化水平也太差劲了。 这圣旨写的,简直就是村口老太婆在聊闲天嘛。 赵全念完了圣旨,又卷巴卷巴,塞到自己身上,然后说道:“好了,李大人,你们自己家的账目,自己好好清点吧。” “咱家还得去别的大人家里边宣旨呢。” 赵全走了。 李厚德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回过味来了。 他看着李淦,有些犹豫的说道:“刚才我好像听见说,要你负责惩贪?”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是啊。” 李厚德又说道:“还要京城大小官员,一个月之内,向你汇报财产?”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是啊。” 李厚德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说道:“淦儿,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何陛下不仅没有龙颜大怒,反而对你委以重任呢?”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慧眼如炬,如同伯乐一般,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这匹千里马啊。” 随后,他伸了伸手,把账房先生叫来了:“说说吧,如今府上,有多少钱财?” 账房先生说道:“一两银子也没有了。还欠着纸扎店十吊钱,棺材铺三两银子。抬棺的轿夫五两银子。和尚道士的水陆道场十两银子……” 账房先生啪啪啪一报账。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对李厚德说道:“父亲,没想到你如此高明啊。” “知道陛下要惩贪了,咱们家竟然如此清廉。这次我可以放心了,我还以为我得大义灭亲呢。” 而李厚德一脸懵逼:“咱们家,什么时候这么穷了?” 马涛远远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冷汗直流:“坏了,看来我卷着银子要逃跑这事,是瞒不下去了。” 第十八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马涛还想要编瞎话,但是李莺已经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脸惭愧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厚德听完之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们也是想替李家延续香火,情有可原。” “为父怎么会生气呢?起来吧。” 李莺站起来了。 而李淦面色凝重,对李厚德说道:“父亲,你有没有贪污?” 李厚德老脸微红。 当着这么多家丁下人的面,这话怎么说? 李厚德指了指书房,说道:“进去说吧。” 李淦跟着进去了。 李厚德说道:“为父做官,一向清廉,怎么会贪污呢?” 李淦哦了一声,把账房先生叫进来了。 他对李厚德说道:“父亲,麻烦你说说,你的俸禄每年是多少。” “咱们家除了你的俸禄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收入。” 李厚德有些恼火的说道:“怎么?你是要审自己父亲吗?” 这也就是李厚德,老来得子,对李淦溺爱非常。 换做别人家,恐怕早就动了家法了。 李淦也不慌,嘻嘻笑了一声,说道:“父亲,我可是奉旨办事。” 李厚德叹了口气,只得把自己的俸禄说了一下,然后又说在城外有几个庄子,十几顷良田。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进项了。 李淦立刻让账房先生开始计算。 每年的收入,减去支出,算算现在应该盈余多少银钱。 账房先生算来算去,最后为难的说道:“账目对不上。账房里面的钱要多一些。多了一百两。” 李淦对李厚德说道:“父亲,这钱,是贪污来的吗?” 李厚德气的青筋直蹦:“当然不是了。我还有几个徒弟,这是他们逢年过节,送来的礼物。” “十几个徒弟,每年三节两寿,送我一些礼物。” “加在一块,区区一百两,难道这也算是贪污吗?”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能解释清楚来源就好,那就无妨。” 他对账房先生说道:“记上吧。” 账房先生在旁边注明了。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父亲,要不然你陪我走一趟?咱们去亲朋好友家转转?” 李厚德皱着眉头说道:“你当真要审京城所有官员?” 李淦说道:“父亲放心,不是我审,是陛下审。” “我知道陛下的心意,所以提前给你们通风报信。让你们能平安过关。” 李厚德拗不过李淦,只得带着他先去了李善长家。 在李淦的一番劝说下,李善长将信将疑,把无法解释的三千两银子拿出来了,送给了城中的乞丐。 有了李善长带头,淮西一党就好办多了。 他们纷纷将无法解释来源的钱拿了出来,分给了城中穷苦百姓。 ………… “什么?向李淦报财产?”杨宪听完圣旨,忍不住嚷嚷了一句。 结果,这一声吼出来的时候,嘴巴张得太大了,牵动了伤口,让他疼的一抽抽。 送走了赵全,杨宪坐在椅子上,嘴里骂骂咧咧。 管家杨甲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这财产,要不要上报?” 杨宪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李淦算个屁,老夫凭什么要向他上报?” 杨甲为难的说道:“可是,这是陛下的旨意。如果我们不报的话,这不等于抗旨不尊吗?” 杨宪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微微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陛下,让李淦负责惩贪。” “然后,又让朝臣向李淦报告财产,这是什么意思?这和惩贪有什么关系?” 忽然,杨宪的眼睛猛然睁开了,他一脸后怕的说道:“我明白了。” 杨甲一脸茫然,好奇的问道:“大人,你明白什么了?” 杨宪说道:“大小官吏的俸禄是固定的,一目了然。” “宅院,田亩也是固定的。每年进账多少,花费多少,很容易查出来。” “如果上报了财产之后,府中银钱,远远多于应得的,那多出来的,岂不是就解释不清楚了?” “解释不清楚,那除了贪污,还有什么可能?” “到时候陛下和李淦,就掌握了证据,非得捉了有问题的朝臣不可了。” 杨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真是一条毒计啊,这是要将京城的官员一网打尽吗?” “做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吗?谁还不会贪一点钱。” “或多或少,总得捞一点吧?谁就能那么干净?” “这一次,幸亏本大人想明白了,否则的话,明日就要身陷囹圄了。” 杨甲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问道:“那……我们如何是好?” 杨宪想了想,说道:“李善长和李厚德,是李淦的亲人。” “他们两家有什么动静没有?” 杨甲说道:“这个,倒是没有听说。” “不过今日京城中出现了一件怪事。那些穷人,莫名其妙的,有人送给他们很多钱。” 杨宪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有些朝臣的账目也不对。所以想要把贪污的银钱尽快处理出去了。” 杨甲问道:“我们,也要把钱都分给穷人吗?” 杨宪摇了摇头:“老夫费尽心机,好容易积攒了这么多钱财。怎么能挥霍出去?” “你带上两个可靠的人,在墙角挖一个坑,将多出来的钱埋进去。” “以后风声过了,咱们再挖出来就好了。” 杨甲笑眯眯的说道:“大人高明。” 他带着人,去埋钱了。 聪明人,不止杨宪一个。 实际上,这几天京城中的大小官员,都在埋银子。 ………… 皇宫之中,朱元璋正在召见李淦。 “依朕看,这一次你是不是打草惊蛇了?”朱元璋说道。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好看的原因,一方面是觉得打草惊蛇了,另一方面,是没想到有这么多贪官。 简直是无人不贪了。 李淦微微一笑,对朱元璋说道:“陛下,是想惩贪呢?还是杀尽朝臣呢?” 朱元璋叹了口气。 李淦说道:“依小臣之见,给他们一次机会。” “法令颁布之前的贪腐,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们把银子,或者还给朝廷,或者还给百姓。” “如果有谁顶风作案,那绝对严惩不贷。” “如此一来,贪腐之风,可以遏制住。” “而朝臣们,也有了一次机会。不至于全数被杀,否则的话,朝廷无人,岂不是要大乱了?” 第十九章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对于李淦的劝说,朱元璋显然有些不情愿。 他说道:“朕早就颁布法令。贪污六十两以上者,死罪。” “现在居然要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次机会?那朕的旨意岂不是等于作废了?” “皇帝的威严何在?”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放心,其实贪官分成两种。” “一种是跟风贪污。别人都在贪污,我没有贪污,显得我傻,别人也会嘲笑我傻。” “这种人稍微一吓唬就改过来了。并且以后让他贪污,他都不敢再贪污。” “还有一种人,就是骨子里想要贪赃枉法。” “这种人,无论给他们多少次机会,他们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一次,咱们有针对性的。先把那些坏分子给清理掉。” “然后再完善法令,约束住那些跟风的。” “那贪腐之风,应该可以迅速遏制住了。”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是吗?那你口中所说的坏分子,什么时候去抓他们?” “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淦说道:“明日就抓,陛下放心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 ………… 这几天京城之中,风声鹤唳,小道消息满天飞。 有人说,皇帝要抓了所有的富人。 有人说,李淦要做大明的来俊臣,靠着残酷手段,讨陛下的欢心。 更多的朝臣,则去拜访李厚德。 拜访李厚德是假,探查一下李淦的动向是真。 陛下的惩贪方法,大家都知道了。 惩贪严酷,查贪幼稚,所以大多数人不怕。 只要你抓不住我,那我的皮就扒不下来。 可是这个李淦……横空出世。 他是什么路数,大家伙不清楚啊。还是先了解一下比较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这么多年来,李府还第一次这么热闹,简直是门庭若市。 起初的时候,李厚德还热情的接待了几个人。 到后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不胜其扰了。 毕竟,几乎每个人都要客套一番,说的话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换谁都腻了。 于是,李厚德开始装病。 可是那些朝臣很快学聪明了,甚至带着医生来拜访,说是帮李大人治治病,以表达关心。 就在李厚德焦头烂额的时候,李淦从宫中回来了。 他有些纳闷的问李厚德:“父亲,怎么这么多人等在府外?” 李厚德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这些人,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想要知道你究竟如何惩贪。”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看来,这些人都是贪官了?” “清官,应该不至于这么着急知道我的底细吧?” 李厚德愣了一下,说道:“好像也对啊。为父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李淦喊了一声:“来人啊。” 马甲点头哈腰的进来了。 李淦看了看马甲,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说道:“不要你,换个人来。就……就叫账房先生来吧。” 马甲:“……” 他很憋屈的走了,把账房先生叫来了。 账房先生进来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李淦看见他眼睛里面满含泪花。 李淦纳闷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马甲欺负了你不成?” 李淦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把袖子撸起来了,随时准备出去暴揍马甲。 谁知道账房先生摇了摇头,他勉强露出笑容来,说道:“小人……小人是看见少爷之后,心情激动,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就落下泪来了。” 李淦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账房先生说道:“上次小人帮着少爷抄写了奏疏。奏疏递上去之后,少爷险些被问斩。” “其实那时候,小人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一般发生这种事,主人都会找一个顶缸,把这件事扛下来。” “而那奏疏,是小人手写的,由小人来扛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了。” “小人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命运,甚至交代好了后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老爷、少爷,并没有将我推出去。” “我每每想到这里,都感激不尽。少爷的恩情,我真是……无以为报。” 账房先生说道这里,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说道:“少爷以诚待我,我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以报厚恩。” 李淦无奈的叹了口气:瞧瞧,瞧瞧。封建礼教把人压迫的多惨?简直是pua了。 他走过去,把账房先生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那就不用你来扛。” “我们没有把你推出去,那不是很正常吗?你何必这么感动呢?” 账房先生说道:“话虽如此,但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我在李家做了这么多年账房,领了这么多年月钱。” “少爷有危险了,借我这条命用用,也是正常。” “更何况,我们做账房的,历来是要背锅的。” “账目对不上了,账房先生总是要出来担责。” “有时候明知道账房是无辜的,可是依然默认杀了账房,平息众怒。这是规矩……” 李淦说道:“什么狗屁规矩,以后在我这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一句话,说的账房先生又热泪盈眶了。 李淦对账房先生说道:“你知道把你叫来做什么吗?” 账房先生摇了摇头。 李淦说道:“我看过了,你在李家十几年了。账目一直很清楚,没有贪污过一文钱。” “眼下本少爷要惩贪,需要你这样忠贞的人才。你就跟着我,大展宏图吧。” 账房先生连连应声。 李淦又说道:“外面聚集了很多朝臣。他们全都心里有鬼。” “心里没鬼的,也不会来这里。你带两个人,悄悄的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 “然后告诉他们,说想见本少爷可以。但是需要花钱。” “按照时间算。一百两银子一刻钟。不满一刻钟的,按照一刻钟算。” 账房先生纳闷的说道:“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李淦说道:“这你就不用问了。照我的吩咐去做好了。” 账房先生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李淦又叫住他,说道:“对了,你叫什么?” 账房先生:“……” 他脸上还带着感激的泪水,可是嘴角已经露出来了无奈的苦笑。 闹了半天……少爷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挠了挠头,说道:“小人……小人名叫孙冲之。” 第二十章 坏了,中了圈套了 “不要挤,不要挤,一个一个来啊。”孙冲之声嘶力竭的喊着。 刚才,他已经按照李淦的吩咐,悄悄地把这些朝臣的名字记下来了。 然后,他宣布了李淦的决定。 那就是……掏钱可以会面。 一百两银子,一刻钟。 李淦的时间真的很贵啊。 一百两银子,够穷苦人家过好几年了。 孙冲之本以为一百两银子这么贵,应该没人交钱。 谁知道,大家居然抢着要掏钱见李淦。 孙冲之只能按照先后顺序,把他们的姓名都登记下来,然后挨个放进府中见李淦。 这些朝臣见了李淦之后,先按照既定套路,之乎者也的客套一番。 然后又拿出随身携带的礼物来。 这些礼物大多是人参鹿茸之类的,说辞也差不多。 比如听说李公子常年卧病在床,身体虚弱,因此带来了一些补品,帮李公子好好补补身子。 对于这些,李淦是照单全收。 眼看着李淦把东西收了,这些朝臣全都放心了。 闹了半天,和以前一样啊。 这倒也是,有谁会不爱钱呢? 不能收买的人,是不存在的。 一个人不能收买,无非是开出的价码不够罢了。 朝臣们看见李淦不拒绝礼物,就知道他也不是什么清官。 既然和大家一样,那就好办了。 想办法拉他下水,一块同流合污呗。 大不了以后贪到了东西,分给他一份好了。 等朝臣们都打发走了,李厚德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淦,说道:“我明白了。” “你打算把这些礼物当成证据,交给陛下,然后指控这些朝臣贪污是吗?” 李淦疑惑的说道:“为什么要交给陛下?” 李厚德惊奇的看着李淦:“怎么?你想自己留下不成?”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确实重病缠身,确实卧病在床。” “这些朝臣好心来探望我,送我一些东西。这些礼物,就不用上交了吧?” “我要是把这东西当成证据,那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吗?” 李厚德:“……” 他有些担忧的说道:“那你今天见这些朝臣,目的就是为了收礼物?”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淦儿,如果陛下追究起来,你这就是贪污啊。”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父亲放心吧。这些礼物,是正常的礼尚往来,陛下不会介意的。” “关键是,一百两银子一刻钟。” “这么贵的东西,这些朝臣眼睛都不眨就掏钱了。” “说明他们的钱很多,多到可以随便拿出一百两来,一点不心疼那种。” “所以,他们就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陛下明日就要看到我抓几个人,那我事不宜迟,今天就开始准备收网。” “至于他们交出来的一百两,就暂时封存吧。如果陛下让我上交,我肯定毫不犹豫。” “但是我总觉得,陛下看不上这些小钱……” 李厚德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得忧心忡忡:我怎么觉得……你比很多贪官还想贪呢? 儿子,你可别玩火自焚啊。 ………… “大哥,大哥,我回来啦。” 杨法兴冲冲的跑进屋子里,对杨宪说道:“大哥,我刚刚从李家回来。” 杨宪手里握着一个热鸡蛋,一边在脸上滚来滚去,一边疲惫的说道:“哪个李家啊?” 杨法说道:“就是李淦家。” 杨宪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肌肉一抽抽,然后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宪有些不快的对杨法说道:“你去谁家不好,去这个李淦家做什么?” 杨法说道:“我去探听虚实了啊。”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次我是真的深入龙潭虎穴了。” “而且花了一百两银子。一百两买了一刻钟时间。” “结果特么的这个李淦真狡猾。” “他居然躲到了宅院最深处。李家的家丁还带着我在宅子里绕远路。” “我从进大门开始,就被算上时间了。等我见到李淦的时候,还只剩下几个呼吸的时间。” “我抓紧时间,送上了补品,就赶快出来了。” “结果出来的时候,家丁又带着我在院子里绕路。” “特么的绕来绕去,等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守门的人告诉我,已经过了一刻钟了,让我再交一百两。” “简直是无耻至极啊。” 杨宪无语的说道:“这就是你探听到的虚实?你分明是上赶着去当冤大头了。” 杨法有点受伤。 他干咳了一声,对杨宪说道:“大哥,从这件事其实可以看出来有些端倪。” “比如,他前前后后,用坑蒙拐骗的方式,骗了我二百两银子。” “和我一块的,还有十几个朝臣,他们都给了至少一百两。” “这么多钱,李淦都收了。” “这说明此人是一个贪财之人啊。” “对了,我们送给他的礼物,他也照单全收了。” “这么一个爱财的小人,简直满身都是缺陷。咱们想要对付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回头引诱他一番,让他也变成贪官,看他到时候还敢抓谁。” “其实我们不引诱他,单单是今天诸位同僚交上去的一百两,一旦在这上面做起文章来,这个李淦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杨宪听到这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早朝的时候,被李淦揍得鼻青脸肿,内心深处就对李淦有一股子警惕。 他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忽然,杨宪猛地一拍桌子,焦急的站起来了。 杨法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怎么了?” 杨宪跺着脚说道:“蠢货,你们这群蠢货,你们都中了李淦的圈套了。” 杨法吓了一跳,紧张的说道:“不会吧。” 杨宪说道:“怎么不会?李淦为什么让所有朝臣,主动报告财产?” “到时候,你打算写你有多少钱?” “按照你的贫瘠和俸禄,家中有一百两余钱就不少了吧?” “可是你今天大手一挥,就送出去了二百两。” “到时候,你说你没有贪污,谁信?” “旁人信不信不要紧,陛下信吗?” “李淦这是假装自己贪财,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让你们自投罗网啊。” 杨法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第二十一章 大哥的工具人 杨法快急哭了,焦急的对杨宪说道:“大哥,我该怎么办啊,你救救我啊。” 也不怪杨法害怕,毕竟当今陛下太猛了。 这要真的被人告发贪污,明天皮就得剥下来。 换谁不怕? 杨宪叹了口气,对杨法说道:“你啊,就是太愚笨了。” 杨法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小弟实在是太愚笨了。大哥,快救救我吧。” “大哥你智计百出,在朝中又是风云人物,一定有办法救我。” 杨法狠狠的吹捧了杨宪一番。 杨宪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亲兄弟的吹捧,但是听起来,依然是无比受用啊。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杨宪说道:“其实,办法确实是有,就看你肯不肯了。” 杨法说道:“肯,我当然肯了。” 杨宪说道:“好,那你就变卖所有的家产,并且向高利贷借一笔钱。” 杨法:“……” 他有些迷糊的看着杨宪:“大哥,我这是要……” 杨宪说道:“你变卖了家产,将所得的银两,全部埋在地下,一点也不要取出来用。” “每天吃糠咽菜,面黄肌瘦。” “而且还有高利贷催债,上门骚扰。” 杨法还是不明白:“我为何要把自己搞的这么惨?” 杨宪看着杨法,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对杨法说道:“你想想,你已经被李淦盯上了。” “甚至于,李淦现在已经将你们的事情,报告给陛下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很快就有人要追查你们了。甚至于,有可能现在就在追查了。” “如果你在这个名单上,位置比较靠前,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如果位置比较靠后,或许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可以求生。” 杨法头上的冷汗一串一串的流下来。 杨宪说道:“因此,为兄才给你出了刚才的主意啊。” “当陛下的人追查到你家的时候,看见你过得凄惨无比。他们会怎么想?” 杨法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他们会觉得……李淦记错了?” 杨宪骂道:“记错个屁,这么大的事,能记错吗?” “你当时就要一口咬定,是李淦在诬告你。” “并且本着诬告者反坐的原则,你要在御前狠狠地告他一状。” 杨法一愣,说道:“还可以这样吗?” 杨宪说道:“当然。” 他继续说道:“你不仅可以说他诬告,还可以说他敲诈勒索。” “你就说,李淦放出风来,暗示你们送钱,否则的话,就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说你们贪污。” “你心中畏惧,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借了高利贷。” “在陛下面前说这些的时候,你一定要说的声泪俱下,凄惨无比,勾起陛下的同情心来。” 杨法小心翼翼的说道:“同情心?陛下有这东西吗?” 杨宪:“……” 他淡淡的说道:“你在我面前说这个便也罢了,要是在外人面前,你现在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杨法干笑了一声,说道:“咱们亲兄弟之间,小弟就不敢有所隐瞒了。” “小弟对大哥,完全坦诚。” 杨宪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淡淡的说道:“其实,你们都对陛下不了解。”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实际上,通过我的了解,我发现,陛下并非一味残暴。” “实际上,陛下乃是一个真性情之人。” “正因为真性情,所以嫉恶如仇,因此杀气贪官来,往往手段过激。” “而这样的人,往往也会有很强的同情心。” “只要你能打动陛下,那么你必定能如愿以偿。” 杨法眼睛一亮。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样的话,李淦岂不是就会被抓起来了?” 杨宪嗯了一声:“不死也得脱层皮。陛下最痛恨欺骗他的人了。” 说到这里,杨宪长舒了一口气,冷笑着说道:“今日在奉天门前,李淦给我扣了谋反的帽子。” “看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竟然蹬鼻子上脸,对我拳脚相向。” “这一次,为兄要让他追悔莫及,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谋略。” 杨法连忙拱手,恭维道:“兄长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一次李淦是在劫难逃了。” “而兄长的仇,也可以报了。” 杨宪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杨法又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过……大哥,小弟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大哥给我的谋划,固然精妙。但是这里面,恐怕是有些漏洞啊。” 杨宪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快。 不过他还是问道:“有什么漏洞?说来听听。” 杨法干笑了一声,说道:“我因为被李淦吓唬了两句,就借了高利贷,乖乖奉上两百两银子,去探听消息。” “这,是不是有点太假了?” “我的胆子是不是太小了?” “陛下能相信我这种说辞吗?” 杨宪呵呵一笑,说道:“你觉得假吗?” 杨法说道:“说实话,好像挺假的。” 杨宪又说道:“你觉得陛下觉得假吗?” 杨法说道:“陛下目光敏锐,聪明绝顶,应该也能看出来不太真。” 杨宪说道:“假就对了,为兄故意让你做的有点假。” 杨法:“……” 他疑惑的看着杨宪:“这……这是为何啊?这不是找死吗?” 杨宪说道:“当陛下一脸疑惑,坚决不相信的时候。你要一口咬定,这确实是真的。” “当陛下质问你,为何你如此胆小的时候。你就要告诉陛下,你完全是被吓得。” “被陛下的剥皮实草,重重酷刑给吓得。” “虽然你没有贪污,但是万一李淦诬告成功,你可就被剥皮了。” “剥皮的风险,和二百两银子之间。当然是选择交银子了。” “如此一来,陛下定然会反思。考虑他的种种惩贪措施,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一旦陛下开始怀疑自己,那么李淦的歪门邪说,就会被陛下丢弃。而为兄之前的奏疏,也就被证明是正确的了。” “朝臣一定能记得,为兄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剥皮实草的。” “那样的话,为兄在朝堂之上的声威必定大振。或许会盖过刘基与李善长。” “这大明宰相的位子,就落在我头上了。” 杨宪说的眉飞色舞,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周密。 而旁边的杨法心想:闹了半天,大哥是把我当成工具使唤了啊。 第二十二章 小嘴跟抹了尿似得 杨法虽然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但是仔细想想,大哥的办法,也确实是个办法。 除了这条妙计之外,自己好像也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来了。 鉴于陛下的刽子手,有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杨法连忙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他急匆匆的就找来了牙子,要把田产、房屋、奴仆,全都卖掉。 当然了,为了安全起见,杨法隐瞒了身份。 只是,他这样的人,就算隐瞒身份,牙子也知道他是朝中重臣。 毕竟……气质在那摆着。家产在那摆着。 除了朝中的贪官,谁还能明明拥有万贯脏钱,却依然一脸正气呢? 当杨法交代完了卖田的事情之后,牙子就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大人,这田产和祖宅,也要卖吗?这如果卖了,那不成了败家子了吗?” 杨法淡淡的说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牙子哦了一声,然后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奇怪了,怎么今日京城之中,多了这么多败家子?” 杨法问道:“你说什么?” 牙子慌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杨法却心想:城中多了很多败家子?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把祖产都卖了吗? 他们是什么人? 该不会是……和我一样,在李淦那里交了钱吧? 这些人回家之后,一定回过味来了,所以在想办法补救。 杨法点了点头,说道:“是了,一定是这样。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牙子干咳了一声,对杨法说道:“大人,小人就是个牵媒拉线的。” “至于能不能找到买主,买主出多少钱,我可不敢保证。” 杨法淡淡的说道:“你只要能保证,这田产可以卖出去就行了。” 牙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也不敢保证。” 杨法眼睛一瞪:“什么?这个都不能保证?你这牙子是干什么吃的?” 牙子苦笑了一声,说道:“实在是,今天卖田产,卖祖宅的实在太多了。” “现在是供大于求,哪有这么多财力雄厚的大买主啊。” 杨法愣了一下,心想:这倒也是,这个问题我倒忽略了。 他从身上摸出来了一锭银子,塞给牙子,说道:“你先给我卖,价钱好说。” 牙子为难的点了点头:“小人……尽力而为。” ………… 李淦正在家中和孙冲之商量账目上的事,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向窗外一看,发现是赵全来了。 赵全进门之后,气喘吁吁地,也来不及宣读圣旨,只是说了一句:“李公子,陛下有请,请随咱家速速进宫。” 李斗哦了一声,对孙冲之说道:“你继续,我去去就来。” 孙冲之答应了。 赵全带着李淦,一边往皇宫赶,一边无奈的说道:“李公子,要我说你就住在宫中吧。” “这一天陛下都召见你多少回了?” “像你这种陛下眼前的红人,还是住的越近越好,免得陛下等的心焦,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免得来回跑了。”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一个健全的男人,住在宫中不合适。比不得你们啊。” 赵全:“……” 这李公子……小嘴跟抹了尿似得,说话真骚气。 时间不长,李淦被带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淡淡地说道:“朕接到秘奏。” “京城之中的宅院、田亩,在一日之内,价格竟然腰斩了。” “你可听说了?” 李淦点了点头:“听说了。” 朱元璋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淦嗯了一声:“知道。” 朱元璋惊奇的说道:“你知道?” 也不怪朱元璋惊讶,他身为皇帝,养了很多密探,专门打探京师中的大小事务。 他连每天的米价都知道。 而今天,宅院和田亩,一日之内腰斩,这太不正常了。 朱元璋结合其他的信息,分析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有了大概的猜测。 朱元璋自认为,自己凭借着短短几条信息,就拼凑出来了大概的原因,已经是聪明绝顶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淦竟然随口对答,表示已经猜到了。 朱元璋有些不服气,说道:“你知道什么原因?那你说来听听。” 李淦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变卖田宅的人,都是官员。他们听说要申报财产了。” “因此心中畏惧。” “他们也知道,他们的俸禄根本买不起这么多田宅。” “因此,他们想要尽快把田宅卖掉,免得被查出不对来。” “有这种想法的人多了,因此京城之中的田亩,供大于求。” “朝臣们为了尽快脱手,不得不降价。” 朱元璋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人才啊。” 随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些贼子都躲在后面。” “虽然市面上有不少田宅,可是朕偏偏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卖。” 李斗嘿嘿笑了一声,从身上拿出来了一张纸,说道:“大概……应该是他们在卖。” 朱元璋看着上面的名单,疑惑的说道:“这个名单,你是如何得来的?” “李淦,如果你诬告朝臣,那可是死罪。” 李淦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之前,小臣曾经放出去一道消息,说要让他们申报财产。” “这些人,都是来探我口风的。” “他们每个人都交了至少一百两银子。换而言之,这些人都是做贼心虚的贪官。”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让家丁散布出去了一条消息。” “我让他们说,其实我见朝臣,不是为了给他们指点迷津,而是为了收取他们的钱财。” “能随手拿出一百两的,绝对有问题。” “这些贪官,要么家中金银堆成山。田宅雕龙画凤,比于皇宫。” “而田亩就更多了,一望无际,恨不得占有的土地越多越好。” “这样的人,一定要严查到底,然后严惩。” “这消息放出去之后,那些贪官就有些怕了。” “于是,他们开始变卖家财,只等朝廷追查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装作穷人了。”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所以,你还是在打草惊蛇?” 李淦奸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如今京城中的宅院、田亩,价格如此低廉,这可是收购的好时候啊。” 第二十三章 宋濂的疑惑 朱元璋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问李淦:“收购?” 李淦说道:“是啊,现在这些宅院的价格,已经被小臣给打下来了。” “此时不收购,更待何时啊。” 朱元璋还是一脸不解,问道:“朕,为何要收购?” 李淦:“……” 他在心中暗暗吐槽:老朱的文化水平果然不高啊,这都想不明白? 结果朱元璋紧接着来了一句:“这些宅院、田地,都是他们贪污得来的。” “朕直接抄家没收就好了,为什么要收购?” 李淦:“……” 好吧,是我肤浅了。陛下你是懂惩贪的。 李淦挠了挠头,说道:“陛下,你得这样想。” “如果直接抄家的话,田亩和宅院,陛下确实拿回来了。但是只拿回来了一次。” “但是如果先低价收购这些财产,然后再惩贪,让他们交出贪污所得。那陛下就拿回来了两次。” 朱元璋眼睛一亮,说道:“有道理啊。”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先礼后兵。先把宅院买下来。” “然后再抄家,把朕的银子拿回来。” “然后再让他们把贪污的钱财还回来。” 李淦干咳了一声,提醒说道:“陛下,抄家之后……他们应该没有银子还钱了。” 朱元璋说道:“这个简单,那就让他们的族人还。” “他们的族人,利用这些贪官的权势、地位,获得了不少好处,应该付出一些代价了。” 李淦说道:“陛下没有考虑过,让这些贪官做苦役还钱吗?” 朱元璋说道:“做苦役?贪污六十两以上者直接杀头,做什么苦役?” “难道朕还要饶他们一命不成?”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小臣建议陛下发布一份诏令。” “所有朝臣的九族,都可以秘密向朝廷举报。” “如果朝臣贪污被查实了。那么贪官的九族都要帮忙还钱。而举报者可以免于处罚。” “如此一来……贪官就不敢给九族太多好处,免得被掌握证据。那么贪官贪污的危害性就小得多了。” “而九族和贪官之间,也会彼此不再信任。贪官就算贪了钱,也不敢乱花,要追回损失,也容易得多。” “另外,最了解贪官的人,肯定是贪官的亲族。那么贪官贪污的难度也就大多了。” 朱元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来,你先帮朕起草一份诏书。”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小臣……不通文墨,有点不太行。” 朱元璋一听这话,对李淦更加喜欢了。 他拍了拍李淦的肩膀,说道:“什么不是学的?朕起于寒微,起初的时候也不太习惯,现在写诏书,还不是张口就来?” 李淦为难的说道:“可是……” 朱元璋不快的说道:“怎么?你要抗旨不尊吗?” 李淦立刻怂了。 他走到几案跟前,铺纸研磨,磨蹭良久,然后苦着脸说道:“陛下,这个圣旨的圣,怎么写啊?” 朱元璋哈哈大笑。 他把笔拿过来,十分潇洒的挥毫泼墨,很快一份半文半白,狗屁不通的诏书就写好了。 朱元璋忽然觉得很爽,这是第一次有了文采上的优越感。 他写好了之后,对小太监说道:“去,把宋濂叫来,替朕润色润色。” 小太监屁颠屁颠的走了。 片刻之后,宋濂来了。看见这诏书之后,顿时就叹了口气。 给陛下润色诏书这个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啊。 首先,错别字得改。 其次,文理不通的地方得改。 再次,比较粗俗的语言得改。 其实要改一下,很简单,宋濂是大儒,这种小事,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 难的是改到什么程度。 改的不够狠,会让百官和百姓嘲笑陛下。万一让陛下知道了,来一句:你是不是故意让朕出丑?你居心何在? 那就不好了。 改的太狠了,那就基本上等于重写了。陛下会觉得:嗯?我的文采就那么差吗? 好在宋濂是大儒,字斟句酌的改了一会,既保留了原汁原味,又不至于太丢人。 朱元璋看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宋卿,还得是你啊。这诏书改的,有朕的味道。” 李淦在旁边竖了竖大拇指,说道:“这味很对。” 朱元璋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指了指旁边桌上一大摞奏疏,说道:“朕还要忙一会,你们先退下吧。” 李淦和宋濂迫不及待的走了。 出宫的时候,宋濂冲李淦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李厚德诗书传家,一生忠厚,竟然生出来如此不拘一格的孩子。” 李淦:“……” 一时间不知道这老头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啊。 宋濂又笑了,说道:“你帮着陛下查贪腐,固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是你也要知道,贪官污吏,并非无能之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有什么事,你倒是可以向韩国公请教。” “他久在官场,对其中的门道知之甚详。而且是你大伯,对你不会藏私的。” 这时候李淦就有点感动了,不由得说道:“多谢宋大人指点。” 宋濂微微一笑。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了皇宫。 他拍了拍李淦的肩膀,说道:“回去,代我向令尊问好。他日有空,我再登门拜访。” 李淦点了点头。 宋濂坐在马车中,眉头紧皱:“这个李淦,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以前老夫去拜访李厚德的时候,也见过他。” “当时他病恹恹的,看起来危在旦夕,随时要撒手人寰。” “怎么忽然之间,生龙活虎了呢?” “而且往日的李淦,虽然病重,但是知书达理,待人颇为周到。” “怎么现在……动辄打人呢?” 宋濂茫然的摇了摇头:“怪哉,怪哉啊。” 忽然,宋濂打了个寒颤:“这孩子……莫非是被某些邪修夺舍了?” “古人的志怪笔记上面,往往有这方面的记载啊。” 然后宋濂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种荒诞之事,不会发生的。” “可是……除了被夺舍之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啊。” “好端端的,病怎么就好了呢?好端端的,怎么变了一个人呢?” 第二十四章 买主终于来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 牙子起床,洗漱吃饭。刚吃了两口,大门就被踹开了。 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架起他来就往外面走。 牙子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好汉,我是卖过几个人。可是那都是人家父母卖给我的啊。都是正道来的,我就过了过手而已。” “好汉,我承认了,我承认了行吧?确实有几个是被拐来的,可是……我是做牙子的,人家要卖,我就给人介绍买主,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啊。” “好汉,好汉,我认了行吗?确实早年间我也拐过几个人,但是那都是十来年的陈年旧事了。” “好汉,好汉饶命啊。” 牙子不打自招,把这些年做的缺德事全都倒出来了。 可是这两个男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一直拖着他到了一条深巷当中。 牙子已经走不动路了,两腿耷拉在地上,身后拖着一条黄色的尿渍。 “你们到底是谁啊。我到底得罪谁了我。能让我死个明白吗?”牙子哀求道。 可是,两个大汉还是不说话。 深巷,已经走到头了。 牙子知道,自己估计要命丧于此了。 反正这地方偏僻的很,一刀把自己宰了,估计有个三五天才能被人发现吧。 砰地一声。 两个大汉把牙子扔到地上了。 他狼狈的爬起来,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背对着他,背影有点熟悉。 那男人说道:“已经十二个时辰了,我让你找的买主,你找到了吗?” 牙子一愣,好奇的问道:“您老,是谁啊?” 男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戴着斗笠,脸上罩着黑纱。 牙子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大人你啊。” 男人一惊:“我打扮成这样,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牙子连忙摆手,说道:“大人勿惊,大人勿惊。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能认出大人来,完全是因为……昨天大人也是这副打扮。” 男人松了口气。 这男人,其实就是杨法。 他有些不快的对牙子说道:“我的宅院和田地,怎么还没有卖出去?” 牙子苦着脸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啊。现在城中很多人都在买宅院,卖农田。” “价格是一降再降。而买主又是买涨不买跌的。” “这种事,价格越是降,大家反而不买了。” “我买了之后,第二天就降价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冤大头吗?” 杨法说道:“可是,你已经收了老夫的钱了。” 牙子说道:“是,小人是收了大人的钱了。” “可是……那也是有买主了之后,第一个给大人安排。” “现在一个买主都没有,小人也无能为力啊。” 杨法恼火的说道:“老夫不管,今日天黑之前,你一定要给老夫卖出去。” “否则的话,老夫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哼!” 杨法威胁了牙子几句,带着人走了。 牙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灰溜溜的回家。 结果刚刚一进家门,就看见老父亲极为紧张的站在院子里。 老父亲对牙子说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了?” “刚才至少有三批人来过了。个个凶神恶煞,进来就说,让你办的事为什么还没有办好?” 牙子吓得一哆嗦。 他知道,这三批人,都是着急着卖宅院的大人。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收他们的银子,不该应承他们了。 牙子唉声叹气。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四波人来了。 牙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不干这一行了,卷着钱跑了算了。 这时候,进来的人说话了。 他尖着嗓子说道:“咱家要找吴齿。哪个是啊。” 牙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便是,大人这是……” 来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咱家是替主人来买东西的。” “听说最近京城之中,宅院和田亩都比较便宜。” “咱家的主人觉得,不如趁机买上一买。” 牙子眼睛一亮。 这不是救星吗? 他激动地热泪盈眶,拉着来人的手,不住的摇晃。 那人厌恶的把手抽回去了。 这人,正是赵全。 牙子问道:“大人,你要买多少啊?” 赵全说道:“你有多少啊?” 牙子激动的快哭了:“有很多,有很多。” 赵全说道:“那就赶快办吧。咱家忙得很。” 于是,牙子立刻找了几个人,通知了各位大人。 大人们当然都没有露面了,他们派家中的管家,签字画押收钱交地契房契。 一条龙服务,整整一天的工夫,牙子家车水马龙。 为了按手印,光是印泥就用了好几斤。 等到张灯时分,城中的宅院和田亩,基本上都卖出去了。 赵全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些委屈:“按手印按得,手都有点肿了。” 他抱着那一大摞地契房契,气喘吁吁地走了。 ………… “大哥,大哥,我终于卖出去了。”杨法兴奋地找到了杨宪。 杨宪点了点头,说道:“卖出去就好。钱都藏好了吧?” 杨法说道:“藏好了,埋在地下了。” 杨宪嗯了一声,又问道:“高利贷借了吧?” 杨法说道:“借了。我说好了,只借一天,明天他们就来要账了。” 杨宪一拍手,说道:“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次,看为兄怎么整死李淦。” ………… “陛下,现在城中的宅院和田亩,都买的差不多了。咱们该收网了。”李淦恭恭敬敬的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李淦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 “朕给你一队亲兵侍卫,你带着他们,照着名单抓人。” 李淦应了一声,接过名单扫了一眼。 名单中的人,都是曾经花了大价钱去求见李淦的人。 现在,这名单派上用场了。 李淦带着这队人马出宫了。 一时间,砸门声,叫门声,响彻整个京城。 一场惩贪的大风暴,开始了。 被抓走的人,个个心惊胆战,紧张不已。 而杨宪则稳坐钓鱼台,正慢悠悠的构思奏疏。 这一次,一定要狠狠地参李淦一本。 闹吧,嚣张吧。 李淦你现在越嚣张,以后死的越快。这都是活生生的罪证。 第二十五章 我冤枉 杨法坐在家中,正在疯狂的进食。 半个时辰前,家丁就已经来报告了,说陛下派了李淦,率领着一队人马,正在城中搜捕贪官。 现在街上全是看热闹的人。 除了朝中官吏之外,都跑出来吃瓜了。 唯独那些朝臣,个个闭门不出,坐在家中瑟瑟发抖。 杨法听到这消息之后,一颗心顿时沉下去了。 那些朝臣,瑟瑟发抖,不知道会不会被抓。 但是杨法知道,自己肯定是会被抓的。 从给李淦行贿那一刻起,就上了他的名单。 而这一点,长兄也已经给自己说明白了。 既然肯定会被抓,那倒不如……先吃最后一顿饱饭吧。 吃完了好上路。 毕竟,这一次和李淦周旋,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呢。 于是,杨法开始疯狂的胡吃海塞。 当他正在打饱嗝的时候,大门已经被敲响了。 杨法抹了抹嘴,走出去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队士兵,还有李淦,和小太监赵全。 赵全恭恭敬敬的向杨法说道:“杨大人,咱家奉了陛下的命令。协助李公子,请你去问几句话。” 杨法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李淦冲杨法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你是我遇见的最淡定的人了。” 杨法没说话,心中冷笑不已。 淡定?你走着瞧吧,一会有你好受的。 李淦说话很客气,但是该走的流程一样没有落下。 杨法先是被绑起来了,然后脖子上插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贪官。 这时候他发现,绳子上面,还串着二三十个同僚。他们身上,同样插着贪官的牌子。 杨法一愣,问道:“这是要游街?” 那些同僚瑟瑟发抖的说道:“是啊。” 杨法顿时急了:“我们是朝中重臣,这要是被拉去游街,脸面何在?” 其他的同僚七嘴八舌的说道:“杨大人,你这话就有点无聊了。” “我们是犯了贪污的死罪啊。人都要死了,游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头都要没了,还要脸做什么?” 杨法怒道:“死个屁,要死你们死,本官是绝对不会死的。” 其他的同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懒得和杨法争辩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就算辩论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杨法朝着最前面的李淦吼道:“谁说我是贪官了?有没有罪过,还没有审理清楚,你凭什么给你定罪?” 李淦淡淡的说道:“你们这些朝臣,有一个说一个,全部拉出来,站成一排。” “先砍头再审问,没有一个冤枉的。” “打量我不知道呢?现在是无官不贪。” “给你们插上牌子游街,冤枉你了吗?有没有冤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李淦的话,顿时让站在道路两旁的百姓高声叫好。 李淦嘿嘿一笑,冲周围的人抱了抱拳,然后说道:“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两旁的百姓们纷纷高呼:“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李淦小声在赵全耳边说道:“等回去之后,把这山呼万岁的一幕,也要详详细细汇报给陛下哦。” 赵全:“……” 牛逼!这马屁拍的,有水平。 在游街的过程中,起初的时候,路边的百姓在山呼万岁。 很快,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变成了对贪官的谩骂。 谩骂又变成了殴打。 李淦只能吩咐士兵,筑起人墙,不许百姓们靠近。 否则的话,这些贪官不出百步就会被活活打死。 这时候,杨法又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旁边一个士兵说道:“去刑部大牢。” 杨法看了看周围的街道,感觉差不多了。 他扯着脖子,高声喊道:“冤枉啊,我冤枉啊。” “李淦公报私仇,冤枉我为贪官。” “实际上我清廉无比,为民请命。” “李淦乃奸臣,谋害朝廷命官。” “我冤枉啊。” 杨法的肺活量不错,这一声声的,直接盖过了旁边的谩骂声。 最后,百姓们停下来了,都好奇的看着杨法。 怎么别的贪官都垂头丧气的,唯独他这么有生命力呢?该不会真的是冤枉吧? 李淦淡淡的说道:“杨大人,你是不是冤枉,到了刑部大牢,自然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答案。” “你别跟我说,我只管抓人。” 杨法心想:到了刑部大牢,还有公正的答案吗? 那地方我能不知道吗?屈打成招,那是家常便饭啊。 于是,他更是扯着脖子喊道:“冤枉啊,李淦冤枉我。” 李淦挥了挥手,命令那些士兵,先堵住杨法的嘴,然后拖着他去大牢。 就在这时候,杨宪出现了。 他身上穿着官服,整整齐齐,十分隆重。 他大义凛然,威风凛凛的喝了一声:“住手。” 李淦看见杨宪之后,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杨大人,脸上的伤可好了?” 杨宪冷笑了一声,根本不理李淦的话茬。 他指着杨法说道:“此人大叫冤枉,你为何置之不理?” 李淦说道:“我只是奉命缉拿而已,不负责审理。” “冤不冤,到了刑部大牢再说。” “这话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不再重复。请大人让开。” 杨宪却死死挡住路,说道:“此人,乃是朝廷命官,国之重臣。不能就这样被你关进大牢。” 杨法配合的喊道:“我冤枉啊。” 其他的朝臣看见杨宪一副要主持公道的样子,也纷纷喊道:“我们冤枉啊。李淦陷害忠良。” 杨宪对李淦说道:“李公子,这么多朝臣都喊冤枉,你不做一些表示吗?” 李淦纳闷的问道:“怎么表示?” 杨法喊道:“我们要面见陛下,我们要陛下亲自裁决。” 那些朝臣也跟着喊起来了。 李淦恍然大悟,说道:“闹了半天,你们里外配合,就是为了见陛下?” 杨法说道:“不错,我们不相信你,我们就是要陛下亲自裁决。” 这些朝臣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躺在地上,一副要抗争到底,陛下不来,绝对不站起来的意思。 赵全问李淦:“李公子,这……要不然我回宫请示一下?” 李淦说道:“去吧,如果陛下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赵全一溜小跑的走了。 而众人就坐在地上等着。 杨宪走过来,低声对李淦说道:“你现在给我磕个头,认个错,把这些朝臣放了。看在李厚德的面子上。我可以饶你一命。” “否则的话,陛下来了,你必死无疑。” 李淦忽然夸张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杨宪说道:“反了,反了,你敢辱骂圣上?” 杨宪大惊:“我何时辱骂圣上了?” 李淦一个耳光甩过去:“你这无君无父的无耻逆贼!” 第二十六章 公审大会 杨宪悲愤至极,指着李淦说道:“你竟然公然诬陷我?我,我跟你拼了。”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杨大人,我是陛下钦点的。负责抓捕贪官的人。” “现在贪官抓到了,还没有送到大牢,半路上就被你给拦下来了。” “拦下来之后,你又要和我拼命。” “你说陛下听到了,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你和这些贪官是一伙的?” 杨宪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老夫之所以要和你拼命,是因为你出口伤人,你动手打人。”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所以,你被打了,比陛下抓贪官还要重要是吗?” 杨宪:“……” 他有些生气,平时自己滔滔不绝,怼的别人说不出话来。 怎么今天……李淦这小子噎的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呢? 不是说李厚德的儿子身染重病吗?看起来不像啊。 不是说这小子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那怎么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李府的家风得差到什么程度,才能养出来这样的儿子啊。 杨宪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淦说道:“罢了,本官暂时不和你一般见识。 “等陛下抓贪官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再和你计较。” “如果那时候你的项上人头还在的话。”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杨大人放心,我的人头好的很。” 说话间,赵全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李淦问道:“怎么样?” 赵全说道:“陛下有旨:朕每次抓贪官,都有混蛋说处罚太严,用刑太滥。” “这次朕还真就要公审这些贪官,让百姓们看看,他们是不是该杀。钦此。” 李淦一愣,问道:“公审?” 赵全说道:“是,在皇宫门口公审。陛下亲自审理。” 李淦倒无所谓,而杨宪已经兴奋地手舞足蹈了,他指着李淦说道:“你完了,这次你必死无疑。” 李淦看着杨宪,疑惑的说道:“你为何如此自信呢?” “怎么?这些人有没有贪污,你敢给担保?” 杨宪不说话了。 他知道,杨法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次自己稳赢。 既然稳赢,那就要稳一点。 不和李淦计较,不多说话,免得说多错多。 有话,憋着,憋到刑场上,等李淦人头落地之前,好好嘲讽他一番。 嘿嘿嘿…… 很快,皇宫门前,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军士们站的整整齐齐,维持秩序。 其实,也不用这些军士维持秩序,百姓们到了宫门前,自然而然的十分规矩。 朱元璋出来了。 百姓们山呼万岁,纷纷跪下去了。 朱元璋伸了伸手,说道:“平身吧。” 李淦注意到,朱元璋这短短的两个字,中气十足,十分浑厚,远远地传出去了。 不愧是军人出身啊。 朱元璋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那些朝臣,淡淡的说道:“你们冤枉?” 杨法站出来,大着胆子说道:“是,臣冤枉。” “臣乃是清官,从来不敢贪污。” 朱元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是李淦冤枉你了?” 杨法点头,说道:“正是!” 朱元璋看向李淦,说道:“你抓他,可有证据?” 李淦说道:“日前,他向我行贿了二百两银子。” “我和府中的账房先生,查了一下杨法的俸禄,以及每个月的支出。” “我断定他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银。他肯定贪污了。” 朱元璋看向杨法:“你怎么说?” 杨法说道:“这钱是我借的,是我卖房子卖地凑出来的。” 朱元璋不由得笑了:“借钱行贿?” 杨法面对朱元璋,本就战战兢兢,十分害怕,看见朱元璋不信,顿时有点慌了。 好在杨宪已经提前给他分析了各种情况。 杨法很快镇定下来,点头说道:“是,如果陛下不信的话,可以移驾,去我家中一看。” 朱元璋说道:“好,朕就去看看。” “如果你真是贪官。朕扒了你的皮。” “如果你不是贪官,朕就杀了李淦,给你赔罪。” 李淦:“……” 我靠?今天横竖就是得死一个人了呗? 他有点想问问朱元璋:上次说的免死金牌,还算数吗? 这时候,赵全担忧的对朱元璋说道:“陛下……杨大人的家,恐怕地方也不会太大。” “这么多百姓挤进去,乱糟糟的,万一混进去一两个刺客,那岂不是糟了?”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士农工商,分别挑选几人,作为见证。跟随朕去此人的家中。” “剩下的人,在外面等候。” 很快,人挑选出来了。 这些人作为各个阶层的代表。 有官员,有儒生,有商人,有工匠,有农民,甚至还有乞丐。 他们显然是随机选出来的,有的人一脸兴奋,有的人十分畏惧。 朱元璋坐进了一顶小轿当中,在护卫的簇拥下,向杨法家去了。 进了杨府的大门之后,侍卫就将这宅院团团围住,一只鸟都飞不进去了。 朱元璋从轿子当中走下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冷笑了一声:“杨法,你这宅院,很大啊。” 杨法说道:“是租来的。” 朱元璋哈哈大笑:“租来的?都需要钱去行贿了,居然租这么大的宅院?” 杨法低头说道:“在朝为官,不敢太寒酸了,给朝廷丢人。” “于是,臣只好打肿脸充胖子,租了这么大一座宅院。” “因此,臣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杨法说的可怜兮兮的,朱元璋只是冷笑了一声:“住这么大的宅子,就是给朝廷涨了脸面了?” “这京城之中,如果再也没有穷苦人,那才是朝廷的脸面。” 作为代表的老农听到这话,不由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朱元璋信步走到屋子里面,看见有几个女人,带着几个小孩正在吃饭。 他们吃的是窝头和咸菜。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就是你们平日吃的饭?” 杨法说道:“正是。臣……家中实在贫寒。” “不仅如此,臣还借了高利贷。这几日,总有人上门要债。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朱元璋对赵全说道:“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放贷之人。” 赵全快步出去了。 一刻钟后,赵全回来了。 身后的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 赵全说道:“此人就是放贷的,一直在周围鬼鬼祟祟,打听杨大人家中的事。” “侍卫们看他可疑,早就已经拿下了。” 第二十七章 玩的挺前卫啊你 朱元璋看了看那大汉,淡淡的问道:“你是何人啊?” 那大汉紧张的说道:“小人,小人,小人名唤梁善。” 朱元璋说道:“你是做什么的?” 梁善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是专门给人救急的。” “有人家境贫寒,娶不起媳妇儿。小人就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娶媳妇儿。” “有人生病了,买不起药,小人就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吃药治病。” “有人春耕没有种子,小人就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买种子。”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个大善人了?” 梁善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朱元璋说道:“那你送出去的这些钱,需要还吗?” 梁善说道:“小人,家境也不富裕。给人钱,主要是救急。还是需要还的。” 朱元璋说道:“那要不要利息呢?” 梁善说道:“需要收一点。” 朱元璋问道:“具体是多少呢?” 梁善说道:“没多少,没多少。” 朱元璋啪的一拍桌子:“朕最恨旁人说话跟我兜圈子。你简直不知死活。来人啊。” 两旁的侍卫应了一声,轻车熟路,熟门熟路的一脚把梁善踹倒,不由分说就开始杖责。 只不过打了区区十五棍而已,梁善就全都招了。 确实是高利贷,而且是砍头息。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梁善:“你都给谁放过贷?可有凭证?” 梁善从身上拿出来了一摞纸。 这些纸大多都是借据。 上面写明了,某年某月某日,谁谁谁借了多少钱,每天的利息是多少。 李淦发现,这些借据下面,还有借款人的详细信息。 比如祖籍在哪里,比如现在居住在什么地方,比如职业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借款人亲戚的姓名和住址。 这意思就很简单了,如果你借钱不还,你跑了。 那不要紧,我还可以找你的亲朋好友。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古往今来,套路都差不多啊。” 李淦翻着翻着,忽然看见一张美女图。 美女图没什么稀奇的,主要是……这图画画的……有些伤风败俗了。 李淦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东西。 憋了这么久,阈值降低,一副简简单单的图画,就让他血脉贲张。 “这又是怎么回事?”李淦抖了抖那副画,笑眯眯的说道:“老兄,你还有这个爱好呢?” 梁善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是一些借款的女子,要么是为了给夫君治病,要么是为了给父母下葬。要么是为了买米下锅。” “这些人,一般没有什么抵押之物。我担心到时候收不回来账,所以……” 李淦问道:“所以?” 梁善干咳了一声,说道:“所以,我就找了一些画师,将她们的画像给画下来了。” “如果到期不能偿还的话,这些画像,便会贴满大街小巷。” 李淦都听呆了:“这踏马的,这不是……我焯,你真是走在时代前列了啊。” 梁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这……这是行规。小人也是,也是随大流,学着做的,学着做的。” 朱元璋此时已经怒极了。 只不过他没有发作而已。 他眯着眼睛,对梁善说道:“我大明妇人,难道不讲贞洁吗?怎么会同意你画这些东西?” 梁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叩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 “老话说得好,吃饱了饭,才能知礼节。” “这些妇人,她们自然是希望自己清清白白的,但是当夫君重病在床,家中无米下锅的时候。也就只能先顾着眼前了。” 朱元璋默然不语。 李淦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妇人,大多没有把钱还上来吧?” 梁善说道:“大人英明,神机妙算啊。”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并不是我神机妙算,只是借了高利贷的,又有几个人能还上来呢?”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谁会借高利贷?” “既然已经走投无路了,那也没有能力还了。” 梁善不说话。 李淦又问道:“那这些女子,你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梁善说道:“小人,小人并没有真的将她们的画像张贴的到处都是。” “小人是比较有良知的。”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个恐怕和良知没有什么关系。” “把画像贴出去,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倒不如用这些图画,要挟这些妇人做一些别的事情,你说是吗?” 梁善本想糊弄过去,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公子竟然精明的很,好像把自己的套路已经摸的一清二楚了。 有那么一瞬间,梁善甚至有一种感觉,这家伙是不是同行啊。 否则的话,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面对李淦的逼问,梁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小人这也是小本生意。” “她们赖账不还,肯定是不行的。常言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因此,小人就用这些图画作为抵押,要求她们做工还债。” “或者织布,或者洗衣,或者做针线活。” 梁善紧张的说道:“大人,小人这么做,没问题吧?” 李淦心想:我哪知道有没有问题?大明律我也没有研究过。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妇人靠着织布、洗衣、做针线活。还是还不上你的钱吧?” “高利贷如果那么容易还上,怎么还有人家破人亡呢?” 梁善咬了咬牙,说道:“是,是有一些人会还不上。” 李淦问道:“还不上,那你会采取什么措施呢?” “你可别告诉我,你大发慈悲,将这些女人给放了。” 李淦说道:“当今陛下可是在这里,你要想想,欺君之罪,诛灭九族的后果。” 梁善打了个哆嗦,苦着脸说道:“小人,小人介绍她们做了暗娼还债。” 朱元璋忽然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的砸在梁善头上。 啪的一声,茶壶碎成好几片,滚烫的茶水让梁善发出一声惨叫。 第二十八章 汪汪队立大功 梁善又是疼,又是害怕,瘫倒在地上,一个劲的抽抽。 朱元璋一脚踩在梁善身上,他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声:“逼良为娼,道德沦丧。你这样的败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来人啊,给我剐了他,现在就剐了他。”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立刻就要把梁善拖下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宪,忽然走过来,说道:“陛下,陛下,不着急杀他,咱们还有正事没有办完呢。” 朱元璋:“嗯?” 杨宪指了指梁善,说道:“陛下抓他来,不是要询问杨法借高利贷的事情吗?” 朱元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最初目的。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此人大奸大恶,倒是气的朕忘记要审案了。”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冷冷的盯着梁善,说道:“你可借给杨法钱了?” 梁善已经吓得瘫软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李淦已经从厚厚的一摞借据当中,找到了杨法的那一张。 杨法,一共借了五百两银子。 朱元璋接过借据看了看,然后递给杨法,问道:“这是你借的吗?” 杨法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请看,这上面还有我的手印。” 朝中大臣,竟然向高利贷借款。这事很丢人。 但是杨法不觉得丢人,至少现在不觉得丢人。 现在他生怕朱元璋不相信。 朱元璋倒是没有怀疑借条的真实性。 他好奇的看着杨法,说道:“你不是用二百两银子行贿吗?为什么借了五百两?” 杨法苦着脸说道:“臣……行贿确实是只用了二百两。” “但是日常开销也很大。” “作为朝臣,总要穿几件衣服,总要有应酬的。” “加上房子的房租,林林总总,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入不敷出了。” “因此,就借了高利贷。” 其他的贪官听到这话,不由得对杨法暗暗佩服。 杨大人,果然厉害啊,把戏做的这么足。 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他们跪在后面,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他们只希望杨法能成功脱罪,那么他们,多半也就不用受惩罚了。 杨宪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道:“陛下,日前臣曾经上奏疏,说过这个问题。” “百官的俸禄,实在是不高。俸禄不高,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奸诈之人,会想着去贪污。” “而老实厚道的人,就只能借钱了。” “杨法,分明就是这样的老实人。” “可是像李淦这等奸臣,连这种老实人都要敲诈。” “敲诈完了,居然还要诬陷他贪污。” “人一旦被拉到刑部大牢,屈打成招,那么李淦的奸计不就得逞了吗?” 杨宪跪下来,痛彻心扉的说道:“陛下,百官的俸禄不提高,贪腐之风,如何能遏制的住?” “陛下,任由李淦陷害忠良,我大明恐怕社稷不稳啊。” 那些贪官跪在地上,纷纷带着哭腔说道:“陛下,请为我们做主啊。陛下,我们冤枉啊。” 而围观的百姓当中,也走出来一些朝臣,纷纷要求朱元璋停止查贪。 毕竟查下去,恐怕没有几个人是清白的。 朱元璋看着朝臣,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朕今日在这里公审杨法。” “原本没有通知你们,怎么你们忽然都到这里来了?” “看来,你们与杨法,关系匪浅啊。竟然如此关心他。” 百官们唯唯诺诺。 关心杨法,那倒是未必。他们主要是想看看,陛下是怎么审杨法的。 然后,再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能过了这一关。 朱元璋扭头看了看李淦,说道:“你有何话说?” 李淦说道:“小臣不相信杨法没有贪污。小臣认为,杨法一定将银子藏起来了。” 朱元璋说道:“朕要证据。” 李淦沉默了。 杨法趁机说道:“李淦,你无凭无据,诬陷我贪污,你是何居心?” 他跪在地上,朝着朱元璋开始叩头,脑袋磕的砰砰响:“陛下,求陛下主持公道啊。”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是冤枉的,朕自然会还你清白。” “怎么?难道你觉得,你磕几个头,就可以颠倒黑白了吗?” 杨法:“……” 他跪在地上不敢动了。 杨宪说道:“陛下,如果李淦不能拿出证据来。那么……诬告者反坐。” 朱元璋对李淦说道:“你能找到杨法所藏的银子吗?” “找出来,朕杀了杨法。” “找不出来,朕也饶不了你。” 李淦挠了挠头,说道:“要找的话,倒也能找到。不过恐怕陛下要给我一点时间了。” 朱元璋说道:“你要多久?” 李淦说道:“起码得一个时辰。” 朱元璋点了点头。 而杨法和杨宪,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李淦要一两天,然后挖地三尺,把埋在地下的银子挖出来。 现在只需要一个时辰?那就好办了。 一个时辰,恐怕连院子都挖不完。 嘿嘿,这下好了。 李淦在赵全说道:“你去我府上,把账房先生孙冲之叫来。另外,把我的心爱之物带来。” 赵全哦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走了。 李淦则坐在台阶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很快,祖冲之来了。 他手里面,还牵着一条黄狗。 朱元璋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淦:“这就是你的心爱之物?” 李淦说道:“是,小臣自幼体弱多病,不能见风,因此一直在府中闷着。” “家父怕我孤单,于是给了我一条狗。” “这狗有个名字,叫做中华田园犬。” “适应能力极强,智商极高,颇通人性。与我一起长大,感情很深。” 朱元璋一头雾水:“朕只给你一个时辰,你弄一条狗来做什么?”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这狗,能帮我查到银子的下落。” 朱元璋:“……” 杨宪嘿嘿笑了一声,说道:“看来这条狗比李公子要聪明啊。” 周围的朝臣不由得哄堂大笑。 院子里面,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李淦冷笑了一声:“笑吧你们,一会有你们笑不出来的时候。” 随后,他从身上掏出来了一锭银子,在黄狗眼前晃了晃。 第二十九章 完了,全完了 银子在黄狗面前晃了晃,黄狗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嗅。 其实李淦醒来之后,就在接收原主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很多事。 这条狗,确实是李厚德送给他的。 确实是因为他常年生病,不能出门,害怕他无聊寂寞。 对于病人来说,这条狗就是最好的玩伴。 因此,原主没事的时候就会逗这条狗。 换而言之,这条狗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 现在只要稍加调教,那就可以使用了。 李斗让黄狗嗅了嗅银子之后,就把银子丢到了远处。 黄狗立刻蹿出去,把银子叼回来了。 李淦笑着摸了摸黄狗的头,然后塞给他一个包子。 杨宪在旁边幽幽的说道:“一条狗,也能吃包子吗?” “没想到鼓励惩贪的李公子,也如此暴殄天物啊。” 李淦淡淡的说道:“这条狗,马上就要立大功了。吃几个包子,不为过。” 杨宪呵呵冷笑了一声。 这个年代,没有人训练过狗,杨宪当然不知道李淦在搞什么把戏。 他只是不断地观察着日头,计算着时辰。 只要一个时辰到了,那就立刻请求陛下,杀了李淦。 只要这件事做成了,自己的大仇就报了。 他要用李淦的血,洗刷自己被打的耻辱。 不仅如此,从此以后,陛下的政策也要转向。 从惩贪,转变成给百官涨俸禄。 那么自己作为第一个正言直谏的朝臣,一定会在百官之中,获得巨大的声望。 以后……李善长、刘基之辈,都不用放在眼里了。 这宰相之位,还跑得了吗? 一想到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呼百应的盛况,杨宪就陶醉了。 这时候,李淦的花样又变了。 他把银子藏起来了,让黄狗找。 黄狗不费吹灰之力,把银子找出来了。 李淦又给了黄狗一个包子。 这时候,杨法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能在朝中做官的人,都是聪明人。 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瞬间想到李淦的套路了。 李淦,难道要用这条狗来找银子? 这……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志怪小说上,经常有神兽可以找到财宝。 难道这条黄狗,就是这样的神兽? 可是……他一个小小的李淦,凭什么得到这样的神兽? 一时间,杨法陷入到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他不知道李淦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得到了这样的神兽。 就在杨法紧张不已的时候,李淦对朱元璋说道:“陛下,我已经准备好了。” 杨法心里咯噔一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表面上十分平静,可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李淦。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找吧,朕要看看,你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李淦应了一声,然后拍了拍黄狗的脑袋,说道:“去吧,将银子找出来。” 这条狗立刻跑出去了,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鼻子开始到处嗅。 很快,他到了一处墙角。 杨法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 他在心里祈祷着:“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千万不要啊,不要啊。” 可是,那黄狗却站在墙角,回过头来,冲李淦叫了两声,然后开始用爪子挖地。 李淦说道:“就在这里,挖吧。” 有两个侍卫扛着铁锹走过来,疯狂的开始挖土。 很快,当的一声,铁锹碰到了硬物。 杨法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完了。 彻底完了。 侍卫挖到的,是坛子。 他们把坛子一个一个的从地上抱出来,一共是十九个坛子。 坛子打开,有十个装的是白银,有九个装的是黄金。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杨大人,你家藏了不少钱啊?” 杨法坐在地上,嘴硬说道:“这些钱财,并不是我的。” 李淦:“哦?” 杨法说道:“这些钱,应该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有人埋在这里的。” “恰好,我住在这里。恰好今天就被挖出来了。” 李淦随手从坛子里面拿出来了一锭银子,说道:“可是,你不觉得这银锭有点面熟吗?” 杨法愣了一下,说道:“面熟?银子不都长一样吗?为什么面熟?” 李淦随手把银子丢给了杨法。 杨法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银子的成色,太好了。 这是官银啊。 这坛子里的银子,有一部分是昨天卖宅子卖地得来的。 当时着急卖,好容易来了买主,交割清楚之后,就连忙把银子塞进坛子里埋在地下了。 当时只验了银子的真假,没有验看银子的成色。 可是……谁会用官银来买自己的房子呢? 杨法忽然看见了一脸铁青的朱元璋。 他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全都明白了。 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这是一个圈套,一环套这一环。 李淦和陛下,用官银买自己的宅子,现在银子被翻出来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完了,全完了。 然而,并没有完。 黄狗还在嗅,然后开始用爪子挠墙。 侍卫们看了看朱元璋,朱元璋点了点头。 于是,侍卫拿来了大锤,开始砸墙。 李淦听着当当当的砸墙声,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出现了古怪的旋律:八十,八十,八十…… 砰的一声,墙被砸塌了。 墙皮脱落,露出来了一块块银砖。 百姓们顿时哗然。 朱元璋看着杨法,幽幽的说道:“你很有钱啊。” “朕的皇宫,也没有用银砖砌墙。” 这时候,杨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跪在地上,砰砰砰开始叩头。 朱元璋摆了摆手,喝了一声:“剥了他。” 侍卫应了一声,就要把杨法带走。 朱元璋咬牙切齿的说道:“就在这里剥。” 于是,惨叫声不绝于耳。 杨法哀嚎着喊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朱元璋置之不理。 杨法又喊:“兄长救我啊,兄长救我啊。” 杨宪脸都绿了。 朱元璋缓缓地看向杨宪,说道:“杨法,是你的胞弟。他贪污了这么多银两,你知道不知道?” 杨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跪倒在地,说道:“臣,臣实在是不知道啊。” “万万没想到,杨法此人,竟然如此猪狗不如,实在是有负圣恩。” “陛下,杀得好,杀的大快人心。” 朱元璋幽幽的说道:“现在你觉得,朕剥皮实草,没有错了?” 杨宪哭了:“简直圣明无比。” 第三十章 除恶务尽 杀人诛心,现在朱元璋就是在杀人诛心。 而杨宪,唯有磕头而已。 朱元璋看向那些被绑着的贪官,冷冷的说道:“你们呢?还觉得自己冤枉吗?” 这些贪官谁也不敢说话了。 他们,无话可说了。 他们也确实把钱藏起来了,可是藏的很浅,和杨法不相上下。 现在李淦有了这条狗,什么钱找不出来? 他们已经没有必要狡辩了,狡辩的话,死的更快。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陛下不会一次性杀这么多人。 他们想要乖一点,顺从一点,希望陛下看在人数众多的份上,从轻发落。 毕竟,官员都死了,谁还来干活呢? 哪知道朱元璋叹了口气,说道:“今年的科举,恐怕要提前一些了。” 贪官们一听这话,顿时亡魂大冒:“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提前?” 话音未落,朱元璋挥了挥手,说道:“将这些人,送往刑部。” “好好审一审,看看他们到底贪污了多少银两。” “查清楚之后,写一份奏疏呈上来。” 随后,这些贪官都被带走了。 李淦知道,朱元璋没有打算放过这些人。 他要查这些人,是为了让他们的九族还钱。 朱元璋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来了疲倦的神色。 他对赵全说道:“将这些银子,查点清楚。” “其中一半,充入国库,另一半,分给城中贫苦百姓。” “贫苦的标准。三个月以上,吃不到肉的,就算是穷人。” 赵全应了一声。 那些百姓顿时热泪盈眶,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他们感激了朱元璋一会之后,又看向李淦,纷纷说道:“多谢李公子,多谢李公子啊。多谢李公子抓了这些贪官。” 李淦连忙说道:“这都是陛下的旨意,咱就是个办事的。咱没有什么功劳。” 说完之后,李淦忽然愣了一下,心想:卧槽?我说话怎么越来越像赵全? 他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下:我让你咱咱咱…… 这时候,朱元璋在轿子里面淡淡的说道:“李淦,你随朕入宫。” 李淦应了一声。 在百姓的感激涕零声中,李淦跟着朱元璋的轿子,走进了皇宫之中。 这时候,百官看着李淦的背影,再也不像是看小丑了,而是多了一丝畏惧。 李善长冲李厚德笑了笑,说道:“三弟,你藏的很深啊。” 李厚德一头雾水,说道:“什么?” 李善长指了指孙冲之手里牵着的黄狗,说道:“家中养了这么一条能够寻找银子的神兽,竟然瞒的这么紧?” “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世人都说,三弟你好诗书,为人敦厚。现在看来,有些出入啊。” 李厚德说道:“这……我也并不知情啊。” 李善长哈哈大笑,说道:“知不知情,都无所谓。” “这一次被抓的,都是浙东一党,可是大大的让为兄出了一口气啊。” 淮西人,都提前听到了风声,把银子送给了穷人,他们确实没有受到牵连。 当初分银子的时候,他们肉疼无比,而现在,是无比的庆幸。 可以站在岸上,幸灾乐祸的看着浙东一党了。 李善长大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要上奏疏,要求陛下,严惩贪官,严查贪官。” “最好把每一位朝臣的家,都掘地三尺,看看有谁藏着银子。” 淮西一党都乐呵呵的答应了。 他们专门当着浙东一党的面讨论这个。 而浙东一党,全都灰溜溜的走了。 ………… “李淦啊,朕这里有一份名单,你去替朕找到他们贪腐的证据。”朱元璋递给李淦几个人名。 李淦扫了一眼,发现都是浙东一党的人。 李淦看了看,就沉默了。 朱元璋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李淦说道:“陛下……陛下喜欢党争吗?”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说道:“朕怎么可能喜欢党争?” “朝臣一旦结成朋党,便会互相攻讦。” “从此以后,他们眼中就没有对错了。” “对方觉得对的,他们就要论证为错。对方觉得错的,他们就要论证为对。” “互相倾轧,无心朝政。” “朕对此深恶痛绝。” 李淦说道:“可是小臣看这名单,都是浙东一党的人。” “陛下,似乎有意打压浙东一党。” “小臣斗胆,陛下……是不是在利用这两党之间的矛盾,在朝堂之中,形成一个平衡呢?” 朱元璋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李淦说道:“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李淦干笑了一声,说道:“小臣整天在家瞎琢磨,现在终于得见天子,所以想要解个惑而已。”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朋党是一把刀。可以杀人,也可以切菜,就看你怎么用了。” “朕可以用朋党切菜,但是朕的子孙,却有可能被割伤手。” “因此,朕现在用它。可是用完了它,一定会丢弃的。”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小臣,这就去找这些人的证据,相信应该不难。” 朱元璋嗯了一声。 李淦又问道:“那么……其他人的呢?” 朱元璋说道:“其他人,就暂时不要动了。” 李淦说道:“那么杨宪……” 朱元璋呵呵一笑,说道:“你和杨宪,似乎结成了仇家。” “上次,已经痛打了杨宪一顿,怎么,难道还没有解气吗?” 李淦干笑了一声,说道:“俗话说,除恶务尽。” “俗话还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我已经得罪死了杨宪,如果现在放他一马。恐怕……” 朱元璋说道:“罢了,名单上的人,你可以去查。名单之外的人,你也可以去查,但是要悄悄的查,不要搞得民怨沸腾。” “朕,只要名单之上的人死。至于其他的人,能查出来,自然是好的。” “但是公布之前,要向朕禀明。” 李淦应了一声。 他知道朱元璋不介意杀人。 一场大案,往往牵连甚广。 死几万人都是正常的。 关键是杀完了之后,朱元璋还会把查案子的官员杀了,安抚民心。 现在,李淦就是那个查案子的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名单塞进怀里。 心想:名单上的人,是老朱要的,我肯定给他揪出来。 其他的人,我只杀一个杨宪就好了。万万不能牵连太多啊。 否则的话,我也自身难保了。 第三十一章 孩儿,你不对劲 离开皇宫之后,李淦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家。 结果刚刚一进门,就看见马涛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淦一脸不屑:“你看什么看?本公子刚刚弄死了十几个贪官,怎么?你也要尝尝?” 马涛的眼神开始躲闪,然后溜走了。 李淦哈哈大笑。 随后,有个声音说道:“淦儿,你随我进来。” 是李厚德。 李淦立刻收敛起一脸的顽劣,乖乖跟着李厚德进了书房。 让李淦有点意外的是,书房当中,不止李厚德一个人,还坐着另一个老头。 宋濂。 宋濂看着李淦,微微一笑,说道:“李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李淦干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淦在宋濂面前,总有点紧张。 这老头,身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和自己父亲李厚德颇为相似。 但是……这个宋濂,好像又拥有大智慧,自己总觉得要被看穿似的。 宋濂看了看李厚德。 李厚德淡淡的说道:“淦儿,你这条黄狗,是怎么回事?”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你说大黄啊。” 李厚德皱了皱眉头:“大黄?” 李淦说道:“是啊,我刚起的名字。” 李厚德:“……” 他对李淦说道:“你在家中,养了这种能寻找银子的神兽,怎么没有告诉我一声呢?” 李淦:“……” 他很想解释一下,大黄并不是神兽,只不过作为一条狗,嗅觉比人灵敏多了。 但是,这种事没办法解释。 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说得多了,他们反而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李淦就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 “对了,这大黄不是父亲送给我的吗?” “怎么?你也不知道这条狗是神兽?” 一句话,把李厚德噎回去了。 李厚德想了想,又说道:“往日你卧病在床的时候,知书达理,待人十分稳重。” “怎么现在病好了,反而有点嚣张跋扈,像是纨绔子弟了呢?” 李淦心中一惊:好家伙,果然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吗? 他咧嘴冲李厚德笑了笑,说道:“父亲,你更喜欢卧病在床,知书达理的我呢?还是更喜欢嚣张跋扈的我呢?” 李厚德沉思了片刻,说道:“为父,自然希望你能身强体壮,长命百岁了。” 李淦说道:“这不就结了吗?” 李厚德说道:“然而,一个人为何在短短时间内,性情大变呢?这个……也实在是有点奇怪啊。” 李淦叹了口气,做出一副落寞的表情来,对李厚德说道:“父亲,你有所不知。”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 李厚德:“啊?”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李淦。 李淦说道:“我的天性,便是如此顽劣。” “我喜欢嚣张跋扈,喜欢快言快语。只不过为了不让父亲失望,因此才努力读书,强迫自己知书达理罢了。”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孩儿就收起了孩童的天真,变得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强迫自己老成起来。” “或者说,是老气横秋起来。” “实际上,孩儿这样,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孩儿一直循规蹈矩到了前几日。” “那时候我受了惊吓,重病欲死。在弥留之际,孩儿忽然想明白了。” “人这一生,何其短暂?如同白驹过隙,如雾亦如电。” “孩儿为什么不开开心心的过这一生?为什么不由着性子过这一生?”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活的这么累呢?” “孩儿已经死过一次了。因此,孩儿反倒看明白了。” 李淦这一番话,说的李厚德有点动容。 即便是旁边的宋濂也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自幼多病,确实惹人生怜啊。” 李厚德说道:“所以,你便嚣张跋扈,心直口快起来了?” 李淦说道:“孩儿做人,也是有准则的。从来没有害过人,从来没有违背过忠孝节义。” “孩儿只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活法而已。” 他看着李厚德,说道:“父亲努力读书,入朝为官,不就是为了让孩儿不用那么辛苦的活着,可以自由自在吗?” 李厚德一时语噻。 其实,他入朝为官,是为了一展抱负,为了青史留名。 但是李淦都这么说了,他又不好否认,否则倒显得自己有点自私了。 于是,李厚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你在朝中树敌众多,很是危险啊。” 李淦说道:“父亲放心,日后孩儿收敛一些便好了。” 他知道,性情大变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 这时候,宋濂忽然站起来,微微一笑,说道:“李淦啊,我刚刚临摹了一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你帮我看看,怎么样啊。” 李淦:“……” 得了,明白了。 肯定是这个宋濂的主意,所以自己父亲要各种试探。 他凑过去看了看那副字,刚想要装模做样的点评一番,然后愣了一下,说道:“宋大人,你这不是兰亭集序,你这好像是祭侄文啊。” 宋濂愣了一下,和李厚德对视了一眼。 李厚德有些纳闷,心想:下人们不是说,淦儿已经不认识字了吗?怎么还能认出来这是祭侄文? 而李淦心中冷笑:呵呵,想用一副字试探我?繁体字我不会写,但是勉强能认识几个字。 宋濂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哦,这是祭侄文,是老夫说错了。” “你来点评一下,我临摹的怎么样?” 李淦点头,说道:“很好。” 宋濂又问:“好在何处呢?” 李淦根本不知道笔画之类的怎么点评。 他干脆指着那些勾勾抹抹的地方说道:“这些涂改的地方最好。最能体现出书写之人,当时的悲伤心情。” “因为心中太过难过,因此泣不成声,下笔错乱。实在是真情流露,见于笔端。” “佩服,佩服啊。” 李淦胡说八道了几句,就借机告辞,溜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宋濂和李厚德又对视了一眼。 李厚德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有问题啊。” 宋濂点了点头,他指着桌上的那副字说道:“这明明是他七岁的时候,自己临摹的。” “今天竟然认不出来了?李兄,令公子恐怕真的是……被脏东西霸占了肉身啊。” 第三十二章 准备捉妖 宋濂拍了拍李厚德的肩膀,说道:“李兄。这种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厚德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也明白,可是……” 宋濂说道:“其实,咱们斩了那孤魂野鬼,对他也是好事啊。你真正的儿子不就回来了吗?” 李厚德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担心,杀了这孤魂野鬼之后,我的淦儿也就死了。” “又或者,淦儿早就已经死了。所以孤魂野鬼才占据了他的身子。” 宋濂叹了口气,说道:“李兄啊,你这就是自欺欺人了啊。” 最后,李厚德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那就听你的吧。” 宋濂拍了拍手,对着屏风后面说道:“王道长,可以出来了。” 很快,一个老道士带着一个小道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宋濂对老道士说道:“王道长,你怎么看?” 那老道士捋了捋胡子,摇着头连连叹息,说道:“冤孽,冤孽啊。” 李厚德一脸焦急的问道:“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老道士说道:“两位,你们都是人中龙凤。” “可是老道很想问一句,你们今时今日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你们这人中龙凤,又是怎么来的?” 李厚德和宋濂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懵。 老道士公布了答案。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啊。” “大明立国,那是从南打到北。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人尸骨无存。”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李厚德:“……” 他有些疑惑的说道:“道长,这个和我淦儿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老道士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了。” 他一脸认真地说道:“令公子,乃是前朝公主。” 李厚德:“啊?” 老道士说道:“这位公主,临死的时候,被乱兵蹂躏了许久,身上带了很多伤疤。” “因此投胎转世的时候,体弱多病。” 李厚德:“哦。” 老道士又说道:“然而这位公主,身上带着怨气,发誓要报复你们这些贵人。” “因此,这孩子生出来之后,就一直让你劳心劳力,没有片刻安宁。” “不过李大人要知道。这时候令公子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只不过是前生注定而已。他重病在床,自己也很难受。” 李厚德叹了口气。 老道士说道:“不过,李大人毕竟诗书传家,为人正直。久而久之,就感动了这位公主。” “这公主决定捐弃前嫌,想要和你再续父子之情。”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有些身不由己了。” “一些前朝的冤魂,发现了令公子身体虚弱,于是就钻进了他的体内。想要借此继续报复李大人。” 李厚德问道:“那……那你能将这些孤魂野鬼抓走吗?” 老道士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道士一脸骄傲,说道:“俺师父就是干这个的,当然可以了。” 李厚德连连点头,说道:“那就最好不过了,最好不过了。” 然后他又很不放心的问道:“抓走了孤魂野鬼,我家淦儿的姓名……” 老道士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本来呢?令公子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原本就先天虚弱,再被鬼魂折腾这么一通,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不过李大人运气比较好,遇到了我。” “有老道在这里,定然能保住公子一条性命。” 李厚德听完之后,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深深的向老道鞠了一躬,哽咽着说道:“道长,小儿的性命,就交托在道长手上了。” 老道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 随后,他大手一张,喝了一声:“徒儿,准备捉妖……” 那小道士应了一声,跟着老道士迈着禹步,向李淦的卧室去了。 ………… 李淦正躺在床上,盘算着什么时候自己能享受生活。 现在老朱那里已经稳住了,再抓几个贪官,自己就可以抽身了。 大功告成,是不是应该奖励自己一番了? 尤其是桃花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这能看不能吃,实在是难受啊。 但是……李淦的身体,毕竟还没有恢复。 万一一不小心来一个马上风,那可就丢人了。 李淦叹了口气,看了看系统当中,自己的身体情况。 这身体,还没有复原啊。寿命依然是只有三个月。 看样子,还得继续完成任务,才能获得接下来的药方。 正在李斗沉思的时候,外面忽然想起来一阵脚步声。 李斗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了。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脚步声了。 总是条件反射的觉得,是不是陛下来砍我的头了? 李淦从床上爬起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好像……好像是有人在钉死自己的门窗。 李淦有点懵逼。 他向外面喊道:“谁在那里?” 外面没有回应,只有钉钉子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过来。 李斗想要开门,结果发现房门被人给锁上了。 他努力的推开了一条缝隙,借着缝隙向外面看。 随后,李淦看到了马甲。 这小子正带着几个家丁,兴奋地钉死自己的窗户。 李淦气的破口大骂:“马甲,你踏马的造反了?” 马甲看了李淦一眼,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又不是我家少爷,我就造反了,怎么样?” 李淦:“……” 他有点懵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李府要变天了? 难道马涛篡权成功了? 这时候,李淦又看到了两个道士。 这两个道士从身上拿出来了很多符咒,在墙上,门窗上,一通乱贴。 一刻钟后,老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那邪祟就跑不掉了。” 随后,两个道士走到屋子里面,威风凛凛的堵住门口。 手中的桃木剑指向李淦,喝了一声:“妖孽,还不快显出原形?” 李淦:“……” 焯!你让谁现原形? 老道士冷笑了一声,说道:“果然嚣张,看道爷收了你。” 随后,那小道士拿出来了一张黄纸,跳跃着朝李淦扑过来,要把李淦蒙进黄纸当中去。 第三十三章 两个书呆子 李淦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躲了躲。 也幸好这小道士年纪还不大,李淦才能拖着病躯体给躲开。 他本来想指着老道士怒喝一声:“我是陛下钦点的查贪钦差,你要造反吗?” 但是忽然听见老道士喊道:“妖孽,你还不快离开李公子的身体?” 随后,李淦又看见李厚德一脸关切的表情。 李淦……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啊。 最近自己确实性情大变,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应该起疑心了,情有可原,很正常啊。 李淦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就陪他们玩玩吧。” “等着老道士装神弄鬼的离开了。自己就声称已经好了。那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于是,他不再挣扎。 实际上,也已经挣扎不下去了。 刚才跑那两步,已经让李淦气喘吁吁了。 小道士用黄纸给李淦裹上了。 在李淦的不断挣扎下,总算把头露出来了,可以看到老道士的表演。 只见老道士大喝了一声,右手并指如剑,在一支蜡烛上戳了一下。 那蜡烛轰然一声,就燃烧起来了。 “好,厉害啊,厉害啊。”外面响起来一阵喝彩声。 李淦扭头一看。 好家伙,李府的家丁下人,都在外面围观。 叫好叫的最响的,就属马甲了。 李淦在心中暗骂了两声。 随后,那老道士又在虚空中一抓,他的手腕当中,多出来了一张黄纸。 老道士提着黄纸,绕着李淦转了一圈,忽然一掌打在李淦后背上。 李淦哪经得起这个?立刻就咳嗽起来了。 而老道士马上拿着黄纸,捂住了李淦的嘴巴。 李淦:“呜呜呜……” 正当他以为这是一场谋杀的时候,老道忽然把黄纸拿开了。 他两手拎着黄纸的两个角,展开黄纸,向外面看热闹的人展示。 顿时,外面的人一片哗然。 原来,被李淦的口水浸湿的黄纸,上面出现了小人,这小人面目狰狞,分明是一只厉鬼的模样。 老道士傲然宣布道:“这只鬼,已经被贫道给逼出来了。” 随后,他将纸向半空中一抛。 手中的桃木剑用力一劈。 刷的一声,黄纸被劈成了两半,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众人再看的时候,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黄纸上面,竟然出现了丝丝血痕。 老道士很帅气的把桃木剑插回到身后的背囊之中,冲小道士说道:“打完收工。” 小道士应了一声,连忙把法器等等都收拾好了。 李厚德问道:“大师,怎么样了?” 老道士点了点头,说道:“放心,这厉鬼已经被贫道斩杀了。” 李厚德连连道谢,然后拿出来了一锭银子。 老道士皱了皱眉头,说道:“就这么点吗?” 李厚德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声,说道:“老夫并不富裕,账上只有这些现钱了。” “幸亏祖籍还有几亩薄田,可以带来一些收入。否则的话,我也养不起这么多家丁仆役。” 老道士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的样子:“明白,明白,现在陛下查贪。贫道如果要的多了,反而是把大人逼上绝路了。” 李厚德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下个月十五,俸禄才能发放,因而……” 老道士忽然脸色一变,开始用手掐算。 李厚德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老道士连连点头,说道:“糟了,糟了。糟了啊。” 李厚德更紧张了:“怎么糟了?” 老道士说道:“老道本以为,杀了这厉鬼便大功告成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厉鬼居然也是有来历的。” 李厚德:“啊?” 老道说道:“这厉鬼,同样是前朝的一位公子。和令公有婚约,他们原本要做三十年的夫妻。” “不成想前朝灭亡的时候,双双死于非命。” 李厚德:“啊?” 老道士说道:“此二人,情根深种,甚至已经珠胎暗结了。” “他们死后,魂魄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 “看来,令公子被这厉鬼占据身体。并非是厉鬼找上了他,而是……厉鬼本就是从他心中生出来的。” 李厚德:“啊?” 他已经完全懵了。 旁边的宋濂一脸疑惑,说道:“道长的意思是说,这厉鬼就是从李淦的魂魄中生出来的?” 老道士说道:“正是!”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今日虽然将这厉鬼给斩杀了。但是每个月的十五,到了月圆之夜,他还会生根发芽,到时候令公子还会再犯病。” 李厚德:“那……那该如何是好?” 老道士说道:“其实也简单,无非是每个月十五,我再来斩杀他一次罢了。” “与此同时,我也会开坛做法,化解这段孽缘。三年之后,应该就可以相安无事了。” “只是……” 李厚德:“只是?”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贫道已经老了,开坛做法,大耗心神。” “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有薄棺一具,荒冢一座。” 李厚德愣了一下,连忙说道:“道长放心,你每次来为小儿除恶,我都不会让道长空手而去。” 他忽然一拍手,说道:“巧了。每月十五,不正是老夫发放俸禄的日子吗?” 老道士干咳了一声,捋了捋胡须,说道:“敢问大人,你这俸禄……每个月是多少?” 李厚德说道:“每月三十五石。” 老道士哦了一声。然后用一个奇怪的手势摸了摸胡须。 小道士立刻说道:“师父,师父,这完全不够啊。三十五石,根本不够买回你损失的阳寿啊。” 李厚德一惊:“这……还会损失阳寿吗?” 小道士连连点头,说道:“师父每次作法之后,都要吃人参、鹿茸、熊胆、灵智,等等补品。否则的话,会形容枯槁,迅速衰老……三十五石,根本不够买这些补品。” 李厚德有些疑惑的看着老道。 这种事,闻所未闻啊。 可是……这老道刚才毕竟展示了一些神乎其技的手法,也不像是假的。 李厚德有些相信了。 旁边的宋濂也一脸纠结。 良久之后,他小心翼翼的问老道士:“那……还差多少呢?” 李淦翻了翻白眼,很无语的想:“好家伙,什么大儒啊,这是两个书呆子吧?” 第三十四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可见,学了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宋濂和李厚德,把四书五经翻遍了,可是对化学知识是一窍不通啊。 李淦就不一样了。 虽然李淦上学的时候也是个学渣。但是…… 老道士的这些把戏,就算是学渣也懂啊。 面对这两个大儒,李淦忽然有了在文化上的优越感。 不过,李淦看破不说破,静静的看着老道士的表演。 只见老道士回头看了宋濂一眼,问道:“宋大人,你的俸禄有多少来着?” 宋濂一愣,说道:“我……我的俸禄还要养家啊。” 宋濂,确实有心帮助李厚德。 但是,帮朋友帮的倾家荡产,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老道士斟酌了一下,说道:“要不然,你就再帮忙加二十石吧。” 宋濂无比肉疼的点头答应了。 每个月俸禄少二十石,这次家里真的要吃糠咽菜了。 不过,好在只有三年而已。 三年之后,就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水平了。 自己苦一阵子,能让好友家宅平安。 值了! 老道士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大人,以后有事的话,到城西五谷观找我就可以了。” “每个月十五,雇一顶小轿把我接过来就行,不用太奢华,出家人,不讲究这些。” 李厚德和宋濂哦了一声。 他们一脸感激的把老道送走了。 等老道走了之后,这两个人又急匆匆的回来,围着李淦,像是看猴一样看着他。 “你觉得怎么样?”李厚德关切的问道。 李淦摸了摸脑袋,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说道:“我……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场大梦。” “可是,梦中的景象,我很多已经不记得了。” 李厚德和宋濂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来了欣喜的神色。 看来,是老道士的法事起作用了啊。 现在这李淦,不是开始好转了吗? 李淦又说道:“我怎么感觉,自己的脑子虽然清醒,但是好像缺了一块似的。以前的好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李厚德说道:“不要紧,不要紧。邪祟刚刚从你身上剔除出去,你不记得一些事情,那是正常的。” 李淦问道:“什么邪祟?” 李厚德连连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宋濂拽了李厚德一把,说道:“他大病初愈,赶快让他休息休息吧。” 李厚德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好好睡一觉,睡一觉有助于恢复。” 这两个人笑眯眯的走出去,把房门关上了。 至于在外面围观的下人,看见两位大人走出来了,顿时一哄而散。 谁知道他们两个刚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放肆的大笑声。 李厚德心中一惊:该不会是还没好利索吧? 他猛地推开门。 看见李淦正坐在床上,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李厚德左看看,右看看,纳闷的说道:“刚才听到这里有人在笑。怎么……怎么看不见人了呢?” 李淦说道:“没有人在笑啊。” 李厚德看向宋濂:“你听到了吗?” 宋濂说道:“好像……听到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听错了。” 这两个人把门关上了。 随后,里面传来嘻嘻嘻嘻的笑声。 两人又打开门,看见李淦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了口鼻,只露出来两只眼睛:“怎么了?” 李厚德问:“真的没有人笑?” 李淦说道:“没有啊。” 李厚德哦了一声,把门关上。 然后,里面又是一阵嘎嘎嘎的笑声。 李厚德等了几秒钟,等笑声最响的时候,忽然把门推开了。 李淦躺在床上,一脸无语的说道:“爹,你还让我睡吗?” 李厚德哦了一声,说道:“睡吧,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李厚德关上门走了。 他对宋濂说道:“我怎么总觉得,是淦儿在里面笑呢?” 宋濂也说道:“那笑声听起来,有点像是嘲笑啊。” 李厚德干咳了一声,说道:“不……不会吧?他为什么嘲笑咱们两个?” 宋濂叹了口气,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或许他觉得,我们两个居然找来道士作法,有些可笑吧。” 李厚德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只要能把病治好,受一些嘲笑也无妨。” “不过话说回来,这道士你怎么认识的?” 宋濂哦了一声,说道:“去年我在城郊游玩的时候,偶然撞上的,这老道神了,掐指一算,就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中有几口人。” 李厚德佩服的说道:“如此厉害吗?” ………… 确定李厚德和宋濂走了,李淦就捂着肚子笑起来了。 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容易停下来,他叫来了孙冲之。 孙冲之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淦:“少爷,你叫我啊?” 李淦说道:“你放心,我还是前两天的少爷。” 孙冲之大惊:“道长的法术失效了?” 李淦呸了一声:“失效个屁,本公子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邪祟。那是个老骗子。” “你在府中,给我挑几个忠心耿耿,精明能干的人。过一会随我去五谷观。” 说完之后,李淦又不放心的说道:“你能挑出来吧?” 孙冲之连连点头,说道:“能挑出来,能挑出来。公子放心,我在府中人缘很好。” 李淦疑惑的看着他:“你人缘为什么这么好?” 孙冲之干笑了一声,说道:“小人毕竟是账房。我这种人,谁也不想得罪。”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明白了。” 和后世的财务一样,单位里面数一数二嚣张的了。 不过,账房一般都是亲信担任。 整个李府的事务,基本上都快交给马涛了。 马涛没有把孙冲之换成自己人? 通过之前的接触,李淦百分之百确定,孙冲之和马涛没有瓜葛。 甚至,孙冲之和马涛以及马甲,有点不对付,暗暗较劲的意思。 李淦带着这个问题,询问了一下孙冲之。 孙冲之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原本是夫人府上的。夫人嫁过来的时候,我就跟过来了。” “然后在府上做了账房。” 李淦哦了一声。 怪不得马涛不敢动孙冲之,原来也有后台啊。 第三十五章 五谷观 孙冲之干笑了一声,向李淦问道:“少爷需要几个人?” 李淦问道:“府中可靠的人,你能找来几个?” 孙冲之想了想,说道:“三个,还是有的。” 李淦问道:“你确定这些人可靠吗?可别是马甲的人。” 孙冲之干笑了一声,说道:“不会,不会。这些都是姑爷来之前,府中的老人。” “而且管家掌权之后,招来了很多自己的亲信。” “这些老人,就靠边站了。他们颇有些不满。” 李淦点了点头。 孙冲之,自然知道李淦和马涛之间的矛盾。 毕竟之前李淦已经在公开场合痛骂马涛了,而且把马甲给揍了一顿。 这要是再不清楚,那可真是没有眼力劲了。 反正孙冲之在府中也不仰仗马涛,所以内心并无压力。 李淦说道:“我加上你,还有三个家丁,一共是五个人。” “金木水火土,五行算是凑齐了。” 说完这话之后,李淦愣了一下,纳闷的说道:“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想五行?” “我已经开始璋化了啊。” 孙冲之听得一愣一愣的:“少爷,什么是璋化啊?” 李淦说道:“这都不懂?璋化就是朱……” 李淦说到一半,干咳了一声,说道:“算了,解释起来太复杂,你去叫人吧。我准备准备,咱们马上出发。” 孙冲之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李淦换好了衣服,几个家丁也到了。 李淦看了看他们,这三个家丁,都四十岁往上了,个个一脸沧桑,脊背还有些微驼。 李淦明白,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儿子要聘礼,女儿要嫁妆,老婆要首饰,爹娘要抓药。 难啊。 男人难啊。 中年男人,难啊。 顶天立地的汉子,被生活压弯了腰。 为什么? 无非是一个钱字。 这些人既然被马甲边缘化了,那肯定过得不怎么样。 派不到好差事,没准还会被克扣工钱。 男人没有了钱,就没有了尊严。 更抬不起头来了。 李淦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站直了身子。 收买人心第一步,就是雪中送炭。 李淦从身上拿出来几块银子,分给他们了。 孙冲之还好,毕竟和李淦比较熟络,见识过他的种种出格举动。 而这三个家丁,就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向李淦道谢。 李淦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啊?” 最年长的那个说道:“小人名叫李小二。” 旁边那个说道:“小人名叫李小三。” 最年轻的那个说道:“小人名叫李小四。” 李淦:“……” 他纳闷的问道:“你们是亲兄弟?” 这三个人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 李淦说道:“那你们这名字……” 三个家丁说道:“我们都是自幼进府的。来的时候,张王李赵的随便瞎姓。” “进了李府,那肯定是要和主家一个姓氏了。” “咱们大明,是要讲忠孝的。” “不是同一个姓氏,如何尽忠?如何尽孝?” “不过咱们府中,呵呵,自从马甲来了之后,一切都乱套喽。” “家丁下人,居然跟着管家姓了。这成何体统?这不是要大权旁落,宦官当政,谋朝篡位了吗?”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你们说话要注意啊,这里面似乎有不少大逆不道之语。” 几个家丁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了。 而李淦又微微一笑,说道:“你们的心意,本公子知道,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只要努力,就有回报。” 这些家丁都眼睛一亮。 李淦心想:“看来,马涛在这家中,并不是一手遮天啊。” “最起码这几个家丁就挺有意见。刚才他们骂马甲,恐怕是在指桑骂槐,是对马涛有意见。” 李淦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跟我来。” 李小二好奇的问道:“少爷,我们去哪啊?” 李淦说道:“五谷观。” ………… 五谷观中,老道和小道士正坐在炕上数钱。 小道士说道:“师父,现在炕洞里全都是银子了。” “咱们是不是该把道观扩建一下了?盖得豪华一点。” 老道士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懂个屁。” “做人得藏着,闷声发大财,懂吗?” “现在陛下正在查贪污的事,你还这么张扬?你不想活了?” 小道士大惑不解,说道:“师父,咱们又不是做官的,陛下查贪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啊。这万事万物之间,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小道士说道:“不懂。” 老道士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条线,你可以理解为联系。” “而这个联系,是普遍存在的。” “陛下要查贪污,怎么就查不到咱们身上来呢?” “现在全城的官员都噤若寒蝉,个个都在装穷。” “你没看街上的酒楼都关张了好几家吗?” “朝臣不敢去吃饭了,普通人又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吃山珍海味。他们入不敷出,已经赔的受不了了。” “如今全城如此,可是咱们爷俩,却铺张浪费,大张旗鼓。” “陛下肯定会觉得,咦?这两个道士的钱是从哪来的?给我查一查。” “结果一查可好,有不少是朝中的大臣给的。” “陛下又要问了,那这些大臣,钱是从哪来的?一查,好家伙,贪污来的。” “贪官固然要杀了,依照着陛下的性子,咱们爷俩还能好了吗?” 小道士似懂非懂的说道:“师父说的有道理,可是……陛下有这么明察秋毫吗?” “我听说皇宫大得很,陛下从北门走到南门,走一年都走不到。” “他老人家,在宫里都逛不够,有时间来看我们扩建道观吗?” 老道士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都是什么没见识的话?以后可不能随便相信。”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啊,陛下精明强干,是出了名的。” “但是现在国事繁忙,确实顾不上别的了。” “不过,最近他委任了一个年轻人,专门查贪。” “这个年轻人,就是咱们今天去捉鬼的那个李公子。” “据说这个李公子,同样精明的很啊。咱们可不能被盯上了。” 小道士吓了一跳,说道:“师父,那咱们今天有没有得罪了李公子啊?” 老道士说道:“无妨,无妨。那李公子不仅不会嫉恨我们,还会感激我们,感谢我们呢。” 小道士一脸懵逼。 第三十六章 物尽其用 小道士疑惑的说道:“李公子,为什么会感激我们啊?” “今天我们把他折腾的有点惨,封了他的门窗,用黄纸裹了他,还在他背上打了一掌。” “这种纨绔子弟,不是最难对付吗?” “他们整天无所事事,最喜欢没事找事。”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忘了,我们今天是用什么名义去的了?” 小道士说道:“我们是去帮着李公子驱邪的。” 说到这里,小道士纳闷的看着老道士,说道:“师父你不是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吗?” “是咱们赚钱的手段,让我不要真的相信。” 老道干咳了一声,说道:“你是不相信,但是李公子呢?” “我今天黄纸一晃,上面就出现了厉鬼。” “桃木剑一劈,厉鬼上面就出现了鲜血。” “他能不信?” “即便是李大人和宋大人,这种大人物都相信了。” “那李公子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他为什么不信?他能有多少见识?” “他不仅会相信,而且会深信不疑。” “他会觉得,咱们爷俩从他身上揪出来了厉鬼。” “咱们救了他一条命,咱们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小道士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有道理。好有道理啊。” 师徒两个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门窗都开始剧烈的震动。 两个道士吓了一跳。 小道士立刻缩到炕脚,拿起来被子盖在身上,瑟瑟发抖。 老道士则提起桃木剑,喝了一声:“是谁?” 外面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老道士说道:“可能是风。” 结果他话音未落,外面响起来一阵嘎嘎嘎的笑声。 随后,砰的一声,窗户开了。 不知道是被风吹开的,还是被人砸开的。 有一张黄纸,飘飘荡荡,进了房间之中。 老道士随手把黄纸接过来了,结果那黄纸轰的一声,燃烧起来了。 随后,屋子的墙壁之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死字。 老道士吓得尖叫了一声,一步步向后退。 他躲在床上,把小道士身上的被子扯过来了。 小道士手忙脚乱的拿出来了一把符咒,朝着窗户丢了过去。 符咒纷纷扬扬的,像极了洒下来的纸钱。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呼…… 一阵寒风吹来,油灯吹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伴随着黑暗而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 这黑影直接从窗户跨进来,摇摇晃晃,来到了床边。 老道士看见他脚踩着地面,头顶着屋顶,早就吓得快大小便失禁了。 他哆嗦着问道:“你……你是谁啊?” 那黑影幽幽的说道:“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要斩杀我吗?” “白昼时分,阳气旺盛,我不是你的对手。” “现在天黑了,阴阳颠倒,你再来与我战三百回合。” 这黑影伸手一甩,桌上的油灯轰然一声,燃烧起来了。 只不过这时候的油灯,灯光昏暗,火光也是青幽幽的鬼火颜色。 老道士跪在床上,痛哭流涕:“小道错了,小道错了。” “小道只是例行公事,坑蒙拐骗,招摇撞骗而已。” “小道怎么也没想到,真的有大仙在那里。冲撞了大仙,罪过罪过。” 黑影冷笑了一声:“你白天的把戏,不是神奇的很吗?” 老道士连连摇头:“不神奇,不神奇。只是一些戏法而已。与大仙的神术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黑影忽然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的不是戏法呢?” 老道士:“啊?” 这时候,砰的一声,有人一脚把房门踹开了,提着灯笼进来了。 屋子里的亮度陡然提升。 老道士发现,站在床边的黑影,是一个踩着高跷的人,怪不得这么高。 进来的那些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公子。 这年轻公子随手拿出一张纸来,用手一抖,黄纸上面,慢慢浮现出几个字:老皮燕子。 他又用小刀一割,黄纸上面顿时流出血水来。 那公子将黄纸丢到地上,淡淡的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白天的时候,你那黄纸上能出现血水,用的是碱水和姜黄吧?” “姜黄遇碱,就变成了血色。” “还有,你用黄纸捂住我的嘴,让我的口水喷在上面,结果纸上出现了一个厉鬼。” “这应该是,提前用明矾画好的吧?明矾遇水,就会显形。是不是?” “你一伸手,蜡烛就忽然被点燃了,是用了白磷吧?” 老道士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说道:“难道是同道中人?” 那公子呸了一声:“同道个屁。刚骗完钱就不认识我了?” 老道士仔细辨别了一下,说道:“有点面熟。” 旁边的小道士说道:“师父,这不是李大棒槌家的公子吗?” 老道士:“……” 李淦走过去,一把揪住老道士的衣服:“你就给我父亲起这样的外号?” 小道士有些害怕,紧张的说道:“公子,你别生气。我师父一向这样说话。” “称呼这城中的达官贵人时,一概是姓氏加棒槌。” 李淦把老道士放开了:“能被你骗到,也确实是棒槌。” 老道士苦笑了一声,说道:“公子,贫道万万没想到,公子也懂这个啊。” 李淦说道:“本公子知识渊博,涉猎广泛,什么不懂?” 老道士叹了口气,慢慢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向李淦伸了伸脖子。 李淦纳闷的问道:“什么意思?” 老道士奇怪的说道:“不是要绑了我见官吗?”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原本是要抓你的。不过本公子觉得,你这些小技巧,或许有点用处。” “你想不想戴罪立功啊?” 老道士连连点头。 李淦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名单。我需要找到他们贪腐的证据。” “但是他们见识到了我的厉害,现在全都做了缩头乌龟,银子恐怕也埋在地下深处了,连我的大黄都闻不到。” “你想办法,给我把他们的钱套出来。” 老道士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行吗?” 李淦说道:“那肯定行。这世上,就没有骗子骗不到的钱。” 第三十七章 五人密谋 老道士眼珠转了转,说道:“干这个……有赏钱吗?” 李淦说道:“没有。” 老道士:“……” 李淦指了指炕上的银子,说道:“你的这些钱,就不用充公了。” 老道士顿时大喜。 他笑眯眯的问道:“那……小道应该怎么做呢?” 李淦说道:“怎么做,你自己发挥想象力就好了。” “至于那名单,在这里。” 李淦让老道士看了一眼。 老道士立刻点了点头。 李淦问道:“都记住了?” 老道士干笑了一声,说道:“记住了,记住了。” 旁边的小道士骄傲的说道:“我师父常年往来于诸位大人的府上,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了。” “这些朝臣的信息,简直是记的清清楚楚。”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对了,冒昧问一句,你道号是什么?” 老道士苦笑了一声,说道:“小道这贱名,就不侮辱公子的耳朵了。” 李淦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我这个人喜欢礼贤下士。什么脏东西都听得。” 老道士:“……” 好家伙我只是自谦一下而已,你怎么还顺杆爬了? 老道士有些郁闷的说道:“小道名唤慎虚子。” 李淦哦了一声,然后眼睛瞄向了老道士的下身。 老道士干咳了一声,说道:“是谨小慎微之慎,虚怀若谷之虚。”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文化人啊,就是花样多。” “你这个徒弟呢?叫什么?” 小道士说道:“我俗家姓吕,家母生我的时候,正在随父亲前往贬谪的路上。因此我叫吕贬。”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倒是对症。” 老道士:“……” 李淦又问道:“听你的口风,你的父母像是做官的。你怎么又做了道童?” 小道童沉默了一会,说道:“南方有烟瘴气,父母很快就病倒了。在客栈住了月余,一病不起,双双撒手人寰。” “家中老仆安葬了父母之后。欺我年幼,在半夜卷着钱财跑了。” “我一个人流落在外,无依无靠,被师父捡了回来。从此就做了道童。” 小道童说的潸然泪下。 老道士也老泪纵横,说道:“公子,小徒跟着我,实属无奈。” “其实我知道,他没有仙根,修不得长生之法。” “其实我也资质平庸,所以带着他,只能招摇撞骗。” “如今被公子遇上了,那便是有缘。” “小道恳请公子,收下他。给他一条正路。” “他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天资聪颖,知书达理……” 李斗身边的几个家丁,无不动容,孙冲之甚至都要听哭了。 李淦叹了口气,拍了拍老道士的肩膀,说道:“慎虚子啊。” “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本公子或许还要同情一番。” “但是从你们两个嘴里说出来……呵呵。” “骗子的话,我敢信吗?” 老道士:“……” 小道士:“……” 他摆了摆手,说道:“行了,给你们三天时间,搞定名单上的人。” “别想跑啊,我敢打赌,你们但凡有逃走的想法,没出城就被抓了。” 这一老一少,唯唯诺诺。 李淦带着人走了。 路上的时候,孙冲之好奇的问道:“少爷,那小道童说的,是假的?” 李淦嗯了一声。 孙冲之纳闷的问道:“为啥啊?”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种骗局,早就烂大街了。本少爷什么没见过?” 孙冲之纳闷的看着李淦,心想:“怪哉,这些年少爷不是一直在府中养病吗?他在哪见到的?” 李淦又想了想,对孙冲之说道:“这两个道士,一老一少。” “看起来很滑稽,到处招摇撞骗。但是我们进去之前,那老道士分析惩贪的一番话,倒是颇有见地啊。” “不像是老骗子能说出来的。” “你去查一查,看看他行骗之前,都做过什么。” 孙冲之应了一声。 李小二恭恭敬敬的问道:“少爷,我们现在做什么?” 李淦说道:“回家睡觉。” 李小二:“啊?这就完了?我们还想跟着少爷大展拳脚呢。”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放心,大展拳脚,有的是机会。” “不过我挺好奇,你们三个,分别较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李老大去哪了?” 李小二说道:“少爷,李家只有一个老大,那就是咱们的主人。” “我们做下人的,哪敢叫老大?从小二开始叫就知足了。” 李淦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很懂事。” ………… 翌日。 深夜。 四个朝臣悄悄聚集到了陆壬贾的府上。 “陆大人,深夜叫我们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这四个朝臣问道。 他们平时关系就好,五个人守望相助,同进同退。 今天睡到半夜,忽然有仆役来报,说陆壬贾有要事相商,让他们赶快过去。 这四个人不敢怠慢,立刻匆匆赶来了。 陆壬贾看了看他们,一脸沮丧的说道:“我等……危矣!” 这四个人大吃了一惊,纷纷问道:“危矣?!” “这是为何?” “我们的银子,早就已经转移出去了,不在府上了。” “李淦的神兽,应该查不到我们了。” 陆壬贾苦笑了一声,说道:“若是先射了箭,再画箭靶呢?” 这四个人愣了一下,说道:“什么意思?” 陆壬贾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得到可靠消息。陛下有意要借助查贪,将我们一并治罪。” 其他四个人顿时瘫倒在地,哆嗦着问道:“这……这是为何啊?” 陆壬贾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或许要敲打浙东一党了。” “杀鸡给猴看,我们便是鸡。” 有朝臣当场就失禁了。 不过,很快有人缓过神来,问道:“陆大人,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壬贾说道:“是向人买来的消息。” 朝臣又问道:“向什么人买来的?” 陆壬贾沉默了一会,说道:“诸位,再打听下去,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第三十八章 高,实在是高 几个大臣听了陆壬贾的话,顿时闭口不言了。 其实朝中一直有传言,说有大臣买通了皇帝身边的人。 这种传言的依据是,往往陛下在颁布诏令之前,就提前有风声传出来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陆大人果然厉害啊。 要么,是他买通了陛下身边的人,要么,是他认识那个高人。 只是…… 再厉害的陆大人,现在都有了性命之忧了。 感慨完了陆壬贾之后,这些朝臣又开始悲伤自己的身世。 一时间,屋子里面长吁短叹,啜泣不已。 陆壬贾跺了跺脚,说道:“哭什么,哭什么?难道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痛哭流涕吗?” 朝臣们抬起头来,问道:“陆大人,你可有救命的良策?” 陆壬贾说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人顶个诸葛亮。” “咱们都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高见吧。” 其中一人说道:“要不然,我们主动认错,向陛下磕头赔罪。” “就说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结党营私了。浙东一党的事情,我们再也不参与了。” “我们以后老老实实,在朝为官。不不不,我们干脆告老还乡,种二亩薄田……” 陆壬贾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那陛下问你:谁跟你说,我要杀你了?” “你怎么回答?你说你买通了陛下身边的人?所以提前知道了风声?” 这大人愣了一下,沉思不语。 另一个朝臣说道:“陛下乃雄主也,他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违拗。” “他要杀的人,苦苦哀求也是没用的。” “依我看,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逃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 陆壬贾说道:“逃到那去?咱们有路引吗?” “恐怕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人抓到吧?” 这大臣又说道:“我们昼夜颠倒。白天的时候睡觉,晚上的时候摸黑走。” “大路不走,只走小路。如何?” 陆壬贾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幽幽的说道:“这样赶路,江洋大盗可以,年轻力壮的小厮可以。” “至于我们……入朝为官久矣,个个养尊处优,体态肥胖,我们能走多久?” “如果骑上马,倒是可以走得远一些,可是骑马能走小路吗?” “另外,我们的金银财宝,还要不要了?” 这大人沉思了一会,说道:“走,总比等死要好。” “死在路上,也好过死在刑场。” “逃跑了,还有一线生机。” “我认为,不妨就按照我的计划,我们偷偷逃走,能跑多远,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至于金银财宝,就不要了。在地下埋着吧。” “如果有朝一日,风声过来,我们再回来取走就是了。” “毕竟,人命比金银贵重多了。” 陆壬贾说道:“那我再问一句,你打算逃到哪去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无论逃到哪,都是陌生人。” “百姓看到生面孔,肯定会报官的。” “到时候你怎么隐瞒身份?” 那大臣沉默了一会,幽幽的说道:“我们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我们往北走。” 陆壬贾大吃了一惊:“你要投敌?” 那大臣说道:“换一种思路,我这就不是投敌了。” “诸位,大元,原本就是正统。” “如今在北方,朝廷依然还在。” “我们去往北元效力,算是投敌吗?” 陆壬贾说道:“我们,是汉人。” 那大臣说道:“我们,先得当活人。” 陆壬贾叹了口气。 他看向其他几个人说道:“诸位,你们觉得呢?” 那些人都沉默不语。 陆壬贾有些着急的说道:“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有朝臣说道:“其实,忠孝节义,礼义廉耻。这些东西……呵呵,命都要没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大元在的时候,对士人,对商贾,对乡绅,还是比较宽容的。” “元朝皇帝,喜欢垂拱而治。” “只要给他金银,给他美酒,给他美色,他就不管了。” “这治理天下,还是我们这些乡绅说了算。” “反倒是陛下立了大明,对我们苛刻无比。” “外人来了,我们反倒能过好日子。自己人来了,我们反倒惨兮兮的。” “不仅惨兮兮,反而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这样的朝廷,我们为什么要效忠呢?” “正所谓,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 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觉得,自己被逼上绝路了,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请做不出来的? 陆壬贾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那这一条路,我们就放到后面。” “如果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就逃亡吧。” 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四个齐刷刷的看向陆壬贾,问道:“陆大人,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陆壬贾说道:“我有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四个人说道:“愿闻其详。” 陆壬贾说道:“陛下,要杀我们是肯定的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无非是因为我们是浙东一党。” “如果我们退出浙东一党,告老还乡,从此不和朝臣往来。我们对陛下,对朝廷没有危害了。陛下也就懒得管我们了。” 四个大臣一听,顿时大失所望。 他们无语的说道:“陆大人,这个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陆壬贾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别急。关键是,我们怎么告老还乡。” “平白无故的辞官,肯定是不行的。” “我们得等,等陛下来查我们。查我们的贪腐。” “只要我们做的天衣无缝,查来查去,发现我们没有任何贪腐之行。” “而这时候,我们就装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想要辞官归隐。” “如此一来,就顺理成章了。” “如果陛下真的相信我们受了委屈,或许还会给我们一些优待。” 其他的大臣顿时眼睛一亮,冲陆壬贾竖了竖大拇指,说道:“高,实在是高。” 第三十九章 五谷观的老神仙 陆壬贾见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个办法,立刻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坚持住。谁也不要露出马脚。” “另外,如果有谁手脚不干净,不幸被抓了,那就没办法了。” “希望这位同僚,不要将其他人给供出来。” 这些大臣连连点头,纷纷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陆壬贾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知道,诸位都是读了圣贤书的。” “平时呢,嘴里一套一套的。什么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不过,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说明白了吧。” “既然我们都是贪官,那所谓的礼义廉耻,就不要讲了。” “见了几两银子,尚且坚持不住,面对刑部大牢里的种种刑具,还能坚持得住吗?” 大臣们都沉默了。 陆壬贾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我们当中如果有人被抓了。恐怕不用一刻钟,就把其他人给供出来了吧?” 大臣们都干笑了一声。 其中有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说话比较滑稽,笑嘻嘻的说道:“一刻钟都用不了,可能刚刚见到刑具就招了。” “嘴硬半天,让人痛打一顿也是招,那何必挨着一顿打呢?直接招了不好吗?” 其他人都哈哈笑起来了。 只不过,这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恐惧。 陆壬贾说道:“所以……我们得想一个办法,让被抓的人,不至于把其他人招出来。” 大臣们立刻很感兴趣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陆壬贾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有几个药丸。 圆溜溜的,透着药香,好像是仙丹一样。 陆壬贾说道:“诸位请上眼,这种神药,吃下去之后,飘飘欲仙,十分舒服。” “舒服完了之后,诸位会觉得困倦,于是闭上眼睛,做上一个美梦。” “不过,美梦做完了之后,就睁不开眼睛了。从此驾鹤西去,直上仙境……” 大臣们都瞪大了眼睛。 那山羊胡子哆嗦着说道:“这是……毒药?” 陆壬贾说道:“是很好吃的毒药。” 他将毒药分给其他大臣,说道:“诸位,如果被抓了之后,与其挨一顿打,再让人杀了。不如吃上一颗药,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岂不妙哉?” 那些大臣都沉默了。 有人低声说道:“如果……陛下没有证据就要抓我们呢?” “将我们抓到刑部大牢,屈打成招怎么办?” “那我们岂不是一定要死了?” 陆壬贾说道:“我们这几日,就要宣扬一下我们过得有多么苦,生活多么的清贫。” “最好搅合的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陛下要抓我们,至少也要顾及到民意,顾及到朝臣的反应。” “如果做的太明显了,让朝臣都知道,陛下是在借机杀人,那陛下脸上也不好看啊。” “陛下为什么要借助惩贪的名义来杀我们?为的就是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啊。” “那我们就在这面子上做文章。” 大臣们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而,有人又说道:“陛下是要面子的,可是那个李淦……怎么看都不像是要面子的主啊。” “如果他就这么愣头青,非要无凭无据,就把我们抓走呢?” 陆壬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个,我也想好了。” “如果陛下来抓,我们自然要乖乖的走了,忤逆陛下,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李淦就不一样了。” “如果李淦来了,诸位,千万不要出门。大门紧闭,只管跟他要证据。” “与此同时,要飞快的通知同僚。通知的人越多越好。” “我们会在外面进行声援,就说李淦此人,飞扬跋扈,仗着陛下恩宠,无故抓捕大臣。” “这是因私废公,公报私仇,损公肥私,假公济私,以权谋私,中饱私囊……” 说了一串贯口之后,陆壬贾觉得有点累,于是喘了口气,喝了口茶。 他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李淦来,我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周围的朝臣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有大臣说道:“那如果,李淦就真的有通天的本领,把我们贪腐的证据给找到了呢?” 陆壬贾说道:“不错,凡事都有意外。” “万一有谁不小心,真的有证据。” “或者李淦带来了陛下的圣旨,不得不开门。” “这时候,诸位就得果断一些了。尽早吃了仙丹了事。” 又有人说道:“假如有人被抓了,假如这人来不及服下仙丹,或者是为人懦弱,不敢服下仙丹。那应该怎么办?” 陆壬贾沉默了一会,说道:“这时候,我们就得尽快逃走了。” “走小路,昼伏夜出,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北方草原。” “有谁不想逃的,其实也可以留下。只要陛下抓不到把柄,也没什么好怕的。” “银钱已经处理干净了,还怕什么?” 朝臣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有没有把柄是次要的,陛下相信不相信,才是主要的。 陛下相信你没有贪污,他抓你的时候,就已经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再哭哭穷,表表忠心,装装可怜。有可能捡一条命。 可是同伙把你供出来了,陛下已经相信你是贪官了。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没有证据,造也能造出证据来。 看来,大家这一次,很有可能真的要亡命草原了。 陆壬贾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冲众人摆了摆手,说道:“今日请诸位大人来,就这点事。” “诸位大人回去吧,好好思量思量。把自己家中安顿好,不要牵连了别人。” 这些大人向陆壬贾拱了拱手,带着那颗毒药,忧心忡忡的回家了。 陆壬贾叹了口气,也躺在床上,打算睡一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神不宁。 于是他穿衣下床,在庭院中散布。 管家陆甲知道陆壬贾心事重重,已经愁的失眠了,于是贴心的点上了香。 陆壬贾一闻这味,顿时回忆起往事来了。 他说道:“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陆甲说道:“老爷忘了?这是五谷观慎虚子特制的香料啊。说是有安神的功效。” “我今天正好在街上碰见他,他还认识我呢,听说老爷最近睡不好,专门送了我一些。” 陆壬贾哦了一声,说道:“难为他还想着我。” 忽然,陆壬贾说道:“这位慎虚子道长,是不是能卜吉凶?” 陆甲说道:“能啊,灵验无比呢,简直是老神仙一般。” 第四十章 慎虚子的绝技 陆壬贾微微一笑,说道:“我记得,他曾经来咱们家做过法事,是吗?” 陆甲说道:“是啊,那次小少爷受到了惊吓,每天晚上啼哭不止。” “后来有其他的大人,介绍了这位五谷观的慎虚子道长。” “道长来了之后,只是用了一碗小米,念了一阵咒语。” “用了半个晚上,便把小少爷的魂给找回来了。” 陆壬贾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了。” “此人,算是有些本事。” 陆甲干笑了一声,说道:“老爷,您身在高位,可能不了解这个慎虚子道长。” “他能掐会算,算的很准呢。我上次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让他算了一下我丢的十两银子去哪了。” “嘿,真灵啊。他稍微问了我几个问题,就把贼给揪出来了。” 陆壬贾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小事上面,他算的比较准,那大事上面呢?” 陆甲说道:“这么说吧,城中的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向他问前程。” “就最近名头正响的李淦,都找他看过病。据说是被脏东西缠上了什么之类的。” 陆壬贾听到这里,顿时心中一动。 他的警惕性很好,立刻问道:“这个慎虚子,难道是李淦的人?” 陆甲立刻摇头说道:“不会,不会,绝对不可能。” 陆壬贾有些好奇的看着陆甲,说道:“你为何如此笃定?你了解这个慎虚子吗?” 陆甲干咳了一声,说道:“了解,倒也不是特别了解。” “这个慎虚子,深居简出,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点距离。” “但是通过种种迹象表明,他绝对不是李淦的人。” 陆壬贾好奇的问道:“何以见得呢?” 陆甲说道:“老爷你有所不知。不久前,李厚德通过宋濂,请了慎虚子给李淦驱邪。” “驱邪完成之后,李厚德问慎虚子,需要多少钱。” “慎虚子要了五十石。” “而且是每个月五十石。” 陆壬贾一愣,说道:“李厚德每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三十石吧?” 陆甲说道:“正是,所以当时宋濂出面,答应每个月拿出二十石来。凑到一块,凑够了五十石给慎虚子。” “大人你想想,如果慎虚子是李淦的人,他会狮子大开口吗?” 陆壬贾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哈哈哈,那本官就放心了。” “走走走,我们这就拜访一下慎虚子道长。” 陆甲一愣,说道:“现在?” 陆壬贾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就去,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嘛。” 陆甲挠了挠头,心想:把人家从被窝里薅出来,真的有诚意吗? 其实,是陆壬贾等不得了。 也许天亮之后,李淦就来抓人了。 多耽误一刻钟,就多一刻钟的风险啊。 再者说了,反正自己也睡不着…… ………… 五谷观。 慎虚子和吕贬也还没有睡。 吕贬说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乡啊。” 慎虚子说道:“等挣够了钱。” 吕贬又问:“什么时候才算挣够啊。” 慎虚子说道:“等你嫌钱多的时候。” 吕贬叹了口气,说道:“师父,咱们在达官贵人府上,也出入很久了。你为什么不结交他们一下呢?” “我今天在街上听说书人讲故事,有很多法师和尚,专门结交达官贵人,成为座上宾。” “有的都当了国师了,连皇帝都得听他的。” “最差,也能呼风唤雨,至少把道观修的富丽堂皇。” “唉,到那时候,咱们可就美死了。” 吕贬翻了个身,说道:“到那时候,师父收几个徒弟使唤使唤,我也就当大师兄了,这擦桌子扫地的活计,就不用我干了。” “或者,师父再收几个女道姑,嘿嘿……” 吕贬越想越美,甚至开始搭帐篷了。 慎虚子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说的这些啊,都是取死之道。” 一句话,把吕贬拉回现实。 他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怎么是取死之道呢?” 慎虚子说道:“你想让我当国师?你觉得当今陛下,是会听信国师的人吗?” 吕贬:“这……” 慎虚子说道:“如果我真的当了国师,陛下让我占卜。” “我占出来上上签,陛下哈哈大笑,一定会赏赐我。” “我占卜出来下下签,陛下肯定会说,何方妖道,敢在这里惑乱众人。朕受天命,还需要你来多嘴多舌吗?” 吕贬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就算做不成国师,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也好啊。” 慎虚子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和那些做官的,走那么近很好吗?” “万一有一天,这些做官的获罪了。我们就容易被当成同党,到那时候,想哭都来不及。” 吕贬一愣,说道:“好像,也是啊。” 慎虚子说道:“所以啊,好好赚钱吧。赚够了银子,就回老家,逍遥自在的过一生,岂不美哉?”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见外面的大门被敲响了。 慎虚子立刻坐起来,问了一声:“是谁?” 陆甲在外面高声说道:“道长,我家主人来拜访了。” 慎虚子又问道:“你是谁?” 陆甲说道:“我是陆甲啊,白天的时候,我们刚刚见过。” 慎虚子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踹了吕贬一脚:“别睡了,生意来了。” 随后,两个人穿好衣服。 吕贬点燃了油灯,又在油灯里面加了一勺药粉。 慎虚子嘱咐说道:“”别加太多,这曼陀罗粉,加多了容易出事。 吕贬说道:“师父放心吧,这量我控制的很好。” 慎虚子嗯了一声,又从茶壶里倒出甘草汁来,师徒二人一人喝了一杯。 喝完了之后,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 随后,他们又拿出另一个茶壶来。这个茶壶是专门招待客人的,里面加了一些曼陀罗。 大量的曼陀罗,会让人昏昏欲睡。 少量的曼陀罗,会让人出现幻觉。 慎虚子就是靠着这个,摆平达官贵人的。 一切准备妥当,他笑眯眯的把大门打开了,热情的把陆壬贾请了进来。 第四十一章 雷击木 陆壬贾是第一次来五谷观。 以前见慎虚子,都是在自己府上见的。 其实陆壬贾从来没觉得慎虚子是什么得道高人,只是觉得……此人有一些本事罢了,或许能通鬼神,能看虚病,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把慎虚子当成了救命稻草。 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走投无路了而已。 走投无路的人,会把希望寄托在很多人身上。 陆壬贾进来之后,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说道:“是这个味,这个味就对了。” 慎虚子和吕贬都干笑了一声。 曼陀罗的味道嘛,那能不对吗? 陆壬贾又感慨的说道:“本官在自己家中,心绪不宁,夜不成寐。” “但是到了道长这里,顿时就觉得轻松了不少啊。” “这颗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安定下来了。看来,道长的五谷观,果然神妙啊。”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小小手段,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陆壬贾又说道:“听说,道长能通晓过去未来?” 慎虚子立刻严肃起来了。 他紧张的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拿出一张黄纸来,笔走龙蛇,在上面画了一道符咒。 然后,他将符咒交给吕贬。 吕贬熟门熟路的把符咒贴在了门窗上。 陆壬贾好奇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慎虚子一脸神秘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知过去还好,只要遍览史书,博闻强识就可以了。” “但是晓未来,那就得罪了天道。”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 “贫道将门窗都封上,就是担心天上人,听到了咱们的谈话,降罪于我啊。” 陆壬贾哦了一声。 这时候,吕贬又拿出来了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段黑漆漆的木头。 陆壬贾好奇的问道:“这是……” 慎虚子说道:“此乃雷击木,雷击所成。” 陆壬贾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这木头黑漆漆的。” 慎虚子说道:“最关键的,不是木头,而是木头上的影子。大人请仔细看看,这上面是不是有一个人影?” 陆壬贾看了一眼,惊奇的说道:“还真的有一个人影。”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便是家师了。” 陆壬贾问道:“尊师的画像?” 慎虚子摇了摇头:“家师的魂魄。” 陆壬贾:“啊?” 陆壬贾这种人,身在高位,对儒家经典,能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对鬼神之事,就不太了解了。 虽然不太了解,但是他是相信的。 毕竟,莫道石人一只眼,调动黄河天下反。 毕竟,大明的前身是明教,明教的前身是白莲教,是摩尼教…… 全都跟鬼神之事沾边。 虽然陛下早就下令,取缔白莲教。 但是这些朝臣是吃过见过的,思想观念没有那么快转变过来。 因此,陆壬贾立刻就对慎虚子有了八九分信了。 而慎虚子则绘声绘色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啊。当年我这师父,水平极为高超。” “当时人称仙道。”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跟在师父身边,做一个小道童。” “忽然有一天,有一群汉人找上门来,自称是大宋后裔。” 陆壬贾:“啊?”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当然了,那都是数十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蒙古人还在中原。” 陆壬贾哦了一声。 现在如果发现了宋朝宗室,还真的很难办啊。 万一有人以此为旗号,想要犯上作乱,那恐怕很麻烦。 不过,陆壬贾听说是数十年前,那就放心了。 几十年过去了,那伙人没有再冒头,要么是在乱世之中被杀了,要么是放弃了。 他问慎虚子:“那后来呢?发生什么了?” 慎虚子说道:“那伙人,逼着我师父要卜一卦,要卜这蒙古人,什么时候能被逐出中原。” “当时我师父就大惊失色,说道,这种关乎国运的东西,岂能随意占卜?” “平时给百姓透露一点天机财运,还会招来天谴。” “一旦泄露国运,那还有命在吗?” “谁知道这伙人霸道的很,逼着我师父算卦。” “最后我师父被逼无奈,豁出命去算了一卦。” “这一卦,足足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当天快要亮的时候,师父从房间当中出来了。” “他疲惫至极的对那些人说道:胡虏无百年之运。” “这话说完之后,那些宋朝后裔就点了点头,喟然长叹,说道:如此,便好了。” “随后,他们竟然随风而散。” 陆壬贾听得一愣一愣的:“随风而散?” 慎虚子点了点头,说道:“那些人,乃是崖山一战,蹈海而死的大宋遗孤和遗忠啊。” “他们死后,英灵不散,徘徊世间,念念不忘的,便是驱除鞑虏啊。” 慎虚子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而陆壬贾也听得唏嘘不已。 慎虚子接着说道:“那些宋朝后裔散掉之后,我师父就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我发现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白了。整个人极为憔悴。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一样。”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当中,直到天黑才出来。” “他出来之后,交代我说,要我跪在祖师爷的神像之前,帮他祈福。” “至于师父,则在院子里踏禹步,嘴里念念有词。” “这时候,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那一个个的响雷,竟然都是在道观附近炸开的。” “我知道。这是天道怪我师父泄露了天机,来惩罚他来了。” “不过,或许是师父踏禹步起了作用,或许是祖师爷在保佑师父。” “一直等到风雨停歇,乌云消散,师父都没有被击中,我们的道观也没有被击中。” “我从屋子里跑出去,对师父说道:师父,我们挺过来啦。” “谁知道这时候,天上忽然降下来一道巨雷。轰然一声,庭院中的一棵树,就被击碎了。” “师父立刻倒在地上。” “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 “而那棵树的碎片上面,就有了师父魂魄的印记。原来,他的魂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天道封印了。” 慎虚子指着碎片说道:“这就是泄露天机的下场。” 陆壬贾听得目瞪口呆,听了这个绘声绘色的故事之后,他对慎虚子已经深信不疑了。 第四十二章 本官银子堆成山 慎虚子喝了一口甘草汁,又给陆壬贾倒了一杯加了料的酒,问道:“大人此次,是为什么来的?” 陆壬贾哦了一声,说道:“是想要欲知后世。”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能说吗?” 慎虚子点了点头,说道:“能说,能说。我贴了符咒,天道听不到了。” 陆壬贾松了口气。 慎虚子又说道:“不过,大人问的事情,不能太大,否则我的符咒压不住。” “譬如你要问江山,问气运,那就不行了。” “我一旦说出口,这符咒就会自动焚毁,到那时候……唉,老道也命不久矣。” 陆壬贾说道:“放心,放心。我只问个人的前程。” 慎虚子也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那大人就把手伸出来吧,我先看看手相。” 陆壬贾把手伸出去了,满怀期待的盯着慎虚子的脸。 慎虚子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陆壬贾紧张的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了?” 慎虚子摇了摇头,说道:“麻烦大人到灯下来,我看看大人的面相。” 陆壬贾哦了一声,到了灯下。 这时候,灯花爆了一下,冒出来一缕黑烟。 这黑烟就被陆壬贾吸到鼻子里面了。 顿时,陆壬贾觉得整个世界都有点虚幻了。 而且这种虚幻,还很舒服,全身轻飘飘的,仿佛到了仙境一样。 陆壬贾有些恍惚,心想:“我这是喝醉了吗?不会,不会,往日喝醉了,也没有舒服到这种程度。” “难道。我是吸入了仙气?这个五谷观,不简单啊。” 而慎虚子忽然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陆壬贾立刻被拉到现实中来了。 他有些惊慌的看着慎虚子,说道:“大师,你何故叹气?” 慎虚子说道:“大人的前途,不可限量。位极人臣,世代敬仰。青史留名,万古流芳啊。” 陆壬贾大喜,然后又奇怪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大师为何又要叹气呢?” 慎虚子说道:“可是眼下,大人就有一个大坎坷。” “这个坎坷如果能迈过去。从此以后,一片坦途,一马平川,不在话下。” “这个坎坷如果不能迈过去……唉,怎么说呢?恐怕要身首异处。不不不,可能比身首异处还要惨。” “总之,此乃前所未有之凶相啊。” 陆壬贾听的心惊肉跳。 他心中暗暗佩服:这个慎虚子,果然是得道高人啊,一下就算准了我的心事。这分明说的就是查贪腐一事啊。 他焦急的问道:“那……那……那大师能否破解呢?” “送我一个锦囊?或者给我一道灵符?” 慎虚子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平头百姓,一道灵符也就可以了。” “但是大人不行。” 陆壬贾有些郁闷:“这是为何?难道我还不如平头百姓吗?” 慎虚子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百姓,与蝼蚁无异。” “蝼蚁的命数,轻如鸿毛,稍加改动,何其简单。” “而大人上应天星,下照河川。一举一动,关系到万民福祉。” “大人的命数,重于泰山,岂能随便改动?就算要改动,也是大费周章,需要搬山填海的大工程。” 陆壬贾听得又是自豪,又是苦恼:“搬山填海?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就算本官能找个借口,征发民夫,恐怕这个坎坷也等不及了。” 慎虚子说道:“正是。这个坎坷就在眼前,迫不及待了。” 陆壬贾说道:“那远水不解近渴,应当如何是好呢?” 慎虚子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一句话说出来,恐怕要减损我十年阳寿啊。” 陆壬贾:“这……” 他心中想的是:我命都要没了,你减损十年阳寿怎么了? 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说。 他很虚伪的说道:“阳寿何其宝贵,本官倒不好为了一己私利,伤害道长了。” 旁边的陆甲知道主人的心意,立刻说道:“道长,求你救救我家老爷啊,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给。” 陆壬贾喝道:“住口!谁让你多嘴多舌的?” 陆甲还在小声嘀咕:“大师,你就想想办法吧。”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这倒不是钱的事。” “原本把这十年阳寿,就丢掉了不要,替大人说出这个方法来,倒也无妨。” “只是我眼下寻仙在即,刚刚有了些眉目。如果少了十年阳寿,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这……” 旁边的小道士吕贬忽然说道:“师父,我古籍上看到,可以用灵丹妙药……” 慎虚子喝了一声:“住口!谁让你多嘴多舌的?” 陆甲连忙说道:“小道长,你快说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吕贬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如果能有灵智、人参、熊胆、鹿茸,等等药材的话,或许可以熬制一味药,就能补足师父失去的阳寿了。” 慎虚子连连摇头,说道:“不可,不可。这药如此珍贵,得花费多少银子?万万不可。” 陆甲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我就替我家老爷应下来了。” 陆壬贾连连摇头,说道:“不可,不可。万一药物出了岔子,那老神仙的阳寿可就没了。万万不可。” 两个人又开始虚情假意的谦让,而陆甲和吕贬开始苦口婆心的劝。 终于,两方达成了一致。 陆壬贾,给慎虚子一千两银子。 而慎虚子,则说出救命的办法来。 陆壬贾说道:“现如今,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来。” “你看……先写个欠条行不行?”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为难的说道:“原本是可以的。但是大人乃是朝中重臣,两袖清风,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陆壬贾早就被曼陀罗搞得迷迷糊糊的了。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银子?我的银子堆积成山,我告诉谁了?” 陆甲也迷迷糊糊的乐了:“就是,我家老爷富可敌国。” 慎虚子说道:“是吗?也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在和我说笑话。” 陆壬贾站起来,说道:“你不信我?走,我带你去看。” 第四十三章 狗东西 慎虚子和吕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奸诈的笑了。 手到擒来啊简直是。 这个陆大棒槌。 还真他娘的是个棒槌。 想要套这个棒槌的东西,简直是易如反掌。 于是,陆壬贾和陆甲,一主一仆,互相搀扶着向门口走。 房门一打开,立刻有一阵凉风吹过来。 陆壬贾深吸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好清爽啊。” 随后,这一阵凉风也让他清醒了一些。 陆壬贾立刻停住了脚步,心想:我这就带他们去看我的银子? 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藏银子的地方,乃是机密中的机密,一旦被人发现…… 且不说慎虚子是不是世外高人,就算他是,也是个不安定因素啊。 本来万无一失的事情,搞得有了漏洞…… 想到这里,陆壬贾回过头来,冲慎虚子嘿嘿一笑,说道:“大师,看银子的事情,就先缓一缓吧。” “不过本官保证,只要你帮我度过困厄,我一定有厚报。” “就算我的银子不够,也可以把俸禄抵押给你,每个月还你。你要利息,也是可以商量的。” 慎虚子皱了皱眉头,听陆壬贾这口风,又不承认贪污了啊。 他看了看吕贬,用眼神埋怨:“你是不是药放少了?” 吕贬也用眼神说道:“是师父你让他出门的。” 慎虚子叹了口气,咳嗽了一声,对陆壬贾说道:“大人,咱们进屋吧,进屋详谈。” 陆壬贾点了点头。 进屋之后,陆壬贾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慎虚子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还看看银子吗?” 陆壬贾点头说道:“看看也无妨。” 于是,他晕晕乎乎的向外面走。 吕贬有些无语的想:“等他出门之后,被冷风一吹,又清醒过来了。” “我们这一晚上就在门口打转?这不是成了驴拉磨了吗?” 而慎虚子忽然一伸手,拽住了陆壬贾。 陆壬贾纳闷的问道:“怎么?”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看银子,我自己去看就行了。” “大人只要说一个地点,让我这小徒弟去看就好了。” “至于我,我和大人聊聊破解之法,这样我们双管齐下,更能节省时间。” 陆壬贾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要节省时间。现在时间很重要啊。本官最缺少时间了。” 他对陆甲说道:“你,你跟着这小道士去一趟。” 陆甲答应了一声,就要开门出去。 吕贬一看这架势,好家伙,你出去之后,不就又反应过来了吗? 他喝了一声:“等等。” 陆甲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吕贬说道:“请满饮此杯,祝我们马到成功。” 他给陆甲倒了一杯酒。 这酒本就是加了料的,吕贬又给他加了一份。 双份的曼陀罗,就算是一头牛也扛不住了。 别说在外面吹冷风,就算是放到冰天雪地里冻着,他也醒不过来。 慎虚子在旁边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徒弟……很有眼力劲。” 陆甲喝完之后,觉得全身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 他感慨的说道:“真是美酒啊。这酒从哪买的?以前从来没喝过。” 吕贬干笑了一声,说道:“自己酿的,自己酿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陆甲挥了挥手,说道:“咱们走吧,我带你去看银子。” 吕贬说道:“好嘞,两个人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慎虚子听到他们两个在院子里还在讨论银子,这个陆甲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顿时放心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冲陆壬贾笑了笑,说道:“大人,咱们聊咱们的?” 陆壬贾点了点头。 而慎虚子就开始东拉西扯了,从命理说到星象,从形象说到山川,从山川说到五岳,从五岳说到五行。 陆壬贾听得津津有味,他甚至忘了自己来时候的目的了。 而慎虚子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 等吕贬找到了藏银子的地方,给自己发一个信号,那就齐活了。 到时候做好标记,告诉李淦,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慎虚子讲的口干舌燥,为了稳住陆壬贾,几乎把平生所学都说了一个遍。 可是,吕贬还没有回来。 慎虚子心中越来越恼火:看银子而已,至于看这么久吗? 这银子藏到哪了?这么长时间,都踏马过了长江了吧? 等等…… 慎虚子忽然心中一惊。 难道是吕贬这小子,带着银子跑了? 不至于吧,他和道爷我相依为命……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不过……我一直没有教他礼仪道德,教的全都是坑蒙拐骗。 能指望一个骗子的人品吗? 踏马的!早知道让吕贬留在这里了,道爷自己去看银子不好吗? 慎虚子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然后吕贬撞门进来了。 他一脸疲惫,进来之后,就坐在炕上,抱起水罐咕嘟咕嘟的喝水。 慎虚子着急的问道:“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看到银子没有?” 吕贬叹了口气:“看到个屁啊。” 这时候,外面的陆甲摇摇晃晃的进来了。 他进来之后,两眼发直,大着舌头说道:“银子,全都是银子啊。” “小道童,这房子就是银砖砌成的。” “咦?这里还有两个银子打成的人呢。” 他双手捧住陆壬贾的头,笑嘻嘻的说道:“啧啧啧,看看这银人打的,和我家老爷一模一样啊。” 陆壬贾:“……” 吕贬指着陆甲,叹了口气,说道:“踏马的,这老家伙带着我在城中遛了一个时辰,看见东西就说是银子做的。” “有好几次被兵士撞见,差点把我当成闯宵禁的抓走。” 陆壬贾有些无奈的对陆甲骂了一句:“狗东西,喝两杯酒就醉了?在这里出丑。” 而慎虚子也很恼火的看着吕贬,用眼神骂道:“狗东西!你这是给他下了多少药啊?耽误了为师的大事。” 而吕贬则看向陆壬贾,心想:“狗东西,都是你害的道爷挨骂!” 第四十四章 少爷,你当心身子啊 慎虚子看向陆壬贾,叹了口气,说道:“大人,你看这……” 陆壬贾苦恼的说道:“要不然,我亲自带着你去看银子?” 慎虚子说道:“这样吧,大人只要把放银子的地点告诉我就行了。” 陆壬贾说道:“这银子,其实就在我府上。挖地三尺,就能看到了。遍地都是啊。” 慎虚子叹了口气,心想: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我早就猜到你的银子埋在地下了,关键是……埋在哪一块了啊。 慎虚子问了半天,陆壬贾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两句话。 遍地都是,挖就行了…… 最后,慎虚子放弃了。 他感觉陆壬贾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也有点神志不清了。 慎虚子端起甘草汁喝了一口,给自己清醒了一下。 然后对陆壬贾说道:“陆大人,其实我是很相信你的。这样吧,银子,我就不看了,我直接告诉你破解之法吧。” 陆壬贾大喜,连连点头。 慎虚子装模做样的掐算了一会,说道:“大人这个坎坷,恐怕和某一种东西有关啊。” 陆壬贾顿时点头。 心想:可不是和某种东西有关吗?就是和钱有关呗。 慎虚子说道:“这种东西,应该是大人的心爱之物,或者说,是天下人的心爱之物。” 陆壬贾又是使劲点头。 慎虚子说道:“可是,大人命中,与这东西犯冲。” “这东西就如同药一般,少量的药,那是灵丹妙药,超过了一定限度,那就是毒药了。” 陆壬贾佩服的五体投地,问道:“那,我应该如何呢?” “总不能将这东西,全部丢掉吧?这可是好东西啊。” 慎虚子说道:“最安全的办法,当然是全部丢掉了。” “但是,如果大人实在是舍不得的话,倒也有办法。” 陆壬贾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是什么办法?” 慎虚子说道:“大人要尽量远离这东西,至少得在一百里范围之外。如此……方能安全啊。” 陆壬贾恍然大悟,说道:“有道理啊。” 其实,陆壬贾也有这个想法,就是把这些银子全都转移出去。 放在自己家中,放在京城,始终是不安全。 现在听慎虚子这么说,他算是下定决心了。 然后,陆壬贾又很担心的问道:“可是……这样的好东西,在转移的时候,被人盯上了怎么办?” 慎虚子说道:“这个简单,我给大人写一个良辰吉日。你严格按照我的时辰,严格按照我给你划定的路线。这样就安全了。” 陆壬贾连连点头。 慎虚子装模作样的掐算了一会,给陆壬贾把路线和时辰都算好了。 陆壬贾千恩万谢,转身就要离开。 慎虚子又叫住他了。 陆壬贾有些愣神,看向慎虚子:“大师还有事?” 慎虚子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陆大人,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旁边的吕贬说道:“大人,你忘记给钱了。” 陆壬贾一拍脑门,说道:“对对对,忘了,真是忘了。” 他想了想,对慎虚子说道:“我给大师写个欠条如何?”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欠条就欠条吧,希望大人到时候能兑现啊。” 陆壬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放心,本官乃国之重臣,能赖你这点钱吗?” 慎虚子干笑了一声。 陆壬贾提笔开始写欠条,写到一半,又问道:“那要多少钱来着?” 慎虚子问道:“大人打算给我多少钱呢?” 陆壬贾有些犹豫。 这钱给的多了吧,有点肉疼,给的少了吧,又怕慎虚子不满意。 他想了想,说道:“听说大师前几日帮着李厚德家的公子驱邪来着。” “要不然,我就比照着他给钱?” 慎虚子:“……” 他有点不爽。 李厚德和宋濂,那是真的没钱,所以打欠条,所以我也没要多少。 好家伙,你金山银山的,才给我这点? 不过慎虚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而已。 陆壬贾写了欠条,笑眯眯的走了。 等他离开之后,慎虚子和吕贬脸上都露出来了笑容。 吕贬说道:“师父,现在是不是可以向那个李大棒槌交差了?” 慎虚子说道:“这个李淦,可不是棒槌啊,咱们以后得小心点。” 吕贬说道:“他不是棒槌吗?我看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再往前一步就是疯子了。” 慎虚子说道:“有的人啊,看起来很疯,但是看事情很通透。” “咱们接着看吧。对了,关于陆壬贾的消息,你去告诉李淦一声,咱们这事也算是做完了。” 吕贬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慎虚子又叫住他,说道:“等等。” 吕贬问道:“怎么?” 慎虚子说道:“现在李淦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你现在去,很容易打草惊蛇。万一被陆大棒槌的人看到,那就不好了。” 吕贬说道:“那咱们怎么办?” 慎虚子说道:“等着吧,等李淦主动来找我们。” 吕贬说道:“可是,他怎么知道咱们搞定了陆壬贾呢?” 慎虚子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办不成,咱们也就不用想着跟他合作了。” ………… 李府。 李淦躺在床上,一边挠头,一边看一本书。 李淦在学繁体字,其实稍微有点文化的,连蒙带猜的,繁体字也能看懂。 但是总有那么个别的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且一篇文章之中,繁体字过多的话,就会导致一头雾水,不知道在说什么。 于是,李淦让孙冲之弄来了几本书。 这书一开始的时候,往往都是才子佳人。 但是写到后面,就会出现红杏出墙,佳人思春等等内容。 写的还比较露骨,可以说是低配版的兰陵笑笑生了。 李淦看的津津有味,每天眼睛放光。 不仅学了不少繁体字,还学了很多其他方面的知识。 搞得桃花这两天都不敢进李淦的房间了。 少爷看人那眼神……太可怕了,恨不得晴天白日的,就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其实被少爷生吞了,桃花倒也不介意。 毕竟做姨娘总好过做丫鬟。尤其是少爷这样年轻有为的。 只是……少爷大病初愈。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等等吧,等少爷好些了。 桃花心中暗暗的想。 第四十五章 放屁,本少爷没有 “少爷,少爷,有消息了。”孙冲之兴冲冲的进来了。 李淦连忙躺好,盖好了被子。 孙冲之有些愣神的看着李淦,说道:“少爷,你刚才在干什么?” 李淦摸索着:“我干什么了?没干什么啊。” 孙冲之担忧的说道:“少爷你该不会是抽风了吧?” 李淦勃然大怒:“放屁,你踏马才抽风了。” 孙冲之干笑了一声,说道:“少爷别生气,我是寻思着,少爷大病初愈,可能……可能还会有点病根。” 李淦说道:“本少爷已经完全好了。说吧,什么事。” 孙冲之说道:“慎虚子的来历,我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 李淦哦了一声,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孙冲之说道:“有小道消息说,慎虚子的师父,乃是颇有名望的道士。” “蒙古人还在的时候,曾经组织了一场僧道大辩论。” “争论的主题,就是中原到底是尊奉道教,还是尊奉佛教。” “输了的一方,要当场皈依改派。” “可是很不幸,道教输了。” “慎虚子的师父,虽然在那场大辩论中,竭尽全力,但是依然输给了那些和尚。” “于是,老道士被当场剃度。” “其实当时被剃度的道长还有好几个,但是慎虚子的师父,刚过易折。” “他当场呕血而亡。” “从那以后,中原的道教就开始式微。” “至于慎虚子,则流落江湖。他那时候年纪尚小,开始的时候是讨饭,后来不知道从哪学了一些骗术,开始骗人。” “再后来,又跟着各种工匠打零工。学到了不少底层人才会的本事。” “等陛下定鼎中原,恢复汉人天下之后,慎虚子便又恢复了原来的道士打扮,并且收了一个小道童。” “这五谷观,据说原本就是他师父的产业。” “但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给占了。毕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人家不肯还给他。” “他就用了一些小手段,将道观中的人吓跑了。”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些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孙冲之说道:“我是从五谷观入手的。我先查出来了慎虚子师父的身份,又查出来,慎虚子的师父,只有一个徒弟。” “然后查到了这个徒弟的大概经历。” “我估摸着,慎虚子就是这个徒弟了。但是我没有确凿的证据。”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这么说,慎虚子曾经跟着他的师父,风光过一阵子了?” 孙冲之说道:“正是。那时候佛道两家,都在极力的争取,想要得到元廷的支持。” “慎虚子,应该跟着师父进过皇宫。” “各级官员,各位大臣,他们也应该拜访过。” “毕竟这样有名望的道长,结交的也都是达官贵人。”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慎虚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年幼的时候,见识过高层是怎么运作的。成年之后,又在底层流浪了这么久。” “妥妥的理论结合实践了。” “可惜,这样的人才,居然变成了骗子。” “这到底是堕落了呢?还是看透了世事,游戏人间了呢?” 李淦胡思乱想了一会,又问道:“最近五谷观有什么动静没有?” 孙冲之低声说道:“我按照少爷的吩咐,已经提前买通了打更的。” “他最近几天晚上,一直在五谷观附近转悠。” “据他说,昨天晚上,有一顶小轿,悄悄的去过五谷观。” “后来半夜的时候,还曾经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走出来。” “其中一个是五谷观的小道士吕贬。另外一个就不认识了,只是看他的衣着,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打更的听见他们两个一直在谈论银子,于是跟着他们走了足足两个时辰。” “结果这两个人转了两圈之后,又回去了。”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如此看来,有朝臣已经接触过他们了?” 孙冲之说道:“应该是这样了。”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咱们也得去五谷观看看了。” 孙冲之沉思了几秒钟,说道:“少爷,如果那朝臣也派人盯着五谷观呢?咱们这样一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我们可以化妆过去。” 孙冲之:“啊?” 李淦说道:“你先去准备一些东西吧。” 随后,李淦交代了几样东西,孙冲之急匆匆的走了。 等孙冲之一走,李淦就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心急火燎的把被子里的书掏出来,猴急的看起来了。 正看到激动处的时候,桃花进来了。 她有些歉意的说道:“少爷,方才我去洗脸了,没有人进来打扰少爷吧?” 李淦眼睛一瞥,看见桃花的曲线。 顿时…… 桃花花容失色:“少爷,你又?” 李淦:“……” 他老脸一红,说道:“放屁,本少爷没有。” 桃花瞥见床边书上的插图,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通红:“少爷,你……” 她捂着脸跑出去了。 李淦:“嘿嘿嘿……” 原来人不要脸了,竟然能如此快乐啊。 很快,孙冲之带着东西回来了。 李淦和他化妆成了两个苦力。 身上穿着破衣烂衫,脸上黑乎乎的,下巴上还有胡茬。 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就算有人仔细看,也不会当回事,不过是瞟一眼就算了。 谁会把这种肮脏的苦力,和世家公子联系起来呢? 李淦和孙冲之,大摇大摆的向府外走。 这时候正好撞见了马甲。 马甲看了他们一眼,把他们当成了来送菜的杂役。 他趾高气扬的指着李淦说道:“谁踏马让你们到这里来的?送菜走后门,滚。” 看来,他也没有把李淦和孙冲之认出来。 李淦对孙冲之说道:“如何?” 孙冲之向李淦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少爷高明。” 马甲惊讶的看着李淦:“少爷?” 李淦也不说话,直接上去,一拳打在马甲脸上。 马甲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他看着李淦和孙冲之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一拳的感觉好熟悉……错不了,就是少爷。不过,少爷怎么打扮成这样? 第四十六章 结巴学不得 马甲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知道,自己的智商偏低,理解不了贵人的想法。 于是,他急匆匆的去找马涛了。 马涛听了马甲的汇报之后,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他坐在书桌跟前,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李淦,为什么要打扮成苦力呢?” “这其中必有原因,我已经感觉到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可是究竟是什么问题呢?我怎么有点想不明白呢?” “不行,李淦这小子最近疯疯癫癫的,他要做的事情,肯定必有深意,我必须得想清楚。” “也许想清楚了,我就占了先机,可以将李淦一军了。” “没错,李淦打扮成这种古怪的模样,肯定是要做大事……” 于是,马涛仿佛老僧入定,开始了闭关。 马甲悄悄地退了出去,并且吩咐了仆役,不要轻易进来打扰马涛。 ………… 李淦和孙冲之已经来到了五谷观跟前。 李淦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大大大……大哥,我不想……想,想,想娶媳妇。” 孙冲之配合着说道:“为为为为为……为啥啊?” 李淦说道:“没没没……没钱。” 孙冲之说道:“放放放放放……放心。要要要要是八八八八字合适,我我我我我借钱给你娶。” 孙冲之从兜里拿出来了两张红纸,上面写着生辰八字。 在附近站着的闲汉听了一会就走了。 这些闲汉当中,就有陆壬贾派来的眼线。 陆壬贾,是一个很精细的人。 他从五谷观回来之后,就开始思索这件事。 对于慎虚子的推算,他是相信的。 但是,他也给自己留了一手。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慎虚子不是李淦的人。 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是李淦的人怎么办? 自己要做的,是万无一失啊。 于是,他派了几个人守在五谷观附近。 还好。目前没有发现慎虚子从道观中出来。 当然了,这些闲汉也要监视着有没有可疑的人进入五谷观。 可是这两个苦力,实在没什么价值。 闲汉听了一会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踏马的,不就是请道士看八字吗?说了踏马这么久,就这点事?” “再听下去,我们都要结巴了。” 五谷观的香火不错,来来往往,有很多香客。 用慎虚子的话说,大钱要挣,小钱也不能放过。积少成多,这就是发家致富之道了。 李淦和孙冲之老老实实的排队。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从街上排到了道观院子里面。 李淦说道:“大大大大大,大哥,这里香火怎么么么么……这么好?” 孙冲之憋了半点,最后憋出来一个:“灵!” 好容易轮到李淦和孙冲之了。 小道士说道:“是问卦呢?还是上香呢?” 孙冲之说道:“问问问问……” 小道士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你是问我呢?还是问我师父呢?” 小道士说道:“师师师……” 小道士又摆手,说道:“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五十文。” 孙冲之交了钱。 小道士说道:“等着吧,里面的人出来了,你们就进去。” 又等了一刻钟,里面的人还是不出来。 小道士冲里面喊了一声:“喂,超过时间了啊,再不出来要加钱了。” 里面的人立刻出来了。 李淦和孙冲之进去了。 只见慎虚子坐在蒲团之上,微闭着眼睛,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他淡淡的问道:“所卜何事啊?” 李淦说道:“我我我,我是李淦。” 慎虚子一愣,仔细看了看李淦,连忙站起来,惊讶的说道:“哎呀呀,李公子啊,怎么你亲自来了?” “真是让我这个小道观蓬荜生辉啊。” “不过……李公子怎么?好像结巴了?” 李淦:“我我我我我踏马……改改改不过来了。ggg……淦!” 慎虚子干笑了一声,说道:“我这里有一杯酒,公子饮下去之后,立刻就好了。” 李淦却没有喝。 他担心慎虚子在里面加料。 他拍打了一下脸颊,适应了一会,缓缓地说道:“最近,有朝臣来你这里吗?” 慎虚子老老实实的说道:“有,昨晚陆壬贾就来了。” “小道担心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去公子府上汇报。” “小道觉得,公子肯定安插了眼线,我这里的一举一动,公子都能知道。”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是个聪明人。” 随后,慎虚子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一遍。 包括陆壬贾运送银子的时间和地点。 李淦拍了拍慎虚子的肩膀,说道:“做得好。等抓了这些贪官,记你一功。或许陛下也要奖赏你。”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天子的威严,我实在是有些怕啊。” 李淦又说道:“进来的时候,你徒弟收了我一两银子的咨询费,你是不是应该退给我啊?” 慎虚子一愣,说道:“一般不是五十文吗?” 李淦说道:“这我哪知道?也许是你徒弟中饱私囊了。” 慎虚子骂了一声:“这狗东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慎虚子给了李淦一两银子。 李淦笑眯眯的揣在怀里了。 他对慎虚子说道:“有什么情况,就给我发暗号。” “暗号也简单,在院子里的树上,挂一个破笤帚就行。” “我的人在墙外看见了,就会通知我。到时候我乔装改扮来见你。” 慎虚子连连应声。 李淦又说道:“如果你不方便见我,或者有紧急情况,就把扫帚倒着挂。” 慎虚子又连连点头,感慨的说道:“公子真是妙人啊,这聪明才智,令人敬佩。” 李斗哈哈一笑,带着孙冲之走了。 孙冲之小声说道:“少爷,你为什么要骗老道士一两银子?按道理说,咱们家也不缺这个。”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你不觉得,从骗子手里骗钱,格外的有成就感吗?” 孙冲之一愣,说道:“好像是这样啊。” 第四十七章 少爷的年代 李淦和孙冲之笑眯眯的走出来了。 站在远处的闲汉瞟了一眼,然后纷纷议论说:“看样子,这两个哑巴找到好姻缘了?” “踏马的,两个哑巴还能娶媳妇儿?这世道真是乱了。” 李淦和孙冲之在城里转了一圈,目的就是甩掉可能存在的眼线。 然后,他们又进了一家裁缝店。 在店中的内室换了衣服,从后门走了。 离开之后,他们直奔李府。 得过到了府中之后,孙冲之松了口气,对李淦说道:“少爷,今天真是又紧张又刺激啊。” 李淦有些无语的说道:“这才哪到哪?你这心态也太不淡定了。” “你放心,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的是呢。” 孙冲之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跟着少爷这几天,才是真的经历了丰富多彩的人生。 他问李淦:“那少爷,我们按照时辰,抓人?” 李淦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孙冲之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李淦说道:“慎虚子是我们的秘密武器,我们绝对不能把慎虚子暴露了。” “否则的话,其他的朝臣就不会再上钩了。” 孙冲之哦了一声,说道:“那……我们怎么抓陆壬贾?” 李淦说道:“这个简单。咱们静观其变。找找陆壬贾最终把银子藏在什么地方,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假装是我们发现的就行了。” “比如,观察那天运银子的都有谁。” “然后把这个苦力抓走,严刑拷打,让他说出陆壬贾的名字来。” 孙冲之点了点头,说道:“少爷果然是少爷啊。” 李淦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回家睡觉。” “不过这几天也不能放松警惕,散出去的眼线,也得盯着陆壬贾。” “名单上的其他的朝臣,也得盯着。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孙冲之应了一声,说道:“我立刻吩咐李小二他们。” 李淦嗯了一声:“他们人手够吗?” 孙冲之说道:“少爷放心吧。李小二他们收买了一群乞丐,专门给望风。” “这些乞丐价格低廉,不引人注意。” “而且他们只管盯梢,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淦说道:“如此甚好。” 他干咳了一声,对孙冲之说道:“那什么,你去忙吧,本少爷要回房睡觉了。” 孙冲之哦了一声。 李淦猴急的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把书拿出来,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 如是过了两天。 第三天傍晚,李淦乔装打扮一番,带着孙冲之悄悄的出了门。 李小二已经等在门口了。 李淦问道:“现在有动静了吗?” 李小二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 李淦问道:“不过什么?” 李小二说道:“不过,最近陆壬贾家里死人了。” 李淦一愣,问道:“什么人死了?” 李小二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好像是个追随多年的老仆人。” “陆壬贾似乎感念旧情,决定为这个老仆人大操大办。” 李淦嗯了一声:“私德怎么样,我不管。只要他贪银子,我就抓他。” 他们来到一个空宅子里面,沿着梯子爬到了房顶上。 在这里,可以看到陆家的情况。 陆府确实挂着白幡,家里面也搭着灵棚,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 看起来确实是在办丧事。 忽然,只听见有人高声说道:“今日,便是陆老四撒手人寰的时辰了。” “按照陆老四的生前遗愿,我们要送他回乡,叶落归根。” “伙计们,起灵了。” 随后,有几个精壮的汉子走过来,喊着号子把棺材抬起来了。 后面又有人抬着几个筐,筐上面装着陆老四的遗物。 这里面装的应该是破衣服之类的东西。 李老二对李淦说道:“少爷,按道理说,时辰到了,陆壬贾怎么没有反应啊?” “家里这么多银子,他不着急运出去?还给陆老四出殡?” “我明白了。他们这是声东击西是不是?” “用陆老四的丧事迷惑我们。” “实际上他们要趁乱运银子?” 李淦有些无语的看着李老二,说道:“这么简单的诡计,你没有看出来吗?” 李老二:“啊?” 李淦指了指孙冲之:“你说。” 孙冲之是账房先生,有一定文化,智商也足够。 他想了想,说道:“小人明白了。陆老四,未必是真的死了。” “甚至,陆壬贾家中,有没有这个陆老四都很难说。” “棺材里面装着的,也不一定是尸体。” “包括后面那几个筐,表面上是破衣服,谁知道下面是什么?”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 孙冲之又说道:“可是,我有点不明白了。” “现在城中风声这么紧,陆壬贾要运银子,为什么不能悄悄的运?反而要这样大张旗鼓呢?” 李淦说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啊。” “他知道,如果悄悄地运银子,很容易被人举报。无论被任何人撞见,他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干脆,他大张旗鼓的给陆老四出殡,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么高调,不可能是在运银子。” “而他偏偏就借助这一次机会运银子。这不是让所有人出其不意吗?” 孙冲之说道:“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不踏实的话,我们留一个人,继续盯住陆壬贾就好了。” 随后,孙冲之指派了一个人。 这时候,送葬队伍已经抬着棺材,浩浩荡荡的向城门去了。 李淦说道:“走吧,咱们跟上。” 这几个人,悄悄地跟在送葬队伍后面,仔细观察着情况。 “站住,干什么的?” 队伍走了没多久,就被一队人马给拦下来了。 李淦问孙冲之:“你安排的?” 孙冲之无辜的说道:“不是我啊。没有少爷的允许,我不敢自作主张。” 李淦纳闷的说道:“是巡城的士兵?” “看他们的衣着有点像,但是怎么总觉得……有一股子山寨的感觉呢。” 孙冲之惊奇的看着李淦:“山寨?”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词,在我们那个年代,也属于比较稀有了。” 孙冲之更是一头雾水了:“你们那个年代?” 第四十八章 少爷已经没有底线了 拦住陆老四送葬队伍的,确实是巡城的士兵。 只是……并不是真正的巡城士兵。 他们从别处偷来了衣服,匆匆忙忙的套在身上,所以显得很不合身,有一种很假的感觉。 他们拦住了送葬队伍,嚣张跋扈,大声说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为首的是陆老四的儿子,陆小四。 他站出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将军,我们是出殡的。” 士兵又问道:“是谁死了?” 陆小四说道:“是我爹死了。” 士兵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现在城中正在查处贪腐。” “凡是举报的人,都有赏银。而且赏银不低。” 陆小四愣了一下,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个,小人也听说了。” 士兵说道:“你这棺材里面,装的真的是你爹吗?” 陆小四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娘说,他是我爹。” “左邻右舍,也说他和我长得很像。”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我爹,我也弄不太清楚了。” 士兵:“……” 他抬起脚来,踹在陆小四身上:“我踏马让你在这油嘴滑舌。” 陆小四一脸委屈:“我没有啊。” 士兵指着棺材说道:“我怀疑里面装的不是你爹。是银子。” 陆小四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说道:“大人误会了。我和我爹,只是仆役而已。” “承蒙主人开恩,可以让我爹归葬故里。我们哪敢私藏银子?” 士兵说道:“我就明白说了吧。我怀疑这里面藏的,不是你的银子,而是陆大人的银子。” “昨天晚上哥几个去听评书。” “听了一出偷天换日的戏码。那些奸贼,就是把银子藏在了棺材里。” “借用出殡的名义,把钱运出去了。” 孙冲之小声对李淦说道:“少爷,有人和你的想法一样。” 李淦点了点头。 陆小四还在解释。 而士兵则大手一挥,对身后的人说道:“哥几个,把他的棺材给我开了。” 陆小四苦着脸求爷爷告奶奶,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砰的一声,棺材被人撬开了,棺材盖掉在地上。 那些士兵向里面望了一眼,顿时了无兴趣。 甚至有人在地上连连呸了几声,大叫晦气。 围观的人当中,有些人很好奇。向里面望了一眼。然后也是个个吐口水。 李淦也混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差点吐了。 陆老四都已经臭了。 士兵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指着李小四骂道:“踏马的,你个不孝子。” “你爹都臭了,你才想起来下葬?” 陆小四干咳了一声,说道:“做了几场法事,时间长了一点。” “大人,我们能走了吗?” 士兵骂道:“走个屁,哥几个,继续搜。” 陆小四有些苦涩的说道:“还……还要搜啊?” 士兵说道:“当然了。” 随后,士兵把那几个筐踢翻了。 筐里面除了破衣服之外,还有一些筷子啊,算盘啊,簸箕啊,等等破烂。 陆小四夸张的跪在地上,无比凄惨的叫了一声:“爹啊。” 一时间,士兵们都有些尴尬。 为首的士兵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咱们走吧。” 这些士兵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之间,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小四抹了抹眼泪,把棺材重新钉好,把遗物装进筐里面,然后吆喝着人继续往前抬。 孙冲之疑惑的对李淦说道:“少爷,里面好像没有银子。” 李淦说道:“不可能没有银子啊。” “时辰也对,路线也对。怎么就那么巧,陆老四的路线,和慎虚子说的路线就一模一样呢?” “陆壬贾费这么大周折,给手下办这丧事,就不想给自己运运银子?” 正在这时候,李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对李淦说道:“少爷,少爷。陆壬贾府中有动静了。” 李淦问道:“有什么动静?” 李小二说道:“刚才有六辆大车,向不同的方位去了。” “它们分别从其他的城门出去,奔向四面八方,咱们的人手不够,根本没办法全部盯住。” 李小二焦虑的说道:“少爷,这怎么办啊?” 孙冲之说道:“万万没想到,陆壬贾会用这一招啊。” “昔日曹操发丧的时候,也是用了好几队人马,又布置下来七十二疑冢。” “看样子,陆壬贾学到了这一手了?” “少爷,靠咱们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抓住陆壬贾了。” “要不然,咱们赶快通知陛下吧。” 李淦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可。” 孙冲之一愣,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李淦说道:“如果真的惊动了陛下,把事情闹大了。” “我们又没有找到陆壬贾运出去的银子,那我们就惨了。” “坐实了污蔑朝臣的罪名,还能活吗?” 孙冲之一惊,连忙请罪,说道:“是小人考虑不周。” 李淦摇了摇头,说道:“与你无关,是这个陆壬贾太狡猾了。” “他在运银子的时候,还想着要给我挖一个陷阱,果然不是简单之辈。” 孙冲之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淦指着远处的送葬队伍,说道:“跟上他们。” 孙冲之疑惑的说道:“少爷觉得,银子在里面?刚才那些士兵已经搜查过了啊。” 李淦说道:“陆壬贾派出去了很多队伍。每一个队伍都很可疑。” “但是唯独这送葬队伍,时辰、路线,都和慎虚子交代的所吻合。” “你别忘了,陆壬贾并不知道,慎虚子是我们的人。” “他花了大价钱请大师测算,算完了却不用大师的计划。他图个什么?” 孙冲之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刚才的士兵已经搜过了啊。” 李淦淡淡的说道:“朝中也有御史,怎么还有那么多贪赃枉法的贪官呢?” “或许这些士兵是笨蛋,没有搜出来也说不定。” “走吧,看看这队伍里有没有银子。” “如果本少爷蒙错了。你们就提着银子,趁着天黑丢到陆壬贾府上,给他来个栽赃嫁祸。” 孙冲之:“……” 第四十九章 恶向胆边生 陆老四的送葬队伍已经出了城。 而李淦和孙冲之等人,一路跟着。 在路上的时候,孙冲之越想越疑惑,忍不住对李淦说道:“少爷,有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 李淦问道:“什么事?” 孙冲之说道:“咱们直接把一包银子扔到陆壬贾家里,然后栽赃陷害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联络慎虚子,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真的毕竟是真的,假的毕竟是假的。” “栽赃陷害,肯定是有漏洞的。” “能做到完美,为什么要选择有缺陷的办法呢?” “栽赃陷害,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明知道对方贪腐,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为了真相,牺牲一些公正。” “但是这种手段,毕竟不是正路,要慎用,少用。” 一番话,说的孙冲之醍醐灌顶,对李淦顶礼膜拜。 好像有什么一直压在心中,迷迷糊糊,模模糊糊的东西,被捅开了,整个世界都开阔起来了。 他忍不住对李淦说道:“少爷,你刚才明明只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可是我却觉得,你比那些头头是道,满口之乎者也的大儒,说的厉害多了。” “一下就说到小人的心坎里了。” “看来金玉良言,贵精不贵多啊。” 李淦嘿嘿一笑,说道:“你这满口之乎者也的大儒,说的不会是我父亲吧?” 孙冲之脑子里嗡的一声,吓得就要下跪。 李淦摆了摆手,说道:“不必紧张,无妨。” 孙冲之满头大汗,说道:“少爷,小人……小人绝对没有诋毁老爷的意思啊。” “小人提到大儒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无用的书生。可不是老爷啊。” “老爷持身甚正,在朝中人人敬仰,又有能力。那是绝对的好官啊。” 李淦嘿嘿一笑,说道:“放心,本少爷并没有生气。” 李淦想了想,说道:“老头子确实是个好人。但是学了这么多年儒学,有点单纯。” “回头我好好给他改造一番。” 孙冲之听得腿都软了。 这大逆不道的言论…… 那可是孔圣人啊。 不过认真想想,少爷都敢在奏折中写秃驴,这样的胆略,放眼天下,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与此同时,抬棺材的人也有点累了。 他们已经换了三拨人。这三拨人又倒了三次班。 换而言之,抬棺材的人,已经换了九次。 他们个个累的精疲力尽,看见茶棚就想喝水,看见饭馆就想吃饭,看见旅店就想睡觉。 李淦说道:“这棺材该不是金子做的吧?怎么能把他们累成这样?” 孙冲之是账房先生,对钱比较敏感。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是金子做的,那得多少钱啊。小人觉得,有点夸张了。” 李淦说道:“那就是抬棺材的人太虚了?” 李淦和孙冲之等人,打扮成了卖枣子的小贩,也进了小店吃东西。 这时候,陆小四正在和一个打幡的所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他们是这队伍中的真正掌控者。 陆小四对打幡的汉子小声说道:“二叔,你说咱们何必这么累呢?” 这个打幡的汉子,是陆小四的二叔,是陆老四的弟弟,名叫陆老五。 路老五对陆小四说道:“小四,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陆小四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五叔,难道你就没有想法?” 路老五叹了口气,说道:“有想法又能怎么样?” “咱们只是陆大人的家奴。说得难听一点,咱们自己都不是自己的。还想这个想那个,有用吗?” 陆小四说道:“五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愿意一辈子给人做奴呢?” “咱们苦一点,为奴为婢的,也就算了。” “可是咱们的子孙,凭什么也要做奴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路老五心如刀绞。 人,哪怕自己苦一点,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的。 如果在世上没有盼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这些奴婢,偏偏就没有盼头。 他们的孩子,还是主家的奴仆。而且是家生奴,比外面买来的奴婢地位还要低。 陆老五深吸了一口气,对陆小四说道:“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了。稍有不慎,咱们就要身首异处啊。” 陆小四说道:“五叔,其实我已经想了一路了。” “这些东西,就算我们拿走了,又怎么样?” “陆大人敢报官吗?他报官的时候说什么?” 陆老五愣了一下,然后一拍手,说道:“妙啊。” “没错,陆大人根本不敢报官,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过,陆老五刚刚开心了几分钟,然后就摇了摇头,有些黯然的说道:“不行。” 陆小四一愣,问道:“不行?为什么不行?” 陆老五叹了口气,说道:“你忘了吗?我们出发之前,主人曾经说过。” “在这送葬队伍当中,有一个绝对的忠臣。这个忠臣会监视着所有人。” 陆老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们有其他想法的话。这个人可能会随时取下我们的首级。” 陆小四眉头紧皱,对陆老五说道:“五叔,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陆老五说道:“这个……我真的不敢确定。” 他指着旁边桌子上,正在大口大口吃肉,大碗大碗喝酒的苦力,说道:“你看这些人,他们明显就是一些粗野的汉子。” “他们应该不是。” “可是陆大人做事,喜欢出其不意,你越觉得他们不是,他就越有可能隐藏在这里面。” 陆小四叹了口气,说道:“那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看着这翻身的机会就没了吗?” 陆老五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不,几辈子才有这么一次机会,岂能放过?” 陆小四:“那……” 陆老五说道:“今天晚上的酒,你不要喝。” 陆小四打了个哆嗦:“五叔,你这是要……” 陆老五目露凶光:“为了子孙后代,我就当了这个罪人了。如何?” 第五十章 老残和小残 陆小四一脸畏惧的看着陆老五,好像不认识这个五叔了似的。 陆老五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小四啊,你放心吧。” “咱们是至亲,五叔对付任何人,也不会对付你的。” 陆小四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陆小四又说道:“五叔,咱们如果杀了这些人。接下来怎么办?” “咱们往什么地方躲藏呢?” 陆老五说道:“南方,是不行了。” “再往南走,到处都是烟瘴之气。不用陛下搜捕,我们也活不下去。” 陆小四说道:“我们出海呢?” “元人在的时候,曾经有船队下南洋,据说去的人个个都发了财。” “而且南洋有不少汉人,我们去了之后,靠着同族的帮助,应该能迅速适应,站稳脚跟。” 陆老五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发财?咱们需要发财吗?咱们已经发财了。” “况且,下南洋的人。你只看见了发财的,没有看见客死异乡的。” “下南洋的人,活下来的十不存一。而活下来的人,只有十分之一发了财。” “更多的人,客死异乡了。还有的被卖为奴婢。” “那些真正发了财的人,哪个不是极为奸猾之辈?” “他们的财富,有九成都是坑害同族来的。” “那句俗语你没听说过吗?到了海外,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棒啊。” “最该防着的,就是老乡了。” 陆小四说道:“如果南洋不行的话……那我们往哪去?西域?” 陆老五摇了摇头,说道:“西域也不行。” “西域黄沙漫漫,千里无人烟,不用老乡害我们,我们自己就得渴死饿死。” “以前还有一些商人,穿过西域,来中原做生意,现在商路也基本上断绝了。” 陆小四又说道:“那吐蕃呢?” 陆老五没有说话。 陆小四自己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吐蕃也不行,据说全都是高山。去了之后,气都喘不上来。” “那我们去北方草原怎么样?” 陆老五说道:“北方草原,乃是元人的地盘。” “我们去了,恐怕立刻就变成待宰的羔羊了。” “而且是携带巨量财宝的羔羊,你觉得会怎么样?” 陆小四皱着眉头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哪也不能去了?” 陆老五叹了口气,说道:“我大明,已经占尽了天下最好的地方。” “我们要逃亡,自然觉得哪里都不如大明好了。” “要我说,咱们不如改头换面,就大隐隐于市。” 陆小四说道:“五叔,这样太难了。” “咱们没有路引,走不了多远。” “咱们能隐到哪里去?这些乡村,村民之间都互相熟识,我们两个生面孔,贸然出现,他们一定会报官的。” 陆老五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你忘记陆府的那个老残了吗?” 陆小四说道:“带着孩子的老残?” 陆老五说道:“正是。” “老残带着孩子,已经二十年没有回乡了。” “上次闹瘟疫,他们爷俩双双毙命。” “当时他恳求陆大人,送他的尸体回乡。” “陆大人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实际上吩咐我,趁着天黑,偷偷将他们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 陆小四目瞪口呆,说道:“竟然是这样吗?” 陆老五说道:“所以,我们叔侄两个,干脆冒充他们的身份。” “以后我叫老残,你叫小残。” “二十年啊,人的容貌会发生很大变化。而且老残和小残的家人,也不一定在人世了。” “顶多还有一些远方亲戚,正好可以帮咱们证明身份。” 陆小四说道:“五叔,这个计划固然是很好。可是……我记得他们两个是在杭州。这么远的距离……” 陆老五说道:“我们昼伏夜出,尽量走小路。” “只要回到老残的家乡,那事情就好办了。” 陆小四说道:“然而,咱们毕竟不是老残。老残家有什么人,咱们也不知道啊。” 陆老五说道:“你放心,我和老残是好友,他家的情况,我早就摸清了。” “再者说了,二十年过去了,很多人的模样都发生了变化。” “到时候,咱们就假装认不出来就好了。” 陆小四向陆老五竖了竖大拇指,敬佩的说道:“五叔,你真是未雨绸缪啊。我真是服了。” 陆老五微微一笑,说道:“巧合而已。” 两人兴高采烈的聊了一阵,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不过,说了一阵之后,陆小四忽然有些不安的说道:“五叔,你还记得那些人吗?” 陆老五问道:“哪些人?” 陆小四说道:“咱们刚刚出城的时候,有一些人把咱们拦住了。” 陆老五说道:“哦,你说巡城的士兵吗?这怎么了?” 陆小四低声说道:“五叔,你不觉得那些人有点奇怪吗?” 陆老五说道:“怎么奇怪了?” 陆小四说道:“他们是突然出现的。出现之后,又是突然消失的。” “他们不是在大路上巡查。无论是来的时候,还是走的时候,都是钻的小巷子。” “一哄而散,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巡城的兵士,倒像是……倒像是鬼鬼祟祟的盗贼。” 陆老五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巡城兵士是假的?” 陆小四点了点头。 陆老五犹豫着说道:“这……不太可能吧。假扮兵士,罪同谋反,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小四说道:“正因为没有人敢干,所以骗子们才肆无忌惮。因为一骗一个准。” 陆老五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但是他们想骗我们什么?” 陆小四低声说道:“其实,侄儿有一个猜测。这士兵,会不会是陆大人的人。” 陆老五愣了一下,说道:“陆大人何必节外生枝?” 陆小四说道:“也许,是做给别人看的呢?” “陆家出殡,肯定引人注目。也许就有人猜想着,是不是要偷偷运银子。” “陆大人故意派一些人,这样查一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就放心了吗?” 陆老五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有道理。可是……陆大人为什么没有告诉咱们?” 陆小四说道:“这……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啊。陆大人,真的只派了我们这一批人吗?” “监视我们的人,真的只有一个吗?真的只藏在送葬队伍里面吗?” 他指着周围说道:“这店家,这食客,甚至路上的行人。会不会都有陆大人的人?” 第五十一章 草木皆兵 陆老五顿时一惊。 他连连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想来,确实是如此啊。” “陆大人,假装只派了一个人监视我们。其实,这个人可以算作是明哨。” “而暗中的人,则称之为暗哨。” “我们只顾盯着明哨,却忘了暗哨。” “如果我们动手的话,那些暗哨会顷刻出动,将我们给杀了。” 陆小四连连点头,说道:“侄儿是这么考虑的。” 陆老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照这么说,我们要做成大事,必须要除掉暗哨了?” 陆小四说道:“不得不除掉。” 陆老五点了点头,说道:“距离送葬地点,还有很远。这一路上,我们小心观察,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物……宁杀错,不放过。” 陆小四说道:“其实,侄儿心中已经有几个人选了。” 陆老五说道:“是谁?” 陆小四说道:“五叔,你觉不觉得,这几个卖枣子的很奇怪?” 陆老五疑惑的说道:“卖枣子的,很奇怪吗?这里到处都是卖枣子的。” 陆小四说道:“他们是从京城出来的。咱们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出来了。” “可是他们出城的时候,小车上的枣子就是满的。他们的枣子要卖到什么地方?” 陆老五一愣,说道:“对啊。向来之后城外的枣子,往城里面卖,怎么现在,他们从城里面往外运呢?” 陆小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或许,他们就是那暗哨了。” 陆老五沉思了一会,说道:“过一会,咱们兜几个圈子,看看他们还跟不跟着我们。” “如果他们敢跟过来,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陆小四使劲点了点头。 ………… 李淦对孙冲之说道:“那伙人怎么回事?你看见那个打幡的了吗?还有那个戴孝的。” 孙冲之嗯了一声,说道:“那两个人我认识,一个是陆老四的儿子,陆小四。” “一个是陆老四的弟弟,陆老五。” 李淦说道:“这家人是对数字有什么执念吗?怎么起名的时候这么喜欢数字?” 孙冲之苦笑了一声,说道:“老百姓能有什么文化?之乎者也的,他们也不懂。” “他们只能用数字乱起一个了。”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有道理。我听说陛下原来叫朱重八,他爹叫朱五四还是叫朱四六来着。” 孙冲之吓得一哆嗦,连忙捂住李淦的嘴:“少爷,少爷,悄声啊。” 李淦嘿嘿一笑,说道:“我只跟你说,毕竟你是我的心腹。” 一句话,让孙冲之感动的热泪盈眶。 少爷如此信任我。如此体己的话都跟我说。 我……我这辈子,谁这样对待过我了? 我一定掏心掏肺,肝脑涂地。 李淦又指着陆小四和陆老五说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他们在看我们。” “他们不会把你认出来了吧?” 孙冲之说道:“少爷放心,我乔装改扮的这么彻底,他们不可能认出来。”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就看见陆小四向他们这个方向指了指。 李淦低声说道:“他是不是在指我?” 孙冲之犹豫着说道:“难道,他真的把我们认出来了?这不可能啊。” 孙冲之偷偷观察了一会,对李淦说道:“少爷,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目露凶光呢?”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我也感觉到了。这两个人,怕是有不轨之心啊。” “如果我分析的不错的话,他们身上肯定有大量的财宝。” “因为钱财太多了,所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或许,他们把我们当成强盗了。” 孙冲之说道:“那我们……” 李淦说道:“继续跟着,看看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至少现在证明了一件事:陆壬贾的银子,多半真的在他们身上。” “如果他们真要犯浑,呵呵……” 李淦问孙冲之:“你会功夫吗?” 孙冲之说道:“小人只会算账。” 李淦又问李小二等人:“你们呢?” 这些人有些尴尬的说道:“少爷,咱们从小学的,都是伺候人的活。不是打人的活啊。” 李淦:“……” 他开始沉思:“照这么说的话,本少爷的人身安全,有点没保证啊。” ………… 陆小四说道:“五叔,咱们休息的时间不短了。继续走吧。” 陆老五点了点头,说道:“再往前走,有一个岔路口。” “我们往左边走。” “左边是一条小路,左边是一条死路,我们假装走错了路,然后再回来。” “如此一来,就能判断出来,那些卖枣子的人,是不是在跟着我们。” 陆小四点头说道:“此计甚妙。” 于是,他们两个站起来,吆喝着让那些苦力继续抬棺材。 那些苦力个个怨声载道,但是也只好抬着棺材向前走。 李淦和孙冲之等人对视了一眼,也往前走。 他们远远地跟着陆小四等人,给自己留下来了逃跑的空间。 很快,岔路口到了。 陆老五指着左边说道:“从这走。” 抬棺材的人疑惑的说道:“陆大叔,这边不太对吧?” 陆老五说道:“怎么不对?我回乡的时候都是从这里走。” “现在是我四哥要落叶归根了,要去我们老家,往哪里走我能不知道吗?” “怎么?你们几个外人,倒知道我老家在什么地方了?” “就从这里走,这里比较近。” 抬棺材的人不说话了。 既然这是一条近路,那就从这里走吧,能省点劲也好啊。 但是上了这条路之后,抬棺材的人就不爽了。 这踏马的,这也叫路? 坑洼不平的,一会上坡,一会下坡,比在平地上累了十倍。 他们个个怨声载道。 陆老五一直安抚他们,说走出这条路就好了。能省一两天的路程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后面。 远远地,他看见李淦等人跟上来了。 陆老五冷笑了一声。 这时候,路已经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条河。 河水汹涌,奔流而过。 抬棺材的人傻眼了。 他们将棺材放在地上,指着陆老五破口大骂:“踏马的,现在怎么说?” 第五十二章 马涛的野望 陆老五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了诸位,我可能记错了。” 抬棺材的苦工气的哇哇大叫:“你记错了,却让我们走了这么多冤枉路?你知道多累人吗?” 陆老五说道:“麻烦诸位了,咱们原路返回吧,今天晚上,好就好肉的供应着。” 抬棺材的人不依不饶,说道:“谁没吃过酒肉还是怎么地?你这分明是耍我们?” “是不是觉得我们穷,干苦力,可以随意拿捏了?” “我们知道你是陆大人家的。” “可是,就算你是陆大人本人来了,也不能这么耍我们。” “我们是被你雇来的,但是我们只管抬棺材,可不管被你耍笑。” 陆老五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确实是记错路了,诸位觉得应该如何呢?” 那些苦力瞪大了眼睛,说道:“除非,你赔偿我们一两银子。” 陆老五没有说话,他在数苦工的人数。 一人一两银子的话,起码得…… 他正数到一半的时候,另一个苦工说道:“咱们这么多人,一两银子怎么够分?跟他要二两。” 陆老五:“……” “闹了半天,是一群人要一两银子啊。真踏马的没见过世面。” 但是陆老五也知道,自己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否则的话,这些人会觉得自己要少了。 这种底层刁民的心思,陆老五实在是太熟悉了。 毕竟,他也曾经是底层刁民。 陆老五说道:“一两银子,最多一两银子,你们要是不干了,一分钱都拿不到。” “你们如果想要犯浑,我也不怕你们,我背后是陆大人,你们敢得罪陆大人吗?” 这些苦力都不说话了。 他们又商量了一会,然后和陆老五讨价还价。 最后,价钱定在了一两二钱银子。 这些苦力吆喝了一声,重新把棺材抬起来了。 几分钟后,他们和李淦等人在路中间相遇了。 李淦纳闷的看着这些人,他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没地方埋了?” 那些苦力抓住机会,大倒苦水:“踏马的,有些人自己祖坟在哪都忘了。走错了,重新走。” 李淦:“……” 而陆老五深深的看了李淦一眼,眼神更加警惕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孙冲之问道:“少爷,我们怎么办?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局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们想看看,是不是我们在跟踪他们。” 孙冲之说道:“那我们怎么办?不跟着了?” 李淦说道:“反正都暴露了,接着跟吧。看看他们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你想个办法,找点人保护本少爷。” “不要怕花钱,回头找陛下报账。” 孙冲之冲李淦竖了竖大拇指:“找陛下要钱?少爷太厉害了。” ………… “这个李淦,乔装打扮,然后就走了。” “他……难道是逃走了?” 马涛坐在椅子上,依然在冥思苦想。 他已经想了不知道多久了,饭也不怎么吃,觉也睡不着。 他想知道李淦到底要干什么。 之前李淦曾经辱骂陛下,他逃走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是现在,李淦已经被委以重任了,冒死成了陛下面前的大红人。 他有必要逃跑吗? 那他乔装打扮,究竟是为了什么? 忽然,马涛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最近,李淦可是被陛下委任,查处贪腐啊。 其实贪腐这件事,京城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谁不知道? 贪腐的官员,比比皆是。 做官不贪,那不是白做官了吗?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好容易一朝做了官,还不好好回报一下家庭吗? 什么?做清官? 清官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 所以说,李淦查贪腐,肯定是一查一个准,想要查多少人,就能查出来多少人。 但是…… 上次他查出来一批人之后,就偃旗息鼓了。 明明还有更多的人,但是他不再查了。 为什么? 肯定是李淦也贪了啊。 官吏,为什么能贪腐? 一则,是他们管着钱,可以偷窃一部分。 二则,是他们手中有权,所以有人给他们送钱。 现在的李淦,手中掌握着朝臣的生杀大权,肯定是有人给他送钱了。 这绝对没错。 权力导致贪腐。 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贪腐。 从古至今,概莫能外。 而李淦绝对是收了钱了。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啊。 谁能忍得住? 李淦收了钱之后,肯定心里害怕。 他帮着陛下惩治贪腐,肯定知道陛下的手段。 剥皮实草,碎尸万段,恐怕午夜梦回,都要出一身冷汗吧? 因此,这个李淦坚持不住了。 他想要逃跑了。 他化妆跑了。 踏马的,他跑了,剩下我们一家人给他做顶缸? 关键是我马涛也不姓李啊,我姓马啊,抄家灭族的时候,凭什么牵连到我啊。 踏马的,踏马的! 没错,我是赘婿,赘婿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我偏要逆袭,我偏要噬主。 马涛猛地站起来了。 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既然已经知道李淦的计划了,那接下来就简单了。 得想个办法自救。 怎么自救? 要不然,举报了李淦? 对,主动举报,和李家划清界限。 如此一来,李家被抄家灭族的时候,就与自己无关了。 甚至,自己举报有功,也许陛下会把李家的财产奖赏给自己。 那样的话……就真的能摆脱赘婿的身份了。 马涛越想越兴奋,不由得在房间之中手舞足蹈。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 举报,得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举报,很容易被反杀。 可是……证据怎么找呢? 马涛忽然想到,李淦既然逃跑了,那他肯定带了大量的金银。 因此,只要找到李淦的行踪,那么证据自然就有了。 这件事,连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岳父岳母也不要告诉。 免得他们给李淦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马涛立刻把马甲叫来了,吩咐道:“准备一下,随我去抓人。” 第五十三章 借力打力 马甲兴奋的连连搓手,对马涛说道:“姑爷,咱们去抓谁啊。” 马涛两眼微眯,做出来一种老谋深算的表情。 他幽幽的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李淦了。” 马甲一听说抓李淦,更加兴奋了。 他使劲点头,说道:“抓李淦好啊。这小子确实该抓。” 不过,过完了嘴瘾之后,马甲又担忧的说道:“姑爷,咱们好端端的去抓李淦……夫人能答应吗?老夫人能答应吗?老爷能答应吗?” 马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李淦这小子,已经触犯了律法,自身难保了。” “咱们现在抓了他,那是为国锄奸,为民除害。” “你相信我,绝对没问题。” 马甲松了一口气。 他们叫了十来个心腹家丁,兴冲冲的出去了。 马涛知道,李淦既然已经亡命天涯了,那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许深藏利器也说不定。 于是,马涛吩咐家丁,全都在身上藏着快刀。 如果李淦敢反抗的话,立刻就将他躲成肉泥。 这些家丁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马涛:“姑爷,咱们把少爷剁了。朝廷不会责罚我们吧?” “万一咱们没有证据,这……可是万劫不复啊。” 马涛想了想,说道:“李淦乃是携款潜逃。” “这样吧,只要确定他带了大量的钱款,不管是金银,还是珠宝,还是古董。” “只要看到了,那就是人赃并获。” “我一声令下,你们就把他给我绑了。” “他如果敢反抗,那就当场砍死。你们明白了吗?” 这些家丁都齐声答应。 马涛又担心家丁们不够心狠手辣,误了自己的大事。 他想了想,又说道:“李淦被陛下委以重任,竟然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带头贪腐。” “陛下知道之后,定然勃然大怒,肯定会灭了李淦九族。” “到那时候,诸位谁也逃不掉。” “我今天带你们杀李淦,是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抓了李淦,或者杀了李淦。你们才能向陛下证明,你们和李淦不是一伙的。” “你们是忠于陛下的,你们嫉恶如仇……” “你们明白了吗?” 这些家丁纷纷热泪盈眶,嗷嗷叫着说道:“明白了,明白了。多谢大人给我们这个机会。” 马涛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大手一挥,说道:“走。” 他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这一刻,马涛有一种大权在握,马上就要飞黄腾达的感觉。 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入赘李家的时候啊。 那时候,马涛坐在轿子里面,也是如此激动。 本以为从此以后,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厚德竟然为老不尊,老来得子。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圣人门徒,结果晚上不睡觉,还要在被窝里瞎折腾。 呸! 马涛紧紧的攥住了拳头,心想:我自己的命运,我要自己掌握。 这一次,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旁人不知道李淦在什么地方,但是马涛知道。 因为马甲亲眼看见了李淦的装扮。 他们一路打听,很快就知道李淦出了城。 很快就知道李淦曾经在一处茶棚歇脚。 很快就知道,李淦一伙人打扮成了卖枣子的。 马涛兴奋地身体发抖,紧张的手心冒汗。 他满意的笑了:“卖枣子的?那枣子下面,恐怕是金银财宝吧?” “嘿嘿,这次非要给他来个人赃并获不可。” 马涛一行人,加快脚步,向李淦追过去了。 ………… 与此同时,李淦和陆老五正在较劲。 陆老五带着棺材,向自己老家赶去。 而李淦也摊牌了,就死死地咬住陆老五。 现在大家都是明牌。 有好几次,陆老五都想毒死众人,带着金银财宝逃走。 可是被李淦盯着,无从下手。 有好几次,他想先干掉李淦,可是李淦一伙人很机警。 每当夜深人静,人烟稀少的时候,他们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等到白天,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的时候,他们又出现了。 总之,李淦像是一个甩不掉的影子。 这天晚上,陆老五和陆小四,带着抬棺材的苦力,夜宿在一个破庙当中。 苦力们睡在院子里,陆老五和陆小四以守灵为借口,睡在棺材旁边。 其实,他们两个并没有睡。 这种情况,谁睡得着? 陆小四说道:“五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老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再往前走,就到了咱们老家了。” “按照大人的吩咐,咱们就得把棺材埋到祖坟里面。” “金银财宝,也一并埋进去。” “很快,陆大人就会派人看守这里。” “到那时候,再想把东西拿出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咱们要动手,就必须得在还没到家的时候动手。” 陆小四说道:“还有半天的路程就到家了。” 陆老五嗯了一声:“所以,咱们没有多少机会了。” 陆小四忽然笑了笑,说道:“五叔,这地方没有村子吧?” 陆老五说道:“肯定没有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要是有村子,咱们何必睡在破庙里面呢?” 陆小四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 路老五说道:“怎么?你觉得在这里动手不错?” 陆小四说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月黑风高,你觉得呢?” 陆老五嗯了一声:“不错,确实不错。” “不过,咱们先解决谁?” “这些苦力,咱们得解决掉。” “可是解决掉他们之后,还有跟着的暗哨。” “那些暗哨太嚣张了,一路上快贴到我们脸上来了。” 陆小四说道:“是啊,实在是太嚣张了。要不是担心暴露,我真想弄死他们。” 陆老五说道:“可是咱们只有爷俩,他们有好几个人。” 陆小四说道:“五叔,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陆老五问道:“怎么说?” 陆小四说道:“咱们为什么不借力打力呢?用这些苦力,杀了后面的暗哨。然后咱们再把这些苦力毒死,那不就行了吗?” 第五十四章 被骗的好惨 陆老五乐了:“小四,你不错,很是不错啊。” “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这些苦力当中,有一个人是陆大人派的人,专门监视我们的。” 陆小四说道:“那怎么了?你觉得陆大人那样的人,会告诉这个人暗哨的事吗?” 陆老五说道:“也对,陆大人派的这几波人,肯定互相都不认识。” 陆小四说道:“所以啊,咱们正好利用这一点。” “顺便咱们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或许能找到那个藏在苦力中的人。” 陆老五说道:“不是要把他们一并毒死吗?那还把这人找出来干什么?费那个劲……” 陆小四:“……” 好家伙,五叔你真是太莽了啊。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杀人不眨眼呢? 陆老五对陆小四说道:“你比较能说,你去跟他们说说。” 陆小四说道:“我明白。五叔你放心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然后使劲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那些苦力躺在地上,谁也没动。 他们已经抬了好几天棺材了,实在是累坏了,现在是雷打不动。 陆小四挠了挠头,大叫了一声:“诈尸了!” 苦力吓得纷纷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要逃跑。 陆小四说道:“诸位,诸位,没有诈尸,方才只是说笑而已。” 苦力:“……” 他们纷纷对着陆小四破口大骂。 有些苦力简直都要气哭了。 踏马的,白天累了我们一天,晚上好容易睡一会,还要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这踏马还是人吗? 陆小四也不着急,等他们骂完了之后,他低声说道:“诸位,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将你们叫起来?” 苦力们纷纷摇了摇头。 有些人说道:“你无非就是想耍我们呗。” “若非看在钱的面子上,早就揍你了。” 陆小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诸位,我把你们叫醒,其实是救了你们一命啊。” 那些苦力冷笑不已。 他们都想看看,陆小四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陆小四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诸位都是有眼睛的人,难道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苦力们说道:“哪里不对劲了?” 陆小四说道:“这几天,总有一伙卖枣子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 “时不时消失了,时不时又冒出来了。” “神出鬼没的,显然是吃定了我们。” 陆小四这么一说,那些苦力纷纷交头接耳。 显然,他们也注意到这个情况了。 有些苦力比较好奇,疑惑的问道:“这些卖枣子的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陆小四说道:“因为这些人是一伙山贼强盗,想要抢劫我们。” 陆小四本以为,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会吓得心惊胆战,六神无主。 谁知道那些苦力互相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了。 陆小四有些无语的说道:“你们笑什么?” 苦力捂着肚皮,说道:“抢劫我们?而且是花了这么多天抢劫我们?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们都是苦力,身无分文。他们想要抢什么?抢我们的棺材吗?” 陆小四心想:他们确实是要抢棺材。 但是这话,没办法告诉那些苦力。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里真的有金银财宝,这些穷了一辈子的人,课内定会铤而走险。 陆小四叹了口气,说道:“诸位,这些强盗其实是想要杀我们啊。” “因为他们和陆大人有仇。” “我是府中的老人了,有一年,曾经跟着陆大人剿匪。” “一伙山贼,杀了十之八九。剩下十之一二逃跑了。” “白天的时候,那一伙卖枣子的人当中,就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苦力们一听这话,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他们和陆府有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陆小四说道:“你们现在,不就是为陆府做事的吗?” “咱们大张旗鼓,打着旗号去葬我爹。难道不是为陆府做事吗?” “这伙歹人,他们是绝对没有胆子进入京城,去陆府闹事的。” “因此,遇见我们这伙人之后,就先杀几个人泄愤。” 苦力都懵了。 他们纷纷说道:“我们并不是陆府的人啊。” 陆小四说道:“你们可以跟那些人去说,看看他们相信不相信。” 苦力们都沉默了。 有人说道:“我们快走吧。这棺材,我们不抬了。” 那些苦力纷纷说道:“对对对,我们不抬了。” 陆小四幽幽的说道:“想死的,尽管走。” 苦力们都皱着眉头看着陆小四:“什么意思?” 陆小四说道:“诸位,你们觉得,那些歹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却始终没有动手吗?” 苦力没有说话。 有人说道:“我们只管出力气,这些动脑子的事情,我们也想不明白。” “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小四说道:“那伙歹人,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一共是五个人。” “而我们有十几个人。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 “今天晚上,如果你们离开了,你们就等于是落单了,他们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苦力们纷纷说道:“我们结伴离开,不行吗?” 陆小四说道:“黑灯瞎火的,那些亡命徒一旦冲出来,你们怎么办?” “你们虽然人多,真的有胆子和他们拼杀吗?” “你们不敢,我把话放在这,你们到时候只会跪在地上求饶。” 苦力们不说话了。 陆小四说道:“你们留下来,他们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既然如此,你们不如留下来,听我指挥,我做你们的领头羊。” “我让你们攻,你们就攻。我让你们守,你们就守。” “我让你们进,你们就进,我让你们退,你们就退。” “如此一来,我们这十几个人,才能拧成一股绳。才能抵御住那些歹徒。” “只要坚持到天亮,我们就算是活下来了。” 第五十五章 陆小四的部署 陆小四连哄带吓唬,那些苦力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主意了。 这些苦力,从小就没有读过书。 他们的父母也没有读过书。 他们的一生中,唯一从父母那里学到的东西,就是好好吃苦,吃苦就能挣钱,吃苦就能过上好日子。 虽然他们的父母已经够吃苦了,虽然他们的父母没有过上好日子。 但是苦力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他们脑子里只有这一条金玉良言。 并且,把父母贫穷的原因,归结为:不够吃苦。 于是,这些苦力就陷入到了一个死循环中。 只知道低头干活,不知道抬头看路。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大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他们忘记了怎么分析问题。 忘记之后,就更加不会分析问题了。 于是,他们没有察觉出来,陆小四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陆小四说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这些苦力纷纷说道:“当然是想活。” 陆小四又说道:“你们要不要我做领头羊,带着你们活下去?” 苦力们犹豫着说道:“要……要吧。” “我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有个人带着我们活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陆小四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好,我要你们在这破庙里寻找趁手的工具。” “过一会,强盗会攻进来。” “到那时候,你们就用这工具,给他们致命一击,你们听到了吗?” 苦力们都答应了。 然后,他们开始在庙里面搜罗。 有人找到了破损的桌椅。 他们把桌椅拆开了,把椅子腿当成了棍棒。 稍微有点头脑的,把椅子腿削尖了,变成长矛。 还有人捡了砖头、石头,当成打人的工具。 陆小四本想给他们搞一些更有杀伤力的武器,不过在庙里转了一圈,只得作罢。 这破庙,实在没什么东西了。 要铁器? 那是不可能有的。 连庙门上的锁头都被拆走了。 陆小四看着苦力,说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苦力们点了点头,说道:“准备好了。” 有苦力自作聪明的问道:“我们要守在这里,像是守城墙一样,等着盗贼来攻打吗?” 陆小四淡淡的说道:“破庙,不是城墙。这地方坚持不了多久。” “另外,那些强盗连日来神出鬼没。” “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如果我们死守破庙,其实是很危险的。” “人家丢进来几个火把,将小庙烧着了,我们就全都完了。” 苦力们纷纷点头,说道:“好像,还真是这样啊。” 他们现在有点庆幸,选择陆小四做自己的领头羊。 至少陆小四头脑清楚,好像已经帮着他们避开了第一次祸患了。 有苦力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陆小四说道:“简单,我们要隐藏在黑暗中。让那伙盗贼不知道我们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失去我们的踪迹之后,肯定十分慌张。” “他们会来这里查看,而这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苦力们哦了一声。 陆小四说道:“现在,听我的吩咐。把小庙中的一切灯火都熄灭了。” 苦力们立刻照办。 陆小四发现,这些苦力虽然愚笨一点,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特别听话。 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分外的好用。 等灯火全部熄灭之后,小庙就陷入到了一团漆黑之中。 这天晚上,并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 一时之间,颇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了。 陆小四说道:“咱们白天来这里的时候,我注意到,在小庙后面,有一道沙岗。” “沙岗上面,长着一些杂草。” “杂草长势茂盛,足以遮住我们。” “我们摸黑走出小庙,就埋伏在沙岗上面。” “等那些强盗现身之后,你们听我的号令。” “一声令下,我们先下手为强,取了他们的首级。” “带着他们的脑袋,去官府请功。” “或许这一番拼杀,就能为你们挣来功名了。” 苦力们都兴奋不已,连连措手。 之前他们只有恐惧,现在在恐惧之余,又多了期待。 功名啊,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自己有了功名,那么自己的孩子,起步的时候就可以高一点了。 如果孩子够聪明的话,也许能够读书识字,高中进士。 再之后,封妻荫子…… 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家族兴旺发达。 那……那……岂不美哉? 于是,苦力们现在不是害怕盗贼了,他们是担心盗贼不敢来。 至于卖枣子的那伙人是不是盗贼,这些苦力倒是并不怀疑。 毕竟,卖枣子的那批人,行为太诡异了。 就算以这些苦力的简单头脑,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再者说了,陆小四在他们眼中,就代表了陆家。 陆大人说他们是盗贼,那还有错吗? 陆小四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低声说道:“现在,你们听我的吩咐。” “悄悄的把棺材抬出去,谁也不许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如果有谁给我露馅了,那我们就群起而攻之,立刻杀了他。” 苦力们都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陆小四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苦力们都紧闭着嘴,抬着棺材,摇摇晃晃的出了小庙。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一刻钟之后,他们已经在小庙后面的沙岗下藏好了。 苦力们躲藏好了之后,就紧紧地握着临时拼凑的武器,紧张等待着。 过了一会,他们发现始终没有动静,就好奇的问陆小四:“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小四微微一笑,说道:“简单。” “那些人,并不知道我们离开破庙了。” “我们想要引他们现身,得做出点动作来才行。” 他随便指着一个苦力说道:“你现在回去,进小庙里面。” 这苦力吓了一跳,慌乱的说道:“为什么让我回去啊?” 陆小四说道:“你回去了,给你记头功。” “而且你放心,我不是让你回去送死,我是让你回去放火。” 第五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苦力有些懵逼的看着陆小四,一时间没弄明白陆小四的计划。 他疑惑的问道:“回去放火?好端端的,为什么放火?” 陆小四本想解释一句,但是又觉得,跟这些人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纯粹是浪费时间。 于是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去不去?” “你不听号令,坏了大家的大事,我杀了你。” 这苦力害怕了,点头说道:“我去,我去。” 陆小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淡淡的说道:“你进去之后,只管放火。” “放火之后,要及时撤出来,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身份。” “撤出来之后,就不要来我们这边了,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明白了吗?” 苦力有点不情愿。 他总觉得,脱离了大部队,自己就危险了。 要么会被盗贼反杀。 要么,苦力杀盗贼的时候,没有自己的份。 陆小四说道:“我说过了,你是头功,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这时候,苦力的底层狡猾起作用了。 他有些委屈的说道:“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你怎么给我记头功?” 陆小四:“……” 焯!还真忘了这一点了。 本来什么请功之类的话就是瞎掰的,并没有真的想要请功领赏。 所以,陆小四根本没有问他们的真实姓名。 不过,既然苦力提出来了,那就直接把这个漏洞补上就好了。 于是陆小四问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姓名,但是你们的长相,我都记在心里了。” “回头杀了盗贼,再问你们的姓名也是一样的。” “不过,既然你如此不放心,那我就现在问问吧。你叫什么?” 那苦力说道:“我叫甘水。” 陆小四差点喷出来:“泔水?你爹妈怎么给你起这样的名字?” 甘水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是甘水,甘甜的水。” “我爹妈希望我这辈子,过得像是新挖的井水一样甜。” 陆小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大胆的去吧。” “你去了,我保证你这辈子,过得像是蜜水一样甜。” 甘水使劲点了点头,带着火种,小心翼翼的潜伏到了小庙当中。 很快,庙中火起。 当火势刚刚起来的时候,甘水就乘着夜色溜了出来,藏到了附近一棵大树上面。 ………… “少爷,少爷,有情况了。” 李淦正在帐篷中睡觉,外面传来孙冲之焦急的声音。 李淦迷迷糊糊的从帐篷中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李淦他们的车上,上面是枣子,下面就是帐篷。 这是为了方便在夜间监视陆小四一伙人。 当然了,孙冲之和家丁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他们不需要帐篷。 李淦就当仁不让的住进去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是孙冲之最先发现小庙起火了,立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了。 李淦向那边望了望,说道:“陆小四一伙人,是在庙里面吧?” 孙冲之说道:“傍晚的时候,他们进了破庙。” “目前没有发现他们出来。不过……今天晚上黑乎乎的,也许他们半夜走了也说不定。” 李淦想了想,说道:“过去看看。” “也许那些金银财宝还在庙里面,别被大火烧化了。” 孙冲之担忧的说道:“少爷,要去大火里面找宝贝吗?这可是危险的很。”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放心,放心。” “只是去看看情况而已。少爷我还没活够呢。” 于是,一行人加快脚步,向小庙的方向去了。 他们站在庙门口,借着火光看里面。 里面似乎没有尸体,也没有金银财宝的影子。 李淦说道:“看样子,他们走了?” “可是人如果走了,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 “他们来了,那些盗贼果然来了。” 有个苦力眼尖,把李淦一伙人认出来了。 陆小四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庙的火光,正好提供的照明。 他指着李淦,说道:“兄弟们,快去杀了他,剁成肉泥,然后我们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苦力们兴奋地叫了一声,举着简陋的武器,朝着李淦一干人等冲过去了。 李淦看到这景象,顿时吓了一跳。 孙冲之和几个家丁立刻将李淦护在中间。 关键时刻,李淦很庆幸。 他立刻说道:“我们在这里就是活靶子,趁着夜色藏起来。” “由明到暗,挨个杀他们。” 孙冲之等人立刻会意,背着李淦向黑暗中跑去。 一旦脱离可小庙的照明范围后,苦力们就立刻失去了李淦的踪迹。 他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陆小四气的破口大骂:“猪脑子啊你们。” “从庙里弄点火把,一人一根,给我搜。漫山遍野的搜。” 苦力们应了一声,开始点火把。 而李淦和孙冲之,就藏在不远处的草地中。 李淦指了指陆小四,低声说道:“看见没有?这家伙是这群人的头。”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他,我们就成功了一半了。” 孙冲之立刻背着李淦,悄悄的向陆小四挪过去了。 五分钟后,苦力们都撒出去找人了。 陆小四和陆老五守着棺材,紧张的盯着他们。 忽然,陆小四说道:“五叔,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陆老五奇怪的问道:“什么问题?” 陆小四说道:“我们何必,大费周章的要杀了他们呢?” “五叔你看,抬棺队中的暗哨也已经去杀人了。” “别管他是谁,肯定不在我们身边。” “至于暗中跟踪我们的那伙人。也已经自顾不暇了。” 这时候,我们趁着夜色,把金银珠宝带走,直接远走高飞。 神不知鬼不觉啊。 这大晚上的,死几个人,失踪几个人,太平常了。 陆老五说道:“可是凭我们两个,也抬不动这棺材啊。” 陆小四说道:“棺材不要了,捡着值钱的拿。” “一万两银子,和十万两银子,对我们来说有区别吗?” “反正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陆老五说道:“好像也对。” 于是,两个人把棺材打开了,开始寻找藏在里面的宝物。 然而,他们不知道,有另一伙人,也看到了火光,正在飞奔而来。 第五十七章 全撞在一块了 “五叔,咱们过一会只管挑选贵重的拿走啊。” “千万不能因为一些金银,耽误了时间,送了我们的性命。” 陆小四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陆老五。 陆老五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吧,你五叔还不至于这么拎不清。” 陆小四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叔侄两个人,合力把棺材打开了。 他们小心翼翼,让棺材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棺材里面,就是陆老四的尸体了。 经过了这么多天,这尸体已经臭不可闻了。 陆小四拿出来了一块布,裹住了口鼻。 陆老五则捂着鼻子,说道:“四哥这也太惨了。” 陆小四叹了口气,说道:“咳咳咳,惨不惨的吧,至少造福后人了。” 陆老五说道:“那倒也是。小四,咱们这就动手?” 陆小四说道:“五叔,非常时期,咱们就别假客套了。” 陆老五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随后,他们两个同时从身上拿出来了小刀。 这刀磨得很快。 但是他们没有互捅对方,而是把刀扎在了陆老四的尸体身上。 “四哥,对不起了。” “老爷子,原谅孩儿不孝。” 两人默默地念叨了两句,手上一用力,就把陆老四的肚子给划开了。 哗啦一声。 里面流出来了很多东西。 不是心肝脾肺肾大小肠等等内脏。 而是玉石、珍珠、夜明珠…… 种种值钱的东西。 现在虽然是深夜,虽然是黑乎乎的夜晚。 但是,这些东西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依然散发着绚丽的光彩。 “发了,发了。”陆老五呆呆地看着这些宝贝,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 陆小四比较清醒,伸手抓了一把,然后提醒陆老五:“五叔,赶快拿吧。拿走了才算是咱们的呢。” 陆老五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没错。没错,你说得对。拿到手里面才算是我们的。现在还不算。” 他也开始往身上装。 ………… “少爷,你看他们在干什么呢?” 孙冲之背着李淦,一边气喘吁吁地向陆小四跑过去,一边问道。 李淦冷笑了一声,说道:“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在藏金银而已。” “现在真是人赃并获了。” 很快,他们已经赶到了陆小四附近。 陆小四一看见李淦等人上来,顿时吓了一跳。 他们紧张的举着刀,盯着李淦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又在干什么?” 陆老五阴狠的说道:“你们现在就走,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惹毛了我,一刀一个,将你们全都宰了。” 李淦指了指身后的人,说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们两个?” 陆小四想了想,换了一副脸色。 他微微一笑,对李淦说道:“这位朋友,我们好好聊聊,行不行?” 李淦问道:“聊什么?” 陆小四叹了口气,说道:“看你们的衣着打扮,也是卖苦力出身的。” “卖苦力,不容易啊。” “现在有一笔通天的财富就在这里。我们爷俩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剩下的,你们拿走怎么样?” “从此最后,咱们逍遥快活,井水不犯河水。做快乐的富家翁,岂不美哉?” 李淦说道:“你说的挺好听,但是不太容易实现啊。” 陆小四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不容易实现?” 李淦说道:“这些钱。不好拿,拿了容易有杀身之祸。” 陆小四听到这里,更加确信,面前的这一伙人,就是陆大人派来的暗哨了。 他幽幽的说道:“诸位,你们就这么忠心吗?” 李淦心想:好家伙,这些人野心真大啊。难道陆大人不仅仅想要贪污一些金钱,现在都想要造反了不成? 对陛下不忠的话都能说出来? 这时候,李淦必须要唱一个高调了。 于是他大声说道:“忠诚二字,我时刻牢记心间。” “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反叛。” 陆小四一听这话,就知道对面的人挺轴的,用利益恐怕是劝说不动了。 于是,他大声喊道:“贼人在这里,快来杀贼啊。” 周围的苦力,顿时蜂拥而上,把李淦等人给围起来了。 李淦等人有些懵逼的看着周围:“贼人?我们反倒成了贼人了?” 他们几个背靠着背,环顾着周围的苦力。 李淦试探说道:“诸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陆小四冷笑了一声,说道:“有个狗屁的误会,我们要拿着你的人头去领赏。” 李淦有些懵逼,心想:啥意思啊?用我的人头去领赏? 难道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不应该啊,我乔装打扮的这么彻底。 再者说了,陆壬贾这么大胆子?要让这些人把我的人头带回去?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诸位,三思而后行啊,杀了我,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陆小四则催促周围的苦力:“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苦力虽然人数众多,可是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毕竟没有杀过人。 他们都有点害怕。 他们开始围而不攻。 他们都盘算着,让旁边的人去捅第一刀。 至于自己,跟在后面补刀,混点经验就算了。 这时候,陆小四咬了咬牙,嗷嗷叫着冲上来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必须做这个领头的。 否则的话,万一这些苦力害怕了,一哄而散,那就全都完了。 陆小四常年在陆壬贾的府上,也听到过一些故事。 带兵打仗,人数多少固然重要,而士气也能很重要。 一支精兵,能够杀死十倍、百倍的乌合之众。 而陆小四带领的苦力,就是乌合之众。 想要成功,就必须激发他们的胆气。 因此,陆小四决定做这个给他们胆气的人。 可是陆小四,嘀咕了李淦这边的人。 李小二身材高大,一脚踹过去,把陆小四踹了个狗吃屎。 陆小四爬起来之后,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事,觉得有点拿不下李淦一伙人。 于是,两方人马,又僵持起来了。 陆老五开始破口大骂,指着那些苦力说道:“你们还想不想挣钱了?你们难道想被这些贼人杀了吗?” 而那些苦力,有一半在畏惧的看着李淦等人。 另一半,则看着棺材中的金银珠宝。 有不少人,甚至吞咽了一口口水。 苦力,也是人,也知道这些珠宝,自己随便拿一点点,这辈子就彻底翻身了。 陆小四眼睛一转,说道:“杀了他们,凡是沾血的人,财宝人人有份。” 一时间,苦力的眼睛当中,放射出光芒来。他们一步步向李淦等人逼近。 ………… “姑爷,姑爷,咱们马上就到了。”马甲气喘吁吁地说道。 马涛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快点,再快点。” “他们在荒地之中点着火把,分明是在分赃款。” “万一他们分头跑了,咱们就不好抓了。” 马甲说道:“姑爷放心吧。我已经让马小二,马小三,马小四等等几个迂回包抄了。”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包围了李淦了。” “只等着姑爷一声令下,就能将李淦躲成肉泥了。” 说到这里,马甲好奇的看了马涛一眼,说道:“姑爷,你真的要杀了少爷吗?” 马涛幽幽的说道:“怎么?不能吗?” 马甲干咳了一声,说道:“能,当然能。” “只是小人觉得,少爷一个病秧子,病病歪歪的,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这李家的家产,早晚都是少爷的。” “少爷何必大费周章的去杀人呢?手上沾了血,万一被人告发了,恐怕会出大乱子。”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这一点,我岂会不知?” “只是这李淦,最近嚣张跋扈,实在令人厌恶啊。” “而且,上次他打我的时候,我感觉他中气十足,全身都是力气,说他是病秧子……天底下有这样的病秧子吗?” “我感觉他还能活很长时间。” 马甲使劲挠了挠头,说道:“我们这次,如果杀了少爷,不会出大事吧?我这里心里总是不踏实。” 马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如果人赃并获的话,杀了他并不算什么。” 马甲想了想,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马涛说道:“我执意要杀了李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小子太能说了。” “万一到了公堂之上,他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我们反而会深受其害。” “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让他永远闭上嘴。” “如此一来,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马甲深以为然的说道:“姑爷英明。”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李淦等人附近了。 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棺材中的金银珠宝。 粗略的估算一下,恐怕价值千金。 马涛兴奋地嚎叫起来了:“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还不杀了他们?” 一时间,埋伏在草丛中的马小二、马小三、马小四…… 全都跳了起来,像是饿狼一样,朝着李淦等人扑过去了。 李淦一眼就看见了马涛,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哎呦?姐夫?你也来了?” 一句话,吓得陆小四一哆嗦。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心想:坏了。万万没想到,对方还有埋伏。 原本以为,只有这五个人,解决起来应该不难,谁知道还有十几个。 眼看着苦力吓得哆哆嗦嗦,有些人要把手中的武器给丢掉。 陆小四咬了咬牙,指着马涛的人说道:“兄弟们,咱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与其被人给杀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来啊,随我杀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杀光了他们,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啊。” 那些苦力被陆小四煽动的头脑一热,疯狂的朝着马涛的人冲过去了。 马涛的人也吓了一跳。 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亡命徒。 马甲脸都白了,对马涛说道:“姑爷,少爷什么时候搜罗了这么一批混蛋啊。” 马涛咬了咬牙,说道:“别踏马想这个了,先杀了他们再说。” 于是,两帮人马混站起来了。 至于李淦的人,一直在打酱油。 他们辗转腾挪,一直试图逃出战圈。 忽然,一把刀劈了过来。 李淦连忙躲了一下。 那把刀劈在了棺材上,只听到砰的一声,刀竟然弯了。 棺材最外面的一层薄薄的木头被劈碎了,露出来了里面黄澄澄的金属。 李淦眼睛都看直了。 这棺材……竟然是黄金铸成的? 看来,陆壬贾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啊。 很快,李淦等人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开始坐下来看好戏。 孙冲之纳闷的说道:“少爷,你说姑爷怎么来了?” 李淦说道:“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孙冲之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真没想到,姑爷狠起来竟然这么厉害。” “他已经砍翻了两个人了吧?” 李淦说道:“三个了,刚才又砍翻了一个。” “对了,我让你办的事呢?你办成了没有?” 孙冲之一拍脑门,说道:“忘了忘了,我把大事忘了。”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二踢脚模样的炮仗。 用火折子点燃了药捻。 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那二踢脚飞到了半空中,然后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炸裂开来。 小小的二踢脚,竟然炸的满天星斗,照亮了半边天空。 李淦感慨的说道:“万万没想到,烟花已经如此精巧了。” 孙冲之说道:“一两银子一个呢。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嘛。” 李淦点了点头。 几天前,李淦就感觉陆小四一伙人不对劲,有可能会动手。 因此提前让孙冲之做了准备。 他们每到一处,都会以惩贪钦差的名义,和当地的县令联络。 让他们派人守夜,只要看到天上亮起烟花,就要朝着烟花的方向派兵救援。 现在,只等着县令的兵来了就可以了。 李淦对孙冲之说道:“再来几支吧,给县令指指路。” 孙冲之干咳了一声,说道:“一两银子一个,太奢侈了吧?咱们节省一点吧。” 李淦说道:“救命啊,你也太抠门了。放,给我全都放了。” 孙冲之又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觉得有点贵,所以只买了一个。” 李淦:“……” 第五十八章 姐夫你啥意思啊 孙冲之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其实这烟花挺亮的。” “只放一个,小人觉得完全可以,买的多了,实在是浪费啊。” 李淦:“你懂个屁啊。买的多了,本少爷放着玩不行吗?” “我就不能有点童趣了?” “我抓了这么多贪官,我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孙冲之:“……” 他挠了挠头,说道:“那现在……”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听天由命吧。万一附近的县衙没有看到烟花,我们就完蛋了。” 孙冲之有些后悔,为了省一点钱,居然把少爷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他伸出手来,狠狠的给自己来了一个耳光。 ………… 凉沧县。 县衙。 两个衙役正坐在台阶上打瞌睡。 今天晚上,县令安排他们两个值班。 嘱咐他们,要盯着天空,一旦有烟花,就要立刻去通知县令。 这两个人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所以没当回事。 开始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向天上望两眼,后来的时候,困意袭来,就迷迷糊糊闭上眼了。 忽然,其中一个衙役向前一栽,差点摔倒在地。 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砸了咂嘴。 他问另一个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人迷迷糊糊的说道:“谁知道啊。” 之前那人说道:“咱们睡了多久了?” 那人又迷迷糊糊的说道:“谁知道啊。” 之前那人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悔的说道:“坏了,大人交代的事情,咱们怕是要办砸了。” 另一个衙役说道:“你何时如此恪尽职守了?” 之前那衙役叹了口气,说道:“什么恪尽职守,我只是担心被大人责罚罢了。” 另一个衙役说道:“那咱们就告诉大人,说根本没有烟花。” “三更半夜的,这谁知道呢?” 之前那衙役说道:“如果真的有烟花,打更的更夫应该知道吧?” “巡夜的士兵应该知道吧?” “他们都说有,偏偏我们两个说没有,那岂不是要完了吗?” 另一个衙役说道:“这也好办。我们现在立刻去找县令大人。” “我们两个要言之凿凿的禀报,就说刚才看到烟花了,请大人立刻带兵出发。” 之前那衙役说道:“可是,我们明明没有看到烟花。” 另一个衙役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没有看见,更夫和士兵可以作证,说看见了。” “现在我们说看见了,我们就可以说更夫和士兵,说他们睡着了,所以什么都没有见到。” 反正烟花这东西,一闪而逝,死无对证,谁还能拿出证据来不成? 之前那衙役点了点头,说道:“有点意思。但是还是不行。” “这烟花,分明是县令大人和另一位大人重要的接头暗号。” “如果县令大人找到了那位大人。结果那位大人说,他根本没有放烟花。” “我们两个如何解释?” “我们撒谎的事情不就露馅了吗?” 另一个衙役呵呵一笑,说道:“这还不简单吗?无非是别人也放了烟花,混淆了我们的判断呗。” 之前那衙役一拍手,说道:“有道理啊。妙哉。” “走走走,我们赶快去禀告大人。” 这两个人立刻向后堂跑去了。 ………… 洪署来到凉沧县已经一年多了。 这一年来,并没有什么政绩。 十年寒窗苦读,做了一个县令,却不能带着整个家族迅速的发家致富。 每每想到这里,洪署都有些愧疚。 陛下发的那点俸禄,他自己一个人过,还是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的。 只要节省着一些,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 想要救济族人,那就不够了。 好几年了,洪署过年都没敢回老家,生怕被人戳脊梁骨。 村子里的人,都等着洪署带他们发财,可是洪署没有做到。 村民可不管你什么陛下严刑峻法,什么剥皮实草。 他们只知道,这个洪署,忘本了! 有时候洪署想想,也真的想要豁出去了,狠狠的贪污一笔。 然后回到老家,风风光光的转一圈。 但是这个念头,稍纵即逝。 毕竟上一任凉沧县的县令,就是被剥皮实草了。 现在衙门口还立着他的人皮。 每天在县衙办公的时候,看到这位前任的皮,洪署都觉得全身发毛。 陛下这到底是有什么古怪的嗜好啊,否则的话,为什么这么能折磨人呢? 而上上任凉沧县县令,也因为贪污被抓了。 他的皮也被剥下来了。 不过,这一位的皮,倒是没有被做成稻草人,而是做成了坐垫。 就在衙门大堂的那把椅子上。 洪署每次想要贪污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自己的坐垫。 自己屁股底下,可是坐着一个大贪官呢。 如果自己贪了,会不会也被做成坐垫呢? 每次想到这里,洪署都不敢贪了。 他是一个胆子挺小的人。 胆子小,所以保住了性命,苟活到现在。 其实洪署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他也是有一些理想的。 他希望能升官,最好进入朝廷。 那样的话,俸禄就可以多一些了。 可是小小的凉沧县县令,管着屁大的一片地方,百姓们又穷的叮当响。 在这里出政绩,难啊。 也正因为如此,洪署患上了失眠症。 晚上总也睡不着。 现代人睡不着可以玩手机。 古代人睡不着,只能折腾枕边人了。 于是,洪署的夫人被折腾的不堪其扰。 主动给洪署纳了一房小妾。 这小妾生的花容月貌,一双眼睛颇能勾人。 洪署爱不释手,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十岁。 今天晚上,他正在得趣。 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然后是衙役的声音:“大人,大人。” 洪署没好气的说道:“又怎么了?” 衙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们看见烟花了。” 洪署一听到烟花,顿时从小妾身上爬起来了。 小妾伸出手,搂住洪署的胳膊,撒娇让他不要走。 洪署说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推开小妾,急匆匆的穿上衣服。 一边梳洗打扮,一边命令衙役,赶快召集本县兵马。 一刻钟后,洪署已经准备停当了。 凉沧县是一个小地方。 面积不大,人口稀少。 这里没什么战略价值,因此士兵只有一百来人。 都是附近卫所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 平时的时候,这些士兵就是帮忙守守城门,四处巡逻一下,维持秩序。 这些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总归是一百来人,靠着人数,也能给人以压迫感。 洪署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两个衙役说道:“烟花是从什么方向亮起来的?” 两个衙役顿时傻眼了。 编瞎话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个因素啊。 他们两个硬着头皮,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在那边。” 洪署信以为真,马鞭指着那个方向说道:“走啊,随我建功立业。” 随后,他一马当先的蹿出去了。 ………… 噗…… 陆老五已经中了一刀。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怎么也爬不动。 他双手双脚,已经使不出力气起来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课,陆老五艰难的回头。 他看了看棺材里的金银珠宝。 在心中微微叹息:“真好看啊。可惜,我是拿不走了。” “费了这么大力气,到最后这些财宝依然不是我的。” “难道……这就是命吗?我命中注定,不能拥有这些好东西?” 陆老五伸出手,想要抓一把棺材中的夜明珠,过一把最后的瘾。 可惜,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那好东西,就忽然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死在棺材旁边了。 陆小四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苦力有一半失去了战斗力,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另一半人,已经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涛已经杀红了眼,他提着刀,缓缓地走到了李淦面前。 李淦眨巴着眼睛,说道:“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马涛冷笑了一声,有些得意的说道:“看在你叫我一声姐夫的份上,我给你留个全尸。” “来人啊。” 马涛向身后喊了一声。 立刻有一个家丁递过来一根绳子。 马涛将绳子套在了李淦的脖子上。 李淦有点慌。 毕竟现在马涛人多势众,而自己势单力薄。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勒死朝廷命官?” 马涛冷笑了一声,说道:“朝廷命官?你是朝廷命官吗?你算哪门子的朝廷命官?” “你只不过是用了一些花言巧语,凭借着见不得人的手段,蒙蔽了陛下,给你自己谋得了一个差事罢了。” 李淦说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当今圣上,何其英明?明察秋毫,见微知着。” “他老人家怎么会被蒙蔽?那不可能?天子圣明。” “你刚才的话,是在骂陛下昏庸吗?” “老孙,给他记下来,回头告诉陛下。” 孙冲之说道:“好嘞,少爷放心,我都记下来了。” 马涛:“……” 好家伙,一不留神我就是反贼了? 不过,现在是在荒郊野外,周围又一个人都没有。 只要解决了李淦一伙人,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有何惧哉? 于是,马涛的手立刻收紧。 而旁边的孙冲之等人,则拼命拦着马涛。 两伙人正在厮打的时候,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然后是一百来支火把。 火把将这里团团围住,照的亮如白昼。 而骑马的人,正是洪署。 洪署从马上跳了下来,大踏步的向这边走过来。 马涛看见这人的官服,立刻猜到了他是县令。 他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大人,你来的正好。” 洪署看了看李淦,又看了看马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孙冲之脸上。 洪署说道:“这不是孙大人吗?” 孙冲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孙大人不敢当,你叫我一声老孙头就可以了。” 洪署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 “李家乃是朝中重臣。” “而孙大人是李家的账房。位高权重,深得信任,本官真是敬仰的很啊。” 孙冲之笑的合不拢嘴,连连摆手,说道:“哪里哪里。” 李淦在旁边听的火冒三丈:“踏马的,老子的脖子还被人家套着呢。你们等一会再客套行不行?” 还好,孙冲之没有忘了自己少爷。 他指了指李淦,说道:“这是我们家少爷。” 洪署:“哦。” 他迅速的判断了一下眼前的形势,然后大踏步的向马涛走过去了。 马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正沉浸在抓了李淦的喜悦之中。 虽然现在恐怕是杀不了李淦了,但是那份喜悦之情,还是有的。 杀不了就杀不了了,但是能交给县令,让县令杀了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洪署扬起手来,啪的一声,给了马涛一个耳光。 马涛被打的一趔趄,指着洪署就破口大骂:“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家的女婿。” 这时候,李淦已经将脖子上的绳索给拽下来了。 他揉了揉脖子,幽幽的说道:“是赘婿。” 洪署一听这话,立刻对马涛露出来了鄙夷的神色来。 在这个时代,赘婿是很受歧视的。 其实就算到了现代,倒插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洪署挥了挥手,说道:“抓了。” 在场的人,除了李淦的人之外,其他的全都被绳索绑住,被押送到了凉沧县的大牢。 直到牢门关闭,咔嚓一声,上了一把大锁。 马涛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盯着墙角的大耗子,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不是抓了大贪污犯李淦吗? 怎么忽然之间,我又进了大牢了? 这一切,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啊。 太不真实了。 不对啊,凉沧县县令,什么都没有问,为什么就把我给抓进来了? 马涛又开始思考。 这一次思考的很快,他几乎立刻就得出来了结论:我明白了,凉沧县的县令,也贪污了。 是了,一定是李淦这小子贿赂了他。 马涛搓了搓手,心想:但凡我能出去,一定告发了他们两个。哼! 第五十九章 上路喽 马甲坐在另一间牢房当中,一脸痛苦的看着马涛,说道:“姑爷,咱们这次是不是完蛋了?” 马涛说道:“完蛋?什么完蛋?别胡说八道。” 马甲已经快吓尿了,说道:“姑爷,咱们已经被打入大牢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押送囚车,上刑场了?” 马涛说道:“你懂个屁。滚。” 马甲:“……” 马涛倒不觉得自己这么快就会死。 但是……马甲的话,让他心里也有点不自在。 他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应该……应该不至于这么快上刑场吧?” 马涛叹了口气,躺在了牢房之中,心想:至少还没有过堂,还没有审问。不能这么匆匆杀了,不能。 紧接着,他又想到:但是……如果凉沧县的县令,真的收了李淦的贿赂,那可就全都完了。 马涛这一颗心,又揪起来了。 他从稻草中坐了起来。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心想:不会,不会,我毕竟是李淦的姐夫,就算看在李莺的面子上,他也不能轻易杀我啊。 对,没错。至少岳父岳母,对我还是很满意的。 李淦就算再胆大包天,家人的意见,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马涛松了一口气,又躺在稻草当中了。 可是躺下之后,他心里又开始不踏实了:不对啊。这里是凉沧县,李淦将我杀了,李莺也不知道啊。 回头李淦说,我是出意外死了,被山贼杀了。这……谁知道? 马涛又坐起来了。 这样来来回回,也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一直折腾到了天色微明。 他终于支撑不住,困倦的倒在地上了。 结果刚刚睡了不到一刻钟,就有衙役走过来,隔着栏杆,用一根木棍把马涛捅醒了。 马涛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衙役:“干什么?” 他刚刚睡醒,还有点懵逼,有点愣神。 衙役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愧是京城来的人,果然见过大世面啊。” “进了大牢,还能睡得这么香?真是厉害了。” 马涛小心翼翼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衙役说道:“我是没什么事,但是你肯定有事。哥几个,该上路了。” 马涛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惊恐的喊道:“上路?为什么要上路?” “我还没有过堂,我也不曾招供,凭什么让我上路?” 衙役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咱们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办事。” “大人让咱们往东,咱们不敢往西。” “大人让咱们抓狗,咱们不敢逮鸡。” 然后,他稀里哗啦的打开牢门,用一根绳子把马涛绑了。 绑了马涛之后,又绑了马甲。 然后是一众马姓家丁。 这些人被衙役传承了一串,从大牢当中牵了出来。 马涛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他哀声说道:“我是李厚德的女婿啊。” 衙役纳闷的说道:“李厚德是谁?没听说过啊。” 马涛:“……” 他又苦着脸说道:“李厚德,那可是李善长的弟弟啊。” 衙役哦了一声,说道:“这个我倒知道。不过……你听听……” 衙役指了指牢房当中的罪犯。 那些犯人正在嚎叫。 有人说自己是县令的小舅子,有人说是宰相的私生子…… 总之,他们习惯性的冒充皇亲国戚,给自己争取一点好处。 这种场面,衙役见得太多了,早就不相信了。 马涛:“……” 他叹了口气,无语的说道:“踏马的,一群混蛋。老子这个可是真的啊。” 就算是真的,也没有用了。 到了这地方,真的也变成了假的。 马涛被人拉上了囚车,然后咣当拴上了铁链。 囚车摇摇晃晃,带着他们招摇过市。 马涛哭了。 在路上的时候,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这辈子,一心想要往上爬,没想到爬来爬去,竟然爬到了刽子手面前。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发现,囚车竟然出城了。 马涛愣了一下,然后狂喜起来了:我明白了,这不是要杀头,而是要把我送到京城。 在京城受审?那太好了。 马涛正在开心的时候,忽然看见李淦在旁边骑着马,正笑眯眯的和他并排着走。 一股不爽的情绪,顿时在马涛身上弥漫开来。 李淦笑嘻嘻的说道:“姐夫,这坐车的滋味如何?” 马涛说道:“尚可。” 李淦说道:“姐夫,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凑巧,带着刀出现在了金银珠宝附近呢?” “你和那些抬棺材的人,不是一伙的吧?” 马涛没说话。 他心想:你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分明是你贪污了大量金银财宝,想要逃走。 后来你们自己人之间起了内讧,你眼看着事情败露,藏不住了,干脆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呵呵,天底下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等到了京城,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百官面前,我一定要好好拆穿你。 至于现在……我现在什么也不说。 我先什么也不说,我不给你做准备的机会。 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嘿嘿…… ………… 京城。 陆壬贾在府中坐立难安。 那五个朝臣,又全都聚集过来了。 他们紧张的说道:“大人,你的消息可靠吗?” 陆壬贾嗯了一声,说道:“十分可靠,你放心吧。” “陛下说的很明确,一定期限之内,捉不到我们的把柄,就会处置李淦。”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陛下雷厉风行,说到做到。只要太阳落山,李淦怕是命不久矣。” 那些朝臣都松了一口气。 陆壬贾说道:“李淦的死活,我其实并不在意。关键是我们几个。” “我们怎么办?” “李淦没有了,还有王淦,还有张淦。” “只要陛下看我们不顺眼,我们始终很危险啊。” 那五个朝臣紧张的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陆壬贾伸出手指,说道:“有两个办法。” “一个损人利己,一个损己利人。你们选择哪个?” 朝臣们说道:“当然是损人利己的了。” 陆壬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陛下之所以要除掉我们,无非是因为,我们乃是浙东一党的人罢了。” “想要让陛下放过我们,其实也简单。” “从明天开始,我们疯狂弹劾浙东党人。” “不,淮西党人也要弹劾。” “我们要表现得像是疯狗一样。见谁咬谁,如此一来,陛下才能放心。” 第六十章 反了反了,反水了 那几个朝臣,全都被陆壬贾的脑回路给震惊了。 他们有些惊讶的说道:“大人,如果我们告发浙东一党。那么浙东一党,肯定会对我们群起而攻之。” “淮西一党,也不会接纳我们。” “我们这群人,就真的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到那时候,我们岂不是人人喊打,境遇糟糕吗?” 陆壬贾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诸位,你们还没有想明白吗?” “朝中大臣,对我们喊打喊杀,真的可怕吗?” “真正能要我们性命的,能决定我们生死的。不是朝中大臣,而是陛下。” “只要我们能揣摩圣意。当陛下要除掉某个人的时候,我们就不失时机的开始攻击此人。” “陛下定然满意的很,不仅不舍得杀我们,还会好好的重用我们。” 那些朝臣都点了点头。 有人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连逃亡都不用了。只要好好做一只疯狗就可以了。” 陆壬贾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可是一条险之又险的路啊。” “如果我们咬的人太多,激起民怨来,陛下很有可能借我们的人头平息众怒。” “除此之外,我们树敌太多,那些人也会紧紧地盯着我们。” “我们别说贪污了,就算有一点点小小的污点,也会被指出来。” “再有,陛下如今身体康健,自然没什么。可是终究有一天,山陵崩……我们怎么办?” 这些朝臣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壬贾叹了口气,说道:“抽身趁早吧。” “攻击浙东一党。这条路只能救我们一时,救不了我们一世。” 朝臣们应了一声。 有人说道:“只要能度过这次难关,就算是做一个富足翁,我也心满意足了。” 陆壬贾拿出来了笔墨纸砚,说道:“行了,我们也不要闲着了,现在就开始写奏疏吧。” “早写,总好过晚写。” 这些人开始商量着,都弹劾谁。 最后他们分配了几个目标。 奏疏写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他们开始紧张的等着,等着会不会有人叫门。 按道理说,今天是陛下给李淦的最后期限了。 挺过了今天,也勉强算是安全了一点。 一整夜,他们根本没有合眼,一直竖着耳朵听者。 还好,直到天亮,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些朝臣不知道的是,昨晚上李淦和朱元璋都没有闲着。 他们两个亲自审问陆小四。 眼看着这家伙被打的皮开肉绽,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什么都招了。 朱元璋一直冷笑不已,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满意的冲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做的不错。” “接下来,抓了陆壬贾,按照他的口供,再抓其他人就可以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就要让侍卫去抓人。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我有一个想法。” 朱元璋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想法?” 李淦说道:“其实,如今朝中贪污的,十之八九。不让他们害怕,是止不住贪污之风的。” 朱元璋说道:“朕将贪官剥皮实草,他们还不怕吗?” 李淦说道:“他们也怕,但是还不够。” “剥皮实草的时候,他们毕竟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我有一个想法,让他们能更怕。” 朱元璋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李淦凑过去,在朱元璋耳边说了一通。 朱元璋听完之后,呵呵一笑,说道:“你小子,真是个奸臣啊。”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小臣,对百官奸,对陛下忠。”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说道:“对天下百姓呢?” 李淦说道:“陛下,就代表了天下百姓的利益。” 朱元璋一愣,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前李淦一番剖析,已经给朱元璋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大明王朝,想要长治久安,就得让百姓拥戴。 百姓觉得陛下好,大明才能好。 官员相比于百姓来说,不过是大海中的几条鱼而已。 只要百姓任何大明。某一条鱼想要造反,都翻不起浪花来。 ………… 天亮了。 一夜未眠的陆壬贾等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不知不觉间,已经大汗淋漓了。 朝臣们对陆壬贾说道:“今日是不是该朝会了?” 陆壬贾说道:“好像是,既然是朝会,我们的奏疏倒也不用递上去了。” “就在朝会的时候,当场弹劾吧。这些奏疏,就当是打了腹稿。” 其他朝臣使劲点了点头。 他们结伴向皇宫走去。 他们甚至互相交谈,笑眯眯的说道:“今日弹劾的人,可要加上一个李淦了。” “给他的罪名定死,让他再也不能掀起风浪来害人。” “反正这小子没有完成陛下的托付,陛下已经勃然大怒了。嘿嘿。” 等到了皇宫中之后,他们看见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淮西一党,对他们嗤之以鼻。 而浙东一党,则热络的打招呼。 这五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过一会,他们就要弹劾浙东一党了。 这……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过了一会,一顶轿子抬过来了。 是陛下来了。 朝臣们都恭恭敬敬的列好了队伍,三跪九叩。 等他们站起来的时候,这五个朝臣有些惊讶的发现,李淦站在陛下身边。 而且笑眯眯的。 这五个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坏了,这小子怎么没事? 他没事,我们怕是要有事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觉得今天这一关,有点难过了。 这时候,杨宪站了出来,对朱元璋说道:“陛下,听闻李淦最近广招人手,监视朝中大臣,搞得京城之中,鸡飞狗跳。实在是罪大恶极,请陛下严惩。” 刘基也站了出来,说道:“大明自有国法在。李淦以邪路行事,怕是会损坏大明的根基啊。” 杨宪又说道:“听闻,李淦一直在陆壬贾陆大人府外徘徊不去,形迹可疑。其行径令人不齿。” 浙东一党,显然在保这五个人。 陆壬贾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可是他们还是站出来了。 陆壬贾第一个站出来,沉声说道:“陛下……臣,要弹劾杨宪。” 第六十一章 一顿乱咬 杨宪有些茫然的看着陆壬贾。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弹劾谁? 弹劾我? 谁弹劾我? 陆壬贾弹劾我? 不可能啊。 陆壬贾是我一手提把上来的,一直鞍前马后,极为乖巧。 他有什么理由弹劾我? 他有什么胆量弹劾我? 难道我还没睡醒?这只是一场噩梦? 就在杨宪迷迷糊糊思索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朱元璋威严的声音:“陆壬贾,你弹劾杨宪?” 陆壬贾认真的说道:“正是。臣要弹劾杨宪,作风奢靡,败坏伦常,鱼肉百姓,损公肥私。” 陆壬贾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假大空的内容。 你说他有什么证据吧,倒也没有。 但是言官嘛,风闻奏事。 听见一点风声,就开始弹劾,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原则上倒也无妨。 当然了,这个无妨,界定比较模糊。 原则上无妨,意思是,陛下有最终裁定权。 陛下开心的时候,你就是忠臣,就是诤臣。为了大明天下而忧心忡忡,以至于萝卜快了不洗泥,偶尔有些小失误。 虽然小小的冤枉了某些朝臣,但是毕竟忠心可嘉,误会解除了就好了嘛。 再者说了,那些朝臣就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认真查一查,也许能查出一些东西来。 但是,当陛下不开心的时候,那就不是忠臣诤臣了,那就是奸臣佞臣。 为了自己的仕途,冤枉同僚,蒙蔽圣上。 其心可诛,其罪可诛。 而陆壬贾现在就是第二种。 朱元璋现在看他不顺眼,他就做什么都是错的。 等陆壬贾说完之后,朱元璋冷笑了一声,说道:“朕记得,你和杨宪是至交好友。” 陆壬贾点头说道:“正是。” “不过,此人就算是我的至亲骨肉,只要他触犯了律法,臣也要揭发出来。” 朱元璋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刚正。” 陆壬贾心里有点焦急。 怎么听这口风…… 陛下好像有点不相信我呢。 这可不行啊,我真的和杨宪划清界限了。 想到这里,陆壬贾又高呼:“臣还要揭发刘基。此人招摇撞骗,妖言惑众,结党营私……” 朱元璋:“……” 有了陆壬贾开头,那五个人纷纷站出来,各种弹劾浙东一党。 朱元璋起初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失心疯了。 但是当这五个人一块弹劾浙东一党的时候,朱元璋忽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五个人是要和浙东一党划清界限。 朱元璋的眉头渐渐的皱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了两个问题。 这五个人,怎么知道朕要抓他们呢? 这五个人,怎么知道朕抓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浙东一党呢? 其实朱元璋当初拿出这五个人的名单的时候,就带着试探的意思。 他要试一试,自己周围到底有没有朝臣的耳目。 如此看来,果然是有啊。 不仅有,而且这耳目还把消息透露给这五个人了。 朱元璋表面上默不作声,其实心中已经生出来了滔天怒意了。 “当日,把名单交给李淦的时候,除了朕和李淦知道之外,就剩下在旁边伺候的宦官了。” “那些人的名单,朕早就已经记下来了,等此间事了,好好找他们算账。” 想到这里,朱元璋冷笑了一声,对杨宪说道:“这么多朝臣弹劾你,朕可要查一查了。” 杨宪心中慌得一比,但是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来。 他表现得似乎很坦荡,对朱元璋说道:“陛下尽管查。臣忠于大明之心,可昭日月。” 朱元璋呵呵一笑,对李淦说道:“这件差事,朕就交给你了。” 李淦咧嘴一笑,说道:“多谢陛下。” 朱元璋知道李淦对杨宪极为痛恨,故意把调查杨宪的差事交给李淦,这确实要好好感谢一番了。 杨宪咧了咧嘴,知道一旦落到李淦手中,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自己的胞弟杨法,不就被李淦给害死了吗? 现在是新仇旧恨,都算到一块了啊。 杨宪咬了咬牙,对朱元璋说道:“陛下,臣……臣有话要说。” 朱元璋呵呵一笑,说道:“好啊,有什么话要说?” 杨宪说道:“臣听闻,最近李淦一直在陆壬贾陆大人家附近徘徊,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 朱元璋冲李淦点了点头。 李淦向前走了走,笑眯眯的说道:“杨大人,真是有意思啊。” “陆壬贾大人刚刚弹劾了你,你现在还要替他打抱不平?你的心胸竟然如此宽广吗?” 杨宪淡淡的说道:“和李公子相比较的话,我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海纳百川了。”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 他说道:“没错,我最近确实想要抓陆壬贾。” 杨宪说道:“你想抓陆壬贾,所以就在他宅院周围徘徊?你有证据吗?” “你这分明是构陷、甚至是诬陷。” “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来,我要弹劾你诬告。” “诬告者反坐,你必死无疑。” 李淦皱了皱眉头,有点搞不懂杨宪的路数了。 好端端的,这家伙帮着陆壬贾出头干什么? 但是很快李淦就明白了。 杨宪不是在帮着陆壬贾出头,他是在利用陆壬贾。 如果自己有证据,那么死的也是陆壬贾,和杨宪无关。 如果自己没证据,那就更好办了。杨宪直接杀了自己,免得将来引火烧身。 这些朝臣啊,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李淦笑眯眯的走到杨宪跟前,幽幽的说道:“杨大人这意思是……要和我赌了?” 杨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赌,我只是帮朝臣打抱不平。” “锄强扶弱,是我的原则。” 李淦:“……” 这家伙,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如果我有陆壬贾贪污的证据,你肯定会袖手旁观了?” 杨宪说道:“我当然会袖手旁观。如果陆壬贾触犯了律法,我为什么要包庇他?”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闹了半天,杨大人是把陆壬贾当枪使了啊。” 杨宪淡淡的说道:“你这种挑拨离间,对我不起作用。” 李淦说道:“是吗?过一会陆大人把你招出来,不知道起不起作用。” 第六十二章 黑名单 杨宪心里咯噔一声。 他说道:“陆壬贾,会把我招出来?”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你觉得呢?” “你觉得今天陆壬贾像是疯狗一样咬你,是为什么?” 一句话,把杨宪的脸都说白了。 他紧张的盯着李淦,咽了一口口水。 他低声说道:“为……为什么?” “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李淦说道:“活下去的好处,这还不够吗?” 李淦和杨宪对话的时候,根本没有避开陆壬贾。 陆壬贾听在耳朵里面,却有了别的心思。 李淦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在暗示我吗? 只要我死死咬住杨宪不放,他就能放过我? 不对啊,我为什么需要他放过。 我做什么了? 我的银子已经运出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陆壬贾努力的挺了挺腰杆。 他尽量坦然的看着李淦。 李淦对陆壬贾说道:“陆大人,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陆壬贾不说话。 李淦又说道:“自首的话,可以减刑。” “硬撑着的话,有可能加刑,你选择哪一种?” 陆壬贾说道:“我……我为什么要选择?为什么都没有干。”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他又看着满朝文武,说道:“你们呢?” 这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搭腔。 好家伙,你踏马的一句话,就让我们自首? 想得美! 李淦见众人都没有动静,就拍了拍手。 随后,有一个人被拖进来了。 是已经打的不成人形的陆小四。 李淦对陆壬贾说道:“陆大人,还认识他吗?” 陆壬贾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说道:“不认识。” 李淦说道:“陆大人,这时候隐瞒这些,还有意义吗?你确定你不认识他?” 陆壬贾又看了一遍,认真而又诚恳的说道:“我真的不认识啊。” 李淦无语的说道:“这不是你们家陆小四吗?” 陆壬贾愣了一下,说道:“有点像,但是我们家陆小四没有这么碎。” 李淦:“……” 这时候,陆小四说话了。 他用嘶哑而虚弱的声音说道:“大人,对不起,实在是太疼了,我忍不住了。” 李淦又挥了挥手,有侍卫抬来了一口棺材。 这棺材臭烘烘的,惹得众人皱眉。 棺材放在地上,砰的一声,竟然将石头磨成的地砖砸裂了。 李淦指着棺材说道:“这个口棺材,是纯金打造的。” “里面的尸体,腹腔被掏空了,塞满了金银珠宝,诸位可以来看看。” 那些朝臣都凑过去看。 陆壬贾的脸已经惨白惨白的了。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陆大人,你还不招吗?” 陆壬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我……我……这棺材不是我的。” 李淦说道:“那就奇怪了。里面躺着的明明是陆老四。” “在场很多人都认识,你说不是你的?” 陆壬贾说道:“是陆老四的,对是陆老四的,和我无关。”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陆老四的。” “那就有点奇怪了。这个陆老四,怎么收集了这么多金银珠宝?” “一个如此富可敌国的人,却在陆大人的府上做奴婢?” “那陆大人得多大的势力?” 陆壬贾擦了擦冷汗,说道:“此人,善于伪装。” “对,他善于伪装,所以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却从不声张。” “他在我府中做奴婢,其实是一种掩饰身份的手段。如此一来,比较安全。”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大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还知道的这么详细,把他的动机都摸的一清二楚。” “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陆壬贾说道:“我也是刚刚猜到的。” 李淦说道:“可奇怪的是,这些金银珠宝,是谁塞在他肚子里的呢?” 陆壬贾说道:“想必是陆小四吧?” 李淦说道:“可是陆小四说,是你塞进去的。” 他从袖子里抽出来了一根小木棍,挑起来了一串十分精致,但是散发着恶臭的珍珠。 “陆小四说,这珍珠,是一个地方官送给你的。这是妥妥的受贿啊。” “那个地方官,我已经派人去抓了。你是现在招,还是等着人来了再招?” 陆小四趴在地上,对陆壬贾说道:“大人,对不起,实在是太疼了。” 陆壬贾气的一脚向陆小四踹过去,但是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陆壬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侍卫架在中间了。 李淦接着说道:“你相信我,我已经掌握了详细的证据。” “你的每一件宝贝,我都知道是谁给你的。” “时间越长,证据就越充分,你想不想等等。” 陆壬贾已经软倒在地了。 李淦对朱元璋说道:“陛下,认证无证俱在。臣以为,可以将陆壬贾押下去,审理一番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 陆壬贾忽然带着哭腔说道:“李公子,李公子,你刚才说,我如果把杨大人供出来,就能免罪是吗?” 李淦说道:“有这种可能。” 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 可靠性不到百分之一。 但是处于绝望边缘的陆壬贾,已经考虑不到这些了。 现在他两手拼命地向周围抓,抓到的任何东西都成了救命稻草。 然后,陆壬贾开始胡言乱语:“我知道杨宪贪污的事情,其他人也贪污了,我都知道。” 但是陆壬贾被拉下去了。 李淦看向朱元璋,朱元璋点了点头。 和之前两个人设想的一样。 李淦离开了一刻钟。 朝臣们如坐针毡。 一股巨大的恐惧,在他们中间蔓延。 这一刻钟,陆壬贾招出来了多少人? 有没有我? 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剥皮实草的人? 朱元璋看着面色惨白的朝臣,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贪污时候的勇气呢? 不得不说,李淦这个法子不错。 原来,剑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时候,才最吓人啊。 第六十三章 吓疯了一个 一刻钟后,李淦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张纸,这张纸就是朝臣们贪污的黑名单。 这黑名单其实是真的,并不是李淦捏造的。 毕竟……没有谁能在刑部大牢撑过一刻钟。 李淦走到朱元璋身边,把名单递过去了。 朱元璋看的眉头紧皱,看的脸色铁青,看的火冒三丈。 那些站在不远处的朝臣,等的心急如焚,等的七上八下,等的几乎失禁。 朱元璋把名单交给李淦,说道:“念。念到名字的人,直接带走。” 李淦干咳了一声,凑到了朱元璋耳边,小声说了一些什么。 朱元璋听了之后,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照办。” 李淦欢天喜地的走到一个小太监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小太监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淦。 不过他还是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样东西。 李淦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群臣。 群臣都噤若寒蝉,生怕被点到名字。 现在的李淦,就是黑白无常啊。 他念谁的名字,谁就上了生死簿啊。 李淦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李善长。” 李善长如遭雷击,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淦。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儿,惩贪居然到自己头上来了。 自己可是他的亲大伯啊。 连自己大伯都出卖。 这狗东西。 这畜生。 李淦喝了一声:“还不站出来?” 李善长咬着牙站出来了。 作为百官之首,李善长知道,李淦这个名单,都是陛下授意的。 李淦既然把自己叫出来,那肯定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要用惩贪的名义拿掉我吗? 这不对啊。 陛下最近不是对浙东一党很警惕吗? 怎么忽然对我下手了? 李善长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所措的时候,李淦指了指右边,说道:“站到那边去。” 李善长问道:“老夫犯了什么罪?你说清楚。” 李淦说道:“无罪,所以让你站到右边。” 李善长:“……” 闹了半天,虚惊一场啊。 这小子。 这小畜生…… 李善长在心中暗骂了两句,乖乖的站到了右边。 李淦又说道:“吴言臣。” 有个朝臣吓得一哆嗦,猛的抬起头来。 李淦淡淡的说道:“陆壬贾揭发你贪墨了银两,你去刑部大牢一趟吧。” 吴言臣:“啊?” 话音未落,已经有两个侍卫走过来了,一把架住吴言臣的胳膊,拖着他走了。 吴言臣大呼小叫,紧张的喊道:“我……我也可以招供啊,请求陛下宽宏大量,减轻我的罪责啊。”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看来,第二份名单很快就能送来了。” 他又大喝了一声:“李厚德。” 李厚德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 李淦指了指右边,说道:“无罪,站到右边去吧。” 李厚德一边走,一边心想:这小畜生,居然敢指名道姓的叫自己的老子?这次可是非要教训他不可了。 李厚德站在右边,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忽然有点恍惚,忽然有点感慨。 自己老来得子,难免溺爱。 淦儿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是难免恃宠生娇。 不少人都知道,李厚德虽然满腹经纶,但是教子无方。 可是每当李厚德想要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时候,却总是下不去手。 那时候很多人都说,这孩子完了。 养坏了,养残了。 李厚德每每想到这里,都要摇头叹息。 可是现在看来…… 自己的淦儿意气风发,显然已经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了。 这是残了吗? 这是坏了吗? 这是废了吗? 狗屁啊。 自己不仅满腹经纶,而且教子有方啊。 想到这里,李厚德骄傲的抬起头来了。 “杨宪!”李淦又喝了一声。 杨宪吓得一哆嗦。 李淦故意沉默,足足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当中,杨宪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李淦喝了一声:“有贪腐嫌疑,拉入刑部大牢。” 扑通一声,杨宪倒在地上了。 那根弦紧绷了一分钟,心跳越来越快,听到最后结果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 于是,杨宪被带走了。 接下来,李淦继续点名。 他把所有的朝臣都点了一个遍,每一次都沉默很久,然后说有罪和无罪。 足足两个时辰,朝臣们都在煎熬中度过。 点名到一半的时候,有朝臣实在撑不住了。 他大叫了一声,哭喊着从人群中跳出来了,然后跪在地上,梆梆梆的使劲磕头。 他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我忠于陛下,忠于大明,我是忠臣啊。陛下饶命啊。”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大人,不要激动。你叫什么?” 朝臣大声说道:“我叫王极。” 李淦看了看黑名单,哦了一声,说道:“王极啊。不好意思,陆壬贾已经将你告发了。请吧。” 王极嘎的一声,晕过去了。 时间不长,李淦又叫了一位朝臣。 这朝臣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当场就尿了。 李淦心中一喜,心想:现在好了,失禁的不止我一个了。 这朝臣哆哆嗦嗦的等着。 直到李淦说道:“暂时无罪,站到右边去吧。” 这朝臣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 他笑了一会,忽然一拍手,兴奋的跳起来:“咦,我活了。咦,我活了……” 朱元璋一脸嫌弃的看着这朝臣。 他问身边的小宦官:“这疯子是什么人。” 小宦官恭恭敬敬的说道:“这是兵部小吏,范退之。” 朱元璋问李淦:“此人,真的没有贪腐吗?” 李淦说道:“拷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供出此人来。” “而且陛下你看,他的外衣是绸缎的,里面却是粗布的,而且打着补丁。想来生活比较节俭。” 朱元璋说道:“或许是沽名钓誉,故意假装清贫。” 李淦说道:“若当真清贫,那就应该把粗布和补丁露在外面了。” “陛下再看,他的外套袖口上,有些脏了。” “想必他只有这一件好衣服,平时舍不得穿,只在上朝的时候穿。” “脏了也舍不得洗,生怕给洗坏了。”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那此人倒是难的啊。只是疯疯癫癫的,有些可惜了。” 李淦说道:“小臣能治。” 第六十四章 小臣能治疯病 朱元璋看了李淦一眼,好奇的说道:“你能治?”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小臣能治。” 朱元璋说道:“这可是疯病,你真的有办法?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曾经在一本古书上面,看到过一个古方,应该有效果。” 至少,作者说,这个古方曾经治好了类似的病人。 朱元璋哦了一声,问道:“你需要什么药材?” 李淦愣了一下:“药材?”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药材。” 朱元璋很是怀疑的看着他:“不需要药材?” “不需要药材就可以治疗疯病?” 李淦笑嘻嘻的说道:“正是。” 朱元璋的兴趣来了,说道:“那你尽管去治。朕倒想要看看,你这个病,是怎么治的。” 李淦干咳了一声,走到了范退之跟前。 范退之还在那拍手,笑嘻嘻的说道:“咦,我活了。嘿嘿嘿。咦,我活了,嘿嘿嘿……” 他现在头发散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而他十分珍视的绸缎外衣,也已经占满了污秽。 也不知道洗干净之后,他还会不会再穿。 李淦叹了口气,然后搓了搓手。 他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光甩在了范退之的脸上。 范退之直接被打懵了。 李淦大声喝道:“你活个屁你活。你贪腐的证据已经有了,立刻就要杀头。” 随后,他又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又给范退之来了一个耳光。 范退之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人也不疯了,眼睛也清明了。 他跪在地上,朝着朱元璋哀声说道:“臣……臣真的没有贪腐啊。” “臣……臣家境贫寒。” “昨日是老母的生辰,臣连买寿桃的钱都凑不出来。” “臣真的是……呜呜呜……” 范退之委屈的哭起来了。 李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范大人,我刚才说你贪污,是为了要帮你治病啊。” “刚才你被痰迷了心窍。” “我打了你两个耳光,吓唬了你一番,把你给救回来了。” 范退之愣了一下,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我觉得我刚才迷迷糊糊的,像是一场梦一样。” 李淦指着右边说道:“请吧。” 范退之欢天喜地的走过去了。 而右边的那些朝臣,都有些嫌弃的看了看他。 毕竟……这家伙刚刚失禁过,实在是肮脏的很。 李淦转过身来,笑嘻嘻的对朱元璋说道:“陛下,小臣幸不辱命。”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很好。” “朕万万没想到,在李厚德的府中,居然有这样的人才啊。” 这时候,朝中的大小官员,已经被念了一遍名字。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们虽然嫌弃范退之,但是没有人嘲笑范退之。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刚才他们也差点被吓疯。 朱元璋摆了摆手,说道:“都退下吧。” 这些朝臣应了一声,心有余悸的离开了。 他们忽然有一种感觉。 这贪腐,不是什么好事啊。 为了那几两散碎银子,在鬼门关走一遭,这是何苦呢? 于是,很多人都放弃了贪腐的念头。 甚至有人想,干脆把以前拿走的银子,要么悄悄的还回去。 要么……散给外面的乞丐好了,破财免灾嘛。 不过,也有朝臣,自言自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咱们就算把银子还回去了,就一定能活下来吗?” “咱们就算没有贪腐,就一定能活下来吗?” “现在的这个李淦,就是一个酷吏啊。” “来俊臣,周兴。不过如此。” “李淦说谁贪腐了,谁就贪腐了。” “动不动就抓到刑部大牢。” “那地方……无论是谁都撑不住啊。” 这些朝臣的谈论,李氏兄弟都听在耳朵里面。 李善长叹了口气,对李厚德说道:“过一会,跟我乘坐一顶轿子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厚德点了点头。 而在皇宫之中,朱元璋很是满意的冲李淦点了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好,朕很满意。” “你想要什么赏赐?” 李淦露出一副贪婪地样子来,说道:“什么赏赐都行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 李淦干笑了一声,说道:“那什么……我能考虑考虑吗?”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朕赏赐了无数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考虑考虑的。” 李淦正在紧张的时候,朱元璋又说道:“不过,朕也正是看中了你的勇气。” “没有这样的勇气,也不敢得罪朝臣,替朕严惩贪腐。” 李淦眼睛转了转,说道:“陛下,小臣已经想好要什么奖励了。” 朱元璋一脸感兴趣的看着他,说道:“这么快吗?你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奖励?” 李淦说道:“小臣,想要陛下的墨宝。” 一句话,让朱元璋有些不高兴了。 踏马的,什么意思啊? 金山银山你不要,你偏偏要朕写字。 你不知道朕文化水平低啊? 这小子是不是在讽刺我? 敏感的朱元璋,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朱元璋压着火气,幽幽的说道:“李淦啊,朕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需要问问你。” 李淦已经听出来了,朱元璋语气不善,心里就有些打鼓。 他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尽管问,小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 他在桌上翻了翻,找到了李淦当日的奏章,丢到了他怀里。 朱元璋说道:“你在这奏章之中,接二连三的提到了秃驴两个字。” “这明显是有意为之。” “朕现在很好奇,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李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可以找借口,说是巧合。 但是他明白,朱元璋是不会信的。 其实这件事,是君臣之间的一个大疙瘩。 就算自己抓了太多贪官,不给朱元璋说清楚,这小心眼的家伙能记一辈子。 罢了,今日就做个了断吧。 是生是死,一日定乾坤。 第六十五章 陛下千古一帝 这些天,李淦其实没干别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在琢磨朱元璋。 朱元璋,绝对是一代雄主。 开局一个碗,打下大明江山,不得不佩服。 但是,朱元璋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点敏感的。 他出身低微,全天下都知道。 他虽然一身傲气,不屑于掩饰。但是……如果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他肯定会生气。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解释,才能让朱元璋消气。 说巧合,肯定不行。这是敷衍,不真诚。 说是被人蒙蔽,是孙冲之偷偷加上去的? 那也不合理。 陛下会说:怎么?你给朕写的奏疏,自己都不看一眼吗?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敷衍圣上吗? 这显然也不行。 如果说,是被人欺骗了,以为秃驴是赞美之词…… 这也太扯淡了…… 就在李淦犹犹豫豫,左思右想的时候,朱元璋有些不耐烦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说实话吗?” 天子之威,吓得李淦一哆嗦。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小臣,小臣其实是故意写秃驴二字的。” 朱元璋声音都变了:“你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最近李淦惩贪做的比较好,朱元璋直接就一脚踹上去,然后让刀斧手取下他的头颅了。 他强压住怒火,说道:“你为何要故意写秃驴二字?” 李淦继续说道:“因为陛下曾经做过和尚。和尚不就是秃驴吗?” 朱元璋觉得有点天旋地转。 这是气的。 热血上涌,青筋直蹦,血压一下就高了。 他冷冷的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在故意嘲讽朕了?” 李淦知道,再说下去,朱元璋就真的要下杀手了。 于是,李淦摇了摇头,真诚的说道:“小臣,并非是要嘲讽陛下。小臣是要嘲讽天下人。” 朱元璋:“嗯?” 一时间,他有点搞不明白李淦的逻辑了。 李淦说话很慢,因为稍微说错一句话,人头就落地了。 他对朱元璋说道:“不知道陛下还记得不记得,小臣与所有朝臣为敌的时候,曾经和陛下说过。” “陛下,不必与朝臣共天下。陛下要与黎民百姓共天下。” “孔孟的仁,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 “而那些朝臣,口口声声说要做百姓的父母官,要为陛下分忧解难,要辅佐陛下。这其实都是狡辩。” “他们是在故意曲解圣人的言论,为自己谋取私利罢了。” “陛下,只不过是给他们俸禄,雇佣他们做一些管理天下的事情罢了。” “他们本质上,是和耕夫、商贩,没有区别的。只不过干的营生不一样罢了。” 朱元璋一愣,说道:“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不过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层次分明。” 李淦知道朱元璋三观早已成型了,这种说法,一时间必定无法接受。 不过他不着急。 他又对朱元璋说道:“陛下,你可知道,天下间不少人,甚至有些朝臣,都在暗中嘲讽陛下出身寒微吗?” 朱元璋没说话,冷冷的看着李淦。 李淦说道:“陛下自称淮右布衣,实际上陛下不仅仅是布衣。陛下做过和尚,还做过乞丐。” 朱元璋依然没有动,但是龙袍中的手,已经攥紧了,攥的紧紧的。 李淦又说道:“陛下的出身,天下人都知道。根本没有必要隐瞒,也隐瞒不住。” “另外,这件事何必要隐瞒呢?” “从古至今,陛下得国最正。这是无比骄傲的事情啊。” “自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也就只有陛下,可以与之并肩了。” 朱元璋:“嗯?”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自己还是乞丐,还是和尚,还出身寒微,被人嘲笑。 怎么忽然之间,又与秦始皇并肩了? 朱元璋下意识的说道:“秦皇汉武,自古以来都是这么说的。朕岂能与秦始皇相提并论。” 李淦说道:“秦始皇一统天下,废分封,行县制,是绝对的千古一帝。” “而陛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若非陛下,天下汉人绝矣。” “世上没有秦始皇,华夏还是华夏。” “世上没有陛下,则小臣不敢想象。” “至于汉武帝。不过是仗着先祖恩荫,借着文景之治的积累,一朝挥霍殆尽,成就自己的功业而已。” “那样的天下,只要不是特别昏庸的皇帝,都能坐好。” “他有什么资格和秦始皇相提并论?有什么资格和陛下相提并论?” 朱元璋愣住了。 他总觉得,李淦实在是吹捧太过了。 但是……李淦的逻辑又很清晰,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这…… 就在这时候,李淦又说道:“其实,秦始皇能够成就功业,不过也是仗着祖先的恩荫罢了。” “如果他没有继承秦王之位,哪有机会施展拳脚,成就功业呢?” “在小臣看来,陛下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大明江山。乃是一件最令人敬佩的事情。” “祖辈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什么人。” “一个人夸耀自己的先祖留给自己什么宝物,那是纨绔子弟,令人所不齿。” “勉强有所成就,世人也会觉得。若非此人出生在富贵人家,焉能如此?” “而一个人,从无到有,让自己的子孙可以夸耀自己的先祖留下来了什么,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守江山的人算不得什么,真正令人佩服的,乃是打江山的人。这才是真英雄。” “因此,小臣觉得。陛下的文治武功,远胜秦皇汉武,陛下才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 “臣斗胆妄言,后世之人,必定对陛下顶礼膜拜,推崇有加。” 一番话,让朱元璋豪气陡升。 尤其是李淦那句话:守江山的人不算什么,大江山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仔细想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要么祖上是帝王,是权贵。要么是前朝旧臣。 就连号称出身低微的刘邦,也是泗水亭长,手下有一班人马,而且年轻的时候,曾四处游侠,也算是一个地头蛇了。 唯独自己,乃是真正的赤手空拳,打下大明。自己的本领,不是在这些古人之上吗? 朱元璋忽然觉得,自己的出身,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而值得自豪。 第六十六章 楞头青年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如此说来,朕做过和尚,做过乞丐,反而是美谈了?” 李淦一脸肯定的说道:“是啊,难道这不是美谈吗?” 李淦如此理直气壮,倒让朱元璋有些怀疑自己的三观了。 他沉思了一会,说道:“然而无论如何,这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当今天下,依然以和尚、乞丐为耻。” 李淦说道:“做和尚乞丐,或许不光彩。但是出身和尚乞丐,未必就不光彩了。”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这只是你的想法罢了。” “天下人,恐怕并不这么认为。” 李淦说道:“陛下,请问上古时候,茹毛饮血,衣不蔽体。无论男女,皆袒胸露乳,他们为何不觉得羞耻呢?” “为何现在要将身体层层包裹,再也不肯示人呢?” 朱元璋一愣。 李淦又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 “风俗观念,无非是人的观念。” “只要改变所有人的观念,那么再不合理的事情,也顺理成章了。” “陛下何不尝试一下,影响民心呢?” “让他们觉得,和尚出身,乃是真英雄呢?” 朱元璋很感兴趣的问道:“如何影响民心呢?” 李淦说道:“小臣这些年在家中,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只不过,一直体弱多病,还没有系统的整理。” “如果陛下能给我一两年,或者两三年时间的话……” 朱元璋:“……” 好家伙,想杀你还真是有点难了?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小臣在奏疏当中,故意写了秃驴字样,目的就是为了移风易俗啊。” 朱元璋:“嗯?” 李淦说道:“如果陛下都对这两个字讳莫如深,小臣怎么敢移风易俗呢?” “如果不移风易俗,就算天下人不敢说出来,怕是也要在心里嘲笑陛下。” “而移风易俗一旦完成,他们对陛下,就只剩下称颂了。” “当陛下都不在乎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用这两个字伤害到陛下了。” “譬如,如果一个人无心之失,说出来了秃驴二字。” “陛下哈哈一笑,置之不理。这是何等的大慈悲,大胸怀?” “如果要有人不怀好意,故意谩骂陛下,说出来秃驴二字,陛下就用雷霆手段,将其诛杀。那就是杀伐果断的雄主了。”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那应该如何判断,此人是无心之失,还是不怀好意呢?”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如果此人活着,对大明有益,那就是无心之失。” “如果此人死了,对大明有益,那就是不怀好意。” 朱元璋哈哈大笑,拍了拍李淦的肩膀,说道:“你啊,真是个妙人。”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多谢陛下夸奖。” 朱元璋说道:“因此,你在奏疏之中,故意写上秃驴,是为了大明天下了?” 李淦小心翼翼的说道:“当然了,我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朱元璋:“怎么说?” 李淦说道:“小臣自幼被家父教导,讲究齐家治国平天下。” “小臣从小,就想着辅佐圣主,做一个忠臣良将。” “可是万万没想到,我自幼体弱多病,别说辅佐陛下了,我连走出房门都做不到。” “可是我这一肚子才华,就这么浪费了吗?” “浪费了才华,我的损失不算什么。大明的损失才大啊。” “因此,我铤而走险,想要吸引陛下的注意力。”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啊。” 其实对于李淦的话,朱元璋是信一半不信一半。 但是他也知道,李淦的话有道理。 他更知道,李淦是个人才。 或者说,是个怪才。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怪才在朝中没有根基,不用担心他与人合谋,欺上瞒下。 不错,他确实是李善长的侄子。 不过,李善长是朱元璋的重点监控对象。 基本上每天见了谁,吃了什么饭,大小解多少次,朱元璋都清清楚楚。 李善长和这个侄子,宿无来往。 而且观察李淦平时的言行,好像言语之间,透露出一种感觉来,他想和李善长拉开关系。 至于李淦在奏疏中写了秃驴。 朱元璋打算哈哈一笑,揭过此篇。 毕竟,李淦还是个孩子嘛。 况且,刚才李淦说的也很有道理。 对大明有益的,那就是无心之过。 李淦这小子,对大明很有用啊。 就在这一瞬间,李淦的脑海中忽然叮的一声。 这声音吓得他一哆嗦。 然后,是系统机械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保住了性命。” “你在洪武朝完美的苟住了第一次。” “稍后系统将开放第一级系统,请及时查收。” 李淦松了一口气,知道秃驴这件事,算是完美的收官了。 朱元璋对李淦说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要朕奖励你一副墨宝?” 李淦连连点头,说道:“是,小臣想要得到陛下的墨宝。” 朱元璋说道:“你要什么字?” 李淦想了想,说道:“请陛下写上一句:愣头青年,与群臣势不两立。” 朱元璋:“……” 他有些无语的说道:“你这是为什么?” 李淦说道:“小臣能出淤泥而不染,但是群臣……我不敢保证。” “因此,小臣担心他们出事的时候,会连累到我。因此提前和他们撇清关系。” 朱元璋哈哈大笑。 然后饱蘸浓墨,铺上了一张宣纸。 提笔忘字,这个愣怎么写来着? 朱元璋看了看李淦,李淦也一脸茫然。 好在旁边有一本楞严经。 朱元璋觉得字形有点像,于是尽量写的潦草了一些:楞头青年,与群臣势不两立。 随着朱元璋拿出一方闲章盖在上面,李淦激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东西,比免死金牌管用啊。 李淦小心翼翼的把墨宝收好了,然后向朱元璋告辞了。 朱元璋看着李淦的背影,心想:这小子……是个人才啊。就是做事有些荒诞不经。 不过也正常,毕竟在府中闷了十几年,不懂人情世故也是正常的。 照这么说,把他教育成才的李厚德,也是个人物了? 嗯,李厚德,朕也得好好奖励一下。 第六十七章 教子有方 “三弟啊,为兄现在有些担忧啊。” 轿子里面,李善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厚德小心翼翼的问道:“兄长在担忧什么。” 李善长苦笑了一声,说道:“担忧什么?自然是担忧你的宝贝儿子了。” 李厚德一愣,说道:“李淦?他怎么了?” 李善长说道:“本来你这个儿子横空出世,我心中是很安慰的。” “我们李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可是很快我发现,这个李淦有点锋芒毕露了。” “这样的人,在官场之上,岂能长久?” “树敌太多,怕是会被人孤立啊。” “官场之上,被人孤立的后果你知道吗?” “群臣上疏,众口一词的说你是奸臣,那么你就是奸臣。” “为兄为什么要拉拢淮西人?无非就是自保罢了。” 李厚德没说话,他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李善长又说道:“今日,他在百官面前念名字。” “每一个人的名字都点到了,每一个名字都故意停顿了几个呼吸。” “有罪的人,吓得面色苍白,没有罪的人,也战战兢兢。”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活下来的人,都在心中对李淦破口大骂。” “你说,这个李淦还能好的了吗?” “这么多脑袋,这么多张嘴,都在想着怎么杀了李淦。你觉得你这个宝贝儿子,还能活下去吗?” “他如果死了,会不会牵连到你,会不会牵连到我们李氏宗族?” 李厚德说道:“这……应该不至于吧?” 李善长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至于?” “今日他叫我名字的时候,你可听到了?” “他的声音之中,可有半分恭敬?”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无君无父,是个祸害。” 李厚德:“……”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善长,说道:“大哥,你之前不是对李淦印象很好吗?” 李善长沉默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他低声说道:“我之前觉得,李淦是个可造之材。” “对着杨宪拳打脚底,怼的刘基哑口无言。” “自从李淦出来之后,浙东一党有点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我本以为,这是一把好刀,谁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李淦,竟然是一条疯狗,是非不分,眼睛里没有亲属。” “今天,好几个淮西人都被抓走了。” “我听说,他们在刑部大牢都没有坚持住,已经攀咬出来了好几个人了。”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牵连到我?这很难说啊。” 李厚德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 闹了半天,大哥是嫌李淦抓了自己的人啊。 李厚德干咳了一声,说道:“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贪腐之人,本来就是要被抓走的。” “无论是浙东人,还是淮西人。只要触犯了律法,就要受到刑罚。这有什么问题吗?” “大哥,我觉得淦儿做得对。” 李善长有些无语的看着李厚德。 他幽幽的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李淦为何像是愣头青一样,在朝中横冲直撞了。” “三弟啊,若非大哥罩着你,就以你这脾气,在朝中早就被人弹劾下去了。” 李厚德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然而,圣人的教诲……” 李善长有些火了,喝了一声:“下去。” 李厚德:“啊?” 李善长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让你下去。” 李厚德嘀咕着说道:“是你刚才说,让我和你坐一顶轿子。” “我已经把家中的轿夫打发走了,你现在让我下去,我怎么回家?” 李善长也不说话,只是目光不善的看着李厚德。 李厚德叹了口气,从轿子里面走出来了。 李善长直接让轿夫抬着他回家了。 李厚德无奈,只能步行回家。 好在这里已经不远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听到很多百姓在讨论朝堂之上,刚刚发生事情。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抓了好几十个贪官。” “该!谁让他们贪污钱财了?” “据说这些贪官之中,有的人比较硬骨头,有的人就比较软骨头了。” “比如杨宪杨大人,那就是硬骨头,据说到现在还没有招供呢。” “而最软的骨头,就非陆壬贾大人莫属了。” “据说陆壬贾大人,身上是带着毒药的。只不过他舍不得死,因此一直都没有吃。”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 “我还听说,陆壬贾进去之后,先是挨了一顿揍,然后他把什么都说了。” “接下来就是攀咬环节。” “按道理说,你供出来的坏人越多,你自己就算是立功了,能减轻一些责罚。” “谁知道陆壬贾被打怕了。每当狱卒要打他的时候,他就说一两个贪官。” “起初说的,还是真正的贪官。比如有四五个人,就经常出入他的府中。” “这几个人证据确凿,已经定了个斩立决。” “可是陆大人没有停,到还在继续拉人下水了。” “结果他诬告的太多,罪名越来越大。” “本来剥皮实草就行,现在改成凌迟了。” “哎呦呦,还是剥皮实草好,至少留个全尸啊。” “啊?那也算是全尸吗?” 李厚德从他们身边经过,很是听到了几句话。 然后他就咧了咧嘴。 当李厚德走进家门的时候,就看见李莺双目通红的走进来了。 他看见李厚德之后,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了。 李厚德吓了一跳,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李莺说道:“爹,你救救马涛啊。” 李厚德一头雾水,问道:“马涛?他怎么了?” 李莺说道:“他被李淦给抓了,现在正关在大牢里面,生死未知。” 李厚德听得脑子嗡嗡的,连忙问道:“李淦,为何抓了马涛?是用的什么罪名?” 李莺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是沿途抢劫,聚啸山林。” 李厚德:“……” 他骂了一声:“李淦这狗东西,真是被我大哥说中了,连自己人都咬?” “亏得老夫还帮他说话,真是气死我了。” “马甲呢?给我备马。” 有个家丁说道:“马总管也被抓了。” 李厚德:“嗯?他也聚啸山林了?” 家丁干咳了一声,说道:“好像是伙同姑爷,做了点事……” 第六十八章 老夫的脸啊 李厚德愣了一下,问家丁说道:“马涛和马甲,他们两个一块聚啸山林了?” 家丁干咳了一声,说道:“少爷给他们定的罪是这样的。” 李厚德说道:“胡闹,真是胡闹。” “马乙、马丙、马丁等人呢?我怎么看不见他们了?” 家丁挠了挠头,说道:“他们,也被抓起来了。” 李厚德说道:“他们也聚啸山林了?” 家丁说道:“少爷……是这么给他们定罪的。” 李厚德气的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我李甲成了贼窝了不成?!” 家丁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外面的人是这么说的。” 李厚德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倒了。 老儒生就是这样,比较重视自己的名声。 书读的越多,面子就越重要。 如果满腹经纶的话,那就可以面子比命还要重要了。 现在李厚德觉得,自己的面子全完了,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了。 自己的儿子,成了六亲不认的畜生。 说的好听一点,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 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 而自己的女婿,和自己的家丁,都被打成了贼人。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个李府的主人,是不是贼头了? 就在这时候,有守门的家丁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对李厚德说道:“主人,主人,有好多贵人来了。” 李厚德一愣,问道:“贵人?什么贵人?是谁?” 家丁说道:“我……我也说不清楚。” 李厚德有点恼火的想:“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府中的人,居然这么废物?” 这时候,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李厚德看见一群老头,正哭哭啼啼的跑进来。 这些老头身后,是一群披麻戴孝的孩童,呜呜的哭着跑进来。 这些人进来之后,立刻就把李厚德围起来了,七嘴八舌地说话。 李厚德听得头晕转向,人都快疯了。 这些人乱嗡嗡的哭喊着。 哭喊的内容,无非是:还我儿子的命来……赔我爹爹……我三舅要被你害死了…… 李厚德焦头烂额的说道:“诸位,诸位,你们能不能静一静,一个一个的说?” 他嗓子都快喊哑了,周围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了。 李厚德长舒了一口气,问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个老头颤颤巍巍的站出来了。 他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说道:“李厚德,李淦那个小畜生在哪里?” 李厚德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李淦是小畜生?那我岂不是老畜生了? 不过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李厚德冲老头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这位老人家看起来很面熟啊。” 老头说道:“我是张隆陶的父亲。” 李厚德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张大人的父亲。” 张隆陶,李厚德认识啊。 今天点名的时候还有他呢。 李厚德说道:“张大人,我记得好像是无罪吧?” 老头说道:“确实是无罪,捡了一条命回来了。” “可是自从回来之后,人就有些疯癫了。” “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裹着被子,不敢见太阳。” “只要听到脚步声,就以为有人来抓他了。” “战战兢兢,哭哭啼啼,裤子已经尿湿了三条。” 李厚德:“……” 老头说道:“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都是你儿子害的。” “今天老朽豁出去不要命了,我要和李淦那个小畜生拼命。” 李厚德有些无语的说道:“张大人,竟然如此脆弱吗?” 老头勃然大怒,举着拐杖就要揍李厚德:“非人哉,非人哉!我儿子已经疯癫了,你还要在这里说风凉话。” 李厚德向后躲了躲,有些尴尬的说道:“张老,我并非是在嘲讽张大人。” “我只是好奇罢了。” “我们两个,同是儒生出身。” “正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今日这个威武不能屈,他好像没有做到啊。这不应该啊。” 老头:“……” 他用拐杖指着李厚德,气的差点脑溢血。 好家伙,怪不得李淦这么混蛋,原来有这么个混蛋老子啊。 其实,老头是有点冤枉李厚德了。 李淦混蛋,那是真的混蛋。 而李厚德……说的全都是真话。 只不过太真诚了,因此听起来像是在嘲讽。 这……这能怪谁? 怪只怪这个世道太圆滑了。 老头张嘴想要继续骂李厚德,但是被气的有点气短。 有个贴身的仆人,把老头扶下去了。 但是李厚德还没喘口气,又来了个小孩,哭哭啼啼的找李厚德要人。 原来这小孩的父亲,散朝之后,先是在房间里面不吃不喝呆了很久,然后又急匆匆的出门了。 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有人说,这人已经遁入空门,出家去了。 这是不是谣言不知道,但是小孩的父亲确实是不见了。 于是,小孩来找爹。 他一边说,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都抹到了李厚德身上。 李厚德无奈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他又问了几个人。 然后,他很奇怪的说道:“诸位,诸位,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怎么今天来的人,全都是无罪的朝臣家人?” “那些罪臣的家人,一个都没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老头用拐棍使劲的砸地:“奇怪个屁。” “罪臣的家人早就被抓起来了,他们能来吗?” 李厚德哦了一声。 然后,这些家属又开始找李厚德要人。 李厚德唯有哭笑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完了。 过了今天之后,恐怕教子无方的大名,就要传遍天下了。 唉…… 正在李厚德郁闷的时候,门口处传来咦的一声:“这是在做什么?” 李厚德扭头一看,发现是李淦回来了。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教训儿子,而是希望李淦机灵一点,赶快躲起来,不要被这些人发现。 谁知道李淦不仅没有躲,反而大大方方的站在台阶上,问道:“诸位,你们找谁啊?” “我是李淦,是李府的少爷。” “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跟我说。” 第六十九章 我躺平了 这些人一听李淦的名字,顿时嗷嗷叫的冲上去了。 仇人见面,真的是分外眼红啊。 李淦大叫了一声:“有刺客。” 随后,李淦拳打小朋友,脚踢老爷爷。 瞬间将那些人全部打倒在地了。 打完了之后,他还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用这些人来对付我?真是小看我了。就算是找刺客,也应该找一些年轻力壮的嘛。 李厚德:“……” 他指着李淦,哆嗦着说道:“你……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李淦说道:“刺客啊,还能有谁?” “我最近被陛下任命,查处贪腐,我身上的担子多重?” “这些人为什么要攻击我?我想多半是他们有家人贪污了,他们想要杀我灭口,免得我继续查他们。” “对了,他们的姓名、家庭住址、亲族,都要登记一下。” “孙冲之,取纸笔来。” 李淦话音未落,那些来找茬的人,顿时一哄而散。 李厚德:“……” 他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忽然有些绝望:完了,我这一辈子的名声,算是全完了。 他坐在石凳上,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忽然,门口又涌进来了一批人。 李淦原本以为又是来寻仇的。 不过仔细一看,好像不是这样。 这些人,看起来很面熟。 李淦从残存的记忆中搜索了很久,最后认出来。 这些人是淮西一党。 他们和李善长、李厚德,来自从一个地方,天然的就比较亲近。 他们之间,也会互相联姻,最后关系更近一层。 在朝堂之上,可以同进同退,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 这些人进来之后,立刻一脸关切的看着李厚德。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不属于淮西一党。 但是和李厚德志趣相投,关系很好,因此来探望他。 有几个人显然就是儒生,一边捋胡须,一边叹气。 有一个年纪有些老的人,对李厚德说道:“李兄啊,我早就告诉过你,要教子有方,教子有方。” “对孩子,万万不能溺爱。不肖子孙,是有可能损害自己的名声的,你看看,现在如何了?” 李厚德苦笑了一声,说道:“方兄,我现在真是有些悔不及当初了。” 那位方兄也不知道今天是来劝慰李厚德的,还是来炫耀的。 他向身后招了招手,说道:“孝孺啊,你过来。” 顿时有个和李淦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走了过来。 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脸老成,眉眼之中,有很多天才才有的骄傲。 方兄说道:“孝孺啊,你来背一背诗经。” 方孝孺立刻大声背诵起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半个时辰后,一本诗经背完了。 周围的人一脸赞叹。 有不少人捋着胡须,感慨的说道:“这孩子,将来必定是栋梁之才啊。” 方兄听到众人的夸奖,顿时有些来劲了。他又说道:“论语呢?” 方孝孺又背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三人行必有我师……” 半个时辰后,论语也背完了。 在场的朝臣,个个都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方孝孺。 有很多人都在感慨,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做不到这个。 不过,自己的儿子虽然做不成方孝孺,至少也没有变成李淦。 唉,可怜的李厚德,太可怜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方兄说道:“会背儒家经典,算不得什么。道家典籍你可会啊。” 方孝孺张口就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朝臣们连连点头:“妙哉,妙哉。” 方兄像是说相声的捧哏一样,又说道:“看来老庄之学,你是滚瓜烂熟了。那么佛经你可会啊?” 方孝孺微微一笑,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朝臣们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李淦实在忍不住了,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 方孝孺听出来这是在嘲笑自己,不由得有些不爽,鄙夷的看着李淦:“你笑什么?” 李淦根本不搭理他,而是看向方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方克勤?” 方克勤顿时脸色铁青:“李淦,我与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我算起来,乃是你的父辈。你岂能直呼我的名字?” 李淦摊了摊手,说道:“反正在你们眼中,我是一个纨绔子弟,不知道礼数。” “既然已经被你们诋毁过了,我还装个屁。我干脆放飞自我好了。” 方克勤:“……” 当一个人彻底躺平,就是要当流氓的时候,方克勤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打他? 自己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能打人吗? 简直是荒唐。 骂他? 自己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能骂人吗? 再者说了,李淦这张嘴,他能骂得过吗? 就算骂得过…… 这种没脸没皮的人,骂他管用吗? 一时间,方克勤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而方孝孺则冷笑了一声,对李淦说道:“你嚣张跋扈,不尊礼法,任意妄为,已经成为天下间的笑柄了。” “你自己放肆倒也罢了,还要连累的你父亲名誉受损,担了一个教子无方的恶名。” “你这是不孝。” 周围的大臣都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有人对李淦说道:“是啊,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你父亲考虑啊。” “日后,万万不能任意妄为了。” “收敛一些吧,否则的话,你父亲的名声就毁了。” 李淦纳闷的看着他们:“我父亲教子无方?你们从哪看出来的?我觉得我挺优秀的啊。” 朝臣:“……” 他们真是被李淦的厚颜无耻打败了。 这些人迅速的组织了语言,打算好好教训一下李淦。 可就在这时候,小太监赵全到了。 他尖着嗓子说道:“陛下有旨。李厚德贤良方正,教子有方,乃是本朝楷模。要重重奖赏。赐金十万。” 这圣旨念完,屋子里的人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教子有方? 李厚德教子有方? 李淦被教的很好? 这圣旨下错了吧? 第七十章 李淦的绝交大会 赵全看着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雀无声的李家大院。 有些纳闷的说道:“怎么?没有人接旨吗?” 李厚德连忙小跑着走过来,恭恭敬敬的接旨。 然后,赏赐被抬上来了。 众人都看的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方克勤和方孝孺看着那黄澄澄的阿堵物,心中酸溜溜的。 这父子两个,完全是照着教子有方的模子去做的。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口皆碑,天下谁人不知? 可是,陛下从来没有这样嘉奖过自己。 反而……反而嘉奖了李淦。 这……这踏马的…… 这算怎么回事? 这世道还有没有章法了? 偏偏李淦走过来,拍了拍方克勤的肩膀,说道:“方兄啊,回头我传授你一些育儿之道。也许小孺明年也能拿个奖。” 方孝孺:“……” 焯! 你踏马叫我爹方兄? 那你摇身一变,成了我父辈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无耻之徒。 于是,方孝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放家满腹经纶,需要你这个纨绔子弟来传授教子之道吗?” “李公子,你以为你受到了陛下的嘉奖,你们李家就真的是诗书传家了吗?” “你李公子,就当真是人才了吗?” 李淦惊讶的看着方孝孺,说道:“怎么?你不服?” 方孝孺说道:“我当然不服了。” 李淦说道:“怪哉,你不是满腹经纶吗?” “三纲五常,第一纲,就是君为臣纲。” “陛下都下令嘉奖我了,你却不服气?你这是要和陛下打擂台?” “好家伙,这就是为臣之道?” “小孺啊,我现在明白陛下为什么不把这个嘉奖给你们方家了。” “陛下真是洞若观火啊。” 方孝孺:“……” 李厚德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李淦说道:“淦儿,不许胡说。” 李淦心想:“这就胡说了?我还没有上纲上线,告他谋反呢。” 李厚德虽然喝止住了李淦,但是心中其实是美滋滋的。 今天这么多朝臣,可能有那么一两个真心人,是来宽慰自己的。 至于剩下的,多半是来看热闹的。 结果呢? 自己这宝贝儿子,竟然受到了陛下的嘉奖,被陛下认定为人才。 而自己,成了教子有方的功臣。 嘿嘿。 长脸,真的很长脸。 说一千道一万,什么论语诗经,老庄佛陀。 会背书有个屁用? 关键是能学以致用,为陛下分忧,为天下人谋福祉啊。 我家淦儿,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典型啊。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觉得自己儿子荒唐无比,可是受到了陛下的嘉奖之后,这脑筋立刻就转过来了。 联想到最近李淦惩贪的成果。 李厚德越来越觉得,李家出了个人才。 当然了,如果这人才稍微认一认六亲就好了。 说什么也不能把自己姐夫都给抓了啊。 就在李厚德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围的那些朝臣都纷纷恭维起来了。 这些人都是墙头草,眼看着陛下都亲自嘉奖了,自己再说李厚德教子无方? 那可真就是和陛下对着干了。 结果这些人恭维道一半,忽然有人好奇的向李淦问道:“李公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李淦说道:“哦,是陛下给我的题字。起个警醒之意。有点类似于座右铭。” 众人都大惊:“居然是陛下的墨宝吗?我们可否看看?” 李淦说道:“这……不太方便吧?” 朝臣们说道:“李公子,这你就小气了吧?” “这又不是陛下给你的密旨。” “陛下的题字,你早晚要刻成牌匾,挂在家中,你如果秘而不宣,那岂不是对陛的不敬?” 李淦说道:“我怕陛下的题字,你们看了之后会不高兴啊。” 朝臣们听得心惊肉跳。 这李公子怎么回事?怎么说话这么吓人? 他们连忙表忠心:“我们怎么会不高兴?” “陛下的题字,我们瞻仰之后,只会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李公子,你这是以那啥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所以……你们一定要看?” 这些朝臣都使劲点了点头:“一定要看。”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 随后,他把那张纸打开了。 顿时,院子里面鸦雀无声。 只见上面有几个毫无章法的草书:楞头青年,与群臣势不两立。 旁边还盖着陛下的闲章。 这…… 这绝对是陛下的手笔,绝对没有错。 可是这内容……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诸位,你们现在生气了吗?” 朝臣们都勉强的笑了笑,说道:“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我们瞻仰到了陛下的墨宝,心中真是欢欣鼓舞啊。”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趁热打铁,我就宣布一下吧。” 他指着条幅说道:“诸位看到这几个字了吧?” “我乃是楞头青年,和朝臣势不两立。” “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和所有的朝臣,势不两立。” “以后什么婚丧嫁娶,什么利益同盟,统统跟我没有关系。” “你们明白了吗?” 朝臣:“……” 好家伙,今天踏马的是来搞绝交来了? 这个李淦也太荒唐了吧? 李厚德就是这么教子有方的? 如果这也算是教子有方的话,那大家伙的儿子,全都是天才了。 李淦见众人看向李厚德,淡淡的说道:“诸位不用看我父亲了,从此以后,我父亲也与朝臣势不两立。” “我们李家,都和朝臣势不两立。” 李厚德觉得有点眩晕。 他扶住太阳穴,摇摇晃晃走到李淦面前,气若游丝的说道:“淦儿,你是不是……驱邪没有驱彻底啊?” 李淦:“……”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父亲,这是陛下的旨意啊。” 李厚德:“……” 骗鬼去吧,陛下会下这么没谱的旨意吗? 可是李淦手中的大字,又是货真价实的。 他只能虚弱的说道:“你和群臣势不两立,我不管。为何要拉上为父啊?” 李淦说道:“父亲,你就当这是连坐吧。” 李厚德:“……” 第七十一章 少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夸你了 “连坐?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连坐吗?”李厚德欲哭无泪。 这是生了个什么不孝子啊。 但是,李厚德看了看陛下的赏赐,又陷入到了茫然之中:我真的教子有方吗?不会吧……我怎么没这种感觉啊。 朝臣们看着李厚德父子,忽然有一种:我虽然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的感觉。 这些人摇了摇头,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别人都走了,宋濂留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对李淦说道:“贤侄啊,你这是何苦呢?” 李淦一脸疑惑的看着宋濂:“什么意思?” 宋濂说道:“自古以来,以和为贵。” “你为何要与所有朝臣为敌呢?” “民间有句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到墙啊。” “往日你和朝臣们不对付,大家可以觉得你年少无知,不和你计较。” “现在你居然请了陛下题字,这件事那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吗?” “贤侄啊,真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那就是墙倒众人推啊。” “万一到了那一天,你……你后悔可就晚了。” 宋濂这话,乃是金玉良言。 但是李淦满脑子都是:你……好像后来被朱元璋打成了反贼吧?差点死了吧? 于是,李淦默默的展开了手中的横幅。 宋濂:“……”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 李厚德对宋濂说道:“宋兄,咱们各论各的。” “犬子和你不共戴天,可是我要和你做好朋友。” 宋濂哈哈大笑,说道:“罢了,罢了。或许李淦乃是一时意气,我如果揪着不放,反而显得气量小了。” “年轻人,心思活跃。或许过上几天,他自己也就觉得无聊,不再聊起这事了。” 他对李厚德说道:“走,李兄,我请你喝一杯。” “今天你得到了陛下的嘉奖,理应请我吃饭啊。” 李厚德说道:“到底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宋濂哈哈一笑,说道:“咱们老哥俩,还分什么你我?” 这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家丁,满脸迷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这家丁挠了挠头,嘀咕着说道:“啥……啥意思啊?不救姑爷了?” ………… “少爷,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孙冲之喜滋滋的向李淦道贺。 孙冲之很开心,最近跟着少爷干成了好几件大事,孙冲之忽然发现,自己的人越来越有价值了。 他听说少爷受到了陛下的嘉奖,连忙赶来了。 李淦微微一笑,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他对孙冲之说道:“我那个混蛋姐夫怎么样了?” 孙冲之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刑部的人正在关照着他呢。” 李淦嗯了一声。 孙冲之凑过来,小声问道:“少爷,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姑爷啊?” 李淦说道:“马涛嘛……暂时还不能杀了他。杀了他,我姐姐肯定会伤心的。” 孙冲之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可是,这一次姑爷带着人,带着刀,忽然出现。” “形迹很是可疑啊。” “而且马小四已经招了,说姑爷就是来抓你的把柄的。”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这狗东西,连自己的亲人都要害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马涛这家伙,要除掉是肯定的。” “不过,不是现在,至少得等安扶住了我姐姐再说。” “等杀了马涛我姐姐不心疼的时候,再杀他。” 孙冲之无奈的说道:“杀自己的丈夫,哪有不心疼的?” 李淦心想:那可不一定啊。 潘金莲杀武大郎的时候,也不心疼啊。 呸!这什么狗屁比喻。 他叹了口气,对孙冲之说道:“这件事,我再想想吧,不着急,先让马涛在牢里接受一下教训。” “虽然不抱希望,但是我还是要给他一次机会,看看他能不能改过自新。” 孙冲之哦了一声。 李淦说道:“行了,现在召集你的人,咱们一块去五谷观看看。” 孙冲之说道:“怎么还要去五谷观?陆壬贾一伙人不是抓到了吗?” “陆壬贾这家伙,一进大牢,把所有人都招出来了。” “少爷,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陆壬贾曾经给他的同伙,一人一颗毒药,并且约定好了。如果被抓了之后,要立刻吞了毒药,免得将其他人招出来。” “结果,陆壬贾自己却不敢吃。” “为了多活一天,把所有人都招了。” 李淦笑了:“这就是人性啊。” 孙冲之说道:“那……咱们还需要去五谷观吗?” 李淦说道:“去,肯定是要去的。” “这次慎虚子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咱们得答谢一番啊。” “顺便威胁一下他们师徒两个,不让他们离开京城,继续为我们做事。” 孙冲之:“这是答谢吗?” “有这么答谢的吗?” “少爷也太精通人情世故了吧?” 一刻钟后,李淦带领着一众家丁,大摇大摆的向五谷观走去了。 那架势,恰似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 不过,快要接近五谷观的时候,李淦摆了摆手,止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孙冲之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淦低声说道:“上次能把陆壬贾给钓出来,慎虚子出力不少。” “但是他并没有暴露,没有人知道慎虚子是咱们的人。” “如果我们今天大摇大摆的过去了,那些聪明的朝臣,立刻就想明白了。” “如此一来,慎虚子可就暴露了。” 孙冲之恍然大悟。 他深情地看着李淦,不由得眼睛都湿润了。 李淦被孙冲之看的心里发毛。 他对孙冲之说道:“你搞什么鬼?” 孙冲之说道:“小人想到,少爷对慎虚子都如此爱护,那对我们还能差的了吗?” “因此,我十分感动,不由得就有点想哭。” 李淦有些无语的说道:“这都哪跟哪啊。谁跟你说我是爱护慎虚子了?” 他幽幽的说道:“我是觉得,慎虚子这个棋子还有用。这么早暴露,以后我就没办法用他了。” 孙冲之:“啊这……” 第七十二章 上当没够啊你们 孙冲之看着李淦,先是愣了一会,然后挠了挠头,说道:“少爷,我明白了。” 李淦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孙冲之说道:“少爷刚才的话,是装出来的。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 李淦:“啊?” 孙冲之有些得意的说道:“少爷要做的事,那是关系到天下的大事,一举一动,干系重大。” “一部分人受益,另一部分人肯定就要受害。” “那些受害的人,肯定会痛恨少爷。” “陛下给少爷题的那幅字,就说明问题了。” “这是陛下在提醒少爷,要当心背后有人暗箭伤人啊。” 李淦:“……” 我焯?还可以这样解释的吗? 孙冲之又说道:“少爷做这样的事,其实很危险。” “但是少爷又需要帮手,所以我们就被少爷选中了。” “少爷担心将来,那些坏人诬陷少爷,围攻少爷,到时候连累我们。于是故意说,我们都是少爷的工具。” “少爷,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不得已装出来一副狠心肠。” “少爷,你为我们考虑的太多了,我们真是感激不尽,我们真是感动的很。哇……” 孙冲之哭出声来了。 李淦:“……”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孙冲之。 良久之后,李淦说道:“小孙啊。” 孙冲之连忙应了一声。 李淦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本少爷就是这么想的呢。” “本少爷就是把你们当成工具的呢?” 孙冲之嘿嘿笑起来了,笑容之中,带着狡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淦纳闷的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呢?” 孙冲之说道:“因为少爷对咱们太好了,平时的一言一行,早就露出来了。” “以前马涛……啊不,以前姑爷使唤咱们的时候,那是什么感觉?现在少爷用咱们,又是什么感觉?” 一直跟在身后的李小二说道:“就是。” “有一次,少爷让我跟着他去干活,好家伙啊,一路上又是打又是骂,我是被揍得遍体鳞伤。” “回到家一连病了将近一个月。” “其实打咱们两下,咱们皮糙肉厚的,不当回事。关键是……唉,怎么说呢?” “姑爷不把咱们当人看的,处处给咱们脸子。” “咱走在路上,就跟那骡马牲口一样,你说明明都是人,怎么能这么糟践咱们呢?” “咱们确实是家奴,但是也不能这样啊。” 李小二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忽然间声音又欢快起来了:“但是咱们少爷就不一样了。” “少爷跟咱们说话的时候,是把咱们当人看的。” “而且还有赏钱。这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事啊。” 李淦:“……” 他有些无语的想:我这不是基本的正规操作吗? 怎么现在倒成了面慈心善的标志了? 看来,是我嘀咕了古时候人对人的压迫啊。 李淦叹了口气,拍了拍孙冲之的肩膀,说道:“你们啊,还是太天真。记住,别把我想的太好了。” 孙冲之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明白,我们明白。少爷不用再骗我们了。我们为了少爷,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纷纷认真的说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淦:“……” 这都哪跟哪啊这是。 …………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到了五谷观。 李淦像是做贼一样,向周围看了看。 他意外的发现,今天五谷观周围人并不多。 “怎么回事?慎虚子的鬼把戏已经被百姓识破了吗?”李淦说道。 孙冲之说道:“不会吧……那么高明的把戏,除了少爷,谁还能看破?” 这时候,去打探消息的李小四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少爷,少爷,打听清楚了。” “今天慎虚子挂了块牌子,说要参悟天机,暂时不见客。” 李淦疑惑的说道:“参悟天机?他不是骗子吗?骗子参悟个狗屁的天机。” 孙冲之在旁边说道:“也许……他是在琢磨新的骗人手段。” 李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你这话很有道理。” “走,咱们去看看。看这小子在作什么妖。” 于是,主仆几人翻墙进去了。 孙冲之在翻墙的时候,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上一次进来,就是翻墙进来的。 这一次进来,还是翻墙进来的。 和少爷一块做事,还真有点不走寻常路的感觉啊。 但是……我好喜欢…… 嘿嘿嘿…… 五谷观里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说话声,好像慎虚子正在和人谈话。 李淦等人趴在窗户外面,从窗户缝向里面望。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愣在那里了。 只见慎虚子坐在蒲团上面,微微眯着眼睛,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旁边是吕贬,手里捧着一个香炉,像是尽职尽责的小道童。 在他们两个面前,坐着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李淦的父亲,李厚德。 另外一个,则是李厚德的好友,宋濂。 只见宋濂忧心忡忡的向慎虚子说道:“道长,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吧?” 慎虚子点了点头,说道:“听明白了。” 李厚德说道:“那……我家淦儿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不是中邪了?” 慎虚子说道:“听你们的描述,应该上次驱邪没有驱除干净。” 李厚德说道:“上次道长不是说,只要每个月十五,驱邪一次就可以了吗?”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李公子,最近应该去过什么荒凉诡异的地方吧?” “或许还进过乱葬岗。那地方阴阳不平衡,邪气又很重。” “他体内的邪祟,本就没有驱除干净,只是被压制住了,慢慢的疏散。” “但是他在乱葬岗当中,忽然被邪气感染,他体内的邪祟,得到外部的助力之后,顿时猖狂起来了。” “于是,他就病得更加严重了。” 宋濂担忧的说道:“那……应该怎么办呢?” 慎虚子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了。” 李厚德一听居然能找出两个办法来,顿时眼睛一亮,问道:“是什么办法?” 慎虚子说道:“第一个办法,任其自生自灭。” 李厚德连连摇头,断然拒绝:“不行。” 慎虚子捋了捋胡须,说道:“那就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 “老夫再次驱邪。只不过……” 李厚德紧张的问道:“只不过什么?” 慎虚子没说话,吕贬说道:“只不过,我师父上次还没有恢复过来,需要更多的补品,补充真元。” 第七十三章 又在欺负老实人了 李厚德和宋濂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嘴上说着应该的,但是表情还是有点苦涩。 毕竟…… 上次驱邪,就把家底给掏空了,每个月的俸禄还欠着慎虚子。 要是再驱邪一次,恐怕就要一贫如洗了。 可是…… 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能不救。 忽然间,李厚德和宋濂,体会到老百姓的苦楚了。 以前阅读古书的时候,读到:哀民生之多艰。 那时候总是唏嘘不已,感慨不已。 看到流离失所的穷人,也会流下同情的眼泪。 可是那样的同情,是高高在上的,自上而下的同情。 可是现在……是把自己变成了穷人。 隔靴搔痒和切肤之痛,毕竟是不一样的啊。 李厚德小心翼翼的问道:“道长,这一次驱邪,需要多少钱啊?” 慎虚子摆了摆手,说道:“大人何出此言啊?谈钱就见外了。” 李厚德又惊又喜,刚刚要松一口气。 谁知道旁边的吕贬焦急的说道:“师父,你不要命啦?” “没有天材地宝,你驱邪完了,就得驾鹤西去。”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无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 慎虚子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这是佛家的切口,于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吕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师父,我舍不得你,我不想让你死。师父……” 李厚德和宋濂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脸红。 按道理说,这时候他们应该主动站出来了,对慎虚子说道:道长,你放心,钱我们有,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可关键是,这两位没有钱。 囊中羞涩,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出人伦惨剧。 万万没想到,饱读诗书的两个人,今天竟然要装聋作哑啊。 现在这两位大儒,对“仓廪实而知礼节”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了。 吕贬和慎虚子见李厚德和宋濂不说话,都在心中暗骂。 踏马的,不是饱学之士吗?竟然如此不要脸? 厚着脸皮让人白白送命咋地? 慎虚子向吕贬使了个眼色。 吕贬哭的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说道:“师父,你不能死啊。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为李公子考虑考虑啊。” “每个月十五,你还要帮着李公子驱邪呢。你要是死了,李公子怎么办?” 一句话,让李厚德和宋濂慌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 宋濂硬着头皮向吕贬问道:“小道长,你师父这一次买补品,需要多少钱啊?” 吕贬说道:“不多,需要一千两银子。” 嘶…… 宋濂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千两银子,对于贪官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清官来说,那就有点难了。 李厚德咬了咬牙,说道:“好,一千两银子,我有。” 宋濂惊讶的看着李厚德:“你有?你有吗?” 李厚德点了点头:“我有。” “我还有一座宅子,可以值一千两。” 宋濂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那可是陛下赏赐的。” 李厚德苦笑了一声,说道:“就算……就算来日陛下听说了,也会理解我的苦衷的。” 当初朱元璋带着这些朝臣,东征西战,打下了锦绣河山,将元人驱逐到了北方。 而原本元人在中原的产业,就落入到了朝廷手中。 朱元璋将这些产业,以极地的价格,卖给了自己的臣属。 这价格十分便宜,几乎相当于是白送了。 一人限购一座宅邸,一人限购若干顷土地,名以上是购买,实际上是赏赐。 而李厚德的大宅子,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这宅子不知道升值了多少倍。 如果将宅子卖掉,或许真的能凑出来一千两,交给慎虚子。 慎虚子和吕贬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发愁。 这次……玩的是不是有点大了? 他们只是想要榨取一些钱财罢了。 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李厚德把每个月的俸禄交给自己,那就好了。 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勾当。 可是……他现在把宅子给卖了,闹出来这么大动静。 这……这可瞒不了人啊。 万一陛下追查起来,自己骗人的事情,那岂不是立刻就要露馅了? 就算陛下日理万机,没有查出来。 可是李淦呢? 他一个好好的阔少爷,忽然宅子没了,还不得找自己算账? 慎虚子打了个寒战,对李淦还是挺害怕的。 而趴在外面窗户上的李淦冷笑了一声。 这次,你可玩脱了。 我看你怎么收场。 只见慎虚子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对李厚德说道:“李大人,你没有了宅院,可住在哪啊。” “老道真是于心不忍啊。” 李厚德说道:“没有了宅院,无非是另外租赁一处宅子就可以了。” “大师为了救小儿的性命,不惜损伤自身的根基。” “我这心中,感激万分。” “区区一处宅院,我绝对不吝啬。” 慎虚子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说道:“不可,不可。” 李厚德有些焦急的说道:“道长,你千万要手下我的谢礼啊。” “这谢礼不仅关系到你的性命,也关系到我家淦儿的性命。” “你如果不要这些钱,那就是不想帮忙救人。” 慎虚子:“这……” 他一脸为难。 这时候,吕贬说道:“师父,小徒有一个好办法。这个办法,两全其美,双方的问题都能解决。” 慎虚子:“哦?” 吕贬说道:“李大人的宅院,倒也不用卖给别人了。我师父的香客之中,不乏有钱人。” “就让我师父从中传话,让这富商买了大人的宅院。” “大人拿到银子之后,也不用搬出去,只要每个月缴纳房租就可以了。” “如此一来,我师父有了钱去买天材地宝,可以保住性命。” “李公子可以得到师父每个月的救治。” “而李大人一家,也不用流落街头,再去陌生的宅院中租住了。” “这岂不是,三全其美吗?” 李厚德一愣,他的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第七十四章 掉钱眼里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三全其美了? 等李厚德捋顺清楚之后,又觉得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先救人要紧啊。” 吕贬说道:“那好。那好。等钱下来了,我们立刻就前往府上。” 李厚德:“……” 宋濂在旁边说道:“道长,你们能不能先去驱邪啊。” “不怕你们笑话,再玩几天的话,我担心李淦已经害的李大人满门抄斩了。” 慎虚子:“……” 他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这就动身吧。” 旁边的吕贬扑通一声,又跪下来了。 他痛哭流涕,哀嚎着说道:“师父,师父,你不能去啊师父。” “师父你天材地宝都没有准备好,驱邪完了,一个时辰之内喝不到仙汤,顷刻之间就会送命啊。” “师父,我舍不得你啊师父。” 李厚德叹了口气,为难的说道:“罢了。” “淦儿的性命是性命,难道道长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等钱到了之后,再请道长来吧。” “至于淦儿……老夫自认为还有几分威严,实在不行,就棍棒底下出孝子吧。” 宋濂在旁边说道:“李兄啊,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谁不知道,你对儿子无比溺爱。” “从小养到大,你可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吗?” 李厚德苦笑了一声,说道:“算啦,至少现在,淦儿不是还得到了陛下的嘉奖吗?” “最近这三五天,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他问吕贬:“三五天的时间,我这宅子能卖出去吗?” 吕贬说道:“能,一天时间就可以。” 李厚德大喜,向吕贬连连道谢。 吕贬冲李厚德笑了笑,说道:“大人,现在去家中静候佳音就可以了。” “等有了主顾,我会去禀报的。” 李厚德点了点头,嘱咐吕贬多费费心,然后和宋濂一路交谈着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慎虚子叹了口气,对吕贬说道:“一天的时间,会不会有点太急了?” 吕贬说道:“师父,不能不急啊。现在咱们已经被李淦盯上了,说不定哪天就要离开京城了。” “在离开之前,是不是应该干一票大的?” 慎虚子嗯了一声,说道:“这倒也是。” “去吧,你去把人叫来吧。” 吕贬应了一声:“好嘞。” 吕贬从房间中跑出来了。 他急匆匆的甚至没有注意到藏在墙角的李淦等人。 孙冲之小声问道:“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淦说道:“找个更隐秘的角落,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最终,在孙冲之等人的帮助下,李淦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到了房顶上。 他们刚刚在房顶上趴好,吕贬就带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进来了。 这男人一身肥肉,显得十分油腻。 他看见慎虚子之后,就立刻诚惶诚恐的行礼,说道:“见过老神仙。” 慎虚子显然对这人很熟悉,也没有多客套,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已。 吕贬对这人说道:“金无本,你知道我师父今天叫你来,是做什么吗?” 金无本干咳了一声,说道:“两位大师,你们真是说笑了。” “能掐会算,预知未来,那是你们的本事,我可没有这个本领啊。” “我就是一个放贷的,老婆都不认识,只认识钱。” 吕贬说道:“认识钱就对了,我们就是要和你谈钱。” “最近有一个人,想要借你的钱。” 金无本立刻来了精神,好奇的问道:“是谁啊?” 吕贬说道:“李厚德,李大人。” 金无本的喉咙里发出嘎的一声。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吕贬,说道:“就是李淦的父亲?” 吕贬说道:“是啊。你对李大人很了解?” 金无本说道:“不了解,但是江湖之上,谁不知道李公子的名字?” “上次有个兄弟不长眼,放贷给了杨法。” “结果被李公子当场拆穿。” “哎呦,那兄弟那个惨啊,被陛下关进了刑部大牢。折磨的死去活来。” “最后押赴刑场的时候,都是唱着戏去的。” “你以为,他唱的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非也,他唱的是牡丹亭西厢记。” “这兄弟,坐牢的时候生不如死,现在好容易要问斩了,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可以说是兴高采烈,迫不及待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这些放贷的,都不敢碰当官的了。” “万一碰上一个贪官,我们死的得多惨啊。” 吕贬无语的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情况有点不同。” 金无本好奇的问道:“怎么个不同?” 吕贬说道:“这一次,我们出钱,借用你的名义,购买李厚德的宅子。” “等他把宅子卖给你之后,会立刻以租客的名义,租下他的宅子,然后每年付租金。” “直到有一天,他付不起钱了,主动搬走。” 金无本听得一头雾水。 他疑惑的说道:“这……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吕贬说道:“是不是脱裤子放屁,你就不用管了。” “你只需要用我们的钱,去买李厚德的宅院就可以了。” “这不算放贷,陛下不会责怪你的,你相信我。” 金无本挠了挠头,说道:“这样啊……不过还是有些风险。” “也不知道担了这么大的风险,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金无本的眼珠来回乱转,笑眯眯的说道:“听说,咱们这道观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还有传言说,你们的炕洞里面,全都是银子?” 吕贬和慎虚子大惊:“你……” 金无本摆了摆手,说道:“两位神仙,你们别紧张。” “没有人泄密,也没有贼。” “只是小人是放贷的,整天和钱打交道。” “这银子的味道,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慎虚子沉默了一会,说道:“给你钱,那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可以介绍一些需要钱的人,给你认识。” “要知道,很多人来我这里烧香,都是求财的。” 第七十五章 图穷匕见 金无本知道,这钱不好赚。 稍有不慎,就只能留着黄泉路上花了。 但是,他是贪财的。 不贪财的人,也干不了这一行。 或者说,只要入了这一行,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一个贪财的人了。 金无本对慎虚子说道:“那……成交?” 慎虚子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这件事,要尽快来办。” 金无本干咳了一声,说道:“老神仙,咱们之前说好了。我只是一个中间人,这一千两银子……” “还得您老人家给我啊。” 慎虚子哦了一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给你凑凑。” 金无本干笑了一声,说道:“老神仙,你何必连我也瞒着呢。” “不瞒你说,我这鼻子,比狗都灵。哪里有银子,我一进屋就知道了。” “老神仙你也不用慌张,我就算知道了银子在哪,我也不敢打您老人家的主意。” “你是神仙啊,能掐会算,万一施个法咒,让我越过越穷,那我岂不是因小失大了吗?” 慎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很乖巧。” 随后,慎虚子交给金无本一个布包。 金无本抱着沉甸甸的布包,离开了。 孙冲之对李淦说道:“少爷,咱们怎么办?” 李淦说道:“看来,我的疯病不除根,事情还不好办了。走,咱们下去会会他。” 几个人直接明目张胆的从屋顶上跳下来了,把慎虚子吓了一跳。 等他看清楚是李淦之后,顿时紧张兮兮的说道:“李公子,你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小道的道观,你已经来了三次了,一次也没有走过正门。” 李淦:“别废话,进屋再说。” 他们簇拥着慎虚子进屋了。 进去之后,就把房门反锁,并且认真的插上门插。 慎虚子看着屋子里的壮汉,顿时有点紧张了。 他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诸位,诸位。你们今日来此,到底是想要……想要做什么啊?” 李淦说道:“我来这里,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你在抓捕贪官的时候,出力不小,我特地来嘉奖你。” 慎虚子一听嘉奖两个字,顿时两眼放光,干笑着说道:“万万没想到,公子还没有忘了老道士啊。” “听说陛下上次给公子很多银钱。这个……小道怎么好意思从公子这里分走一部分呢。” “不过话说回来,公子打算给我多少?” 李淦说道:“知道你不好意思要,所以没有给你准备钱。” 慎虚子:“……” 他有些郁闷,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苦着脸说道:“那……公子怎么打算嘉奖我?” 李淦从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了一个卷轴。 卷轴是用布包裹着的。 慎虚子瞟了一眼,说道:“这布倒是不错啊,上好的蜀锦。” 李淦说道:“里面的内容更好。” 慎虚子心中一动,热切地看着这块布,说道:“是吗?”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去摸。 布,都是蜀锦做的了。 那么里面包裹的东西,还能差的了吗? 如果不是钱,难道是古董? 看起来像是字画啊。 不知道是王羲之的,还是顾恺之的…… 慎虚子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淦的手一抖,将手中的布抖开了。 然后慎虚子愣住了。 这块布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是绣着几个大字,上面写着:贪官克星。 不得不说,这字绣的十分的漂亮。这布也十分的好看。 可是这东西不当吃不当穿,有个屁用? 这块布面积也不大,拿出去也卖不了多少钱啊。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对李淦说道:“李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淦疑惑的说道:“怎么?道长不认识字?” 慎虚子挠了挠头,说道:“字,我当然是认识的,只是……公子把这几个字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李淦说道:“当然是表扬你,褒奖你了。” “道长已经出家了,超脱物外,神通广大。” “普通的金银,以动不了你的心了吧?” “我觉得,唯有荣誉,你可能还有点喜欢。” “回头把这块布挂在道观正中央,让来来往往的香客都看看。” “到那时候,普天之下都会知道。帮着陛下抓贪官的,除了我李淦之外,还有一个慎虚子。” “将来,恐怕是要名留青史啊。” 慎虚子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焯?名留青史? 恐怕还没来得及名留青史,就被人捅几个透明窟窿了吧? 你李淦干的那点事,惹毛了多少朝臣你不知道? 要不是你备受陛下恩宠,那些朝臣不敢暗中对付你,你现在恐怕早就死翘翘了。 至于我……我只是一个偏僻道观里面装神弄鬼的老道士。 我要是把这块布挂出去,我还活不活了? 你这是褒奖我吗?你这是要害我啊。 孙冲之站在旁边,一脸纳闷的看着李淦,心想:这和少爷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少爷不是要保护慎虚子吗?不是要让慎虚子作为一步暗棋,不能过早的让人知道吗? 怎么现在……如此大张旗鼓呢? 不过,孙冲之很有分寸,他心里虽然纳闷,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向李淦询问。 李淦笑眯眯的对慎虚子说道:“怎么?道长嫌弃我的礼物,不肯接受吗?” 慎虚子苦着脸说道:“我是担心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啊。” 李淦把那块布塞进慎虚子怀里,说道:“放心吧,你就尽管收着。这是你罪有应得的。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这是你种因得果……好像也不太对。” 慎虚子快哭了,心想:可不是我罪有应得吗? 李淦说道:“回头,把这块布挂起来啊。你要是不挂,我就帮你挂在门口了。” 慎虚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了:“少爷,你饶了我吧。我要是挂出去,第二天就得被那些贪官乱刀砍死。” “少爷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蹭破点皮,陛下都会彻查到底,那些贪官不敢动手。” “可是我……我一定会成为他们泄愤的对象啊。” 李淦脸上露出贱笑来:“这样吗?那好吧,你不挂这块布也行,只要答应我几个要求就可以了。” 慎虚子:“……” 他明白了。 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第七十六章 帮我几个小忙 慎虚子心里清楚,这几个要求不是那么好答应的。 但是现在,也别无他法了。 他捏着鼻子问道:“不知道李公子,你想让我答应什么要求?”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这个就简单的很了。” “不过你也放心,我的要求绝对不过分,都是十分合理。” 慎虚子一听这话,连忙给李淦戴了一顶高帽。 他谄媚的说道:“那是,那是。李公子乃是书香世家,肯定不会提过分的要求的。” 李淦:“呵呵。” 慎虚子紧张的等着。 李淦说道:“第一条呢,我是想要借点钱。” 慎虚子:“啊?” 一听说要借钱,他就有点肉疼。 这些钱,都是辛辛苦苦骗来的啊。 骗钱的时候,绞尽脑汁,忐忑不安,总算收获这么仨瓜俩枣的。 现在这就要被你借走了?而且你这一借,还不一定会还。 但是慎虚子也知道,不能不借。 他叹了口气,向李淦说道:“不知道李公子要借多少钱啊。” 李淦说道:“先借一千两银子。” 慎虚子差点晕过去。 张嘴就是一千两? 而且是先借一千两?后边还有? 这是把我当银库了是吗?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公子,我冒昧问一句,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使啊。” 李淦夸张的说道:“你不知道?” 这话把慎虚子都问愣了。 他挠了挠头,说道:“我……我应该知道吗?”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上次道长帮着我抓贪官之后,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现在好多朝臣,发出悬赏,要买你的脑袋。” 慎虚子大吃了一惊。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第二个念头是:往哪跑? 第三个念头是:这话……真的假的? 如果是别人说的,慎虚子也许就信了。 但是这是李淦说的。那可信度就要打个折扣了。 慎虚子决定,先听听看再说。 于是他问道:“那……李公子打算用这笔钱保住我?”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京城之中,敢接这个活的不多。” “毕竟你名声在外,人人都知道你是一个老神仙。” “除了六亲不认的歹徒,谁也不愿意杀了你。主要是担心你死了之后,化作厉鬼,找他们报仇。”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还是有几个歹人,接了这个活。” “幸好我及时给了他们更多的钱,他们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下来,我已经广布耳目了。一旦有谁想要杀你,我就得立刻买通他。” “这一千两银子,是之前贿赂那几个歹人用的。接下来还要用到多少……我说不准。” 慎虚子:“……” 他有些奇怪的说道:“李公子既然知道了是哪些歹人要杀我。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抓了呢?” 李淦说道:“这些歹人,是打算要杀你,可是毕竟没有没有动手。我要抓他们,也没有理由啊。” 慎虚子对这话不以为然。 你李淦,肆意妄为已经出了名了。 你要抓人,会在乎这个? 借口,绝对是借口。 慎虚子又说道:“那请问这些歹人是谁呢?李公子透露给我,我去点化他们一番,也许他们能听得进去我的话。” 李淦说道:“道长,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我如果告诉你了,那不等于把我给出卖了吗?而且我的那些线人,也就全都暴露了。” 慎虚子听到这里,大概也就猜到了。 李淦绝对是在胡说八道。 他对李淦说道:“李公子,你这是要把我这小道观给掏空啊。” 他哭哭啼啼的说道:“我这小道观,实在没有多少钱,哪里得罪了公子,就请公子直说吧。” 慎虚子直截了当的这么说,还是挺危险的。 万一惹恼了李淦,那就坏了。 但是慎虚子为了自己的钱,也顾不上什么避讳了。 直接向李淦说了出来。 李淦听完之后,呵呵笑了一声,对慎虚子说道:“我们李家也没有得罪道长啊。怎么被道长要走了那么多钱呢?” “现在李家已经被掏空了。” 慎虚子:“……” 他不由得苦笑:闹了半天,你是为这个来的啊。 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吗?你说了我就把钱退给你啊。 好家伙,你这又是杀手,又是朝臣的。 差点吓我个半死。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慎虚子磕头认错,把钱还了回来。 李淦也没有再为难他。 慎虚子松了口气,对李淦说道:“公子,现在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李淦说道:“还有一点。” 慎虚子:“啊?” 李淦说道:“朝中的贪官,为数不少,现在只是抓了不到十分之一而已。” “接下来,你要帮我暗中查访。协助我抓贪官。” “只要你干得好,我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慎虚子苦着脸说道:“给人超度我会,捉鬼降妖我也懂。” “可是抓贪官,我不在行啊。”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不用你在行,你只要观察就行了。” “来你这里上香的,都是谁家的人。” “他们出手大放不大方?” “有没有人来找你解惑,吐露心事?就算没有明说,能不能从字里行间中感受到?” “如果我怀疑某个朝臣,你能不能帮我打探到证据在什么地方?” 李淦说道:“这些东西,你自己好好体会体会。” 慎虚子挠了挠头,答应下来了。 李淦又说道:“道长,你不会口头上答应我了,但是为了避免得罪那些朝臣,消极怠工吧?” 慎虚子连忙说道:“不会,不会。公子多虑了。”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为了让我们双方都放心。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慎虚子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李淦说道:“我给你定个指标吧。每个月抓三个贪官。” 慎虚子:“……” 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抓贪官还要定指标? 世上有那么多贪官吗? 就算有,我能抓得到吗? 李淦说道:“如果一个月抓不够三个,那你可有同流合污的嫌疑啊。” 慎虚子哭了。 李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道长,你可不要为了完成任务,故意诬陷别人啊。” “到时候我会看你的证据。如果是失误,情有可原。如果是故意的,那咱们就按照诬告来办了。” 慎虚子看了看李淦手中的锦旗,忽然心想:要是这东西挂在院子里,真的会死人吗?实在不行,我挂上算了。 第七十七章 一场和狗的比试 慎虚子在心中默默地算了一笔账。 就自己掌握的证据来看,一个月三个贪官,够自己抓上几年的。 至少几年之间内,应该是安全的了。 几年的时间,足够自己准备一笔钱,去他乡逍遥快活了。 不对,为什么要走呢? 根本不用走啊。 几年之后…… 呵呵,谁知道这个李淦还在不在? 陛下的朝臣,就像是韭菜地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你李淦以为自己是镰刀,没准你也是韭菜呢。 想到这里,慎虚子就微微一笑,说道:“李公子,为民除害,乃是小道分内的事啊。” “罢了,我就答应你好了。”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慎虚子和李淦谈妥了条件之后,就等着他离开。 谁知道这个李淦就是不走。 坐在道观里面,东拉西扯,要和自己谈谈道。 结果谈来谈去,说的全都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类的。 搞得慎虚子很郁闷。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对李淦说道:“李公子,你说的全都是佛经,也不是道经啊。” “这样吧,出门往西有一座尼姑庵,里面的庵主和我比较熟,我介绍你去那里聊,如何?” 李淦一脸疑惑的说道:“道长怎么会和尼姑相熟?” “你们之间,该不会是……” 慎虚子连连摆手,说道:“也不是特别相熟,不是特别相熟。” “只不过元末兵荒马乱,我们逃难的时候,曾经顺过一段路,谈论过几天佛经和道经。” “最后虽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可是很正派的人。”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那尼姑庵中,可有年轻貌美的小尼姑?” 吕贬说道:“有,不仅有,而且有很多,公子快去吧。”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你进去过?不然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吕贬:“……” 他和师父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李淦怪怪的。 他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想干什么? 这时候,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让师徒两个一愣,他们忽然明白李淦要干什么了。 “哈哈哈,道长,事情办成了。” “那个李大棒槌,配合的很。我去了之后,他连还价都没有,我说一千两银子,他就同意了一千两银子。” “现在房契已经在这里了。我转手将宅子租给了他,每个月要他……” 金无本说到一半,然后愣住了。 他看着屋子里的李淦等人,干咳了一声,说道:“原来道长有客人啊,怎么也不言语一声。” 慎虚子有些不快的看着金无本,说道:“你啊。冒冒失失,莽莽撞撞,毛手毛脚。如何能成大事?简直是不堪大用!” 金无本:“……” 他低着头没说话。 毕竟,慎虚子是他的大主顾。 金无本只想求财,不想意气之争。 慎虚子干笑了一声,对李淦说道:“李公子啊。这一点点小误会,咱们之前已经说清楚了。” “这个粗人不懂礼数,你不会生气的吧?” 李淦微微一笑,说道:“不会,肯定不会。” 金无本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华服公子,肯定来头不小。 听慎虚子的口风,这家伙……该不会是李厚德的儿子吧? 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再联想一下,自己刚才称呼李厚德为李大棒槌,是不是已经被李淦给记恨上了? 金无本有点慌。 李淦扭头看了看金无本,微微一笑,说道:“刚才,去我家买房子了?” 金无本听得一阵眩晕。 他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爷,少爷,我有眼无珠,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金无本开始狠狠的打自己的耳光。 不狠不行啊,现在李淦的名声太响了。 说抓哪个高官就抓哪个高官,说整死绝对不让活着出来。 朝臣得罪了这样的狠人,尚且不能全身而退。 自己一个小角色……那……那不是像一条臭虫一样,说被整死就被整死了吗? 李淦站起来,对金无本说道:“小金啊。” 金无本连忙应到:“是。” 李淦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本少爷呢,最喜欢物尽其用。” “怕的不是坏,怕的是没有用啊。” “坏点怕什么呢?有大明律呢。” “能改造就改造一番,改造好了,可以继续用。” “不能改造的,咔嚓一刀。转世投胎,十八年后,不还是继续用吗?” 金无本使劲哆嗦了一下。 李淦说道:“最怕的是庸才,用处不大。” “而你……” 金无本连忙说道:“我有用,我有用。” 李淦问道:“你有什么用?” 金无本说道:“我会赚钱。” 李淦说道:“不义之财,本少爷不感兴趣。” 金无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我……我会扛大包,我会盖房子。我以前是苦力出身。” 李淦说道:“本少爷暂时不用盖房子。” 金无本哭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而已。 李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啊,自己有一项本领你还不知道呢?” “我听说,银子在什么地方,你一闻就能闻到?” 金无本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 李淦说道:“比狗还厉害?” 金无本说道:“是,比狗还厉害。” 李淦好奇的说道:“你知道狗鼻子灵?” 金无本说道:“知道以前,以前养过几条狗,时间长了有经验。” 然后他又谄媚的说道:“当然了,和少爷家的神兽不能比。” 李淦哈哈大笑,说道:“全城都以为本少爷养了一只神兽,但是你很聪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淦说道:“本少爷决定,举办一场比赛,公开的那种。” “让你和狗比比,看看你的鼻子灵,还是狗的鼻子灵。” “你放心,咱们只比找银子。” “你要是赢了,你就是有用的人。” “怎么样?” 金无本面露难色,对李淦说道:“少爷,这……让我和狗比赛,是不是……有点太侮辱人了?” 李淦一个耳光狠狠的抽过去:“你踏马一个放高利贷的,没让你吃狗屎就便宜你了。” 第七十八章 人狗寻宝大赛 李厚德和宋濂开心的走了。 慎虚子和吕贬,开心的将他们送了出去。 当然了,谁是强颜欢笑,谁自己心里清楚。 接下来几天,朝臣们纷纷按照要求,开始进行财产登记。 和李淦预想中的不一样,在财产登记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后来李淦想明白了,在朱元璋这等人面前,谁敢成为阻力呢? 敢挡在陛下的车轮面前,那就只能是被碾压的命运。 李淦伸了伸懒腰,心想:这可真是个大展宏图的时代啊。 李淦翻看了一下朝臣们等级的数额,发现大家都很有默契,数额写的比较少。 基本上就等于自己的俸禄,再加上一点点积蓄罢了。 比如家中的田亩,牛羊等等。 看起来朝中,人人都是清官。 但是李淦知道,这里面十分之九都是贪官。 他们要么家中藏着金银,要么把金银转移了。 李淦不着急抓他们。 如果真的抓了十分之九,恐怕就没人干活了。 现在的原则,是既往不咎。 以前犯的错,暂不追究,如果再犯的话,新账旧账一块算。 另外,等科举取士,新的官吏来了,那么旧官吏的账,就可以算上一算了。 现在……闲来无事,先找找证据吧。 找到了证据,交给陛下。 回头陛下想整谁就整谁。 李淦一边想,一边在路上溜达。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高呼声:“苍天有眼,陛下圣明啊!” 李淦扭头一看,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人竟然是杨宪。 只见杨宪身上穿着肮脏的囚衣,囚衣外面套了一件官服。 这样的组合,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杨宪,看起来像是刚刚出狱。 出狱之后,显得有点激动。 杨家人想要把他拉上一辆马车,尽快回去。 然而,杨宪一直大喊大叫。 一边感谢圣上英明,一边破口大骂李淦。 李淦听了一会,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杨宪因为被同僚攀咬,给抓进了刑部大牢。 谁知道这家伙硬气的很,竟然扛住了,始终没招。 而行不的人也确实没有在杨家找到贪腐的证据,因此,他就被放出来了。 放出来的杨宪,气焰更加嚣张了。 见人就说自己被李淦诬陷了,李淦这是诬告,一定要上奏陛下,把李淦给抓起来。 终于,杨宪被塞进马车,送回家去了。 而李淦看着杨宪离开的方向,心想:这家伙,是个祸害啊。不是没有证据吗?好啊,本少爷就给你找出证据来。 “小孙啊。”李淦叫了一声。 身后的孙冲之立刻应了一声。 李淦说道:“依你之见,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孙冲之说道:“应该把一包银子扔到他家中,然后我们进去查抄,证据就有了。” 李淦微微一笑,说道:“非也。” “其他的朝臣,事先没有防备,我们可以这么干。” “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惩贪,人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做事没有章法。” “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在家中防备着一点?” 孙冲之说道:“好像,也对啊。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李淦说道:“你觉得,杨宪贪污没有?” 孙冲之说道:“肯定贪污了啊。” 李淦微微一笑,说道:“何以见得呢?” 孙冲之说道:“如果没有贪污,他为什么给陛下上书,说要放弃惩贪呢?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世上哪有这么伟大的人,敢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去替别人说话。” 李淦笑了:“很好,很有道理。看来你是动了脑子的。” 孙冲之干笑了一声,说道:“跟着少爷,不敢不动脑子。” “少爷待小人这么好,小人生怕拖了少爷的后腿。”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道:“既然杨宪贪污了,那咱们就没有必要诬陷他,只要找到他贪污的证据就可以了。” 孙冲之说道:“可是……刑部的人好像始终没有找到。”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刑部的人……他们有本少爷聪明吗?” “他们找不到的赃款,我可以找到。” 孙冲之连连点头,说道:“少爷英明。” “不过,少爷你打算怎么找啊?” 李淦说道:“我给你几天之间,好好琢磨一下,锻炼一下你的智商,看看你能不能赶上本少爷。” 孙冲之立刻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这三天时间,朝臣就干三件事:吃饭、睡觉、骂李淦。 这狗东西,怎么就想出来的这种怪招,让人申报财产。 这下可好,以后就算贪污了钱都不敢花了。 去吃饭,酒楼里的店小二都要嘀咕一声:哎呦,这不是马大人吗?一个月的俸禄是有数的,你怎么舍得吃这样的酒菜?该不会是贪污了吧? 去买东西,店里的老板也要嘀咕一声:哎呦,这不是李大人吗?你那点俸禄,买得起我的古玩?肯定是贪污了吧? 唉…… 贪污是为了什么? 一则是给儿孙留下一点财产,免得不肖子孙以后受苦受累。 二则,是为了让自己享受享受生活。 现在可好,自己的财产是固定的,以后儿孙暴富了,还是要被抄家。 贪污了钱不敢花,你岂不是白贪污了吗? 就在他们骂李淦的时候,忽然听到家丁禀报,说街上都在疯传一个消息。 李淦,要举行“人狗寻宝大赛”。 这奇特的名字,立刻就吸引了朝臣的注意。 但是他们只知道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但是具体怎么个比赛法,就不清楚了。 家丁问朝臣:“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朝臣立刻说道:“看,当然要看了。” “这个李淦,现在是做得多,错的多。” “不怕他做事,就怕他不做事。” “只要他闹出点动静来,他就有破绽,到时候,所有人一块弹劾他。” “弹劾的时间长了,陛下肯定得厌恶他。” “只要他没有了陛下的恩宠,那是必死无疑啊。” 于是,朝臣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向所谓的赛场走过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打腹稿了。 该怎么弹劾李淦呢? 用人和狗比赛,至少悖逆人伦,侮辱百姓。这一条是够格了。 第七十九章 我才不要当冤大头 京城中的大小官员,全都赶到了一处场地之中。 这里原本是一处演武场,现在已经被李淦的人给把守住了。 李淦手底下的嫡系,只有孙冲之、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几个人。 这么大的演武场,他们根本把守不过来。 不过不要紧,李淦雇了很多乞丐。 这些乞丐听说李公子有事找他们帮忙,全都兴奋的跑过来了。 并且声明,宁愿不要钱,也要帮着李公子把事情办好。 毕竟……之前李淦惩贪,逼得不少朝臣做了散财童子。 这些乞丐,可以说是受了李淦的恩惠,生活比以前好了几个档次。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啊。 但是李淦坚持要给钱。 一码归一码。 人家感激你,不要钱。你还就真的不给钱了?那显得有点小气了。 每人十文钱,只要守住演武场,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就行。 翻墙上树什么的,都不可以。 这些乞丐全都开心的向李淦道谢。 反正…… 在哪坐着不是坐着? 他们整天也没有什么事干,除了要饭就是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现在来演武场外面晒太阳,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当官吏们来到演武场外面的时候,发现居然被一群乞丐拦住了,顿时个个勃然大怒。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做人上人,现在居然被乞丐拦住了? 这成何体统。 这些低贱的乞丐,谁给他们的胆量?! 但是很快,他们就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胆量了。 这些乞丐,嘴里面一直在念叨着一个名字:李淦。 不仅如此,乞丐的胳膊上,还多了一个红袖箍,上面绣着一个大字:淦! 朝臣有点犹豫了。 这些乞丐,原来是李淦的人啊。 李淦这狗东西,居然和乞丐混在一块了。 果然是龙找龙虾找虾,乌龟配王八。 这些朝臣在心中暗暗的骂着,但是谁也不敢真的冲破这些乞丐的封锁。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打了这些乞丐,谁知道李淦那个疯狗会不会趁机找茬。 甚至有可能,他是故意把乞丐摆在这里的,就是为了激怒大家,让人露出破绽来。 想到这里,朝臣们都松了一口气:老夫不强行进去,不是怕了李淦,也不知真的被乞丐拦下了。而是不想进圈套而已。这么明显的套路,能害的了老夫吗?简直是笑话! 这时候,孙冲之从里面走出来了。 有些百姓大着胆子凑过去,向孙冲之说道:“孙先生,我们都是来看人狗寻宝大赛的,怎么不让我们看啊。” 孙冲之说道:“诸位,想要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诸位也看到了。这演武场,这么大的演武场,我们少爷凭什么占了这里?难道是靠着势力占下来的吗?” 百姓们好奇的说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诸位大人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孙冲之说道:“别的大人是这样,但是我们家少爷不是这样的。” “我们家少爷,那是有名的善人,这一点,诸位应该都有所耳闻。” “少爷,最善于聆听陛下的旨意,当今陛下,乃是为百姓做主的圣明天子。而我家少爷,也是心系百姓的好官。” “少爷,不与民争利,喜欢按照规矩办事。” “这演武场,少爷是租下来的,绝对不是用身份占下来的。” “因此嘛……” 众人都抻着脖子等着。 孙冲之叹了口气,说道:“因此花了不少钱啊。而我家少爷乃是一个大清官。诸位也明白。” “所以……这一次为了让大家观赏人狗寻宝大赛,可是损失不小。” “另外,周围这些管理员,诸位也看见了。” “他们也不是被少爷强令召唤到这里来的。而是花了钱,雇到这里来的。” 百姓们都愣了一下,然后纷纷窃窃私语。 大部分人的意思都是:这一群乞丐,用得着雇他们吗?给他们一碗饭就行了。 李公子,或许确实是个善人。但是……目前来看,他首先是个蠢人啊。 谁知道孙冲之叹了口气,说道:“诸位,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家少爷这么干,其实是为了你们啊。” 百姓们都愣住了。 孙冲之说道:“给乞丐们一碗饭,确实很容易,但是吃完了之后呢?到不了天黑,就又饿了。” “你们平日里总说,乞丐无所事事,让你们觉得不安,天色晚了之后,根本不敢出门。” “但是现在他们手里有了一点点钱,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许有头脑聪明的人,就能用这几文钱,慢慢的把日子过起来。” “如果京城中的有钱人,都能像我家少爷一样,给乞丐们一份工作。授人以渔,这些乞丐,未必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乞丐们翻身了,你们不也就心里踏实了吗?” 这些百姓纷纷恍然大悟。 有些人连连点头,说道:“李公子真是高瞻远瞩啊。看的太远了。这一点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那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种感觉。 为什么李淦这家伙,做事这么扯淡,可是最后都能扯出来一个十分高级的理由呢? 孙冲之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高了嗓音说道:“所以……” 等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孙冲之说道:“所以,为了举办这次的人狗寻宝大赛,我家少爷已经投进去了很多钱。” “诸位想要看的话,需要交门票。” “不用多,普通座位,一人一文钱就行。” “高级座位,一人十文钱。” “贵人座位,一个人一千文。” 百姓们听到这话之后,都大吃了一惊。 一千文?那基本上是一两银子了。 谁会花一两银子看人和狗的比赛吗? 不知道谁起的头,百姓们都远远地看向那些官吏。 官吏们则个个摆出来不屑的表情,以示自己绝对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是谁开始传谣言。 说人狗寻宝大赛,寻的宝物就是金银。 这……可能在以后用来惩贪。 这么短短的几句话,让那些朝臣都坐不住了。 第八十章 遗憾,金无本不如狗厉害 朝臣们已经快疯了。 这个李淦。 踏马的是不是没别的事了。 惩贪,惩贪,又是踏马的惩贪。 简直是来俊臣转世,周兴再生啊。 从古至今,当官的有不贪的吗? 当官不贪……那为什么还要当官? 朝臣们骂骂咧咧,最后开始掏钱。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看看李淦又有什么新花样了,自己好做防范。 当朝臣走到缴费处的时候,孙冲之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大人,我们这门票,分为三等。” “普通票,高级票,贵人票。” “请问你们几位,要买什么票啊?” 朝臣们纷纷说道:“当然是普通票了。” 谁会花一两银子来看什么人狗大赛啊,太扯淡了。 孙冲之哦了一声,说道:“既然诸位大人想要买普通票,那就普通票吧。” “不过普通票位置比较远,可能看不太清楚。有一些精妙的场面,得连蒙带猜。” “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嘛,诸位大人肯定明白。” 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问道:“那么高级票……” 孙冲之说道:“高级票就距离比较近了。” “我打个比方吧。就好比是去逛青楼。” “普通票,是站在门外偷听。” “高级票,是站在房间里观看。” “那么贵人票,就能坐在床边摸两把了。” 朝臣们哦了一声,心想:这一两银子,恐怕还真不能节省。 站的近一点,仔细的看一看,如此才能对李淦的套路了然于胸。 于是,朝臣们纷纷说道:“贵人票,贵人票。我们买贵人票。” 孙冲之:“好嘞。” 这时候,有朝臣好奇的说道:“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们只能在门外偷听,在房间观看,在床边摸两把?” “就没有躺在床上,亲身实践一下的吗?” “有这种票吗?那是不是得珍珠票了。” 孙冲之干咳了一声,说道:“倒也不是珍珠票。” “在床上亲身实践的那一位,就是咱们的参赛选手了。” 朝臣们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朝臣们鱼贯而入。 至于那些普通百姓,大多数买了普通票。有些有钱的商人,则买了高级票。 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孙冲之挥了挥手,演武场的大门关上了。 五分钟后,孙冲之来到了李淦身边。 李淦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孙冲之恭敬地说道:“少爷放心,凡是买了贵人票的朝臣,全都登记在案了。”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这些人,是重点嫌疑对象啊。” 孙冲之说道:“少爷,咱们会不会冤枉了他们啊。万一有些人,只是因为好奇,所以买了贵族票呢?” 李淦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奇?真正的清官,会用一两银子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吗?太奢侈了。” 孙冲之连连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李淦站在一座高楼上,俯瞰着演武场,说道:“告诉他们,开始吧。” 孙冲之从身后拿出来了一面小旗,挥舞了一下。 下面立刻有人喊道:人狗寻宝大赛,即将开始。 诸位看官,请做好准备了。 有人走过来,用红色的丝带在中间围出来了一个圈子。 那些买了普通票的,都坐在了凳子上。 他们虽然距离较远,但是这些穷人,不读书不看报,眼神都挺好。 至于买了高级票的,而紧挨着圈子坐着。 而贵人票,则站在了圈子中间,三百六十度观摩。 忽然,观众一片哗然。 因为他们看见了李淦的大黄。 这原本只是一条普通的黄狗,但是上次抓杨法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已经是京城当中,人尽皆知的神兽了。 原来人狗寻宝大赛中的狗,指的是神兽啊。 那这个人起码得是神人才行了吧? 当另一个参赛选手出现的时候,观众又是一阵大哗。 竟然是金无本。 金无本,不少人都认识。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 这是京城之中,有名的放贷的。 多少穷人被他搞得家破人亡,多少富人利用他转的盆满钵满。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他。 很快,百姓们忽然明白了,李淦这个人狗大赛的用意了。 这分明是在折辱金无本啊。这是在给老百姓出气啊。 也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好。 顿时,喝彩声不绝于耳,震动云霄。 金无本低着头,心想:我这么受欢迎的吗?我以为我放高利贷,京城人对我恨之入骨呢。 李淦清了清嗓子,拿过来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说道:“本公子,已经预先在红圈之中,埋下去了金银。” “现在,就要金无本和大黄,同时寻找。先找到者为赢。” 话音刚落,大黄脖子里的绳子被松开了。 那条狗立刻一边嗅一边刨。 金无本也不敢怠慢,低着头一阵乱闻。 忽然,大黄找准了一个地方,疯狂的挖了起来。 而金无本也选择了一个位置,在地上一阵乱抓。 不到一分钟,大黄扒拉出来了一个布包,里面果然是银子。 又过了一分钟,金无本也找出来了银子。 观众们都看的目瞪口呆。 有人说道:“这个金无本厉害啊。真的把银子找到了。” 另一个人说道:“不过,他还是不如狗厉害。慢了片刻。” 又有一个人说道:“我仔细看了,金无本输就输在没有爪子。刨土的速度慢了一点。” “如果他长出爪子来,也许能提前把金子挖出来。” 观众们讨论的兴高采烈,都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李淦举着喇叭,感慨的说道:“遗憾,遗憾啊。金无本不如狗啊。” 金无本:“……” 完了,这句话恐怕会在及天之内,传遍全城啊。 我踏马的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混? 但是在旁边观摩的朝臣有点不乐意了。 踏马的,花了一两银子,就进来看个这? 糊弄鬼呢? 有朝臣说道:“李公子,这比赛……有点草率了吧?” “说句不好听的,金无本能准确的把金银挖出来,该不会是你提前泄露了地点吧?” 第八十一章 坏了,又中了圈套了 李淦好像就等着朝臣质疑似的。 他呵呵一笑,说道:“这位大人提出来的问题很好。” “想必在场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本公子向来喜欢童叟无欺,诸位既然是花了钱来看的,那就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 “刚才只是牛刀小试,现在开始见真章了。” 随后,李淦一挥手。 李小二走过来,手里举着一锭银子,绕场一周。 然后,李淦让人蒙住了大黄的眼睛,然后又拿出来一个黑布袋,套住了金无本的头。 金无本原本笑眯眯的,一副“能为李公子办事,三生有幸”的样子。 但是当布袋套住脑袋之后,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踏马的,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但凡有机会,我一定…… 金无本恨恨的想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心想:多半,是没有机会了。 好绝望。 而观众们看的兴高采烈。 往日凶神恶煞,人鬼憎恨的金无本,被这么折腾。 他们觉得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李小二当着观众的面,随便选了一个地方,挖了一个洞。把银子埋进去了。 这时候,有高级区的商人大着胆子说道:“公子,我觉得这个……有点漏洞啊。” 李淦不怕百姓提意见,怕的是没人互动。 他立刻说道:“有什么漏洞?你立刻说出来,我们一块改进一番。” 商人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士农工商,等级分明。 他虽然有钱,但是地位很低。 这些做官的,谁对他有过好脸色了? 可是李淦,竟然如此和颜悦色。 如此没有架子。 这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啊。 商人不由得抹了抹眼泪。 李淦看着擦眼泪的商人,觉得有点纳闷。 这……这洪武年间的人怎么回事?都这么多愁善感吗? 李淦却不知道,以他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起来很普通的事,但是对于古代的人来说,那简直是了不得的事情啊。 就好像你是一个贫困户,忽然有一天县长来了。 县长拉着你的手,一个劲的道歉,说工作没有做好,说到动情之处,差点给你跪下请求原谅。 然后县长在你家吃了一顿饭,窝窝头就咸菜,县长一点都没有嫌弃,还吃的很开心。 换做是你,恐怕也得热泪盈眶。 和金钱利益无关,重要的是尊重。 商人擦了擦眼泪,对李淦说道:“公子,我是觉得……只埋下去一锭银子。金无本和狗同时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金无本先发现了,狗起了疑心,来抢怎么办?” “或者狗先发现了,金无本来抢怎么办?” “又或者,金无本和狗打起来了,那怎么办?” 商人说的一本正经,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 李淦同样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来人呐,再埋一锭银子下去。” “隔出两个圈来,让他们各找各的。” 很快,第二锭银子埋下去了。 李淦挥了挥手,说道:“开始。” 金无本和大黄都趴在地上嗅起来了。 很快,金无本开始疯狂的挖土。 而大黄,也选定了目标。 几秒钟后,一人一狗,都把银子找出来了。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诸位,怎么样?这公平了吗?” 有个朝臣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还是不够。” “谁知道你们埋银子的地方,是不是给金无本商量好的?提前透露过的?又或者,上面加了只有你们能看懂的记号呢?”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要不然这样,我们选出一位贵人来。亲自把银子埋在地下。这样是不是就公平多了?” 观众都点了点头。 李淦又说道:“不过嘛……这属于深度参与比赛了。得交十两银子的参与费。” 此言一出,朝臣脸上都露出来不快的神色。 踏马的,这家伙是不是钻到钱眼里了? 我们贪污,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你这么捞钱又是为了什么?单纯的膈应人吧? 李淦说道:“诸位,我看你们好像有些疑惑啊。” “觉得我收钱,是为了敛财?” “此言差矣,多少贪官给我送钱,请我不要查他们,我都拒绝了。” “老实说,我这个人不爱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我之所以要十两银子,是为了让大家放心。这绝对不是我安排的人。” 有朝臣幽幽的说道:“怎么就能证明不是你安排的人呢?” “如果你们两个是一伙的,这十两银子左手倒右手,转来转去,还是你的。”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十两银子,是底价。咱们可以竞拍。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两。” “如此一来,我安排的人,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朝臣们的脑子都很快,他们立刻说道:“不对。” “你的人,可以肆意加价。反正他不心疼钱,最后肯定还是你的人来埋银子。” 李淦说道:“这个我也想到了。我们喊价之后,中标的不是喊价最高的那个人。” “而是,无人出价之后,价格次高的人。这样一来,漏洞就补上了。” 朝臣们彻底被绕晕了。 他们一边讨论,一边思索,感觉脑浆子都要被耗干了。 最后,这帮朝臣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比之前的办法确实公平一些,作弊的空间稍微小一些。咱们开始吧。” 反正喊价最高的人不会中标,这帮朝臣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喊价格了。 从一千到一万,从一万到十万。 击鼓传花一样,疯狂的起哄。 李淦拿着一把茶壶,一边喝茶,一边感慨:“这样疯狂的景象,也只有在后世的股市当中才能见过了。” 孙冲之好奇的问道:“少爷,股市是什么啊?”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圈钱的东西。” 孙冲之哦了一声,心想: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群臣还在竞价,当价格到一千万的时候。 忽然大家都猛然间醒过味来。 卧槽? 如果没有人继续往上喊,那么一不小心当了第二名。 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要付出成千上万的银子了? 坏了,又踏马中了李淦这坏小子的圈套了。 第八十二章 冤大头诞生了 很快,没有人再喊了。 第一名是赵大人,喊的是一千二百万两。 第二名是钱大人,喊的是一千一百万两。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诸位,还有人再喊吗?” 群臣鸦雀无声。 第二名钱大人都快晕过去了。 他哆嗦着看着李淦。 忽然,他又冲到第一名赵大人跟前,挥拳就打:“沃日你仙人,谁踏马让你喊的。谁踏马让你喊的?你不喊我就是第一名了。” 这时候,第三名孙大人跑过来,劝解说道:“钱大人,你不要激动啊。大家都是读圣贤书的,岂能如此啊?” 钱大人看着第三名孙大人,恨得牙根痒痒:“哼哼,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若非他喊了一个一千二百万两。那我就是第一名了。这倒霉事就落在你头上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正在窃喜?你心里面是不是对他分外的感激?” 孙大人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是哪里的话……这将来的事,谁能预测得到?我只是希望大伙一团和气罢了。” 钱大人不再和这两个人纠缠了。 他知道纠缠也没用了。 一千多万两啊,就算是贪污,贪来这么多钱也很难啊。 钱大人看向其余的朝臣,颤抖着说道:“诸位同僚,有谁愿意救救我吗?再喊一个价格吧。” “再喊一个价格,对你们没有害处,我就能被救走了。” 人都有朋友,钱大人也有朋友。 但是,这些朋友都没有到两肋插刀的地步。 我帮你喊个价格。是,我变成第一名了,你变成第三名了,你解脱了。但是,赵大人不就是第二名了吗? 如果赵大人怀恨在心,再随便喊一个价格。那这倒霉差事不就落在我头上了吗? 因此,群臣鸦雀无声。 钱大人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远道而来的百姓已经看呆了。 他们虽然不敢说话,但是个个心中都很激动。 这一文钱花的……太值了。 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惹上麻烦之后,也急的像是疯狗一样啊。 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也会有烦恼啊。 这下好了,钱大人不到一刻钟,欠了一千一百万两,嘿嘿嘿,看他怎么还。 虽然这些老百姓自己穿不上绫罗绸缎,只是能勉强糊口。但是看见有钱人吃瘪,比自己吃到肉还开心啊。 不少人甚至想:如果李公子再举办这样的活动,那肯定得支持啊。这一文钱,花得值。 李淦笑眯眯的对钱大人说道:“这位大人,恭喜你啊。这埋银子的权利,落到你手里了。” 钱大人坐在地上,冷汗直流,嘴唇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之后,他气若游丝的说道:“这钱,我拿不出来。” 李淦的笑脸立刻就消失了:“拿不出来,为什么要在这里竞拍?你是在耍我呢?” 钱大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道:“刚才,只是众人起哄,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落到我头上。” “我家中实在没有这么多钱。李公子,请你高抬贵手。” 李淦说道:“大人应该也是读圣贤书的。” “仁义礼智信这个信字,是不是说的讲信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的是不是讲信用?” “人无信则不立,说的是不是讲信用?” “今天你能欺骗我,明天是不是就能欺骗陛下了?你这是要谋反啊。” 钱大人脑子嗡嗡的,怎么好端端的,我就要谋反了? 他快哭了。 如果不是周围有这么多贱民在围观,他早就哭了。 他强撑着,维持着朝臣的体面。 他对李淦说道:“我当真没有这么多钱,你要强行让我拿出来,除非让我去偷去抢去贪污了。” “李公子,你是要逼着我去贪污吗?” 钱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灵机一动,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钱大人,你扣帽子的本领不错啊。” “放心,我不让你贪污。我是帮着陛下查贪的,我怎么可能让你贪污呢?” “现在你没有那么多钱没关系,分期还呗。” “以后你的俸禄,都给我就行了。家中的一切收益,也都给我送来。” “你放心,你一家人不会饿死,但是只能吃粗茶淡饭。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就不要想了。” “出门只能靠两条腿,不能做豪华马车。不能参与借贷和经营……” “另外,你这辈子还不完,就让你的儿子还。你儿子还不完,就让你孙子还,你孙子还不完,还有你孙子的儿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钱大人:“……” 他还要说什么,李淦冷冷的说道:“钱大人,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可以说得上是仁至义尽。” “你还不同意的话,咱们就去陛下面前理论理论,请陛下主持公道。” 钱大人立刻傻眼了。 现在李淦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而且这件事他根本不占理。 朱元璋又是个直爽的性子,万一听说自己说了不算,直接一刀砍了,那上哪说理去? 于是,钱大人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道:“就按照李公子说的办吧。”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现在,请钱大人把银子埋下去吧。” 钱大人捧着银子,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讨厌这东西啊。 从这一刻开始,他对钱没有兴趣了。 不仅没有兴趣,看见了还想吐。 钱大人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地方,把银子埋在了不同的位置。 很快,金无本和大黄的头套被摘下来了。 这一人一狗,立刻在地上挖起来了。 李淦看的连连点头:“这个金无本,确实是个人才啊。” 最终,金无本靠着一边挖土,一边在大黄头上扬土,骚扰战术之下,险胜了大黄。 场上响起来一阵喝彩声:“金无本比狗厉害啊。” 而看台上,孙冲之小声对李淦说道:“少爷,现在他们两个各胜一场,这怎么办啊?”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好办。” “杨宪不是被放回来了吗?不是没有查到他的银子吗?” “终极比试,就定在杨宪家里了。” 第八十三章 万人空巷的大动静 今日,京城的百姓很开心。 只需要一文钱,就看到了这么热闹的节目。 本以为看到金无本吃瘪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没想到紧接着是钱大人嘴贱丢了一千多万两银子。 本以为这一千多万两银子,就已经是今天节目的顶峰了。 万万没想到,下一步去杨宪家查找贪腐证据。 这……这可是朝中大员啊。 这可是普通百姓见了都不敢直视,只能跪地恭送的存在啊。 今天……也成了在台上表演的小丑了? 妙! 有商贾大着胆子对李淦说道:“李公子,这个……去杨大人家找证据,我们也可以去吗?” 李淦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你已经交了钱了,本公子就必须得让你看到热闹。” “本公子的原则就是,一分钱一分货,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商贾感动的热泪盈眶,那些百姓欢欣鼓舞。 李淦对孙冲之说道:“看见没有?民无信则不立,今天,本公子就相当于是商鞅立木为信了。” 孙冲之敬佩的五体投地:“少爷,你真是太厉害了。” 于是,李淦一挥手,说道:“诸位,随我来吧……” 李淦带着观众,浩浩荡荡的向杨宪家去了。 那些朝臣,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其实从杨宪被抓的那一刻开始,这些朝臣就开始和杨宪进行切割了。 现在……杨宪虽然被放出来了,但是已经没有人敢登门造访了。 李淦要对付杨宪?那就看看热闹呗。 杨宪倒了,对自己没有损失。 李淦要是不小心被反噬了……那以后就能躺赢继续捞钱喽。 ………… “马涛啊。你说为父应该怎么办啊?”李厚德叹了口气,念叨了一声。 然而,却没有人回应。 李莺走过来,委屈的说道:“父亲,马涛被李淦关进大牢了,现在还没有放出来呢。” 李厚德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也对,为父倒是忘了这一点了。” 李莺问道:“父亲打算什么时候把人救出来?” 李厚德皱着眉头说道:“为父也想要救人啊。可是……人,也不是那么好救的。” “淦儿整天在外面忙,煽风点火,四处游荡,现在为父见他一面都有点难。” 李莺说道:“父亲,难道要救马涛,还需要李淦点头答应吗?” 李厚德说道:“主要是,李淦是重要的人证。” “他如果说当日马涛抢劫了,那马涛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如果说是误会一场,那为父把马涛救出来,就没有什么难度了。” 李莺眉头紧皱。 李厚德说道:“我现在,有另外一件事,有些难以抉择啊。” 李莺说道:“请问父亲,是什么事?” 李厚德说道:“现在我需要向人宣扬,慎虚子厚颜无耻,贪得无厌,空有一身本领,却不走正路。我与他不共戴天。” “你说,我怎么才能让京城之中,都知道我的想法呢?” 李莺:“……” 她好奇的问道:“父亲为何要向人宣扬这个?” 李厚德张嘴想要解释,但是忽然发现,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啊。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演示了一下尴尬,说道:“其中原因比较复杂,为父就不多说了。” 李莺哦了一声,说道:“其实也简单,父亲只要向人打听一下,哪里人多,就去哪里好了。” “无论他们谈论什么,父亲只要把话题引到慎虚子身上不就可以了吗?” 李厚德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有些道理。” 李厚德喊了一声:“来人啊。” 很快,有个贴身小厮跑过来了。 这小厮跟了李厚德二十来年了,名叫李小乙。 这李小乙聪明伶俐,乃是李厚德心腹的心腹。 李厚德对李小乙说道:“你去街上打听一下,现在京城之中,哪里人比较多。” “记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贩夫走卒可不行。” “本官并非看不上那些贩夫走卒,主要是跟他们聊天,有些鸡同鸭讲。” 李小乙连连点头,说道:“明白,明白,老爷放心。” 李小乙跑出去了,不到一刻钟,他就急匆匆的回来了,对李厚德说道:“老爷,老爷,大喜事啊。” 李厚德问道:“怎么?” 李小乙说道:“现在城中的百姓,十之八九,都到了杨宪府上。” “其中不乏朝臣、商贾,这么说吧,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 “大人想要凑热闹,这时候再合适不过了。” 李厚德有些纳闷:“杨宪?他不是因为贪污,被打入打牢了吗?” “好容易被放出来,据说离群索居,闭门不出。” “怎么现在……这么多人去他家中?” 李小乙说道:“这个……小人急着回来,还没有打听原因。” 李厚德说道:“无妨,我们去看看便知道了。” 他带着李小乙出门,结果出门之后,发现京城有点不认识了。 以前热闹的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李厚德一边走,一边纳闷:这可真是万人空巷了。这杨宪,就算是浙东一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不至于这么大威望吧?连卖炊饼、卖脆梨的小贩都去了? 等李厚德来到杨宪宅院附近的时候,好家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当真是人山人海啊,过庙会都没这么热闹。 热切这些百姓说的话,李厚德也有点听不懂了。 “真的吗?那个亏了一千一百万的冤大头,真的在里面吗?”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来一个冤大头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金无本真的比狗还厉害?真想看看啊,可惜我又舍不得花钱。” “大哥,大哥,这棵树比较高,我们爬上去,一分钱不花就可以看热闹啦。” “唉,早知道之前就花上一文钱,现在可好,在外面干瞪眼。” 除此之外,还有眼神好的趴在杨宪家门缝上。 他们看到什么,都会告诉身边的人。 身边那几个人嗓门都很大,会把里面的内容齐声喊出来。 “他们已经见到杨大人啦。” “杨大人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啦。” “杨夫人拿出剪刀,正在以死相逼啦……” “杨大人要拉着李公子去见陛下,自证清白啦……” 第八十四章 懵逼的李厚德 扒门缝的人无论看到点什么,都会立刻回过头来,对着身边的人喊一声。 而身边的大嗓门,都会忠实的向观众传播。 这很像是后世的转播。 总之,围在附近的百姓个个兴高采烈,竖着耳朵去听。 李厚德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了? 这些百姓怎么敢聚集在朝中重臣的宅邸之外,如此喧哗? 他看向李小乙,说道:“难道,他们是觉得杨宪刚刚从大牢中放出来,已经失势了,因此特地来欺负他吗?” 李小乙说道:“小人刚才已经打探了一番。据说……据说是少爷在里面,正在查贪腐。” 李厚德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少爷?谁家的少爷?” 李小乙说道:“大人,还有谁家的少爷?” 李厚德恍然大悟,说道:“是淦儿在里面。”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说道:“那也不对啊。就算淦儿在里面查贪腐。” “这些百姓怎么敢在这里如此起哄?” 李小乙说道:“据说,少爷之前已经在演武场中卖过票了。” “放高利贷的金无本,和咱们家的大黄举行了三场比试。一胜一负一平。” 李厚德:“啊?” 李小乙又说道:“少爷又拍卖了一次人狗互动权。吏部的钱大人,以一千一百万两的高价,得到了互动权。” 李厚德:“啊?” 他打断李小乙:“这互动权是……” 李小乙说道:“就是把两锭银子亲手埋在地下。让金无本和大黄去找,看谁先找出来。” 李厚德:“啊?” 他已经彻底懵逼,彻底震惊了。 钱大人疯了吗? 一千一百万两,就为了埋个银子? 踏马的神经病吧? 别人都生怕被发现贪腐,使劲证明自己贫穷。 可是钱大人怎么如此肆无忌惮的炫富? 九族之中,已经没有他关心的亲人了吗? 李小乙又说道:“后来金无本和大黄没有分出胜负。少爷就提议,来杨宪家进行一场终极比试。” “吏部没有找到的赃款,看看金无本和大黄能不能找到。” “全城的百姓,早就听说了演武场中的动静。” “现在听说来杨宪家比试了,顿时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起初的时候,他们或许畏惧杨大人的权势,不敢过来。但是来的人多了,他们也就不怕了。” “法不责众嘛。于是百姓越聚越多,越来越放肆。” “他们都很期待,想知道金无本和大黄谁能赢了。” “还有人很好奇,看看还有没有钱大人那种冤大头。” 李厚德扶了扶头顶上的帽子,心想:这才几个时辰没有出门。怎么这天下事,我已经有点看不懂了呢? 李小乙干咳了一声,对李厚德说道:“老爷,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厚德说道:“进去,得进去看看。” 于是,一主一仆,挤进人群,来到了大门口。 结果一到大门口,他们就看到一群乞丐,正在旁边站岗。 乞丐头对李厚德说道:“趴门缝也得给钱啊。” 李厚德:“……” 李小乙骂道:“你踏马的瞎了眼了?这是李大人。” 乞丐头浑然不在乎。 一个臭要饭的,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他竖了竖大拇哥,说道:“让他们做事的,也是李大人,李淦李大人。” 李小乙说道:“这边是李公子的父亲。” 乞丐愣了一下,说道:“莫非是……工部……” 李厚德点了点头。 乞丐头连忙跪下磕头:“恕罪恕罪,大人请进。” 李厚德纳闷的说道:“为何杨宪家的门,由你们把守?” 乞丐头干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把守的是门口,里面另有杨家人看管。” 李厚德一头雾水的走上前去。 李小乙敲了敲门环。 里面没有人应声。 但是那个扒门缝的对李小乙说道:“有家丁来了。看模样像是杨丙。” 李小乙立刻说道:“杨丙,开门。李大人来了。” 门缝里面,也有一只眼睛贴上来了。 他看了李厚德一眼,然后转身回去禀报了。 那扒门缝的说道:“杨丙把李厚德李大人前来的消息,告诉杨宪杨大人了。杨大人点了点头。” 旁边那几个嗓门大的,立刻开始转播。 很快大门打开,李厚德进去了。 李厚德刚刚进去,大门被就被死死的关上了。 杨宪看了李厚德一眼,他张了张嘴,想要向李厚德求救,让李厚德好好管管李淦,别来闹事。 这也是他让李厚德进来的原因。 但是,当他见到李厚德的时候,却张不开嘴了。 多少次,他欺负李厚德敦厚老实,在上朝的时候冷嘲热讽。 现在,真是报应来了啊。 而李厚德,也没有去打扰李淦的意思。 他知道,李淦是在帮着陛下查贪腐。 而李淦和杨宪,已经势成水火,你死我活了。 他现在当和事佬,劝住李淦。 明天杨宪翻了身,未必会放过李家。 李厚德确实敦厚老实,但是他不傻。 他知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杨宪,是浙东一党的主力。 他已经弹劾下去好几个淮西朝臣了。 大哥李善长经常私底下对杨宪破口大骂。 今天如果杨宪能被扳倒,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 就算自己不参与淮西一党的事务,可毕竟出身淮西,撇不清的。 于是,李厚德开始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 他走到看热闹的朝臣身边,对其中一位大人小声说道:“你认识一个叫慎虚子的吗?” 这朝臣愣了一下,说道:“认识倒是认识,五谷观的,听说道法高深,怎么了?” 李厚德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来,说道:“此人本领确实不错,但是太黑了。小儿得了病,让他诊治了两次,竟然差点让我倾家荡产。” 朝臣:“……” 他有些懵逼的看着李厚德。 今天是杨大人定生死的日子,你不好好看热闹,说什么慎虚子啊。 好奇怪。 而李厚德已经转向另一个人了,话术都一模一样:“你认识五谷观的慎虚子吗?这家伙虽然手段高明,但是太黑了……” 朝臣们起初的时候都一脸懵逼。 但是时间长了,他们都有点懂了。 看样子,李厚德是被慎虚子坑的挺惨啊。 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见人就说,见人就说。 呵呵…… 朝臣们心中倒是有些开心。 幸灾乐祸的那种开心。 今天杨宪倒了霉,李厚德也倒了霉。 不虚此行,吃瓜吃到饱。 第八十五章 越反抗越兴奋 很快啊,可能不到半个时辰,在场的朝臣都确定了一件事。 李厚德被慎虚子给坑了,坑了很多钱,现在正在跟人诉苦。 对于慎虚子,朝臣们却并没有太大意见。 因为慎虚子确实有本事。 对于有本事的人……赚点钱不是应该的吗? 你李厚德被人赚的倾家荡产,那不是因为你无能没本事吗?你要是有慎虚子的技术,人家还能赚你的钱吗? 至于慎虚子,大伙对慎虚子反而更信任了。 能赚到李厚德的钱,说明慎虚子有真本事啊。 而且,越是有真本事,价格才越贵。 路边上的卦摊先生,一文钱恨不得十卦,谁去算?算了能信吗? 一时间,不少朝臣都动了心思,打算过两天去找慎虚子算一卦。 当然了,算卦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像李厚德一样,把整个家产都搭进去。 朝臣们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了看不远处意气风发的李淦,不由得心中发笑。 你欺负杨宪,慎虚子就欺负你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世事难料,一饮一啄,真是有趣。 ………… 李厚德搞定了朝臣之后,终于有时间关心自己儿子了。 只见李淦正在和杨宪对峙。 他对杨宪说道:“杨大人,惩贪乃是陛下的旨意,你要抗旨吗?” 杨宪悲愤至极,一头白发在风中飞舞:“陛下的旨意?陛下有圣旨,让你来我这里查贪腐吗?” 李淦无语的说道:“杨大人,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你算是什么东西,值得陛下专门为你下旨意吗?” “陛下委任我为查贪专员,凡是有贪污行径的,我都可以查一查。” 杨宪说道:“你若没有证据,凭什么查我?” 李淦说道:“等查完了不就有证据了吗?” 杨宪气的火冒三丈:“你这是胡搅蛮缠,你这是无赖行径。” 旁边的杨丙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气大伤身啊。” “你刚刚从牢中出来,郎中嘱咐了,一定要静养,千万不可动气啊。” 杨宪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好,与这等人,犯不着动气。” 他对李淦说道:“你若想要查我,那就禀明圣上。” “圣上说要查,怎么查都可以。” “否则的话,你就先从老夫的身上跨过去。” 李淦笑了笑,说道:“杨大人,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杨宪没说话。 李淦说道:“如果我查出来了,该怎么处置你怎么处置你。” “如果我没有查出来,我把脑袋切下来,如何?” 杨宪一愣,心思忽然活动起来了。 他,很想冒这个险。 这个李淦,就是个搅局者啊。 有他在朝中,陛下就是如虎添翼,谁也过得不痛快。 如果能杀了他,从此以后,自己就高枕无忧了,而百官也会对自己感激万分。 甚至有可能后世写史书的时候也会记上一笔:杨宪智斩佞臣。 但是……万一真的被这小子查出来了呢? 不过,应该不会吧,自己已经做了万全措施了。 杨宪冷冷的问道:“怎么样算是查出来了呢?怎么样算是没有查出来呢?” “总不能你在老夫这里翻出来一两银子,也说是查出来了吧?”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估摸着,大人至少贪污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杨宪说道:“好,那你就在我这里找吧。哪怕你找到九十九万两,你也得把脑袋切下来。” 李淦连连点头,说道:“可以,可以。” “不仅如此,我还会上报陛下,给你求情,说你这九十九万两不算是贪污。求陛下给你网开一面。” 杨宪冷哼了一声。 对于李淦的所谓求情,杨宪没当回事。 求情?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让陛下改主意? 杨宪之所以答应和李淦赌这一局,无非是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罢了。 李淦摆了摆手,金无本和大黄都被牵过来了。 李淦对金无本说道:“一局定胜负,你可有信心啊?” 金无本唯唯诺诺,说道:“不是特别有。”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怎么?赢一条狗的信心都没有吗?” 金无本苦笑不已。 李淦拿出来了一枚铜钱,说道:“杨大人藏钱的地方,可能只有一个。” “你和大黄如果同时进场,找起来可能会不公平。” “这样吧,猜正反面。洪武通宝为正面,牧童骑牛为背面。” “你选哪一面?” 金无本说道:“我选正面。”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那大黄就选背面喽。” 金无本说道:“那当然,那当然。” 李淦屈指一弹,铜钱旋转着飞到了半空中。 他两手一拍,把铜钱夹在手掌心。 手打开,是牧童骑黄牛。 李淦对金无本说道:“大黄赢了。看来它得先找了。” 金无本苦着脸点了点头。 李淦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去吧。” 那条黄狗立刻飞奔出去,在杨宪府中嗅来嗅去。 交了钱买门票的人,都可以远远地跟着大黄。 普通票的观众,在十丈开外。高级票在五丈开外。而买了贵人票的朝臣,则可以在三丈之内仔细观摩。 很快,朝臣就发现大黄的神奇之处了。 它经过厨房,对那些鸡腿肘子视而不见,只是看了一眼,就扭头走了,然后继续寻找。 最后,大黄来到账房,嗅了嗅之后,对着一张桌子狂吠。 杨宪命人打开,里面只有区区一百两而已。 李淦拍了拍大黄的脑袋,说道:“继续。” 大黄又跑出去了。 很快,大黄带着众人来到了后宅。 后宅中的女眷慌乱的躲避。 杨宪牙关紧咬,手攥成了拳头,心想:李淦,你竟然敢如此辱我。这次若能活下来,我与你不共戴天。 大黄直接撞开了房门,带着众人到了不知道谁的闺房当中。 所有的男人都一脸激动的乱看。 其实,房间中的女眷早就已经躲出去了,这就是一间屋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像这种女眷的闺房,你越是藏着,那就越神秘,越是神秘,就越能激起人的兴趣来。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正所谓,你越反抗,我就越兴奋。 第八十六章 寻宝专家 很快,大黄从女眷的箱子里面,翻出来了一堆肚兜。 朝臣们个个表面上一脸道貌岸然,一脸不以为然,一脸批判。 但是全都心中暗爽。 这一两银子,真是越来越值了。哈哈哈哈…… 唯独钱大人,斜倚在门框上,云淡风轻的看着这一切。 他心里也有点纳闷:“怪哉,自从欠下一千多万两银子之后,我好像变成圣人了。” “我对钱不感兴趣了。我对女人也不甘情绪了。什么美酒佳肴,都味同嚼蜡。” “甚至,我觉得我都不属于凡人了……” “这……难道就是绝望之后的大彻大悟吗?” 杨宪阴冷的看着李淦,那模样简直要把李淦生吞活剥了:“李公子,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李淦说道:“这就是一条狗,它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 “你这么逼问我,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杨宪:“……” 好家伙,我还欺负你了? 这时候,大黄汪汪汪的叫起来了。 原来,它从箱子里面翻出来了几个金手镯,一条金项链。几对银耳环。 杨宪冷笑了一声,对李淦说道:“现在怎么说?” 李淦回头问孙冲之:“多长时间了?” 孙冲之低声说道:“一个时辰了。” 李淦嗯了一声。 眼看着大黄转来转去,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新发现了。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 大黄被迁走了。 李淦对金无本说道:“大黄失败了,现在看你的了。” 金无本谦虚的说道:“小人岂敢与少爷的神兽比肩。” 李淦搂住金无本的脖子,低声说道:“这事,你要是办好了,咱们一切好说。” “你要是办不好……” 金无本打了个寒颤。 李淦说道:“你要是办不好,老子死之前也要整死你。” 金无本哭了:“少爷放心,小人一定努力办好。” 李淦威胁金无本的话,杨宪听到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没在意。 威胁就威胁呗,能找到东西才是硬道理。 而且,他也不相信金无本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功能,可以看到他藏银子的地方。 不错,杨宪确实贪污了。 为官一任,贪污一方,不贪污那才叫怪事。 每个月领着那点散碎银子,可是衙门里面经手的就是成千上万两。 只要从手指头缝里面漏一点,就可以让自己一辈子吃喝不愁。 这谁能忍得住? 能忍得住的那都不是人了,那是神仙。 杨宪自从看了李淦用大黄抓贪腐之后,就在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古时候的人,只是见识比较少而已,但是智商绝对高绝。 尤其是从全国这么多人当中,选出来的这几百个精英,那绝对是聪明绝顶的天才。 杨宪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个大黄找金子,可能用的是气味。 因为当时这条狗一直闻来闻去的。 俗语有云,狗改不了吃屎。 那么李淦的大黄,是不是比较特殊,对屎不感兴趣,对金银感兴趣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杨宪在气味方面下了下手。 果然,刚才成功糊弄过去了。 杨宪现在是稳坐钓鱼台了。 至于金无本,他根本不担心。 神兽都找不到的金银,他金无本能找到?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还放什么高利贷?直接去挖金子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杨宪顿时兴高采烈。 他喝了一声:“来人啊。” 杨丙立刻跑过来了。 杨宪说道:“去,准备一张几案,把海棠叫过来,给我铺纸研磨。” 杨丙有些愣神的看着杨宪,不知道自己老爷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杨宪瞪了瞪眼:“还不快去?” 杨丙哦了一声,连忙跑了。 片刻之后,下人抬过来了一张桌子,又有一个极为美貌的小妾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红着脸给杨宪研磨。 按道理说,后宅中的女眷,是不见外客的。 但是……今天肚兜都被人翻出来了。 脸已经丢了,索性就丢个够吧。 杨宪饱蘸浓墨,开始笔走龙蛇。 那些朝臣都很好奇的看向杨宪:“杨兄,你这是在些什么呢?” 杨宪呵呵一笑,说道:“在写奏疏,弹劾李淦。” “这一次,李公子的脑袋必定是保不住了。” 朝臣们都嘿嘿笑起来了。 如果能把李淦的头砍下来,今天这一两银子,就值到家了。 金无本担心的对李淦说道:“少爷,小人有点紧张啊。这责任重大……要是把少爷害死了,我真是……” 李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干,你要是表现好了。本少爷考虑把你当成心腹,委以重任。” “要是表现不好,你懂的……” 威逼利诱之下,金无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在院子里转悠。 其实,金无本和大黄找黄金的套路是一样的,无非是用鼻子闻罢了。 但是,金无本毕竟还不是大黄。 他也知道,自己的鼻子,万万不能和神兽相提并论。 金无本思索了一会,决定扬长避短。 所谓扬长避短,那自然是靠脑子了。 神兽再厉害,那靠的也是本能。自己毕竟是个人,应该比狗聪明一点吧。 金无本绕着杨家大宅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思考。 自从陛下和李少爷开始查贪以来,疾风骤雨,瞬息而至,这些朝臣根本来不及把钱换成金银珠宝。 敢去换钱的,全都被抓了。 因此,如果杨宪家有钱的话,肯定是金银。 而这些金银,也不可能运出去。 自从杨法出了事之后,朝臣们全都不敢有大动作了。 谁知道街上有没有陛下的密探?万一运金银的时候,被查到了,那岂不是完蛋了? 于是,这些朝臣全都在宅子里想办法,不敢往外面运了。 本着这个原则,金无本开始思考了。 他感觉杨家大宅虽然比较华丽,但是墙也不是厚的出奇。 如果把银子埋在墙里面,那大黄肯定能闻到。 如果墙里面没有,那就是在地下了。 而埋在地下,必定是深埋,否则必定会被大黄闻到。 于是,金无本让人弄来了几桶水,开始在院子里面浇。 如果有哪挖开过,渗水的时候肯定有区别。 以前要账的时候,好多人把银子藏在地下,就是不肯还钱。 金无本和他们斗智斗勇的时候,学了不少技巧。 现在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第八十七章 杨大人要走狗屎运啊 杨宪看见金无本在那浇水,立刻就有点紧张了。 这人,果然比畜生要聪明啊。 所谓的神兽找不到的东西,没准人能找到。 不过…… 哼哼,老夫就不相信,你真的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到。 很快,杨宪家中已经被浇了一遍水,变得泥泞不堪。 杨宪冷着脸说道:“李公子,如果你找不到证据,我这院子你可得赔。”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放心,大人放心。到时候我给你好好修修院子。” “前提是,你这真的没问题。” 杨宪说道:“两个时辰之后,还找不到金银的话,我就要取走你的首级了。” 李淦哦了一声。 愿赌服输,那是体面人做的事。 我又不是体面人,我这么讲信用干什么? 当然了,如果找到证据的话,这信用还是要讲一下的。 两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了,金无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李淦问道:“怎么样了?” 金无本说道:“少爷,我先说一下我的原理吧。” “据我推测,金银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埋在地下了。如果在地上的话,少爷的神兽早就知道了。” “而且,这金银埋的很深,否则的话,神兽也能找到。” “既然买的深,那么肯定就要挖土。” “无论他们填的多瓷实,这土质都是松软的。” “就算上面盖了旧土,只要一浇水,肯定就看出区别来了。” 之前朝臣们都不知道金无本在干什么,现在一听他解释,都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有些朝臣捋着胡须,心想:看来,这贫贱之人,也有些歪脑筋啊。偶尔也能灵光乍现一下。 李淦问道:“那你具体找到什么没有?” 金无本挠了挠头,说道:“这个……怎么说呢?” “表面上看,这院子很平整,但是一浇水就发现,坑坑洼洼的,全都被挖过了。” “所以……” 金无本苦笑连连:“所以……到处都有问题,就等于没问题了。”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我大概明白了。这银子,肯定是在地下,但是杨大人为了逃避检查,把地翻了一个遍。” 金无本点了点头。 杨宪冷冷的说道:“你们可别诬陷好人啊。” “本官翻地,那是因为为官清廉,入不敷出,打算将这院子开垦成农田。种一些瓜果蔬菜补贴家用。” “怎么就是藏金银了?你有证据吗就诬陷好人?” “两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老夫给你打一盆水,你好好洗洗脖子吧。” 杨宪不愧是言官出身,嘴炮起来也很厉害。 但是李淦完全不慌,反正没打算履行诺言,慌什么? 李淦正打算随便找个理由开溜。 谁知道金无本说道:“不过少爷,虽然这院子挖的坑坑洼洼,但是小人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李淦大喜。 而杨宪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的说道:“不可能。” “你要是诬陷老夫的话,老夫连你一块杀。” 金无本心想:“要是找不出来,少爷不还是让我死?算了,老子豁出去了。” 于是,他迈着四方步,走到院子正中央,说道:“少爷,你来这里感受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 李淦走过去,东看西看,说道:“没什么不一样啊。” 金无本说道:“您在感受一下。少爷聪敏过人,一定能感受到。” 李淦:“……” 我焯?你踏马的这高帽子给我戴的…… 我要是感受不到,岂不是显得我不够聪明了?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除了觉得这里有点臭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不同了。” 金无本兴奋地一拍手,说道:“对了!” 李淦吓了一大跳,踹了他一脚,说道:“对了便对了,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金无本干笑了一声,说道:“在少爷这种聪明人看来,察觉到这点细微之处,乃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对于我来说,那是极为值得开心的事情啊。因此小人就没见识一点,兴奋一点。” 李淦没说话,心想:你踏马倒是揭秘啊。臭一点怎么了?该不会过一会又考我吧? 李淦淡淡的说道:“行了,诸位大人已经绞尽脑汁,死活想不出来,都想的心急了,你快告诉他们怎么回事吧。” 朝臣:“……”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的绞尽脑汁想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的心急了? 你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确实挺让人好奇的。 金银,也会发臭吗? 金无本清了清嗓子,说道:“杨宪大人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猜到了。” “无论是少爷的神兽,还是小人。寻找金银的方法,都是靠气味。” “金银其实是有气味的,只是大多数人感觉不到罢了。” “而少爷的神兽,和小人,乃是天赋异禀之人,恰好能闻到。” “杨大人为了隔绝气味,就在埋金银的地方,灌了很多大粪,想要遮掩气味。” “不得不说,杨大人其实成功了。小人确实闻不到金银的气味了。” “但是,哪里有大粪的味道,那里应该就有金银了。” “因此,小人斗胆,认定金银就在这里。” 李淦向后退了一步,心想:淦!我是站在屎堆上了? 杨宪脸色有些苍白,他强撑着说道:“无稽之谈,一派胡言,砌词构陷,是何居心?” 李淦说道:“是不是诬陷你,挖出来就知道了。” 杨宪还要再说话。 李淦指着他说道:“怎么?你要阻挠查贪吗?” 杨宪不敢说话了。 李淦喝了一声:“挖。” 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等人应了一声,拿出来铁锹就开始挖。 很快,臭味就越来越浓了。 朝臣们都捂着鼻子,看着挖出来的大粪陷入了沉思。 杨宪硬着头皮解释说:“也许,这里曾经是溷厕。所以……”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杨大人对风水学的理解,竟然如此特别吗?把茅房建在院子正中央。” “这是想走狗屎运想疯了?” 杨宪:“……” 第八十八章 什么主子有什么奴才 李淦指挥着李小二等人,开始挖坟坑。 正应了那句话,屎不臭挑起来臭。 很快,杨宪家就已经臭气熏天了。 朝臣们捂着鼻子,觉得呆在这里实在是有点难受。 可是抽身离开吧,一会有没有金银,就不能亲眼见证了。 最重要的是,之前都交了一两银子的门票钱了,这要是不看完全程,岂不是亏了? 于是,他们捏着鼻子留下来了。 杨丙是知道内情的,他早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杨丙小声对杨宪说道:“老爷,现在咱们怎么办啊,再让他们挖下去,那可就危险了。” 杨宪咬了咬牙,说道:“这些东西一旦挖出来,老夫必死无疑。” 杨丙叹了口气,心想:不仅老爷你要死,我们也逃不过去啊。 杨丙催促道:“老爷,你得尽快想个办法啊。” 杨宪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们现在就去厨房,找几把菜刀过来。” “等一会我一声令下,你们就提着菜刀,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全都杀了。” 杨丙吓得直哆嗦。 他颤抖着说道:“老爷,这……这……” 杨宪眼睛一瞪,说道:“怎么?你不敢?” 杨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杀了这些朝臣?那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那样的话,咱们都必死无疑啊。” 杨宪说道:“难道,查出来老夫贪腐,你们就能活下来了吗?” “这些年,我贪腐来的银子,你们可是都花过。” “你们这些仆役,过得比寻常人家的主子还要好,你们就没有罪了吗?” 杨丙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我听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一般是被卖到其他地方为奴……” “或者去服苦役,或者去服兵役。除了罪大恶极的,一般不用杀头吧。” 杨宪冷冷的说道:“怎么?老夫被杀了,你不打算跟着老夫尽忠吗?” 杨丙说道:“小人也死了,那大人跟前连个哭坟的人都没有了。” 杨宪气的冒火。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说道:“我现在给你指两条路。” “第一条路,老夫被抓了。” “然后老夫把你们都咬出来。就说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恶奴,教唆主人。将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官,教唆成了贪官。” 杨丙的脸都白了。 杨宪接着说道:“第二条路,你们跟着老夫,杀出一条血路,然后跟着我亡命天涯。” “你自己选吧。” 杨丙艰难的问道:“真的能……能逃出去吗?” 杨宪说道:“府中有快马,我们快马加鞭,哪里去不得?” 杨丙说道:“可是这么多家眷……” 杨宪狠了狠心,说道:“不要了。” 杨丙:“……” 老爷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啊。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说道:“小人……这就去准备。” 杨宪满意的点了点头。 杨丙将家中年轻力壮的仆役都找了出来,然后说了说杨宪的计划。 这些仆役都吓傻了。 明明只是贪污而已,怎么现在忽然就变成谋反了? 杨丙说道:“诸位说说吧,该怎么办?” 这些仆役都有些不满,毕竟在生死面前,谁能淡定呢? 有个仆役大着胆子说道:“老爷贪污完了,吃香的喝辣的,咱们照样做奴仆。” “怎么现在反而要拉着咱们做反贼呢?咱们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这人的话,代表了大家的心声。 杨丙说道:“所以,你不打算动手了?” 这仆役说道:“能不动手的话,当然是不动手最好了。” 杨丙又说道:“可是老爷也说了。他一旦被抓,就会把我们全都供出来。” “到那时候,诸位打算怎么办?” 这几个仆役个个愁眉苦脸。 过了一会,有个仆役说道:“几位,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你们要不要听听。” 其他人纷纷说道:“咱们都要谋反了,还怕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尽管说吧。” 这仆役说道:“咱们,为什么要谋反呢?” “为什么要被老爷供出来呢?” “如果等老爷挖出来金银的那一刻,咱们就冲出去,大声喊道:杨宪,你竟然贪污。” “这些都是朝廷的钱,这些都是陛下的钱。你这阳奉阴违的狗东西。” “我们要宰了你,向陛下请罪。” “然后,咱们一拥而上,把杨宪给杀了。如何?” 其他的仆役都吓傻了:“这……要杀了主人?这……” 这仆役说道:“你们是想要杀主人,还是想要杀朝臣?你们自己选吧。” 这些仆役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有人说道:“老爷不仁,就别怪我们无义了。我也是为了自己谋一条活路,我干了。” 其他的仆役纷纷说道:“杀一个人,总比杀一群朝臣好吧。” 这些仆役群情激奋。 然后他们看向杨丙。 杨丙沉默了一会,说道:“杀了老爷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些仆役说道:“当然是把菜刀扔了,跪地请罪了。” 杨丙说道:“你们觉得,如此一来,陛下会饶了我们吗?” 仆役们纳闷的问道:“不会吗?” 杨丙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啊。太没有见识了。” 这些仆役纷纷说道:“我们只是奴仆而已,我们能有什么见识?” 杨丙沉思了一会,说道:“依我看来,咱们杀了老爷,陛下也不会让我们活。”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们都是以下犯上,都是不忠。” “而陛下最恨的,就是不忠之人。” “如果他放了我们,那天下人会不会有样学样?” “如果忠字立不起来,那岂不是遍地反贼了?” 这些仆役茫然的问道:“那……那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杨丙说道:“逃吧,趁着金银还没有被挖出来,能逃多远逃多远。” “就算老爷告发了我们,我们也已经躲到深山老林之中了。” 仆役们问道:“真的能成功逃走吗?” 杨丙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背上命案,肯定逃不走。” “不背上命案,或许能逃走。” “你们自己选择吧。” 第八十九章 漫漫逃亡路 坟坑已经见底了,金银还没有露面。 现在杨家大宅,已经变成了一个屎堆。 现场的气氛很尴尬。 有不少人心想:就算最后能证明杨宪无罪,这宅子也住不下去了。李淦这一招真够损的。 不过……杨宪也是,没事在院子里挖个大坑,放这么多大粪干什么? 李淦看着臭气熏天的坟坑,又看看堆成小山一样的粪便,有些无语的向杨宪说道:“杨大人,我有点好奇。” 这时候杨宪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他随口答道:“好奇什么?” 李淦说道:“我好奇……杨家人得有多能拉啊。” “怎么就搞出来这么多大粪?” “看看这座屎山,我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两三千斤。” “按照一个人一天拉两斤来算。杨家有多少口人来着?” 在场的朝臣都觉得李淦有些无聊。 没事算这个干什么?不怕中午吃不下饭去吗? 不过有些朝臣心中一动,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久前,京城之中的大粪价格,狠狠的涨了一波。 搞得外面的菜农怨声载道,说粪便价格涨了,他们买粪给菜上肥需要更多的钱。 因此,这些菜农就把菜价给涨上来了。 普通的小家小户,被菜价折磨的苦不堪言。这些朝臣也有些不爽。 毕竟,他们人口比较多,菜价稍微一涨,那总量就挺大,花的银子就比平时多出去了很多,这些朝臣都有些肉疼。 现在想想,粪便的价格,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涨上去呢? 应该是杨宪把这些大粪都买走了吧? 悄悄地买进家来,倒在院子里面,遮掩金银的气味。 妙哉,怪不得这老家伙在刑部大牢都挺过来了。刑部的人始终没有找到金银。 就算刑部的人向下挖掘,挖到大粪之后,估计也会停手了。 这时候,在场的人都普遍默认,杨宪确实是贪污了。而且贪污了不少。而且贪污的金银就在粪坑下面。 果然,只听到当的一声响。 挖到东西了。 在场的人都随着这一声来了精神。 不少人捂着鼻子,顶着臭味来到坑边,向下面张望。 甚至有几个站在前面的人,差点被后面的人给挤下去。 前面的朝臣连忙向后退,心想:万万没想到,贵族票还有这种奉献啊。看来也不是什么事都应该站的这么靠前啊。 孙冲之对李淦说道:“少爷,我们好像挖到了。”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把证据拿上来吧。” 孙冲之看了看李小二,李小二面露难色。 他又看了看李小三,李小三也顾左右而言他。 他又看了看李小四,李小四只是苦笑不已。 李淦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们几个,问道:“你们什么意思?本少爷的话都不听了?” 李小二说道:“少爷,这粪坑……实在是太臭了。” “我们跟着少爷出来办事,生怕给少爷丢了人,穿的都是最好的衣服。这要是弄脏了,实在是心疼啊。” 李淦:“……” 他淡淡的说道:“凡是下去的人,每个人赏银一两。” 话音未落,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争先恐后的上去了。 李淦感慨的说道:“金钱的魅力啊……” 坑底被挖开,里面露出来了好多坛子。 这三个人吃力地将坛子一个一个抱上来。 每一个坛子有一百两,一共有五百个坛子。 因此,一共是五百万两。 这就是杨宪的贪污所得了。 李淦伸了伸懒腰,说道:“杨大人,现在你怎么说?嗯?杨大人呢?” 朝臣们左顾右盼,这时候才忽然发现,杨宪竟然不见了。 李淦:“焯!老家伙跑了。” 他高声喊道:“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抓到杨宪的,赏银百两。” 一时间,杨家大宅之中,乱作一团。 而京城之中,也乱作一团。 人人都在抓杨宪,连带着杨宪的家属也遭了殃。 ………… 杨宪溜出老宅之后,就快步向城门走去。 只要出了城,天地广阔,哪里去不得? 他估摸着李淦要将自己逃跑的消息禀报陛下,然后陛下再下旨捉拿。 这一来一回,没有一个时辰搞不定。 而一个时辰之后,自己早就逃出生天了。 但是杨宪很快发现,到处都有百姓在高喊着捉拿自己。 他只能一路走,一路躲。 等好容易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早就已经关闭了。 淦! 杨宪只能找了一个菜园子,躲在了一间破草屋里面。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 他现在对李淦是痛恨至极,连带的也对外面的百姓痛恨至极。 这些无知而愚昧的百姓,这些低贱的贫民,也敢抓我?老子可是朝廷命官。 杨宪在心中愤愤不平的骂了几句。 这一躲,就是一天。 夜深了,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 杨宪长叹了一口气,心想:感谢陛下的宵禁,让我逃过一劫啊。 他小心翼翼的向外面看了看,今夜月黑风高,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很好,很好。 杨宪从小屋中走出来了。 结果刚刚出来,肚子里就咕咕叫了一声。 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养尊处优惯了,一日三餐,无比规律,像今天这情况,少。 可是现在上哪弄吃的?万一被人发现,这一条小命就交代了。 杨宪想了想,算了,干脆在菜园子里对付一下吧。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杨宪蹲在地上,伸手开始摸。 其实杨宪养尊处优,吃的都是盘子里的食物,根本不知道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 但是人被逼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很快,他摸到一些带刺的东西,被扎的龇牙咧嘴。 他又继续摸,摸到了一些硬邦邦的东西,估摸着自己的牙口肯定不行。 终于,他摸到一堆软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这能吃吗?至少不会崩坏牙吧? 杨宪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 然后噗的一声,他又全都吐出来了。 踏马的,是大粪。 这种菜的有病吧?在菜地里堆这么多大粪干什么? 第九十章 互相利用 杨宪下意识的就想掏出手绢擦擦嘴,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 身上哪有手绢啊。 不仅没有手绢,这身衣服也已经脏兮兮的,破旧不堪了。 杨宪蹲在菜地里,忽然有点想死。 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体面,现在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体面可言吗? 可是,自己拼尽全力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自杀吗? 真是为了自杀,难道不应该在府中自杀吗? 万众瞩目,沐浴更衣,临死的时候高呼:臣为了天下人而死,死而无憾。暴虐之君,其无后乎? 那……那自己肯定是英雄啊。 不知道后世的史书上会怎么记录自己,但是肯定要有一笔的。 总好过现在:杨宪畏罪潜逃,满身粪便,污秽之极而死。 杨宪叹了口气,心想:反正已经逃出来了,那就好死不如赖活着,凑合着活下去吧。 杨宪又在菜地里乱摸,最后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瓜,饥肠辘辘就开始抱着啃。 吃了一会,杨宪忽然哭了:“看来,这就是饥不择食啊。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等杨宪吃饱了之后,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连忙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了。 他以为菜地的主人来了。 谁知道这群人也鬼鬼祟祟的。 杨宪一愣,心想:难道是来偷菜的小贼? 杨宪是看不起贼人的,但是现在……他分外的害怕贼人发现他。 毕竟……他正在被全城通缉。 万一这些贼人发现他之后,将他绑到官府去呢? 于是,杨宪蹲在地上不敢动。 这些贼人果然是来偷菜的,他们在菜地里摸来摸去。 杨宪发现,这些人偷菜的本领比自己可要高得多了。 他们随随便便就摸到了想要的菜,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杨宪有些纳闷:贼人,也要当场吃吗?不应该偷走吗?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这些贼人,是打算先吃饱了,然后再带走。 简直是贪婪至极! 杨宪等了一会,发现那些贼人非但没走,反而一边找菜,一边往前挪,最后居然把自己给包围了。 杨宪顿时不敢动了。 他蹲在那里,祈祷着这些贼人不要太贪心。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很快,有一只手摸到了他身上。 那手的主人似乎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去了。 他对旁边的人说道:“有东西。” 那周围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了。 他们纷纷问道:“是什么东西?” 那只手的主人说道:“软乎乎的,暖呼呼的。”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活物?” 杨宪感觉有只手戳了戳自己,然后有个声音说道:“不像是活物,不会动。” 然后,更多的手摸上来了。 有人说道:“摸起来像是活物,但是又不会动。这确实很奇怪啊。” 有人说道:“该不会是太岁吧。” 一句话,让周围的人都激动起来了。 不少人说道:“听说吃了太岁,可以长生不老啊。要不然咱们尝尝?” 杨宪一听这话,已经彻底懵了。 这踏马的……一群莽夫啊。 摸了摸就要尝尝?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要尝尝。 这群人当中,毕竟还是有老成持重之辈的。 他沉声说道:“诸位,诸位,我觉得咱们还是看清楚一点比较好。万一吃坏了肚子,那可了不得。” 其他人却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现在这种境地,还怕吃坏肚子吗?” 之前那人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倒也是。” 随后,杨宪就感觉有七八张嘴向自己身上咬过来了。 他惨叫了一声,挣扎着跳起来就要逃跑。 那些贼人这才发现,原来对方不是太岁,而是一个活人。 这些贼人也挺纳闷,这活人是有病吗?一直在这蹲着也不出声。 贼人们听风辨位,很快把杨宪给抓了。 火折子吹亮,双方都愣住了。 这…… 这不是杨大人吗? 这…… 这不是杨丙吗? 杨宪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们……逃出来了?” 杨丙等人有些心虚,说道:“我们……我们……” 杨宪不等他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逃出来就好,逃出来就好。” 几个人交谈了几句,众人大概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原来,谁也没有拿着刀杀人啊,全都跑出来了。 杨宪知道真相之后,心里有些不爽。 其实那些朝臣死不死,他不在乎。 关键是这些奴仆竟然不听他的话,私自逃跑了,这就犯了大忌。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杨宪也不好跟他们翻脸。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出城。出了城之后,天高海阔,就好办了。” 众人都使劲点头。 这些仆役都认真的停着。 杨宪毕竟是朝臣,有见识,他们心里面还是很信服的。 他们当然也知道,得罪了杨宪,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是,只要杨宪能帮他们逃出去,那杨宪就还是主人。 等逃出去之后,是主是仆,就各凭本事了。 杨丙对杨宪说道:“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宪说道:“走,咱们先去小屋里面说。” 杨丙答应了一声。 他们进了小破屋。 杨宪只让杨丙进来了,其他的人都在外面守着。 杨宪低声对杨丙说道:“你觉得,本官待你如何?” 杨丙诚惶诚恐的说道:“大人待我恩重如山。” 杨宪说道:“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杨丙说道:“我为了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宪低声说道:“可是你带着这些家丁下人,偷偷溜走了,你什么意思?” 杨丙跪下开始磕头,痛哭流涕的说道:“小人,小人是被他们裹挟的。” 是不是裹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算是一个理由。 杨宪说道:“现在本官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不要?” 杨丙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杨宪低声说道:“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生死。你一定得办好,万万不能出差错。” 杨丙使劲点了点头。 而杨宪心中冷笑:看来,老夫离开京城的机会,就落在这几个人身上了。少不得要用他们的性命,趟出一条血路来。 第九十一章 此计划需要一个蠢人 杨宪深吸了一口气,更是压低了声音,对杨丙说道:“明天,我们必须得出城。” 杨丙惊讶的看着杨宪。 他有些不安的说道:“明日就要出城吗?” “现在城中正在搜捕我们,城门口的士兵房中,都安排了认识我们的人。” “我们一旦出去,必定被抓啊。” “小人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几天。等风声过去了之后再出去?” 杨宪沉声说道:“风声什么时候过去?” 杨丙被问住了。 他苦着脸说道:“这个……” 杨丙无奈的说道:“小人又不是李淦,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 杨宪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此一来,你凭什么说过几天风声会过去呢?” 杨丙愣住了。 杨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是不要对李淦保佑幻想了。” “此人,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杨丙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小人明白。” “那……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出城?” 杨宪说道:“俗语有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我们能同心同德,一定可以出去。” 杨丙:“……” 还以为有什么高招呢,闹了半天,是说空话啊。 杨丙苦着脸说道:“大人,我们应该如何同心同德呢?小人愚昧。” 杨宪淡淡的说道:“汉初纪信的故事你听说过没有?” 杨丙一愣,纳闷的说道:“纪信?没听说过啊。” 杨宪叹了口气,说道:“这等流传千古,忠心护住的故事都没有听说过?” “话说刘邦战败,被围孤城。” “就在兵尽粮绝,十死无生的时候,有个叫纪信的人站了出来。” “自愿穿上刘邦的衣服,坐上刘邦的马车,打上刘邦的旗号,率众趁夜突围。” “当夜纪信一边呐喊,一边狂奔,引得敌军大肆追赶。” “至于刘备,则从旁边小路逃命去也。” 杨丙确实没什么文化,没念过什么书,但是一听这话,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有些紧张的说道:“那大人……打算让谁做纪信?” 杨宪说道:“肯定不是你了。” 杨丙顿时松了一口气。 杨宪接着说道:“你明天挑选几个忠心的人,你就……” 杨丙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大人,请恕我直言。这忠心的人……怕是不好找啊。” 杨宪:“……” 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心想: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哼!踏马的…… 他淡淡的说道:“找不到忠诚的人,就找一些愚蠢的人。” “这两类人很相似,你得好好辨别一下。” 杨丙沉思了一会,说道:“跟着我们一块逃出来的仆役,有一个叫杨宝的。好像是个蠢人。” “但是,此人有些过于蠢了。只知道吃饭干活,对于忠字,好像不太能理解。” 杨宪叹了口气,说道:“要教化一个人,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现在是来不及了。” “对付蠢人,自然有蠢人的办法。我问你,他平日里有什么爱好?” 杨丙说道:“此人倒是没有什么爱好。整天只知道吃饭睡觉。” 杨宪有点怀疑这个杨丙是不是在逗他。 他有些不爽的说道:“没有爱好?只知道吃饭睡觉?那此人为什么要跟着你们逃出来?” 杨丙心想:这不是听说你要告发我们吗?不然的话,大家只是换个地方当差罢了。 杨丙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是这么回事……当时我骗他说,朝廷抓到他之后,会杀头。” “他生怕自己死了之后,老母没人送饭,因此打算逃跑。” 杨宪大喜,说道:“此人有软肋就好办了。” “他的老母在什么地方?” 杨丙说道:“就在府外不远的一个小屋当中,过得十分清贫。” “咱们要将他的老母抓来吗?” 杨宪摇了摇头,说道:“不可。” “现在杨府一定戒备森严,我们在附近出现,很可能直接就被抓了。” “风险太大,万万不可冒险。” 杨丙点了点头。 杨宪说道:“第二,对付这种蠢人,没必要真的抓他的老母。” “你去告诉他,就说他的老母已经到了城外等他。” “等到他出去之后,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此人一听这话,必定心急火燎,非要出城不可。” “你再告诉他,想要出城,必须要假扮成老夫才可以。” 杨丙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假扮成大人才可以?” 杨宪无语的说道:“这还需要老夫教你吗?你随便找个借口不就行了?” “你就说,因为老夫早年间曾经获得一块免死金牌。” “因此,守卫城门的将士,看到你们之后,会一刀杀了。” “但是看到老夫之后,反而会有所犹豫,不敢动手。” “这时候,只要他高呼:我乃杨宪……” “然后一路高喊着冲出去,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只要他成功出去了,我们就在城中制造混乱。坚决不让那些追兵追上他。” 杨丙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不过,我们真的要在城中制造混乱吗?” 杨宪嗯了一声:“除了你之外的仆役,将他们推出去,就足以制造混乱了。” 杨丙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杨宪说道:“既然明白了,那就去吧。说服了此人,立刻回来告诉我。” 杨丙应了一声。 他按照杨宪的话,把杨宝悄悄地叫了出去。 他们虽然都姓杨,但是并没有血缘关系。 只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都姓杨的话便于管理。 因此,杨丙坑杨宝,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把情况说了一遍,杨宝听完之后,却摇了摇头。 杨丙有些懵逼,心想:怎么回事?这家伙智商提高了? 在他的追问之下,杨宝说道:“我这么干,那不是等于把你们出城的机会给拿走了吗?这条不厚道了。俺娘说……做人不能这样。” 杨丙:“……”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杨宝的肩膀,说道:“万万没想到,你还是个厚道人啊。” 杨宝咧嘴笑了。 杨丙说道:“但是,你不想见你老母了吗?” 杨宝说道:“想,可是……” 杨丙说道:“明天你不出去,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我们都是自愿送你出去的。” 杨宝感激的热泪盈眶:“真的?那我要去给大家磕个头。” 第九十二章 围城必缺 杨丙一听杨宝要给众人磕头,顿时急了。 这傻小子。 他要是一磕头,那计划不就露馅了吗?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毕竟,第一步是让杨宝假扮老爷,制造混乱。 第二步,是把所有的仆役都推出去。制造更大的混乱。 然后,自己和老爷才能逃出生天。 如果让仆役们猜到了这一点,那就算杨宝再配合,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想到这里,杨丙拉住杨宝,低声说道:“你不用去了。” 杨宝愣住了,好奇的看着杨丙:“为什么不用去了?” “我娘说了,做人要感恩。你们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我了。我如果不感恩的话,那我不是畜生了吗?这个头,我一定得磕,你不让我磕,我就不去了。” 杨丙:“……” 踏马的,和蠢人一块做事真难啊。 他叹了口气,说道:“杨宝啊,不是我不让你去。其实,你是没有必要去。” “其实让你逃出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毕竟百善孝为先嘛,谁忍心让一个大孝子,与母亲阴阳相隔呢?” 杨宝:“这……大家都知道了?” 杨丙说道:“嗯,这是大家商量好的结果。” “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不好意思。因此,大家都装作一副不清楚的样子。” 杨宝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杨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可不要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好心啊。” 杨宝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磕个头,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杨丙叹了口气,说道:“感激的话,心里知道就行了。你真的想要谢我们,就等到风声过去了,回来给我们上个坟,烧张纸就行了。” 杨宝哇的一声,哭了。 杨丙安慰了他几句,见安抚住了他,就满意的向别处去了。 一刻钟后,杨丙将其他的仆役聚集起来了。 他沉声说道:“现在,有一个活命的机会,不知道诸位要不要。” 这些仆役纷纷说道:“要啊,当然要啊,为什么不要。” 杨丙点了点头,说道:“诸位想要就好。想要就好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明天我们先看杨宝的行动。” “等杨宝冲出城门,吸引了城门守卫的注意,我们就悄悄溜出去。” 其他的仆役惊讶的看着杨丙。 杨丙说道:“怎么?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些仆役干咳了一声,纷纷说道:“这里面,有两件事我们不是太明白。” “其一,杨宝他为什么要从城门冲出去?他疯了吗?” 杨丙呵呵一笑,说道:“这样的蠢人,三言两语,就能做出莽撞事来,有什么稀奇的?” 仆役们点了点头,纷纷说道:“这倒也是,好像挺有道理的。” 更有人举例子说:“不久前,我骗杨宝说,井里面有金镯子,等把井水舀干了,就能捞到金镯子了。” “你们猜怎么样?这傻小子帮我挑了一个月的水。” 旁边的人说道:“咦。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只挑了一个月,这说明杨宝这小子,还没有傻到家嘛。” 之前那人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一个月之后,杨宝他老娘发现了,提着菜刀追了我一里多地。” 众人都哈哈大笑。 等笑完了之后,仆役们又说道:“管家,这个杨宝的事情,我们大概是清楚了。不过……” “我们就这样从门口冲出去,真的不会有人阻拦吗?毕竟我们可都是上了通缉令的人。” 杨丙说道:“别着急,我们明天先转一圈,找一个守卫宽松的地方。” “杨宝一个人,足以吸引全部注意力了。” “就算出不去,我们大不了回来继续躲着嘛。” 众人都点了点头。 ………… “少爷,少爷,人手都布置好了。”孙冲之跑过来,急匆匆的说道。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 孙冲之好奇的问道:“少爷,为什么咱们不用守城士兵呢?为什么要自己花钱,招募流民和乞丐呢?” 李淦说道:“很简单,给穷人一口饭吃。” “另外,杨宪在朝中做官,肯定结识了不少人。” “虽然说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不过……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卖他一个面子呢?” 孙冲之崇拜的点了点头,说道:“少爷英明。” 李淦说道:“对了,在西南角的小角门上。布置的人少一点。两个人就可以了。” 孙冲之惊讶的问道:“这是为何?杨宪一伙人,可是有数十个。” “只安排两个人,恐怕拦不住他们。”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围城必缺。” “现在京城仿佛铁桶一般,他们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了。那就只能藏着。” “可是他们一旦藏起来,咱们去哪找他们?根本无从找起。” “因此,这是引蛇出洞的计划。” 孙冲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担忧的问道:“可是……万一他们真的逃出去了,那怎么办?” 李淦说道:“这还不简单吗?在外面再安排一些人不就行了吗?” 孙冲之说道:“少爷高明啊。” 李淦伸了伸懒腰,说道:“走吧,跟我来。” 孙冲之连忙跟上去,问道:“少爷,咱们要去哪啊。要去城门外面守株待兔吗?” 李淦说道:“当然不是了,咱们去找慎虚子。” 孙冲之:“啊?找慎虚子做什么?” 李淦说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算卦了。” 孙冲之更懵逼了。 根据他的经验,少爷好像从来不相信这些啊。 怎么今天……突然要找慎虚子算卦了? 孙冲之好奇的问道:“少爷要算什么啊?” 李淦说道:“当然是算算杨宪一伙人从哪逃走了。” 孙冲之彻底懵了。 怎么今天少爷,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啊。 他疑惑的问道:“少爷刚才不是说了吗?围城必缺,正常人都得从西南角的角门走啊。”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咱们不告诉慎虚子围城必缺的事,就让他在这里算。” “这一卦算完,然后咱们就等着。” “如果杨宪不从西南角走,那就是算的不准。咱们敲诈他一点银子。” “如此一来,给流民的工钱不就有了吗?” 孙冲之听得目瞪口呆。 良久之后,向李淦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少爷运筹帷幄,简直是当世张良啊。” 第九十三章 算得不准要罚款哟 “慎虚子,多日不见,你可有没有想念我啊。”李淦满脸贱笑的走到了五谷观。 慎虚子连忙迎出来,干笑着说到:“公子,你怎么突然来了?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的关系,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无妨,我父亲已经四处宣扬,你坑了我一大笔钱,现在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慎虚子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事闹的……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让李大人受累了。”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不用不好意思。这样你就安全了。本公子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慎虚子连连点头,向李淦道谢。 至于是不是真的道谢,心里有没有谢意,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阴阳怪气的寒暄了一阵之后,李淦说道:“慎虚子啊。” 慎虚子连连应声,说道:“公子请说。” 李淦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要请你占一卦。” 慎虚子没说话,心想:旁人被我唬住也就算了,你也被我唬住了?我有几斤几两,你不是清楚的很吗?你会来找我占卦?你不是来算计我的吧? 于是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公子,我最近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占卦了。” 李淦说道:“当真不能?” 慎虚子连连点头,说道:“当真不能。”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家父为了保护你,四处向人宣扬,你骗了我的钱。” “我本以为,你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 “可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怀恨在心啊。” “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不给我算卦?” 慎虚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拒绝了,再拒绝下去,简直就不是人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道德绑架这个词,不然的话,慎虚子一定会如获至宝,觉得这四个字太精辟了。 慎虚子无奈,说道:“少爷想要占卜什么?” 慎虚子已经想明白了,无论李淦占卜什么,就说一些好话,把他哄骗住就算了。 如果他问姻缘,那就说很快就会遇到一个美貌女子。 如果他问前程,就说很快就能升官发财。 反正就说吉祥话呗。这是慎虚子的基本业务了。 李淦说道:“我最近正在抓杨宪,你知道吧?” 慎虚子说道:“知道。据说从杨宪家中弄来了大量的金银财宝。”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杨宪,应该还没有出城。” “但是他具体躲在京城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就请你给我算一算,这个杨宪去什么地方了。” 慎虚子哦了一声,说道:“算这个么……” 李淦问道:“怎么?能不能算?”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能算,自然是能算的。不过……” 李淦:“不过……” 慎虚子说道:“不过,算卦这种事,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神,甚至有可能损耗阳寿。” “我如果不买一些补品的话,恐怕身体撑不住啊。” 李淦:“……” 他看着慎虚子,幽幽的说道:“道友,你那什么补品之类的话,不是为了敛财骗人吗?” “怎么?你还真的要钱?”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公子如果觉得我没有真本事,为什么来找我算卦呢?” 李淦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慎虚子说道:“这钱嘛……一百两银子不嫌多,十两银子不嫌少。” 李淦对孙冲之说道:“给他十两银子。如果算得不准,砸了五谷观。” 慎虚子:“……” 他苦着脸说道:“公子,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这……就没必要砸道观这么狠了吧?”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那行吧,如果算的不准,罚款一千两。” 慎虚子:“……” 他叹了口气,只好烧了香,然后开始算卦。 他算了很久,然后说道:“杨宪,今天傍晚时分就会出城门。” 李淦说道:“在哪个城门出去?” 慎虚子说道:“在东角门。” 李淦顿时乐了。 之前围城必缺,留的是西角门。 现在慎虚子却说是东角门,可见这家伙在瞎掰啊。 李淦拿出来一张纸,说道:“来,请道长签字画押吧。” 慎虚子吓了一跳,问道:“怎么还得签字画押呢?” 李淦说道:“如果你算得不准,那我就来取钱了。” 慎虚子:“……” 好家伙,闹了半天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你要是没钱了,天天来我这里算卦,我岂不是得赔死? 他干咳了一声,对李淦说道:“公子,我这个门派,其实有一个规矩,一生之中,给同一个人只能算一卦。” 李淦:“……”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贵派这么小气吗?” 慎虚子一阵干笑。 李淦摆了摆手,带着孙冲之离开了。 ………… “老爷,都安排好了。”杨丙小声对杨宪说道。 杨宪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让你准备的衣服呢?” 杨丙说道:“衣服也准备好了。都是从附近偷来的,真正老百姓的衣服。” 杨宪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让众人都换上了。 随后,他低声说道:“出发吧。” 路上的时候,杨宝不住的看众人,而且是眼含热泪,目光感激的那种看。 看的众人都不好意思了。 不少仆役都想:这傻小子,我们都要把你卖了。你还这么开心干什么? 很快,他们悄悄地在城中转了一圈。 城中的守卫,以西角门为最弱。 只有区区两个兵丁。 当然了,除了兵丁之外,还有两个乞丐。 就算他们四个人一起上也没关系。 杨丙大喜,小声对杨宪说道:“老爷,咱们这次稳赢了。” 杨宪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掉以轻心。” “你想过没有,李淦那么着急的想要抓到我,可是为什么在这里布置了这么少的人手?” “它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丙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 杨宪说道:“这……恐怕是一个陷阱,咱们不能去。” 杨丙:“啊?” 杨宪说道:“走,再去转转,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杨宪带着人走了。 他们身上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扎在人堆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第九十四章 大戏开场 杨丙问杨宪:“老爷,咱们去哪?” 杨宪说道:“既然西南角门是陷阱,那我们应该去东北角门。” “如此一来,对方的伏兵根本来不及支援。” 杨丙说道:“可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赶到东北角门的时候,恐怕已经天黑关城门了。” 杨宪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确实是个问题。” “所以,我们不能去东北角门,我们就近去东南角门吧。” “原计划不变,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杨丙答应了一声,一伙人急匆匆的向东南角门去了。 ………… “少爷,咱们还真就守在东南角门啊?”孙冲之说道:“那慎虚子算的到底准不准啊。” 李淦说道:“正因为咱们要向慎虚子罚款,咱们才更应该守在东南角门。” “如此一来,众目睽睽之下,杨宪有没有来,就一清二楚了。” 孙冲之想了想,说道:“然而,只有咱们看见了,恐怕不能服众啊。” “慎虚子也许可以狡辩,说咱们全体撒谎了。” “我觉得最好把慎虚子也拉过来。”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无妨,我已经派人去接慎虚子了。” “除了慎虚子之外,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被我给叫来了。” 孙冲之:“啊?” ………… 当当当,当当当。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慎虚子吓了一跳,隔着门问道:“谁啊?” 外面的声音说道:“我们是查贪特别行动队的,请你配合调查贪腐。” 那个什么特别行动队,慎虚子没有听说过,但是配合调查贪腐,他是听懂了。 对方多半是李淦的人。 于是,慎虚子打开门了。 外面是两个面相粗犷,长相粗糙的人。 看他们的皮肤,显然多年来接受了风水日晒。他们的手很粗糙,显然是干惯了农活的。 慎虚子盯着那人看了一眼,说道:“你有点面熟啊,你不是官府的人吧?倒像是农夫。” 那农夫憨厚的笑了笑,说道:“俺确实是农夫,前两年还找你老人家算卦来着。” 慎虚子说道:“那你今日……” 农夫说道:“李公子派人到俺们村招募穷人,一天一百文钱,让俺来接人。你老是头一个。” 慎虚子问道:“接到哪去啊?” 农夫嘿嘿笑了一声,憨厚之中透着狡猾:“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农夫把慎虚子和吕贬全都塞进了一辆很大的大马车当中。 慎虚子到了马车里面之后,发现那里面坐着一排面色阴郁的朝臣。 看样子,这些朝臣都是被用查贪的名义拉来的。 慎虚子干笑了一声,说道:“诸位,别来无恙啊。” 那些朝臣都点了点头。 有朝臣和慎虚子比较熟悉,说道:“道长帮我们算算,李淦这是打算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慎虚子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说道:“我估计,应该是要去有贪腐的地方。” 朝臣们又追问道:“那哪里有贪腐呢?” 慎虚子说道:“贪官出没的地方,便有贪腐。” 朝臣们感慨的说道:“道长说话,太有机锋了。能不能给我们讲的明白一点?” 慎虚子说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嘛……” 旁边的吕贬立刻说道:“不过,真的要阐明天机,那是要耗费大量阳寿的。” “我师父每次泄漏完了天机,都要服用大量的天材地宝,否则的话……性命不保。” 那些朝臣互相看了看,说道:“要不然,咱们凑凑?” 你出一两,我出二两。 时间不长,便大概有了一百多两银子。 慎虚子接了银子之后,开始闭着眼睛沉思。 他在分析李淦的行为。 李淦……为什么突然把大伙都拉来呢? 李淦现在不应该全力抓捕杨宪吗? 他这时候不应该分心啊。 之前他为了抓捕杨宪,还找自己算卦来着。 等等,难道说,这是抓捕杨宪的一环? 因为自己算了一卦,说杨宪会从东南角门逃跑。 所以……李淦把所有人都拉到东南角门,让大伙都做个见证? 如果老夫输了,那一千两银子可就没了。 慎虚子,算卦的本事是没有的,但是揣摩人心的本事有。 他很快就猜了个不就不离十。 然后,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诸位,诸位大人。” “我已经算出来了,但是我不能说。说一旦说出来,那就是泄露天机了。” 朝臣们都不满的说道:“我们不是给过你钱了吗?” 慎虚子摇了摇头,说道:“钱,我确实是收了。但是这天机实在事关重大,这钱不够。” 朝臣们问道:“需要多少?” 慎虚子说道:“一千两银子。” 朝臣们都有点纠结。 给钱吧……一千两银子有点多。 不给钱吧……李淦要查贪,万一查到自己头上呢?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终于,有人说道:“道长,我们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 “你看这样如何?你先算,如果你算得准,我们回头一定给你补上。砸锅卖铁也要补上。” 慎虚子说道:“当真?” 朝臣们连连点头:“当真,当真。” 于是,慎虚子淡淡的说道:“我们,是要去城门,而且是东南角门。” 朝臣:“哦?去那干什么?” 慎虚子呵呵一笑,说道:“自然是查贪了。” 有朝臣想要向外面看看,想知道是不是去东南角门。 可是这马车的帘子都被封死了,根本看不到外面。 朝臣有些不爽:踏马的,这是囚车吧? ………… “少爷,人都来了。”孙冲之说道。 李淦点了点头,问道:“都来了?” 孙冲之说道:“一共十大车,包括朝臣、百姓、士绅。总之那天交了钱的,都来了。” 李淦嗯了一声。 孙冲之又说道:“不过,咱们请来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怎么就能乖乖的来这里等着呢?”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这个简单。你跟他们说,这是上一次表演的延续。凡是交了钱的人,都可以免费继续参观。” “这人啊,都有占便宜的心理。” “钱都交了,不占个便宜,他们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孙冲之愣了一下,说道:“好像……也对啊。” 第九十五章 罚款转嫁 马车停下来了。 朝臣们像是被轰赶的羊群一样,赶下了车。 下车之后,他们就开始气势汹汹找李淦的麻烦。 但是他们没见到李淦。 这些朝臣开始茫然的东张西望,好一会他们才认出来,自己所在的位置,居然真的是东南角门。 如此一来,朝臣对慎虚子,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慎虚子心想:侥幸,侥幸。 这下好了,无论杨宪是不是要从这里逃跑,一千两银子是到手了。 回头向李淦交罚款的时候,至少不会赔钱了。 很快,孙冲之走过来,对朝臣们说道:“诸位,诸位,请跟着我来。” 朝臣们都不满的说道:“这是干什么?把我们当成犯人了吗?” “李公子,你也太嚣张了。陛下虽然让你惩贪,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啊。” 孙冲之干笑了一声,对朝臣说道:“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请听我一言。” “今日,不是把诸位绑来了。而是把诸位请来了。” “请来诸位的目的,也很简单。上次诸位都交了钱,但是表演还没有看完,今日是返了个场。” 众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是人狗寻宝大赛? 孙冲之说道:“不错。而且咱们的比赛升级了。” “今日,要当场抓贪官!” 朝臣一听这话,顿时哗然。 有的人借口就想离开。 但是孙冲之说道:“诸位大人,现在的情况是,谁心里有鬼,谁就会坐立不安,谁就会想着找借口离开。” “所以,诸位大人啊。咱们还是不要轻易离开为好,免得让人怀疑。”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朝臣们果然不走了。 不过个个都在心里暗骂:说的没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李淦就是那个贼。 在孙冲之的引导下,朝臣们都被带到了城门外面,一个用竹子、青砖、黄土,搭建好的楼阁之中。 李淦,就在那里笑脸盈盈的等着众人。 朝臣们纷纷说道:“这楼,晃晃悠悠的,安全不安全啊?” 李淦说道:“诸位莫怪,因为比较仓促,是用了一日一夜时间搭建而成的,所以材料上面,就凑合了一些。” 朝臣们问道:“到底安全不安全啊?” 李淦说道:“我手底下,有从南方来的人。他们老家住的吊脚楼,都是这么搭建的。” 朝臣们又问道:“那究竟安全不安全啊?” 李淦说道:“诸位请看,这里视野多么广阔?” “咱们在这楼上,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城门的情况。可是从城门里面出来的人,却不会注意到,城外密林之中,有这么一座竹楼。” “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想到竹楼里面有人。” “就算猜到了里面有人,也不会想到是诸位大人。” “就算猜到了是诸位大人,也不会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位大人。”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说道:“你就告诉我们,安全不安全吧。” 李淦说道:“我自己都在这里,安全不安全,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朝臣一愣,心想:这倒也对啊。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个屁啊。你烂命一条,万一你不怕死呢?或者你想要寻死呢?我们可是要活下去啊。 ………… 人群中,熊大人悄悄走到角落中,对慎虚子说道:“道长,再给我们算一卦,如何?” 慎虚子有点心虚,但是又有点贪财。 他问道:“要算什么?”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 要是对方算的问题,不是那么好算。 他就直接找个借口推辞掉。 如果比较好算的话,那就算算也无妨。 于是,慎虚子问熊大人:“请问大人,你打算算什么?” 熊大人问道:“我想要请教一下,李淦这一次,打算抓哪一个贪官?” 慎虚子一听这问题,差点乐出声来。 好家伙,这不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问题吗? 李淦准备抓哪个贪官? 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啊。 李淦准备抓杨宪啊。 慎虚子虽然知道正确答案,但是没有马上说出来。 说的太快了,显得太假。 他捋了捋胡须,说道:“这个嘛……其实有两种卦,最能损害阳寿。” “第一种,是算的太大。比如问天下大事,比如问黎民百姓。” “第二种,是算的太细。比如问小鸡吃了几粒米,比如问偷牛贼是谁。” 熊大人说道:“如此说来,我请道长算的,属于算的太细了?” 慎虚子干笑了一声,说道:“也不是特别的细。是有些细,有些细。” 吕贬忽然扑通一声,跪在慎虚子面前,痛哭流涕,说道:“师父啊,我舍不得你死,咱们不算了好不好。” 慎虚子摸了摸吕贬的脑袋,也是泪流满面:“岂能不算呢?咱们做道士的,不就应该算吗?” 吕贬哽咽着说道:“可是,我不想师父如此消耗阳寿。” “师父,求你保重身体啊师父。” 熊大人:“……” 如此动人的一幕,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再算了。 正当他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忽然吕贬大声说道:“师父,你要算也可以,可是咱们已经没有钱买天材地宝,滋养身体了啊。” 熊大人听了这话之后,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卖天材地宝就可以吗?我有啊,我可以给你们。” 吕贬看了熊大人一眼,说道:“我师父需要一千两。” 熊大人犹豫了不到两秒钟,就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慎虚子心想:这家伙这么紧张?李淦抓贪官,他为什么这么紧张?而且一千两银子算一卦,眼睛都不眨。 看来,此人就是贪官啊,肯定没跑了。 先赚他一千两银子,以后每个月指标凑不够了,就把他拉出来顶数。 这么干,似乎有点不厚道啊。 可是想想那些被贪污了救济款的灾民。 那些因为贪污,被迫缴纳火耗的穷人。 慎虚子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是在行侠仗义。 于是,他觉得自己也变得格外高大起来了。 在收了熊大人的欠条之后,慎虚子就开始装模作样的算卦。 一刻钟后,慎虚子说道:“这次要抓的人,乃是杨宪。” 熊大人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李淦在不远处宣布:“诸位,今天要抓杨宪。我得到可靠消息,杨宪要从这里逃亡。” 周围的朝臣都感兴趣的围了过去。 唯独熊大人,挠了挠头,心想:我这一千两银子,花的是不是太冤枉了点? 第九十六章 杨大人来了 竹楼的视野很不错,但是几个大窗户,也容不下这么多人。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诸位,诸位。” “我这里有一些门票,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 那些朝臣都愣住了:“门票?” 李淦说道:“正是。” “这个门票买卖的方法很简单。” “出价最高的,可以第一个挑选位置,出价第二高的,可以第二个挑选位置。” “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一个人买到位置。” 这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再也不能被坑了。 但是很快,有人忍不住了。 有人举手说道:“我买一个。我花一两银子买一个。” 李淦点了点头。这人交了银子,挑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 很快,有第二个人说道:“我花一两零一钱银子买一个位置。” “第二个人把第一个人给挤开了。” 也不知道是受了这两个人的影响,还是在场的朝臣,实在太想要这些位置了。 他们纷纷开始竞价。 不仅竞价,而且有些平时不太对付的朝臣,还会互相喊价,力图要呀对方一头。 最后,第一个位置已经卖到了一百两。 李淦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他还是有点遗憾。 最近自己查贪查的太认真了,这些朝臣都怕了。 喊价格的时候,都很谨慎。 一边算自己的俸禄,一边争风吃醋。 否则的话,这些银子早就过万两了。 等朝臣们都在住楼上站好了,终于有人想起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大家在这里争抢位置,是因为这地方可以看到杨宪被抓。 可是……杨宪真的会从这里逃出来吗? 你李淦又怎么知道,杨宪会从这里逃出来? 他离开这里,总不会提前跟你打招呼吧? 于是,朝臣们开始纷纷向李淦询问。 李淦呵呵一笑,说道:“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 “我已经找京城之中,最有名的慎虚子算了一卦。” “慎虚子说,杨宪就要从这里出来。” 躲在角落里的慎虚子听到自己被点名了,不由得有点心慌。 他看着李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李淦提到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李淦说道:“慎虚子,和本公子打了一个赌。” “如果杨宪真的从这里逃跑,那本公子付的问卦钱,他就不用退了。” “如果杨宪不从这里逃跑。呵呵……那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到那时候,慎虚子要赔偿本公子一千两。而且还要赔偿各位看官的门票钱。” 慎虚子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踏马的……谁答应给这些人门票钱了? 刚才他们争抢位置的时候,个个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银子不要命的往上加。 现在让我赔你们门票钱,凭什么啊? 慎虚子心中暗骂。 他张嘴就要反驳,谁知道身边早就被李淦安排了人。 李小四凑到慎虚子身后,低声说道:“道长,一定要附和我家少爷的话。” “如此一来,才显得你和少爷苦大仇深。” “将来你揭发贪官的时候,才没人怀疑是你干的。” 慎虚子:“……” 这时候,朝臣们纷纷向慎虚子看过来。 慎虚子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朝臣们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有慎虚子道长的灵卦,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除此之外,这些朝臣还有点幸灾乐祸。 这个李淦,居然还想从慎虚子道长手中讹钱? 估计是想给自己老父亲找回场子吧? 可是慎虚子,那可是得道高人啊。 能让你给算计了? 呵呵,真是异想天开。 朝臣们心中暗暗的想:慎虚子道长,你放心,我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帮你寻找杨宪。只要他从这里经过,我们一定能发现。 到那时候……你就赢了,李淦就输了。 ………… “大人,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咱们要在现在出城吗?”杨丙低声问道。 杨宪看了看周围,说道:“不行,咱们还得乔装打扮一番,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朝廷的探子?” 杨丙说道:“有道理。不过……咱们怎么乔装打扮?咱们不是已经打扮成穷人了吗?” 杨宪说道:“还不够。我昨晚上换下来的外衣你拿走,去找个穷苦人家,换一件女人的衣服来。” “再弄点胭脂水粉,把我打扮成女人。” 杨丙:“……”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这要是传出去,可就丢人了。” 杨宪冷哼了一声,说道:“命都要没了,还要脸干什么?” 杨丙说道:“这倒也是。” 然后,他急匆匆的走了。 一刻钟后,杨丙背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了。 杨宪等人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从里面把妇人的衣服套上了。 然后,杨宪打散头发,重新挽成了女人的发髻。 现在有那么几分模样了,至少从后面看是看不出来的。 杨宪想了想,把胡子剃了,又用胭脂水粉在脸上抹了抹。 瞬间,他变成了一个丑女人。 杨丙说道:“老爷,现在可以了吗?” 旁边的杨丙,已经打扮成一个丫鬟了。 杨宪想了想,说道:“还是不行,老爷我平日里养尊处优,有些肥胖了。” 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塞到了肚子里面,打扮成了孕妇的模样。 如此一来,立刻就合理了。 杨丙竖了竖大拇指,说道:“老爷英明。” 杨宪说道:“告诉他们,准备做事吧。” 杨丙应了一声:“好嘞。” 他们主仆二人的计划,分成两步走。 第一步,杨宝高喊着:我是杨宪。 然后冲出去,吸引兵丁的注意力。 紧接着,杨丙指着其他的仆役,大声喊道:“杨家的仆役在这里。” 这些仆役必定四散奔逃,到那时候,杨丙和杨宪就可以浑水摸鱼溜出去了。 现在,先进行第一条计划。 杨丙走到杨宝身边,低声说道:“该你了。” 杨宝紧张了的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喊道:“娘,我来了。” 这一嗓子,引得路人全都好奇的看过来。 杨丙踹了他一脚:“踏马的,你给我装是不是?昨晚上我是让你喊这个吗?” 杨宝使劲挠了挠头,说道:“昨晚上让我喊什么来着?” 杨丙:“……” 第九十七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那么一瞬间,杨丙有点拿不准,这个杨宝是真的还是装的。 你说他是真的吧,这么简单地一句话,他能给忘了? 你要说他是装的吧。 他这种蠢人,还真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杨丙只好叹了口气,又教了他一遍。 杨宝听完之后,在心里默默地背诵:我是杨宪,我要逃出生天啦。我是杨宪,我要逃出生天啦。 他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向城门走过去。 但是有个兵丁拦住他了,说道:“排队去,挨个接受检查。” 杨宝只好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嘴里继续念叨着:我是杨宪,我要逃出生天啦。 忽然,后面有人撞了杨宝一下。 杨宝的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 等他再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忘了自己刚才念叨的是什么了。 他使劲挠了挠头,有些懵逼的想:“是什么来着?我要说什么来着?” 他沉思了好久,脑子都快要想炸了,然后才想出来似是而非的一句:杨宪要成仙啦? 好像……有点类似的一句话啊。 算了,就这么喊吧。 这时候,已经轮到杨宝了。 守城的士兵简单搜了一下神,就让杨宝通过了。 其实像他这种杨府的小杂役,而且是最低等的杂役,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就算是被通缉的时候,都是不受重视的角色。 守城士兵检查的,主要是杨宪和杨丙这种主犯。 而杨宝,莫名其妙的通过了城门,来到了城外。 他站在城门外面,懵逼了好一会,然后扯着嗓子喊道:“杨宪升天啦。” 守城的士兵吓了一跳:“什么升天了?” 杨宝喊了一嗓子之后,接下来该干什么又不知道了。 城门口的气氛,陷入到了奇怪的尴尬中。 忽然,他想起来一个跑字,于是掉头向远处逃去。 有两个士兵愣了一下,提着长矛追了上去。 杨宪松了口气,说道:“杨宝这小子还可以,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啊。” 杨丙说道“就是,就是,别看平时看着痴痴呆呆的,好像挺傻一样。” “没想到这件事还真给办成了。” 杨宪说道:“行了,进行第二步吧。” 杨丙忽然伸出手,狠狠的推了一个距离他最近的仆役。 这仆役冷不防,身子往前一歪,撞到了好几个仆役。 而杨丙指着他们,扯着嗓子喊道:“不要让他们跑了,他们都是杨府中的大贪官啊。” “抓住他们,去向李公子领赏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大量的老百姓涌了上来。 很快,那些仆役都在一脸懵逼中被抓走了。 城门,彻底空虚了。 守城的士兵只剩下了一个,而出城的人已经排出来了长长的队伍。 后面的人还一个劲的抱怨,说自己还有急事。 最后,面对汹汹民意。守城士兵越来越敷衍了,只是随便看一眼,就摆摆手让通过了。 而杨宪和杨丙,身穿女装,用这种方式混出城区了。 杨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满足的吐了一口气。 他对杨丙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出来了。可是那种朝不保夕的朝臣生活,我是真的有点怀念。” 杨丙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怀念的,并不是你朝不保夕,而是权力的味道。” 杨宪哈哈大笑。 他看了看周围,忽然又疑惑的说道:“怪哉,怎么我总觉得这里危机四伏呢?” 杨丙说道:“可能是咱们在城中太紧张了。忽然逃出来了,还没有适应。” 杨宪嗯了一声:“应该是如此了。咱们走吧。” 杨宪和杨丙开始想远处逃。 结果他们走到一半,发现路被从中间断开了。有两个士兵守在那里。 主仆二人有点慌。 不过这士兵却并没有抓他们,而是淡淡的说道:“前面有军士正在操练,此路不通,你们换一条路吧。” 杨丙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这一条路啊。” 士兵说道:“那你们原路返回吧,等操练结束再通过。” 杨丙客气的说道:“请问这位将军,操练什么时候结束啊?” 士兵说道:“这谁说的准?可能一两个时辰,也有可能三两天。” 杨丙苦着脸对杨宪说道:“老爷,我们怎么办?” 杨宪深吸了一口气,沉思说道:“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 “我们先找找别的路吧,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 杨丙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又换了一条路,想要从别的方向离开京城。 结果,所有的路口都在操练。 甚至京城的城门,都不许人进去了。 现在的情况,是只可进不可出, 很快,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上千号人。 杨宪心里咯噔一声,说道:“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啊。怎么就这么巧,这里就有操练呢?” 杨丙低着头,说道:“大人,咱们过一会可千万被露出马脚啊。” “如果他们问咱们的身份,咱们就编一个假名字。” “我叫春花,你叫梅香。怎么样?” 杨宪点了点头。 然而,士兵始终没有来查问。 倒是隐藏在不远处的竹楼当中,有好几个朝臣正在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群。 马上就要入夜了,今天出城的人都在这里了。 至少,从这个城门出来的人,都在这里了。 要么,慎虚子赢了,杨宪就在这里。 要么,慎虚子输了,杨宪不在这里。 朝臣希望慎虚子能赢,于是个个瞪大了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 而慎虚子走马观花的看了两眼,越看越失望。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里面分明没有杨宪啊。 完了,这次恐怕要赔个底掉了。 ………… 眼看着红日偏西,士兵们在外面走来走去。 杨丙有些激动地对杨宪说道:“他们很快就要开门了。这些士兵自己都等不及了。” “只要开门,我们立刻找个小村庄,凑合着过一晚。” 杨宪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没有路引,贸然出现在陌生的村子。好事者一定会报官的。” 杨丙微微一笑,说道:“老爷放心,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我们只要找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废弃宅子就可以了。” 第九十八章 少爷,你别这样 开始的时候,杨宪和杨丙是很紧张的。 因为他们担心被李淦的人发现。 但是时间长了,他们两个就放松下来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那么过一会应该也发现不了吧。 毕竟两个人装扮成了女人,任谁也想象不到,杨宪大人会化妆成一个女人吧? 就在他们两个得意洋洋的时候,有个朝臣看见他们两个了。 这位朝臣,就是熊大人。 其实,熊大人能发现杨宪,完全是因为一个意外。 主要是,熊大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女人。 其实以熊大人的身份地位和财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是熊大人不喜欢正道上来的女人。 熊大人喜欢别人的女人。 他倒不是喜欢偷情,而是喜欢偷瞄。 有时候去同僚家做客,他就会偷瞄人家的姬妾。 有时候在路上行走,看见美貌的少女,也会偷偷看两眼。 因此,今天在这高楼之上,其他人都在寻找杨宪,对那些女人不屑一顾。 唯独熊大人,专心致志的欣赏那些女子。 可惜,肯出来抛头露面的女人,都是穷人家的女孩。 这些女孩从小干活,要么被太阳晒得有点黑,要么粗手粗脚,要么模样丑陋。 想要从歪瓜裂枣之中挑出来几个好看的,实在是不容易啊。 不过,爱好驱使着熊大人一路看过去。 很快,他注意到两个女子。 这两个女子皮肤白皙,和周围那些黝黑的丑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且这两个女子身上有肉,和旁边那些骨肉如柴,含胸驼背的女人也不一样。 熊大人,不自觉的就向他们两个多看了两眼。 可是这么一看,他又觉得有点奇怪。 这两个女子,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 你说她们长得好看吧……她们说不上丑,可是这脸没有女人的柔和,反而有点男人的阳刚。 而且他们这身材是不是也太壮硕了? 除此之外,这两个人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面熟。 可是熊大人仔细想了想自己见过的所有女子。 没有这两个人啊。 “不对劲,我对女人,向来是过目不忘的。” “这两个人是谁?我怎么可能从来没见过?” 熊大人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筛,想要看看这到底是谁家的女人。 熊大人一边想,一边盯着这两个女子看。 看来看去,熊大人脑海之中,电石火光般的闪过一个念头:我去!这两个女子,怎么这么像杨宪和杨丙? 杨宪他认识,两个人曾经一块吟诗作对。 杨丙他也认识,因为吟诗作对的时候,杨丙就在旁边伺候。 难道说,这两个人假扮成了女子? 妙啊。 熊大人张口就要声张。 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声张。 他悄咪咪走向慎虚子,说道:“道长,你和李公子的赌约,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如果输了,要赔偿他一千两银子,还要负责在场所有大人的花费?” 慎虚子一听这话就有点没好气。 但是对面是熊大人,他也不敢得罪。 只能强颜欢笑,说道:“是啊。是啊。” 熊大人又说道:“现在距离天黑关城门,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了。” “这赌约……道长眼看就要输了啊。” 慎虚子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熊大人又说道:“这要是输了,恐怕得损失好几千两银子吧?” 慎虚子心中火大:踏马的,你是专门来奚落老夫的吗? 这次他干脆没有搭理熊大人。 而熊大人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有办法让道长赢,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办法?” 慎虚子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熊大人呵呵一笑,说道:“只要道长给我两千两银子,我就告诉道长。” 慎虚子心想:“好家伙,从来都是我挣别人的钱,还没人能挣我的钱呢。” “踏马的,你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等着吧,回头第一个举报你。” 慎虚子忽然觉得,李淦搞得这个反贪,真的是好东西啊。 以后哪个朝臣得罪了自己,就在背地里暗暗使坏。 反正这些朝臣,十之八九都贪污。 于是,慎虚子点了点头,对熊大人说道:“大人,你有什么妙计就请说出来吧。” “这钱,我给了。” 熊大人满意的笑了笑,把刚才给慎虚子打的欠条要回来了。 而慎虚子又给熊大人写了一个欠条。 熊大人说道:“其实,杨宪和杨丙就在下面,就在下面的人群中。” 慎虚子一愣,第一反应是不信。 但是他没有说话。 旁边的吕贬说道:“是吗?看来我师父的卦果然灵验啊。说杨宪要从这里出来,杨宪就真的要从这里出来。” 慎虚子呵呵一笑。 吕贬问道:“那么……杨大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熊大人指了指人群中的女人,说道:“就在那里。” 吕贬和慎虚子看了很久,才认出来这两个人是杨丙和杨宪。 慎虚子忽然咧嘴笑了。 他对熊大人说道:“大人真是好眼力啊。” 然后,他笑眯眯的向李淦走过去了。 “李公子,这赌约,我已经胜了。”慎虚子神神秘秘的说道。 李淦连忙把慎虚子拉到旁边,说道:“你确定?” 慎虚子说道:“杨宪女扮男装,不就在下面吗?” 李淦说道:“还有两刻钟就要见分晓了。” 慎虚子疑惑的说道:“需要两刻钟吗?现在不就能见分晓吗?” 李淦说道:“不行,必须等两刻钟。这个秘密要是泄露出去了,本公子唯你是问。” 慎虚子:“啊?” 随后,李淦说道:“我提议,咱们赌一局怎么样?” “我押一千两银子,赌杨宪不在这里。” 那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不少人都兴致勃勃的参与了。 孙冲之把李淦拉到旁边,小声说道:“少爷,刚才我看了,杨宪真的在下面。咱们怎么还押一千两,说杨宪不在啊。” “那不得赔死吗?” 李淦说道:“怕什么?我这里有一万两银子,你给我押杨宪在。” 孙冲之:“……” 第九十九章 一路挨揍 孙冲之疑惑的对李淦说道:“少爷,别的我都懂。” “可是我们刚刚押了一千两银子杨宪不在,又要押一万两银子杨宪在。” “这个……不会惹人怀疑吗?” 李淦说道:“这还不简单吗?你多找几个人,分散开来押不就行了。” 孙冲之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孙冲之去找人了,而李淦继续笑眯眯的盯着下面。 自从知道杨宪女扮男装之后,李淦就能很轻易的找到他了。 李淦一边欣赏,一边感慨:万万没想到,杨大人这么扮上之后,还挺……呸!变态。 时间不长,孙冲之回来了。 他兴奋地对李淦说道:“少爷,少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清了清嗓子,对朝臣们说道:“现在,马上就要关闭城门了。” “也就是说,如果杨宪在城内,是出不来了。” “而从早晨到现在,凡是出城的人都在这里。” “也就是说,如果杨宪出城了,必定在下面。” 朝臣们纷纷说道:“是啊,是啊。” 李淦说道:“大伙都下注了吧?” 那些朝臣笑眯眯的说道:“下了,下了。赶快公布吧。” 朝臣们都很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没有看到杨宪的身影,他们深信杨宪不在这里。 所以,这次下注,他们格外大胆。 没有贪污的人,把全部身家都押上去了,希望一把翻身。 贪污了的人,也押了很多钱,希望能把贪污所得,洗白成合法收入。 绝大多数朝臣,都押了杨宪不在。 押杨宪在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总共的赌资还不到两万两。 这几个人很快就变成了大家嘲讽的对象。 朝臣们捋着胡须,说道:“可惜,这几个人是匿名的,不然的话,可以直接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人问负责赌局的李小四,说道:“这几个人,到底是谁?” 李小四干笑了一声,说道:“诸位,赌场的规矩,实在是不能透露。” “不过诸位放心,绝对是真金白银下了注的。这个错不了。” 李小四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两万两银子。 朝臣们嗯了一声,心想:“这几个人,出手如此阔绰,也许是个贪官。” “如果对方不是自己人,或许可以参他一本。” 朝臣们这么想完了之后,忽然心中一惊:“坏了,我怎么和李淦一样了?靠着查贪打击异己?” “唉,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这时候,负责了望的李小三跑回来,汇报说道:“少爷,少爷,城门关上了。” 李淦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朝臣说道:“诸位,城门已经关了,应该见分晓了。” “咱们走吧,看看杨宪究竟在不在下面。” ………… “老爷,咱们不会有事吧?我总觉得心惊肉跳的,心神不宁的。”杨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对杨宪说道。 杨宪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懂个屁,咱们伪装的这么高明,怎么可能有事?” 杨丙说道:“可是,如果李淦派人一个一个仔细检查的话,也许能查出我们来。” 杨宪说道:“京城重地,有多少个城门?每个城门进进出出,每天得有多少人?” “李淦查我们?这么多人,他查的过来吗?” 杨丙一愣,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说……今天我们被迫留在这里,是意外?” 杨宪说道:“肯定是意外。” “我们已经在其他地方制造了混乱,李淦的人,已经被吸引到其他城门了。” “这里,应该真的是有演武。否则的话,李淦怎么就恰好知道咱们在这里呢?” “除非他把所有城门都给堵住了。我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杨丙点了点头,说道:“老爷英明。” 这时候,前面有人喊道:“开了开了,可以走了。” 然后,人群缓缓的向前面走。 结果越走越窄,越走越窄。 前面出现了很多树枝做成的屏障,中间留下一条窄窄的小路,只能由一人通行。 杨宪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忽然拐了一个弯。 拐过去之后,他吓了一跳。 在弯道后面,藏着几个朝臣。 这些朝臣笑眯眯的看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他们不仅会看,还会深受检查。 脸上脏兮兮的,要求擦干净。身材臃肿的,要求脱了衣服检查,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东西。 杨宪心里打鼓:“难道是我猜错了?” “难道李淦真的在这里埋伏我?” “这不可能啊,他怎么知道我要从这里走?” “我自己都是临时决定的啊。”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是意外,是巧合。” “也许,这些朝臣是有别的事情。” 反正现在想退回去是不可能了。 杨宪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很快,轮到他了。 有朝臣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的盯着他。 那一瞬间,杨宪脑子嗡的一声,他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 谁知道这朝臣左右看了看,然后咬牙切齿的对杨宪说道:“王八蛋,老子押了五百两银子。” 然后,他狠狠的踹了杨宪一脚。 杨宪一趔趄,差点摔倒。 这朝臣低声骂了一句:“滚。” 杨宪:“嗯?” 他又惊又喜,这朝臣居然愿意放自己一马? 杨宪拱了拱手,立刻向前快步走过去。 结果,很快又遇到了另一伙朝臣。 这些人自然也把杨宪给认出来了。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朝臣看见杨宪的时候,个个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谁也没有抓杨宪。 他们只是揍了他一顿,就放他走了。 杨宪一头雾水,揉着身上的伤口往前走。 开始的时候他还比较庆幸,到后面的时候,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一连被这么多人揍,换谁也疼啊。 其实在被揍的时候,杨宪也想问问,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这些朝臣都一脸神秘。 他没有问出来。 最后,眼看着小路到了尽头了,杨宪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他兴奋地向小路尽头跑过去,然后愣住了。 第一百章 第二个任务 杨宪看着小路尽头的人,彻底傻眼了。 他看见了李淦。 以前他从来没有把李淦放在眼里。 包括李淦的父亲李厚德,那在朝堂之上,不是随便被自己拿捏的人吗? 想要他圆,他就得圆,想要他扁,他就扁。 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李厚德根本没有还嘴的机会。 可是现在…… 现在自己看到李淦,竟然心生畏惧。 自己,真的是怕了这个混世魔王了。 就在杨宪愣神的时候,杨丙赶上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怎么不往前走了?快走啊。” 杨宪低声说道:“你没看见吗?李淦在那里。” 杨丙说道:“那又如何?我们现在已经乔装打扮了,他未必认得出来。” “大人在这里止步不前,反而惹人注意。” 杨宪一愣,点头说道:“好像也对啊。” 他连忙一扭一扭的往前走,尽量模仿妇人的步伐。 李淦顿时看乐了。 当杨宪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李淦一伸手把他拦住了,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意欲何往啊?” 杨宪心中一喜,听这话风,李淦没有认出来自己。 于是他扭扭捏捏,细着嗓子说道:“奴家……奴家要出城回娘家。” 李淦差点笑疯了。 他憋着笑,说道:“小娘子,你孤身一人回娘家,有点危险啊。” 杨宪指了指身边的杨丙,说道:“这是奴家的本家大婶,她陪我一块回去。” 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有点多了。 有朝臣,也有富商,也有交了门票的平民。 这些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出声,没有打扰杨宪的表演。 李淦说道:“既然是回娘家,小娘子是已经嫁人了?” 杨宪说道:“是,奴家嫁人已经三载有余了。” 李淦说道:“既然已经三年了,那有没有生育啊?” 杨宪心想:踏马的,真是个色丕啊。我有没有生育,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在这问东问西的,真踏马的烦人。 但是杨宪不敢刺激李淦。 他叹了口气,说道:“奴家……奴家的丈夫,不太得力。” 李淦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是小娘子不能生养呢。” 杨宪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说道:“那个……我能走了吗?” 李淦说道:“你们两个女流之辈,走夜路多有不便啊。” “不仅危险,而且危险。” “本公子这怜香惜玉之心,不由得发起来了。” “这样吧,我派两个人护送你们,如何?” 杨宪连连摇头,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大人美意了。”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当真不用了?” 杨宪点头,说道:“当真不用了。”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那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 杨宪和杨丙急匆匆的要走,结果旁边一个叫花子,猛地撞了出来,将杨宪撞倒在地。 然后叫花子抓住杨宪的腿,大声说道:“你把我的胳膊撞断了,你可不能走。” 杨宪有点慌,他连忙说道:“奴家没有,你放开奴家。我……我赔你钱好了。” 杨宪急于脱身,开始在身上摸银子。 这时候,李淦叫了一声:“大胆,敢讹诈这位美貌的小娘子?” “来人啊,给我掌灯,我倒要看看,此人的腿究竟有没有断。” 灯点上了,杨宪连忙捂脸。 但是已经晚了。 孙冲之夸张的叫了一嗓子:“哎呦,这不是杨大人吗?” “杨大人,原来你是一个妇人啊。” 李淦说道:“你说的不严谨,杨大人是一个能生养,但是丈夫不太得力的妇人。” 孙冲之说道:“那杨大人,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呢?” 李淦说道:“无非是想要捞钱捞权罢了。” 孙冲之说道:“那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呢?” 李淦说道:“那肯定的了。”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杨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的那些朝臣,他们自然是希望杨宪不被发现的,毕竟他们都已经在赌桌上押了银子。 但是……既然杨宪已经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热闹吧。 总不能把钱白花了。 而且有很多朝臣觉得,是杨宪太笨了,才导致自己花了银子。 因此,不少人还朝着杨宪啐了几口。 李淦说道:“具体杨大人究竟是男是女,我觉得应给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不仅是给在场的人一个交代,也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要不然,咱们当场验明正身?” 周围的人顿时欢声雷动。 然后,大家开始纷纷七手八脚的,去扒杨宪的衣服。 杨宪气的哇哇大叫,嚎啕大哭起来。 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早知道要受此奇耻大辱,之前还不如自杀算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杨宪被扒光了,确实是男儿身。 然后,他就被押走了。 李淦笑眯眯的问道:“诸位,这场戏看的怎么样?” “好!”众人纷纷应声。 李淦又说道:“我已经找好了说书先生,将擒拿杨宪的经过,写成了书。” “回头再京城之中说上一说,还请诸位捧场啊。” 在场的人都使劲点头。 这种离谱的事情,那必须得听啊。 不仅要听一次,还要二刷三刷。 不仅要自己听,而且要告诉别人,让别人也听。 毕竟,自己也是亲历者嘛。 这故事要是火了,在场的人全都与有荣焉。 于是,明朝第一批自来水,出现了。 而李淦,倒背着手,笑眯眯的向家中走去。 然而,他刚刚走到一半,就觉得头晕眼花。 李淦扶住了身边的孙冲之,依然感觉一阵阵的虚弱。 “少爷,你怎么了?”李淦听到了孙冲之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好像很远似的。 李淦深吸了一口气,对孙冲之说道:“没事,扶我坐一会。” 孙冲之紧张的说道:“是不是少爷大病初愈,最近又太劳累了?” 李淦一愣,心想:“对啊,我的病还没好呢。上次骂了朱元璋,只是给我延寿一个月。” “算算时间,好像要到了。” 李淦连忙进入系统,果然,自己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了。 而在倒计时旁边,还有一个未打开的任务。 原来,第二个任务,早就到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忽略了。 第一百零一章 找出皇帝的密探 李淦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息了好一会。心想:这系统也是,来了任务,你倒是提示我一下啊。 看看人家别人,最起码都叮的一声。 我这呢?悄默声的把任务送到了就算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干扰? 李淦把第二个任务点开了。 在任务之前,先有大段的文字介绍: 恭喜宿主,你之前在奏章之中,连续写了三次秃驴。你触怒了陛下,并且成功活下来了。 你收集到了10点龙息。 你已经通过了试炼,可以换换打开本系统的大门了。 再完成一次任务,可以获得一瓶彻底解决宿主隐患的神药。 并且,宿主一旦完成第二次任务,就拥有了20点龙息。 到那时,就可以开启本系统更多的功能了。 李淦捉摸了一会,感觉这个龙息,八成是朱元璋的怒气。 只要朱元璋生气,自己就能获得好处? 这特么什么鬼系统啊。 是不是太调皮了? 李淦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下面,是任务的真正内容了。 这任务说:陛下有窥探隐私的习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陛下派出了很多密探,潜伏在各个角落当中。 这些密谈身份各异,有朝臣,有下人,有贩夫走卒,有书生士子。 意想不到,令人防不胜防。 而在三天后,宋濂家中,同样潜伏了一位皇帝的密探。 现在,你需要和皇帝玩一个游戏。 你要在三天后找到这个密探,并且在他耳边说一句: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呦。 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 奖励是彻底只好自己的病。 但是李淦怀疑,自己的病好了之后,还能活几天。 好家伙,朱元璋喜欢派密探盯着朝臣。 你偏偏把密探找出来? 怎么就显得你这么能耐呢? 这不是找死这是什么? 不过,李淦现在没有选择,先活下去再说吧。混一天算一天。 他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接受了第二个任务之后,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了一些力气。 看来,系统为了让自己有力气做事,还是稍微调理了一下自己的肉身。 孙冲之关切的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李淦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放心。走吧,我们回家。” 孙冲之应了一声,扶着李淦回去了。 在进入府中之后,李淦看见李厚德正盯着一口大箱子发呆。 这箱子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李淦吓得目瞪口呆,连忙说道:“我的老爹啊,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敢贪污这么多钱?” “这要是让人查出来。咱们全家的皮都得被扒下来。” 李厚德缓缓扭过头来,一脸古怪的看着李淦,说道:“你也知道?” 李淦:“……” 他有些无语的说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专门惩贪的,我能不知道吗?” 李厚德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贪污这么多钱呢?” 李淦:“……” 他有些懵逼的看着李厚德:“我贪污这么多钱?这些钱……不是你贪污下来的吗?” 李厚德愣了一下,说道:“这不是你的钱吗?李小三和李小四把箱子抬过来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这就是你的钱。” 李淦立刻把这两个货叫来了。 李小三和李小四一头雾水的赶过来,然后说道:“少爷。这就是你的钱啊。” “今天咱们在竹楼上不是下注了吗?赌杨宪从不从东南角门经过。” “结果,少爷赌赢了。银子翻了好几倍。” “这口大箱子还只是第一箱,后面还多着呢。” 李淦冲李厚德摊了摊手,说道:“父亲你看,还多着呢。” 李厚德沉默良久,最后犹犹豫豫,很没有自信的说道:“可是……赌博害人啊。”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钻到了自己房间当中,倒头就睡。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桃花正趴在自己床边打瞌睡。 他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向桃花摸过去。 桃花连忙向后退,脸色绯红的说道:“少爷,当心你的身子啊。” 李淦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本少爷身体好了,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桃花的脸色更红了。 他低着头说道:“如果……如果少爷身子好了……少爷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别的吧。” 然后桃花扭头跑了。 李淦看着桃花的背影,心想:可惜了,古人的衣服不好看。这要是换成一条瑜伽裤,那该多好…… 李淦睡足了,伸了伸懒腰从房间中走出来。 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李淦一边吃完饭,一边听孙冲之汇报。 杨宪已经被抓起来了,证据确凿。不日就要处以极刑。 至于杨家的仆役,罪大恶极的,比如杨丙,同样是死刑。 至于那些从犯,则从轻发落。关押、发配、打板子,各不相同。 倒是傻乎乎的杨宝,感激当初仆役们把出城的机会让给了他,主动提出来承受仆役们的板子。 这倒是让应天府尹宋彻十分欣赏。当庭免去了杨宝的板子。 杨宝就这么一脸不好意思的回家见老母去也。 至于其他的仆役,看见还可以这样,顿时纷纷效仿,主动要承担其他人的板子。 可主要是,所有人都在争抢板子,板子就有点不够分了。 本来张三只需要打十板子。可是他要把其他人的板子都揽回来,要打一百板。 李四也如此效仿。 王五也不例外。 最后,宋彻有点不耐烦了。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一群沽名钓誉之徒,老夫还真有点看不上你们。” 他摆了摆手,说道:“就依照他们的请求打吧,每个人一百板子。” 那些杨家仆役全都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然后,板子像是雨点一样落下来,府衙之中,惨叫声连绵不绝。 行刑的差役越打胆子越大,后来甚至敢偷偷的踹杨家仆役一脚,嘴里恶狠狠地说道:“谁让你们贪污来着?谁让你们不举报来着?” 那些杨家仆役趴在地上,把脸埋在泥土中,泣不成声。 第一百零二章 喂,本少爷还没死呢 板子从中午打到了傍晚。 打板子的衙役,个个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挨板子的人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而打板子的人,则精疲力尽的向宋彻说道:“大人,饶了我们吧。” 宋彻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罢了。” 打板子的人欢天喜地,纷纷把板子丢掉,坐在地上休息。 以前打板子的时候,他们是很享受的。 毕竟是自己打人,而且被打的人还不敢反抗。 这何其美哉? 但是现在……现在可不行了。 现在打的太累了,有点打伤了。 宋彻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说道:“行了,把这些人都带走吧。本官也要回去休息一会了。” 宋彻走了。 衙役站起身来,踹了踹地上的杨家人:“走吧。” “板子打完了,你们已经自由了。” 那些杨家人却一动不动。 有个仆役伸手探查了一下,顿时无语了。 死了。 全都被打死了。 这…… 其实,在衙门里面死几个人,不算什么。 因为打板子而死的人,也为数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时常有之。 按照往日的惯例,有人被打死了,直接就通知家属来领尸体就可以了。 如果家属不来,那就随便丢到乱葬岗。 但是今天不行,杨家已经被查封了。 陛下已经有了旨意,要变卖杨家的家产,弥补朝廷的亏空。 现在除了杨宪还被押在死牢之外,外面的一切都没了。 房屋,宅院……家中的男丁,女眷,都被卖掉了。 家属不可能来认领尸体。 至于扔到乱葬岗…… 大家打人已经打了一天,很累了已经…… 实在是有点不想搬啊。 这些衙役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用力了,给这些人留一口气多好?也许他们自己就能走着回家了。 刚才……怎么就那么激动,没有收住力道呢? 难道是因为……听说他们都是贪污犯的家人? 衙役们休息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缓过劲来,无精打采的将这些仆役的尸体给丢到乱葬岗了。 而与此同时,杨宝正抱着自己的母亲嚎啕大哭。 那老妇人拍了拍杨宝的后背,说道:“宝儿啊,宝儿啊,你活着回来了,太好了。” 杨宝呜呜的哭着说道:“我本来肯定不能活着回来的。是那些大哥,他们格外的关照我。” “没有他们帮我,我早就死在外面了。” 老妇人疑惑的说道:“是吗?” 自己儿子被欺负,其实她是知道的。 杨宝看不出来,老妇人也就没有告诉他真相。 为什么要戳破这个美好的幻象呢? 如果杨宝很聪明,知道了真相之后,可以避开恶意,那倒也算是一回事。 但是,但是杨宝不够聪明,知道了之后,只能徒增烦恼。 既然如此,杨宝的母亲从来没有说过。 她随口问了问杨宝,那些仆役怎么帮他了。 杨宝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老妇人心想:这不是把我儿子往火坑里面推吗? 等老妇人听说,除了杨宝之外,其他人都没能逃掉的时候。 她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两个字了:活该! ………… 李府。 李淦正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觉。 他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然有系统加持,但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当李淦情况越来越糟糕的时候,府中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动的最蠢的那一个,当属马涛。 不久前,在李淦开始卧床不起的时候,李莺就天天向李厚德哭诉,希望父亲能帮个忙,将他丈夫从牢中救出来。 李厚德无奈,去求了陛下。 以前,朱元璋对李厚德这种要求,是置之不理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李厚德的儿子出息了。 这个李淦,简直就像是皇帝的蛔虫一样。 无论朱元璋在思考什么,他都能迎合上去。 李淦受宠,连带的李厚德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 朱元璋看过李厚德的请求之后,觉得这都是小事一件。 而且,李淦把自己姐夫关进大牢,恐怕也是一时顽劣,并非带有恶意。 朱元璋让李厚德把马涛领回家去,继续好好过日子。 然后,马涛很快就有点现原形了。 他开始上蹿下跳,讨论着如果没有了李淦,李府应该去往何方。 其实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无非是将所有的资源都堆在马涛身上,让马涛挑起大梁罢了。 李厚德对马涛的话,总是不接茬,他天天在自己房间踱步,时不时就要叹口气。 要知道,李厚德老来得子,本来就对李淦溺爱。 而最近李淦又深得陛下赏识。 虽说李淦还有点小孩心性,做事的时候总是想着闯祸。 但是,这也足以让李厚德觉得光宗耀祖了。 李厚德对李淦的喜爱,更是与日剧增。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淦竟然一病不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厚德这几天的心情,简直从峰顶跌倒了谷底。 唉! ………… 李小二等人,正低着头扒饭。 旁边坐着几个长辈。 这些长辈用手指敲着桌子,对李小二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要走正路,要干正事。你偏偏歪门邪道,跟着少爷混在一起。” “唉,说你什么好。年轻人啊,好高骛远,不知道好歹。” 李小二不服,说道:“跟着少爷,怎么就是歪门邪道了?” 长辈说道:“少爷,把朝臣都得罪遍了,那能是正道吗?” “我要是你们,就跟着姑爷走。稳稳当当,努力当差办事。” 李小二说道:“这就是走正道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少爷是为我们穷人出头呢?” 长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为穷人出头,关你屁事?” 李小二说道:“我们不就是穷人吗?” 长辈说道:“我们是穷人,所以我们更应该小心一点。更应该计算清楚一点。” “跟谁好,跟谁不好。什么大义,什么为民请命,那都是大人物的事,你们瞎起什么哄?踏马的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有另一个所谓长辈,阴阳怪气的说道:“现在少爷眼看着就不行了。” “等少爷完了,看你们几个怎么办。” “树敌太多,到时候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一百零三章 世态炎凉啊 李小二端着饭碗,三口两口把饭吃进去了,然后扭头走了。 后面的长辈喊道:“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呢。” 李小二头也不回,迅速的离开了。 那些长辈个个唉声叹气。 有人说道:“完了,这小子算是废了。” “长幼尊卑都没有了,还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 还有人说道:“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一脑袋反骨。早晚得坏事。” 李小二他爹低着头不说话。 李小二的爹叫李二。 没办法,穷人起名字,就是这么随意。 李二为人憨厚老实,老实人总是要被欺负。 而欺负他最多的,其实就是自己这几个哥哥。 这种事,往往是熟人作案。 李二窝囊了一辈子,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他不敢反抗。 直到最近,李小二跟着李淦,威风八面。 李二忽然觉得自己站起来了,可以站直身子了。 包括自己的哥哥,包括那些见了面对自己冷言相向的邻居,都开始对他礼遇有加。 李二忽然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 也许自己窝囊了一辈子,老了老了,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春天实在是太短暂了。 李小二跟着少爷当差,这才当了多久?居然就……少爷居然就又卧床不起了。 以前尊敬自己的人,全都冲自己翻白眼。 这人啊,实在是太现实了。 而自己的几个哥哥,又凑上来了。 他们不仅有借无还的从自己家搬东西,还要数落自己的儿子。 人都有护犊子的情节,谁愿意自己的儿子被骂得一文不值呢? 但是李二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些哥哥们骂够了李小二,又开始骂李二。 最后,李二也有点受不了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去上个厕所。” 然后他逃走了。 ………… 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其他的院子里。 李小三、李小四……包括孙冲之,都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嫌贫爱富,乃是人之常情。 而他们能感受的这么激烈,完全是因为马涛在背后操纵。 自从这小子被放回来,就在蹿腾着仆役孤立他们,打压他们,最好能逼得他们自杀。 就算不自杀,也要让他们心情抑郁,走投无路。 到那时候,自己看情况,搭救他们一把,让他们感恩戴德。 然后……让他们反咬李淦一口。 嘿嘿嘿…… 那李淦把自己关进大牢的仇,就可以报一报了。 当然了。 如果李淦在这之前病死了,那就便宜了他们了。 ………… “孙大叔,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李小二向孙冲之问道。 他们一伙人,都聚集到了孙冲之家中。 孙冲之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们最近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李小二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奇怪的问道:“风声?什么风声?” 孙冲之说道:“府里面有传言说。这次少爷旧病复发,更为凶险。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李小二等人齐齐变色。 孙冲之又说道:“今天,我一个远房堂哥来了。话里话外,都在劝我投靠姑爷。” “那意思说,只要我当了姑爷的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至少府中的人,是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李小三幽幽的说道:“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李小四也说道:“也有人跟我说来着。” 李小二纳闷的说道:“都有人跟你们说?怎么没人跟我说?” 孙冲之苦笑了一声,说道:“你是个急性子,我怀疑你还没听完就走了。” 李小二干笑了一声,说道:“我还真没听完。” “现在这么多人,全都跟我们说同一件事,这听起来不大对劲啊。” 孙冲之嗯了一声:“我怀疑,这些人是姑爷找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放弃少爷,转而跟着他。” “你们都说说,你们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都沉默了。 李小三说道:“自从少爷病重,足不出户之后,我的日子过得比较难。” “之前,确实得罪了一些人。” “其实,就算没有得罪他们。他们也会报复我们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之前我们那么风光,现在他们当然格外的想要羞辱我们了。” 李小二幽幽的说道:“所以,你打算投靠姑爷了?” 李小三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 “其实府中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不少人都能看得出来。” “少爷和姑爷,不太对付。” “我们是少爷的人,少爷重用我们之前,咱们活的像是一条狗一样。” “现在眼看着少爷病重了,咱们立刻投奔姑爷。那不是打少爷的脸吗?” “这种事,我不能干。哪怕再被人欺负,我也不干。”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李小二说道:“和我想的一样,我这辈子,无论生死,我都跟定了少爷了。” 孙冲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咱们首先得想想,能为少爷做点什么。” “少爷的病,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咱们最好能亲自去看看。” “如果少爷需要咱们做什么,或者是抓药,或者是跑腿,咱们也得积极一点。” 李小二等人点头说道:“那是,那是。” 孙冲之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少爷。” 孙冲之带着他们,向李淦的小院走过去了。 但是在院门口,他们被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马乙。 马乙趾高气扬的看着他们,不屑的说道:“姑爷有命,少爷病重,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孙冲之好奇的问道:“怎么换成你了?马甲呢?” 马乙叹了口气,说道:“我大哥因为上次那件事,没撑过来,已经死了。” “不过没关系,我继续帮着姑爷做事,那是一样的。” “以后我就是李府的管家,你们见了我,就像是见了我大哥,就像是见了姑爷,就像是见了老爷,明白了吗?” 李小二冷冷的说道:“我们要见少爷。” 马乙瞪着眼睛说道:“你耳朵里塞驴毛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少爷需要静养。” “你们想见,可以啊,得先禀报姑爷一声。” “姑爷允许了,我就让你们见。姑爷要是不允许,哪凉快你们哪呆着去。” 李小二握紧了拳头,立刻就要冲上去揍他。 第一百零四章 强有力的外援 李小二冲上去就要揍马乙。 但是他被孙冲之给拽住了。 李小二回过头来,有些不解,也有些气愤的说道:“孙大叔,你要帮着这个王八蛋?” 孙冲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别冲动,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 李小二一听是圈套,立刻收手了。 他是莽夫,但是这个莽夫有一个好处,就是对圈套很警惕。 孙冲之拉着李小二等人向外面走。 而马乙在后面冷嘲热讽。 他笑呵呵的说道:“你们不是对少爷忠心耿耿吗?怎么?这么快就被打回原形了?” 这几个人气的咬牙切齿,但是谁也没有回来争论。 等离开了小院之后,孙冲之说道:“你一旦动手打了他。马乙就有借口将你关起来了。” “甚至于我们几个,都得作为从犯被关起来。” “之前少爷关了姑爷那么久,姑爷能轻易放弃吗?” “而我们被关起来,少爷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李小二紧张的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孙冲之说道:“为今之计,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联系上少爷。” “刚才我已经看过了,那小院被围的水泄不通,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想要进去,必须得另辟蹊径。” “我左思右想,我们恐怕得请一个外援。” 李小二问道:“是谁?” 孙冲之说道:“慎虚子。” 李小二等人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 “师父,听说李淦病了。”吕贬说道。 慎虚子说道:“病了?呵呵,真病还是假病?李淦此人,诡计多端,我们可不能轻易相信啊。” 吕贬干咳了一声,说道:“师父,我听说李淦已经几天没有出门了。” 慎虚子摇了摇头,说道:“李淦的事情,咱们不参与。” “咱们师徒,现在主要的目的就是攒钱。” “先把钱攒够了再说。” 吕贬哦了一声,说道:“咱们不趁机落井下石?”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算啦。老实说,李淦此人,虽然对为师不够尊重,但是本心倒也不坏。” “他虽然经常从我这里讹诈钱财。但是我其实也通过他赚了不少钱。” “合则两利,斗则两伤。” “我何必要树一个敌人呢?” “而且,我观察李淦此人,并非池中之物。日久之后,恐怕要飞黄腾达啊。” 吕贬疑惑的说道:“师父的意思是……他这次死不了?” 慎虚子嗯了一声,说道:“一个大活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师徒两个正谈论到这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咣咣咣一阵砸门声。 慎虚子向吕贬使了个眼色。 吕贬出去开门了,而慎虚子立刻正襟危坐,摆出来了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势。 吕贬打开道观的大门,看见站在外面的孙冲之等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几位,你们这是……” 他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难道是李公子又有什么吩咐?” 李小二直接推开吕贬,说道:“你师父呢?慎虚子道长,你在哪?” 慎虚子在屋子里淡淡的说道:“贵客请进来吧。” 孙冲之带着李小二等人进去了。 只见慎虚子坐在蒲团之上,旁边燃着香炉,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 李小二干咳了一声,说道:“道长,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这架势就没有必要摆了,咱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慎虚子:“……” 他嘿嘿笑了一声,说道:“罢了,那我就和诸位坦诚相见了。”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请问李公子有何吩咐?” 孙冲之说道:“不是少爷让我们来的。” “我们是请道长去府中一趟,帮我们看看少爷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慎虚子一愣,然后捋了捋胡须,说道:“你们几位……见不到李公子?” “是有人阻拦你们见李公子?” “我听说,之前李公子大义灭亲,把自己姐夫关进了大牢当中。” “而那位姐夫,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难道……” 李小二幽幽的说道:“道长,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你觉得我家少爷不行了,你可以拿捏我们了吧?” 慎虚子摆了摆手,说道:“怎么会,怎么会。其实这些日子,我跟着李公子挣了不少钱。” “如今他有事,我不会置之不理的,就当是接一个善缘吧。” 双方正说到这里,外面又是一阵砸门声。 慎虚子疑惑的看着孙冲之:“你们的人?” 孙冲之摇了摇头。 慎虚子说道:“那请你们躲一躲吧。” 孙冲之等人躲到了内室。 很快,大门打开,有两个人走进来了。 前面的,正是马涛。 后面的,是马涛的新跟班马乙。 马涛见了慎虚子,就是一阵恭维,什么老神仙,什么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等恭维完了之后,马涛说道:“老神仙和李淦,据说仇怨不小啊。” 慎虚子笑了笑。 马涛又说道:“现在,有一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不知道老神仙想不想抓住啊。” 慎虚子好奇的问道:“怎么说?” 马涛说道:“如今,李淦已经病入膏肓了。” “如果老神仙能助他一臂之力。那……嘿嘿嘿……” 慎虚子惊讶的说道:“伤人性命,对我的修行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马涛皱了皱眉头,说道:“道长不愿意?” 慎虚子连连摇头,说道:“老道乃是方外之人,这些事做不得,做不得。” 马涛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只当我没来过,我刚才说的话,希望道长也不要当真。” 慎虚子说道:“说的话?刚才说什么话了?” 马涛哈哈大笑,说道:“道长真是个妙人。” 慎虚子憨厚的笑了。 马涛又说道:“我既然来了,不如请道长算一卦吧。” “就算算,我这小舅子,还有几年阳寿。”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捻了捻胡须。 吕贬看到这个暗号,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说道:“师父啊,你不要再泄露天机了。在这样下去,你恐怕要丧命啊……” 第一百零五章 来一个坑一个 马涛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个,他有点手足无措。 旁边的马乙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吕贬在搞什么鬼。 吕贬和慎虚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个雏。 雏有个坏处,就是什么规矩都不懂,得花时间教他们规矩。 但是雏也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狠狠的宰一笔。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摸了摸吕贬的头顶,说道:“给贵人算命,那是咱们的荣耀啊。怎么能拒绝呢?” 吕贬满脸泪痕,说道:“可是,可是师父也要爱惜身体啊。” “若师父因为给人算命,而丢了性命。那贵人们就再也没有办法来找师父占卜了。”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旁边的马涛终于忍不住了,好奇的问道:“怎么?给人算命,会伤身体吗?” 慎虚子一听这话,心中暗喜:你总算问了。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马大人看我今年多大了?“ 马涛愣了一下,说道:“道长须发皆白,少说也得有六七十了吧。” 慎虚子摇了摇头,说道:“非也。” 马涛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是八九十?” 慎虚子还是摇头:“非也。” 马涛惊讶的说道:“一百多岁?” 慎虚子呵呵一笑,说道:“我刚刚四十岁而已。” 马涛:“……” 他都懵了。 这踏马四十岁? 四十岁头发胡子都白了? 这长得是不是太着急了? 慎虚子说道:“你方才说我一百多岁,其实也没有问题。” “毕竟,我上一世活了八十岁。死了之后,投胎转世,重新为人。如今又活了四十年。” “加起来,正好一百二十岁。” 马涛震惊的看着慎虚子,小心翼翼的问道:“道长你……你上辈子的事还记得呢?你没有喝孟婆汤啊?” 慎虚子呵呵一笑,说道:“孟婆汤,六道轮回,阴司地狱,那是佛家的地方。而我是修道的。” “我们这些道士,练气化虚。死了之后,魂魄不散,找一个有缘分的好人家,投胎转世就可以了。” “记忆,也可以保留。只是功法散尽,需要重新修行。” 马涛一脸羡慕:“那你们这个,几乎相当于是长生不老了啊。”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别人讲这些,马涛都会觉得实在是太扯淡了。 可是,坐在面前的毕竟是慎虚子啊。 慎虚子是谁?那可是成名的老道士啊。 京城之中,人人都在称颂他的大名。 达官贵人,谁不知道他算命准确无比? 不说别的,就说上次抓到杨宪,那就堪称奇迹。 因此,马涛没有丝毫怀疑。 他好奇地问道:“那道长今年既然只有四十岁,怎么就……怎么就老成这样了呢?”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无非是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啊。” 马涛:“啊?” 慎虚子接着说道:“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天上人的事情,被我一个凡夫俗子说出去了,那天道能满意吗?” “可是达官贵人们,又总是求到我这里来。” “无奈之下,我只能泄露一些东西了。” “而代价,就是我的阳寿。” “我只有四十岁而已,但是阳寿已经消耗殆尽。” “现在的我,在生死簿上,恐怕已经有八十多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阴差就会来我面前,将我勾走。” 马涛一脸惊讶的看着慎虚子。 过了一会,他好奇地问道:“道长,阴差、生死簿,这些不是佛家的东西吗?你不是道家吗?” 慎虚子:“……”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为了让你容易理解,故意说的通俗明白一点。” 马涛连连应声,连连道谢。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因此,这些年我已经不怎么给人算命了。” “我担心我的最后一卦,随时都会到来。” “也许辛辛苦苦算出来了,还没有说出口,就命丧黄泉了。” 马涛一脸惋惜。 他本想用钱买慎虚子的卦,多给钱让慎虚子破例。 可是转念一想,这可是人家的命啊。谁愿意为了钱,连命都不要呢? 马涛叹了口气,只能站起来了,说道:“道长,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了,我们走了……” 马涛转身就要走。 慎虚子和吕贬有点着急了。 踏马的,这家伙怎么有点不上道呢? 慎虚子向吕贬使了使眼色,吕贬扑通一声,又跪下来了,说道:“师父,前两天你刚刚给熊大人算了一卦,你还没有吃药呢。” 马涛一听这话,忽然停住脚步了。 他疑惑的回过头来,说道:“对啊。我怎么听朝臣说,最近道长也在算卦呢?” “怎么?难道只给他们算,不给我算?” “莫非是瞧不起我这个赘婿?” 慎虚子心想:踏马的,你一个赘婿还很自豪咋地?道爷就是瞧不起你,那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进门都是客。慎虚子肯定是要客气一点的。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贵人误会了。” “我给他们算卦,是因为提前吃了天材地宝。能延年益寿,这才强撑着算下来了。” “就比如,我算一卦就要少十年阳寿。但是我人参灵芝的吃下去,把十年阳寿补回来就好了。” 马涛大喜,说道:“你早说啊。我在城内开了一家药材店。你需要什么药材?我立刻给你拿过来。” 慎虚子:“……” 焯!跟这家伙说话这么费劲呢? 他淡淡的说道:“药材嘛……还是我自己采的比较好。” “因为药材的方位、时辰都是有讲究的,要符合风水、五行……” 马涛嗯了一声,迟疑的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有点麻烦……” 慎虚子说道:“本来我自己采,也不需要什么。” “可是这种灵丹妙药,往往在深山老林之中。” “千里迢迢,人吃马喂。需要的花费不小啊。” 马涛终于上道了。 他试探着问道:“那……那我给你钱,你自己去采,行吗?” 慎虚子勉为其难的点头,说道:“行吧。” 马涛松了一口气,问道:“道长需要多少钱?” 慎虚子问道:“你有多少钱?” 马涛:“……” 第一百零六章 全都来求我 慎虚子的话,让马涛有点懵。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多少钱,你就要多少钱吗? 不至于这么无耻吧? 马涛看着活神仙一样的慎虚子,摇了摇头,心想:老神仙肯定不会这样。 他想了想,说道:“不瞒老神仙说,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 “当然了,是偷偷攒的,还希望老神仙能帮我保密啊。” 慎虚子一脸不快,说道:“你这叫什么话?难道老朽是长舌妇吗?” 马涛连忙道歉。 然后他犹犹豫豫的说道:“小人的财产,加起来可能有五六千两银子。” 慎虚子哦了一声,说道:“买一副药,勉强是够了。” 马涛吓了一跳。 他瞪大了眼睛说道:“一副药,需要五六千两银子?” 慎虚子点了点头:“不然呢?” 马涛犹豫了一会,说道:“那什么,这是我全部身家了。要是全都给道长买了药,我岂不是得喝西北风了?” 慎虚子说道:“真是奇怪了。你不是李家的赘婿吗?吃穿用度,不都是李家提供的吗?你会担心没钱花?” 马涛:“……” 旁边的吕贬说道:“贵人,你的眼界得开阔一点啊。” “如果李淦死了,那你不就是李家的掌舵人了吗?” “到那时候,别说是五千两银子了。就算是五万两银子,五十万两银子,那不都是你的吗?” 马涛犹豫了一下,说道:“话虽如此,但是……” “但是我岳父是一个清官啊。家里面恐怕连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慎虚子心想:别踏马扯淡了。李淦从我这就搜刮走了不知道几千两了。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马涛说道:“现在啊,人人都自称是清官,人人都在装穷。” “至于李大人是不是清官,这还很难说。”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是清官,就算他真的没有钱。” “但是他的权力还在啊。他还有一座大宅子啊。” “贵人你要是继承了李家的一切,难道还会缺钱吗?” 吕贬也说道:“就是,就是。现在这世道,什么最重要?” “钱不是最重要的,权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富商大贾,家财万贯,可是见了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得点头哈腰。” 一席话,说的马涛连连点头。 他喜欢听这样的话,因为他就在努力的钻营,想要得到权力。 马涛说道:“好。那我就给道长五千两银子。请道长为我算一卦。如何?” 慎虚子嗯了一声。 双方当场写下了字据,然后慎虚子开始算卦。 他一边算卦,一边思考:我该怎么说好呢? 我要说,李淦不日就要死掉呢?还是说……李淦死不了呢? 唉,这要是算不准,这笔钱恐怕不好拿回来啊。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是一阵阵咣咣咣砸门声。 马涛一惊,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慎虚子说道:“吕贬,去外面看看,是谁。” 吕贬跑出去了。 不过几个呼吸,他又飞奔着跑回来:“不好了,师父,不好了。” “是李厚德李大人。” 慎虚子大吃了一惊:“李大人怎么来了?” 马涛下意识的就要进内室躲藏。 慎虚子有点慌,说道:“不可,不可。” 但是马涛已经进去了。 慎虚子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听见内室之中没有动静,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现在小小的内室,有点拥挤。 孙冲之和李小二等人,有的藏在床底下,有的藏在柜子里面,还有的蹲在桌子下面。 马涛进来之后,就神魂不定的坐在床上,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其实只要他留心一点,就能发现藏在这里的人。 但是……他心烦意乱,就愣是没有发现。 李厚德进来了,他进来之后,就握住了慎虚子的手。 慎虚子看了看李厚德身后的宋濂,忽然有点明白他们是干什么来了。 李厚德说道:“道长,请你救命啊。”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先坐下,先坐下。” 等李厚德和宋濂坐下来之后。 慎虚子说道:“你们先别说话,我先算一算,你们是为何而来。” 李厚德:“……” 他有些犹豫的说道:“道长算命,不是要消耗阳寿吗?” “我们为何而来,我们直接告诉你就行了。道长不要浪费阳寿算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慎虚子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这点小事,也不算是泄露天机。” 躲在内室的马涛心想:原来算命真的会损伤阳寿啊。连岳父都知道。 然后,他又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厚德,心想:他不是和慎虚子不共戴天吗?现在看起来,不像啊。 慎虚子掐指一算,说道:“你们,是为了李淦而来的吧?” 宋濂竖了竖大拇指,说道:“神了!” 慎虚子呵呵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李大人此来,是希望我为令公子治病吧?” 李厚德连连点头。 慎虚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呢。治病救人,乃是出家人的本分。” “但是呢。我听说上次帮了李大人之后。李大人四处造谣,说我的不是。” “我这心中啊,实在是不是滋味。” “李大人,我感觉我一夜之间,都老了好几岁。” 马涛听到这番话,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这就对了! 慎虚子和岳父之间,肯定是有矛盾的。 只不过他们不肯放到明面上撕破脸罢了。 李厚德显然早就料到了慎虚子会这么说。 他拿出来一张纸,说道:“这是我的房契。” “希望道长收下,就当是我的歉意。” “收下房契之后,请尽快救小儿的性命吧。” 慎虚子有点无语,心想:房子?我当真能收你的房子吗?李淦要是死了,那便罢了。如果没死,我岂不是完了? 慎虚子呵呵笑了一声,把房契推了回去,说道:“这样吧,我先去看看令公子的情况。” “如果能出手相救的话,我再收钱不迟。” 李厚德连连点头。 而慎虚子整了整道袍,得意洋洋的向外面走。 今天,真是一举三得啊。 孙冲之等人,不是希望自己去见李淦,传递一下消息吗? 现在不是马上就要见到李淦了吗? 马涛不是说,要算算李淦什么时候死吗?凭借自己懂得那点医术,也能估算个差不多。 李厚德不是希望自己救李淦的性命吗? 如果能救,就说自己逆天而行,损耗阳寿把李淦给救了。然后分文不取,高风亮节。 如果不能救,就说天意不可违,自己也不敢冒犯天威。请李厚德节哀顺变。然后收钱。 妙哉! 第一百零七章 少爷,植物人了 “听说了吗?李厚德李大人,又去找慎虚子了。” “什么?慎虚子?李大人不是和慎虚子闹掰了吗?上次我听见他见人就说,说这道长骗了他很多钱。” “你听错了吧?李大人明明说的是,慎虚子要了他很多钱。这个要和骗,可不能同日而语啊。” “别管是要还是骗吧。反正慎虚子和李大人是闹掰了。” “闹掰了?没闹掰了就不能和好吗?我可是听说了,李公子又病了。看样子,这慎虚子道长,是有真本事啊。” “是吗?不知道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能不能找道长算一卦啊。” “能是能,不过慎虚子道长,据说要价不便宜啊。” “那就是不能喽。” “倒也不是不能,慎虚子道长座下的首席大弟子,吕贬大师说了。说慎虚子道长不是为了要钱,是要咱们的一个态度。” “原来是这样啊。照这么说,如果我有十两银子。我拿出来了五两,这就是态度很好了?” “起码得七两吧。” “原来如此啊……” 在百姓的议论声中,慎虚子到了李家大宅。 有李厚德在场,慎虚子很顺利的来到了李淦的房间。 只见李淦正躺在那张豪华的雕花大床上,桃花坐在旁边,用手揽着他喂药。 慎虚子:“……” 好家伙,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慎虚子微微一笑,对李淦说道:“李公子,别来无恙啊。” 李淦心想:真踏马的废话,我这副模样,像是无恙的吗? 不过,李淦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虽然有系统加持,身体依然很虚弱。 好在他和系统达成了一个协议,可以蓄力。 具体的措施就是,平时能不动就不动,把经历攒起来,好钢用在刀刃上。 李淦想活下去,第二个任务是肯定要完成的。 而要完成第二个任务,起码需要两个时辰。 现在李淦整天蓄力,不说话也不动,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已经攒了半个时辰的精力了。 再加把劲,等攒到两个时辰,就能起来大杀四方了。 现在什么诱惑都没用。 哪怕桃花都不行。 当然了,某些生理上的反应,那是自己不能控制的,不算在内。 系统还是很人性化的。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几日不见,李公子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是不是已经昏迷了,恐怕危在旦夕啊。” 桃花说道:“少爷没有昏迷,少爷虽然不动,但是对外界一直是有反应的。” 慎虚子说道:“是吗?你怎么知道?” 桃花指了指李淦的小帐篷,说道:“每次我给少爷喂药的时候,少爷都这样。” 慎虚子:“……” 好家伙,你小子可真够色的啊,都这样了,还不忘了想这种事呢? 不过,对于李淦这种人,慎虚子也不是没有见过。 曾经在元末战场上,慎虚子见过一个伤兵。 这伤兵伤到了脑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但是如果你大声叫他的名字,他的眼皮会轻轻颤抖一下。 不过,这伤兵很快就死了,连三天都没有撑过去。 看样子,李淦也是相同的情况。 慎虚子叹了口气,对桃花说道:“烦劳你出去一下,我仔细的看看李公子。” 桃花也知道,慎虚子是老爷找来治病的,连忙把李淦放好。 她向慎虚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哽咽着说道:“道长,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家公子啊。” 慎虚子嗯了一声,说道:“我尽力而为,不过,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话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把李淦治好了,那是自己尽力而为的结果。 如果李淦死了,那是他造化不行。 慎虚子给人算命这几年,说话早就已经炉火纯青了,谁来了都找不到漏洞。 桃花出去了,慎虚子凑到李淦耳边,小声说道:“李公子,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你就别装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啊?需要小道配合一下吗?小道义不容辞啊。” 李淦觉得耳朵有点痒,但是他忍住了。 这一动,就要消耗不少精力啊,万万不能浪费在这里。 慎虚子说道:“李公子,你真的不能动了?” 李淦还是不懂。 慎虚子想了想,把道髻上的簪子取下来了,然后开始扎李淦的穴道。 李淦疼的直抽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慎虚子,我日恁仙人! 慎虚子扎了两下,看见李淦只是肌肉抽搐,半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顿时放心了。 他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李淦啊,李淦。你也有今天。这就叫缺德事做多了,容易遭天谴啊。” “自从你来了五谷观,可是把我折腾的够呛。” “现在你要完蛋了,老道接下来就可以继续逍遥自在,坑蒙拐骗喽。” 李淦:“……” 好家伙,闹了半天,你就这点追求吗? 慎虚子拍了拍李淦的肩膀,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摸着良心说,你小子还不算坏。” “惩贪,也确实帮了不少老百姓。” “如果能救的话,老道倒也不介意拉你一把。” “可惜,你这病啊,有点古怪,而且已经病入膏肓了……唉,认命吧。” 慎虚子摇着头走了。 李淦心想:你最后这几句话,倒还算是人话。既然如此,等本公子病好了,就不找你麻烦了。 慎虚子出去之后,李厚德和马涛就围上来了。 两个人都很关切,但是他们期待的结果截然不同。 李厚德问道:“道长,怎么样?需要吃什么药?” 慎虚子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吃药。” 李厚德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 马涛心中大喜,强忍住喜悦,问道:“那……还有多少日子?” 慎虚子说道:“三日之内吧,必有分晓。” 随后,慎虚子走了。 李厚德一个极有分寸的大儒,这时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马涛去拽李厚德,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意来。 忽然,他感觉屁股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马涛回头,看见李莺正满脸泪痕的看着他:“我小弟要死了,你居然满面笑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一百零八章 那个男人出现了 马涛心中一惊:坏了,我暴露了? 马涛从入赘的那一天就知道。 做赘婿难,做大户人家的赘婿,难上加难。 要讨好自己夫人,要讨好自己岳父,要讨好自己岳母,要讨好自己小舅子。 甚至府中一些有资历的仆役,奶妈等等,都不能得罪。 赘婿,赘婿,说的好听点是姑爷。 说的难听一点,无非就是人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若非有礼法限制,自己夫人恐怕早就出去花天酒地,甚至纳妾了。 因此,马涛这些年一直在伪装,没想到,伪装到现在,居然露馅了。 不过,马涛的脑子转的很快。 当赘婿这么多年,没有点随机应变的能力是不行的。 马涛立刻说道:“夫人,我不应该笑吗?” 李莺:“嗯?” 她被马涛的话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马涛在这一瞬间,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他一脸真诚的向李莺说道:“夫人,你想想,李淦的病马上就要好了,难道我就不能替他开心一下吗?” 李莺疑惑的说道:“病……马上就要好了?真的?” “不对,你怎么知道?刚才那道长说……” 马涛说道:“是啊,就是道长说的啊,病马上就要好了。” “道长不是说了吗?不用吃药,三日之内,一定会好转。” 李莺:“……” 她有些怀疑的看着马涛,说道:“道长是这个意思吗?” 马涛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李莺也有点拿不准了。 马涛和李莺把李厚德扶起来了。 李莺把马涛的猜测说了一遍,李厚德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把自己关进书房当中了。 马涛的那些猜测,他根本没有当回事,只当是马涛在安慰自己。 至于孙冲之等几个仆役,他们站在墙角,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都沉默了。 少爷,真的撑不下去了吗? 李小二对孙冲之说道:“孙大叔,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孙冲之苦笑了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办?无非是继续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罢了。” 李小二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得罪了这么多人,他们会让我们继续过日子吗?” 孙冲之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小二说道:“让我磕头认错,那肯定是不行了。” “如果是以前,磕头就磕头,认错就认错,我倒也无所谓。但是现在……那可不行了。我不能给少爷丢人。” “如果他们强行让我磕头认错的话,那倒也无妨,我就直接跑了。” “我跑到李家祖籍去,我给少爷看一辈子坟。” 孙冲之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办法。少爷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我也是一副老胳膊老腿了,姑爷早就嫌弃我了,实在不行,我也去给少爷看坟。” 李小三李小四等人也纷纷这么说。 他们正商议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一群黑影将他们给围起来了。 为首的人说道:“你们还想看坟?” “你们想得太美了,你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再说吧。” 孙冲之等人一抬头,发现这些人全都是自己的远房亲戚。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当初自己跟着少爷办事的时候,这些远房亲戚全都冒出来了,投靠自己。 现在少爷病了,这些亲戚已经消失了好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今天怎么又冒出来了。 那些远房亲戚幽幽的说道:“可不要怪我们这些做亲戚的心狠,实在是你们干的活太不得人心了。” “人家说了,要是把你们交出去,重重有赏。” “要是不把你们交出去,连我们一块罚。” “你们说说,我们能怎么办?” 孙冲之等人沉默了。 其实,他们早就料到了这一幕的出现。 于是,没有半点意外的站起来,叹了口气,跟着这些亲戚向外面走。 说是跟着亲戚出去的,其实是被这些亲戚给绑出去的。他们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他们从小角门走出去,看见外面人声鼎沸,都是达官贵人家的仆役。 这些仆役群情激奋,纷纷对着孙冲之等人喊打喊杀。 关键是,这些人就在李府的后巷。 李府的人,能听不见吗?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出来。 忽然,小门打开了,桃花跑出来了。 她满脸泪痕的对孙冲之说道:“孙大叔,你再坚持坚持,夫人已经找人去寻老爷了。” “老爷去了宋学士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孙冲之苦笑了一声,说道:“不必了。” “现在家中的仆役,全都是姑爷的人。他会去寻老爷?估计这时候正在外面东游西逛呢。” “等我们几个被打成肉饼了,或许这个仆役才会报信。” 桃花急的团团转。 孙冲之说道:“快回去吧,不要牵连到你。” 这时候,有个贵妇人的声音,恼怒的说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要当街杀人吗?” 说话的,是张氏。只不过碍于礼法,她站在门内,没有抛头露面。 那些仆役都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几个人犯了众怒,我们杀他,那是为民除害。” “有句话叫法不责众。我相信,官府也不会深究下去的。” 随后,那些仆役们纷纷涌上来了。 张氏说道:“孙冲之,你们快进来。我料想他们也不敢重进府中。” 可是孙冲之等人都被亲戚给绑了,根本回不去。 张氏只能喝道:“你们太大胆了,若你们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那些仆役都纷纷冷笑着说道:“你是谁啊?倒是露出脸来让我们看看啊。” 这些仆役,仗着人多势众,开始越发的放肆起来了。 霎时间,人潮汹涌,他们手持棍棒,朝着孙冲之挤过来了。 而李府的那些仆役,张氏根本指挥不动,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就在这时候,小门忽然缓缓打开了。 有一个男人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听的人心惊胆战:“看样子,你们都是贪官啊。要不然怎么这么着急杀人灭口呢?” “孙冲之、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他们是我惩贪衙门的人。” “杀了他们,等于反对陛下惩贪,形同谋反。” “法不责众?等你们上了断头台,我问问陛下,谋反大罪,是不是也法不责众。” 一瞬间,那些仆役全都吓傻了,谁也不敢乱动了。 第一百零九章 宋濂的家宴 仆役们全都吓傻了。 谁也不敢再动。 毕竟再动一下,就被人称之为谋反了。 陛下最忌讳的就是谋反两个字。 万一到时候管你真假,先杀了再说…… 那找谁说理去? 而孙冲之等人,则一脸惊喜的看着男人。 他们纷纷叫道:“少爷,你好了?” 李淦翻了翻白眼,说道:“早着呢。” 虽然李淦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孙冲之等人依然个个兴奋不已。 而李淦心想:踏马的,这么往外一走,我积攒的精力又少了半个小时。 李淦对桃花说道:“愣着干什么?把他们的绳子解开啊。” 桃花愣了一下,然后向孙冲之等人走过去了。 那些贵人的仆役,原本把孙冲之等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可是现在,他们谁也不敢动手了。 他们让开了一条路,任由桃花走过去,把绳子解开了。 李淦淡淡的说道:“孙冲之啊,你带着他们,给我杀了这些乱臣贼子。” “不用怕出人命,杀了他们,本少爷给你们禀告陛下,加官进爵。” 孙冲之等人,顿时精神振奋。 他们从地上捡起木棍石块,朝着那些仆役扔过去了。 那些仆役有点慌。 你说不还手吧,就在这里活生生挨打。 你说还手吧,一还手成了谋反了。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咱们赶快逃命吧。 于是,那些仆役纷纷向外面跑。 小巷子本就拥挤的很,这些仆役又挤在一块,顿时就人叠着人,惨叫声连绵不绝。 随后,有朝臣现身了。 他们指着李淦,大声说道:“你竟然指使家奴行凶。这一次,谁也饶不了你。” “无论你怎么巧立名目,想要诬陷我们,那都没用,我会重重的参你一本。” 朝臣对仆役们喊道:“给我把这当街杀人的恶仆杀了。” “一切后果,本官帮你们承担。” 李淦皱了皱眉头,他认出来,这两个朝臣是杨宪的小跟班。 估计杨宪死了之后,他们心有不甘,想要给杨宪报仇。 唉……这两个人倒是挺忠诚。 只可惜,这忠诚用的不是地方。 双方很快战作一团。 孙冲之等人毕竟人数比较少,被打的节节败退。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然有个尖着嗓子,不男不女的声音说道:“哎呦呦,这是怎么了?” 李淦一下就听出来了,连忙喊道:“是王公公吗?” 那边的人说道:“不是。” 李淦又说道:“是马公公吗?” 那边闷闷不乐的说道:“不是。” 李淦说道:“难道是周公公?” 那边的人更不爽了,说道:“咱家是孙镇。” 李淦哦了一声,说道:“闹了半天,是孙公公啊。” “你们说话声音都差不多,我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孙镇:“……” 好家伙,李少爷真是一如既往,损人不带脏字啊。 什么声音差不多?那不就是说我们不男不女,半男半女吗? 孙镇叹了口气,也没有理会李淦的调侃。 他展开圣旨说道:“陛下有旨,朕听说孙冲之等人,做的很是不赖。” “查出了好几个贪官,充实了国库,震慑了那些偷朕钱粮的王八蛋。” “因此,朕要好好封赏他们几个。” “每个人赐银一千两,免去其奴仆身份。日后以官吏身份,跟随李淦做事。钦此。” 圣旨念完之后,小巷子里安静了。 那些来闹事的仆役,全都怕了。 陛下可是下旨嘉奖了孙冲之几个人啊。 这要是再闹下去,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谋反了? 他们慌乱的去找自己家的老爷。 可是那些朝臣,早就跑的没影了。 仆役们喊了一声,纷纷向远处逃去。 而孙冲之等人,则提着棍棒在后面追。 这一日,京城之中,出现了一副奇景。 李府中的四五个仆役,像是猛虎下山,到处追杀其他府中的仆役。 这一场混战,看的京城百姓津津乐道。 有不少人都猜测,这八成又是在抓贪官了。 小巷子里面安静下来了,李淦则慢慢的出溜到了地上。 养养精神吧,刚才浪费了太多精力了。 孙镇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道:“陛下说了,李公子这功劳,尤其的大。” “因此,要单独封赏。等陛下得空了,要召李公子入宫呢。” 李淦没说话。 这种小事,就没有必要浪费精神了。 孙镇有些疑惑的看着桃花,说道:“你家少爷……睡着了?” 桃花说道:“我家少爷得了重病,现在可能是晕倒了。” 孙镇更加懵逼了:“得了重病?刚才不是还在喊打喊杀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得了重病?” “这该不会是在装病吧?” “好家伙,咱家来宣读圣旨了,你在这装病,你这胆子,绝对是大明头一份了。” 孙镇摇了摇头,带着人离开了。 而桃花叫来了两个仆役,把李淦背了回去。 安顿好了李淦之后,张氏把桃花叫走了。 她对桃花说道:“今日,你挺身而出,我都看在眼里了。” 一句话,桃花眼泪流下来:“夫人,咱们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刚才府中的仆役,个个都指挥不动。” “他们到底听谁的?” 张氏说道:“这些,我也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我自有计较。” “你回去,贴身照顾淦儿,衣食住行,你都要亲自过问,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桃花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知道。” 桃花走了,而张氏慢慢的攥紧了拳头:马涛……我的好姑爷啊。万万没想到。这些年你在府中做了这么多事。今天,可算是让老身开眼了。后宅中的事,老爷不管,但是我不能不管…… ………… 两天后,李淦终于起床了。 不起不行了,今天就是系统安排的任务时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会有一个陛下的密探在宋濂家捣乱。 自己得把这密探揪出来。 否则的话,就得不到朱元璋的怒气。 得不到怒气,就得不到解药。这条小命就完了。 卧床好几天,李淦应该梳洗打扮一番。 但是梳洗打扮,也挺耗费精力的。 于是李淦就这么蓬头垢面的出发了。 李小二驾着一辆马车,把臭烘烘的李淦,运到了宋濂家中。 第一百一十章 你家少爷不是病了吗 宋濂家灯火通明,正在宴请宾客。 而李小二走上前去禀报。 宋濂听说李淦来了,有点意外。 在宋濂的印象中,李淦从来不串门啊。 小时候,李淦就体弱多病,经常呆在家里面,足不出户。 长大之后…… 嗯,最近李淦确实是开始串门了。 不过每次串门都是为了查贪。 难道今天他是来查贪的? 他查到老夫头上了? 这小子,还有没有良心? 老夫为了帮他治病,全家都开始吃糠咽菜了。 宋濂心中不满,暗自里嘀咕了两声,就迎接出来了。 等他出来之后,看见李淦就呆住了。 李淦躺在担架上,正在被李小二和李小三抬着。 而且……这李淦蓬头垢面的,有点脏兮兮啊。 宋濂说道:“李贤侄啊,听说你前几天重病在身。” “怎么病成这样了,还要来我这里啊。” 李淦没说话。 就没必要为了这种客套话浪费精力了。 李小二帮忙解释说:“我家少爷病了,经常昏迷,没有力气说话。” 宋濂:“……” 他无语的说道:“你家少爷病成这样了,不应该在家中静养吗?为什么要拉着他出来到处转?” 李小二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是我家少爷要求的……” 宋濂:“……” 他有些无语的说道:“罢了,抬进来吧。” 在李淦进去的时候,宋濂心中有些疑惑:“这个李淦,半条命都丢了,还要来我这里。他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想死在我这里,然后讹我一笔?” 也不怪宋濂多疑,主要是李淦这家伙…… 等李淦进去之后,就被李小二放置在了一张椅子上。 李淦能坐倒是能坐,但是在那坐着要浪费力气。 于是,李淦就不使劲,他就一直往下出溜。 李小二没办法,用绳子给他绑上了。 宋濂一脸无语的看着李淦,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这。 他有些无语的对李淦说道:“贤侄,你这是想干什么啊?” 李淦也不说话,就瞪着眼睛等着。 李小二笑眯眯的说道:“宋大人,你不用管我们,来的时候少爷就说了,你只管做你的,少爷就在这坐着就行,坐坐就走。” 宋濂:“……” 他今天,确实约了几个客人。 因为最近入不敷出,找了几个好友,把酒言欢,吟诗作对,然后趁机想要借钱。 现在客人眼看就要到了。 原本大雅的一场宴会,多了李淦这么个人物,顿时有点俗了。 时间不长,宾客陆续入场。 他们看见李淦之后,全都愣了一下。 有人小声说道:“这家伙……怎么在这啊?” 还有人说道:“他来干什么?来查贪?” 又有人说道:“我听说他病入膏肓了啊。” 还有人说道:“是病入膏肓了吧?你看他都被绑在椅子上了。” 随后又有人说道:“是宋学士将他绑住了?要杀了他给大家出气?” 总之,怎么说的都有。 李淦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弹,积攒精力。 李淦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啊,一动不动像王八。 宋濂挥了挥手,向众人说道:“诸位大人,咱们不用客气。” “李贤侄说了,只是来做客,不会干涉我们。” 起初的时候,大家还很拘谨,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反正李淦也不说话,也不动弹。 那就是一幅字画,一个花瓶呗。 忽略他就好了。 宋濂招呼大家吃饭,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比这些朝臣平时吃的还差。 朝臣们有些无语:早知道就不赴宴了。这能吃饱饭? 不过,看来宋濂乃是大学士,大文豪的面子上,大家都忍住了。 毕竟,能和宋濂交朋友的,都是饱学之士。 他们信奉的,都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都是一箪食一豆羹,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吃饭到中途,宋濂就开始和这些人吟诗作对。 李淦差点听睡着了。 一个时辰之后,这饭终于快吃完了。 宋濂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什么……最近老夫手中有些不宽裕,今天这顿饭,诸位也看出来了。” “因此嘛……” 朝臣们都面色尴尬。 其实他们也听说了,宋濂有点穷。 如果是别的时候,他们就借钱了。 可是今天……旁边坐着一个李淦。 这家伙是专门查贪的。 今天,不会是个圈套吧? 按道理说,宋濂乃是方正大儒,不会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 但是李淦这家伙可不靠谱啊,万一他骗了宋濂,把宋濂当成工具人来坑人呢? 因此,不得不防啊。 于是,这些朝臣纷纷说道:“最近,我们手头也不宽松啊。” 宋濂神色黯然,苦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我只能找那些高利贷,借一些钱救救急了。” 众人都有些不忍。 其中一人说道:“这样吧,我们来看天意如何?” “我们一块玩牌,如果宋大人赢了我们。那我们就是欠了宋大人的钱。” “到那时候,我们就算是手头不宽裕,也要挤出来还给宋大人了。” 宋濂差点哭了。 他知道这是这些好友在故意接济他,只是用了一个最能照顾他面子的方法。 宋濂强忍住眼泪,说道:“老夫的牌技,也是不太好啊。” 其他的朝臣则纷纷说道:“大人放心,我们的牌技更臭。” 很快,桌子腾空,摆上了竹片做成的牌。 李淦发现,这些牌上面都这些东西南北风,一万两万什么的。 和后世的麻将极为类似,但是又略有不同。 看样子,这就是麻将的前身了。 据说麻将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水手无聊发明出来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水手改良的。 类似的玩法,已经流行了很久了。 这种牌,一玩时间就比较长。 总有朝臣中途去上厕所。 很快,马大人第一个去上厕所。 李淦则解开绳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跟过去了。 玩牌的朝臣看到目瞪口呆。 这……这李淦不是病入膏肓了吗? 怎么…… 怎么看起来挺麻利的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想做我的厕友吗 朝臣们疑惑的看向宋濂,宋濂一脸无辜的说道:“老夫……老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话说,马大人正在茅房之中方便。 方便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挤进来了一个人。 这马大人就有些不爽了。 像他这种身份尊贵的大人,早就喜欢了独占茅房了。 一般情况下,自己方便的时候,是不允许别人进来的。 在家中的时候,无论是下人仆役还是自己的姬妾,都知道这个规矩。 就算是在其他的大人家中,也都默认了这条规矩。 可是万万没想到,宋学士这么讲究的人,家风居然如此不严谨。 马大人摇了摇头,扭过头去,免得看到别人的脏东西。 他想要尽快放水完毕,回去玩牌。 谁知道也不知道是茶水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就是搞不完了。 那人也挺有意思,这里有这么多的坑位他不去,偏偏站在自己旁边。 马大人心里窝着火,只是一时间不好发作出来罢了。 忽然,那人凑过来,在他耳边说道:“我知道,你是陛下的人。” 马大人吓了一跳。 他扭头一看,发现旁边站着的是李淦。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尖着嗓子对李淦说道:“你不是瘫痪了吗?” 李淦说道:“我好了。” 马大人:“……” 李淦神神秘秘的说道:“我知道,你其实是陛下的人,我早就看穿你的身份了。” 这一瞬间,马大人有点慌,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按道理说,大家都是陛下的人,都是为陛下做事的。 李淦说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这话从李淦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吓人呢?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这么说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设下了什么圈套,等着我钻呢? 而李淦看见马大人这幅迷茫又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 李淦失望的摇了摇头,提上裤子回去了。 李淦依然坐在椅子上,让李小二把他给绑住了。 而马大人疑神疑鬼的回来了。 他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刚才李淦的话,就是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心神不宁,马大人连输了好几轮。 这下把宋濂感动的热泪盈眶:好你个马兄,为了帮我渡过难关,竟然输的这么惨。我……我谢谢你! 很快,牛大人也有些尿急了,他起身去茅厕。 而李淦解开绳子,跟出去了。 打牌的朝臣都疑惑的看着李淦,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牛大人站在坟坑边,耳边听着哗哗的水声,忍不住摇头晃脑的吟咏起来了。 “大人好雅兴啊。”旁边传来李淦贱兮兮的声音。 牛大人吓了一跳,差点跌进坟坑里面。 他紧张的看着李淦,说道:“你要做什么?”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牛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是做了亏心事了?” 牛大人不说话了。 他生怕说多错多,被李淦抓住把柄。 李淦凑过去,在他耳边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别人都是障眼法,烟幕弹。只有你,是陛下的人。” 牛大人:“嗯?啥意思啊这是。” 李淦看见他一脸迷茫,就知道这个牛大人也不是。 于是,他拍了拍牛大人的肩膀,低声说道:“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你如果泄露出去了,我可要去你家查赃银了。” 然后,李淦提裤子走了。 只剩下牛大人,对着粪坑开始思考人生。 李淦还是老一套,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被李小二用绳子绑住。 而牛大人回来之后,开始心不在焉,接连输牌。 李淦看着打牌的朝臣,心想:到底,他们谁是陛下的密谈呢? 其实,这东西用肉眼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挨个试。 趁他们落单的时候,每个人都诈一诈,看看能不能诈出来。 这时候,苟大人又站起来了。 李淦则立刻解开绳子,要跟上去。 宋濂有些忍不住了,说道:“李贤侄,你今天晚上这一趟一趟的,到底要做什么?” 李淦说道:“如厕啊,不然能做什么?” 宋濂:“……” 他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是如厕,你去的是不是也太频繁了?”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是频繁了一点,不过我体弱多病,多去几趟也正常吧?” 宋濂说道:“正常,倒也正常。只是为何其他大人去茅厕的时候,你也要去呢?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天底下当然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过,我胆小怕黑,自己不敢去厕所。因此一直憋着,等到朝臣去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他们作伴了。” 宋濂:“……” 朝臣:“……” 宋濂想了想,说道:“你不是带来了仆役吗?让他们陪着你不就行了?” 李淦说道:“那不一样。我这个人,心地善良,体恤下人。” “李小二他们又不上厕所,让他们一趟一趟的跑,实在是不像话。” “反正朝臣也要去,顺路,顺路就解决了。” 然后,不等宋濂再说话,李淦提着裤子跑过去了。 这时候,苟大人已经方便完了,正要走出来。 而李淦一脸神秘的微笑,把他堵在茅厕中了。 苟大人有点慌。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要做什么?” “李淦,你可不要胡来啊,我年纪大了,你要是将我推进去,我怕是爬不出来。你这是谋害朝中重臣。” 李淦凑过去,低声说道:“我不是要害你,我是要告诉你……” “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身份了。” “你,其实是陛下的人。” 苟大人:“啊?” 李淦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没戏了。 他直接扭头就走。 这一次李淦回来之后,牌桌上的气氛就更加古怪了。 朝臣们都有点慌乱,有点尴尬。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互相交流,都在闷着头思索。 这时候,姬大人已经有点尿急了。 但是他又不知道李淦在搞什么,不想落单被李淦堵住。 毕竟凡是被李淦堵住的人,回来之后都心神不宁,连连输牌…… 也许他们有什么把柄被李淦抓住了? 那李淦有没有自己的把柄呢? 姬大人有点慌。 但是尿急又不能不去。 最后,姬大人忍不住了。 他决定尽快结束牌局。 宋大人的钱有没有攒够,暂时先不管了。 于是,姬大人偷了一张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咦?牌好像少了一张。 打了一轮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马大人说道:“唉,可惜了。这牌是玩不下去了。” 牛大人也说道:“是啊,今天已经输了不少了。” 他们两个看向宋濂,笑眯眯的说道:“宋大人今天可赢了很多啊。” 宋濂干笑了一声,说道:“承让,承让,多谢,多谢。” 这时候,诸位大人站起来,就要告辞。 而李淦还在疑惑:怎么试探了这么多人,都不是陛下的密探呢? 难道密探是宋濂的仆役? 那不可能啊。 首先,一个仆人能知道什么绝密消息? 其次,一个仆人怎么能见到陛下? 除非仆役把消息传递出来,经过其他人,传到宫中。那就有点麻烦了。 而且中间一倒手,消息就不是第一手的了。 老朱设立密探,不就是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吗? 就在李淦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朝臣已经纷纷告辞了。 等李淦回过神来,发现朝臣们已经走光了。 李淦:“……” 他沉思了一会,决定还是得开阔思路,不能拘泥。 有谁规定,这个密探不能是宋濂呢? 于是,等宋濂送完了人,回来的时候,李淦凑到了宋濂耳边。 宋濂捂着鼻子说道:“李贤侄,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不用凑这么近。”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宋大人,旁人不知道,我却知道的很清楚,你是陛下的人。” 宋濂说道:“对啊,我是陛下的人。不然呢?我该是谁的人?我忠于大明,忠于陛下,这也有错吗?” 宋濂回答的如此坦荡,倒把李淦给弄愣了。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宋濂确实是密探,只不过演技十分高超,把李淦给骗过去了。 第二种,宋濂不是陛下的人,他根本没听懂自己的话。 李淦沉思了一会,觉得宋濂这种人,不像是有演技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宋大人的忠君爱国之心,我是十分钦佩的。告辞。” 随后,李淦离开了。 当李淦让李小二抬着,向门外走去。 这一晚上,没有试探的,只剩下一个姬大人了。 如果姬大人也不是的话,自己恐怕就必死无疑了。 李淦上了马车,然后朝着姬大人的府邸一路狂奔。 坐在马车上,李淦估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姬大人这时候应该快到家了。 结果,他刚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了姬大人。 姬大人的轿子很慢,很平缓…… 李淦的马车把轿子给截停了。 姬大人掀开轿帘,不满的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了?本大人不是说了吗?本大人很急。”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大人,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姬大人恨不得用手捂住要害处。 他咬着牙说道:“说什么?先回家,到了老夫府上再说。” 李淦说道:“我现在就想说。” 姬大人说道:“老夫没有贪污,你要是想要查贪,那就找错人了。” “你也不用跟我说了,什么威逼利诱,对老夫都没用。老夫不怕这个,喜欢查你就尽管去查。” 李淦凑过去,在姬大人耳边说道:“我知道,你是陛下的人,旁人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姬大人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身子一抖,哗啦啦…… 李淦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 而姬大人面如死灰的看着地上的一摊水迹。 完了,我的身份被看破了。 我坏了陛下的大事。 陛下能饶的了我吗? 就算陛下饶了我,以后同僚们怎么看我? 姬大人觉得身下暖暖的,过了一会又凉凉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李淦早就走了。 这里只剩下他自己,和轿夫。 一阵夜风吹来,那处地方冷冰冰的。 棉裤多年冷似铁啊。 轿夫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咱们回家吧,别受了风寒。” 姬大人点了点头。 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被扶到了轿子上面。 轿子摇摇晃晃,向家中走去。 而姬大人坐在轿子里面,满脑子只有三个字:怎么办? 他开始捋,想要捋一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个李淦,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姬大人想破了头,也不知道为什么。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李淦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不怕死,他只想疯狂一把。 因此,他挑战所有的朝臣,查出贪腐。 因此,他触怒陛下,把自己给找出来。 如此说来,今天在宋濂的宴会上,李淦就是在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在向所有的朝臣悄悄透露消息了? 怪不得那些朝臣回来之后,都心神不定,沉默寡言。 原来,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密探,不想再牌桌上多说话了。 完了,我已经被孤立了。 明天这个消息,可能会传遍朝野吧? 姬大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里默默的念叨:“稳住,稳住,稳住。” “被朝臣知道了不算什么,大不了从此以后独来独往。” “关键是,陛下也会很快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姬大人咬了咬牙,最后决定先下手为强。 趁着李淦还没有上奏陛下,自己先写一封奏疏,把前因后果说一遍。 或许陛下能看在自己主动坦白的份上,放自己一马。 想到这里,姬大人就对轿夫吩咐道:“快一点,老夫要在一刻钟内到家。” 轿夫有些纳闷的说道:“老爷,你刚才不是说,慢慢来,不能急吗?” 姬大人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轿夫也听不太懂。 反正你让我快点,那我就快点呗。 一刻钟后,姬大人到了府邸。 他连换衣服都来不及,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洋洋洒洒,文不加点,一个时辰后,奏疏就写好了。 姬大人立刻叫来了仆役,让他立刻把奏疏呈上去。 那仆役跑了,而姬大人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是生是死,就看今天的了。 至于李淦…… 李淦在宋濂的宴会上耗费了大量精神,已经精疲力尽的倒在床上了。 系统还没有结算,解药还没有到手,李淦只能等着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小子,是有点反骨在身上啊 “陛下,现在外面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贪官的事。”小太监细声细气的禀报着。 朱元璋微微一笑,说道:“外面都怎么说啊?还在骂朕残暴吗?” 小太监说道:“现在无人骂陛下残暴了。他们都在骂李淦,说此人胆大包天,胡作非为,乃是一大祸害。” “最神奇的是,不仅浙东一党在骂他,淮西一党也在骂他。甚至那些不加入党争的朝臣,对他也不喜欢。” “此人,真有点与文武百官不共戴天的架势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道:“这个李淦,真是个妙人啊。” 他抄着手坐在龙椅上,心想:往日朕修理枝干的时候,总是用谋反的罪名。那些朝臣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心中都有些不满。 如果用贪腐的罪名,好像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朱元璋说道:“李淦那几个仆役……” 小太监说道:“按照陛下的意思,都已经赏赐过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如此一来,朕的天下,必定长治久安啊。” “这几个仆役,虽然出身卑微,但是能跟着李淦,冒天下之大不韪,重用可嘉啊。” 小太监连连点头。 这时候,有另一个小太监,托着黄色的盘子走进来了。 这盘子里面盛放的,就是当日的奏疏。 朱元璋随手拿起第一份,映入眼帘的,就是姬大人的一行字:臣姬赤,万死难赎,求陛下饶命。 朱元璋咦了一声,心想:这姬赤怎么了?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生气,最后把奏疏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这个李淦,好大的胆子。 姬赤,是朱元璋的人。 是朱元璋的密探。 帮着朱元璋监察百官。 如果放在后世,这就像是朱元璋偷偷在别人家装了一个摄像头。 你发现了摄像头,别在镜头下面换衣服也就是了,你偏偏对着摄像头竖中指。 朱元璋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昨天李淦这行为,不是针对姬赤,分明是针对朕啊。 这是在嘲讽朕啊。 他是在说,朕小心眼吗?觉得朕监察百官,手段卑劣吗? 联想起来上次李淦的奏疏,接连几次出现秃驴。 这小子,分明是有点反骨在身上啊。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恨声说道:“来人啊。” 立刻人进来了。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去,把李淦给我带来。” “不,把李淦给我绑来!” “朕要亲自审审他,然后将他剥皮抽筋。” ………… “恭喜宿主,你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龙怒之气。现在可以调配解药了。” 李淦在睡梦中,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他兴奋的睁开眼睛,看见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药方。 李淦不太懂中医,但是这药方上的药,好像都有点耳熟,可见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 不过,在这副药的最后面,还有一行字,上面写着:要以龙须为药引。 李淦:“……” 好家伙,这狗系统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就在李淦发愁的时候,听到外面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家中女眷的哭喊声…… 一回生二回熟,李淦这次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 很快,房门被踹开了。 有一队侍卫直接来到床前,把桃花吓得花容失色。 带头的侍卫冷冷的说道:“陛下有令,即刻绑缚李淦,带入宫中。” 随后,这些人不由分说,给李淦来了个龟甲缚。 李淦身上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力气,好在这些侍卫也没打算让李淦自己走路。 他们选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直接把李淦扛起来了。 一直扛到院子里,扔到了求车上。 李淦躺在囚车上,看见张氏哭的眼睛都红了。 而李厚德拉着侍卫头领,连连跺脚,不停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看着李淦抹眼泪。 这时候,马涛跑过来了,他从身上拿出来了几锭银子,塞给了侍卫,祈求能和李淦说几句话。 侍卫犹豫了一下,说道:“只给你几个呼吸的时间。” 马涛连连点头,说道:“够了,够了。” 马涛避开众人,跑到了李淦囚车跟前。 他努力把脑袋伸进去,笑眯眯的说道:“李淦,我发现以前我花精力对付你,都是浪费时间。” “你这种人,就算我不动你,你也会把自己给玩死。” “你请我坐了牢,现在轮到你自己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啊。” “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帮你操办丧事。” “毕竟,你的家产都归我了。我也不能太没义气。” 马涛笑眯眯的说了两句,然后忽然开始嚎啕大哭,大声说道:“兄弟,你放心去吧。家中的一切都交给我,你放心。” 后面这话,显然是说给李莺和李淦的父母听得。 李淦躺在求车上,斜着眼看他,动都没动。 现在精力不足啊,得攒精力啊。 李淦上厕所都舍不得脱裤子,怎么可能浪费精力和马涛对骂? 马涛看见李淦不说话,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不过,想想李家的一切都归了自己了,马涛又有点兴奋。 这时候,侍卫走过来,淡淡的说道:“时间到了。” 随后,他们不由分说,拉着马车走了。 李厚德急匆匆的说道:“我立刻换上官服,进宫面圣。” 张氏拉住他,说道:“不要自己去,和大伯一块去。” 李厚德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也对。” 自己的大哥,毕竟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 有他一块去,说话的分量就重多了,也许能把李淦给救下来。 至于马涛,表面上哭哭啼啼的,心里乐开了花。 他知道,这次李淦完蛋了。 就算陛下不杀他,他的病能撑多久? 五谷观的慎虚子不是说了吗?三天之内,必有分晓。 嘿嘿,看来这个葬礼,得赶快准备啊。时间不等人。 马涛摆了摆手,把马乙叫过来了,低声说道:“上次买的棺材、花圈、纸人纸马,都还在吗?” 马乙说道:“启禀姑爷,都在仓库里放着呢。” 马涛嗯了一声,说道:“很好,都拿出来吧,现在又用得上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收集陛下的怒气 “陛下,李淦到了。”小宦官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说道:“带进来。” 朱元璋的打算很清楚,那就是等李淦进来之后,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等李淦冷汗直流,叩头求饶的时候,就把李淦给拉出去斩了。 如此,方能消了自己心头之恨啊。 然而,当李淦进来的时候,朱元璋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这李淦……怎么是躺在门板上被抬进来的? 而且这李淦,披头散发,面黄肌瘦,看起来十分憔悴的样子。 而且,这家伙身上还有点脏。 很显然是很久没有洗澡了。 朱元璋见过很多人装病,他们都装的不够像。 憔悴容易装出来,但是这个脏……很多人都忽略了。 不过。这个李淦搞得倒是面面俱到啊。 现在有个人说,李淦病入膏肓,朱元璋也相信啊。 他不由得问道:“李淦,你这是怎么回事?” 李淦叹了口气,虚弱的说道:“臣……病……” 李淦只说了两个字,目的当然是为了节省精力。过一会,还得想办法保命呢。 朱元璋疑惑的盯着李淦看了一会,然后他幽幽的说道:“你当真病了?” 李淦没有说话。 朱元璋说道:“若你当真病了,朕请太医来诊治。” “如果你在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朕绝不饶你。” 李淦还是没说话。 朱元璋喝了一声:“来人啊。去请大夫来。” 外面有小太监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一阵轻轻地脚步声走了。 而朱元璋就坐在椅子上,研究李淦。 这家伙……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装病?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就在朱元璋沉思的时候,太医进来了。 朱元璋也不多说话,指了指李淦。 太医心领神会,蹲在李淦身边,帮着他把脉。 几分钟后,太医倒吸了一口冷气,疑惑的站起来了。 他对朱元璋说道:“陛下,这位公子的病症,极为严重,极为凶险。” “从脉象来看,这脉象极为虚弱,若有若无,时隐时现。仿佛一缕蛛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裂了。” “可以说,这位公子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他能活到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以脉象观之,他一个月前就应该死了。”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说道:“是吗?” 随后,他又开始怀疑了:这个太医,不会被李淦收买了吧? 他对小太监说道:“再请个大夫来。” 这太医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闭上嘴,小心翼翼的站在墙角。 这都是朱元璋的基本操作了,他明白,明白。 以前给陛下看病的时候,也是好几个太医轮番诊治。只要互相说的不一样,就开始查,到底是谁错了。 这个错,到底是因为医术不精造成的失误。还是对陛下有其他心思,想要刺王杀驾…… 很快,第二个太医来了。 这太医把了把脉,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陛下,这位公子,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啊。” “如果有天材地宝,或许还能撑上几个时辰。否则的话,今天就会送命啊。” 朱元璋听了之后,这才略略有些放心了。 他挥了挥手,让两个太医出去了。 他盯着李淦,说道:“看来,你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无所畏惧,想要谋反了?” 李淦苦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我已经将死之人,还谋反做什么?” “难道我都这样子了,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吗?” “就算小臣真的要谋反,那也应该在暗中谋划,等力量足够了,再突然起事。” “现在这情况……我这不是自己提前暴露了吗?天下间有这样谋反的吗?” 朱元璋一愣,觉得好像也对啊。 他幽幽的问道:“既然你不想谋反,为何要点破朕的密探?这不是在向朕挑衅吗?”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小臣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见陛下一面啊。” 朱元璋:“啊?” 他有点被李淦的逻辑给整不会了。 他疑惑的问道:“你为了见朕一面?所以点破朕的密探?”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为什么着急着见朕一面?” 李淦说道:“小臣这里有一张药方,可以救命。” “但是想要救命,需要一味药引子。这药引子只有陛下有。” 朱元璋问道:“是什么?” 李淦说道:“龙须。真龙天子的胡须。” 朱元璋勃然大怒,使劲拍着几案:“放肆,放肆,放肆!你越来越放肆了。” “先前骂朕秃驴,后又点破朕的密探,现在妄想朕割发剃须?” “李淦,你简直是找死!” 李淦不由得一阵紧张。 就在这时候,他脑海中叮的一声。 系统出现变化了。 李淦发现,系统变成了血红色。 而血红色中,出现了一行行黑色的字幕: 恭喜,你收集到了足够多的龙息,已经把系统升级到了第二级。 龙息,就是真龙天子的怒气。 随后,李斗看见了一个进度条。 这进度条满格是100。现在已经走到了九十。 字幕说道:当进度条灌满龙息的时候,便可以开启系统商城。 在商城之中,你可以兑换后世的科技。这些科技,会帮助你在大明如鱼得水。 李淦心中一喜。 紧接着,字幕最下方的一行小字让李淦心中一紧。 这小字说:收集龙息,自然至关重要。然而,保命也很重要。 当系统为绿色时,陛下乃是心平气和的状态。 当系统为黄色时,陛下已经愤怒,开始吐出龙息。 当系统为红色时,陛下已经动了杀心。请宿主慎重。 李淦冷汗直冒,看样子,陛下已经动了杀心了啊。 他连忙喊道:“陛下,陛下,我点破陛下的密探,是为了陛下好啊。”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好啊。你倒是说说,为何是对朕好?” 李淦说道:“密探,所谓密探,自然是秘密探查。小臣,小臣这是在帮助陛下测试密探的隐秘程度。” 朱元璋:“放屁。朕用得着你测试吗?” 李淦又说道:“陛下觉得,密探的存在,朝臣知道吗?” 朱元璋说道:“既然是密探,他们自然不知道。” 李淦说道:“陛下,其实他们知道。京城之中,人尽皆知。他们只不过不清楚是谁罢了。” 朱元璋一愣。 他忽然觉得,有点丢人。 自己在那跳梁小丑一样表演,这些朝臣心知肚明,却什么也不说,还在配合着自己。 李淦发现,龙息已经涨到九十五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怎么说一半又没了 龙息固然好,但是保命同样重要。 李淦知道,不能再刺激朱元璋了。 再刺激下去,自己小命不保。 他干咳了一声,对朱元璋说道:“陛下……其实,我有一计。” 朱元璋:“嗯?” 他成功被李淦吸引了注意力。 虽然朱元璋现在很愤怒,但是倒也不妨听听李淦想说什么。 毕竟,李淦这小子,满脑子都是鬼主意。 李淦说道:“小臣斗胆问陛下,为何要暗中监视百官呢?” 朱元璋没说话。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说自己比较自卑,担心百官暗中说自己坏话? 还是说自己比较心虚,担心百官暗中串联造反? 怎么说都不太光彩啊。 还好李淦说道:“其实,小臣暗中揣摩,陛下监察百官,无非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为了惩贪。第二件事,就是为了防止百官欺上瞒下,懵逼天听。让陛下无法听到黎民百姓的真正声音。” 朱元璋一愣,然后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李淦咧嘴笑了。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陛下倒也不用使用密探。” “所谓监察,自古有之……” 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古人确实也设有监察之职。” “但是那明面上的职务,当真有用吗?” “那些御史,甚至自己都成了贪官。” “你给我贿赂,我便包庇你。你不给我贿赂,我便揭发你。” “朕这心中,很是瞧不上他们。” 李淦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是这么回事。” “不过,在暗中设密探,很容易落人口实。” “小臣就听到一些穷酸文人,很喜欢说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什么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李淦说了这话之后,以为朱元璋会勃然大怒,谁知道朱元璋面色平静。 甚至系统的龙息都没有增长。 李淦有点纳闷,老朱的涵养这么好了? 谁知道一分钟后,朱元璋幽幽的问道:“什么意思?” 李淦:“……” 闹了半天,是我的文化水平太高了啊。 他干咳了一声,对朱元璋说道:“陛下,小臣刚听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仔细翻了翻书,查了一整晚。这才知道,说的是周厉王的故事……” 李淦在那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朱元璋听完之后,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些读书人,治国的本事没有,搬弄是非倒是挺厉害啊。” “一群穷酸文人,整天指点江山。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 李淦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小臣正是听了这些文人的言论之后,为陛下鸣不平。” “小臣想要进谏,求陛下将密探裁撤掉。” “但是转念一想,我这样贸然进谏,陛下可能不当回事。” “于是小臣斗胆,冒了个险,把密探的身份给点出来了。” “如此一来,陛下就相信小臣了。” “密探,无论做的再隐蔽,都能被人看出来。” “就算不被人看出来,也会被朝臣们在心里嘀咕,影响陛下的光辉形象啊。” “万一他们在后世的史书当中,胡言乱语一通,那陛下的名声可就糟糕了。”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良久之后,淡淡的说道:“你既然敢点破朕的密探,你是不是已经有好办法了?”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倒是……有一些小小的办法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说道:“说来听听。” 李淦说道:“监察百官,明面上的肯定不行。暗地里的,也不太行。” “一个是没有用,一个是不好听。” “因此,咱们不如给他们来一个明暗结合。” 朱元璋:“哦?” 李淦说道:“我们在京城,在州县,一级一级的,设立监督局。” 朱元璋说道:“监督局?这是什么东西?” 李淦说道:“在监督局里面,雇佣一些人手,专门负责监督百官。” 朱元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和古代监督百官的法子,有什么区别?” 李淦说道:“有区别。” “监督局里面,有那么几个小吏,负责整理信件、奏疏,按照陛下规定的日子,时不时发往京城,呈上给陛下。”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 “而暗地里面,监督员的身份,没有人知道。” “他们也许是街边的乞丐,也许是田中的耕夫,也许是小商小贩,也许是低级官吏……” 朱元璋说道:“那你这……岂不是成了告密了吗?” “当初武则天鼓励告密,制造了无数冤假错案,一直被骂到了今天。” 李淦说道:“武则天之所以制造冤假错案,那是因为匿名告密。” “这人一旦匿名了,就不用负责任了。当然可以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打击报复了。” “而咱们设立的监督局,要实名监督。”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说道:“不可。实名监督的话,他们便有了顾虑。” “被人欺负了,也不敢站出来说话了。他们担心事后被人知道,会被报复。” 李淦说道:“知道他们姓名的,只有陛下,谁敢打击报复他们呢?” 朱元璋倒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然后说道:“可是,大明人口如此众多。” “这么多的监督奏疏,朕看得过来吗?” 李淦说道:“可以分级查阅。” “每一级长官,监督下级官吏。负责他们的监督信件,这就可以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官官相护。如此一来,实名监督的人,可就危险了。” 李淦说道:“这个,小臣也想到了。” “陛下可以让他们把监督信件,统一运到京城。” “再选择一些可靠的人,什么都不干。只管把告密人的姓名,和告密人的内容分开。” “那些官吏看到的,只能是告密的内容,而看不到告密人的名字。” “如果告密内容属实,陛下直接法办贪官污吏即刻。” “如果告密者是在诬告。陛下就按照名字,将告密人找出来,追究责任。” 朱元璋嗯了一声,说道:“这个办法,好像确实有些意思。” 李淦又说道:“另外,还有一点,万万不能疏忽。否则一步错,满盘皆输。” 朱元璋问道:“是什么?” 李淦忽然不说话了。 朱元璋有些恼火:“李淦,朕问你话呢。” 李淦心中焦急:我踏马也想说啊,我刚才说的太多了,精力不够了。现在是待机,再过一会,怕是要死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公子……好像没有脉搏了 朱元璋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如果李淦在那声称自己确实是病了,病入膏肓了,眼看就要死了。 那么朱元璋多半不相信。 可是如果李淦躺在那不动了,气若游丝,朱元璋反而有点担心了。 他盯着李淦看了一会,心想:难道这小子真的快死了? 此人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总比那些贪官污吏要好多了吧? 而且算是实打实的帮着朕做了一些好事。 虽然经常惹朕生气,但是至少从来没有阳奉阴违,最后也都证明了他是一片好心。 让他就怎么死了,恐怕是大明的损失啊。 想到这里,朱元璋就对旁边的太医说道:“你们两个,诊断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太医一人一只手,开始把脉。 把脉完了之后,他们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开始打暗号。 这是为了诊断结果尽量一致,万一不一样,陛下起了疑心,那就不好办了。 朱元璋看见这两个人对暗号就不爽。 他冷冷的说道:“怎么?你们不是号称当世名医吗?” “诊断一个病人,还需要互相商量吗?真是岂有此理。” 这两个医生只能吞吞吐吐的说道:“陛下,这位公子……已经没有脉象了。” 另一个人也说道:“以我的医术诊断,这位公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朱元璋又惊又怒,咣咣两脚,踹在这两个人身上:“直娘贼,踏马的人都死了,你们两个还用商量吗?” 李淦躺在地上,听得有点懵逼。 我死了? 扯淡吧,我明明还有气。 不过,李淦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古人的那点手段,实在是一般。 现在的李淦,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程度,或许脉象真的是不容易看到了。 也正是因为经常有误诊的,因此古人有个习惯,那就是人死之后,停灵几天,免得出现假死的情况。 李淦估计自己现在就是假死。 但是,朱元璋信以为真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来人啊,去李家报丧吧。” “李淦,惩贪有功,今日病死,朕也有些伤感啊。告诉李家人,要厚葬。” 小宦官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李淦听得脑袋嗡嗡的,这可不行啊。 万一弄假成真,那岂不是全完了? 好在躺了这么久,总算攒下来了一点力气。 李淦吃力地抬起手来,从怀里拽出来了一张纸。 朱元璋恰好看见李淦这个动作,顿时大喜:“你们看,此人还活着,他刚才动了。” 两个太医吓了一跳。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陛下,陛下。此人是诈尸了。” 朱元璋:“啊?” 太医说道:“陛下乃真龙天子,陛下的气息,无异于灵丹妙药。” “这位公子死在陛下面前,陛下的龙气吹到他身上,因此,他诈尸了。” 李淦:“……” 朱元璋将信将疑,说道:“诈尸了?” “朕听说人一旦诈尸了,六亲不认,凶悍异常。怎么这李淦,只是动了动胳膊,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呢?” 两个太医对视了一眼,张口就来:“这是因为陛下身上有龙气。” “龙气压制住了这位公子,让他无法动弹。” 朱元璋说道:“是不是诈尸,姑且不论。你们看看,他拿出来的这张纸是什么。” 太医不想去,但是又不敢不去。 他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近李淦,把那张纸从李淦手中抽走了。 太医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好像是一张药方。” 朱元璋伸手拿过来,粗略的瞟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最后一行。 上面写着:以龙须为药引。 朱元璋沉吟了一会,心想:难道……这就是李淦治病的药方?难道,他真的需要朕的龙须做药引? 朱元璋叹了口气,将御座后面的宝剑拔出来了。 两个太医差点吓尿了。 陛下要杀人了? 这就要杀人了? 今天我俩随机应变,配合的挺好的啊。 结果,朱元璋割下来了自己一缕胡须。 两个太医直接吓傻了。 朱元璋招了招手,太医腿软脚软的走过来了。 朱元璋说道:“以朕的胡须为药引。按照方子,熬一副药。” 太医结结巴巴的说道:“熬……熬成了以后,给谁喝啊?” 朱元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李淦。 太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可是……这个李公子已经死了啊。” 朱元璋说道:“那就想想办法,把人救活。” 太医:“……” 陛下也太难为人了。 我要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还行医吗?我直接去做神仙了。 但是陛下的命令,太医也不敢违抗。 他捧着胡须,揣着药方,颤颤巍巍的向药房走去了。 别管怎么样了,先把药熬出来吧。 李公子能不能活…… 唉,听天由命吧。 当两个太医走到门口的时候,朱元璋忽然叫住了他们。 两个太医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来。 朱元璋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太医顿时吓得一哆嗦。 陛下问我们的名字做什么?是不是打算事后追究? 朱元璋见他们两个不说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朕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两个太医对视了一眼。 朱元璋随手抓起一个笔筒丢过去:“放肆,名字也要商量吗?” 其中一个太医小心翼翼的说道:“臣……扁佗。” 另一个更加小心的说道:“臣……华鹊。”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朕记得你们了。好好去熬药。这件事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后面的话,朱元璋没有说。 但是扁佗和华鹊猜着,估计是如果治不好了,就人头落地。 唉…… 这两个人进了药房,一边熬药,一边琢磨着,遗书该怎么写。 时间不长,药已经熬好了。 他们两个捧着那碗药,就像是捧着自己的棺材。 “陛下……药……药来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说道:“喂下去吧。” 华鹊扶着李淦的脑袋,扁佗把药给灌下去了。 药先入口,再入喉。很柔…… 李淦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精力,灌注到四肢百骸。 得救了…… 然而,系统却显示:距离药效完全生效,还有六个时辰。请宿主在此期间,不要随意移动。以免影响药效发挥。 李淦:“……”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贼走不空 李淦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后世的电脑。 现在这电脑正在重装系统,因此不能轻易拔电源。 算了,不动就不动吧。 不就是六个时辰吗?老子忍了。 李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个太医低着头,都不敢看李淦。 因为他们觉得……这种普通的草药,恐怕没有死而复生的奇效。 就算里面加了陛下的胡须……应该也没有那么神奇吧? 朱元璋则死死地盯着李淦。 过了一会,他有些失望的说道:“灶之啊,你还是死了吗?” 李淦不说话。 朱元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微微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活着的时候,时常让朕十分生气。” “可是你死了以后,朕却有点舍不得你了。” “灶之啊,你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天妒英才。” “你若能活着,这天下何愁不安定呢?” 朱元璋这番话,可以说给了李淦极高的评价。 也是因为李淦年纪很轻,朱元璋怎么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李淦,竟然会突然去世。 这人啊,缠绵病榻,躺上个一年半载再去世,周围的人倒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可是这人,忽然间死掉,大家完全没有防备,那种悲伤之感,反而会喷涌而出。 朱元璋走到几案跟前,拿起御笔来,饱蘸浓墨,想要给李淦写一篇祭文。 可是犹豫了半天,朱元璋却不知道怎么写。 这肚子里……实在没有墨水啊。 最后,朱元璋思前想后,把盘旋在脑子里的那句话写下来了:悲夫!尔若复生,朕必以子侄待之。 写完了之后,朱元璋就把比丢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叹息不已。 他摆了摆手,对两个太医说道:“你们一前一后,抬着李淦,送还给李厚德吧。” 两个太医愣了一下,他们有些惊讶的看着朱元璋,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朱元璋有些不快的说道:“为何还不去?” 这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陛下这就放我们走了?不打算处罚我们了吗?”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怎么?朕在你们眼中,竟然如此残暴吗?” 这两个太医连忙告罪。 朱元璋挥了挥手,两个太医连忙把李淦放到门板上,抬着向宫外走了。 这两个人一出皇宫,顿时引起了轰动。 “李淦,李公子,死啦……” 这消息瞬间传遍了京城。 除了李厚德和李善长家之外,所有人朝臣都咧嘴笑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但是京城的百姓,个个痛哭流涕。 他们知道,唯一能给自己做主的人,走了。 当李淦回到李家的时候,马涛眼圈红红的迎了上来。 他一边跟太医说话,一边擦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流泪,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辣死我了。踏马的辣死我了。 前来吊唁的人纷纷感慨。 这个马涛,真是个好姑爷啊。 以前听人说,马涛入赘到李家之后,就惦记上了李厚德的家产,和李淦十分不和睦。 现在看来,这是无稽之谈啊。 看看李淦死了以后,马涛哭的多伤心?眼睛都肿了。 李淦,被放到了灵床之上。 这时候,灵棚、挽联、花圈,都妥妥当当的准备好了。 包括念经的和尚,念咒的道士,全都到齐了。 毕竟李淦也不是第一回要死了,马涛早就排练了好几遍。 街坊四邻看见马涛准备的妥妥当当,不由得连连点头,赞叹道:“李家真是招来了一个好姑爷啊。” “李公子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死了以后这么风光,应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而李淦的那几个手下,孙冲之、李小二等人,全都呆住了。 怎么少爷被陛下叫道宫中,时间不长,回来就死了呢? 难道,是陛下下令处死了他? 这几个人原本一生都过得浑浑噩噩,后来跟着李淦做了几件大事,才知道人活一世,要留下一点东西。 可是他们刚刚看到外面的天空,李淦就死了。 这些人忽然觉得,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纷纷有了殉葬的想法。 就在他们琢磨着,怎么寻死的时候。慎虚子来了。 马涛把慎虚子叫道旁边,满意的说道:“道长,你算的很不错啊。这个李淦,果然在三日之内死掉了。” 慎虚子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李淦死了,慎虚子头顶上少了一个辖制自己的人,按道理说,应该轻松不少才对。 可是慎虚子却觉得很空虚。 以前自己在五谷观,坑蒙拐骗,各种捞钱,总觉得快乐似神仙。 可是跟着李淦抓了几次贪官之后,他忽然觉得,再回去捞钱,有点没意思了。 金银已经多的花不完了,还坑蒙拐骗,费那个劲干什么呢? 为什么不做一点有意义的事呢? 可是,李淦走了,谁带着自己做事呢? 慎虚子忽然觉得,自己悟了。 尘世中的这些东西,无法让自己动心了。 他对旁边的吕贬说道:“徒儿,为师心有所感,怕是要成仙,你快将我的感悟写下来,日后时时参悟,也许也能得道。” 吕贬:“啊?” 他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自己师父,心想:你不是说,参禅修道,只是骗人的准备功夫吗?怎么?这还弄假成真了? 不过师父有命,吕贬也就把毛笔和纸拿出来了。 慎虚子沉吟了一会,随口念了几句:“大千世界,光怪陆离。其形形色色,皆空也。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吕贬:“……” 他一个劲的挠头。 慎虚子呵呵一笑,说道:“怎么?不懂吗?” “为师这番话,意思是说,这尘世中的爱恨情仇,荣华富贵,如同日光下的珠宝,闪闪发光,有各种颜色。然而,其实这些色彩,都是一场空罢了。” 吕贬说道:“这个……意思我大概明白。不过师父刚才念的这几句,这不是佛经吗?” 慎虚子:“……” 卧槽!我说踏马的怎么这么顺口,我还以为我出口成章了呢。 一瞬间,那种顿悟的装逼感也消失了。 慎虚子向墙角吐了一口痰,嘀咕了一声说:“踏马的,为师还是做个凡夫俗子算了。” “徒儿啊,一会走的时候,顺两件金银器皿。也算是贼走不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师父你这境界太高了 吕贬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慎虚子,说道:“师父,咱们不是骗子吗?” “怎么现在开始偷东西了?总改行,会不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慎虚子骂道:“狗屁,你懂什么?” “无论是骗还是偷,那不都是挣钱吗?” “挣钱就是挣钱,无论怎么挣,都是挣钱。” “非要拘泥于方式,那就是着相了。” 吕贬哦了一声,说道:“师父真是高境界啊。不过……这好像也是佛家的理论。” 慎虚子:“滚!” 吕贬挠了挠头,干笑了一声,跑开了。 几分钟后,吕贬又跑回来,对慎虚子说道:“师父,师父,师父。好消息。” 慎虚子问道:“怎么了?” 吕贬说道:“我发现李公子的棺材旁边,有很多钱。” “咱们把这些钱都偷走,那可是大大的发了一笔。” 慎虚子疑惑的说道:“这个李厚德,应该是个清官啊。” “而且他们家已经被咱们师徒两个搜刮过很多次了,还哪来的钱?” 吕贬说道:“这个我也打听清楚了,据说是李淦的几个下人,刚刚得了陛下的上次。” “这些下人看见李淦死了,伤心欲绝,恨不得跟着李淦去死。” “因此,他们宁愿舍弃这些钱财。给李淦陪葬,自己分文不取。” 慎虚子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是有人受到了陛下的赏赐。” “其实这陛下的赏赐,钱财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荣耀啊。” “这几个仆役,能把这些钱拿出来,给李淦陪葬,足见情谊深厚,是一些义士啊。” 吕贬说道:“那……他们这么讲义气,咱们还偷不偷?” 慎虚子说道:“咱们都骗钱偷钱了,就别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了。偷吧。” 吕贬说道:“有点过意不去。” 慎虚子说道:“这些钱埋在棺材里也是浪费。咱们拿出来,取之于权贵,用之于百姓。这不是大好事吗?” 吕贬说道:“还是师父高明啊,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师徒两个人悄悄的走到了李淦的棺材附近。 慎虚子问道:“钱呢?” 吕贬说道:“这几口大箱子里都是。” 慎虚子看了一眼,然后就呆滞了:“铜钱啊。” 吕贬说道:“是啊。” 慎虚子说道:“这样,你先去外面雇一辆牛车,再找两个壮汉来。” “让他们把钱抬到牛车上,咱们再赶到五谷观。” 吕贬大吃了一惊,说道:“那样的话,会不会太招摇了?” “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慎虚子说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吕贬:“这……” 慎虚子说道:“别这那的了,跟了为师这么久,狗屁都没有学会,铜钱能偷吗?累死累活,值不了几两银子。” “有那个力气,不如去码头上扛大包。” 吕贬被骂的一脸尴尬。 过了一会,他苦着脸说道:“可是,整个李家实在找不到别的钱了。” “这个李厚德,确实是个清官啊。” 慎虚子说道:“徒儿啊,你骗钱的时候,脑壳不是挺灵的吗?” “怎么今天有点愚钝呢?” “你好好想想,动动脑筋,看看我们今天该怎么弄点钱?” 吕贬沉思良久,说道:“咱们潜入到李厚德的书房,把地契偷走?” 慎虚子一脚踹过去:“蠢材!” “人人都知道,这里是李厚德的地方。” “你偷了地契能怎么样?来找他要房子吗?” “他能给你吗?人家是朝臣,就算是闹到衙门,咱们能全身而退吗?” 吕贬苦着脸不说话了。 他使劲挠了挠头,问慎虚子:“师父,那你说怎么办啊?点拨点拨我。” 慎虚子低声说道:“李家没有钱,你不会从别人身上想办法吗?” 吕贬:“哦?” 慎虚子说道:“你看今天来吊唁的,绝大多数都是朝臣。” “你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虽然在努力装穷,但是绫罗绸缎还是有的。” “咱们就偷他们。” 吕贬说道:“他们……他们随身能带多少钱啊。” 慎虚子说道:“他们是来吊唁的,能不带钱吗?” “吊唁不带钱,不随礼吗?” “你别嫌少,一个人偷十两银子,十个人就是一百两。一百个人就是一千两,一千个人就是一万两,一万个人就是……” 吕贬连忙拦住慎虚子:“师父,你别再算了。偷得太多,咱们还得雇牛车。” 慎虚子嘿嘿嘿的笑起来了。 吕贬也嘿嘿嘿的笑起来了。 随后,他们靠近了姬大人。 姬大人有点魂不守舍。 上次被李淦点破了身份,他当即就写了奏疏,上报给了陛下。 陛下当天没有降下惩罚来,说明是不会惩罚自己了。 毕竟……以陛下的急性子,这种事情,有火当天就发了。 但是姬大人听说,李淦被叫到了宫中,回来就死了。 姬大人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老实说,李淦纯粹是自己作死。 但是…… 如果没有自己那封奏疏,他也死不了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姬大人叹了口气。 他到了这里之后,甚至不敢和李厚德的目光对视。 他准备了一百两银子,打算好好的送李淦一程,以表歉意。 姬大人走到李淦灵位跟前,先是行了一礼,然后伸手就去掏钱。 结果这么一掏,掏了一个空。 卧槽? 钱呢? 丢了? 姬大人尴尬的脸都红了。 踏马的,众目睽睽之下,按道理说,行礼完了就该给钱了,结果拿不出钱来,这算怎么回事? 姬大人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对马乙说道:“老夫听闻李公子仙逝,如五雷轰顶,魂不守舍。急匆匆赶来,竟然忘了带银子。” “稍等,稍等,老夫立刻命人取来。”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言重了,请便,请便,无妨,无妨。” 姬大人马上找了家人,要他快马加鞭,一刻钟内把钱带回来。 而马乙则站在棺材旁边,心想:今天来了这么多宾客,也不知道能收多少银子啊。 嘿嘿嘿,这些钱都是姑爷的喽。 姑爷的,那不就是我们的吗? 小少爷一死,这李家早完是我们的啦。 而躺在棺材里的李淦,在心中破口大骂:踏马的,好几个姬大人啊。你吊唁都不带钱的是吧?等老子活了,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少爷,你这是啥人缘啊 半刻钟之内,姬大人的管家,姬甲赶过来了。 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姬大人说道:“老爷,老爷。小人收到消息之后,水都没有顾上喝一口,快马加鞭赶来了,生怕误了老爷的大事啊。” 姬大人说道:“钱带来了吗?” 姬甲说道:“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他伸手去摸腰间,然后愣住了。 姬大人有点不耐烦的问道:“钱呢?” 姬甲疑惑的说道:“是啊,钱呢?” 姬大人有些恼火的说道:“你问谁呢?” 姬甲苦着脸说道:“我明明从账上支取了一百两银子,怎么没了?或许是丢在半路上了。” 姬大人恨不得踹姬甲一脚。 但是……但是大庭广众,即便是要打人,也要等回了家再说。 于是,姬大人咬了咬牙,说道:“既然知道丢在路上了,还不回去找?” “找不到的话,老夫饶不了你。” 姬甲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苦着脸走了。 而姬大人又叫住他:“回来!” 姬甲慌忙走过来,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姬大人说道:“沿路找回去,如果找不到的话,你就再取一百两银子。” “一定要快,知道吗?” 姬甲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又是一刻钟。 姬甲回来了。 他一直捂着自己腰间,说道:“大人,大人,我回来了。” 姬大人冷着脸说道:“这次银子没有丢吧?” 姬甲说道:“没丢,绝对没有丢。我一路捂着来的。” 姬大人嗯了一声。 然后姬甲往外面掏。 掏来掏去,然后他就懵了。 卧槽? 银子怎么变成小石头了? 踏马的这不可能啊。 我亲自把白花花的银子包在腰间的,一路上捂着来的,没有离开身子啊。 姬大人指着姬甲,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你……” 姬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大人,我真的取钱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这不可能啊。” 李淦躺在棺材里,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暗骂:“踏马的,姬老,真有你的。为了一点吊唁钱,在这跟我演,你真行。” 姬大人对姬甲说道:“滚吧,滚吧,老夫回去再收拾你。” 随后,姬大人走向马乙,说道:“老夫,老夫忘了带钱了。” “这样吧,给你留个欠条好了,回头我差人送来。” 马乙:“……”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姬大人挥毫泼墨,欠条很快就写好了。 而马乙收了欠条,塞进了兜里。 衣兜里的欠条,已经鼓鼓囊囊,有很多了。 这些欠条,都是来吊唁的人留下的。 他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所有人都没有带钱。 马乙有些无语的看了看棺材,心想:少爷,你这人缘……确实是够差劲的。 而在不远处,吕贬对慎虚子说道:“师父,师父,收了神通吧,我实在是不行了。” 慎虚子说道:“怎么就不行了?” 吕贬说道:“我都快走不动了。” 这时候,吕贬的裤腿、袖口,都已经扎住了。 他本人的衣服变成了大口袋,里面满满当当,塞得全都是银子。 起初的时候,他还能行动自如,可是随着慎虚子连连得手,他身上已经被银子给塞满了。 现在的吕贬,每挪动一步都无比艰难,毕竟是扛着几百斤的重物啊。 吕贬说道:“师父,咱们走吧。再偷下去,你得雇牛车拉我了。” 慎虚子一脸无奈的看着吕贬,说道:“真是没用啊你。” “为师这神乎其技的手法,还没有使出来万分之一呢,都让你给拖后腿了。” 吕贬说道:“师父,我原以为你只是嘴皮子厉害,万万没想到,手上的功夫也这么厉害啊。” 慎虚子呵呵一笑,说道:“跑江湖的,不厉害怎么行?” “为师不是跟你吹,我是不想偷,否则的话,谁家的门锁能拦得住我?” 吕贬伸手想要竖个大拇指,但是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就在师徒两个要离开的时候,只听见外面哇的一声,有人痛哭着走进来了。 是金无本。 他进来之后,就跪在地上,一路爬着到了李淦的棺材跟前。 他一边哭,一边念叨:“少爷啊,少爷啊。” “是你教我做人,是你教我礼义廉耻,是你教我走上正道。” “如果不是认识了少爷,我恐怕还在邪路上兜兜转转。” “好容易跟着少爷要做大事了,少爷却走了。” “少爷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我没有少爷,如同走夜路没有灯笼。我如果没有少爷,如同上战场没有铠甲。我如果没有少爷……” 吕贬感动不已,对慎虚子说道:“师父,你帮我擦擦眼泪行不行?我自己够不着。” 慎虚子说道:“擦个屁,这小子虚情假意,用得着擦眼泪吗?” 吕贬:“啊?” 慎虚子说道:“你觉得,一个真正悲痛的人,能这么长篇大论的念词吗?” “这家伙分明是在表演。” “他不是在哭死人,他是在表演给活人看的。” “之前李淦搞了一个人狗大赛,这小子的脸已经丢尽了。” “他倒是聪明,干脆立了一个忠诚义气的人设,如此一来,借着李淦的葬礼,把自己的名声宣扬出去。也许能有第二春也说不定。” 吕贬说道:“这么可恶?” 慎虚子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为师是必须要偷他了。” “偷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 然后,慎虚子向金无本走过去了。 金无本哭的撕心裂肺的,眼睛鼻涕都把脸给糊住了。 这种情况,不偷他都对不起自己。 慎虚子立刻凑上去,一边假意安慰,一边上下其手。 一刻钟后,慎虚子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脸色十分难看。 吕贬有些惊讶的看着慎虚子,心想:这不应该啊。以师父的技术,什么人的钱偷不着? 他好奇的问道:“师父,怎么回事?难道这小子藏钱的本事怎么高明?” 慎虚子沉默了一会,低声骂道:“踏马的,这小子真是个无耻之徒,空着手来吊唁,居然踏马的一文钱都没带。” 第一百二十章 陛下来了 慎虚子把金无本身上摸了个遍,但是一文钱都没有找到。 等慎虚子回来之后,师徒两个骂了金生水足足二十多分钟。 吕贬说道:“师父,偷不着就算了,我们回家吧。” 慎虚子嗯了一声,说道:“是啊,今天收获确实不少了。这种事也讲究缘分,不能勉强。” “万一真的要雇车,那我们可就暴露了。” 吕贬说道:“是啊,是啊。” 慎虚子说道:“得了,走吧。” 两个人距离大门口,大概有一百来步。 吕贬只走了十步,就走不动了。 他满头大汗,全身都湿透了。 慎虚子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怎么回事?肾虚啊?” 吕贬说道:“师父,这银子估计得有几百斤,换成是你,你估计也就走个三五步。” 慎虚子说道:“放屁,等回去了,我好好给你表演表演。” “现在你先带着,我们先回家再说。” 吕贬说道:“走不了了,真的走不了了。” 慎虚子骂道:“没用的东西。” 他伸出手去,搀扶着吕贬向外面走。 走了没两步,就遇到了孙冲之。 孙冲之身后,还跟着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 这几个人都披麻戴孝,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已经哭过了。 孙冲之上下打量着慎虚子,说道:“道长,这就要走了?” 慎虚子做贼心虚,点头说道:“走了,走了。” 李小二在旁边说道:“自古以来,都是徒弟搀扶着师父,怎么你们师徒俩,反而倒过来了?” “这到底是谁孝敬谁?”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名为师徒,其实情同父子。” “我这徒弟,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带着他回家。” 他伸手在吕贬额头上抹了一把,说道:“你看,这虚汗冒的。” 孙冲之说道:“不舒服?看起来不像啊,我感觉你徒弟比以前胖了不少。”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虚胖,虚胖。完全是虚胖。” 孙冲之呵呵冷笑了一声。 这时候,慎虚子和吕贬都很紧张。 他们两个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刚才偷东西的时候,被孙冲之给发现了。 不过,慎虚子回忆了一下自己出手的过程。 好像……也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啊。 更何况,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 从来没有人能看穿自己的手法。 这个孙冲之能办到? 不应该啊。 这时候,孙冲之开口了。 他幽幽的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慎虚子心虚的说道:“什么事啊?” 孙冲之说道:“什么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慎虚子:“啊?” 孙冲之说道:“少爷和你,说不上是至交好友,也算是关系不错吧?” “你依靠着少爷,也挣了不少钱吧?” “今天少爷不幸仙逝,你也来吊唁了,居然一点银子都没带?” “你对得起少爷吗?” 慎虚子:“……” 我焯!原来是这件事啊。你早说嘛……搞得我紧张兮兮的,差点不打自招了。 慎虚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对对对,对对对。今天徒弟生病了,我心神不宁,所以把这件大事都给忘了。” “该死,该死。” 然后慎虚子开始掏钱。 只不过……他还真的没带钱。 慎虚子看向吕贬:“徒儿,为师给你的钱呢?拿出来,吊唁一下李公子。” 吕贬小声问道:“拿多少啊?” 慎虚子说道:“十两。” 吕贬哦了一声。 十两,也不算少了,完全说得过去。 只不过,吕贬的钱都在衣服里面扎着。 他解开了一条袖子,哗啦一声,从里面掉出来了少说得有二百两。 孙冲之都惊呆了。 他疑惑的说道:“你身上怎么带了这么多钱?” 不光孙冲之疑惑,来往的宾客也都看了过来。 有不少朝臣都有点疑惑,觉得这银子好像有点面熟。 慎虚子连忙将这些银子,一股脑全都扔到了装钱的那口大箱子里。 孙冲之吃了一惊,说道:“这些银子,都是吊唁少爷的?” 慎虚子说道:“是啊,是啊。” 孙冲之一把握住慎虚子的手,说道:“道长,刚才我对你,真是误会了。” 慎虚子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这些钱,都是应该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孙冲之说道:“不多留一会了?” 慎虚子说道:“不留了,不留了。” 孙冲之对李小二等人说道:“你们,还不快帮忙扶着病人。” 李小二等人连忙过去,搀扶吕贬。 吕贬苦着脸,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走。 李小二说道:“小道长,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沉呢?” 吕贬说道:“最近确实吃的多了一点。” 李小二皱了皱眉头,说道:“是因为吃得多了吗?你能吃多少?这也太沉了。我感觉少说也得有几百斤。” 吕贬干咳了一声,说道:“最近我正在跟着师父学功夫,学的是千斤坠。” “可能没学好,还做不到收放自如。” 李小二哦了一声,说道:“我说呢,好端端的,你怎么病了。你可别走火入魔啊。” 吕贬干笑了一声,说道:“不会,不会。” 李小二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你师父有功夫,我也去学学了。学成了之后,可以保护少爷。” 李小二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李淦已经死了。 不由得潸然泪下,神情落寞。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 外面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然后,门口被人堵住了。 一大堆兵丁拦住了门口,然后有一顶黄轿子,远远地过来了。 李小二大惊,低声说道:“是陛下来了。” “我们赶快回去,躲一躲。” 吕贬:“我这……” 李小二搀扶着吕贬,拼命地往回走,可是吕贬的速度太慢了。 李小二一咬牙,把吕贬背起来了。 那一瞬间,李小二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压塌了。 他每走一步,都要摇晃一下。 李小二不由得感慨:好家伙……这千斤坠,真的是厉害啊。 看来,慎虚子能掐会算的本事是假的,但是拳脚功夫是真的啊。 而吕贬趴在李小二身上,不由得感慨:好家伙,好大的力气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疯狂抹黑 终于把吕贬放在了墙角,李小二已经累的眼冒金星了。 与此同时,朱元璋也已经走到了院子里面。 “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三呼万岁,跪倒在地。 只有两个人除外。 李淦和吕贬。 李淦是躺在棺材里,暂时不能动。 吕贬是,全身都是银子,根本跪不下去。 朱元璋抬了抬手,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众人都站了起来。 然后,朱元璋一扭头,看到了墙角的吕贬。 他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你是何人?见了朕为何不跪?” 吕贬都快吓傻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小人,小人……小人病了。” 朱元璋冷笑了一声:“不能跪的病?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吕贬头上的冷汗滴滴哒哒的流下来。 眼看着朱元璋一句话,就要一句话说不对,把吕贬给咔嚓了。 李小二大着胆子说道:“陛下,他确实得了病。” “他练千斤坠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因此手脚僵直,身体重的要命。” “别说下跪了,连路都走不动。”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是吗?朕可不信这个邪。” 他伸了伸懒腰,向吕贬走过去,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敢欺瞒朕,朕可绝不饶你。” 吕贬吓得快晕过去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有个侍卫走过来了。 这侍卫抓住吕贬的胳膊,要试试吕贬的斤两。 他大吼了一声,勉强把吕贬提了起来。 然后,很快,他的戾气耗尽,又不得不松手。 轰然一声,吕贬砸在地上,把大理石的地砖都砸裂了。 朱元璋看的目瞪口呆:“这世上,还真有千斤坠的功夫吗?” 旁边的朝臣说道:“有。而且这小道长,乃是慎虚子的徒弟。” “慎虚子,可是京城之中的活神仙啊。” 活神仙? 朱元璋心中不快。 当初推翻蒙元,靠的就是装神弄鬼那一套。 什么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什么白莲教明教红巾军。 封建迷信,对底层人太有吸引力了。 这个慎虚子,在京城之中号称活神仙,甚至得到了朝臣的推崇,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啊。 朱元璋问道:“谁是慎虚子?” 慎虚子抬起头来。 朱元璋看他跪的十分虔诚,屁股撅的老高,一看就是个无能谄媚之辈,顿时放心了。 朱元璋呵呵笑了一声,问道:“你是活神仙?” 慎虚子连连摇头,说道:“不敢,不敢,不敢。” 朱元璋说道:“既然是活神仙,你都会什么?” 慎虚子说道:“会占卜。” 朱元璋说道:“好啊。你帮朕占卜一下。大明还有多少年的气运。” 朱元璋原本以为,慎虚子会说大明千秋万代,万世不绝。 谁知道慎虚子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小人的本领,实在是有些不够。这么大的事,占卜不出来。” 朱元璋说道:“你平时都占卜什么?” 慎虚子说道:“比如,谁家的狗丢了,现在跑到了哪条巷子里面。” “比如,有贼偷了东西。应该去哪个城门抓贼。诸如此类。”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他摆了摆手,算是放过慎虚子了。 然后,朱元璋来到李淦的棺材跟前。 他看了看躺在棺材当中的李淦,叹了口气,说道:“李爱卿,你这一死。朕在朝中,少了一根栋梁啊。” 这话说完之后,不少朝臣都有点不爽。 在座的各位,个个都是饱学之士。 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哪一样不懂?哪一样不精? 可是现在,这个不学无术的李淦倒成了栋梁之才了? 李淦靠什么赢得笔下的赏识?无非是惩贪而已。 可是他惩贪的手段,和周兴来俊臣有什么区别? 陛下推崇这些人,这是什么信号? 这是要做暴君,任用酷吏了? 这种风气,万万不能助长啊。 得潜移默化的影响陛下,让陛下尊重儒生,尊重朝臣,让陛下成为讲礼仪的人…… 反正大家今天来这里,也就是露个脸而已。全了礼仪也就罢了。 谁和李淦也不是朋友,甚至有点讨厌他。 今天有机会落井下石,为什么不抓住呢? 于是,有朝臣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臣以为……李淦此人,言过其实,并非什么栋梁之才。” 朱元璋:“嗯?” 又有朝臣说道:“李淦借着惩贪之名,抓了很多朝臣,杀了很多朝臣,实在是可恶。” “若陛下称赞这种人,那京城中的无赖子弟,恐怕要有样学样,到那时候,大明的风气,可就不敢想象了。” 朱元璋有些不快。 还有朝臣大着胆子说道:“臣听闻,李淦此人,不学无术,曾经调戏良家妇女。” 又有朝臣说道:“据说城南有一个寡妇。李淦借着惩贪的名义,闯入这寡妇家中。” “寡妇为了自证清白,当天晚上就跳井自杀了。” 紧接着,又有朝臣说道:“据说,李淦带着人,向城东商贩勒索了数百两银子。” “用的理由,就是这商贩曾经贿赂朝臣。” 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都加在李淦头上了。 反正李淦现在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屎盆子就给他扣在头上呗。 只要能让陛下讨厌他,刹住这股歪风邪气,那就够了。 朱元璋不置可否,只是走到马乙面前,说道:“这就是朝臣们的吊唁钱吗?” 马乙哆哆嗦嗦的说道:“是……” 朱元璋看了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有二百两银子?倒也不少了。” 他随手拿起盘子上的花名册。 上面写了每个朝臣吊唁多少钱。 朱元璋稍微看了看就愣住了。 这个朝臣二十两,那个朝臣三十两。 这样算下来,起码得有数千辆啊。 怎么……怎么这里只有二百两? 他看向马乙,冷冷的说道:“剩下的钱,全都被你给贪了?” 马乙吓得魂不附体,害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把欠条拿出来,带着哭腔说道:“好多大人,好多大人没有带钱。” 朱元璋看着白花花的欠条,已经彻底无语了。 第一次听说,吊唁死人打欠条的。 这些口口声声孔孟之道的朝臣,是不是太可恶了? 他冷笑了一声,问马乙:“既然朝臣们都打了欠条,那这里的钱是哪来的?” 马乙不敢撒谎,低着头说道:“铜钱,是孙冲之、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凑的。” “这二百两银子,是慎虚子道长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赘婿的春天 朱元璋回头看了慎虚子一眼,说道:“你倒是有情有义啊。” 慎虚子干笑了一声,说道:“李公子生前,我曾经给他看过几次病。可惜,回天乏术,李公子还是去了。” “我心中不安,想让他黄泉路上,走的富裕一点。” 朱元璋点了点头。 他看向那些朝臣,冷冷的说道:“平日,你们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 “好像你们读了论语,就成了圣人化身。” “结果呢?你们在李淦的葬礼上打欠条。简直是荒唐。” 群臣:“……”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在场的人都打了欠条。 我去?今天怎么这么统一? 难道大家都没带钱? 不对,难道大家都被偷了钱? 不会这么巧合吧? 有个朝臣下意识的就想解释。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种事,不能解释,因为没有办法解释。 你怎么解释?你跟陛下说,我们全都被偷了钱? 陛下信吗? 这种说法,实在是太像是在撒谎了。 现在这情况就很尴尬了。 本来李淦死了,所有的脏水都可以泼在他头上了。 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反正人都死了,皇帝一般的就会顺应民心,下旨把死人的名声搞臭,把死人生前的所作所为,拨乱反正,也就罢了。 可是这一次……好像有点不顺利啊。 首先朝臣们在这打欠条,就给陛下留下了坏印象,好像朝臣们的指责,全都是因为私怨,不太客观。 于是,朝臣们只能破罐子破摔,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 刘基的门生,同属于浙东党的齐福站了出来。 他向朱元璋行了一礼,一脸慷慨激昂的说道:“陛下,臣确实没有拿吊唁钱。” “原因也很简单,像李淦这种无君无父的禽兽,他不配得到吊唁钱。” 朱元璋:“嗯?” 齐福接着说道:“臣自幼读诗书,学礼仪。孔子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李淦平日的所作所为,配不上臣的吊唁钱。” “要臣谄媚一个作威作福,惑乱大明的人,臣做不到。” “臣今天也不忌讳什么了,臣铮铮铁骨,什么也不怕。”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你这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爱憎分明,人之常情。” 齐福一听这话,心中一喜。 他算准了朱元璋习惯耿直的硬汉,今天这个人设还就要立起来了。 朱元璋又说道:“不过朕倒是有些奇怪,李淦做了什么,你竟然如此痛恨他?” “李淦,不就是抓了一些贪腐的朝臣吗?” “怎么?你也贪腐了?” 齐福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他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臣绝对没有贪腐。” 朱元璋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没有贪腐,为何如此痛恨李淦呢?” 齐福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因为李淦不尊敬读书人,亵渎孔孟之道。” 朱元璋说道:“因为这点事,就搞出这么多小动作来,你的胸怀很是狭窄啊。” 齐福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眼看着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不善,他立刻从铮铮铁骨,变成了知错能改。 齐福跪倒在地,诚恳的说道:“陛下一句话,犹如拨云见日,令臣茅塞顿开。” “臣……臣虽然没有带钱,但是这里有一块玉佩,就当给李公子做陪葬品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一块玉佩放到了钱箱子里面。 朱元璋又看向其他朝臣,那些朝臣在皇帝的目光中,全都软了。 他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全都放上去了。 吕贬小声对慎虚子说道:“师父,算起来,李公子今天的收获,比你可多得多了。” “只可惜,这些钱他没命花了。” 慎虚子说道:“你懂个屁。为师要偷这些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但是这玩意,不好销赃啊。稍有不慎,就会被人顺藤摸瓜,把为师给找出来。” 吕贬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啊。师父考虑的真周到。” 慎虚子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呢?你要学的东西还多呢。” 朝臣们送了钱之后,都觉得今天这一趟来亏了。 本来几两银子就能打法的事情,结果又是玉佩又是手串的,损失太大了。 现在陛下还没有走,朝臣们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向李厚德说道:“李爱卿啊,李淦这一去,你想必痛心的很吧?” 李厚德跪在地上,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强忍着不要发出声音来,但是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孙冲之、李小二等人,全都哭起来了。 李厚德跪在地上,痛哭着说道:“老臣老来得子,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儿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朱元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厚德的肩膀。 他想了想,说道:“后继无人,这怎么行?” “你兄长是李善长吧?不如从他这一族过继一个。” 李厚德:“这……” 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犬子还没有下葬,过继一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说道:“这倒也是。李淦刚刚故去,想必魂魄还没有走远。” “现在张罗着过继,倒是伤了他的心了。” 而一直伺候在们外的马涛,听到他们的对话,差点晕过去。 什么?过继?那还有自己什么事? 当了这么多年的赘婿,受了这么多的白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点家产吗? 马涛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岳父大人,保重身体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李淦在那一世也不安生啊。” 李厚德点了点头。 朱元璋随口问道:“你是何人啊?” 马涛跪在地上,说道:“草民马涛,乃是李府赘婿。刚才看见岳父悲痛不已,一时情急,进来劝解,冲撞了圣架。罪该万死。”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道:“你是这里的姑爷啊。” “朕好像略有耳闻,李厚德早年间只有一女,因此招了一个赘婿,想要延续香火。” 马涛应了一声:“是。” 他跪在地上等着,等着朱元璋想起来。 赘婿也能延续香火,用不着过继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诈……诈尸了 马涛跟朱元璋说这些,实际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研究过朱元璋,知道朱元璋的早年经历。 以前,朱元璋还未发迹的时候,不也是娶了马皇后,做了人家的赘婿吗? 朱元璋也是从赘婿这条路上走过来的,应该会对自己惺惺相惜吧。 于是,马涛跪在地上,一脸紧张的等着。 朱元璋心不在焉的看着马涛,随口向李厚德问道:“你招赘马涛,目的就是为了延续香火?” 李厚德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是。” 朱元璋说道:“既然如此……” 马涛的心脏砰砰跳。 只要陛下金口玉言,一声令下,李家的家产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 然而,朱元璋说到一半,忽然又顿了顿。 他对李厚德说道:“李爱卿,你不再生一个了?” 李厚德苦着脸说道:“陛下,老臣已经年逾六十了。” “我……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朱元璋有些失望的说道:“这样吗?” “李淦,确实是个人才。若是李爱卿能再生出个人才来,那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厚德想起李淦来,不由得又是一阵伤感。 马涛看见朱元璋不再提继承香火的事。 连忙膝行上前,对李厚德说道:“岳丈大人放心,李淦虽然不在了,可是我马涛,必定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还会给李家传宗接代,必定不使李家香火断绝。” 李厚德点了点头。 朱元璋随口问道:“李卿啊。你这香火……是打算从李善长家过继呢?还是打算让赘婿生呢?” 李厚德沉思了一会,说道:“既然已经招了赘婿,那就不好再过继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随口说道:“这倒也是。” 马涛大喜,心中一颗石头,渐渐的落地了。 朱元璋感慨的说道:“若是李淦没有死,你这李家后继有人。” “可惜,李淦英年早逝。振兴李家的重任,就落在你这姑爷身上了。” 马涛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陛下钦点了,我是李家的接班人吗? 接下来,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熬死了李厚德,李家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等自己真正执掌大权之后,嘿嘿嘿……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朱元璋和李厚德寒暄了几句,就摇了摇头,转身向向外面走。 而李厚德带着马涛,跟在朱元璋身后,一路恭送。 当他们经过李淦棺材的时候,马涛悄悄地向里面看了一眼,心想:李淦,你死的好啊。你死了,我就……嘎? 马涛惊讶的发现,李淦的眼睛是睁着的。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魂不附体。 这是怎么回事? 李淦这尸体,自己检查了很多遍了。刚才一直双目紧闭啊。 怎么忽然…… 怎么忽然睁开眼睛了? 难道是诈尸了? 卧槽! 踏马的,这兔崽子,活着的时候不让人省心,死了之后也不让人安生啊。 马涛忽然想起家乡的一个恐怖传说来。 马涛,幼年家贫,一直在一个叫马家庄的小山村长大。 后来机缘巧合,到了京城,被李厚德招为赘婿。否则的话,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要饭呢。 马家庄因为偏僻,就比较闭塞,因为闭塞,就容易有稀奇古怪的传说。 马涛从小就听说,自己一个叔公,死了之后就诈尸了。 诈尸之后,极为凶猛,见谁咬谁,身体金刚不坏,水火不侵,十分难以对付。 叔公生前和一些人有仇怨,他诈尸之后,似乎还记着这些深仇大恨,因此一直追着那些人咬。 那一夜,真的是血流成河啊。 后来,还是县令听到消息,怀揣着大印赶过来,一印盖在了叔公的额头上。 官家的威严,顿时将尸体中的邪气压下去了。 叔公这才安静下来,重新变成了一具尸体。 当时县令老爷说,幸亏叔公只是个白丁。 如果他曾经中过秀才,考过举人,那么县令的大印就没用了。起码得是布政使的大印才行。 也就是说,尸体生前越厉害,想要镇住他就越麻烦。 像李淦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整死了不知道多少朝中大员的混世魔王。 他要是一旦诈尸。 这…… 想要制住他,恐怕得是玉玺了吧? 紧接着,马涛又想到:李淦,好像很讨厌我啊。他诈尸之后,会不会第一个就杀我啊? 而且我刚刚在岳父和陛下面前表了忠心,我得在这里操办丧事啊。就算是想找借口离开都不行。 马涛有些慌。 眼看着朱元璋要走。 要是陛下九五之尊的龙气走了,谁来镇压李淦? 李淦恐怕会咬死在场的所有人吧? 想到这里,马涛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陛下!” 朱元璋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恼火的说道:“鬼叫什么?” 马涛哆哆嗦嗦的说道:“草民……草民这内弟李淦,生前曾经对我说过,他有一些治国良策,写在纸上了。让我找机会呈给陛下。” 朱元璋闻言大喜。 李淦在皇宫之中,正好说到密探一事,说到一半就人事不省了。 这几天朱元璋是吃不好也睡不着,就在琢磨这件事呢。 现在听说李淦把治国方略写下来了,自然是欢喜异常。 他对马涛说道:“是吗?这治国方略在何处?” 马涛说道:“草民……草民不知。” 朱元璋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一脚将马涛踢倒:“方才你说,李淦让你交给朕,你现在又说不知道?莫非你在戏耍朕吗?” 马涛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内弟死的极为突然,还没来得及交给草民。” “草民估计,他已经写好了,只是留在书房了。” “请陛下稍等一会,草民立刻派人去找。” 朱元璋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他一甩袖子,又回到了大厅等着。旁边一群高官作陪。 好容易稳住了朱元璋,马涛立刻在人群中望了望。 他看到了角落中的慎虚子,向他使了个眼色。 慎虚子:“……” 他原本打算和吕贬一块溜走了,谁知道又被马涛给发现了。 慎虚子无奈,只能跟上去。 “马公子,有何吩咐?”慎虚子有些心累的问道。 马涛低声说道:“你……会镇邪吗?比如诈尸之后,怎么对付?”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对你小舅子真好 有那么一瞬间,慎虚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啥意思啊?镇邪?什么叫镇邪?” 马涛说道:“你一个道士不知道什么叫镇邪?” 慎虚子挠了挠头,说道:“知道是知道,不过你说的镇邪,和我理解的镇邪是同一个意思吗?” 马涛说道:“我说明白点,有人诈尸了。这事你行不行?” 慎虚子一脸懵逼:“谁诈尸了?” 马涛低声说道:“李淦。” 慎虚子打了个哆嗦,说道:“不会吧?” 马涛说道:“你刚才见过李淦了吧?” 慎虚子说道:“见过了,他不是在棺材里躺着吗?不过他脸上盖着黄纸,我也看不见他有没有诈尸啊。” 马涛说道:“之前刮了一阵风,把黄纸给吹开了。” “我就是趁着这个时候,看见了他的脸。” “他眼睛睁开了。” 慎虚子说道:“当真?” 马涛点了点头。 虽然马涛说的很肯定,但是慎虚子内心深处,并不太相信。 他感觉马涛多半是出现幻觉了。 这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诈尸呢? 闻所未闻啊。 没错,以前慎虚子跟着师父走江湖的时候,也确实处理过诈尸的情况。 但是,那种诈尸都不是真的诈尸。 要么,死人根本就是假死,在停尸期间苏醒过来了。 要么,是那些宾客喝了大酒,喝醉了在那撒癔症,以为尸体活过来了。 每次都轻轻松松,把钱赚到手了。 从那时候起,慎虚子就总结出来了一个规律,什么诈尸,都是狗屁。 不仅仅是诈尸,慎虚子发现,大部分鬼神之说,都是假的。 因为他就是行内人。 他走江湖的时候,经常去帮着别人捉鬼。 最后发现,要么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要么是主家疑神疑鬼。 真正的鬼魂,他是一个都没有见到。 其实慎虚子还不知道,他无意之中,已经从一个道士,向无神论者转变了。 现在他听马涛这么一描述,心里顿时就有谱了。 八成,这又是一次假死事件。 看来李淦这小子命挺大啊。 不过这样也好,慎虚子刚刚还在为李淦惋惜。 如果这家伙能活过来,在京城之中搅风搅雨,把水搅浑,自己也能捞不少钱。 浑水摸鱼,浑水摸鱼,自己就是那个浑水摸鱼的人啊。 “道长,道长?你到底行不行啊。”马涛在旁边催促着说道:“你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得想个办法,尽早把棺材钉上了。” “否则的话,陛下走了,没有龙气镇压,李淦跳将出来,咬伤了宾客,那可如何是好?” 慎虚子差点了出来:什么龙气镇压?亏你是怎么想的?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诈尸而已嘛,我当然有办法了。” “我不仅可以让他免于诈尸,我还能让他起死回生。” 马涛干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免于诈尸就可以了。至于起死回生,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慎虚子哦了一声,说道:“我懂了,我懂了。” “不过……” 马涛心中一紧:“不过?” 慎虚子叹了口气,说道:“马公子,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 “不过,要想克制诈尸,这需要耗费大量的功力啊。” “我每次做法师之前,都要喝一些滋补的汤药。” “只是,这些汤药都很贵,我一个出家人,方外之人,囊中羞涩……” 马涛:“……” 焯!说来说去,原来是要钱啊。 马涛低声说道:“看见这李家没有?再过几年,整个李家都是我的。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慎虚子说道:“好嘞,好嘞,那我再过几年,在帮着李公子入土为安。” 马涛:“……” 他咬了咬牙,说道:“你想怎么样?” 慎虚子说道:“马公子,不是我想怎么样。” “我只怕如果不喝汤药的话,我忽然做法到一半,倒在地上死了。” “那李公子忽然跳将起来,咬伤了宾客,那就因小失大了。” 马涛:“……” 他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现在确实没有钱。” 慎虚子干咳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嚎啕大哭的金无本,说道:“他有点面熟,好像是放高利贷的。” 马涛:“……” 他咬了咬牙,说道:“行,你等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今天老子就豁出去了。 马涛问慎虚子:“你需要多少钱?” 慎虚子说道:“大概也就……五百两吧。” 马涛:“……” 也就五百两?你要买什么灵丹妙药啊。焯!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马涛也没有讨价还价。 他向金无本走过去了。 金无本哭的正起劲,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很不爽的抬起头来,一看见识马涛,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是马公子啊,请问有何吩咐?”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所以……你也知道我的来意了吧?” 金无本:“……” 是,他是借高利贷的。 借贷的时候,什么奇葩都见过。 有穷了三辈子,走投无路的。 有阔少爷好赌,大手一挥胡乱借款的。 还有读书人,又要借款,又要挽回自己面子的。 但是像马涛这种,说话云山雾罩的,还是第一个。 金无本干咳了一声,说道:“马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已经不干这一行了。” 马涛说道:“干最后一次,就当时帮个忙。” 金无本犹豫了一会,说道:“我请问一句,您老要干什么吗?” 马涛说道:“帮着我内弟办丧事。” 金无本大吃了一惊,说道:“是李少爷的丧事,钱不够用吗?” 马涛点了点头。 金无本轻轻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嘴里说着:“该死,该死。” “少爷对我有点拨之恩。现在他的丧事居然钱不够用了。” “于情于理,我岂能坐视不管?” 马涛以为他要主动捐一些钱了。 谁知道金生水问道:“你要借多少?” 马涛心中暗骂:“踏马的,真是个无耻之徒。” 他想了想,说道:“先借五百两银子吧。” 金无本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五百两办一场丧事,大手笔。” “真羡慕马公子和李公子的感情啊。” “他有你这样的姐夫,真是他的福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连死人都骗啊你 金无本把马涛好好地恭维了一番。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借给别人钱的时候,都要把别人恭维一番,让借钱的人如沐春风。 金无本把自己这行为,叫做雪中送炭。 当然了,如果到期还不上的话,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马涛却有些做贼心虚,觉得金无本正在讽刺自己。 不过仔细想了想,知道自己为人的……恐怕也就慎虚子能猜到一点。 旁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和李淦的矛盾吧? 于是,他说了一声:“谢了。” 然后他就向金无本伸出手去了。 金无本愣了一下,瞪着眼睛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马涛说道:“不是说要借钱吗?” 金无本哦了一声,说道:“对,要借钱。” “不过,五百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啊。我一般都不带在身上,现在这世道,贼人很多,万一偷走了怎么办?” 马涛大失所望,说道:“闹了半天,你没有钱啊。” 金无本说道:“不是没有钱,是没带钱。这样,马公子你稍微等等,一刻钟就行。” 马涛惊讶的说道:“这么快?” 金无本说道:“那必须得快啊,咱们干的就是雪中送炭的勾当。” 马涛嗯了一声,然后又皱了皱眉头,说道:“雪中送炭,和勾当。这放在一块,有些不搭调啊。” 不过这时候,金无本已经扭着肥胖的身躯向外面走去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金无本就回来了。 马涛眼睛一亮,说道:“金老板,你好快啊。钱取来了?” 金无本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倒没有,外面有我的伙计,我让他骑着快马去取钱了。” 马涛哦了一声,说道:“那我就等着金老板的好消息了。” 果然,一刻钟后,有个伙计满头大汗的跑进来了。 这伙计扛着一个大麻袋,沉甸甸的交到金无本手中了。 金无本吃力地说道:“斤两足够吧?” 伙计说道:“老板,放心吧,高高的。” 金无本嗯了一声,把沉甸甸的麻袋交到了马涛手中:“马公子,你约约?” 马涛接过来,说道:“不必了。” 然后他急匆匆就要去找慎虚子。 金无本把他拽住了:“马公子,马公子,你别着急啊。” 马涛:“嗯?什么意思?” 金无本说道:“马公子,咱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得按规矩来啊。” 然后,金无本递过来了提前写好的借条。 马涛看了一眼,利息挺高。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直接就签字画押。 “道长,道长,钱来了。”马涛对慎虚子说道。 慎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吕贬,说道:“收起来。” 吕贬:“……” 他有些埋怨的看着马涛。 马涛有些奇怪的想:“这小徒弟怎么回事?我给你送钱呢,你还满脸不高兴?咋地?还嫌银子沉啊?” 他对慎虚子说道:“道长,钱已经来了。这诈尸的事……” 慎虚子说道:“银子来了,得买药,买完药之后还得熬药,熬药完了得服药,服药完了才能做法师。这……” 马涛快哭了:“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陛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陛下一走,没有龙气镇压,我们岂不是完了?” 慎虚子有些无语的看着马涛,心想:这些封建迷信的知识,你到底从哪学来的啊? 他安慰马涛,说道:“你别急,你别急,我还有个办法。” 他对马涛说道:“我这里还有几个丸药。” “这些丸药,是京城中其他的一些达官贵人预定好的。这是有延年益寿功效的灵丹妙药。” “今天,我就先吃了,救救急。等这里做完了事,我再用你这五百多两银子,重新炼制一些丹药,送给那些达官贵人好了。” 马涛感激的热泪盈眶,一个劲的说道:“多谢,多谢,多谢。” 慎虚子装模做样的把药丸吃下去了。 然后,他对马涛说道:“行,那咱们就开始?” 马涛使劲点头。 慎虚子慢吞吞的走到了棺材跟前。 盖在脸上的黄纸,确实被风吹开了。 李淦确实睁着眼睛。 不仅睁着眼睛,眼珠还在转动。 慎虚子把脑袋探进去,在李淦耳边说道:“李公子,恭喜你啊。” “老道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耗费了大量的修为和阳寿,总算把你给救回来了。” 李淦:“好家伙,你踏马都骗到葬礼上来了?” 李淦没说话。 还有一刻钟系统就搞定了,到那时候再跳起来,挨个教训这些人也不迟。 慎虚子见李淦不说话,又叹了口气,说道:“李公子,虽然老道我费尽心血,把你给救活了。” “但是,你能不能完全康复,现在还不好说。” “你要是能完全恢复,可别忘了老道的好处啊。” 他直起身来,想周围看了看,然后又把脑袋探进去,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什么……想必你也听出来了,你是在葬礼上。” “主要是怎么回事呢?这是在给你冲喜。” “咱们只要能骗过阎王爷,你就算是能起死回生了。” “老夫掐指一算,阎王爷已经来了,就在这葬礼上面观察你,看看你到底师生是死。” “你轻易不要乱动啊。至少在一刻钟之内不要动。” “至于阎王爷是谁,其实我也算出来了。” “他已经附身在你姐夫身上了。” “所以,你姐夫到了旁边,你可要千万小心。” “万万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 “一刻钟之后,你就能出来活动了。” “那时候,鬼门关已经关闭了,阎王爷就回到了阴曹地府,你姐夫就是你姐夫了。” 李淦:“……” 卧槽?你还挺有创意啊。 这时候,马涛走过来了。 李淦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 不过,他从眼皮的缝隙中,一直在观察着马涛。 马涛说道:“道长,你怎么还不开始做法事?” 慎虚子有些不快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有做法事?” “我刚才不是把脑袋伸进去,在他耳边念咒语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门门通不如一门精 马涛对慎虚子说道:“道长,我的意思是说,不需要斩鸡头烧黄纸了吗?” 慎虚子说道:“要不要再摆香案烧符水啊?” “动静闹那么大,生怕陛下不知道是吗?” 马涛一愣,挠了挠头,说道:“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只念一段咒语,管用吗?” 慎虚子说道:“管用……吗?你把那个吗给我去掉。” “门门通不如一门精,你懂吗?” “我这咒语,师承太上老君,上能镇压邪神蚩尤,下能镇压孤魂野鬼。” “数千年来,屡试不爽。” “怎么?李淦是僵尸王将臣吗?我这么精妙的咒语都镇不住他。” 马涛看见慎虚子这么有自信,也就稍稍松了口气。 他向棺材里面望了一眼,看见李淦把眼睛闭上了,就更加放心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道长了,有劳道长了。” “道长,不知道你能不能多留一会,等李淦下葬了再走啊。” 慎虚子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我得走,我得马上走。” “刚才念动这咒语,已经耗费了我大量的阳寿,我得立刻回到道观,念经打坐,服用丹药。否则的话,有性命之忧。” 马涛:“啊这……” 这时候,慎虚子已经扶着吕贬,艰难的向外面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骂吕贬:“你这倒霉徒弟,你给我快点走。” “我和李淦约好了,一刻钟之内不要动。” “一刻钟之后发生什么,我可说不好了啊。” 吕贬苦着脸说道:“师父,我也想快点,可是……” “银子太沉了,我现在能站在这,足以证明我身强体壮了。” 慎虚子又骂了吕贬两句。 师徒两个人好容易出了大门,然后慎虚子叫了一辆驴车。 赶车的擦了擦汗,对慎虚子说道:“道长,去哪?” 慎虚子说道:“去五谷观。” 赶车的应了一声:“好嘞。” 然后他等着吕贬上车。 吕贬根本上不去。 慎虚子对赶车的说道:“愣着干什么?掫一把。” 赶车的:“啊?” 慎虚子说道:“听不懂吗?” 赶车的跑过来,和慎虚子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吕贬往车上抬。 但是吕贬太沉了,他们根本抬不上去。 赶车的累的满头大汗。 慎虚子有点着急,再耽误下去,一刻钟到了,那就露馅了。 他对赶车的说道:“我给你十两银子,你立刻给我弄上去。” “否则的话,我可要雇别人的车了啊。” 赶车的一听十两银子,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十两银子啊,把驴累死也得挣好几个月啊。 于是他开动了不怎么使用的脑筋。 他对慎虚子说道:“道长,我想了一个办法。” “咱们一个人抓着胳膊,一个人抓着脚。” “我喊着号子,咱们数一二三,然后这样晃来晃去,猛地将他悠到车上去。” 慎虚子说道:“试试吧。” 两个人抬着吕贬,气喘吁吁地喊:“一、二、三,走你!” 两个人一松手,吕贬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堪堪落在驴车上。 只听见咣当一声,吕贬砸在车上,把车上的土都激起来了一层。 赶车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开心的说道:“道长,十两银子。” 慎虚子还没有来得及掏钱,就听到一阵毛驴的悲鸣声。 吕贬实在是太沉了,搞得车头翘起,把毛驴架到了半空中。 那头驴四蹄翻腾,正在惊恐的大叫。 赶车的:“……” 他慌乱的走过去,想要把驴拽下来。 结果驴在惊慌之中,手舞足蹈,一脚正踢在赶车的肚子上。 赶车的哎呦一声,抱着小腹蹲在地上。 这一幕,已经闹出来了大笑话,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慎虚子心中暗骂,好容易爬到车头。 总算把车给压平了。 毛驴四脚着地,心里踏实了,情绪也稳下来了。 赶车的站起来,捂着肚子揉了揉,然后照着毛驴脸上打了几个耳光。 “走吧,快走吧。”慎虚子说道。 赶车的应了一声,一甩鞭子,毛驴艰难的向前走。 车轮碾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车辙。 一路上,赶车的心疼的要命,毕竟毛驴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这实在是太伤体力了。 赶车的对慎虚子说道:“道长,俺一家老小,全靠这头驴养着呢。” “这就是俺的亲爹啊。” “眼看着俺爹受这种罪,我这心里边。” 赶车的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慎虚子又拿出来一锭银子,塞到赶车的手里了。 赶车的心中一喜,一甩鞭子,叫了一声:“畜生!你出点力啊,耽误了道长的大事我扒了你的皮。” 慎虚子:“……” 快要进道观的时候,赶车的好奇的问道:“道长,你这徒弟怎么这么沉啊?” 慎虚子说道:“这孩子前段时间练千斤坠,走火入魔了。” 赶车的一脸崇拜的说道:“人家都说道长是活神仙,现在看来,一点没错啊。” “原来真的有千斤坠这种神奇的功夫。” 很快,五谷观到了。 慎虚子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吕贬进了道观。 进去之后,这师徒俩就关上门,吕贬直接把衣服脱了,累的瘫倒在地。 慎虚子看着散落在地上,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大喜,情不自禁的说道:“万万没想到啊,李淦死这一次,能让我们赚这么多钱。” “他如果能多死几次就好了。” 吕贬说道:“师父,也不知道李公子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假死吗?” 慎虚子嗯了一声,也气喘吁吁地坐在银子堆里,说道:“算算时间,也该醒了吧?” 李淦,确实睁开眼睛了。 时间到了,药效的作用都发挥出来了。 李淦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强壮,变得精力充沛。 与此同时,朱元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他把马涛叫了过来,冷着脸问道:“李淦的奏疏,你找到没有?” 马涛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紧张的说道:“还……还没有。” “要不然,要不然陛下先回宫。等小人找到了,立刻呈上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陛下的神药 马涛说完了之后,朱元璋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眼看着马涛。 马涛心中忐忑的要命。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我……” 朱元璋开口了,他淡淡的说道:“你之前说,李淦写了奏疏,要你交给朕。” “你让朕在这里等着。” “现在你又说,奏疏找不到了。让朕先回去。” “莫非,你是在戏耍朕吗?” 马涛顿时冷汗直冒,瞬间把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慌乱的说道:“没有,没有。小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小人哪里敢戏耍陛下。” 朱元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敢戏耍朕吗?” “那就奇怪了,那这奏疏到了什么地方?” “是你保管不当,丢失了?” “还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奏疏,你在撒谎呢?” 马涛咬了咬牙,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硬着头皮说道:“草民怀疑。” “草民怀疑内弟得罪的人比较多。” “有人提前听到了风声,知道这奏疏关系重大。” “他们担心内弟提出来的建议,会影响到他们的前途。” “因此,他们将奏疏偷走了。” “草民保管不当,没有把奏疏藏好,实在是罪过,实在是罪过。”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来那些欠条来了。 满朝文武,吊唁李淦,居然用欠条。 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吗? 看来,李淦和朝臣之间的矛盾,真的是很大啊。 朱元璋叹了口气。 他对马涛说道:“罢了,你起来吧。” 马涛愣了一下,惊魂未定的站了起来。 朱元璋说道:“想必,是真的有人将奏疏偷走了。” “朕也懒得怪你了。” “不过,你这人能力似乎有些不足,不堪大用啊。” 朱元璋摇了摇头,一甩袖子向外面走。 而马涛瘫倒在地,已经傻眼了。 陛下这意思……自己继承李家财产的事情……黄了? 朱元璋走到李淦的棺材跟前,叹了口气,说道:“李卿啊,难道这是天意?天妒英才?” 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华鹊何在?” 有个太医走出来了,小心翼翼的说道:“小臣在。” 朱元璋嗯了一声,说道:“华鹊啊,朕让你带来的药,你可带了?” 华鹊说道:“臣带来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说道:“喂给李淦吧。” 华鹊应了一声,揭开了李淦脸上的黄纸。 他找了一个小壶,开始往李淦嘴里面倒药。 朝臣们看到这一幕,都有点不以为然。 李淦已经死了,陛下还要喂药。这是多么留恋不舍啊。 这可不行。 这李淦简直就是陛下的宠臣了。 宠臣专权,于国无益。 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得刹住。 回头暗搓搓的,继续弹劾李淦。 只要说的人多了,加上李淦又不能反驳。陛下应该就会听了。 这样也给后来人一个警告,多干点正事,别总想这些歪门邪道的。 至于李淦,他躺在棺材里面,正在纠结。 这药…… 药确实是好药,可是自己已经康复了,还喝这东西干什么? 现在小壶已经倒了一嘴了。 你说喝下去吧,肯定会被人瞧见。 不喝下去吧,顺着嘴角流,淌的满脖子都是,又不太舒服。 李淦正在沉思的时候,忽然一不小心,咽下去了一小口。 然后他就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最后,李淦从棺材里面坐起来了,咳得惊天动地,咳得声震八方。 等他终于把气咳顺了,看见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盯着他。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刘基反应很快。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李公子,你这是……假死?”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算是给浙东党人提了一个醒。 好几十个朝臣,纷纷说道:“李淦,你居然假死,这是欺君罔上,你什么意思?” 而淮西党人,照顾着李善长和李厚德的面子,倒是也没有落井下石。 不过最近李淦各种惩贪,搞得他们也有点狼狈,因此他们也没有帮着李淦说话。 而李淦慢吞吞的从棺材里面爬了出来。 他也不理会浙东党人的指责,只是扑通一声,跪在朱元璋面前,三跪九叩,大声说道:“多谢陛下赐药。小臣饮了真龙天子的神药之后,即便是黑白无常,十殿阎罗,也不敢强留小臣了。” “我大明天子,龙威赫赫。九天敬之,九泉畏之。” “天上地下,谁不宾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淦中气十足,三呼万岁之声,在安静的院子里传出去了老远。 那些朝臣们都看呆了。 卧槽? 还可以这样解释吗? 孙冲之反应很快,立刻跪了下去,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小二李小三李小四,紧随其后跪下去了。 然后,那些朝臣也都跪了下去。 朱元璋哈哈大笑。 他使劲拍着李淦的肩膀,说道:“李卿,李卿啊……” 李淦活了,他分外高兴。 而李淦活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拍了一个如此恰到好处,如此精妙的马屁,又让朱元璋加倍高兴。 “此人,乃是朕的福将啊。”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在院子的一角,金无本拽住了自己的伙计。 他低声说道:“快去,去取一千两银子来。” 伙计吓了一跳,说道:“这是要贷给谁啊?” 金无本说道:“贷个屁,这是给李淦的吊唁钱。” 伙计愣住了。 他有些懵逼的说道:“李公子,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金无本说道:“你懂个屁。正是因为活过来了,才要给吊唁钱。” “过一会李少爷查账,发现我一秒钱都没有给,我踏马还活不活了?” 伙计有些懵逼,以他的智商,也想不清楚这些弯弯绕。 于是,他只能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东家怎么吩咐,那就怎么做呗? 这时候,朱元璋正微笑的对李淦说道:“李卿,你这人缘,似乎有些差啊。” “今日来吊唁的人不少,可是给你吊唁钱的,只有几个人。” “你死了之后,弹劾你的人,却数不胜数。” 李淦觉得,朱元璋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这正是小臣想要的结果。” “小臣,与所有朝臣不共戴天。” “如此一来,谁也别想和小臣套近乎,小臣只忠于陛下,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分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明第一马屁精 朱元璋也万万没想到,李淦居然会这么回答。 他沉思了两秒钟,语重心长的说道:“李卿啊。孝敬父母,结交朋友,乃是人之常情。” “一个人过于无情了,声称只忠于朕。” “那朕内心深处,恐怕也不能信了。只会觉得,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李淦听了这话之后,顿时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他一边用手擦眼睛,一边心中暗骂:“踏马的,这是谁在我手背上抹姜来着?” 其实,是之前马涛为了能哭出来,在手上抹了姜。 往棺材里面搬李淦尸体的时候,马涛为了表现自己对内弟的感情,亲自上手去搬。 结果如此一来,就把姜抹在李淦手上了。 朱元璋看见李淦哭的稀里哗啦,倒有些不忍了。 李淦,毕竟是人才,为了大明出谋划策。 刚刚死里逃生,死而复活。 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说重了? 谁知道李淦说道:“陛下,陛下有所不知啊。小臣如此费尽心机,反对贪腐,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大明江山,为的是天下百姓。” “小臣,小臣岂能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 “小臣对自己的父亲,孝顺至极,感情极深。” “可是小臣不敢表露出来啊。” “因为,小臣已经得罪了太多人了。” “小臣知道,这些朝臣,正在憋着一股坏,想要弹劾我,想要把我拉下马?” “我和谁亲近,将来谁就要被我牵连,被我连坐。” “因此,我只能让自己做一个孤家寡人。” 朱元璋听了这话之后,不由得也动容了。 他拍了拍李淦的肩膀,说道:“李卿啊,想不到为了朕的大明,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样吧,朕送你一面免死金牌。” 李淦:“……” 他打了个哆嗦,心想:免死金牌?您老人家那东西,恐怕是催命符吧? 凡是拿了你的免死金牌的人,有几个活下来的?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免死金牌,倒也不用了。” “请陛下留下墨宝吧。” 朱元璋:“嗯?” 李淦说道:“就请陛下题个字。将来杀我的时候,不要牵连到我的亲友就可以了。” 朱元璋说道:“你刚刚死里逃生,朕便题字,说将来要杀你如何,这也太不吉利了。” 李淦想了想,说道:“那就写上。小臣在亲情上,可以走亲访友。但是在朝政上,可亲友切割。” “以后小臣犯了事,不要牵连到亲友。亲友犯了事,也不要牵连到小臣。如何?”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也可以。” 笔墨都是现成的,朱元璋饱蘸浓墨,准备挥毫。 只是,刚才李淦这话,全都是大白话,落在纸上,是要翻译成书面文字的。 可是朱元璋的水平有点有限。 他看了看宋濂。 宋濂立刻走过去,小声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写的严谨一些,免得被人钻了空子,不如写成……” 宋濂说了四句话,每句话四个字,听起来朗朗上口。 朱元璋满意的一个劲点头。 然后他笔走龙蛇开始写。 写完之后,宋濂发现这狗爬字……十六个字错了五个。 按照惯例,这时候应该夸陛下的书法了,可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夸啊。 无从下口。 而那些朝臣,也只是勉强的挤出来两句:好,好…… 具体怎么好,哪里好了,谁也说不上来。 只有李淦,他一脸欣喜的把这字捧起来,一脸感慨的说道:“写的真好啊。” “看看这字里面,就蕴含着帝王的霸气,好像笔端之下,有大明的万里河山。” “看见这字之后,小臣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好像充满了力量。”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吗?” “小臣不懂字,但是小臣看来,什么王羲之,什么颜真卿。他们的字都在术的层面,而陛下的字,已经到了道的境界。” 朝臣:“……” 他们有些无语的看着李淦,心里只有三个字:马屁精。 而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还是李淦懂我啊。 写完了字之后,朱元璋就对李淦说道:“你不是有奏疏要交给朕吗?奏疏呢?” 李淦说道:“没有奏疏啊。” 朱元璋一愣,说道:“有个叫马涛的人,说你有奏疏……” 李淦说道:“哦,是我姐夫吗?我没有跟他说过啊。” 朱元璋缓缓扭头,看向马涛:“如此说来,你确实是在戏耍朕了?” 马涛吓蒙了,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朱元璋冷笑了一声,正要随口宰了马涛。 李厚德连忙说道:“陛下,今日是小儿死而复生的大好日子。见血的话,恐怕不吉利啊。” “请陛下网开一面,饶了马涛性命。” 朱元璋看着院子里的棺材、灵幡。 心想:今天见血不吉利吗?我怎么倒觉得,这气氛很适合杀人呢? 不过,朱元璋今日心情很好,马涛又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没必要让李厚德,刚刚有了儿子,就死了姑爷。 心情起伏太大,没准当场就中风了。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罢了,朕今日就绕过他一次。” 朱元璋对李淦说道:“今天休息一夜,明日来宫中,我们君臣二人,再详细谈论。” 李淦干笑着连连点头。 朱元璋走了,朝臣们大眼瞪小眼,都疑惑的研究李淦。 怎么这人……还能起死回生呢? 难道陛下真的有神药? 那不可能啊。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跟着朱元璋大过天下的。 朱元璋以前是什么样的泥腿子,他们不是见过就是听说过。 那么……这李淦是什么情况? 忽然间,朝臣们隐隐约约,达成了一个共识。 李淦这小子,不会是在诈死吧? 他是通过办葬礼,想要看看谁会攻击他? 然后他好报复回来? 我焯!那大家岂不是危险了? 今天几乎所有人都打了白条啊,这确实是挺过分的。 一时间,朝臣们都在思索。 要把以前贪污的钱,想办法还回去,想办法把窟窿给堵上。 免得被李淦抓到把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父贪的有点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去,朝臣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马乙身上。 马乙的手里面,还捧着那个托盘。 托盘当中,还放着大家的欠条。 吊唁钱这东西。 不给不合适,不给钱大白条,那是不合适中的不合适。 打白条还不如不给。 这种事上打白条,会给人一种在戏弄人的感觉。 于是,朝臣们纷纷走上前去,想要把白条拿走。 然而,李淦大手一挥,把白条都抢过去了。 朝臣们干咳了一声,说道:“李公子啊,既然你死而复生。这吊唁钱,你就不要拿了吧?” “这种钱拿到手里,他也晦气啊。”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拿的是钱吗?” “我拿的是欠条啊。” “将来我死了,诸位可得来还债啊。” 朝臣:“……” 他们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在场的人,百分之百都比李淦年纪大。 理论上,大家都得死到李淦前边。 结果…… 结果李淦还想收大家的吊唁钱?这可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钱是小事,关键是真够恶心人的。 有朝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好为人师的对李淦说道:“李公子啊。你何必如此呢?” “长此以往,你的名声不就没了吗?李府的脸面,不也没了吗?”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我没脸没皮。” 朝臣:“……” 他们忽然发现,当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要挟他了。 李厚德早就老脸通红,躲到了角落里面。 唉,没脸见人了。 朝臣们互相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李公子自绝于天下,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告辞。” 朝臣们纷纷离开了。 家里面,总算清净了。 马涛看着家里的灵幡、纸钱、花圈、纸人。 有两行清泪,从他两腮划过。 这是第几次给李淦办丧事了? 怎么这小子就是死不了呢? 他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李淦走过来了。 李淦冲马涛笑了笑,说道:“姐夫,一向安好啊。” 马涛打了个寒颤,勉强笑了笑,说道:“好,还好,还好。” 李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把东西收了吧。剩下的事,咱们慢慢算。” 马涛没说话。 他知道,只要李淦不死,自己就别想安生了。 以李淦整人的手段来看,自己恐怕活不了几天了。 马甲已经被整死了,下一个,肯定就轮到自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想:“得想办法自救啊。” “靠我自己肯定是不行了。我的分量太轻了,我得找人帮我啊。” ………… “父亲,你为何愁眉不展,闷闷不乐?” 一座深宅大院之中,有个少年恭敬地问道。 而有个老者,坐在桌子后面,心神不宁的说道:“大难将至,我怎么乐的起来啊。” 这老者,名叫何虔汀,乃是京城西郊鸭嘴仓的主事。说的简单一点,就是鸭嘴仓的仓管。 他这个官,职位很低,但是职权很大。 京城之中的柴米油盐,全都要经过他的手。 这些东西换算成钱,等于每天要经手几万两银子。 做在这个位子上,稍微从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东西,就够自己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有可能清廉吗? 你清廉了,别人信吗? 别人既然不信,你为什么要枉担了虚名呢? 所以,凡是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都发财了。 当初何虔汀为了谋得这个职务,变卖家产,一共凑了一百万两。 又借遍了高利贷,一共凑了三百万两。 然后,送到了户部。 这才终于得偿所愿,做了一个小小的仓管。 官职虽然不高,但是第一年,就把高利贷给还上了。 第二年,家里面就绫罗绸缎,金银财宝堆积如山。 第三年,何虔汀就有点空虚了。 当钱多的花不完的时候,就不免开始思考人生。 这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奋斗吗?这还有什么可奋斗的呢? 于是,何虔汀整天在家中吟诗,全都是那些: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类的。 伤春悲秋,感叹时光易老啊。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何虔汀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覆射啊。” “你知道为父为何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吗?” 何覆射说道:“孩儿不知。” 何虔汀说道:“当日,为父生活无忧无虑,百无聊赖,每日就是听听曲,看看鱼。” “那日正在射覆,忽然听到下人来报,说我有了儿子。” “我欣喜之下,就给你起了何覆射这个名字。” 何覆射应了一声,说道:“父亲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我的名字来了?” 何虔汀说道:“为父是要你知道。以前为父的生活,是何等的无忧无虑啊。” “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 “近日,李淦正在查贪,而为父又狠狠的得罪了他。” “想必,他很快就会追查到我了。” 何覆射吓了一跳,说道:“父亲得罪了李淦?” 何覆射嗯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吊唁李淦,但是钱丢了。” “于是我随手写了一百两白条。” “谁知道李淦竟然死而复生啊。” “我不给吊唁钱也就算了,我居然……唉,不说了,不说了。我就不该去凑这个热闹。” “虽然所有朝臣都是这么干的,可是我这个位置太敏感了。李淦早晚会查到我的。” 何覆射焦急的说道:“那……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何虔汀说道:“不坐以待毙,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的各位大人,都在忙着”填补亏空,可是我们家的亏空,实在是太大了,填不上啊。 何覆射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你到底贪了多少钱?” 何虔汀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知道。” 何覆射:“啊?” 何虔汀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 “某一年,仓中有炭九百万斤。” “我在账簿上涂抹了一下,将百万去掉了,变成了九万斤。” 何覆射咽了口吐沫:“那……那剩下的八百多万斤呢?” 何虔汀说道:“卖了,变成我们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了。” 何覆射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第一百三十章 京城有名的刘半仙 何覆射急得跺脚,对何虔汀说道:“父亲啊,父亲,你真是糊涂啊。” “这么大的亏空,把我们家卖了也堵不上啊。” 何虔汀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把我们家卖了,倒也能堵住这个窟窿。” “至少八百多万斤炭的窟窿,是可以堵住的。但是这其他的窟窿嘛……就有点困难了。” 何覆射苦着脸说道:“还有窟窿?” 何虔汀说道:“瞧你这话说的,为父在这个位子上,不贪污一点东西,那不是浪费了吗?” “比如前两年发大水,赈灾的大米,我贪了一半。” “比如有一年旱灾,我也……” 何覆射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 他对何虔汀说道:“父亲,咱们逃吧。” 何虔汀喝了一口茶,然后淡淡的说道:“这茶叶,多少钱一两,你知道吗?” 何覆射:“……” 何虔汀说道:“二两金子一两茶啊。” “这些年,为父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逃?怎么逃?逃到什么地方去?哪怕走到半路,我就因为舟车劳顿,一命呜呼了。” 何覆射说道:“难道,就留在这里,等着陛下把我们查出来,然后上刑场吗?” 何虔汀闭上眼睛,沉思良久,说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朝中大臣,有不少人都很厌恶李淦。” “咱们联络一下他们,也许会有转机。” “那些大人物,个个都聪明的很,咱们听听人家怎么说。” 何覆射叹了口气,说道:“也只好如此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何虔汀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库房里边,把那些金银财宝,珍珠翡翠,挑着好的,弄一个包袱。” “然后跟着我去。” 何覆射问道:“去哪啊?” 何虔汀说道:“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入夜时分,何虔汀带着何覆射,鬼鬼祟祟的到了刘基府上。 何覆射说道:“父亲,我们为什么要大晚上的来啊。” 何虔汀说道:“白天人多眼杂,看见我们怎么办?” 何覆射说道:“可是白天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人,咱们往人堆里一扎,不显山不漏水。” “现在街上就剩下我们父子俩了,人家一眼就能看到咱们。” 何虔汀:“……” 他恼火的对何覆射说道:“竖子!为何不早点说?” 何覆射:“……” 他有些委屈的说道:“早点?早点我也不知道您老人家要来这里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何虔汀敲开了刘基家的门。 管家刘甲从门缝里伸出一只眼睛来,问道:“干什么的?” 何虔汀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小人乃是鸭嘴仓的仓管,想要拜见刘大人。” 刘甲说道:“等着。” 随后,咣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一阵寒风吹来,何覆射在风中瑟瑟发抖。 他对何虔汀说道:“父亲,这管家的谱也太大了。好歹让我们进去等啊。” 何虔汀叹了口气,说道:“宰相门前三品官。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有好几次,我给人送礼的时候,直接被骂出来了。” 何覆射感慨的说道:“父亲啊,我现在是发现了,有钱不如有权。” “你看看这些做大官的,个个都嚣张的不行。” 何虔汀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有句话你没听说过吗?叫伴君如伴虎。” “那些大人物啊,他们确实风光,但是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稍微说错一句话,就有了能命丧黄泉。” “而且,他们也有很多人盯着。真要是贪了钱,花的时候都不好意思。” “但是为父就不一样了。为父职位很低,很少有人注意到,偏偏我经手的钱财还比较多。” “因此,为父能做到小官巨贪。” 何覆射点了点头,说道:“好像……很有道理啊。” 何虔汀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至于说什么权势、面子,其实那都是外在的东西。” “不当吃不当穿,就算是拿到了又能如何呢?” “面子,也可以用钱换回来,只要我们送礼送的勤快,那就……” 何虔汀刚刚说到这里,忽然一阵亮光照过来。 他连忙背过身去,紧张的说道:“躲一躲,躲一躲,是巡夜的人来了。” 何覆射也连忙和父亲瑟缩在刘基家的门洞里面。 终于,巡夜的兵丁,提着灯笼离开了。 良久之后,那小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进来吧。”刘甲说道、 何虔汀点头哈腰的,带着何覆射进去了。 ………… “姑爷,我们这是去哪啊?” 马乙鬼鬼祟祟的跟着马涛,小心翼翼的问道。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为今之计,我们还能去哪?当然是拜访几位朝臣,请求帮助了。” 马乙说道:“咱们去拜访谁啊?” 马涛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他们到了刘基家门口。 马乙愣了一下,说道:“拜访刘大人吗?” 马涛嗯了一声,说道:“刘大人,乃是浙东人的领袖。” “唯有他,有足够的能量对付李淦。” “除此之外,刘大人能掐会算,人称半仙。” “李淦这小子,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或许只有刘大人能降得住他。” 马乙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姑爷真是深思熟虑啊。不过……” 马涛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不过什么?” 马乙说道:“不过……这个刘大人,好像和咱们家老爷是死对头啊。” 马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李淦快把刀架到我脖子上了,我还管得了那么多吗?” “什么亲情,什么岳父,都是狗屁,惹急了我,我一概不管。” “今日,我这赘婿就要噬主了!”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是,姑爷说的是。” “我的意思是说,刘基会相信我们吗?” 马涛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幽幽的说道:“刘基相信我们,确实会有点难。” “但是……他肯定会相信我们的。” “因为,如果真的能把我招募到他的麾下,那就等于是在李淦的心口处,打下了一颗钉子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半仙套路多 马乙点了点头,说道:“好像……很有道理啊。” 他们两个敲了敲门。 良久之后,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刘甲的眼睛从门缝里伸出来,向外面略微一张望,冷冷的说道:“是什么人?” 马涛连忙凑过去,贴着门缝说道:“小人是李厚德府中的姑爷,马涛。” 刘甲冷冷的说道:“等着。” 随后,咣当一声,两扇大门关上了。 马涛的脑门正好撞在大门上,咚的一声,疼的龇牙咧嘴。 旁边的马乙看着这魔幻的一幕,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好听就是好头啊。如果姑爷的脑袋是西瓜,这肯定是个好瓜。 冷风中,主仆两人尴尬的站着。 为了化解尴尬,马乙说道:“姑爷,我们老家,是种西瓜的。” 马涛哦了一声。 马乙说道:“等姑爷发达了,可以买上几百亩地,我给姑爷种西瓜。” 马涛:“呵呵……” 时间在这不咸不淡的聊天中慢慢流逝。 终于,大门打开了。 刘甲探出头来,说道:“两位,请进来吧。” 马涛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他被带到了书房,而马乙则被留在了院子里面。 马涛进去之后,意外的发现,除了刘基之外,这里还有另外两位客人。 按道理说,一个主人是不应该同时见两位客人的,这实在是有点不给面子。 可见刘基根本没有把两人当回事。 马涛向刘基行了一礼。 刘基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刘基淡淡的说道:“你是李厚德的姑爷,是李淦的姐夫。” “而李淦对老夫,想必也没有太多好感。” “你为何要来找老夫啊?” 马涛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旁边的客人。 刘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位是何虔汀,这位是何覆射。都是我的好友,有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 本来何虔汀跟何覆射也很郁闷,和刘基聊得好好地,他忽然要见别人,太不给面子了。 但是听刘基说,自己是他的好友,顿时又觉得很光荣。 而马涛听刘基这么说,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干笑了一声,说道:“大人,其实……我虽然说是李淦的姐夫,但是我这个姐夫,和他的关系却不太好。” “想必大人已经听说了,我曾经被李淦给关到大牢里面。” “这样的深仇大恨,如果我能忽略过去的话,那是不是太没用了?” “因此,小人想要找大人作为外援,助我一臂之力,让李淦从此偃旗息鼓。” 刘基听了之后,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道:“是这样吗?” “不过,你毕竟是李府的人。正所谓,亲不间疏,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马涛听了这话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大人,在李府当中,哪有什么亲?有的全都是疏啊。” “我是赘婿,赘婿本就没有什么地位。而李淦,还处处针对我。我这些年,过得真是生不如死啊。” 然后马涛就开始说了。 从一开始成亲的时候,李家就让他穿上了红色的嫁衣。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坐着花轿进入李家。 然后,还要像个女人一样,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呆在后宅之中。 这些年,李家有意无意的,就在催促马涛,让他赶快和李莺生下孩子,好继承家业。 就好像……就好像马涛只是用来生孩子的工具。 李家,根本没有打算把家产交给他,而是打算越过他,将家产交给他们的孩子。 马涛说的声泪俱下,刘基听得津津有味。 他好奇的问道:“说到这里,有意见是我还真有点不明白。” “你和李莺成婚多年,为何一直没有孩子呢?” “难道……” 他有意无意的,扫了马涛的身体一眼。 马涛有些尴尬。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大人,我的身体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刘基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那肯定是李莺有问题。” 马涛说道:“李莺也没有问题。” 刘基:“嗯?” 马涛说道:“其实,是我不想要孩子。” “有了孩子之后,我就再也不可能继承李家了。” “这个孩子,也只能姓李,不能姓马。” “这些年,我一直在隐忍,等到李厚德死了,我掌管了李家,我再要孩子。” “到那时候,我的孩子就可以姓马了。” 刘基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啊。” 马涛为了博得刘基的信任,算是把自己的所有计划都和盘托出了。 刘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一直生不出孩子来,李家难道没有怀疑你吗?” “没有动过念头,把你给休了吗?” 马涛说道:“有过,只不过……每当我觉得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就会让李莺怀上孩子。” “然后,我再在她的饮食之中,偷偷加上一些药。” “然后让她小产。如此一来……李家人就知道,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是李莺不够争气。” 刘基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 他站起身来,说道:“你和李家的事情,老夫算是弄明白了。但是你这种噬主的赘婿,我万万不敢合作。请离开吧。” 马涛:“啊?” 刘基大声说道:“来人啊,送客。” 马涛:“啊?” 还没等他说话,就有两个强壮的家丁,把马涛架起来,拖到外面去了。 马涛哭了。 他和马乙一块,被扔到了大街上。 马乙问道:“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马涛咬了咬牙,说道:“怎么办?先回家,先回去再说,从长计议。” “今日谁侮辱了我,来日我加倍奉还。” 两个人爬起来,正要回去。 忽然,有人在不远处低声说道:“马公子,马公子?” 马涛回过头来,意外的发现,呼唤他们的人,乃是刘基府中的管家,刘甲。 马涛纳闷的看着刘甲,说道:“你这是……” 刘甲快步走过来,左右看看,一把拽住马涛,低声说道:“快跟我走吧,我家老爷有请。” 马涛:“啊?” 刘甲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马公子不要疑惑。刚才有客人在场。” “我家老爷不得不如此,假意把公子赶走,其实暗地里,一直让我等在这里呢。” “我家老爷,很想和公子合作一番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滴水不漏啊 马涛不傻,相反的,他很聪明。 他立刻就明白了刘基的用意。 刚才刘基故意在客人面前,把自己撵走,以示他光明磊落。 现在,又暗地里把自己请回去,密谋一些大事。 嗯,很好。 马涛忽然觉得,跟对了人了。 跟这么聪明的大人合作,岂有不成之理? 据说民间将刘基试做半仙,那是继姜太公、张良、诸葛亮之后,有一个传奇人物。 当然了,这种半仙的人设,多半是浙东党营销出来的。 朝臣们心知肚明,但是老百姓信的跟王霸蛋似的。 不过,无论是不是营销的吧,至少刘基身上有这种特质,否则的话,浙东一党干嘛不营销别人,偏偏要营销刘基呢? 很快,马涛被刘甲领着,进了一个小角门。 他被带到了一个很偏僻的房间之中。 而刘基,就等在那里。 他冲马涛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就不要卖关子了,快人快语,你打算要扳倒李淦?” 马涛点了点头,说道:“是,李淦不死,我永无宁日。” 刘基叹了口气,说道:“正所谓,长姐如母。你是他的姐夫,那便如同他的父亲一样了。” “怎么父子之间,还闹出如此深仇大怨来了呢?” “老夫真是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马涛:“……” 他有些懵逼的想:怎么一转眼,我成了李淦的父亲了? 那我岂不是和李厚德是一辈了?那我岂不是李莹的父辈?那我岂不是……好乱啊。 不过刘半仙果然名不虚传,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就让李淦成了我儿子。这口气也算是出了一点点了。 马涛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一再忍让,可是李淦一再得寸进尺。” “小人是忍无可忍,无法再忍了。” 刘基嗯了一声,说道:“当真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如果你想要与李淦握手言和,重归于好的话。老夫其实不介意当这个和事佬,可以帮你们说和说和。” 马涛说道:“不用了,小人心意已决。” 刘基长叹了一声,说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沉思。 良久之后,问道:“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做到什么程度,方能消解你心中怨气?” 这时候,马涛忽然有点听懂刘基的意思了。 这刘基说来说去,在不知不觉间,把这件事定了个调子啊。 马涛来这里,是想要和刘基合作,一块对付李淦。 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刘基帮自己对付李淦呢?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自己成了主谋。刘基只是旁边随便出了出主意而已。 如此一来,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刘基的棋子了吗? 事情做成了,收获最大的是刘基。 事情做不成,刘基随手就将自己抛弃了。 刘半仙果然是刘半仙,做事滴水不漏啊。 马涛干咳了一声,说道:“大人觉得,做到什么程度比较好呢?” 马涛想把刘基拉下水。 但是刘基根本不上套,他淡淡的说道:“老夫觉得,你们两个握手言和比较好。” 马涛:“……” 刘基又说道:“其实老夫叫你回来,也是对你不放心。” “我与李厚德同朝为官,我们两个惺惺相惜,神交久矣。” “李厚德府中不安宁,我心中也过意不去,有意帮他一把,因此才将你叫回来,说和一番。” “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求和,老夫和无可奈何了。” “刘甲啊,送客……” 马涛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大人,求大人指点迷津啊。” 马涛知道,这是刘基哟对岸不耐烦了。 他现在也不奢望能把刘基拉下水了。做棋子就做棋子吧,只要能把事情做成就行。 刘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马公子,快起来吧。何至于此啊?” 马天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大人,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求大人指点迷津,指一条生路啊。” 刘基淡淡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做到什么程度?” 马涛咬了咬牙,说道:“我想要李淦去死。” 刘基沉默了。 马涛心里开始打鼓。 他有点拿不准现在刘基在想什么了。 他……应该不会把这话直接宣扬出去吧?那样的话,自己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把这话宣扬出去,除了恶心一下李家,什么用都没有。 马涛紧张的看着刘基。 刘基忽然呵呵笑起来了。 他笑眯眯的说道:“你啊,你打算怎么让他死?” 马涛说道:“怎么死都行,越快越好。” “毒药、凶杀、水淹、火烧、雷劈……” 刘基摆了摆手,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过是莽夫所为。” “就算杀了李淦,只能让人同情李淦。” “甚至有可能,李厚德会从兄长家中,过继一个儿子,你依然什么都得不到。” 马涛有些惊恐,有些茫然,问道:“那……那我应当如何?” 刘基说道:“你得想办法,诋毁李淦的名声。” “你得让李淦成为李家的耻辱。” “你得让李家提起李淦来,就羞愧万分。” “你得让李善长,对李厚德都避之不及。” “到那时候,李厚德除了倚重你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马涛眼睛一亮,说道:“对啊。今日听大人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 刘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好了。你想想,怎么才能让李淦身败名裂?” 马涛挠了挠头,说道:“这个……” “我找人将他灌醉,然后塞进怡红楼,找个最丑的女人,躺在他床上。” “然后四处宣扬他不检点?” 刘基摇了摇头,说道:“私德而已。这不算什么。” “如果是李厚德,确实能让他抬不起头来。” “但是李淦此人,不太看重脸面。你这个办法……差了点。” 马涛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依照大人的意思……” 刘基低声说道:“接下来几天,你帮我四处宣扬一件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人高明 马涛谦卑的弯着腰,好奇的问道:“大人,你要我宣扬什么事?” 刘基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要宣扬。这世上,每隔几百年就要出一个圣人。” “这圣人出世之后,就要辅佐明君,建功立业。” “第一和圣人,是姜太公。姜太公死后数百年,转世投胎成了张良。” “张良死后,转世投胎,又成了诸葛孔明。” “诸葛孔明死后,又转世投胎,成了李淦。” 马涛都听傻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人,这……这不对吧。” “听到的版本是,您老人家才是姜太公、张良、诸葛亮的转世啊。” 刘基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是从哪听到的?” 马涛愣了一下,说道:“从哪听到的?” 他思索了好一会,然后说道:“好像……好像……” 刘基淡淡的说道:“是从韩国公府上听到的吧?” 马涛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对对对,对对对。这是从韩国公府上听到的。” “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我跟随着岳父大人,到韩国公府上拜年,听到几个人聊天,说起来了这一条轶闻。” 刘基冷笑了一声,说道:“韩国公李善长,乃是李厚德的长兄。” “而李厚德,虽然不是淮西一党,但是因为血缘关系,天然的和他们有些纠缠。” “关于我所谓的转世一说,全都是淮西党杜撰出来的。” 马涛懵逼了。 他疑惑的说道:“那……那不应该啊。” “他们这不是给大人增加声望吗?” 其实所谓的转世之说,马涛根本不相信。 他原本以为是浙东党搞出来的,目的是神化刘基。 可是万万没想到,刘基居然说,这是淮西党搞出来的。 那马涛就不明白为什么了。 刘基叹了口气,说道:“有一个词,叫捧杀。” “当今天子,乃是极度自信的雄主。”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如果我真的这么神奇,陛下岂能不忌惮我?” “陛下一旦对我有了防范之心,那我离死不远了。” 马涛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 他一直知道,淮西党和浙东党不太对付。 因为他不是朝堂中的人,因此动听一句,西听一句的。 一直以为,两党的争斗,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分别向皇帝告状而已。 现在才知道,原来党争的手段这么高级啊。 刘基淡淡的说道:“这个传言,现在还没有散播开来,还在淮西党的范围内散布。” “他们想要散布的自然一点,因此速度比较慢。” “幸好老夫及时察觉了,否则的话,一旦妇孺皆知,我就必死无疑了。” 马涛嗯了一声,心想:闹了半天,是因为这样啊。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了,原来是因为我是淮西党的家眷,所以我听说了。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所以……大人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只看到了第一层。而老夫在第三层。” 马涛:“啊这……” 刘基说道:“第一层,我是要摆脱淮西人的捧杀。” “第二层,我是要把这捧杀还给淮西人,狠狠的打击他们。” “这个李淦,行为古怪,说他是转世,肯定有人会信。至少陛下要认真思考一番了。” “第三层,我是要除掉李淦,进而影响最近陛下的国策。” 马涛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太厉害了,大人这智慧,小人就是再活一百年也赶不上啊。” 刘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一个赘婿,能做到今天这一步,也已经很不错了。” 马涛说道:“那……那小人就去散播了?” “除了散播这个谣言之外,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 刘基说道:“你要散播的很真实,不要让旁人起疑心,觉得你是胡诌出来的。你懂吗?” 马涛点了点头,说道:“小人尽力而为。” 刘基嗯了一声,又说道:“散播谣言,只是第一步。” “至于第二步是什么,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马涛应了一声。 刘基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退下去吧。” 马涛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咱们说好的,要除掉李淦。” “这个……如果按照大人的计划……需要几天?” 刘基说道:“给你十天的时间,散播谣言。等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多半就可以除掉此人了。” 马涛大喜,连连点头,然后告辞离开了。 等马涛走了之后,刘基的管家刘甲,就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了。 他低声说道:“老爷,这一次,真的能除掉李淦吗?” “此人就是一条疯狗,可千万不要被反咬一口啊。” 刘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老夫自有分寸。” “你派几个人,盯紧了这个马涛。” “一旦事情做成,就让他闭嘴。不要牵连到我们。” 刘甲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 何覆射对何虔汀说道:“父亲,刘大人对你说什么了?” 何虔汀沉思了一会,说道:“刘大人,真是有神鬼莫测之能啊。他让我把鸭嘴仓一把火烧掉。” 何覆射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妙啊。一把火烧了,那岂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何虔汀嗯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只不顾,这放火的时机,有点奇怪。” “我真的有点不明白了。” “刘大人说,当京城之中,出现姜太公转世的时候。我才可以放这把火。” 何覆射一脸茫然:“姜太公的转世?这是什么意思?” 何虔汀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想要具体再问问,但是刘大人笑而不语。” “看来,为父的学识和智慧,不足以让我理解这背后的神妙,因此刘大人懒得跟我解释了啊。” 何覆射没说话,心想:刘大人,这么厉害的吗? 与此同时,马涛正在和马乙结伴回家。 马乙忍不住问道:“姑爷,刘大人说什么了?” 马涛沉思了一会,说道:“马乙啊,你最近得见次鬼。” 马乙:“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当乞丐也这么难吗 马乙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惊恐。 他打着哆嗦说道:“姑爷,姑爷,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姑爷……” 马涛淡淡的说道:“你别怕,就是单纯的见鬼而已。” 马乙快下疯了:“为什么要见鬼啊?我去哪见鬼啊?” 马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在哪见都行,地方你自己选。” “不过,见鬼的内容,我得提前告诉你。” 马乙:“啊?” 他彻底懵了。 他觉得自己要么是智商不够,听不懂马涛在说什么。 要么,就是姑爷疯了,在说胡话。 一路上,马涛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马乙听了之后,终于明白什么意思了。 半夜十分,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家中。 马乙收拾了一下行李,从后门悄悄的溜走了。 至于马涛,他向李淦的院子看了看。 他惊讶的发现,李淦的房间还亮着灯。 马涛一愣,悄悄的走进去,就听见李淦在念诗。 什么离离原上草,什么举头望明月。 马涛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些都是启蒙词啊。李淦这么大人了,念这么幼稚的诗? 然后他凑近窗户,看见李淦一边念,一边在纸上写大字。 那毛笔字写的,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这时候,桃花端着夜宵走过去了,柔声说道:“少爷,吃点东西补补身子吧。” 李淦立刻伸手去抓桃花的手。 桃花惊慌的说道:“少爷,你大病初愈,万万不可啊。” 李淦说道:“放心,我这病早好了。我办丧事的时候,你哭的特别伤心,我都听见了。” 桃花低着头说道:“少爷,我一直在后宅哭来着,又没在你跟前,你怎么知道?” 李淦说道:“本少爷当时幽魂一缕,专门去看了看你……” 桃花:“少爷……” 李淦一脸贱笑,要把桃花拉入怀中。 偏偏这时候,马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桃花立刻挣脱了李淦,慌里慌张的跑出来了。 马涛藏在黑暗中,沿着墙根偷偷跑了。 李淦推开窗户就骂:“踏马的,哪个王八蛋,敢在老子院子里打喷嚏?” 马涛心想:踏马的,这简直是个纨绔子弟啊,在你院子里打喷嚏都不行了? 马涛走了,李淦继续学习:“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唉,繁体字真难学啊。” 李淦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陛下正等着下文呢,这连奏章都会写,这……这也不成啊。 这时候,孙冲之走过来了。 他干笑了一声,对李淦说道:“少爷,要不然我帮你写?” 李淦微闭着眼睛,苦恼的说道:“你能帮我一次两次,总不能帮我一辈子吧?” “这奏疏啊,早晚我得自己写。” 孙冲之愣了一下,点头说道:“这倒也是。那小人告退了。” 李淦连忙叫住他:“别啊,等一等。” 孙冲之一愣,问道:“少爷,怎么了?” 李淦说道:“现在这奏疏要的比较急,你先替我写吧。” 孙冲之嘿嘿笑了一声。 然后,李淦口述,孙冲之开始写。 孙冲之越写越害怕。 这……这少爷的奏疏,怎么每次都这么吓人呢? ………… 京城之中,有乞丐。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哪里没有乞丐呢? 而今天,乞丐堆里,多了一个人。 这人的衣服虽然破,但是不够脏,他虽然披头散发,但是能看得出来,细皮嫩肉。 这人如果走在街上,可能不那么显眼,但是到了乞丐堆里,就显眼的很了。 这人正是马乙。 他奉命前来见鬼。 只不过,见鬼之前,他得和这些乞丐打成一片。 如此一来,他见鬼的内容,才能依靠乞丐传播出去。 周围的乞丐都看向马乙,幽幽的说道:“你叫什么?” 马乙说道:“我叫马大三。” 他用了一个化名。 很谨慎。 其他乞丐都吐了一口痰,说道:“踏马的,果然是有钱人,有名有姓的。名字都这么好听。” 这些乞丐不讨厌有钱人,但是讨厌乞丐中的有钱人。 很显然,现在马乙就是他们眼中的有钱人了。 马乙有点懵逼,他纳闷的看着那些乞丐,说道:“我这名字好听吗?你们叫什么?” 那些乞丐纷纷开口了。 “我叫狗蛋。” “我叫狗屎。” “我叫猪粪。” “我叫三屁。” “……”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好……好别致的名字啊。” 那些乞丐围过来,眼神有些不善的说道:“马大三,你是怎么变成乞丐的?” 马乙紧张的说道:“诸位是怎么变成乞丐的?” 那些乞丐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咱们有的好赌,有的好嫖,有的被人欺负丢了地,有人是逃犯。” “你别管别人了,你就说你自己。” 马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那什么,其实我……” 他脑子转的飞快,迅速的想了一个理由。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我,我原本有家财万贯。但是后来……后来都赌输了。” 有个乞丐问道:“豹子是几个点?” 马乙:“啊?” 那乞丐一个大逼兜甩过来:“豹子都不认识,还说你好赌?” 马乙改口说:“我主家家财万贯,我就是个下人,后来主家赌输了,我就没地方住了。” 又有一个乞丐问道:“你主家叫什么?” 马乙随口瞎编,说道:“叫王琦。” 这乞丐一个大逼兜踹过来:“放屁,京城之中,家财万贯的人我都偷遍了,哪有什么王琦?” 马乙苦着脸说道:“我是从外地来的。” 有好几个乞丐围过来,不怀好意的说道:“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你说说,你是哪里人?” “说的对了,咱们是老乡,以后罩着你,宠着你。说的不对了。大耳光伺候。” 马乙哭了。 他抹着眼泪说道:“你们……你们都是人才啊。我怎么知道,乞丐堆里也有这么多人才啊。” 他哭哭啼啼的说道:“我其实和府中的丫鬟不清楚,被主人发现了,我逃出来了。” 这一次,那些乞丐总算信了。 但是他们开始合计:如果把这小子抓回去,是不是能领赏钱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这些乞丐合计了一下,觉得这桩买卖可以做。 不过,他们先得套套马乙的话,看看他到底是哪家的仆人,到底勾搭了哪个丫鬟。 于是,这些乞丐就恶狠狠地说道:“马大三,你是谁家的人啊?” 马大三心脏狂跳。 他知道,自己撒谎的话,很容易就被人识破。 因为这些人看起来是乞丐,但是他们整天闲着没事,除了要饭就是互相扯淡。 这些人消息最灵通。 没准他们就知道京城之中,达官贵人府上都有谁。 所以,要撒谎,风险很大。 被识破之后,估计得挨一顿揍。 可是,所实话那也不行。 过两天自己得见鬼呢,万一坏了姑爷的大事,那就不是挨一顿揍能解决的了。 马乙忽然想到,李善长家里面,好像有个叫马大三的。 不如,就用他的身份。 于是,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我是韩国公家里的。” 那些乞丐都哦了一声,纷纷说道:“原来是韩国公啊。” 马乙心想:这些乞丐,别看是一群穷屁股,还踏马的挺关心国家大事,韩国公是谁都知道。 乞丐头看了看其中一个乞丐,那乞丐点头说道:“韩国公府上,是有一个马大三,我之前在他们后门那要过饭。” 乞丐头又问:“是长他这样吗?” 那乞丐为难的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咱就是个要犯的,也不敢抬头看人家。” “而且,我也没见过马大三,是听那些看大门的人聊天,偶尔听到了一两句。” 乞丐头嗯了一声。 他拍了拍马大三的脸,说道:“你勾搭了哪个丫鬟啊?”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也得说吗?” 乞丐头说道:“废话,想要当乞丐,个个得过关。” 他指着旁边一个瘸了腿的乞丐,说道:“这小子是逃犯,不是照样都说了?” 马乙苦着脸说道:“和我勾搭的丫鬟,叫春花。” 李家人起名比较有规律。 李善长家的丫鬟,普遍以季节和节气命名:春花、夏花、秋花、冬花、霜花、露花、雨花…… 而李厚德家的丫鬟,普遍以植物命名:桃花、菊花、杏花、葵花…… 马乙其实不认识春花,但是他知道,李善长府中,肯定有一个春花。 乞丐头又问刚才的乞丐:“有这么个人吗?” 那乞丐点了点头,说道:“有。但是没见过长什么样。” 乞丐头说道:“那好,这算是证据确凿了。” 马乙紧张的说道:“证据确凿?你们要干什么啊?” 乞丐头说道:“你别怕,咱们江湖人最讲规矩了。” “你既然已经要饭了,那往事咱们就不追究了。” “不过,咱们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心里肯定不踏实吧?”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有点不太踏实。” 乞丐头说道:“不踏实就对了。现在我们有办法让你踏实踏实。” 马乙问道:“怎么踏实?” 乞丐头说道:“你用一些好东西,堵住我们的嘴。” 马乙:“……” 来之前为了能装扮的像一点,他特地没有带钱。 谁踏马知道要犯还需要钱啊。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没钱。” 乞丐头说道:“没钱不要紧,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可以弄点钱。” 马乙愣了一下,说道:“要饭?” 乞丐头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太想学要饭,毕竟来这里,只是为了散播谣言。这乞丐就是一个人设而已。 总不能把人设当成人生来过啊。 人设是骗别人的,要是把自己都骗了,那不是扯淡吗? 但是在乞丐头的淫威之下,马乙只好认命了。 一刻钟后,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出现了引人注意的一幕。 有一个人躺在地上,被破席子卷着,有用一块破布盖着脸。 一动不动。 看样子,他已经死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乞丐假扮的。 这乞丐假扮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是老演员了,现在轻车熟路,直接睡了。 而马乙跪在旁边,哭天喊地,给老乞丐哭丧。 他自称是老乞丐的侄子,两个人来京城投奔亲戚。 谁知道亲戚搬家了,他们走投无路,沿街乞讨。 老乞丐在讨饭的时候,被狗给咬了。 硬生生挺了三天,最后一命呜呼了。 马乙说的声泪俱下,祈求看官们施舍一点。 但是京城人见多识广,这种故事,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一上午下来,马乙就要到了十文钱。 这十文钱还是老乞丐找人假扮的,目的就是当个托。 最后,老乞丐把马乙叫过去了,大嘴巴就开始抽:“你是不是不卖力气?告诉我。是不是不卖力气?” 马乙心想:踏马的,等我回去了,弄死你们这些要饭的。 老乞丐说道:“去吧,改个套路。” 于是,马乙又跪回去了。 这一次头上插了草标。 他一边哭,一边念叨,声称要卖身。 围观的人都嘿嘿的笑。 以前卖身的,都是漂亮姑娘。 马乙这种半大老头,谁感兴趣啊。 老乞丐在远处墙角坐着,越看越生气:踏马的,这家伙真没用啊。 这时候,老乞丐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老乞丐问道:“怎么样?” 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去韩国公府外面打听了。” “据他们说,马大三在几天前,已经去外地办事了。” 老乞丐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是达官贵人,为了自己的名声,撒一个谎而已。” “什么去外地办事了,分明是这个马大三偷了人,逃走了。” “他们怕丢人,所以谎称去外地办事了。” “看来,这个马大三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偷人来着。” 那报信的人欲言又止。 老乞丐说道:“怎么?” 那人说道:“这次无意中看见春花了,我觉得这件事……有疑点啊。” 老乞丐一愣,问道:“怎么个疑点法?” 那人说道:“这个春花,长得奇丑无比啊。大哥,我是乞丐我都下不去手。” “这个马大三偷人的时候,真的会偷春花吗?” 老乞丐说道:“不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许他就好这一口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还敢回来 乞丐头和周围的几个乞丐商量了一番,打算拿马乙开刀。 其实,哪怕马乙能要来点钱,乞丐头也会掂量掂量,看看竭泽而渔挣钱多,还是可持续发展挣钱多。 关键是,马乙这工作能力太差劲了。 乞丐头只能狠了狠心,把马乙送给李善长,换点赏钱。 于是,乞丐头让一个小乞丐,凑到了韩国公府的后门。 他在韩国公府后门呆了一个时辰。 又是莲花落,又是翻跟头。 终于有家丁看不过眼,给了他一文钱。 这小乞丐得到了钱之后,顿时感激的热泪盈眶,不住地道谢。 那家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就要回去。 然而,小乞丐却拽住了他,神神秘秘的说道:“大爷,大爷,你别走,我有一场富贵要送给你。” 这话但凡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这家丁都得有点感兴趣。 可关键是……这小乞丐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说送给别人富贵,这不是瞎扯淡吗? 小乞丐说道:“这富贵太大了,我贱命一条,是万万取不了的,因此只能送给别人。” “大爷,你要是信我,就耽误你一点点时间,你听我说。” 这家丁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罢了,你说吧。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富贵。” 小乞丐小声说道:“在你们府上,有人偷人。就是下人之间,暧昧不清。” “大爷你只要把这件事报告给你们老爷,那必定能得到赏钱。” 家丁愣了一下,好奇的问道:“有人偷人?你说说看,到底是谁偷人来着。” 小乞丐左右看了看,避开众人耳目,说道:“就是马大三和春花。” 家丁:“哦?” 他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马大三忽然走了。” “闹了半天,他和春花有一腿。” 家丁对于马大三和春花有一腿,倒也不太怀疑。 毕竟,家里面有些姿色的丫鬟,那都是老爷和公子们的,轮不上他们这些下人。 而马大三年纪也比较大了,能找到春花这样的,就算是不错了。 不过家丁还是很谨慎,他看着小乞丐,疑惑的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乞丐低声说道:“现在马大三做了乞丐,就在我们手里呢。” “这家伙谎话连篇,我们思来想去,觉得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家丁点了点头。 他沉思了一会,说道:“有这个可能。” “而且最近府里面吃穿用度,明显收紧了。” “我怀疑,这个马大三是卷了钱跑了。” 家丁对小乞丐说道:“如果这消息准的话,我得了赏银,必定重重分你一份。” “这么马大三,你给我看好了。我家老爷一声令下,我就带人去拿他。” 小乞丐大喜,连声说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干脆,他也不去要饭了。就坐在后门等着领赏。” 而家丁急匆匆的去找了管家刘甲。 刘甲一听这话,也有点懵逼。 府中还有这种事? 他就赶快去找李善长。 其实说实话,府中出了这样的龌龊事,第一责任人就是刘甲。 毕竟刘甲是管家。 刘甲也知道,李善长肯定对此事深恶痛绝。 其实下人之间乱搞,不算什么。 可是这代表着主子对下人掌控力度的降低,这种风气要是放开了,府里面就乱了。 伦理纲常,全都得完蛋。 其实,这件事刘甲倒也可以压下来。 但是他不敢。 老爷太精明了。 如果让他知道了,那还不如主动承认。 刘甲在老爷的书房外面等了很久。 等老爷的书童走出来,刘甲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现在心情怎么样?” 书童说道:“很好。” 刘甲这才走进书房,躬身说道:“老爷……” 李善长嗯了一声。 刘甲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最近府中,出了一件事……” 刘甲吞吞吐吐的,想要说的委婉一点。 李善长皱了皱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甲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么马大三……” 李善长一惊。 马大三,在府中不显山不漏水的。 其实,马大三是自己的心腹。 这件事,即便是管家都不知道。 最近查贪查的很厉害,李善长让马大三带了很多金银珠宝,到外地藏起来了。 他对外宣称,是让马大三到外地做事了,具体做什么事,却没有说。 今天,刘甲怎么提起马大三来了? 刘甲看见李善长脸色微变,忽然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老爷早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老爷明察秋毫,府中的事情,哪一样他不知道? 等等,马大三和春花偷情的事情,老爷既然知道。 那么……马大三忽然被派出去做事,是不是也是老爷的意思? 老爷这是变相的将他赶出去了? 老爷之所以不说马大三犯了什么事,就是想要给韩国公府留个脸面。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更急不能把这件事挑明了。 否则的话,老爷生了气,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刘甲正在思索的时候,就听见李善长有些不快的说道:“马大三到底怎么了?” 刘甲看见李善长神色有点紧张,小心翼翼的说道:“马大三……他在京城出现了。” 李善长一听这个话,脑子顿时嗡的一声。 不是让马大三带着财宝远走高飞吗? 算算日子,他得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这才几天啊,他就回来了? 难道,他把财宝藏到了别的地方? 他背叛了我? 他就算背叛了我,带着财宝离开不好吗? 他为什么要回来? 难道……他想要揭发我? 他想要立功赎罪? 他自己想要当人上人? 李善长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李甲看见李善长脸色阴晴不定,就更加不安了。 李善长淡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马大三回来了?” 李甲小心翼翼的说道:“有乞丐看见他了,他已经做了乞丐,正混在乞丐堆里面。” “那小乞丐,来咱们府上报信了。” 李善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贼子!你带人,立刻将他抓了。不得有误。”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爷想听听你的悲惨经历 李甲小心翼翼的答应了一声,马上选派了几个好手,前去抓人。 为了保密,这几个好手都是从别院找来的,并不熟悉府中的仆役。 免得走漏风声,把马大三给放跑了。 李甲把人派出去之后,就叹了口气,心想:马大三啊,马大三,你说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你居然敢给韩国公抹黑。 抹黑你就算了,你远走高飞不就好了吗?你居然还敢回来?简直就是找死。 这时候,那仆役小心翼翼的问李甲:“那个春花,怎么处置啊?” 李甲沉思了一会,说道:“先不要处置。” “等马大三抓回来了,看看怎么处置马大三,再处置春花。” “一切,交给老爷定夺。” 仆役连连点头。 ………… 李善长府中的好手找到了小乞丐。 小乞丐本来是打算留在府中,准备领赏钱的,忽然看见几个黑着脸的精壮汉子出来,顿时就有些害怕了。 小乞丐战战兢兢地说道:“几位大哥,你们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啊。” 小乞丐忽然想起来一个词:杀人灭口。 那几个好手对视了一眼,然后冷笑了一声,抓着小乞丐到了一个隐蔽的小胡同当中。 小乞丐快哭了,开始低声哀求。 但是这些好手根本不管这些事。 他们是专门干脏活的,心狠手辣,毫无感情。 头目说道:“说说吧,马大三在什么地方。” 小乞丐战战兢兢的说道:“在黑炭巷外的大街上。” 头目说道:“你可认得他?” 小乞丐连连点头:“认识,认识,绝对认识。” 头目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现在跟我们走。” 他们像是抓小鸡子一样,抓着小乞丐向黑炭巷走去。 一刻钟后,他们到了黑炭巷外面的大街上。 小乞丐指着正在卖艺的马大三,说道:“那个就是了。” 头目顿时皱了皱眉头。 他收到的消息,是马大三背叛了韩国公。因此需要自己出手,把马大三抓回去。 可是…… 这家伙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闹事当中,抛头露面呢? 头目看了看小乞丐,幽幽的说道:“你确定此人就是马大三?” 小乞丐连连点头:“是是是,绝对是。” 然后他连忙招呼乞丐头。 乞丐头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亡命徒。 他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走过来了。 头目问道:“此人就是马大三吗?” 乞丐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是韩国公府上的马大三,他自己承认的。” 头目说道:“他还说什么了?” 乞丐头立刻说道:“没有了,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小人只是觉得奇怪,怎么韩国公府上的人,沦落成乞丐了。” “因为小人管着这一片的乞丐,因此觉得身上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就派人禀告了韩国公。” “至于马大三是怎么回事,他一概没说,咱们也不敢问。” 实际上,乞丐头不仅问了,而且问的很详细。 尤其是他手底下那些乞丐,对马大三怎么搞定的春花,极为感兴趣,反反复复问了好多遍。 搞得马乙不得不编造了很多细节,满足了这些乞丐的一些龌龊想法。 但是乞丐头是不敢说这些的。 他从这些人身上就能感受到,煞气满满,绝对是亡命徒。 乞丐头不敢得罪这些人。 他更不敢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掌握了不少东西。 以防别人杀人灭口。 毕竟自己只是个乞丐,就算被人杀了,臭水沟一扔,官府连查都懒得查。 于是,乞丐头开始装傻,一问三不知。 头目见乞丐头一问三不知,淡淡的说道:“你最好真的不知道。” 乞丐头连忙说道:“小人不敢撒谎。” 头目点了点头。 随后,他挥了挥手,那些人向马乙走过去了。 马乙正大汗淋漓的翻跟头。 这一天,他已经换了无数种花样了,但是一文钱都没有要到。 卖身没人买,卖惨没人信。 莲花落不会唱,连卖艺都不太利索。 这要是要不到钱,晚上会不会被乞丐头打啊。 万万没想到,做乞丐也这么难。 早知道的话,就做小商小贩了,小贩不是也能传播谣言吗? 实在不行,到了晚上,抽个猛子溜了算了。 明天换个人设,继续来。 马乙一边心不在焉的笨拙翻跟头,一边胡思乱想。 忽然,他发现身前多了几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马乙有些发虚,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几位大爷,是要给小人赏钱吗?” 头目淡淡的问道:“赏钱,本大爷自然是要给的。不过……” 马乙擦了擦头上的热汗,问道:“大爷还想看什么才艺?” 头目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本大爷有两大爱好。一个是喜欢拉良家下水,一个是喜欢劝婊子从良。” 马乙:“……” 头目又说道:“不过现在,大爷又有了第三个爱好。” 马乙连忙一脸好奇询问的样子。 头目幽幽的说道:“大爷挺想知道,你是怎么落魄成乞丐的?” “看你说话,像是个识文断字的。大爷想听听你的悲惨故事,心里面好好爽一把。” “说的好了,让本大爷高兴了。可以给你一点赏钱。” 马乙:“……” 他有些无语的说道:“大爷,你这品味……” 头目冷冷的说道:“怎么?不愿意?”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愿意,愿意,既然大爷想听,小人就说。” 不说就没有赏钱,没有赏钱晚上就得挨打。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吧。 他搜肠刮肚的想了想,觉得想要让眼前这个男人满意,还是得用点手段。 说情节的时候,得说的悲惨一点。 于是,他说道:“小人名叫马大三,原本来自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 “家里边不说是妻妾成群吧,至少也算是衣食无忧了。甚至在我们那个村子里边,算得上是首富了。” “我家有良田,有美酒,可以说一辈子不用愁了。” 头目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除了名字是对的,其他的都不对。 谁知道马乙又说道:“哪知道忽然有一天,出了变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们到底想让我招什么啊 头目立刻来了兴趣,对马乙说道:“对,就说说这个变故,是什么变故?” 马乙说道:“村里来了那么一个无赖少年。” “这少年实在是无赖啊。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偏偏我识人不明,和他交上了朋友。”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耍钱。” “开始的时候,我赢了一些。等到后来,就开始总是输。越输越多,越输越多。” “最后输的兜比脸还干净。” “然后,我就开始卖房子卖地,卖老婆卖孩子。” “卖来卖去,最后把我自己也卖了。” 头目人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把自己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乙说道:“我卖到……” 他随口就要说李厚德府上,但是转念一想,又改了口,说韩国公府上。 因为马乙之前跟乞丐头说过韩国公府,前后文得保持一致啊。 否则的话……等收摊之后,又得被教训一通。 头目幽幽的说道:“好了,讲到这里就可以了。” 马乙:“啊?” 他有些失望,这才刚开始啊,铺垫了没多久呢。 后边还有进入韩国公府之后的经历呢。怎么从一个小杂役,一直做到总管,怎么勾引春花…… 好多精彩情节都没说呢。 不过,既然人家不让说了,马乙也就住嘴了。 然后,他眼巴巴的看着头目,希望头目能给点赏钱。 头目说道:“做乞丐,是你的本意吗?”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位大爷说笑了,谁愿意做乞丐呢?” 周围的那些乞丐都冷笑不已。 他们当中,还真有不少人是自愿做乞丐的。 当然了,这些人都出奇的懒惰,宁愿要饭也不想干活。 头目又说道:“既然你不想做乞丐,跟我走怎么样?我保证让你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马乙立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走。” 马乙这一次,是领了任务来的,要在人多的地方散播谣言。 而乞丐群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现在要跟着别人走? 那要是走了,还怎么散播谣言? 头目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你觉得大爷我是在骗你吗?”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 马乙吞吞吐吐的,而头目忽然心中一凛:难道这小子如此警惕,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难道,他已经怀疑我们是韩国公派来的人吗? 不行,得先下手为强,抓了这小子,免得他跑了。 想到这里,头目就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啊,你居然不给我面子,简直是找打。“ 他挥了挥手,说道:“来啊,给我打他。” 于是,那些打手一拥而上,对着马乙拳打脚踢。 几个呼吸之间,马乙就倒在地上了。 他抱着脑袋,痛哭流涕:这踏马的,当乞丐真的这么难吗? 然后,马乙晕倒了。 ………… 哗…… 马乙被一桶凉水浇醒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惊骇的发现,自己居然被绑起来了。 他惊恐的叫道:“有人吗?救命啊。” 一阵阵冷笑声从周围传来。 马乙发现,周围站着刚才的头目,以及头目的手下。 马乙苦着脸说道:“大爷,你们……你们也太记仇了吧。” “小人只是说,不愿意跟着你们走,你们也不至于将我关起来吧?” 头目淡淡的说道:“我们是受人之托,问你几个问题。” 马乙紧张的说道:“大爷问,大爷问完了能放我走吗?” 头目说道:“第一个问题,韩国公府里的东西,你藏到哪了?” 马乙懵了:“啥东西啊?” 头目说道:“还能有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你运到指定地点了吗?” 马乙一脸懵逼的说道:“大爷,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头目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还是个硬茬子。” 他挥了挥手说道:“给我打。” 那些手下就开始痛打马乙。 头目在隔壁房间喝茶,喝了一会,他问其中一个手下:“怎么样?这小子招了吗?” 那手下气喘吁吁的说道:“没有,这小子硬气的很。始终不肯说金银财宝藏在哪了。” “我们再问的时候,他还故意挑衅我们。” 头目:“哦?他是怎么挑衅的?” 手下说道:“他说,他根本不是韩国公府的人。” “他说他是李厚德李大人府中的。” 头目说道:“好家伙,这是在戏耍我们啊。继续打。” 手下说道:“好嘞。” 他提着鞭子,兴冲冲的走了。 半小时后,手下说道:“招了,终于招了。” “他承认那些金银财宝被他藏起来了。” 头目嗯了一声,说道:“这就对了。” “你说这人是怎么想的,早点承认不就好了吗?白白挨这一顿打。” 手下嘿嘿干笑了一声,说道:“人不都是这样吗?高估自己的骨头软硬程度。” 头目说道:“他说了藏匿地点了吗?” 手下说道:“说了。” 头目嗯了一声:“立刻去验证一番。” 其中一个手下急匆匆的走了。 头目则继续拷问马乙,要他说出来,藏好了财宝之后,为什么不远走高飞,为什么要回到京城来,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马乙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了。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啊。 他已经不敢说自己不是马大三了。 刚才这么说了,差点被打死。 他只能忍着剧痛,开始编造答案。 他想了想,说道:“因为……因为我还想从韩国公府上偷东西。” 马乙以为,他被人拷打,是因为这些人以为他偷了韩国公的东西,因此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编。 谁知道头目勃然大怒,又开始痛打马乙:“你小子真是不老实啊。韩国公已经一贫如洗了,还有什么值得偷的?” 马乙哭了。 他开始用排除法,说道:“那……那我是放心不下春花,想和他再续前缘?” 头目又勃然大怒:“放屁,你已经家财万贯了,犯得着为一个丑女落入险境吗?” 鞭子甩过来,马乙开始鬼哭狼嚎。 这……我到底是为啥回来啊。 能不能给点提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按要求招供 马乙一边挨打,一边绞尽脑汁的编造理由。 他现在完全是在用排除法了。 希望自己能撞大运,撞到这些人希望的答案。 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轮,马乙终于说对了关键词:“举报,我回来是想举报。” 头目停了停手,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小子,终于肯说了吗?” “看你长得其貌不扬的,没想到是个硬茬啊。” “老子的胳膊都快累断了,你才肯招供。” 马乙:“……” 他苦着脸说道:“大爷,你放了我吧。我真的……” 头目冷冷的说道:“你打算怎么举报?你把前因后果,你的动机,你做了什么事,你是怎么混到乞丐里边的,一一道来。” 马乙愣了一下,发现这种事,编都不太好编。 头目见马乙不肯说话,呸了一声,骂道:“我让你骨头硬。” 然后,他的鞭子又落下来了。 马乙一阵鬼哭狼嚎声…… 十分钟后,马乙撑不住了。 其实,与其说是撑不住了,不如说是他在剧痛中,终于想到了怎么编瞎话。 他哭哭啼啼的说道:“我说了,我说了。” 头目停下来了。 马乙说道:“我偷了那么多的金银财宝,本来确实是打算远走高飞的。” “但是本朝的制度何其严密?我没有路引,根本走不了多远。” “我想着,万一被官府抓了,那不是全完了吗?” “干脆,我还是回来吧。” “于是,我又回到了京城之中。” “可是,京城里面到处都是熟人,而且韩国公也一定正在暗中寻找我。” “我虽然有钱,我也不敢花啊。” “我思前想后,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些钱洗白。” “那怎么洗白呢?” “我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就是举报。” “我将韩国公,举报给朝廷。举报韩国公贪污。” “韩国公完了,这些钱就都是我的了。” 头目也没有深究里面的逻辑问题,就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像是几句实话。” “你继续说下去。” 马乙苦着脸说道:“我本来是要举报的,可是万万没想到,想要举报也不容易啊。” “我求告无门,在街上溜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告状的地方。” “衙门一听和韩国公有关,没把我抓回去就算好的。”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个词来了,叫官官相护。这说的实在是太好了。” “后来有高人指点我,说李淦这个人,专门查贪。” “我心说也是,那我就找这个专人吧。” “结果我见李淦倒是很容易,李淦也很客气的接待了我。” “他听了我的叙述之后,表示要人赃并获才行。” “我也没有多想,就带着他去看了金银珠宝的藏匿地点。” “结果李淦这个王八蛋,当场就让人把这些财宝都带走了。” “我就问李淦,我说等韩国公认罪了,这些钱能不能赏赐给我。” “李淦就将我痛打了一顿,说韩国公是他大伯,他怎么会害自己大伯?” “然后,李淦还说,现在钱他全都没收了。没有证据,随便我去告。” “到这时候,我已经是身无分文,有家难回了。” “最后,为了生计,我只好做了乞丐。” “可万万没想到,做了乞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乞丐里面,弱肉强食,比做好人还要难。” “看来这人没有钱了,就会变成动物,越是没钱了,就越像是动物。” “你看看这些乞丐,简直就是变成了狼一样。” “讨到了一点饭菜,就要先给头狼吃,然后剩下的狼才能分。” “越是强壮的狼,吃到的就越多。越是虚弱的狼,吃到的就越少。” “如此一来,强壮的越来越强壮,虚弱的越来越虚弱。” “唉,这乞丐头,就是那只头狼啊。” 马乙还要罗里吧嗦的抱怨,但是头目已经懒得听下去了。 他直接带着马乙的口供,去见了李善长。 李善长看了马乙的口供之后,沉默良久。 他闭上眼睛,心想:马大三,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忽然之间,为了那些金银财宝,就要背叛我呢? 难道,钱这种东西,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头目恭恭敬敬的说道:“大人,咱们怎么处置马大三?” 李善长叹了口气,说道:“好歹主仆一场,给他个痛快的吧。” 头目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一刻钟后,头目又回来了。 李善长有些伤感的说道:“人已经死了?” “唉,不得不说,其实老夫还有点舍不得马大三。” 头目干咳了一声,说道:“人……还没有死。” 李善长顿时火了:“老夫让你杀了他,你为何迟迟不动手?” 头目苦着脸说道:“因为,他又招出来了同伙。” 李善长:“哦?是谁?” 头目说道:“是马涛。” 李善长说道:“马涛?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随后,他哦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是三弟招赘的那个姑爷。” “不过,他们两个怎么搅和到一块去了?” 头目小声说道:“估计,是逢年过节,两家走动的时候,马涛和马大三勾搭上了。” “他们两个都姓马,没准还是远方亲戚。” 李善长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没准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个马涛啊,当初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像是甘心久居人下之人。” “我曾经劝过三弟,可是三弟看中了他知书达理,是良善人家的孩子。” “唉,三弟这人啊,太单纯。” 头目说道:“那咱们……” 李善长说道:“你去找个借口,把马涛给叫来。” 头目应了一声。 ………… 马涛正在房间里面盘算。算算时间,马乙应该开始散播谣言了。 再等两天,等谣言发酵一下,自己就完成刘基交代的任务了。 有刘半仙帮忙,这次自己一定能得偿所愿。 而在李厚德府外,头目已经带着手下,来到了门口。 头目说道:“咱们用什么借口把马涛叫出来?” 那些手下说:“据说马涛有个心腹,叫马乙。咱们用马乙的名义叫他出来怎么样?” 第一百四十章 奇怪的绑匪 头目听到手下的建议之后,顿时乐了。 他指着那人说道:“你啊,你可真够坏的。” 手下嘿嘿的笑起来了。 头目说道:“去叫门吧。”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后门被敲响了。 把手后门的,同样是马涛的亲信,马丙。 马丙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缝问了一声:“谁啊?黑更半夜的,谁在敲门?” 头目低声说道:“我是马乙的朋友。” 马丙愣了一下,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向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见影影绰绰的,好几条人影。 马丙问道:“你们是谁?马乙的朋友我都认识,你们报上名字来。” 头目:“……” 他张嘴就骂:“你踏马的算什么狗臭屁。还让我们报上名字来?你立刻去通知姑爷,就说马乙有重大事情要禀报。” “耽误了事情,你看看姑爷扒不扒你的皮。” 马丙吓了一跳。 他骂了两句,把后门给关上了。 骂归骂,马丙绝对不敢耽误马涛的大事。 于是,他急匆匆的去找马涛了。 “姑爷,姑爷,外面有人来了。”马丙说道。 马涛正打算和李莺造小人,听到这话之后,立刻找了个借口,干咳了一声,说道:“为夫……” 李莺微微一笑,说道:“无妨,你且去吧。” 马涛披上衣服走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马丙说道:“外面来了一伙人,自称是马乙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马涛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心想:难道马乙散播谣言有效果了?居然这么快吗? 他穿戴整齐,跟着马丙到了后门。 后门打开,马涛冲外面的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你们是……” 头目笑眯眯的说道:“咱们是韩国公府的人。” 马涛愣了一下,疑惑的说道:“韩国公府?你们不是马乙的朋友吗?” 头目笑眯眯的说道:“是啊,现在马乙就在韩国公府上做客。” 马涛心里有点纳闷:怪哉,马乙不是去做乞丐了吗?怎么又到了韩国公府上? 他还没想明白,头目就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立刻一左一右,把马涛给架住了。 头目微微一笑,说道:“马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韩国公有请。” 马涛心里有点慌:“我我我……我还有点小事,今天不方便。” 头目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了。带走。” 手下拖着马涛就向外面走。 马丙着急的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啊?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这里绑人。” 头目一脚踹过去:“我去你的……” 马丙惨叫了一声,摔到了院子里面。 然后,头目带着马涛向外面走。 一路上,马涛又是挣扎,又是呼喊。 头目干脆将他五花大绑,又塞上了破布。 一刻钟后,马涛远远的看到了韩国公府。 他愣了一下,停止了挣扎。 还……还真的要去韩国公府啊? 这是啥意思? 这说明啥? 这说明真的是韩国公要见我? 韩国公那可是我岳父的大哥啊,四舍五入,那是我的亲人啊。 那我还怕什么? 估计韩国公看我是个人才,是李家的顶梁柱,因此想要对我委以重任? 没准赏我个一官半职? 马涛顿时心花怒放。 他看了看身边的头目等人,心想:“看来这些都是韩国公府中的恶奴啊。” “好,你们现在觉得我就是个赘婿,你们看不起我,你们欺负我,是吧?” “你们等着,等韩国公重用我之后,我让你们跪下来当狗。” 于是,马涛从喉咙里发出来一阵冷笑。 几分钟后,马涛被带到了地牢当中。 马涛懵了。 这……不是要见韩国公吗? 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 头目把马涛嘴里的破布拽出来了,幽幽的说道:“马公子,你就招了吧。” 马涛彻底傻眼了,他着急的说道:“你们让我招什么?” 头目说道:“呵呵,你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吗?” 马涛扯着嗓子喊:“我为李家留过种,我为李家出过力,我为李家留过种。我要见韩国公,我要见韩国公。” 头目一鞭子甩过去:“你见个屁,还不快说。” 很快,马涛就扛不住了。 他哭着说道:“我说,我说……” 然后他又骂了一声:“我踏马说什么啊我说,你们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头目说道:“瞧见没有?这还是个硬骨头。果然和马乙是一伙的。” 马涛被打的七荤八素,听到马乙两个字之后,立刻说道:“是不是马乙说什么了?” “你们把他叫过来,我要和他当庭对峙。” 头目一鞭子抽过去:“你还想串供啊你。” 这时候,头目的一个手下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这手下低声说道:“大哥,坏了。” 头目问道:“怎么了?” 那手下说道:“咱们的人,刚刚验看过了。” “马乙招供的那地方,根本没有金银财宝。他没说实话,那些财宝肯定藏在其他地方了。” 头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是要钱不要命啊。继续打。” 然后,隔壁牢房之中,传来了马乙的惨叫声。 头目对马涛说道:“马乙把我们给骗了。就看你老实不老实了。” 马涛哭着说道:“我肯定老实啊。但是你们也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啊。” 头目说道:“告诉我们,金银财宝在什么地方。” 马涛心想:焯!闹了半天,是想要钱啊。早说嘛。你要钱就要钱,你打人干什么啊? 马涛说道:“你们要多少钱啊?” 头目说道:“废话,当然是全要了。踏马的,你以为我们是想要分赃吗?” 马涛说道:“诸位,你们的胃口好大啊。” “我其实没有多少钱,但是我内弟李淦,他有钱啊。” 头目一鞭子抽过去:“你小子很滑啊。现在是让你交代金银财宝的下落,你东拉西扯的说别人干什么?” “李淦有没有钱,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要你的钱。” 马涛:“……” 第一百四十一章 坦白局 马涛有些悲愤的说道:“你们这些人什么意思?” “只要我的钱?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头目和手下互相看了看,然后发出一阵阵怪笑来。 头目幽幽的说道:“那是你的钱吗?你可真是不知道死活啊。到这时候了,还在嘴硬。” 马涛都有点懵逼了:“不是我的钱?不是我的钱,那是谁的钱?” 头目甩了甩手中的鞭子,说道:“还嘴硬是吧?好,那我就看看你有多硬。” 随后,头目的鞭子就噼里啪啦的甩下来了。 马涛疼的惨叫了一声,然后连连求饶:“我招了,我招了,不是我的钱,不是我的钱。” 头目嗯了一声,说道:“那些不是你的钱,却被你占有的钱,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马涛心想:踏马的,这我哪知道啊。 他只能咬着牙把自己的小金库说出来了。 他苦着脸说道:“我有一处私宅,是瞒着李家人买的。” “这私宅当中,有很多钱,都是我偷偷存下来的钱。” 头目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说吧,那宅子在什么地方?” 马涛说道:“在鸡鸣巷。黑色大门,上面写着一个马字的便是。” 头目对手下说道:“去看看。” 手下应了一声,立刻急匆匆的向鸡鸣巷跑过去了。 十分钟后,手下跑回来了。 他对头目说道:“大哥,房子咱们确实是找到了。但是这个财宝,没有见到。” “里面确实有一些金银,但是还不足一千两。” 头目看着马涛,幽幽的说道:“这数目不对啊。” 马涛哭了:“你们踏马的到底想要多少啊?” 头目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你如果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说,我们就不能这么客气了。” 马涛咬了咬牙,对头目说道:“我……我还有银子。” “在我们马家祖坟当中,你们去找一个坟头,那坟头跟前立着一个墓碑,上面写着马尽孝之墓。” “马尽孝就是我原来的名字。” “因为我要做赘婿了,给马家丢人了。” “因此在出嫁之前,我就立了一个衣冠冢。” “意思是说,原来的马尽孝不是入赘了,是已经死了,没有给老马家丢人。” “你们把这坟头挖开,棺材里面都是金银。” “这是我在李家攒了将近二十年的钱啊。” 马涛说着开始哭了。 头目一鞭子抽过去:“什么叫你攒的?你这明明是偷的。” 马涛不敢说话了。 严格意义上说,这确实是偷的李厚德的。 只不过,他和头目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头目伸了伸懒腰,说道:“夜深了,咱们先睡一觉。等明天睡醒了,再出城看祖坟。” 手下说道:“大哥,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啊。” “祖坟这东西……咱们大白天去挖,那万一让人给发现了。咱们马上就得被抓住,送到官府啊。” 头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马涛说道:“你小子,耍花招啊。” 马涛连忙说道:“诸位,诸位,你们放心。马家已经没人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头目皱了皱眉头,说道:“死绝了?” 马涛说道:“这倒不是。” “自从我在李家当了姑爷,站稳了脚跟之后。我就把马家村的相亲全弄来了。” “和我关系好的,进了李府做心腹仆役。和我关系疏远一点的,也都找了别的差事。” “以前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自从到了京城之后,至少能吃饱饭了。” 头目哦了一声,说道:“所以,你那个什么马家村……就荒废掉了?” 马涛点了点头:“现在里面没有人了。你们可以随便挖祖坟。” “不过……只挖我自己的就可以了,其他人的就没有必要挖了。” “因为马家人祖祖辈辈都是穷光蛋,坟头里面确实没什么东西。” 头目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是盗墓贼吗?” “不过,韩国公府的马大三,如此说来,也是你介绍过去的了?” 马涛愣了一下,说道:“马大三,马家村有这个人吗?” 头目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你这是介绍过去的人太多了,自己都不认识了啊。” 马涛干笑了一声,说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不过……我不记得往韩国公府介绍过人啊。那什么,大哥,能把我放了吗?” 头目说道:“你先在这绑着吧。”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人说道:“走吧,咱们先去睡一会。” 马涛在他们身后喊道:“几位大哥,能把我和马乙关到一块吗?” 头目冷冷的说道:“什么马乙?这里只有马大三。怎么,你还想串供?胆子真不小啊。” 马涛不敢说话了。 眼看着头目走了,马涛开始思考: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看他们凶神恶煞的,动不动就要用刑。这些人是坏人,那肯定没跑了。 可是……这些人坏的有点奇怪啊。 他们看起来是要钱,可是怎么要钱还挺挑剔呢?别人的钱不要,只要我的钱? 难道是盗亦有道? 那也不对啊……难道……他们是仇家派来的? 我的仇家都有谁? 马涛把自己认识的人想了一个遍,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李淦? 可惜,就算确定了幕后主使是谁,可是现在自己被人绑的像是粽子一样,这也无计可施啊。 第二天一早,头目派了两个人看着马涛和马乙,剩下的人,则浩浩荡荡的赶往了马家村。 很快,他们看到了一片已经废弃的村庄。 这村庄是在群山之中,虽然距离京城不远,但是土地贫瘠,生活在这里,可以想象,肯定十分艰难。 现在村庄中已经没有人了。 头目带着手下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到处都长满了杂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而这村子里面,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村民搬家的时候带走了,还是被贼给偷走了。 头目说道:“很好。这个马涛倒是没有撒谎。” “咱们在这里找找吧,看看他们的祖坟在什么地方。” 半个时辰后,有个手下发现了一片荒地。 而荒地当中,就有被草木掩映的坟墓和墓碑。 头目听了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一群不孝子啊。” “就任由先人的坟墓,被草木遮掩吗?就不知道回来扫墓吗?” 头目一边摇头,一边带着手下去了。 铁锹和锄头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他们找到马尽孝的墓碑之后,就开始轮流挖掘。 很快,这些人挖到了一口棺材。 这棺材很沉,敲起来有一种金属的质感。 头目把棺材皮刮掉了之后,发现里面是白银铸成的。 这口棺材,恐怕就得有几千两。 然而,打开棺材,里面的东西让众人都沉默了。 里面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堆碎银子。 虽然碎银子加上棺材,有几千两,但是这绝对不是韩国公丢失的数目。 手下问道:“大哥,我们怎么办?” 头目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这个马涛,他不老实啊。” “他还有钱藏在别的地方,不肯交出来啊。” 他伸了伸懒腰,说道:“走,咱们继续去找。” 随后,头目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回到了牢房之中。 马涛看见头目回来了,立刻一脸谄媚的问道:“大哥,各位大哥,你们找到钱了吗?” 头目一个耳光抽过去:“我找到你姥姥了。” 马涛:“……” 他苦着脸说道:“怎么找到钱了就开始打人呢?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头目说道:“钱不够,你肯定还有钱,你说吧,藏到哪了。” 马涛哭着说道:“我真的没有了。” 头目也不废话,摆了摆手,立刻有人过来拷打。 很快,马涛受不了了,他哭着说道:“我花了,剩下的钱我都花了。” 头目说道:“那么多钱,你全都花了?你买什么了?买来的东西在哪?” 马涛哭着说道:“我买……我赌输了,输了一部分。剩下的我逛窑子,千金买笑……全都挥霍了。” 头目一脚踹过去:“你可真是个败家子啊你。” 手下问头目:“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头目说道:“差不多了,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韩国公吧。” “否则的话,他老人家该等着急了。” 于是,手下带着马涛和马乙的口供,急匆匆的去见了李善长。 李善长看完口供之后,气的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老夫冒着生命危险,贪污得来的银两,现在被你们两个混蛋给这样挥霍掉了? 他立刻就要斩杀了这两个人。 但是转念一想,马大三是自己的人,杀了就杀了。 这个马涛,却是三弟的姑爷。至少应该知会三弟一声才行。 于是,李善长叫来了李甲,说道:“你立刻去三弟府上一趟。” 李甲听了李善长的吩咐之后,急匆匆的走了。 ………… 李厚德府上。 李厚德和李莺正在教育李淦。 李莺叹了口气,说道:“淦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万万不能像以前一样胡作非为了。” “你确实有点小聪明,但是也绝对不能仗着这些小聪明,为非作歹啊。” “这些朝臣,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都是人精,你得罪了他们有什么好处?” “你看看你姐夫,为人比较稳重,是你学习的榜样。” 李淦都快听睡着了。 本来他想着,你们说两句就说两句吧,我只当没听见,说完了我回去睡大觉。 谁知道李莺说起来没完没了。 最后李淦受不了了,对李莺说道:“阿姐,你真以为马涛是什么好人吗?” 李莺愣了一下,有些恼火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马涛背着你,可干了不少好事。” 张氏沉下脸来,说道:“淦儿,不许胡说。” 其实张氏隐隐约约的,心中是有一些疑惑的。 只不过,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挑明了说,一旦伤了脸面,那就再也难以愈合了。 可惜,李淦心直口快,已经说出来了。 李莺气的全身发抖,带着哭腔说道:“你以为,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 “我是担心你闯祸,枉自送了性命。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半夜,你竟然如此诋毁我吗?” 李淦无语的说道:“我说的是马涛,又不是阿姐你?” 李莺说道:“那有什么分别?” 李淦:“……” 他挠了挠头,说道:“这样吧,咱们两个打个赌,如何?” “我用一些手段,证明马涛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被我不幸言中了。阿姐可要痛下决心,将他给休了。万万不能一时心软,留着这个祸害。” 李莺一愣。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抱大腿 其实,这番话李淦早就想说了,只不过担心伤了李莺的心,所以一直没有提。 投鼠忌器,就是这么回事了。 不过,今天也好。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让李莺也能重新开始。 面对李淦的话,李莺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她郑重的说道:“我不能拿我的夫君打这样的赌。” “这样的赌约,和那些嗜赌成性的混蛋,把妻子孩子都押在赌桌上,有什么分别?” 李淦:“你这……” 他有些无语的说道:“阿姐,你可真是……太善良了啊。” “不过……” 李莺追问道:“不过什么?”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不过……阿姐是善良呢?还是对马涛没有自信呢?” “我跟你赌三天。” “三天之内,我找不到他的毛病的话,我心甘情愿,从此以后,向他学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也不让你们提心吊胆了。如何?” 李莺咬了咬嘴唇,说道:“好,那我就和你赌了。” 李淦点了点头。 李莺说道:“我要让父亲做见证。” 李淦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李厚德被叫来了。 他听完姐弟俩的讲述之后,有些无语的苦笑了一声。 不过,他开始写下了一纸文书,让两个人都摁下了手印。 结果两个人刚刚签字画押完毕,马丙就来了。 他捂着肚子,一脸惶恐的说道:“老爷,老爷,韩国公府来人了。” 李厚德一愣,心想:大哥派人来了? 他说道:“快请。” 时间不长,李甲被请来了。 李甲先向李厚德行了一礼,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请你立刻去府上一趟。韩国公有要事相商。” 李厚德皱了皱眉头,说道:“何事?” 李甲有些犹豫:“这个……” 李厚德说道:“怎么?老夫事无不可对人言,你直接说就行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甲犹豫着说道:“这个……事关马姑爷,要不然请小姐回避一下?” 李莺心里咯噔一声。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回避什么?我不回避。你直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甲干咳了一声,说道:“马涛,被韩国公给抓了。” 李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若非有丫鬟在旁边扶着,恐怕这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 她颤抖着说道:“这是为何啊?” 李甲说道:“这个,小人也不是太清楚。” “韩国公只是命小人赶快来请大人。” 李厚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立刻便去。” 随后,李厚德去换衣服了。 李莺咬了咬牙,说道:“我也去。” 李淦没说话,心想:卧槽,我这嘴是开了光吗?还没等我调查,马涛自己就露出马脚了? 除了张氏之外,其他人都跟着李厚德去了韩国公府上。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张氏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然后,她微微叹了口气。 “杏花啊。”张氏叫道。 有个小丫鬟走出来了。 张氏说道:“我让你记下来的那些账本呢?” 小丫鬟立刻把账本拿出来了。 张氏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东西,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 李厚德带着李淦和李莺,已经来到了韩国公府上。 李善长一脸阴沉的说道:“三弟,你府中的人,恐怕有些不检点。” 李厚德说道:“大哥,你详细跟我说说吧。” 李善长看了看李淦,说道:“淦儿回避一下。” 李淦没有动。 李善长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大伯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倒也不是不听,我就是有些奇怪。” 李善长皱着眉头说道:“奇怪?”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怎么不让姐姐回避,偏偏让我回避呢?” “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呢?” “之前陛下刚刚让我惩贪。大伯你不会……不会和姐夫合伙贪污了吧?” 李厚德大怒,喝道:“淦儿,不许胡说。” 李善长呵呵一笑。 他倒是洒脱的很,对李淦说道:“不错,我确实贪污了。” “怎么?你要抓我去见陛下吗?” 李淦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对李善长说道:“侄儿不傻。” “大伯乃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为了大明天下,就算大伯贪了一座金山,陛下也不会将大伯怎么样。” “只是……” 李善长立刻问道:“只是什么?” 李淦低声说道:“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太多了。难道还需要侄儿提醒吗?” “真有那一天的话,动辄得咎,杯弓蛇影。” “就算大伯洁身自好,恐怕也没有用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李善长毛骨悚然。 不过,他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定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他很快就定下神来,微微一笑,对李淦说道:“淦儿果然长进了。假以时日,必定能在朝中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然后,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淦儿倒也不用回避了,我就直说了。” “早年间,我积累了大量的钱财。” “最近陛下让淦儿反贪,我担心淦儿查到我头上,于是让家奴马大三,带着这些钱财出城了。” “我的本意,是让他将钱财埋藏在祖坟之中,免得被人查出来。” “算算日子,马大三应该在半年之后回来才对。” “然而,有一伙乞丐发现,马大三竟然出现在了京城。” “我在惊讶之余,派人将马大三抓回来了。” “马大三说道,马涛和他是同伙。” “他们两人将这些钱盗走了,然后一阵挥霍,如今所剩无几,只剩下了区区几千两银子。” 李淦没说话。 他心想:卧槽,区区几千两银子?那之前到底是有多少银子啊?你们这些贪官真是太厉害了。 李厚德哦了一声,他尽量很有涵养的说道:“所以,大哥便将我叫来了?” 李善长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侵吞了这么多钱,不惩治一番肯定是不行的。” “然而,马涛毕竟是你的姑爷,不通过你,我直接用私刑,也不合适。” “因此,我来知会你一声。” “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误会的话,也好解开。” 李厚德点了点头,说道:“我能见见马涛吗?” 李善长笑了:“当然可以。” 他对李甲说道:“去,将马涛和马大三都请上来。” 在等待的时候,李厚德看了看李莺。 李莺脸色苍白,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李厚德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当初,是他力主将马涛招为赘婿的。 当日张氏还断然反对来着。 可是李厚德一意孤行,以至于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时间不长,李甲已经带着人来了。 李莺看着两个血葫芦,颤抖着问道:“谁是马大三,谁是马涛?” 这两个人的脸肿的像是冬瓜一样,早就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有个血葫芦稍微举了举手,声音嘶哑的说道:“我是马涛。” 这时候,马涛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至少自己荣华富贵的命运,就要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不过……唉,戛然而止就戛然而止把,至少别再送回去挨打了。 李善长拿出来了头目搜集的证据,说道:“现在这个马大三,已经身无分文了。” “而马涛,还有一栋宅子,几千两银子。” “至于怎么处置他们两个,咱们商量一下吧。” 李善长看了看李莺,说道:“莺儿啊。大伯并非冷酷无情之人。” “如果你舍不得这个马涛,大伯也不为难你。” “将他痛打一顿,还给你也就是了。” “不过,大伯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此人狼子野心,恐怕将来会反咬你一口啊。当心,当心。” “其实咱们李家,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富贵之家了。什么人找不到?也未必要这个马涛。” 李莺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善长对李厚德说道:“三弟,你说该怎么办?” 李厚德沉思良久,说道:“休了此人,他就不是我李家人了。” “然后交给大哥,你想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李善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莺儿,你同意吗?” 李淦生怕李莺再心软,慢吞吞的把刚才写好的字据拿出来了。 李莺咬了咬牙,一切听凭父亲和大伯吩咐。 说这话的时候,李莺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当初马涛入赘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曾经象征性的问过李莺的意见。 其实那种问意见,并不是真正的问意见。 问是一个流程而已。 而回答也是有标准答案的,答案就是:一切听凭爹爹做主。 当初李莺说了标准答案,今天又说了一遍标准答案。 自己的夫君,就这么来了,然后又走了。 李莺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她看了看李淦,忽然有些羡慕他。 之前那些天,听到李淦不尊礼法,任意妄为的时候,李莺是又担心又生气。 她生气的是李淦不守规矩。 毕竟她这么多年,在闺房中学的最多的就是规矩。 而她担心的,也是李淦不守规矩。 一旦坏了规矩,那会不会出事啊? 然而,现在李莺反而有些羡慕李淦了。 如果……如果我是男儿身就好了。 如果我能像淦儿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李莺正在出身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淦走到了她身边。 “阿姐,你放心,即便是女人,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李莺吓了一跳,她低声对李淦说道:“你胡说什么?” 李淦微微一笑,说道:“你等着吧,我早晚让你觉得这一生没有白活。” 李莺愣了一下,然后心想:也是,这确实像是淦儿能说出来的话。 然后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以前的李淦,不这样啊。 以前李淦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是规矩的很。 怎么现在…… 难道是因为之前几次差点死掉,所以他看开了吗? 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李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心想:看来,是这样了。 这时候,有两个仆役走过来,走到了李莺面前。 李莺发现,那是一封休书,将马涛休掉的休书。 李莺愣了一下,然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厚德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即便是在自己兄长面前,李厚德都觉得有点丢人。 马涛忽然跪在地上,抱住了李厚德的腿:“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我冤枉啊。” 马涛知道,自己必须抱住李厚德的大腿。 一旦李厚德死了,自己在李善长手中,绝对扛不过一个时辰。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要当乞丐了 李厚德皱了皱眉头,对马涛说道:“你做下这种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涛哭着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 李厚德:“嗯?”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马涛:“你真的没有做?” 马涛使劲点头:“我真的没有做。” 李厚德也有点怀疑了。 毕竟是自己的姑爷,毕竟是自己熟悉的人。 李厚德犹豫了一会,对李善长说道:“兄长,是不是弄错了?” 李善长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弄错了?难道我这个仆役撒谎了不成?” 李善长指了指马乙。 李厚德走过去,对马乙说道:“你到底认不认识马涛?” 马乙早就被人打懵了。 他点了点头,虚弱的说道:“我认识姑爷。” 李厚德又问道:“这些事,真的都是马涛让你做的?” 马乙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马涛疯了,他一脚踹过去:“放屁。我根本不认识你。” 马乙哭着说道:“姑爷,你不能过河拆桥啊。是你让我潜伏进乞丐堆里面,伺机……” 李善长和李厚德都竖起耳朵来了:“伺机什么?” 马涛忽然伸出手来,喝了一声:“等等。”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马涛疑惑的看着马乙,说道:“你是马乙?” 马乙点了点头,说道:“不然呢?不然我是谁?姑爷,你不要再装了,我们两个朝夕相处,你能不认识我?” 马涛一脚踹过去:“你都被打成猪头了,我能认出来才怪。” “怎么他们跟我说,你是马大三?” 马乙说道:“我随便编的名字啊。” 马涛坐在地上,傻笑着对李善长说道:“大人,大人,误会。这全都是误会啊。” “这是我们府上的马乙,不是马大三啊。” “他这是……这是重名了。” 马乙使劲点头:“是啊,是啊。” 马涛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一直问我要钱,一直跟我说什么马大三,我根本不认识啊。” 马乙使劲点头。 马涛一脚踹过去:“踏马的,你还好意思点头?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看看把我打的。” 李厚德动了一口气,对李善长说道:“兄长,原来是误会啊。现在没事了。” 李善长微微一笑,说道:“看来,真的是误会。那我就放心了。” “看样子,老夫的金银财宝,现在安全的很啊。” “淦儿,你不会将大伯抓走吧。”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如果大伯将这些财宝分给穷人,那我自然没有理由抓你了。” 李善长呵呵一笑。 李厚德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他伸手就要把马涛扶起来。 但是李善长幽幽的说道:“等一等。” 众人都站住了。 李善长说道:“之前,我的人误以为马涛抢了我的钱。因此一番逼问。” “居然问出来了一栋宅子,以及几千两银子。” “三弟,你知道这事吗?” 李厚德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李善长幽幽的说道:“看来,此人入赘之后,一直在吃里扒外啊。” “好在莺儿的休书已经写好了。将他赶出李家,也就是了。” 李厚德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儒生,确实喜欢礼法那一套。 但是,人毕竟是有感情的,而不是机器。 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夫君,他不可能不痛心。 李善长说道:“三弟,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你心软面善,下不去手。” “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李厚德也没有犹豫,带着李莺和李淦往回走。 在回去的路上,李厚德对李淦说道:“淦儿,你好像有些未卜先知啊。” 李淦干笑了一声。 李厚德说道:“你发现马涛不对劲……多久了?” 李淦说道:“没多久,没多久。” 李厚德叹了口气,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忽然,马车上的李莺低声哭了起来。 李厚德瞪了瞪眼睛,说道:“莺儿,你哭什么?” “这种男人,休了便休了,值得哭泣吗?” 李莺抽噎了一会,说道:“父亲一直教我,女子要守贞洁,要从一而终,可我现在……” 李淦干笑了一声,说道:“阿姐,马涛是入赘,这不一样的。嘿嘿……” 李莺点了点头,不过眼圈一直是红的。 李淦不由得心想:摆脱一个马涛容易,但是摆脱人心中的枷锁,难啊。 ………… 咣当…… 大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马乙和马涛被从李善长府中丢了出来。 马乙被打断了双手,马涛被打断了双腿。 两个人一个天残,一个地缺。 他们互相支撑着,勉强向远处走。 至于去什么地方,两个人并没有概念。 他们只知道,得尽快远离韩国公府。 否则的话,万一韩国公没有消气,追上来继续打人,他们两个可就危险了。 良久之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门附近。 马涛虚弱的对马乙说道:“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吧。” “等城门开了,咱们就远走高飞。” 马乙说道:“咱们去哪啊。”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去哪?还能去哪?回马家村。” 马乙说道:“还回去做什么?村子都废了,农田也荒了。” “咱们刚离开那几年,还有人回去扫墓,现在连扫墓的都没有了。” 马涛说道:“无论如何,那里总算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吧。” 马乙叹了口气,跟着马涛缩在墙角。 马涛有些不安的说道:“马乙,现在我不是姑爷了,你不会弃我而去吧?” 马乙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姑爷,你说哪里的话。我这些年不愁吃穿,都是姑爷给的,你放心,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姑爷,我马乙寸步不离姑爷。” 天亮了。 城门打开了。 这两个人正打算出去的时候,却被一伙人给抓住了。 为首的,就是当日的乞丐头。 这乞丐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打的满头包。 乞丐头带着一众乞丐,把马乙给围起来了。 这些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打架的。 马涛一看这架势,立刻摆出一副“我不认识马乙,别找我”的架势来。挣扎着要往远处爬。 第一百四十四章 模范乞丐 马乙看向马涛,欲哭无泪啊。 我还没有出卖姑爷,怎么姑爷先出卖我了? “姑爷,救命啊……”马乙苦着脸说道。 马涛沉声说道:“咱们萍水相逢,你背着我走了这么远,我已近感激不尽了。” “咱们,就此别过。” 马涛两手撑地,拖着两条上腿,努力的向另一个方向爬过去。 只可惜,几秒钟后,他就被人伸手揪住了衣领子。 揪住他的人,是乞丐头。 “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乞丐头问道。 马涛使劲摇头。 乞丐头看了看马乙,马乙使劲点头:“是一伙的,就是一伙的。” 乞丐头一脚向马乙踹过去:“踏马的,你小子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知道老子这满头伤是怎么来的吗?” “踏马的,你敢冒充韩国公府的人,害的老子挨了这一顿揍。” “韩国公的大人说了,要不是看我低贱,非得宰了我不可。” “都踏马你害的。” 乞丐头越说越生气,打起马乙来,原来越用力。 过了一会,乞丐头打累了,他气喘吁吁地蹲下来,对马涛说道:“他说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你怎么说?” 马涛说道:“我真不认识他,我们不是一伙的。” 马乙有气无力的说道:“就是一伙的,你是我们府上的姑爷,马涛。” 乞丐头说道:“他说你是马涛。” 马涛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明白着是个乞丐嘛。贵人府上的姑爷,能满身是伤,在地上乱爬吗?” 乞丐头一个耳光抽过去:“还踏马骗我。这辈子我最恨别人骗我了。” “你是乞丐?你是个屁的乞丐,老子就是乞丐头,老子什么都不认识,就认识乞丐。” “你这衣服,又破又烂,又脏又臭,但是踏马的是绸子的。” “你肯定是个有钱人吧?” 马涛亚麻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乞丐里面也有能人啊。 真踏马应了那句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你说你踏马的有这明察秋毫的本事,你干点什么不行啊,你踏马非要当乞丐。 你还有点追求吗? 马涛在心里暗暗咒骂。 乞丐头踹了马涛一脚,说道:“老实招供吧,你到底是谁。” 马涛说道:“我是一个落魄的富家子。刚才赌输了,拿不出钱来,他们打了我一顿。” 乞丐头随手拿出来一副牌九,在地上摆了摆,问道:“哪个大?” 马涛答不上来了。 乞丐头对周围的人说道:“打。” 那些乞丐一拥而上,朝着马涛拳打脚踢。 起初的时候,马涛还在惨叫,但是很快,马涛就叫不出来了。 一刻钟后,被揍得稀烂的马涛,让两个人架着,拖到了乞丐头跟前。 乞丐头问道:“你是谁?” 马涛哭着说道:“我是马涛,是李厚德的女婿,是李淦的姐夫。” 乞丐头说道:“呦呵?你这么大来头,能混成这样?给我继续打。” 马涛哭着说道:“别,别,别,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刚刚被休了。” 乞丐头:“嗯?详细说说。” 马涛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冷汗还有血。 他抽噎着说道:“我得罪了小舅子,所以……” 他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当然了,歪曲事实肯定是有的。 把他自己说的光明正大了一些,把李淦说的丑陋了一些。 乞丐头听完之后,就开始沉思。 他对一个小乞丐说道:“去看看,李厚德府上,是不是出了这事。” 小乞丐领命,迅速跑了。 半个时辰后,小乞丐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他说道:“大哥,大哥,确有其事。” “我有一个远房表叔,是在李厚德府上刷马桶的。” “他告诉我说,姑爷马涛,确实是被休了。” 乞丐头眼睛一亮。 如果别的时候,他就信了。 但是最近被马乙骗的太惨了,挨了这一顿毒打,不得不谨慎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指了指马涛,对小乞丐说道:“是这家伙吗?你那表叔认不认识马涛?” 小乞丐说道:“不认识。” “李厚德府上规矩森严,我表叔这种职位比较低的,走路都低着头,不敢乱看的。” 乞丐头一脸失望:“这么说的话,无从验证了?” 小乞丐干笑了一声,说道:“那倒也不是。” “我表叔说了,虽然不认识姑爷的脸,但是认识姑爷的屁股。” 乞丐头:“卧槽?这是什么道理?” 小乞丐说道:“我表叔毕竟是刷马桶的,经常在茅房出入。” “有一次姑爷或许是吃坏了肚子,急匆匆的冲进茅房。” “我表叔还来不及回避,姑爷就开始释放了。” “于是表叔看见,他那里有三颗痣。如果连线起来,正好是个等边三角形。” 乞丐头乐了:“你这表叔,挺有才华啊,还懂这个?” 小乞丐干笑了一声,说道:“表叔的理想是做账房先生,偷偷自学了不少。” 乞丐头指了指马涛,说道:“给我扒了。” 马涛惨叫了一声,使劲用手提着裤子。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些小乞丐很快就一拥而上…… 马涛的裤子被拽掉了。 乞丐头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果然是等边三角形啊。看来你还真是李厚德府上的姑爷。” 这时候,恰好有一队兵丁路过。 那伍长看见马涛趴在地上,衣衫不整,顿时勃然大怒。 他大踏步的走过来,一脚踹在马涛身上:“光天化日,脸都不要了吗?” 马涛被踹得惨叫了一声,哀嚎着喊道:“小人,小人是被迫的啊。” 可惜,这话根本没人认真听。 兵丁列着队伍走了。 乞丐头蹲下来,笑眯眯的对马涛说道:“对了,你为什么别赶出来来着?我刚才没听仔细,我想再听听。” 马涛一共说了三遍,总算满足了乞丐头的好奇心。 有小乞丐凑过来,对老乞丐说道:“大哥,这人咱们留不留?” 老乞丐看了这人一眼,说道:“留啊,为什么不留?” 这人一脸为难,说道:“他毕竟出身高贵……” 乞丐头说道:“放屁,出身高贵能做赘婿吗?” “这小子吃了这么久细糠,肚子里肯定有墨水。” “什么样的乞丐能要到钱,像他这种有才艺的能要到。” “而且你看见没有,他两条腿都断了,采生折割都免了。” 小乞丐一愣,说道:“好像……也对啊。” 于是,马乙和马涛,被丢到了路中间,被迫祈祷。 马涛趴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马乙,说道:“你干的好事。当初,就不该把你从马家村带出来。” 马乙带着哭腔说道:“姑爷,你别恨我,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啊。” 马涛:“为了我好?” 马乙小声说道:“姑爷,咱们要是从京城走了,那就再也回不来了。今天这顿打,也就彻底白挨了。” “咱们得留下来啊,咱们得想办法东山再起啊。咱们得想办法报仇啊。” 马涛趴在地上,一个耳光抽过去:“放屁,老子报不报仇,需要你替我谋划吗?” 结果马涛刚刚抽了这一个耳光,就有路人丢过来一文钱。 很显然乞丐打架挺吸引他。 马涛和马乙都有点哭笑不得。 马乙摸了摸脸,对马涛说道:“姑爷,你忘了?其实咱们背后还有靠山的。” “那就是刘基刘大人啊。” “刘大人,不是给了咱们任务吗?咱们要是做成了,不就能报仇了吗?” “到那时候,刘大人就算不赏赐我们,至少运作一番,让我们做一个富家翁也是可以的吧?” “真是刘大人一高兴,没准能撮合一下,让你重新做李府的姑爷呢。” 马涛愣了一下。 他摸了摸脸,心想:“好像,有点道理啊。” “只要李淦倒霉了,那么李厚德就会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到那时候,刘大人稍微暗示他一下。也许李厚德就屈服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马乙顺嘴胡诌的。 他之所以拉马涛下水,完全是心里不平衡…… 马涛对马乙说道:“可见福兮祸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咱们两个虽然做了乞丐,但是传播谣言的时候,不就方便多了吗?” “等今天天黑之后,咱们两个一块见鬼,帮着李淦传播谣言,如何?” 马乙点了点头。 这时候,又有人丢过来了一文钱。 这人不仅丢过来了钱,而且还认真的看了看马涛。 马涛有些无语的问马乙:“怎么回事?” 马乙恭维道:“姑爷真是厉害啊。” “讨钱都比我要厉害。我折腾了这么多天了,都没人给我钱。” 结果话音未落,又有一个人来了。 这人同样向马涛丢了一枚铜钱,同样仔细的看了看他。 马涛疑惑的看向马乙,说道:“究竟怎么回事?” 马乙向周围张望了一眼,发现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 这些人围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有人把铜钱丢过来。 马乙挠了挠头,对马涛说道:“姑爷,这些人好像是专门来看我们两个的。” “这就好像……好像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兽一样。” 马涛心里咯噔一声,他有些不安的说道:“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你去问问他们,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马乙哦了一声,向周围的围观群众问了一声。 然后,他苦着脸回来了。 马乙不安的说道:“你怎么这副模样?到底出什么事了?”仟千仦哾 马乙苦着脸说道:“出大事了,乞丐头这王八蛋,把咱们的身份透露出去了。” “这些老百姓,听说你曾经是李府的姑爷,现在做了乞丐,都来看稀罕了。” “现在咱们真的成了奇珍异兽,让人观赏了。” 马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完了,完了。就算有刘基在中间说和,李厚德也不肯接纳自己了。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李厚德最爱的就是面子,最怕的就是丢人啊。 马乙问道:“姑爷,咱们怎么办?” 马涛说道:“还能怎么办?忍着!” “乞丐头就在远处看着我们,难道我们还能逃跑不成?” “勾践卧薪尝胆,今天我也要卧薪尝胆。” “咱们的原计划不变。等到晚上的时候,就装神弄鬼。” “刘大人,也需要一个干脏活的人吧?” “我偏偏就能帮他敢脏活。” “我相信,就算这件事办完了,他也需要我。” “老子……老子还不做什么狗屁姑爷了。老子就专门做一个复仇者。” 马乙竖了竖大拇指,心想:姑爷这是彻底疯了,我先稳住他,然后找机会开溜吧。 等到下午的时候,乞丐头满意的把铜钱清走了。 他笑眯眯的对马涛说道:“你小子,可以啊。” “好好赚钱,晚上我请你吃白面馒头。” 马涛趴在地上没说话。 等到下午的时候,忽然有人走过来了,蹲在了马涛面前。 马涛抬头,被阳光刺的有点睁不开眼睛。 那人贴心的帮他挡了一下。 马涛眯着眼睛看了看,心中一暖:“是金兄啊。” “患难见真情啊。万万没想到,现在你居然来看我。” 来的人,是金无本。 金无本微微一笑,说道:“那必须患难见真情啊。毕竟咱们这一行,干的就是雪中送炭的事。” “不过,这炭送多了,手头也得紧啊。” “马公子,上次你借的那些银子,是不是该还了?” 马涛:“……” 他有些懵逼的说道:“你……你今天是来要钱的?” 金无本说道:“不然呢?” 马涛苦笑了一声,说道:“马某时运不济,已经沦落为乞丐了。” “我现在哪有钱还给你?” 金无本脸色一沉,说道:“看来,马公子这是要赖账了。” “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一只手能顶一百两银子。” “今天,先砍公子一只手,免得公子不当回事。” 金无本一边说着,一边把刀举起来了。 马涛吓得惨叫了一声,晕过去了。 金无本:“……” 好家伙,我这还没动手呢。这也太怂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爱讨饭,真的 当马涛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身边围了好几个人。 有马乙,有乞丐头,有金无本。 乞丐头对马涛说道:“马公子啊。这事情不太好办了。” 马涛听见乞丐头叫他马公子,非但没有庆幸和开心,反而有点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好办了?” 乞丐头呵呵笑了一声,对马涛说道:“马公子啊,这位金老板说,你欠了不少钱。” “我们已经对过你的指模了,好像还真的没有问题。” 乞丐头叹了口气,说道:“按道理说,咱们做乞丐的,比较有容人之量。” “这人活不下去了,最后一站一般都是乞丐。” “要是有些人连乞丐都做不成,那就太惨了。” “不是大哥不想收留你,实在是你干的这事啊……太大了,大哥也没办法收留你了。” 马涛:“……” 他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大哥,你别这么说啊。我很想当乞丐,我觉得我天生就是干乞丐的料。” 马乙:“……”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姑爷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 乞丐头摆了摆手,说道:“马公子啊。我不是不想留你。这位金老板说了,如果留着你,那你欠的钱,我们就得还了。” “你说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一群乞丐,能有钱吗?” 他拍了拍马涛的肩膀,说道:“所以啊。马老弟,你还是得靠自己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咱们就此别过吧。” 马涛哭了。 这下估计要被金无本砍断手脚了。 乞丐头摆了摆手,带着周围的乞丐就要离开。 马乙犹豫了一下,想要跟着乞丐头走,但是被马涛拽住了。 马乙心里骂了一句,使劲要把腿抽出来,但是马涛拼尽全力,抓的很紧。 最后,马乙只能干咳了一声,说道:“姑爷,我是去给你找点稻草,你在地上趴着,多凉啊。”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地上凉不凉,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咱们两个商量一下,怎么给金老板还债的事吧。” 马乙心想:卧槽?这有我啥事啊。 金无本看了看马乙,说道:“你这人倒是挺忠心啊。主子做了乞丐,你也跟着做乞丐了?” 马乙:“……” 最近的经历有点魔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好在金无本对他的兴趣不大。 金无本看向马涛。 他手中玩着一把刀子,幽幽的说道:“马公子,你怎么说?” 马涛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还债。” 金无本说道:“当真?你可别骗我啊。” “这个人比较单纯,别人说什么我都信。但是要是让我知道被骗了,我可是得发火。” 马涛说道:“不骗你,我在李厚德府上做了这么多年姑爷,还是有一点人脉的。” 金无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别踏马放屁了。” “我是干什么的?我是放贷的。” “那些还不上钱来的人,被逼无奈,个个都去找人脉。”仟千仦哾 “结果如何呢?以前的人脉一点用都没有了。” “找谁谁不在家,见谁谁不认识。” 马涛沉默了。 金无本拍了拍马涛的肩膀,说道:“马公子,你就认命吧。” 然后,他举起刀来,打算剁马涛一只手。 马涛哆嗦了一下,又叫了一声:“等等。” 金无本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说道:“又怎么了?” 马涛干咳了一声,说道:“金兄,说实话,你就算剁了我的手,又有什么用?” “我没有钱,那照样是没有钱,不是吗?你又何必费这个力气呢?” 金无本看了看左右无人,笑眯眯的说道:“给你讲讲我的道理?” 马涛使劲点头:“讲,讲。” 现在刀在金无本手上,就算金无本说屎是香的,马涛都会无脑附和。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 “我是在杀鸡儆猴。” “还不上钱就剁手,这是规矩。我要是今天不剁了你的手,其他人就不会还钱了。” “有样学样,全都当无赖,我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他对马涛说道:“马公子,你是聪明人,你是有学识的人,咱们就痛快点,怎么样?” “你也理解理解我,行不行?” 马涛:“……” 焯!你都要剁我的手了,我还要理解你,凭什么啊。 他绞尽脑汁的说道:“金老板,你就不想把这钱挣回来吗?” 金无本说道:“想啊,我当然想了。但是……你不是挣不来钱吗?” 马涛连声说道:“我能挣钱,我可以挣钱啊。” “金老板,你给我宽限点时间。我肯定能给你挣钱。” “你要我一只手,狗屁用都没有,你要钱才是最重要的啊。” “你人脉广,你肯定有挣钱的道道是不是?要不然你帮我介绍个地方?” “脏活累活我都不介意,刷马桶都行。” 金无本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个活,必须得来钱快。不能超过三个月。” “否则的话,你活的太滋润了,其他人就不怕我了。” 马涛使劲点头。 金无本忽然一拍大腿,说道:“现在确实有那么一个不错的活。你想不想干?” “不脏不累,你要是想开了,还挺舒服呢。” 马涛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活啊?” 金无本说道:“你也是富家子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马涛疑惑的看着金无本:“啥意思啊?” “我这个富家子弟,是半路出家的。如果不是当年李厚德看上我,我也没办法入赘,现在也就是个穷酸书生。” 金无本凑到马涛耳边,低声说道:“你就算半路出家的……那些富贵人是怎么生活的,你也看见了吧?” “这人啊,一旦有钱了,有权了,就容易花天酒地。” “美色已经诱惑不了他们了,他们就得玩的比较花才带劲。” “到后来,玩的花也没感觉了。那就得玩别人没玩过的。” 金无本笑眯眯的说道:“你懂我的意思是了吧?” 马涛打了个寒战,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 金无本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对喽。” 马涛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菊花。 金无本说道:“要么,你去给我挣钱。要么,剁你一只手,马公子,你自己选择吧。” 马涛陷入到了天人交战这种。 金无本很善解人意的劝他说:“你是个大男人,又不用讲贞洁。” “谷道这东西,进出的都是脏东西,你怕什么?” “等把那些大人伺候好了,也许他们能给你某个差事。” “到那时候,你不就东山再起了吗?” 马涛说道:“可是……” 金无本亮了亮手中的刀。 马涛咬着牙站了起来。 金无本笑眯眯的说道:“想清楚了?打算去卖?” 马涛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低声说道:“我是决定,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 金无本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啊?你可别吓唬我。” 马涛在金无本耳边说道:“其实,我做乞丐是假,我在执行某位大人的命令。” 金无本:“啊?到底哪位大人?” 马涛说道:“说出来,怕吓死你。” 金无本说道:“你说,我这个人早就活腻歪了。” 马涛凑到金无本耳边,说道:“执行刘基,刘大人的命令。” 此言一出,金无本脸上就露出来了一种奇怪的笑容。 这笑容有生气,有不屑,有奇怪,有鄙夷…… 总之,千万种表情汇成一句话:你是不是拿我当缺心眼啊。 你马涛是李厚德府上的姑爷,你天生就是淮西党的啊。 那刘基是浙东党的领袖,你们是敌对关系。你怎么成了刘基的人了? 这不是扯淡吗? 我老金可是给不少达官贵人办过贷款事宜,你这个可瞒不住我。 总之,金生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马涛只能认真解释,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按道理说,这种机密的事情,马涛是不应该说的。 可是现在……手和屁股,有一个肯定要保不住了,那还保守个屁的秘密。 先说了再说吧。 等马涛说完了之后,金生水就开始琢磨。 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件事没准是真的。 但是,也只是没准而已。 金无本看向马涛,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呢?” 马涛说道:“这个简单啊。你再宽限几天,别剁我的手。” “等我把事情办成了,领了刘大人的赏赐,那不就证明我的真假了吗?” 金无本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像,也有些道理。” 马涛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手,暂时算是保住了。 金无本对马涛说道:“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找马公子。” 然后,金无本倒背着手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这件事。 如果马涛真的是刘大人的棋子,那暂时还真的不能动他了。 一旦动了他,就坏了刘大人的大事。 万一刘大人记恨上我了,那我可就完蛋了。 我先什么都不管,按兵不动。 如果刘大人赢了,我就出来表功,领个赏赐。 如果李淦赢了,我就再去讨好李淦。 毕竟,上次人狗大赛的时候,我表现出众,李淦对我还挺满意的。 有了这层关系,也许我能再套套近乎也说不定。 金无本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计划还不错,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向家中走去了。 至于马涛,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向马乙说道:“你刚才,是要撇下我,自己离开吗?” 马乙连忙否认。 马涛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放心,我早晚有一天,会东山再起,你跟着我,不强过做乞丐吗?” 马乙连忙干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是啊。” 他嘴上在附和,心中却在想:下次逃跑的时候,我必须得机灵一点了。见势头不对,就赶快开溜,这一次我跑的就有点晚了。 然后他对马涛说道:“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马涛说道:“当然是装神弄鬼了。” “等着吧,等到晚上,咱们再行动。” “对了,京城之中,有没有什么爱闹鬼的凶宅啊。” 马乙说道:“有啊。多了去了了。” 马涛:“哦?你说几个地方。” 马乙说道:“城东有个院子,原本是私塾。后来着火了,把教书先生烧死了。” “从此以后,那地方就变成凶宅了。” “据说人走进去之后,就会遇见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来。” “除非你能全文背诵论语,才有一线生机。” 马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没有真实一点的?” 马乙说道:“真实一点的……” 他一拍手,说道:“有了。” 马涛说道:“怎么说?” 马乙说道:“最近,杨宪的府邸,已经变成凶宅了。” 马涛:“哦?” 杨宪他知道啊,那也是浙东党的重量级人物。 但是他得罪了李淦,很快就被整死了。 怎么他的家也成了凶宅呢? 马乙说道:“最近京城之中有传闻,说杨宪家中,一旦到了晚上,就有各种脚步声。” “明明这宅子里的人都被抓了。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灯笼在里面飘来飘去,好像鬼魂在提着灯笼四处乱转呢。” “有胆子大的,向里面说话。结果那些鬼全都发出一声声尖叫来,震得人耳朵疼。” 马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这是个好地方,今天晚上,咱们就去杨宪家中。” “马乙说道:“这……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马涛淡淡的说道:“怎么?你怕鬼?” “等你被金无本砍了,不是照样做鬼吗?你有什么好怕的?” 马乙:“……” 他苦着脸说道:“我去就是了。” 另一边,乞丐们聚集在一块,正在商量。 其中一个小乞丐说道:“大哥,我们要不要通知李少爷啊。” 乞丐头说道:“为什么?” 那小乞丐说道:“之前有好几次,李少爷都曾经雇我们这些乞丐做事。” “他出手挺大方的。我感觉这个马涛,和李少爷有关系,得让他知道这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别吓唬我 乞丐头沉默了一会,对那些乞丐说道:“诸位,不是我做老大的忘恩负义。” “我就问问你们,李少爷雇了你们几次?” 那些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道:“有那么一两次吧。” 乞丐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一两次,就是你们的恩人了?” “我给你们找了这么长时间的饭碗,我是不是你们的恩人?” 那些乞丐愣了一下,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说道:“大哥,我们受李公子的恩惠,但是……这和大哥不冲突啊。” 乞丐头眼睛一瞪,说道:“怎么不冲突?” “咱们做乞丐的,只能有一个大哥。”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只要你们跟着我混,今天你们做乞丐,明天没准就能大鱼大肉。” “你们现在认了别的大哥,这是要反叛我了?” 乞丐们连连表忠心。 其实,乞丐头有意把这些乞丐聚拢起来,形成一个类似于丐帮的严密组织。 有了这样的组织,就有了被收买的价值。 到那时候,乞丐头等着招安就可以了。 到那时候,从乞丐一跃而上,做个将军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他很担心这些乞丐被李淦抢走。 给这些乞丐工作? 让这些乞丐重拾做人的尊严? 这个李淦是要挖自己的墙角啊。 踏马的……这些有钱人,自己都过得挺好,怎么还和乞丐抢饭碗呢? 乞丐想要翻身,怎么就那么难呢? 哇…… 乞丐头忽然有点想哭。 幸好,这些乞丐通过表忠心,渐渐的把他们给稳住了。 乞丐头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些乞丐说道:“因此,你们都要收起你们的感恩之心来。” “我们做乞丐的,就是要接受别人的施舍。” “如果所有施舍我们的人,我们都要痛哭流涕,跪地磕头,那我们下半辈子就别干别的了,光磕头就行了。” “咱们的原则,你们还记得吗?有头当场就磕了。” “磕完头,咱们就各自一方,互不相欠。” 乞丐们都点了点头。 乞丐头说道:“所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懂吗?” 乞丐们点了点头,纷纷走了。 然而,他们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乞丐头。 但是这心里面……不可能心里不嘀咕。 没错,他们这一辈子,接受了很多施舍。 但是他们内心深处,总觉得李淦这次的施舍,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那种施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每一块吃的,每一枚铜钱,都是在提醒他们,他们是乞丐。 是最低贱的乞丐。 但是李淦不一样。 李淦让这些乞丐看到了光。 李淦让这些乞丐觉得,他们也可以堂堂正正,挺直了腰板做人。 不过…… 他们服从大哥很久了,已经习惯了什么都听大哥的。 毕竟,不听大哥的,就别想在京城当乞丐了。 他们不敢反抗,也根本没有想过反抗。 算了,反正大哥也不是要怎么样,忠心就忠心呗。 至于李公子…… 人家是高门大户的贵公子,咱们这些低贱的乞丐,凭什么和人家打交道? 还是现实一点吧,跟着大哥瞎混吧。 ………… 入夜了。 马乙背着马涛,鬼鬼祟祟,向杨宪家中走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风吹草动,马乙就开始打哆嗦。 他对马涛说道:“姑爷,真是奇怪了。以前我也不是没有走过夜路,怎么今天这么害怕啊。” 马涛懒得搭理这个怂货。 马乙更害怕了。 他哆哆嗦嗦的说道:“姑爷,你别不说话啊。你不说话,我总觉得我背了一具尸体,我更害怕了。” 马涛:“滚,你真踏马晦气。” 马乙松了一口气,说道:“姑爷你骂我这一句,我心里踏实多了。” 马涛:“焯!什么鬼啊这是。” 他对马乙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过一会到了杨宪府中,该怎么做,你知道吗?” 马乙说道:“知道。知道。找个安全的墙角,藏在里面。” 马涛说道:“然后呢?” 马乙说道:“然后,在前面上乱写乱画,直到天亮时分,街上都是行人了。咱们再逃出来。” “然后,咱们向街上的人说,咱们遇见鬼了。这些鬼魂,跟我们说了一些事情。” 马涛点了点头:“对了,可千万不要误了我的大事啊。” 马乙连连点头。 几分钟后,主仆二人已经来到了杨宪府门前。 马乙深吸了一口气,绕着杨宪的府邸转了一圈。 很快,他们两个找到了一处缺口,钻了进去。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以前杨宪还在的时候,这府邸高墙大院,连贼都进不去。 怎么现在……杨宪才死了多久了?就到处都是漏洞了。 如果说这里没有鬼神的力量在,那马乙是不会相信的。 他背着马涛,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小声念经。 马涛听得心烦,说道:“别念了。” 马乙有点委屈,小心翼翼的说道:“姑爷,咱们念经之后,不是能心里更踏实一点吗?为何不让小人念了啊。” 马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念经有用吗?” 马乙一愣,说道:“没有用吗?” 马涛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果念经有用的话,那就说明真的有神佛了。” “如果真的有神佛,我们这种人,岂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马乙害怕了。 他对马涛说道:“姑爷,要不然咱们别去了?” 马涛淡淡的说道:“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去吧,把本姑爷交代的事情做好,或许……世上本来就没有神佛,能让你痛痛快快的过这一辈子呢?” 马乙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既然已经到了杨宪府上了,再说别的已经没用了。 他嗯了一声,背着马涛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马涛就让马乙找来了毛笔和砚台,然后开始在墙上写字。 写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的字。 什么死不瞑目,死无葬身之地之类的。 让人看了之后,就觉得这里有冤魂不散。 写完了之后,马乙看了两眼,然后就开始打哆嗦。 马涛嘱咐他说道:“等天亮之后,你就出去。一定要假装被吓疯了的样子。” 马乙使劲点了点头。 然后他背着马涛,急不可耐的找了一间屋子,躲进去了。 这间屋子,不知道是谁的房间,比较隐蔽。 插上门之后,马乙感觉安全了不少。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一个道理,屋子越小越有安全感啊。 躲进去之后,马涛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他的腿被打断了,一直没有时间医治。 开始的时候还经常觉得腿疼,现在腿也不疼了。 估计……已经没有知觉了吧?仟仟尛哾 唉…… 而马乙守在马涛床边,也开始打瞌睡。 马乙来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睡着。在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会瞪着眼睛等到天亮。 谁知道,困意袭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睡到半夜的时候,马乙忽然被人踹醒了。 他惊恐的向周围张望,然后惊骇的发现,窗户外面有火光飘过。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马涛的声音:“别说话。” 马乙使劲点了点头。 他现在吓得头皮发麻,让说话也说不了啊。 他回过头来,看着马涛,带着哭腔,比划着口型说道:“鬼。” 马涛现在恨不得给这家伙两拳。 踏马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制造恐怖气氛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简直是废物。 本姑爷本来就害怕。被你这么一闹腾,现在更害怕了。 马涛在心中暗骂了两句。 等外面的火光离得远了,马涛决定要给马乙鼓励两句。 他低声对马乙说道:“你不要怕,有本姑爷在这里,你怕什么?” “就算是鬼来了,也要先对付姑爷我。” 马乙居然傻傻的问道:“为何这些鬼先要对付姑爷啊?” 马涛:“……” 焯!我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不就完了吗?何必要刨根问底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本姑爷身份高贵,你一个仆役能给他们什么?” 马乙愣了一下,说道:“这倒也是啊。我已经是乞丐了,他们从我身上,也拿不到什么东西了。” 马涛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个觉悟,那就对了。” 马乙忽然又说道:“可是……姑爷你现在也是乞丐啊。” 马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这个乞丐,和你能一样吗?” “我只是暂时做乞丐而已,很快就能飞黄腾达了。” “我的身上,依然有富贵人的光芒和气运。” 马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打了哆嗦,尿了。 马涛:“你踏马的……” 我劝了你这么半天,你居然还是吓尿了?合着本姑爷根本就是白劝了是吗? 马乙有些不好意思的冲马涛笑了笑,说道:“姑爷,其实我早就想要尿了。” “但是我刚才太害怕了,连这个都不敢了。” “幸亏你鼓励了我两句,我这心里一放松,一下就忍不住了。” 马涛:“……” 行吧,现在是用人之际,我先忍着点。 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等弄倒了李淦,我要再跟你合作,我就跟着你姓。 很快,他们两个听到了外面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门窗在动,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推倒了。 马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马涛说道:“姑爷,你觉不觉得,他们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马涛一惊:“寻找东西?” 马乙嗯了一声:“我听人说,鬼魂可以闻到活人的味道。” “他们是不是闻到我们的味道了,正在寻找我们?” 马涛愣了一下,幽幽的说道:“不会吧?” 马乙小声说道:“怎么不会?” 马涛说道:“如果他们真的闻到了我们的味道,直接进来抓了我们不就好了?” “刚才已经在门口了,他们不进来抓我们,却到处翻找?” “难道他们没有通过气味分辨方位的能力吗?” 马乙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那我明白了,他们可能不是在寻找我们。” “他们是在寻找别的东西。” 马涛皱了皱眉头,说道:“别的东西?他们在寻找什么?” 马乙神神秘秘的说道:“寻找他们心中的执念。” 马涛:“什么鬼?” 马乙低声说道:“姑爷,你没有听说过吗?” “人在临死的时候,都会形成执念。” “他们死了之后,就会寻找执念。” “以前咱们村子里,就有一个传说,你没听过?” 马涛没说话,但是马乙兴致勃勃的开始讲了:“据说那是咱们马家村的一个老祖。” “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了,就暂且叫马大元吧。” “马大元早年间出村闯荡,却不小心犯了王法,被押赴刑场,眼看就要砍头了。” “这马大元自然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刑场上,祈求能够再活几天。” “然而,手起刀落,法不容情,马大元的脑袋立刻就被切下来了。” “咱们马家村的人听说马大元死了,就凑了一些钱,将他的尸体拖回来了。” “结果从那天开始,家家户户都开始闹鬼。” “村子里的人睡到半夜的时候,总能听到屋子里有翻东西的声音。” “有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问道:是谁啊?” “然后他就会看到一个黑影,憨厚的笑一笑,说道:是我,大元。” “这时候,屋子里的人就会吓得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他们乍着胆子问:你找什么呢?” “这时候马大元就会说:我在找针线,我想把脑袋缝上。” 马涛听得头皮发麻:“踏马的,你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啊。为何要在这时候讲鬼故事?” 马乙干咳了一声,对马涛说道:“姑爷,我的意思是说……” “执念,可能会把鬼给引回来。” “杨宪家的人,是因为贪污被斩首的。我觉得他们是回来找银子的。” 马涛说道:“银子不是被充公了吗?” 马乙说道:“是啊。正因为充公了,所以他们找不到。所以要来这里一直找啊。” “万一他们找到这里,看见了我们两个。” “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我们拿了银子?那我们……是不是完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肚子神鬼知识 马涛本来不是特别害怕,但是被马乙说的,借头上凉嗖嗖的。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你这神鬼故事,都是从哪听来的?”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小人到了京城之后,不爱别的,就喜欢去听说书的。” “哎呦呦,说的可精彩了,我每次都能从早晨听到晚上。” “这听得多了,就和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验证在一块了。” “姑爷,你还别不相信,我觉得这世上就是有鬼。” “杨宪家中,不就是明证吗?” “杨宪可不是好死的。这一家人,死后都变成了厉鬼,在这里徘徊来徘徊去。” “他们点着灯,四处找他们的银子。一天找不到,他们一天就要找下去。”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投胎转世了。” “如果真要让他们看见了我们,他们会立刻认为,咱们就是偷银子的人。” “到那时候,要了咱们的命都是轻的。” 马涛听得头皮发麻,说道:“你这话也太夸张了,要命都是轻的?那什么是重的?” 马乙叹了口气,说道:“那当然是把我们抓到阴曹地府,严刑拷打了。” “姑爷,你摸着良心说,你要是被抓到阴曹地府,你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吗?” 马涛说道:“我要是……” 然后他呸了一声:“踏马的,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跟我说,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马乙叹了口气,说道:“现在……难办啊。” 他对马涛说道:“姑爷,我刚才也大概估算了一下。当初杨宪家中,可是死了好几十口子人。” “这些人死了之后,冤魂都化成了厉鬼,你数数外面的灯火,大概就有十几盏。” 马涛说道:“所以呢?” 马乙说道:“所以,咱们得想办法脱身啊。” 马涛恼火的说道:“你踏马这不是废话吗?本姑爷就是问你,我们怎么脱身。” 马乙说道:“如果我们不是我们,我们直接硬着头皮冲出去也就算了。” “杨宪家的人,目的是找银子,并不是杀人放火,他们对活人没有兴趣。” “可是,活该我们倒霉,我们是我们,我们硬着头皮也出不去了。” 马涛听得云山雾罩的,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屁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是我们,所以我们出不去了?沃恩不是我们,我们还能是谁?” 马乙干咳了一声,小声说道:“姑爷,我是这个意思……” “咱们的身份,在杨宪的家人眼中,十分的敏感。” “他们看见我们之后,很有可能凶兴大发,而我们就完蛋了。” 马涛疑惑的说道:“凶兴大发?这是为什么?” “本姑爷和杨家人向来没有来往,可以说得上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了。” 马乙说道:“咱们和杨宪家人确实没有来往,但是有个人有啊。” 马涛好奇的问道:“是谁?” 马乙说道:“李淦。” 马涛愣了一下,缓缓地点头,说道:“好像……也是啊。” 马乙说道:“这个李淦,那可是杀了杨宪一家的凶手啊。” “杨家人,对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连带着,杨家人把我们也给恨上了。” “如果让他们发现,我们是李淦的亲人,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吗?” 马涛瞪了瞪眼睛,说道:“踏马的谁是李淦的亲人啊。” 马乙叹了口气,对马涛说道:“姑爷,你觉得你不是,没有用。” “这些孤魂野鬼要觉得你是李淦的亲人,那咱们就完了。” 马涛沉默了。 他沉思了一会,皱着眉头说道:“那咱们怎么办?” 马乙想了一会,对马涛说道:“姑爷,我现在倒是有个办法。”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要防鬼,童子尿最管用了。” 马涛说道:“你是童子吗?” 马乙说道:“我不是。” 马涛说道:“你不是没有娶妻吗?”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虽然没有娶妻,但是我和怡红楼的嫣红比较熟……” 马涛:“你踏马的……” 马乙干咳了一声,对马涛说道:“姑爷,你还是不是童子?” 马涛不爽的说道:“你踏马的这不是废话吗?我能是童子吗?”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不怕姑爷生气,其实府中一直都有一些传言……” 马涛好奇的问道:“传言?什么传言?” 马乙说道:“这传言说,姑爷是天阉之人,因此从来没有和夫人洞房过。” “因此夫人一直没有孩子……” 马涛:“放屁,踏马的放狗屁。” 马乙干咳了一声,连忙说道:“姑爷息怒,姑爷息怒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不过……姑爷和夫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啊?” “我听有的人说,姑爷虽然是天阉之人,但是手上和嘴上的本领比较高强,因此和夫人十分恩爱。” 马涛:“……” 他伸手就要打马乙,但是马乙躲开了。 马涛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的想:现在我失了势了,连你都敢嘲讽我了? 如果我还是李府的姑爷,你敢这样吗? 踏马的,真是个叛徒。 等我东山再起,第一个就宰了你。 马涛恨恨的畅想了一会,然后对马乙说道:“现在怎么办?你说说看。”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什么,童子尿咱们是没有了,但是普通尿也行,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 马涛不爽的说道:“那你早点说啊,在这里罗里吧嗦,耽误本姑爷的时间。” 马乙嘿嘿笑了一声,脱下外套开始撒尿。 马涛如法炮制。 然后,两个人又把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了。 好凉啊。 好冷啊。 好臭啊…… 马涛抱怨了两句,然后对马乙说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你走前边。” 马乙哦了一声,在前面带路。 几秒钟后,马乙和马涛鬼鬼祟祟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 一出门,他们就看到很多压得极低的灯火,以及来回晃动的人影。 这些影子低着头,看样子确实是在寻找什么。 马乙小声说道:“姑爷,你看我没有说错吧?这些人真的是鬼,他们正在找不见的银子。” 马涛冷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做了鬼,也是一群糊涂鬼,捞钱有个屁用。” “你看本姑爷我,对钱就没什么兴趣。” 马涛确实对钱没有太大兴趣。 他对权力有兴趣。 当然了,等获得权力之后,对钱有没有兴趣,那就不好说了。 马乙小声说道:“姑爷,咱们低着头,不要看他们。” “鬼这种东西,和村里的狗有点像。你只要不招惹他们,他们大概率也不想招惹你。” “毕竟,鬼身上只有阴气,但是人身上,有阴阳二气,比他们多着一道气呢。” 马涛无语的说道:“你这方面的东西,倒是懂的不少啊。”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姑爷过奖了,我平时喜欢看这些狐仙鬼怪的,嘿嘿……” 马涛没有说话。 很快,他们和那些孤魂野鬼走了个脸对脸。 那些孤魂野鬼愣了一下,纷纷对视了一眼,就向马涛和马乙走过来了。 马涛有点担忧,对马乙说道:“咱们要不要跑啊。我这腿刚被打断了,我可跑不快啊。” 马乙说道:“姑爷,你这不是脱臼吗?不是早就治好了吗?” 马涛说道:“就算是脱臼,我现在也一瘸一拐的。” “你不是懂鬼神吗?你帮忙看看,这些鬼是想干什么?” 马乙挠了挠头,说道:“我琢磨着……可能是要找我们寻仇。” 马涛说道:“放屁,这些鬼知道我们是谁吗?为什么要和我们寻仇?” 马乙说道:“也对啊,我们一直低着头,没有露脸。而且我们身上有尿,也遮住了我们的气味。” “按道理说,这些鬼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可是,他们偏偏就这么跟着我们。你说这是咋回事?” 马涛无语的说道:“我踏马问你呢。” 马乙低声说道:“他们不会是想跟我们要银子吧?” 马涛说道:“我们踏马的哪里有银子?” 马乙说道:“就是说啊……” 马涛说道:“快想个办法。” 马乙说道:“咱们低着头,不要开口,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闯出去。” 结果这两个人走到一半,就被拦住了。 迎面一只鬼魂,一手一个,揪住了马乙和马涛:“你们是谁的人?” 马涛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问我是谁?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 谁知道那鬼魂忽然恼了,开始对着两个人拳打脚踢。 他们根本不敢还手,蜷缩在地上,沉默的挨揍。 旁边的马乙终于坚持不住了,说道:“谁的人也不是,反正不是李淦的人。” 那鬼魂又说道:“谁的人也不是,你们敢来这里?” 马乙哭着说道:“我们走错路了。” 鬼魂大怒:“放屁,还敢骗我?” 随后,又是一轮殴打。 终于,马乙说道:“招了,我们招了。我们是刘基刘大人的人。” 马涛心中有些不爽:踏马的,这小子只是挨了一顿打,就把实话全说出来了?泄露了刘大人的秘密,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些话不是告诉了活人,只是告诉了一些鬼魂。 好像……也无所谓啊…… 鬼魂,总不能去告密吧? 那些鬼魂都凑了过来,幽幽的说道:“还真是世风日下啊。刘基大人,也缺钱吗?居然来这里偷钱。” 马乙低着头说道:“缺钱,缺钱。” 鬼魂冷冷的说道:“你们找到多少钱了?” 马乙说道:“刚来,刚来,一文钱都还没有拿走。” 鬼魂皱了皱眉头,说道:“是吗?” 随后,他摆了摆手,有几个鬼魂凑过来,开始搜身。 在搜身的时候,马涛有点纳闷。 我们身上都淋了尿啊。这些鬼魂怎么敢搜身? 他们不害怕秽物吗? 紧接着,马涛忽然发现,这些鬼魂的手都是温热的。 嗯? 卧槽 这些鬼魂是活的? 他们是活人? 马涛顿时怒了,破口大骂:“踏马的,什么狗东西,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骂了一句,然后就被人踹翻在地。 随后,拳头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主仆二人身上。 马乙抱着头,痛苦的想:“就算他们是人,那比鬼也善良不了多少啊。” 过了一会,这群人终于打累了。 马乙和马涛也弄明白了。 这些人,是京城人士,都没有什么正当职业,于是成群结队,拉帮结伙,聚在一块,为非作歹。 这些人自从杨宪出事了之后,就每天晚上,偷偷溜到这里来,四处翻找,看看有没有遗落的银子。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被人发现,这些人四处造谣,说杨宪府中闹鬼。 他们本以为,稍微找上一两天,就能有所收获。 毕竟,杨宪乃是巨贪,现在虽然被抄家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府中,总有一些遗落的银子。 哪成想……找了好几天,连个毛都没见到。 这些人终于失望的发现,大黄不愧是神兽,金无本,不愧是人狗大赛的冠军获得者。 有他们两个存在,银子不可能有遗漏的。 这群人找不到钱,正在没好气的时候,马乙和马涛撞进来了。 于是,他们两个被当成了出气筒,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马乙和马涛弄明白情况之后,也就不敢乱说了,只是一口咬定,他们是刘基刘大人派来的,让他们来这里搞钱的。 等天亮之后,这些人终于离开了。 马乙和马涛拖着疲惫的身躯,慢吞吞的走到了街上。 他们刚刚来到街上,就被乞丐头给围住了。 乞丐头看着他们两个,幽幽的说道:“你们倒是让人好找啊。” “昨天晚上去哪了?” 马涛干咳了一声,说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 他看了看马乙。 马乙顿时脸色苍白,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昨天晚上我们见鬼了。不仅见鬼了,我们还听到了一个预言。鬼魂说的预言,关于京城之中,一个大人物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鬼狐寓言 乞丐头根本没当回事,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你们两位见鬼了?” 马乙看向马涛,马涛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自由发挥。 于是,马乙一脸认真地说道:“是见了点东西。不过到底是鬼还是狐仙,我现在也不敢确定。” 乞丐头又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些鬼,还告诉了你们一些惊天的秘密?”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准确的说,不是告诉我们的。是我们偷听来的。” 乞丐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倒新鲜了,你说说看,是什么秘密,让我也听听。” 马乙说道:“我们听到说……” 乞丐头抬了抬手,制止了马乙。 马乙一愣,疑惑之中带着一点失望:“大哥怎么不让我们说了?” 乞丐头说道:“你等等,我叫一个行家来。让他来听一听,品鉴一下。” 时间不长,有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来了。 只是,这乞丐头上,还戴着一顶读书人的方巾。 当然了,这方巾也已经破烂不堪,脏兮兮的不仅不能让身份更加尊重,反而显得滑稽可笑。 这人一来,周围的乞丐都笑眯眯的叫道:“哎呦,是孔大人来了。” 那乞丐就笑眯眯的说道:“免礼,免礼。” 这位孔大人,也是丐帮中的重要人物。 以前也确实是读书人,但是后来家道中落,受了刺激,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乞讨为生,加入了乞丐头的小团体。 大家看他读过书,整天起哄,叫他孔大人。 没想到这家伙一叫还答应。 可能在他疯疯癫癫的脑子里面,已经真的做了大官,重振家业了。 按照乞丐头的原则,他不养闲人。 这么一个疯子,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只因为这疯子有一项很厉害的本事,说评书。 疯子家境还可以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泡上一壶茶,然后听评书。 后来他疯疯癫癫了,做了乞丐,大段大段的评书,竟然张口就来。 而且他说评书的时候,全神贯注,字正腔圆,表情到位,十分投入,甚至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疯子。 这是个天生的说书艺人啊。 于是,乞丐头就收留了孔大人。 专门让孔大人说书挣钱。 不得不说,孔大人已经算是这个小团体的主要收入来源了。 曾经有茶楼的老板,要高薪把孔大人挖走。 但是孔大人没有走。 一来,乞丐头不让他走。 在这里混,乞丐头不让走,那还真是走不了。 二来,他有疯病,也未必知道去茶楼是在更上一层楼。 再者说了,这些乞丐对他还不错。真要跟了茶楼老板,最后落个什么结果还不好说。 于是,他就这样留在丐帮了。 孔大人被叫过来之后,满脸的不高兴。 他对乞丐头说道:“大哥,你找我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正在搞创作吗?” “以前的那几本书,我已经说腻了,京城人也听腻了。” “最近,我根据街上的消息。正在编一本新的评书。名字就叫……贪官列传。” “主角就是杨宪。正编到人狗大赛,在杨宪家中找银子。” “结果正在兴头上,你把我给叫来了。” 乞丐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孔大人,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怎么一提到评书,你这脑子就这么清醒呢?” 孔大人忽然东张西望,含含糊糊的说道:“脑子,什么脑子?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然后他疑惑的看着乞丐头:“我的脑子清醒不清醒,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你扒开我的脑袋看过了?你是什么时候看的?” 忽然,孔大人一脸惊恐:“一定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 乞丐头:“……”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叫你来,是因为关于杨宪,又有新的消息了。你可以继续往下编评书。” 孔大人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不会吧,杨宪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能出什么消息?总不能是诈尸了吧?” 乞丐头呵呵一笑,说道:“比诈尸更加离奇。” 他对马乙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你从头说,说的详细一点,离奇一点,精彩一点。” “如果这一部评书大卖,我记你头功,给你分红。” 马乙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 马涛也兴奋不已,他倒不是在乎钱,乞丐的分红,能有多少? 他在乎的,是乞丐们要把这段经历变成评书。 这一旦成了评书,那就广为传播了。 到那时候,鬼狐之言,不就传遍京城了吗? 他们哥俩只管把谣言传下去,至于接下来怎么操作,那就看刘大人的了。 于是,马涛低声对马乙说道:“好好说,说的精彩一点。” 马乙拍了拍胸脯,说道:“姑爷放心吧,咱那一肚子鬼狐知识,不是白学的。” 然后,马乙就对孔大人和在场的乞丐说道:“昨天白天的时候,咱们哥俩一直没有给丐帮的兄弟们赚到钱。” “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被金无本要债要到家里来了。” “我这心里面,真的是难受至极啊。” “于是,我们两个商议着,去搞点钱,弥补一下过错。” “最后思来想去,我们到了杨宪府中。” “我们原本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杨宪,乃是一大贪官也。他虽然被抓了,银子也被抄了,但是谁能保证,他的府中没有钱了呢?” “于是,我们就决定去捡个漏。” “可是万万没想到,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我们却发现,这宅子没有那么简单。” 马乙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这时候阴风阵阵,树叶飘飞,仿佛漫天抛洒的纸钱,让人心里起鸡皮疙瘩。” “但是我们为了丐帮的前途,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当时,我走在前面。姑爷走到后面。” “这风本来是从前往后吹,忽然之间,又变成了从后往前吹。” “我正在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姑爷发出一声桀桀桀桀的笑声。 当时我真是被吓得鬼哭狼嚎。魂飞魄散啊。乞丐头根本没当回事,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你们两位见鬼了?” 马乙看向马涛,马涛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自由发挥。 于是,马乙一脸认真地说道:“是见了点东西。不过到底是鬼还是狐仙,我现在也不敢确定。” 乞丐头又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些鬼,还告诉了你们一些惊天的秘密?”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准确的说,不是告诉我们的。是我们偷听来的。” 乞丐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倒新鲜了,你说说看,是什么秘密,让我也听听。” 马乙说道:“我们听到说……” 乞丐头抬了抬手,制止了马乙。 马乙一愣,疑惑之中带着一点失望:“大哥怎么不让我们说了?” 乞丐头说道:“你等等,我叫一个行家来。让他来听一听,品鉴一下。” 时间不长,有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来了。 只是,这乞丐头上,还戴着一顶读书人的方巾。 当然了,这方巾也已经破烂不堪,脏兮兮的不仅不能让身份更加尊重,反而显得滑稽可笑。 这人一来,周围的乞丐都笑眯眯的叫道:“哎呦,是孔大人来了。” 那乞丐就笑眯眯的说道:“免礼,免礼。” 这位孔大人,也是丐帮中的重要人物。 以前也确实是读书人,但是后来家道中落,受了刺激,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乞讨为生,加入了乞丐头的小团体。 大家看他读过书,整天起哄,叫他孔大人。 没想到这家伙一叫还答应。 可能在他疯疯癫癫的脑子里面,已经真的做了大官,重振家业了。 按照乞丐头的原则,他不养闲人。 这么一个疯子,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只因为这疯子有一项很厉害的本事,说评书。 疯子家境还可以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泡上一壶茶,然后听评书。 后来他疯疯癫癫了,做了乞丐,大段大段的评书,竟然张口就来。 而且他说评书的时候,全神贯注,字正腔圆,表情到位,十分投入,甚至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疯子。 这是个天生的说书艺人啊。 于是,乞丐头就收留了孔大人。 专门让孔大人说书挣钱。 不得不说,孔大人已经算是这个小团体的主要收入来源了。 曾经有茶楼的老板,要高薪把孔大人挖走。 但是孔大人没有走。 一来,乞丐头不让他走。 在这里混,乞丐头不让走,那还真是走不了。 二来,他有疯病,也未必知道去茶楼是在更上一层楼。 再者说了,这些乞丐对他还不错。真要跟了茶楼老板,最后落个什么结果还不好说。 于是,他就这样留在丐帮了。 孔大人被叫过来之后,满脸的不高兴。 他对乞丐头说道:“大哥,你找我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正在搞创作吗?” “以前的那几本书,我已经说腻了,京城人也听腻了。” “最近,我根据街上的消息。正在编一本新的评书。名字就叫……贪官列传。” “主角就是杨宪。正编到人狗大赛,在杨宪家中找银子。” “结果正在兴头上,你把我给叫来了。” 乞丐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孔大人,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怎么一提到评书,你这脑子就这么清醒呢?” 孔大人忽然东张西望,含含糊糊的说道:“脑子,什么脑子?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然后他疑惑的看着乞丐头:“我的脑子清醒不清醒,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你扒开我的脑袋看过了?你是什么时候看的?” 忽然,孔大人一脸惊恐:“一定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 乞丐头:“……”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叫你来,是因为关于杨宪,又有新的消息了。你可以继续往下编评书。” 孔大人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不会吧,杨宪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能出什么消息?总不能是诈尸了吧?” 乞丐头呵呵一笑,说道:“比诈尸更加离奇。” 他对马乙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你从头说,说的详细一点,离奇一点,精彩一点。” “如果这一部评书大卖,我记你头功,给你分红。” 马乙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 马涛也兴奋不已,他倒不是在乎钱,乞丐的分红,能有多少? 他在乎的,是乞丐们要把这段经历变成评书。 这一旦成了评书,那就广为传播了。 到那时候,鬼狐之言,不就传遍京城了吗? 他们哥俩只管把谣言传下去,至于接下来怎么操作,那就看刘大人的了。 于是,马涛低声对马乙说道:“好好说,说的精彩一点。” 马乙拍了拍胸脯,说道:“姑爷放心吧,咱那一肚子鬼狐知识,不是白学的。” 然后,马乙就对孔大人和在场的乞丐说道:“昨天白天的时候,咱们哥俩一直没有给丐帮的兄弟们赚到钱。” “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被金无本要债要到家里来了。” “我这心里面,真的是难受至极啊。” “于是,我们两个商议着,去搞点钱,弥补一下过错。” “最后思来想去,我们到了杨宪府中。” “我们原本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杨宪,乃是一大贪官也。他虽然被抓了,银子也被抄了,但是谁能保证,他的府中没有钱了呢?” “于是,我们就决定去捡个漏。” “可是万万没想到,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我们却发现,这宅子没有那么简单。” 马乙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这时候阴风阵阵,树叶飘飞,仿佛漫天抛洒的纸钱,让人心里起鸡皮疙瘩。” “但是我们为了丐帮的前途,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当时,我走在前面。姑爷走到后面。” “这风本来是从前往后吹,忽然之间,又变成了从后往前吹。” “我正在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姑爷发出一声桀桀桀桀的笑声。 当时我真是被吓得鬼哭狼嚎。魂飞魄散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添油加醋 马乙的鬼故事讲的声情并茂,乞丐们听得毛骨悚然。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孔大人,也一直在搓胳膊。 马乙讲到兴奋处,用十分阴森的语气说道:“当时,我看姑爷不对劲,马上就想要逃跑了。” “但是姑爷却伸手拽住了我。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刚才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幻觉当中。” “而我面前,就是一个臭粪坑。” “这粪坑不知道有多么深,不知道有多么大。” “我如果掉下去,恐怕立刻就要淹死在里面了。” “因此,我心有余悸,至今还都后怕不已。” 孔大人惊讶的看着马乙,说道:“所以,你当时是被鬼迷住了吗?你遇见了淹死鬼了?” 马乙立刻说道:“没错,我当时就是遇见淹死鬼了。” 马乙心中一喜:“我正愁编不下去了呢,还要你帮我提供了一个素材。” 马乙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估计,之前这粪坑里面,曾经淹死过人。” “诸位也知道,淹死在里面的人,是不能投胎转世的。他们一定得找一个替身才行。” “当时我走到粪坑边上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替咱们大哥挣钱。因此有些心神不宁,就着了水鬼的道。” 孔大人很认真的纠正,说道:“不应该叫水鬼,应该叫粪鬼。” 马乙也懒得争辩了,点头说道:“叫什么鬼都行,你看着办吧。” 马乙接着说道:“总之,靠着我们家姑爷的神机妙算,聪明才智,我总算捡了一条命。” “然后。我们两个不敢耽误时间,就迅速的到了杨宪家中。” “当时我们进去的时候,杨宪家的大门已经腐朽了,上面全都是蜘蛛网。” “我们轻轻一推,上面就落下来了朴素朴素的土,呛的我们直咳嗽。” “结果我们这么一咳嗽,就听到一阵嘎嘎嘎的叫声。” “原来,是栖息在宅子里面的树上的老乌鸦被我们吵醒了。嘎嘎叫着飞走了。” “当时我一抬头,正好看见乌鸦飞过天空,绕过月亮。” “那月亮一点都不亮,还有一点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毛边。毛边月亮,容易见鬼啊。” 在场的乞丐们,都被这情景绕进去了,他们听得如痴如醉,紧张不已。 而这时候,孔大人疑惑的说道:“那不对啊。杨宪死了没几天啊,怎么他们家的大门破成了这样?” 马乙:“……” 他有些恼火的想:这神经病踏马的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直在挑我的毛病?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但是马乙也知道,如果自己连一个神经病都糊弄不过去,那就别想干别的了。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 “我为什么说,我们在杨宪府中见了鬼狐呢?” “要知道,鬼狐居住的地方,都是阴气重,阳气弱的地方。” “住进来的鬼狐越多,阴气就越重。” “而蜘蛛网,老乌鸦,最喜欢的就是阴气重的地方。” “而那两扇木门,在这么重的阴气的浸泡下,已经迅速地腐朽了。” 孔大人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合理。” 马乙冷笑了一声,心想:合理个屁,这踏马是我刚编出来的。 不过,这也至少糊弄过去了。 马乙接着说奥:“当时,我和姑爷闯到了杨宪府上。” “然后,我们看到了一院子的杂草。” “我们两个也不含糊,一人一个铁铲子,就开始在地上挖,我们想要看看能不能挖出来什么宝贝。” “于是,我们就这么挖呀挖呀挖,挖呀挖呀挖。” “忽然,当的一声响,下面显然是有东西。” “我和姑爷都激动坏了,没想到首战告捷啊。” “更加没想到的是,杨宪家中,居然真的有东西。而且一挖就挖到了。踏马的,这个大贪官。” 这时候,孔大人又说道:“这有点不对啊。” 这时候,马乙真想要跳起来,给孔大人一个耳光。 踏马的,这家伙神经病吧。 这么真么能抬杠? 马乙很不爽的对孔大人说道:“你又觉得哪里不对了?” “今天你必须给我说出一个一二三来。如果你能说出来,我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你说不出来,咱们可没完。” 孔大人倒是也不怕马乙。 毕竟他是疯子,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了。 孔大人闹了头,说道:“是这么回事,自从杨宪被抓之后,他们家就像是过筛子一样,已经过了无数遍了。” “按道理说,官府找银子,那是挖地三尺一样的找啊。” “恨不得把每一寸土都用筛子筛一遍。”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能找到银子?你们是怎么找到的?这不合理啊。” 马乙幽幽的说道:“你一个疯子,也知道什么事合理吗?真是笑话。” 孔大人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反正说评书的,没有这么说的。” 马乙勃然大怒:“这踏马的,也不是你们家茶馆啊。” 乞丐头幽幽的说道:“说你们的事,别馋和别的。你们到底挖倒什么宝贝了?” 马乙说道:“当时我们也觉得自己挖到宝贝了。” “于是,我们就把这东西小心翼翼的捧出来了。” 说到这里,马乙故意喝了一口水,又开始卖关子。 谁知道,乞丐头早就听腻了。他一脚踹出去,正中马乙心口,把马乙疼的惨叫了一声,瘫倒在地。 乞丐头指了指马涛,说道:“这小子说话太让人着急,你来讲。” 马涛战战兢兢,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乞丐头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原来,马涛说道,当日他和马乙进了杨宪家的大宅之后,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们不止一次用眼角的旁光一扫,看见不远处的屋子里面亮着灯。 可是他们抬起头来,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却又发现灯火不见了。 不仅如此,他们在挖坑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他们后脖颈上吹凉气。 起初的时候,马乙和马涛被这凉气吓得神魂颠倒。 但是很快,他们忽然发现,那只鬼的本事,好像也就只是吹凉气。 除此之外,一点别的本事都没有。 于是,他们也就渐渐地安心了。 安心挖坑。 直到当的一声,挖出来了什么东西。 当时马乙格外激动,就开始谋划着将来做什么。 而马涛比较镇定,招呼着马乙,先把这东西抬上来再说。 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先把外面的泥土清理了,然后露出来了里面的东西。 随后,马乙和马涛都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在杨宪家的大宅地下,竟然埋着一口棺材。 而且,这棺材别提多奇怪了。 世界上的棺材多种多样,大多数是木头的,也有竹子的。也有金银铜铁的,也有石头的。 可是马乙和马涛,从来没有见过陶瓷的。 其实骨灰坛就是陶瓷的。 但是一则中原很少火葬。 二来,就算是骨灰坛,也没有做成棺材的啊。 而且,这陶瓷棺材很大,和真正的棺材大小尺寸没什么两样。 这……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用陶瓷棺材关着呢? 当时马乙就有点害怕,开始打退退堂鼓了。 但是马涛觉得,反正已经挖到这里了,不如把棺材打开看看。 万一里面有什么好东西,那就两个人分一下。 万一里面没有什么好东西,那也就豁出去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尝试着打开棺材盖。 谁知道这棺材盖很奇怪,像是直接烧制在棺材上面的。 马乙有些无语的对马涛说,姑爷,这可怎么办啊? 马涛的脑子很灵活,说道:其实这也好办,咱们直接把棺材打碎就行了。 马乙有些舍不得,他说万一里面没有那么多金银财宝呢? 也许咱们就指望着这个陶瓷棺材卖钱呢。 马涛说,你踏马的别扯淡了,这么大的棺材,怎么卖? 别说卖了,从这宅子里运出去都够呛。 于是,两个人合计了一番,就要把棺材打碎。 动手之前,马乙疑惑的问马涛说,姑爷,咱们不是乞丐吗?怎么又变成盗墓的了? 马涛说道,这个你就别管了,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总之,两个人又墨迹了一会,总算把棺材给敲碎了。 轰然一声,棺材变成了碎片,有人从里面滚落出来了。 马涛当时凑过去,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不轻。 棺材里面的人,竟然是马乙。 马乙躺在坟坑当中,脸上都是尸癍。 他显然已经死了。 马涛心脏砰砰跳。 他惊恐的回过头来,然后看见马乙站在坟坑变成,正在疯狂的向里面铲土。 马涛想要爬上来,可以马乙狞笑着,一次次的又把他推下去。 这个家伙,居然要活埋了马涛。 而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当的一声,更夫敲响了铜锣。 上面的马乙似乎吓了一跳,动作慢了一慢。 而马涛借着这个机会,疯狂的爬了下来。 然后,他一拳向马乙打过去。 谁知道马乙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 紧接着,他一伸手,攥住了马涛的手腕。 很快,也不过就短短的几秒钟而已,攻守之势逆转。 马乙,竟然制住了马涛。 直到这时候,马涛才看清楚了马乙的真面目。 眼前的马乙,根本不是真正的马乙。 只不过这家伙穿着和马乙一模一样的衣服。黑灯瞎火的,所以认错了罢了。 马涛紧张的问,你是谁?马乙呢? 而那人裂开嘴,嘿嘿笑了一声,对马涛说,京城出大事了,我们要逃跑了。 马涛问,京城要出什么大事? 那人幽幽的说道,圣贤之人,每个几百年就要转世一次。 第一次是姜太公,第二次是张子房。第三次是诸葛亮,第四次是魏征,第五次是李淦。 马涛吓了一跳,反复和那个人确认了好几遍,确实是李淦。 然后那个人说,每次圣贤出世,都会天下大乱,然后由圣贤出面,收拾残局。 现在李淦出现在上京,这说明上京要出大乱子了,很可能是谋反,要血流成河。 既然京城之中有如此灾祸,因此那些人,就要提前离开了。 那人说了这话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而马涛和马乙,忽然间同时从梦中惊醒了。 醒过来之后,他们再看对方的时候,就觉得很别扭了。 刚才那个梦,他们似乎都能感应到对方。 马涛和马乙核对了一下梦境,发现他们的梦境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人名和身份地位换了换而已。 马乙就问马涛,现在怎么办。 马涛说,这宅子已经开始闹鬼了,很快就会变成一座凶宅。 我们不用管这些,只要尽量远离这种凶宅就好了。 然而,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马乙忽然惊呼了一声。 原来,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在挖坑的时候,就无意中挖到了一个狐狸洞。 狐狸的洞穴被挖穿了,自然要弄一点小小的幻觉,来报复马涛和马乙。 因此,马涛和马乙做了那样奇怪的梦。 马乙说道: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涛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先回丐帮再说了。 当他们回到丐帮的时候,还有专门的人在接送。 马涛说道: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了。 乞丐头哦了一声,说道:“我现在大概是听明白了。” “闹了半天,你这是想要去寻宝,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还被鬼吓了个半死。” 马乙使劲的念头,说道:“没错,是这么回事。你当我傻吗?” 马乙捂着脸,委屈的想:你要是不信,你可以不听嘛。何必打人家的耳光呢? 乞丐头踹了踹马乙和马涛,说道:“你们两个,去接着要饭。今天要不到一百文,看我怎么手势你们。” 马涛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哥,我能和马乙结伴去吗?” 乞丐头骂道:“要个饭还要一起?你踏马的你不会连要饭都不会吧?” 马涛和马乙没说话,他们偷偷地溜走了。 起初的时候,一切顺利,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找他们捐钱了。 而乞丐头一直在催促孔大人。 孔大人使劲挠了挠头,对乞丐头说道:“大哥,这话本我倒是也能写出来。” “我再添油加醋,把这个描写的惊悚一点。” “然后,应该能卖上一笔钱。” 乞丐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好干,回头大哥给你买糖吃。” 孔大人开心的答应了。 而马乙和马涛,趴在地上,一边向人们乞讨,一边小声商量。 马乙说道:姑爷,你说咱们这个……行吗? m 第一百五十章 干预皇位继承 马涛说道:“行啊,为什么不行?” 马乙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是不是太假了一点?” 马涛说道:“假吗?我觉得挺真的啊,不就是见鬼了吗?” “而且,这世上早就有传说,每隔几百年就出一个贤人转世,算算时间,这也差不多了。” “咱们放出去的这个消息,半真半假。” 马乙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怎么这消息放出去之后,就能弄死李淦呢?” 马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看刘大人怎么运作了。” “咱们就不用管了,安心做咱们的事就行。” 马乙叹了口气,说道:“整天在这里乞讨,这也不是个事啊。” 马涛说道:“本姑爷都在这里要饭,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等这件事做成了,刘大人自然会带我们走的,你怕什么?” 马乙嗯了一声,又小声嘀咕说道:“刘大人可千万别忘了啊。” ………… 李淦伸了伸懒腰,从书桌跟前站起来。 这奏章,总算是写完了。 期间孙冲之帮他改了很多错别字,纠正了很多语法错误。m 然后,李淦捧着奏章,向皇宫方向去了。 按道理说,这人要是进皇宫,可定要提前通报,等候陛下恩准。 但是当李淦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守卫立刻热情的迎上来,说道:“李公子,你可来了,陛下已经等你很久了。” 朱元璋,确实已经等了很久了。 不过鉴于李淦大病初愈,刚刚从鬼门关走回来。因此他也没有催促。 不过,朱元璋等的心焦,于是经常时不时派小太监来门口观望。 因此,当守卫看到李淦之后,就情不自禁的说了这么一句。 谁知道李淦顿时惊讶的说道:“陛下算准了我今天要来?陛下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真乃当世活神仙也,真不愧是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 守卫:“……” 好家伙,怪不得人家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呢。这也太会说话了。 比不了,实在是比不了。 李淦进皇宫了。 很快遇到了小宦官孙镇。 孙镇干笑了一声,对李淦说道:“李公子,你终于来了。” 李淦点了点头。 他注意到,孙镇的眼睛时不时就要瞟一瞟奏折。 李凎问道:“想看看?” 孙镇连忙摇头,说道:“不想看,不想看。”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 很快,李淦被带到了孙镇的书房。 朱元璋看见李淦来了,忍不住说道:“你小子啊,朕见你一面,还真是困难。” 李淦干咳了一声,对朱元璋说道:“陛下过奖了。” 朱元璋:“……” 过奖了?这叫什么话啊,驴唇不对马嘴的,你也太没文化了。 一瞬间,朱元璋获得了文化上的优越感。 朱元璋说道:“上一次你说,要替朕想一个办法,可以监察百官。可是朕还没有等到,你就卧病在床,几乎丧命了。” “现在你死而复生,这是天意让你为朕出谋划策啊。” “你说说,你都有什么好办法?”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上次小臣说的那些想法,其实都还不成熟。” “这一次小臣经历了一番生死,有潜心研究了一番。最终形成了体系。” 然后,李淦把自己的奏疏呈上去了。 朱元璋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击节赞赏,说道:“让锦衣卫成为特务机关,专门监察百官?” “你这个想法好啊,简直和朕不谋而合。” “老实说,朕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朕也想这么干,只不过还没有想好具体的措施。” “你这一条条的,剖析的如此清楚,好像没有句话都说到了朕的心坎上。”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心想:当然能说道你心坎上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计划,只不过现在的你还没有提出来罢了。 说话间,朱元璋已经看到了第二页。 至于第二页,就是李淦自己的主张了。 他给锦衣卫的职能扩大了,参照廉政公署,在各地设立办事处。 不仅仅能接收贪污腐败的案件,同时也能接收任何百官的不法行径。 严格来说,有点像是廉政公署和信访局的综合版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朕最怕的,就是下面的官吏,欺上瞒下。” “朕以为歌舞升平,实际上已经天下大乱了。” “有了这么一个机构,朕就放心了。放了一大半的心啊。”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但是陛下,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朱元璋:“嗯?” 李淦说道:“俗话说,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朱元璋一愣,心想:这句俗话,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这话说的好有道理啊。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锦衣卫的职权,实在是太大了。很容易成为百官系统之外的第二个官僚体系。” “那样的话,锦衣卫也会迅速的腐败。陛下的反腐工作量,反而更大了。” 朱元璋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淦说道:“因此,小臣斗胆恳请陛下,进行分权。” “锦衣卫,只有接收举报,刺探情报的权力。却没有抓人和审问的权力。” “如此一来,两种权力分开,他们徇私舞弊的可能就小的多了。” 朱元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对李淦说道:“你这奏折,虽然只有短短几页,但是字字珠玑啊。朕要留下来,好好研究。” 李淦干笑了一声。 朱元璋又说道:“你立了如此大功,朕要好好赏赐你才行。” 李淦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朱元璋却没有理会李淦的推辞。 他想了一会,说道:“朕刚才看你的奏折,错别字到处都是,而且这字也写的很难看。” “看来,你是空有一身本领,肚子里却没有墨水啊。” “这样岂能成为栋梁之才,为我大明出谋划策?” “朕的太子年纪大了。但是他倒是有几个儿子,个个聪明智慧。” “不如,你去做伴读,陪着他们读书好了。” 李淦:“啊?这……” 朱元璋眉头一皱,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陛下的子孙,天资聪颖,我又耽误了这么多年,有点担心知识跟不上啊。” 朱元璋呵呵一笑,说道:“放心。” 他想了想,说道:“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过一会,朕选派一个人,你做他的伴读。” 李淦没说话,心里有点不爽:本少爷在家里,那也是宝贝疙瘩啊,现在变成伴读了?那和给人当仆人当书童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是他没说话。 到时候看看吧,看情况再说。 李淦跟着朱元璋,很快到了太子东宫。 朱标并不在,朱标的四个孩子,正在读书。 话说朱标原配为常氏,育有二子,长子为朱雄英,次子为朱允熥。 朱标的妾室吕氏,也有两个儿子。长子为朱允炆,次子为朱允熞,三子为朱允熙。 这五个孩子,按照年龄大小排列。 嫡长子朱雄英,庶出二子朱允炆。嫡三子朱允熥,四子朱允熞,五子朱允熙。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生朱雄英的时候,朱元璋对金木水火土还没那么执着。 到后面就有点魔怔了。 总之,嫡长子朱雄英,妥妥的未来皇位继承人。 命不好,早夭了。 因此,原配只剩下了朱允熥这么一个儿子。 按道理说,嫡子这位置,妥妥就是朱允熥的了。 但是原配常氏死了,原来的妾室吕氏被扶正了。 于是原本庶出的朱允炆、朱允熞、朱允熙,全都变成了嫡出。 偏偏朱允熥比朱允炆要小。 于是朱允炆变成了嫡长子。 朱允熥立刻变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老二。 唉,造化弄人。 总之,兄弟四个正在一块读书。 其实,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师父,现在说是在一块读书,其实更像是在一块看书。 或者说,在一块讨论学习。 这时候,朱允炆是最活跃的。 因为他年纪最大,而且自己是嫡长子,得到的关注最高,不免就有一种,我是主角,你们都是陪衬的感觉。 因此,这家伙无论做什么,都力求要做到最好。 读书的时候,别人刚刚会读了,他已经会背了。 作诗的时候,别人只写了一首,他已经写了两首。 为了保持这种优势,朱允炆天天点着蜡烛,晚上熬到半夜。 当朱元璋带着李淦走到书房当中的时候,这四个人都好奇的打量着李淦。 朱元璋呵呵一笑,对朱允炆说道:“我看李爱卿和你年龄相仿。让他做你的伴读如何啊?” 朱允炆恭敬地说道:“陛下有命,孙儿岂敢不尊?” “不过,这个人是谁呢?” 朱元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此人最近在京城之中,风头正盛啊。朕如果说出来,你一定知道。” “他名叫李淦。” 朱允炆顿时脸色一变,说道:“就是那个厚颜无耻,任意妄为的李淦?” 李淦有些无语,心想:你什么意思啊?在我名字面前加那么多形容词干什么? 朱允炆向朱元璋行了一礼,痛彻心扉的说道:“陛下,这等小人,乃是佞臣耳,孙儿眼里,揉不得沙子。” 李淦干咳了一声,冲朱元璋摊了摊手,说道:“陛下,你看这……” 其实,李淦还真有点不想做朱允炆的伴读。 谁都知道这小子将来会做皇帝,然后会被朱棣灭掉。 自己做他的伴读? 万一和他处的好了,做了铁哥们怎么办? 朱棣来了,是走是留? 好在朱允炆也看不上自己,一举两得。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对朱允炆说道:“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说了些谗言?” 李淦乃是栋梁之才,你不用他做伴读,那太可惜了,将来怎么治理大明? 朱允炆低着头,老半天才低声说道:“那……孙儿听凭陛下吩咐。” 李淦有些无语:好家伙,你还一脸不情愿? 这时候,李淦注意到了自己的系统。 系统当中,朱元璋的怒气值只差一百就可以打开系统上成了。 说不定商城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呢。 想到这里,李淦决定冒冒险。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小臣刚刚听明白,原来陛下是让小臣辅佐未来的天子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允炆乃是朕的嫡长孙,他必定是未来的天子。”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小臣斗胆说一句,这位皇子……望之不似人君啊。” 此言一出,朱元璋和朱允炆同时勃然大怒。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你敢妄议将来的太子人选?” 李淦眼看着怒气值就要冲破一百了,于是决定硬着头皮加把劲。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忠言逆耳啊。” “以小臣观之,皇长子喜欢读书,但是读的都是死书,不能融会贯通,学以致用。” “嘴上说起来,头头是道,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又驴唇不对马嘴。” “通俗一点的说,这是书呆子。” “书生误国啊。” 朱允炆气的差点晕过去,他指着李淦,嗓子都变了声音:“你好大的胆子,我要杀了你。” 李淦说道:“陛下,你看见没有?皇长子还没有容人之量。” “小臣只是批评了他一句,他就要杀人。” “如果他做了皇帝,那么必定是个听不得意见的皇帝啊。” “这样的帝王,会是一个好帝王吗?” 叮…… 脑海中传来一声脆响,吓得李淦一哆嗦。 系统第二层,已经开始了。 李淦看到了系统商城。 他连忙点进去,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免死金牌,护身符,金刚不坏铠甲之类的。 但是让李淦失望的是,第二层全是后世的科技。 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到信息革命。 按照发明的远近,这些科技都标好了价钱。 这些东西,在古代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可是……可是现在李淦需要的不是这些啊。 朱元璋盯着李淦,冷冷的说道:“你倒是跟朕说说,谁才是合适的皇帝人选?“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不做皇帝可惜了 李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这个坑不填上,朱元璋能把自己活埋了。 好在李淦反应快,说道:“小臣认为,确实有一个人,乃是帝王的不二人选。” “如果陛下一定要问,小臣就斗胆说了。” 朱元璋压着火气,冷冷的说道:“说。” 李淦说道:“此人,便是陛下啊。” “陛下乃千古一帝,古往今来,再也没有比陛下更合适的君主了。” “小臣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长生不老,永为帝王。” “有陛下做参照的话,哪怕是秦皇汉武,都望之不似人君。” 朱元璋:“……” 他不想笑,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他指着李淦说道:“你小子……” 李淦嘿嘿笑起来了,笑声别提多憨厚了。 旁边的朱允炆有些不服气,低声骂了一句:“马屁精。” 李淦笑而不语,心想:你小子啊,一看就没有经历过职场。 我这是在拍领导的马屁,结果你说我是马屁精。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觉得领导没有我说的那么厉害? 四舍五入,你这是在贬低领导啊。 果然,朱元璋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快, 但是转瞬之间,他就将这一丝不快隐藏了。 李淦叹了口气。 这个朱允炆,无论是智商到情商,作为一个帝王都是不合格的。 他最后能当皇帝,无非是朱元璋想着立嫡立长。 他作为嫡长孙,阴差阳错捡了个便宜而已。 这时候,朱元璋说道:“李淦啊,看来我这个皇孙对你颇为不满啊。” “今天,你另外选一人,做他的伴读吧。”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我能做你的伴读吗?” 朱元璋:“……” 我焯? 你脑子里还有正常想法吗?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朕已经不需要伴读了,朕的这些皇孙,倒是需要,你挑选一个吧。”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小臣,才疏学浅,恐怕当不了他们的伴读。” 朱元璋说道:“怎么?当的了朕的伴读,却当不了他们的伴读。” “你是觉得,朕的文采,比他们还要差吗?” 李淦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您老人家什么水平,你心里没数吗?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了之后,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其实小臣的水平很低,小臣想要做陛下的伴读,是想要向陛下学习。” “毕竟陛下聪明睿智,教我这种愚笨之人应该游刃有余。” “这就好比孔圣人,满腹经纶,有教无类,什么样的笨蛋都能成才……”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可以了。再胡乱吹捧,就显得太假了。”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小臣说的,全是实话啊。”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在朕面前,不许推辞,你选一个人,做他的伴读吧。” 李淦苦着脸,向这些皇孙连连作揖,说道:“诸位贵人,谁想让我做伴读啊?开个金口吧……” 朱允炆冷笑了一声,把头扭过去了。 而住云纹的几个弟弟,当然要和大哥保持一致了。 他们都没有搭理李淦。 只有朱允熥见李淦有些好玩,说道:“可以做我的伴读吗?” 李淦立刻满口答应了。 表面上看,朱允熥和李淦年龄相当。 但是实际上,李淦在前世已经活到了三十多岁。 心智成熟,比朱允熥厉害多了。 其实李淦也知道朱元璋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是看自己是个人才,想让自己和未来的君主搞好关系,他日能成为栋梁之才。 可惜,朱元璋看准了大臣的人选,却没有看准皇子的人选。 而李淦,其实选谁都无所谓,只要不选朱允炆就好。 毕竟这小子的下场实在是一般。 朱允熥……这个边缘人物,也许能帮着他运作一番,成功在宫斗中活下来,去外地做一个闲散王爷。 而自己,也能跟着朱允熥享受一番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李淦就笑嘻嘻的向朱允熥走去了。 两个人坐在了同一张书桌上。 老实说,朱允熥在太子这里,过得其实挺不容易的。 有句话说得好,有后娘就有后爹。 朱标虽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有了吕氏吹枕边风之后,对朱允熥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这不代表朱标是坏人,只能说他是一个正常人。 朱允熥已经在太子这里孤独的生活了好几年了,现在这个李淦。 一上来就得罪了朱允炆,而且说话十分好玩,如果能和他交朋友的话,或许日子能过得不是那么寂寞。 于是,朱允熥冲李淦笑了笑,主动把书递了过来。 李淦心想:这小皇子,倒是挺友善啊。 不过,书中的内容,李淦没看懂。 主要是好多繁体字,辨认起来比较费劲。 就在这时候,有小宫女走了过来,向朱元璋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给四个小皇子的点心准备好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 很快有一群宫女走过来,给每个桌上都上了一个食盒。 李淦正好饿了,就忍不住伸手去拿点心。 然而,朱允熥抓住了他的手腕,悄悄地摇了摇头。 李淦一愣,心想:什么意思?难道这家伙如此小气? 但是很快,李淦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是点心有问题。 这点心…… 好像有点变质了。 李淦嘀咕了一声:这下人做事,也太粗心了吧? 朱允熥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一连三天,都是这些。” 李淦:“啊?谁负责的?” 朱允熥却不肯说了。 李淦马上就明白了,说道:“吕氏?” 朱允熥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李淦直接就说出来了。 他好奇的看着李淦,感觉这家伙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朱允熥接触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一句话分成三份说。 点到为止,剩下的让人去猜。 但是李淦不一样,李淦直来直去。 李淦好奇的问朱允熥:“吕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允熥说道:“无非是示威罢了。她想让我知道,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李淦点了点头:“有道理。” “你退一步,她就进一步,逐渐将你驯化,高明啊。” 朱允熥听了这一番奇谈怪论之后,对李淦更加感兴趣了。 这个人,真有意思啊。 朱允熥正在观察李淦的时候,却发现李淦带着食盒,来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怎么?”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皇孙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我知道大明厉行节俭,但是这借鉴的也太过了。” 朱元璋:“嗯?” 他正在思索锦衣卫的事情,听到李淦的话之后,随便向食盒内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来了一块点心。 很快,朱元璋发现这点心已经长毛了。 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个皇孙,正在很自然的吃东西。 朱元璋走过去,发现只有朱允熥的点心是坏的。 一股火气腾的一下,从朱元璋的内心深处升起来了。 他沉声问朱允熥:“多久了?” 朱允熥说道:“三日了。” 朱元璋说道:“为何不说?” 朱元璋是强者,强者最喜欢的也是强者,最痛恨的是懦夫。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皇孙是软包子。 没想到朱允熥却回答说:“因为孙儿现在实力不足,只能隐忍。将来有了力量,定会一鸣惊人。”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朱元璋愣了一下。 这九个字,可以说是自己建功立业的九字真言。 就是靠着这九个字,自己打败了诸多对手,最后君临天下。 自己的事迹,这些皇子皇孙,可以说是耳熟能详。 但是真正理解这九个字的,而且应用到实际生活中的,可以说是根本没有。 而今天,朱元璋居然遇到了一个。 自己这个不起眼的皇孙,居然用的如此到位。 朱元璋来了兴趣,他问道:“怎么?你想要称王吗?” 朱允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孙儿要称王,是有人逼着孙儿称王。” “孙儿本想安安稳稳过一生,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朱元璋感慨的说道:“昔日元廷无道,逼的朕揭竿而起。” “若元人皇帝能让朕吃饱穿暖,朕也不会冒险了。” 朱元璋问朱允熥:“若有朝一日,你一飞冲天,你可会感谢今日逼你的人?” 朱允熥说道:“不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有意思,有点意思。” 然后朱元璋哈哈大笑,带人走了。 他没有招呼李淦,李淦犹豫了一下,留下来了。 在场的几个皇孙,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你什么意思?” 朱允熥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 朱允炆说道:“你挑拨离间,诬陷好人。” 朱允熥继续微微一笑,说道:“我挑拨离间谁了?诬陷谁了?” 朱允炆:“……” 他答不上来了。 李淦在旁边看的连连摇头。 差远了,差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段位啊。 朱允炆也就是仗着自己运气好,莫名其妙变成了嫡长子,否则的话,这皇位他根本不沾边。 朱允炆被朱允熥问住了,正没好气的时候,一扭头看见李淦正在旁边摇头。 他恼火的喝了一声:“你摇头做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淦一脸无语,说道:“我摇头也不行吗?殿下你待人也太苛刻了。陛下知道你这么苛刻吗?” 朱允炆气的脸色涨红。 他指着李淦说道:“背后中伤,你竟然是这种小人吗?你能做出来这种厚颜无耻的事?” 李淦说道:“是啊,我是小人,满朝文武,京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殿下,怎么你居然没听说过吗?” 朱允炆:“你……我要治你的罪。”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负责给陛下惩贪,殿下要治我的罪。陛下会怎么想?” “难道,殿下贪污了?想要先下手为强,把我除掉。免得我找到证据吗?” 朱允炆:“……” 朱允熥憋着笑,对朱允炆说道:“大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耽误了学业。” 随后,他拍了拍李淦的后背:“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然后,他拉着李淦走了。 在一片湖泊深处,朱允熥和李淦正在船上煮茶。 朱允熥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想到的在这种地方谈事情?在这里,还真的是没有人偷听了。” 李淦呵呵笑了笑,说道:“这其实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借用了别人的智慧而已。” 朱允熥说道:李兄,我们两个虽然初次见面,但是颇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啊。” “你可愿意辅佐我?” 李淦说道:“我的名声可不太好。将来有一天,如果我倒霉了,怕是会牵连到你。” 朱允熥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是你倒霉了牵连到我?还是担心我倒霉了牵连到你?” 李淦沉默不语。 眼前这个人,太聪明了。 或许,如果让朱元璋改变死板的立嫡立长,他真的能登上高位。 如果朱允熥做了皇帝,自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啊。 既不用担心现在得罪了朱允炆。 也不用担心将来能不能交好朱棣。 但是……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皇位的争夺,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啊。 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朱允熥见李淦沉默不语,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我是强人所难了。” “来,李兄,我们喝了这杯茶就上岸。然后各奔东西,如何?” 朱允熥这么豁达,倒让李淦有点惊奇了。 他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不想争夺皇位了吗?” 朱允熥说道:“我对皇位没有兴趣。我想做皇帝,只是想自保罢了。” “自保的方法有很多,做皇帝是最安全的一个。如果做不成的话,我另寻他法,倒也无妨。” 然后,朱允熥不等李淦说话,就挥了挥手,撑着船向岸上靠过去了。 谁知道李淦刚刚上岸,就看见一个贵妇人,一脸阴冷的盯着他们两个。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怎么解释 李淦一看这贵妇人,就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扭头看向朱允熥:“你后妈?” 朱允看了李淦一眼,说道:“正式的说法是,这是我嫡母。” 李淦叹了一声:“看来,她今天是不会放过我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说道:“你向陛下揭穿食盒有问题的时候,不是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吗?” “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怕她针对吧?” 李淦说道:“我当时是见义勇为,头脑一热……”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上岸了。 贵妇人颐指气使的说道:“你就是李淦?”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正是。” 贵妇人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李淦摇了摇头。 贵妇人仰起头来,一脸傲然的说道:“我乃太子妃。” 李淦大吃了一惊,连忙拱手,说道:“原来是太子妃,失敬,失敬。” “刚才小臣还以为是丫鬟呢。真是多有得罪。” 吕氏气的脸色通红:“丫鬟?” 李淦嗯了一声,说道:“是啊,在我的印象当中,身份高贵的贵妇人,一般都身在深闺,从来不见外客的。” “今日太子妃以千金之躯,在湖边等我这个外人。” “我还以为……嘿嘿,我还以为是丫鬟叫我去吃饭呢。” 如果不是涵养好,吕氏早就骂出来了。 这个李淦,表情笑嘻嘻的很客气,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在暗搓搓的嘲讽自己啊。 吕氏张嘴还要说话,李淦又说道:“现在陛下委任我惩贪,我已经得罪了满朝文武,贵人可要离我远点啊。万一哪天我倒霉了,可能牵连到贵人。” 吕氏一听这话,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她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李淦,就是最近名声臭满京城的无耻之徒。 原本吕氏是打算气呼呼找李淦麻烦的,但是现在……她忽然改主意了。 李淦这家伙,已经得罪了满京城的人。 到时候有的是人杀他,自己何必着急呢? 今天如果和他吵闹起来,以此人的性格,没准会反咬一口,到那时候,无论谁是谁非,自己都得惹上一身骚。 想到这里,吕氏就呵呵笑了一声,对李淦说道:“原来是名满京城的李公子。” “失敬,失敬。李公子帮着陛下惩贪,功勋卓着,我佩服得紧。这就不耽误公子的时间了。” 随后,吕氏转身就走。 朱允熥惊奇的看着李淦,说道:“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吃瘪。” 李淦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怎么说呢?这就叫……如果你是一坨臭狗屎,就没人敢踩在你头上。” 朱允熥:“……” 良久之后,他不得不竖了竖大拇指:精辟。 李淦拱了拱手,对朱允熥说道:“殿下,我得走了。” 朱允熥愣了一下,有些不舍:“这就要走了吗?” 李淦嗯了一声:“再待下去的话,大家都以为我是殿下的人了。” 朱允熥:“……” 你还真是净说大实话啊。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罢了,你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我也不强求你,我们有缘再见吧。” 李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其实并不担心朱允熥。 毕竟……这家伙太聪明了。 这时候,京城的大街上,已经到处有人在传播谣言了。 谣言说,张良是姜子牙的转世,诸葛亮是张良的转世,李淦是诸葛亮的转世。 总之,这些牛逼人物,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而他们出现之后,往往就要辅佐雄主,做成一番大事业。 而这些雄主,多半是要造反的。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了。 朱元璋正在测试锦衣卫是不是有用,结果锦衣卫做的第一单活,就是把关于李淦的这些传言给查出来了。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说道:“李淦?辅佐雄主?打算辅佐谁?” “朕已经功成名就了,不需要再建功立业了吧?” 这时候,雪片一般的奏折忽然上来了。 这些奏折,大部分是弹劾李淦的。 说这小子制造舆论,图谋不轨。 朱元璋的态度有些暧昧,对这些奏折,既没有打回去,也没有批复,似乎就在那里放着,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何虔汀跟何覆射开始行动了。 他们之前就得到了刘基的指示。 当京城之中,出现姜太公转世的时候,就烧了鸭嘴仓。 之前这两个人还觉得不可思议,认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可是万万没想到,还真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何覆射说道:“父亲,这刘大人真是神了。咱们现在就动手?” 何虔汀说道:“别着急,等等,等等再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当晚,三更时分,这父子两个出发了。 这时候,看守仓库的人也已经疲倦了,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何虔汀向何覆射使了个眼色。 何覆射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抓住一只火把,用力一甩,火把立刻甩到了粮仓上面。 眼看着火势烧起来了,两个人立刻溜回家了。 靠着墙睡觉的两个看守,原本紧裹着衣服,冻得哆哆嗦嗦。 可是很快他们忽然发现,周围有点暖和。 其中一个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咦?天亮了?这一班挺快啊,我感觉睡了没多大一会呢。” 另一个人也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是天亮了吗?看着有点不像啊。太阳呢?” 这两个人转着圈寻找太阳,结果转来转去,就看到了正在燃烧的粮仓。 他们两个都惊呆了。 “卧槽?” “卧槽!” 其中一个要去救火,另外一个把他拽住了。 “救个屁啊,这么大的火,怎么救?你不想活了?” 之前那人焦急的说道:“粮仓烧了,咱们死定了。” 另一个人说道:“就算你救火,照样是死定了。” “这火你救不了,咱们赶快逃命去吧。” 之前那人说道:“往哪逃啊,咱们连个路引都没有,往哪逃都是死路一条。” 另一个人说道:“深山老林,去哪不行?” “总之,能多活一天也好。” 这两人草草商议了一下,就趁着大火冲天,城里乱糟糟的,钻到了密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而浙东党人,趁机上了一道奏疏。 这奏疏写的很损,说天降妖物,必有灾祸。 这个灾祸是谁,他们没有说。 但是反是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说的是李淦。 朱元璋思索良久,把李淦叫来了。 他把这些奏折交给李淦看了。 李淦看完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你还笑得出来?” “你不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吗?” 李淦疑惑的说道:“陛下为何要杀我?” 朱元璋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可知道,朕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装神弄鬼之人。” 李淦点了点头,说道:“小臣……知道。” 李淦,确实知道。 朱元璋发家,靠的是红巾军,而红巾军发家,靠的是白莲教。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宗教和神鬼故事,麻痹百姓,掀起波澜。朱元璋是亲身参与其中的,甚至有可能是这种糊弄人的政策的制定者。 他最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先要立威信,有了盲从者之后,就开始搞事情。 而且李淦还听说过一个传说。 据说朱元璋攻打下来一座城池。 有城中人说道,这城池里面,有一位老神仙。 老神仙不知道年纪多大,但是须发皆白,飘飘若仙。 这老神仙就住在道观当中,能预知前五百年,能预知后五百年。 朱元璋听了这话之后,一时好奇,就派人把老神仙给叫来了。 老神仙到了之后,十分倨傲。 朱元璋隐忍不发,让老神仙算一卦,算算朱元璋能活多少岁。 老神仙也听说过这位大王杀人如麻的故事。 因此,就留了一个心眼,耍了一个小聪明。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朱元璋说道:大王能比老朽多活一天。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我活多久,那就基本上能活多久。 你敢杀我吗? 你杀了我,没准明天你就死了。 你是万金之躯,你能冒这个险吗? 谁知道朱元璋听完之后,哈哈大笑,立刻命人将老道押赴刑场。 当时天昏地暗,愁云惨淡。 老神仙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劝说朱元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然而,朱元璋执迷不悟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老神仙的脑袋砍下来了。 老神仙身首异处,吓得城中百姓四散奔逃。 此事搞得城中百姓个个都觉得,朱元璋算是完了,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然而,第二天朱元璋骑着高头大马,在城中转了一圈。 一直到天黑,一点事都没有。 从此以后,所谓老神仙的传言,也就破了。 现在,李淦又来了这么一出,朱元璋有些心里痒痒。 他很善于拆穿装神弄鬼的人,拆穿的办法就很简单,一刀宰了就行。 李淦叹了口气,对朱元璋说道:“陛下,这分明是有人要害我啊。”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是吗?可是我看这些奏疏,写的颇有道理。” 李淦:“……” 是啊? 他把奏疏接过来,越看越是冷汗直流啊。 李淦发现,自己有点低估了古人的智慧了。 自己本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是在真正聪明的古人眼中,处处都是破绽啊。 比如这份奏折当中,就列举出来了好几十处疑点。 比如李淦原来的性格,胆小内向,现在则嚣张跋扈。 比如李淦原来温文尔雅,温良恭俭让。现在的李淦,简直不学无术,比纨绔子弟还要坏十倍。 比如原来的李淦,知书达理,现在的李淦,几乎连字都不会写了。 比如原来的李淦身体虚弱,现在的李淦,居然突然之间康复了。 比如之前的李淦…… 总之,这些疑点罗列完了之后,别说朱元璋看着可疑了,就连李淦自己,都觉得挺可疑的。 这奏疏背后,说出来了结论。 结论有两种。 第一种,这李淦是个心神深沉之辈。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 这家伙一直在隐藏实力,一直在等待机会。 现在,机会可能快到了,他极有可能在京城之中,发动一场叛乱。 而第二种可能,说李淦这小子,是被鬼狐给附身了。 鬼狐虽然实力强大,十分狡猾,但是没有上过学,只是耳濡目染的认识了几个字,和李淦现在的文化水平十分接近。 无论是什么原因吧,这个李淦都应该尽快处死,永绝后患。 朱元璋一直等着李淦,等他看完了,又送上去了另外一本奏折。 好家伙,这奏折里面的内容就更加劲爆了。 什么有人半夜听见鬼狐窃窃私语,说李淦是星宿下凡,混世魔王。 还有人亲眼看见,李淦口中吐火,烧了鸭嘴仓。 而看守鸭嘴仓的两个小兵,在积极救火的时候,被李淦直接一口给吞了。 李淦无语的说道:“姜子牙的转世,就干这些吗?” 朱元璋冷冷的说道:“怎么?你承认你是姜子牙的转世了?” 李淦知道,自己最近的反常行为,一定得给朱元璋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自己怕是要人头落地。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其实小臣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转世。” “但是要说,小臣到底是谁,小臣又说不上来。” 朱元璋:“……”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李淦。 群臣一会说你是转世,一会说你是灾星。 其实他们的目的朕一清二楚,无非是想要除掉你罢了。 可是你现在什么意思? 你还要真的承认,你来历不凡吗? 朱元璋饶有兴致的说道:“你说说看,你到底是谁。”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在几个月前,小臣还在并床上躺着,生活都不能自理。” “有一天晚上,小臣觉得很累,身子使劲压在床上,别提多难受了。” “忽然,我有感觉到一阵轻松,好像之前的痛苦都消失了。” “我低头,看见我自己悬浮在空中。而我的身体,还躺在床上。” 朱元璋:“……” 好家伙,你踏马给我讲鬼故事来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