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座一言堂》 楔子 【楔子】 孟德曦一身素白,柔美婉约的脸蛋也如雪般苍白,她拿着香,跪在观世音菩萨前虔诚祈求,末了再深深三大拜,将香插入香炉后,她步出寺门,终于,再也忍不住哀痛的落泪。 她听说这间寺庙很灵验,所以多次来替病重的未婚夫上香祈福,可惜他还是在前天晚上病逝了,连他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 可是她不怪菩萨,毕竟人各有命,是她强求不了的,她只能拜托菩萨带他到西方极乐世界,让他不再饱受病痛之苦。 只是……被留下来的人又该怎么办? 孟德曦忽然觉得一片茫然,在那个黑暗且勾心斗角的地方,他一直是照亮她心头的阳光,因为有他的笑容和陪伴,她才有办法在艰苦的环境里撑下去。 能与熙泰哥订亲,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她本以为身分差了一截的两人是不会有结果的,却受到恩准订了亲。 可是那场大病却毁了她的幸福,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病不起,最终离她而去。 她虽然伤心欲绝,但还是得打起精神,因为她年仅八岁的弟弟需要她,单凭他一人根本无法在那个地方生存,她必须坚强起来,保护弟弟,拉拔他长大成人…… 「你在哭吗?」 她转过身,对上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即便他一身灰色粗布衣裳,仍掩不住那俊美的脸庞,以及一身不俗的气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会落魄到在街头当乞丐。 当时他横躺在街角,动也不动,浑身脏兮兮的发出恶臭,经过的人莫不投以嫌恶的眼神,心肠好些的也只朝他扔下几文钱,她怕那人是病了,便唤人前去看看,才知他受了重伤,伤口已化脓发臭,还发起高烧。 她于心不忍,叫人将他送去看大夫,还将他安置在这庙里养伤,之后,只要她来庙里替熙泰哥祈福,就会顺道看看他的伤势。 孟德曦抹了抹泪,似习惯在人前保持冷静,她神态庄重的说道:「只是被香熏得眼睛有点痛罢了。」 少年听她如是说,下颚缩紧,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孟德曦暗忖着,他会主动关心她算不错了,刚救回他时,他眼神孤寂冷然,一句话都不肯说,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现在看到他慢慢打起精神,还会主动找她攀谈,她为他感到开心。 只是,她现在笑不出来。「你的伤都好了吗?」 「差不多了。」他盯住她,嗓音略显低沉地说。 「太好了。」孟德曦取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他。「我可能好一阵子都不会来这里了,你要保重,去找份差事来做吧。」 「你不会再来了?」 他的眼神闪过震愕,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擒住她的手,令她手上的钱袋落了地。 少年目光逼人,直望她道:「他死了,让你很难过吗?」 她倒抽了口气,不知道他是哪听来的,总之,她不喜欢被人这么质问。「这不干你的事,快放开我……」 少年握得更紧,连另一只手都伸来掐握住她的肩膀。 「没有他,还有我……我喜欢你,让我来照顾你,我不会早死的……」 孟德曦听得脸色发白。他在说什么?他喜欢她?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间,她的随从走了进来,为首的婢女见自家主子被冒犯,立刻拉开嗓门道:「你这个臭乞丐,想对我们公……小姐做什么快放开她!」 才刚骂完,身后的侍卫便冲上前拉开他,力道之大让少年承受不住,摔倒在地。 「看你长得还算人模人样,没想到竟如此大胆,对我们小姐怀有妄想,真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当初真不该救你!」 那婢女睥睨着他并嘲讽道,侍卫也靠过去想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 孟德曦见状终于回过神,怕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急喊,「够了,住手!」 侍卫听见命令后纷纷后退,少年抹了抹唇角的血,略微狼狈的站起身,眼神却毫不自卑。 「我说喜欢你,让你觉得恶心吗?你也瞧不起我这个乞丐吗?」 她总是一身朴素的白,但他看得出来,她举手投足间气质不凡,受过书香熏陶,在在显示出她并非一般市井小民,极有可能是大户人家千金。 原以为她当日的救治便是不在乎贵贱,但他没想到她也跟其它人一样鄙视他,让他很失望。 孟德曦蹙眉,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惊讶他竟对她抱有这种心思。 只是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先别说未婚夫刚过世就另寻亲事于礼不合,她对他也没那种意思,况且…… 她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神情严肃,「我没有看不起你,可是,你配不上我也是事实,我真正的身分是公主,雁国的朝曦公主。」 「朝曦公主」少年震惊的低呼。 他知道朝曦公主是雁国的长公主,但比起其它公主,雁国百姓鲜少提及这位长公主,彷佛她根本不存在…… 孟德曦似乎猜到他的想法,自嘲道:「就算不得宠,我仍旧是公主,不可能和一般百姓结为连理,请你死心吧。」说完后,她以为他已经理解两人的差异,便示意婢女和侍卫随她离开。 看她准备离开,少年从惊愕中回神,慌忙喊道:「如果我能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你会嫁给我吗?」 孟德曦停住步伐,再度被他的惊人之语吓到了。 「我一定会让自己成为能配得上你的男人!等那一天来临,我会迎娶你,你可以等我吗?」 「真是自不量力,你一个乞丐最好有办法飞上天啦……」 「桃香!」听婢女又出言无状,孟德曦蹙着眉扬起手,要她噤声。 她转过身,想瞧瞧他是哪来的信心,然而一对上他的眼,一瞬间,她竟被他眸底的熠熠光芒给震慑住,彷佛他真的有此能耐。 但,她转念又想,他能有什么非凡的成就呢? 就算他熬出头了,成为富甲一方的富商,一介平民想迎娶公主也是不可能的事;他唯一可以求娶她的机会只有考取状元,但就算能高中,也不一定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不过,若能以此鼓励他力争上游,也非坏事。「好,我等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她不知道,身后的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将她的承诺牢记在心,因她的这句话而改变了一生。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十年后 雁国皇宫里,金碧辉煌,花团锦簇。 一行人往皇帝居住的天元宫步去,为首的是个一身素白的女子,她梳着简单的发型,身上没有任何珠光宝气的饰物,只插了一根碧绿玉钗,任由乌黑的长发贴顺着背,直落臀际。 在她后方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大宫女,显示出来人身分不凡。 「皇上在吗?」到了天元宫,她轻声问道。 「禀公主,皇上刚回来。」驻守殿外的侍卫总长必恭必敬道。 这名女子可是雁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孟德曦,也是皇上最信赖、最尊敬的长姊,谁敢怠慢? 说起来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在五年前,这个雁国最不受宠的长公主,带着由宫女所出,同样不得宠的十二皇子,打败其它处心积虑想登上宝位的皇子,以十三岁之龄成为少年君王。 孟德曦也因为皇弟的登基,一跃成为雁国最尊贵的长公主。 尚未出嫁的她芳龄二十八,是个大龄公主,但大龄并没有为她惹来闲言闲语,辅佐雁王有功的她受到了众臣的信赖,以及百姓的爱戴;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温婉清秀的容颜依旧,只是气质更为沉静,还添了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本宫要见皇上。」孟德曦说道,然后径自领着宫女们踏入天元宫,遇上从里头走出的林公公。 林公公见到公主立即恭敬问安,往旁让了路,她是雁国唯一不用通传就能直接觐见皇帝的人,她将宫女留在门外,独自进入西暖阁。 雁王孟德轩正专心处理朝政,一看到她,喜出望外的将殿内伺候的人都撤下。 「皇姊,我正巧想跟你说……」 孟德曦凛容,劈头就道:「为什么要替我兴建新的宫殿?」 听见这番话,孟德轩俊秀的脸庞显得有点心虚。「因为皇姊素来怕冷,新建的宫殿冬天有保暖作用,不需要再用暖炉。」 「要多少银两?」 「两百万两。」孟德轩垂下眼,似能猜到她接下来的反应。 孟德曦果然扬高声嗓,「用暖炉就足够了,何须动用国库的银子,劳民伤财?」 「皇姊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给皇姊一个惊喜……」 「国库里的钱都是百姓们征赋的血汗钱,应该要用在对百姓有帮助的事上,不是给我们奢侈享乐用的。」孟德曦在冷宫住过,深知无钱可用的困苦,几次出宫看到太多贫苦的人,更不容百姓受苦,数落起皇帝来可没有一点委婉,坦直言明。 要是别的君王,早受不了她这番言词了,但孟德轩向来把这位大他十岁的长姊看得很重,非常尊敬她,万事都以她的意见为首,所以仅是受教的乖顺道:「如果皇姊不喜欢,那就算了。」 孟德曦叹息,「轩儿,我没有责骂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为百姓着想。」 「我知道,皇姊希望我成为仁君。我一定会遵从皇姊的教诲,将百姓的血汗钱运用在该用的地方。」孟德轩温文儒雅的笑道。未及弱冠的他已有身为君王的气势,但在长姊面前,难免会流露出他这年纪该有的稚气。 孟德曦欣慰道:「你一定要记得,有颗体恤百姓的心,国家才会强盛。」 孟德轩点点头,深深记在心里,又道:「那皇姊生辰时想要什么呢?」他还是念念不忘皇姊的生辰贺礼。 孟德曦淡淡微笑。「我有你去年送我的羊毛裘衣就够了。」 「那不值钱……」孟德轩咕哝。 「可是很保暖呢!只要是轩儿送的,我都喜欢。」孟德曦眸底溢满着对弟弟的疼爱。 在这世上,孟德轩最重视的就是这位长姊了,偏偏她什么都不向他要,只要件普通的裘衣,让他有些失落。 孟德曦打趣道:「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我的生辰吧,你已经决定要立哪家的千金为后了吗?」 孟德轩脸上一阵尴尬,显然在这方面不太拿手。「这个……我还在想。」立后纳妃在朝野上都有互相制衡的考虑,是一大难题。 看到弟弟的反应,孟德曦故意问道:「有喜欢的姑娘吗?」 孟德轩怔了下,叹气道:「不能娶唯一喜欢的人,又何必喜欢?」 因为轩儿总在她面前流露出真性情,孟德曦总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如今听到这番话,不禁令她有些心酸,身为君王该舍弃的东西他看得比她更透彻,或许,早在她不自觉中,轩儿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君王了。 孟德曦回想起过去熬过的日子,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和母妃就住在冷宫了,父王的龙颜她一直没有太大的印象,在她十岁时,一个婴孩被丢来,据说是父王和宫女生下的孩子,因为那名宫女身分太低贱,不能留在宫里,也没有嫔妃愿意抚育这个孩子,因此寄养在母妃这里,那孩子就是轩儿。 也因为母妃长年身子不好,轩儿几乎是她拉拔长大的,在母妃和轩儿的生母过世后,他们姊弟俩的处境更是刻苦,月钱变少便罢,起码还不至于挨饿,可他们无法忍受的是父王的遗忘,以及同为手足的皇子公主们的嘲笑欺负。 当然,不受宠也不全然没好处,例如她和负责服侍他们姊弟的宫女、侍卫感情特别好,她可以自由出宫,在轩儿生母未去世前他也可以偷偷到民间探望生母,逢年过节,他们也会被赏赐几套衣裳和礼物,可以拿去换钱买需要的物品。 最幸运的,莫过于遇见那个人,他叫郑熙泰,是御史之子,他们意外相识进而两情相悦,她受人欺压的生活也因为有他而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他还为她勇敢取得父王的认可,成为她的准驸马,那时候,可说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吧,可惜他死于一场重病,他们无缘结为夫妻。 他的死为她带来很大的打击,当时要不是轩儿还需要她,她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轩儿会成为雁国的君王。 那年轩儿十岁,他们这对受冷落已久的姊弟竟获准参加父王的寿辰,轩儿靠着一直以来的努力自学在席间展露才华,受到父王的赞美,之后,父王便让他们和其它皇子公主一块学习,轩儿十分聪明,能举一反三,表现远比几个年长的皇子还要好。 但也因此树大招风,轩儿被眼红的六皇弟陷害,受到父王责骂。 轩儿找上六皇弟理论,在混乱中,她为了保护轩儿被花瓶砸中,手臂上至今还留有一条明显伤痕。 那之后,轩儿就哭着对她说,他要保护她,要当上雁王,只要成为至高无比的王,他们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或许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傲气让脾气古怪的王叔看上了,竟支持轩儿当储君,还成为他最强而有力的靠山,在历经几次阴谋算计之后总算夺得太子之位,在父皇驾崩后,成了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君王。 当然,除了旁人的拥护外,轩儿本身也很努力,登基的这五年来,他认真学习为君之道,不急功躁进,谦虚的吸收王叔和朝臣们的谏言,让他得以稳坐王位,迈向明君之路。 而她,能做的只有尽全力保护他罢了,在他尚未登基之前,曾经遭遇许多次危险,让她不敢掉以轻心,因此有刺客来时,她会成为保护他的盾,他用膳前她会先试吃,以防止有心人在食物里下毒,在他做错事时教导他正确的态度,或在他迷惘时帮助他明辨是非,以免日后成为刚愎自用的昏君。 只不过她这些作为,在臣子和百姓眼里都被放大了,将她捧上天,成为辅佐雁王功不可没的功臣,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到长姊久久不语,孟德轩怕姊姊在想立后的事,刻意转移话题道:「皇姊,黎国的黎王再过几天就要造访雁国了,咱们得好生准备,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国君,我打算……」 闻言,孟德曦立刻回过神,发表她的想法。 在这块肥沃、宽阔的中原土地上,除了雁国,还有黎国、唐国、卫国、千柳国、云出国、黑相国等六国,彼此独立,表面上和谐,但都互相戒备,奉行锁国政策,北方还有几个落后的蛮夷外族,虎视眈眈着中原的丰美。 黎国是七国里,兵力最强盛的国家,若能与其结盟,对物产丰富,但兵力稍弱的雁国具有保护作用。 黎王多次派使者洽谈结盟细节,这次甚至亲赴雁国签下盟约,更是让人感受到他的诚意,不管如何,都要让黎王待在雁国的这段时间尽兴才行。 第二章 事实上,现任黎王的二皇弟曾被策封为太子,差点登上王位,那个人有着一统天下的野心,乐于征战,要是打起来,邻近的雁国首当其冲,所以雁国上下都很庆幸由现任黎王继位,他不仅宣扬和平,还提出与七国结盟的政策,在农业与贸易上互相交流,互惠互利,他的睿智远见着实让人赞赏。 对于两国的结盟,孟德轩非常期待,认为这将为雁国百姓带来更祥和、富裕的生活。 「对了,据说黎王曾经流落民间当过乞丐,有‘乞丐皇子’的称号。」不知聊到什么,孟德轩忽然说道。 孟德曦疑惑出声,「乞丐皇子?」 「这传言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的,但黎王因为这个称号,在百姓心里奠定了刻苦耐劳、体恤民心的形象,意外获得百姓支持。」 「或许是故意的吧,为了顺利登上王位,总需要一些传奇色彩。」孟德曦一笑置之,像王叔也有替弟弟营造天人般的形象,让百姓对他心怀敬畏。 「不管传言是不是真的,我都迫不及待想和黎王见上一面。他信上写道,之所以第一个找雁国结盟,是因为他中意雁国的某位公主,想借着结盟跟那位公主联姻。可他中意的公主是哪位,信件上一个字都没提,可真令人好奇哪……」 「会是哪个公主呢?是刚满十六的十公主,或是才刚及笄的十四公主?」孟德曦接着道,没听见响应,一抬眼,就见皇弟露出复杂的表情。 「皇姊,你就没想到你自己吗?」 「我?别说笑了,堂堂黎王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大龄公主。」孟德曦笑了笑,并不认为她适合嫁人,而且她也没见过黎王,怎么会是黎王心仪的对象呢? 听长姊自嘲自己是大龄公主,孟德轩心里更是万分内疚。「皇姊,要不是为了我,你可能早就嫁人,孩子都不知生几个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想嫁人,我忘不了熙泰哥……」她淡淡挤出笑,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仍记得当初照亮她的那抹和煦笑容,仍怀念着他。「而且不嫁人,当个自由自在又受人敬重的公主不是更好吗?」 她确实是为了扶持轩儿走向君王之路而耽误了婚事,但她从没后悔过,在她最爱的那个男人死去后,她就了无心思谈情爱了。 孟德轩直瞅着她,不说话。 这些年来,皇姊为了保护他,不只一次遇到危险,她不但替他挡剑、为他试毒,好几次都差点把命给丢了,现在又说不嫁人,想自由自在过日子这种话,他怎么能接受得了?他想看她得到幸福啊! 「怎么了?」孟德曦知道弟弟是在心疼她,希望她有好的归宿,但是对她来说,能看到他将雁国治理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肩膀很酸……」孟德轩没将内心的话说出,只缓缓地埋怨道。 孟德曦露出温婉微笑,将他推上椅子坐着,帮他按摩起肩膀。「都是一国之君了,还像个孩子撒娇……」 孟德轩不否认他在撒娇,他敬爱他的皇姊,在皇姊面前,他无须伪装。「反正又没人看到。」 孟德曦弯起菱唇笑了笑,觉得这个弟弟还真可爱,好一会儿才敛起笑,说起正经事。「轩儿,我打算在黎王抵达雁国前到寺庙祈福,祈求结盟顺利。」 寺庙里,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孟德曦并不想扰民,遂做了平民打扮,和几个宫女、侍卫前往庙里祈福。 有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拿着香差点撞上她,侍卫见状想将那人斥退,但在孟德曦的眼神警告下只客气的要那人小心点。 祈求完后,她无比虔诚的深深三鞠躬。 她曾经在这里为熙泰哥祈福,他过世后,为了帮助皇弟登上宝位,她有好几年都没有再出宫,后来皇弟的位置稳固了,她才又想起这间庙。 之后,她每个月都会来这里捐香油钱、替皇弟和国家祈福,因为不想大肆声张,庙里也只有几个师父知道她的身分。 上完香,孟德曦发现周遭起了变化,原本喧闹拥挤的百姓们竟纷纷退到两旁,让一群人踏入了庙里。 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袍、修长挺拔的男子,他的五官十分好看,斜飞入鬓的浓眉,狭长漂亮的星眸,高挺的鼻,薄厚适中的唇,唇畔还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为他添了几分桀骜不驯。 他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尊贵不凡,绝非池中之物,难怪人们见到他都自动退开了。 黑袍男子无视四周打探好奇的眼光,上香行礼后,命人搬来一口箱子,打开后竟是黄澄澄的金子,财大气粗到许多人都看傻了。 孟德曦也看得有些吃惊,这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黄金充当香油钱。 但她并没有像其它人一样对他指指点点,臆测他的身分,她不作声的和宫女、侍卫从侧门踏出,没发现那男人别有深意的瞄了她的背影一眼。 孟德曦本打算马上回皇宫,过两天黎国国君将光临雁国,宫里还有一些事要忙。 但当她走到马车旁时,天公竟不作美的下起大雷雨,孟德曦不得不跟庙方借了一间禅房歇息,打算等大雨停后再起程。 「公主,喝点热茶吧。」 孟德曦跪坐在木头地板上,接过贴身侍女桃香递来的热茶,探向窗外,仍是雷雨交加,更糟糕的是天气变冷了。她素来怕冷,忍不住搓揉双手。 桃香见状急喊,「奴婢把公主的裘衣放在马车上了,奴婢这就去拿……」 「不必了,要是淋湿着凉可不好。」孟德曦淡然道。 这时候,有名师父进了禅房,表情很是为难。「启禀公主,有一行约莫二十人的香客遇雨无法离开,刚好这两天庙里的空房都已有人入住了,没有多余的房间,可否让他们进来歇着等雨停?」 桃香立刻先发难道:「我们公主身分尊贵,怎么能与一般百姓同房?」 「师父慈悲为怀,不忍有人吹风受凉,我们就别为难师父了,让那些香客进来吧,这禅房那么大,多二十人也很宽敞。」孟德曦脸上没流露一点不悦。 「谢公主。」师父大喜,松了口气,因为对方看起来身分不凡,还捐了为数惊人的香油钱,庙方自然是不愿得罪,加上朝曦公主素来亲切好说话,他才大胆询问。 「可是公主,要是那些香客是粗俗之人……」桃香仍觉得不妥当。 孟德曦板起脸孔,严正的说:「桃香,怎么能随便说人粗俗呢?」 桃香在她还待在冷宫时就服侍她了,为了她始终没有嫁人,对她忠心耿耿,只是常因太维护她而说出不得体的话,让她很伤脑筋。 「桃香知错了……」桃香被说得愧疚,低下了头。 不久,师父将那些香客带来了,孟德曦闻声抬头,便和前头那名气质尊贵又狂放的黑袍男子四目相对,竟是用黄金捐香油钱的那些人。 「打扰了。」 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十分吸引人,近距离看到他,那俊美绝伦的五官总让她觉得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便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 两方人马各据禅房一方,耐心的等着雨停。不到一刻,孟德曦又磨蹭起手臂,她冷得直打颤,想叫桃香跟庙方要件被子。 黑袍男子原本盘腿坐着,看到她的动作,毫无预警地站起身,唤来一名随从,那人旋即递给他一件披风,然后他迈开长腿朝她走去。 一旁的侍卫以为他想做出什么冒犯之举,纷纷警戒的提起剑。 孟德曦挥了挥手,要他们少安勿躁,然后缓缓站起,镇定的与男子面对面道:「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在下只是看姑娘冷得发抖,想借你一件披风御寒而已。」黑袍男子说得毫无威胁性,但孟德曦身旁的人可都吓坏了,姑娘家怎么能轻易穿上陌生男人的衣物,这可是于礼不合的事,何况孟德曦又贵为公主。 「不必了,谢谢公子的好意。」孟德曦温声拒绝。 黑袍男子被拒绝了也不恼,只是将披风交给身旁的人,他深深地、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看得孟德曦心里一阵疑惑,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块翠绿色玉石。 「给你,这块暖玉放在手心上会很暖和。」 他摊开掌心,孟德曦霎时被那翠绿美丽的色泽夺去呼吸,下一刻,她毫无设防地被拉起手,手心因暖玉温暖的热度惊呼出声。 第三章 在她后方的侍卫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拔剑,团团包围住黑袍男子;黑袍男子没一点惊慌乱调,稳稳的站立着,任由身后的人拔刀相向,双方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桃香将孟德曦拉到侍卫后方,以为那暖玉是害人之物,紧张不已,「公主,这人给了您什么?快扔了!」 孟德曦因桃香这声喊回过神,这才发现双方人马正陷入一触即发的对峙。 「没事的,只是块暖玉罢了。」她淡淡带过,盖过了这暖玉带给她的惊奇,然后越过前方护卫她的侍卫,朝黑袍男子摊开掌心,直接拒绝道:「这暖玉真暖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我们素昧平生,我不便收,请公子收回吧。」 黑袍男人望着她白玉掌心上的玉石,没一点取起的意思,反盯住她,张狂扬唇道:「就当是我借给姑娘的。」 孟德曦颦眉,他在说什么?竟厚脸皮的要她收下他的东西,他不知道这种行径对姑娘家很唐突无礼吗? 「不必,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再一次拒绝,双眸迸出了强势且不容分说的精光,随着她一个跨步,猝不及防地将暖玉塞还他手中。 黑袍男子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彻底,唇畔勾起富有兴味的笑。 孟德曦没多加理会他的反应,很快地往后退,探向窗外,看到雨势变小后,立即决定道:「我们回去吧!」 黑袍男子一听到她说要回去,语气里又是巴不得离他远点时,狂笑出声。 笑什么?孟德曦凛容望向他。 「我今天是来祈求姻缘的,希望能求得好姻缘。」他敛起笑,颇有深意地对她道。 对她说这个做什么? 孟德曦一头雾水,但还是很认真给他意见。「公子想求姻缘,应该去拜月老。」说完,她转身踏出禅房,没看到那双定在她背后的眼眸蓄满深情。 回程途中,孟德曦很快将庙里发生的事抛诸脑后,在吃了点小零嘴后,闭上眼休憩,离皇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可以睡一下。 一旁的桃香许是太无聊,拉起后方的帘子看风景,却发现有辆马车跟在后头,「公主,有辆马车一直跟着我们。」 孟德曦仍闭着眼,不以为意道:「这里只有一条山路,没什么好奇怪的。」 才一回答,右方冷不防传来重物砸下的声响,孟德曦拉起帘子一看,骇然看到马夫被巨石砸中摔出车外,山壁上还不断有落石砸下,显然是受到滂沱大雨冲刷所致。 「公主,山崩了!」桃香苍白着脸道。 孟德曦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马车便一阵颠簸,她和桃香往左方倾倒,跌在一块。 她心惊的想到一件事——马夫摔下车了,现在无人驾驶马匹!「公主,这马疯了,停不了的,路上也随时会有落石,您得马上离开马车!请把手交给属下!」骑着马在孟德曦周围保护的侍卫好不容易追上疾行的马车,对着窗口大喊。 孟德曦看桃香怕得直发抖,毅然决然将她推到门边,让她先离开马车,见她被侍卫拉上马,她再朝后方的侍卫伸出手,没想到马车一个不稳,她失足摔了出去,险些被侍卫的马踩个正着,接着又往山谷方向滚去。 「公主!」桃香和侍卫见状焦急大喊。 孟德曦以为自己会坠下山谷摔死,衣裳却有惊无险的被树枝勾住,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勾着的衣料竟不堪负荷,渐渐撕裂,她往下一沉。 糟了!她脸色惨白,想起她唯一挂念的亲人,心底一凄。 就在千钓一发之际,有道黑影极快的一掠而至,环住她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着她飞出山谷。 孟德曦感觉自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抱起,万幸自己还留有一条命在,可真感激极了。然而她一站稳,转头正想道谢,却在看清对方容貌时心口一震。 是他!在庙里的那个男人…… 「哪里伤着了?」他问道,忙不迭检查她的手脚,在发现她仅是些皮肉伤后,松了口气。 孟德曦该挥开他的手,骂他放肆的,但因为他救了她一命,令她错愕得说不出话。 怎么会那么巧,莫非跟在后面的马车是他的?他为什么要跟着她? 而且,他看起来像是真的很担心她…… 突然间,前方传来马儿的嘶鸣和巨大的轰隆声,两人同时望去,刚好看到马车摔落山谷里。 「你的马车毁了,看来非跟我借马车不可了。」 「我又没说要跟你借……」孟德曦微蹙秀眉,不喜欢他擅自替她作决定。 看她似乎不乐意,他笑了笑,对上她略微不悦的眸,略带嘲讽的埋怨,「德曦,你果然把我忘了。」 孟德曦倒抽了口气。「你认识我?!」 是这样吗?所以他是刻意出现在庙里,还跟在她马车后头? 「我们曾经……马车我是借定你了,下回再聊。」他似想跟她谈谈「旧情」,却在看到她的婢女、侍卫朝他们跑来时改口,转身离开,和那些人擦肩而过。 「公主,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所有人围住她急问,桃香更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孟德曦怔然,耳边听不见其他声音,只充斥着那个男人充满谜团的话。 他是谁?到底是谁?一副他们早已熟识的样子,亲昵的唤她闺名,理直气壮的责怪她忘了他,但如果他们真的相识,为何她会对他毫无印象? 她凝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沉默许久。 虽然从山崩里幸运逃生,孟德曦却在回宫后染上风寒,卧病在床好几天。 孟德轩很担心她,时常来探望她,还亲自喂她喝药,让她不免责怪自己生病,害他耽误朝政,也无法亲自迎接黎王。 这时孟德轩才说,黎王早在她病倒那天就来了,和她回宫里相距不到一个时辰,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上三天。 轩儿几度想对她说什么,但因为她喝了药就犯困,便没多问,睡得昏昏沉沉时,竟还梦到救她的那个男人站在她的床榻前,实在奇怪。 第五天,她总算退了烧,只剩轻微咳嗽,她躺到骨头都酸了,便下床到庭院走走,刚刚获知被落石砸伤的马夫没有性命危险,她松了口气。 许是生病时只吃得下粥,现在她病好了食欲也来了,用了补药膳食还不够,还嘴馋的要桃香去端点糕饼甜食,然后一个人坐在池塘前等待,看着鱼儿在水中悠闲的游来游去,心情也惬意了起来。 约过一刻,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以为是桃香来了,没有转头便道:「桃香,有栗子糕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她怔了下才发觉不对,这不是桃香走路的声音,太沉了,比较像是男人的步伐…… 「是谁偷偷摸摸躲在本宫后面不出声?」 她大喝一声,想转头去看是何许人物,却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是谁敢对本宫放肆?!大胆!」她直觉认为有刺客闯入,但堂堂雁国长公主,怎能畏惧一个刺客?所以她依然大喝出声,清柔的嗓音带着强势力道威吓。 「真凶哪,不愧是雁王最敬重的朝曦公主。」 孟德曦听到陌生男子的促狭笑声,一乱失了方寸,却很快冷静下来,不慌不忙道:「你是谁?躲在背后暗算人的行径算什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见过公主。」 孟德曦这时才发现这声音有点耳熟,下一刻,当那名刺客走到她面前行礼时,她目瞪口呆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是你!你竟然擅闯皇宫!」 他勾起狂放不羁的笑,盯着她吃惊的神色道:「你忘了你向我借过马车吗?我是来跟你讨马车的。」 孟德曦想起了山崩当天,侍卫后来在山谷下找到坠落的马和马车,当时仍下着细雨,她畏寒难耐,完全不想冒雨骑马,所以当他派人将马车驾来时,她没多想的就上了马车。 她真不该上车的,才让他有纠缠她的藉口。 「甭说笑了,你根本无意讨马车,皇宫也不是能让你随意擅的闯地方,你最好马上解开我的穴道,立刻离开,我还能饶你一命。」孟德曦痛恨受他束缚,咬牙命令道。 当然,她可以大喊救命,吸引宫中侍卫来救她,但她实在不想在他面前拉尖嗓门大喊大叫,这让她觉得颜面无光。 听到威胁,他无动于衷,仅是仔细审视她,发现她脸色红润,双目晶亮有神,笑开道:「看来你的病真的都好了,很有精神。」 第四章 孟德曦惊喊出声,「你怎会知道我病了,难道你一直在监视我?!」 他表情莫测高深,并未回答。 「如此放肆无礼,你不怕被砍头吗?」她沉下脸道。 「公主想砍我的头?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他挑眉反问。 孟德曦想起那天的危急的情况,顿时语塞,再开口时,一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已跃上果敢犀利。「我不对身分不明的人道谢。」 他盯着她,见她没有一点退怯,大笑道:「德曦,你变得越来越有公主的架式啊!也对,都过十年了。」 什么过了十年? 孟德曦不想再被他耍着玩了,她直截了当问道:「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从庙里一路尾随接近我,到现在甚至闯入皇宫,到底有何目的?你既说我忘了你,何不堂堂正正报上名来,别让人一头雾水!」 「若说目的,的确是有的。」他道,端详着她那双眼,带有一股冷悍,他靠得极近,仿佛想将自己清晰的映照在她的眸子里。「我是来要你履行约定的。」 「约定?」孟德曦心突然一跳,不知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还是他靠得太近,脸上都被他喷洒出的微热吐息熨烫了。 她想叫他离远点——但那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害矂,她不能示弱。 「我们约好了,德曦,是你忘了。」 他更贴近她,与她眼对眼,亲昵的指控让她心头一抽。「放肆,本公主的闺名不是你能叫的。」 他低低一笑,角唇扬起自嘲的弧度。「也对,你曾经说过我配不上你。」 她有说过这种话?孟德曦并不认为自己会说出这种话。 「至于我是谁,你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再多给点暗示。」他抬起头,不驯的黑眸隐隐泛起一丝柔情。 「你曾经救过我,是因为你,我才会想活下来的。」 孟德曦听得更加茫然,在她的生命中,她救过许多人,她不知道他是谁? 「还想不起来吗?我心都快碎了。」他无奈懊恼,却又眷恋不已,忍不住捉起一把垂在她胸前的发丝道:「我的公主,这十年来,我可是一直想着你,想念你笑起来的模样,想念你身着白裳,朴素又高雅的模样,恨不得马上飞来你身边……」 这番暧昧的话,听得孟德曦心跳加快。 他说什么?他想她?整整十年了? 等等,他在做什么? 她震愕的看着这男人不知何时捉起她的发嗅闻着,还凑上了唇,她终于忍无可忍的脸红爆发了。「大胆狂徒!你竟敢调戏本宫!」 这一幕刚好被端来糕点的桃香看到,她惊叫出声,「你是谁?!想对公主做什么!」 桃香的声音很快引来附近两名侍卫,孟德曦趁此机会大声求救,「有刺客!还不快抓住这恶徒!」 侍卫听令,立即拔起刀想将他拿下,这时候雁王驾到,见状连忙阻止。 「住手!他是黎王,休得无礼!」 他是黎王?! 侍卫们立刻收回刀,孟德曦狠狠一震,震得她头晕眼花,下一刻,她的穴道被解开了,对上那张笑得跋扈可恶的脸,更是气上心头。 「开个玩笑而已,公主何必动怒。」 这是开玩笑?孟德曦双眸瞠大,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卑鄙无赖的男人就是她大为欣赏的黎王! 「原来堂堂黎王会扮成刺客,做出对人点穴的无礼之事,本宫真是领教了。」她冷凛道,气势威严,令旁人不敢作声。 孟德轩虽是一国之君,可对他这位皇姊就是没辙,他不禁横了黎王一眼,责怪他玩得过火了。 黎王双手交抱胸前,竟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我是怕你逃走,才会点你的穴。」 「你还有话说?!」孟德曦瞪视他,那是她的错吗? 孟德轩赶紧当和事佬,「我有重要的事想向皇姊商议,咱们……呃,还有黎王,一起移驾到殿内喝杯茶吧……」顺便消消火。 「不,直接在这里说。」黎王停住不动,对着孟德曦浮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 孟德曦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卧病在床的这几日,他们仿佛达成什么共识,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掌握的事。 「黎国将与雁国联姻,我选择迎娶你,朝曦公主。」 她看着他掀起唇瓣,说着一字字她听不懂也无法理解的话,震惊地往后退了几步。 黎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扣紧她的肩,黑眸朝她发出渴求的眸光。「我叫厉阳,德曦,想起来了吗?」 当这名字自她耳边落下时,孟德曦的记忆深处响起一阵回荡,那是一段很久远的回忆,久到她几乎忘了。 「我叫厉阳,不是太阳的阳,是日部阳。」 厉阳看到她眸底闪过熟悉的光芒,内心激越澎湃的道:「德曦,你救过我!十年前,我流落雁国街头,在路旁负伤等死,是你救了我,将我安置在庙里养伤。后来你向我道别,你答应过会等我,等我成为足以和你匹配的男人就嫁给我……」 这番告白,让听到的人无不大感震撼,桃香更惊恐的捂住嘴,因为她想起他是谁了。 孟德曦也想起来了,被他强而有力的声音带往回忆的河流,想起一幕幕往事,震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天啊,竟是他!那个她从街上捡回来,救回一条命的乞丐少年! 因为熙泰哥的病逝,也因为她从不认为他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再加上为了扶持轩儿走上君王之路,历经了太多太多艰辛的事,她早把对他的承诺给忘了…… 而他却牢牢记得,实现迎娶她的誓言,从一个乞丐成为黎国的国君。 不,她想他并不是乞丐,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他是流落民间的黎国皇子,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虽然落魄,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不凡气度…… 「现在,我来了,我实现我的承诺来迎娶你了。」 孟德曦回过神,对上他深情强势的目光,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回应,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他? 「我为了你夺得黎国的王位,成为一国之君,一个能配得上你的男人。德曦,我是为了迎娶你当我的皇后而来的。」 孟德曦深感困扰,她早已决定终身不嫁了。当她意识到孟德轩也在场时,她稍稍松了口气朝他猛使眼色,希望皇弟能帮她解危。 厉阳看到她求救的目光,毁了她的冀盼。「雁王也希望你有好归宿,这一点,我们两人这几天已有了共识。」 孟德曦瞪向弟弟,孟德轩脸上闪过心虚,让她回想起她病着时,他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就是这件事?而她在昏昏沉沉中看到厉阳站在她床榻前,也许不是梦,而是得到他的允许去看她? 她登时心头一片混乱,既火大又莫名其妙,她并不想就这样被逼着成亲。 她挥开那双扣住她肩膀的手,抬起头,以最冷静果断的神态说道:「黎王,你知道我几岁了吗?我二十有八了,是个大龄公主,配不上你。」 被拒绝了,预料中的事。 厉阳在回到暂住的宫殿后,狠狠灌下烈酒,想盖去心口蔓延的苦涩。 他早有心理准备她会拒绝,毕竟谁会记得一个乞丐说的话,将他的承诺放在心上?十年太过漫长,容易让人忘记许多事,或许她早忘了,也或许当初是他强人所难,她不过是应付他,所以再次见面,她才会记不起他。 自始至终,坚守承诺的只有他,为了匹配她公主的身分,他手染鲜血夺得王位,忍受成为君王必经的孤独煎熬之路。 而为什么非她不可呢? 厉阳陷入回忆,回想起过去那段惨烈且冰冷的宫廷生活。 皇后所出的他,本该是最风光的储君人选,但母后却在他十岁时遭嫔妃诬陷被打入冷宫,他也遭到波及不再受宠。 他看着母后天天以泪洗面,誓言帮母后平反,他比其他兄弟更努力学习,就是巴望着父王能看他一眼,重拾以往的天伦之乐。 但他的努力终究白费,母后等不到他平反就急病而去,而诬陷母后的彩妃竟继任为后,其子厉堂也取代他成为太子。 他心冷了,毅然决然抛弃了皇子身分,带着十来个心腹离开皇宫。 他初离宫时,宫里虽派了一些人寻找他这个出走的皇子,但大概是他不受宠,很快的,找他的人愈来愈少,最终无人闻问。 他在民间过了两年自由自在的生活,从黎国一路来到雁国。 第五章 他带走的金银珠宝很快在一年后用完,他知道不能再过着以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和属下们住茅屋,吃粗茶淡饭,俭朴过日;没银两就上街舞剑卖艺,黎国皇子的身分他都彻底抛弃了,只想当个平凡百姓。 可惜,这样平凡又单纯的生活毁在一次暗杀中。 在他离宫期间,好大喜功的厉堂犯了几项重大过错,遭大臣们弹劾,上疏谏言废太子,厉堂怕他威胁到自已,居然派人查出他的行踪,到雁国暗杀他。 他心寒了,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但厉堂竟不顾兄弟之情,想置他于死地。 那次的暗杀让他的部属全军覆没,他虽幸运逃出,但因为重伤引起的高热让他不支倒地。当他醒来时,他的伤口已化脓并发出恶臭,被当成乞丐辱骂,还有人朝他扔铜钱,那时他心想不如就这么死去算了,便不会再有痛苦。 「这个人可能病了,带他去看大夫吧。」 「小姐,他看起来很脏,我们不要靠近……」 「说这什么话,能救的人就应该救,去叫人来!」 谁要救他?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了一个姑娘的声音,他很想让那人不要管他,但他根本无法动弹,毫无求生意志的他,不知被灌了多少汤药,才终于清醒。 他一张眼便看见一张白皙清秀、神情欣慰的秀美脸蛋。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闭上眼,只觉得痛苦,他身边的人都死了,一个人独活有何意义…… 他没说话,她却读得出他的痛苦绝望,她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知道人活着会有许多痛苦的事,可是只要活着,也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所以我不能让你死。」 就是这句话,让他万念俱灰的心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又开始重新跳动起来。 接下来他被安置在庙里养伤,她十几天就会来看他一次。 后来他从某个师父口中得知,她有个病重的未婚夫,所以时常来庙里祈福,看他只是顺便而已。 然而即使是顺便也无妨,他的心已经感受到温暖了。 这是他在被搭救之后过了大半个月,沙哑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叫厉阳。」 「厉阳?」她用树枝在沙地上写下他的名字。 他看到她写错字,说明道:「不是太阳的阳,是日部阳。」 「太好了,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看到她温柔的微笑,他的心一阵沸腾。 之后,只要她来庙里上香,他就会刻意出现在她身边,硬要跟她说上几句话。她的丫鬟当他是乞丐,对他并不待见,但她似乎不以为意,对他总是很和善。 他内心愉悦,觉得她是个善良甜美的姑娘。 她对他很好,还帮他求了平安符。 「给你的,希望菩萨能保佑你。」 这是她替未婚夫求平安符时顺便帮他求的吧,无妨。 「谢谢你!」他很感动,这世上还有谁会真心对他好呢?母后死了,他信赖的部属们也都为了保护他而死——只剩她了,是不? 听到他说谢谢,她腼亲一笑,很美。 他始终没问过她的名字,知道她出身矜贵,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不是现在落魄的他能冒犯的。 她也没提过她的名字,他知道她心里只有病重的未婚夫,自然不可能让别的男人知道她的闺名,他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见到她就好了。 但渐渐的,随着她来庙里的次数变得频繁,她不笑了,脸上总带着忧愁,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未婚夫的病情加重了。 果然,不久后她的未婚夫就过世了,他很担心她,想安慰她,她却突然跟他道别,他慌了,一想到以后或许都见不到她,他突然发现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冲动之下便向她求亲了。 但他怎样都没料想到,她会是雁国的长公主。 他知道,一无所有、落魄狼狈的他是配不上她的,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将会永远失去她,所以纵然他有多么不愿意回到黎国,涉入宫廷斗争,为了她,他也必须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王位,才有资格迎娶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部属,竟有两人大难不死的找到他,提起二皇子的恶行,更让他下定夺位的决心。 二皇子残暴得诛杀弹劾他的臣子,还唆使父王四处征战,大臣们生怕二皇子登基后会战祸四起,破坏与其他六国表面上的和平,殃及百姓,纷纷恳求他回到黎国解救百姓。 身为黎国大皇子,厉阳认为自己有该负起的责任,他不能再让厉堂为所欲为,滥杀更多无辜的人。 于是,他透过臣子们的暗中帮忙,返回黎国皇宫,用尽心机和二皇子的人马缠斗,为母后平反,让厉堂和彩妃被罢黜、打入冷宫,夺回太子一位,之后历经几次暗杀和二皇子一党的拚死反抗,终于亲手杀了厉堂,也一并除去了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其他余孽,当他终于成为黎国国君,整顿好内乱后,已过了十年。 漫长的十年,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她是他夺回王位的动力;这十年来,他不是没担心过她会忘记约定嫁给别人,但庆幸的是,她一路辅佐皇弟登上王位,似乎无心成亲。他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的消息,藉此掌握她的状况。 如今,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为黎国百姓尽了他的责任,接下来,就是迎她为后的时候了,没有她,他坐上这个位置便没有任何意义。 在雁国与她重逢后,这个信念变得更是强烈。 厉阳想起了和她重逢那天,那时他提早三天抵达雁国,突然想起曾经收留过他的寺庙,于是先绕到那间寺庙捐香油钱,以感谢他们当年的照顾,没想到竟巧遇她。 她少女般清秀温柔的脸庞未变,岁月只为她添加更为沉静婉约的气质,令他惊艳。 而且,她变得强势了,他不过是看她冷,才会送上披风,还有那颗会发热的暖玉给她,谁知她竟完全不领情,和以前和善大为不同。 回程时,因为目的地一致,他们走了同条路,没想到半路竟发生了山崩,她摔下马车,差点滚下山谷,幸好他发现前方情况有异,才来得及救她。 她在回宫后病了一场,让他十分担心,他几度想闯入她的寝殿去看她,但他知道这里是雁国,不容他那么放肆,于是他找上雁王,表明自己求亲的对象是她,也将两人的过往说得明白,取得雁王的信任,终于得以进入她的寝殿,要是她知道他曾去看过她,肯定会生气吧。 他忍不住想笑,比起她温柔浅笑的模样,他似乎更迷恋她强韧无畏的模样,耶双强悍美丽的双眼,以及身为长公主的强大气势,都令他欣赏不已。 他知道这些年来为了辅佐弟弟登上王位,性命屡屡受到威胁,好几次都差点送命,让他差点抛下国事去看她,但她都努力熬过来了,蜕变得更刚毅、坚强。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也唯有像她这般内心刚强的女人,才有资格当他的皇后。 他不会因为她的拒绝死心的,漫长艰辛的十年他都熬过去了,就只差最后一步「皇上,听说你向朝曦公主求亲了,可是你也……」 突然间,有两个做侍卫打扮的男子前后踏进宫殿,其中一个话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打了头,顿时噤声。 他们都是厉阳的心腹,被打的叫林奇,打人的叫王尧,当年在二皇子的刀下幸存下来的幸运儿,陪着厉阳走过这辛苦的十年,无论于公于私,厉阳早把他们视为自己的兄弟了。 厉阳被他们打断思绪,眯眼看向他们。「消息传得真快,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谁敢说呀,说他们黎王被雁国公主拒婚?又不是活腻了! 「皇上一定能成功迎娶美娇娘!」 「皇上一定能勇夺美人心!」 两人很有默契的道。 「那还用说!」厉阳哼笑了声,倒了杯酒,一口灌入,胃里翻搅的不再是苦涩,而是愈挫愈勇的斗志。 孟德曦以大龄为由拒绝,真的以为能阻止得了他吗? 她太小看他了!他对她是誓在必得! 孟德曦在雁国是地位最崇高、最受爱戴的长公主,一举一动都备受注目,黎王向她求亲可是举国大事,消息传出后立刻撼动朝野,更在短短数天内流传到民间,几乎人人都认为黎王是万中选一的好丈夫,雁国上下都洋溢在办喜事的氛围里—— 第六章 真是够了! 孟德曦犯起头疼,决定回到自己的凤鸣宫不去后花园池边看鱼儿了,这样耳根子才能清静点。 喝下桃香端来的浓茶,她的头疼好转了些,吁了口气。 「公主,您好点了吗?真没想到当年那个乞丐会是黎王,奴婢真是有眼无珠,不知黎王会不会记恨奴婢骂了他……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黎王会身负重伤,倒在街头被当成乞丐呢?」 「连你都要一直提他吗?」孟德曦无奈道。 「呃,桃香去帮公主端些糕点配茶……」看到公主生气了,桃香连忙找藉口溜走,不然公主训起人来很可怕的。 当凤鸣宫的寝殿内只剩她一人时,孟德曦忍不住叹气了。 怎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呢? 她明明以大龄为由拒绝了,那男人却不死心,也不觉自尊受损,竟在当晚招待他的晚宴上向她求亲,使得臣子们一阵哗然,更传出皇宫,闹得全国皆知,让她不得安蜜「。 此外,他还将御花园的花都摘来送给她,又送她许多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快塞满她的凤鸣宫,而且他还时常到凤鸣宫想和她来个不期而过,让她苦恼到快生白发了。 拒绝他,孟德曦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是她没有遵守承诺,但,罪恶感很快就在他百般纠缠下消失了,只剩下厌烦,心里被他扰得很不平静。 唉,那个家伙怎么会那么无赖又缠人呀,想当年他沉默寡言又内敛,怎么过了十年,竟那么烦人又花招百出…… 「皇上驾到!」 孟德曦还没来得及起身迎接,孟德轩就踏入了凤鸣宫,他要服侍的人全在外头候着,满脸雀跃道:「皇姊,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厉大哥说要好好为你庆祝。」 孟德曦原本想说,她的生辰宴席简单就好,不用大费周章,可一听到皇弟对厉阳的称呼,顿时怔了怔,语气倏地变冷道:「你叫他厉大哥?」 孟德轩这几日和厉阳交流了不少治国之道,两人理念相同,有着「天下无战争,为民谋福祉」的共识,让他只要一提起厉阳语气就满是崇拜,内心热血沸腾。 「皇姊,你……还在生气吗?」 「你是指把我卖给黎国,还是指现在流言四起,让我不得安宁这件事?」孟德曦冷笑。 孟德轩低头干笑几声,语气弱了几分。「皇姊,黎王会指名要和你联姻,我也很意外,原本想替你回绝,后来他提起你们的过去,我看得出他对皇姊是认真的,所以才会答应他的求亲……」 孟德曦目光犀利,语气冷冽,「轩儿,你怎么不想想,他年轻貌美的公主不要,居然要我这个大龄公主,其中必定有什么古怪……」 闻言,孟德轩抬起头,流露出身为君王的气势道:「黎王对皇姊是认真的,同为男人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我也派人到那间寺庙求证过他说的话,绝不是随随便便将皇姊交给他的。还有,为什么皇姊会觉得厉大哥看上你很古怪?在我心里,皇姊是最美的公主,厉大哥喜欢你是他有眼光。」 孟德曦听他这么说也气不起来了,无奈一笑,就只有他这个傻弟弟当她是宝。 看到皇姊终于笑了,孟德轩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道:「皇姊,我没要你马上嫁给厉大哥,但你也慎重考虑一下,不要直接拒绝……」 对此,孟德曦严正申明道:「轩儿,我不想嫁人,你也知道,我心里还有你郑大哥……」 孟德轩板起俊秀的脸孔,第一次对他敬重又爱护的长姊说出真心话,「皇姊,你总说忘不了郑大哥,所以不想嫁人,但我想如果没有我,你或许会在郑大哥过世几年后遇上好男人,把郑大哥给忘了。是我拖累你,让你没有嫁人的机会。」 「不是……」孟德曦蹙眉,想说话,孟德轩又更快覆盖她的声音。 「其实我很自私呢,心里想着,皇姊不嫁人,就永远都是我的,可是,我又会想,十几年后,当我身边围绕着嫔妃,还有许多孩子们时,皇姊,你有什么?你会不会很孤单,会不会怪我绊住你?」 孟德曦摇头。「轩儿,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怪你,我本来就不想……」 孟德轩再次打断她,语气强势,又带有爱护长姊的温柔。「皇姊,我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有能力保护自已,你可以放心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想郑大哥一定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皇姊,和黎国结盟虽然重要,但是你若真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嫁。厉大哥会在雁国多待些日子,你就好好观察他吧。」 孟德曦眼眶都红了,这孩子,明明不久前还在她怀里撒娇,现在居然会说出这种成熟又温暖的话,还说他不需要被她保护了,心里还真有些寂寞啊! 是啊,她的轩儿早就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雁王了,她心里也很明白,但就是想陪在他身边。 或许,是她不想改变吧,对熙泰哥的思念是有,对弟弟的挂念也有,但最主要的是她已过了待嫁年龄,慢慢的一颗心不再起波澜,也没有渴望的事,就觉得这样过一生也无妨。 改变是一件可怕的事,要她改变现在平静的生活,要她抹去熙泰哥在她心里的影子,去接受另外一个男人,和那男人共度一生,她也是会惶恐的。 而且,除了熙泰哥,她能再爱上另一个男人吗? 孟德曦很迷惘。 到了孟德曦生辰那天,皇城外许多百姓放烟火庆贺,孟德曦站在城楼上,向围观的百姓们致意,非常热闹。 雁王将王宫内外布置得美轮美奂,还安排了舞姬伶人献艺,连民间也大摆流水席,举国欢乐。 雁国最受敬重的长公主生辰,官员无不绞尽脑汁献上贺礼,期望能讨她欢心,琉璃饰品、貂皮裘衣,礼物多到堆成山。 孟德曦并不爱如此铺张的场合,更不喜欢有人为她劳师动众、花费钱财,向来勤俭的她,觉得生辰只要一家人围桌吃个饭,简单庆祝就好,但唯有这一点轩儿不妥协,说是她的生辰也让臣子、百姓们开心,该举国同乐才对。 孟德曦无法拒绝,只是在生辰宴上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一直到孟德曦收到一件纸雕艺品才展露笑颜,握在手心把玩不停。 「这鸟儿做得真漂亮,好像会飞起来似的。」 「这是臣的内人做的,她最近找了师傅学纸雕,公主喜爱的话,臣请她多做几件给公主,看公主想要猫儿、兔子或松鼠,应有尽有。」 「真的吗?真期待。」 孟德曦含笑致谢,那温柔庄重又不失亲切的模样,充满圣洁的光芒。 只是微笑没有持续太久,下一个上前献礼的人把她吓了一跳,竟是厉阳。 厉阳的座位在轩儿右侧,她以为只要别往右看,就能当他不存在,那么她的生辰宴就能平平顺顺落幕,看来她错了。 「朕也想献礼给朝曦公主。」 厉阳一身玄色锦袍,昂藏挺拔,俊美的脸孔似笑非笑,带有狂肆,让孟德曦心头陡地一震。 他想送她什么? 席下臣子们也热烈私语,猜想追他们公主追得紧的黎王,会送什么别致的礼物讨公主欢心。 虽然公主以大龄为由拒婚,但他们都认为这不是问题,公主的出色和尊贵都绝对足以成为一国之后,希望黎王能攻陷公主的芳心,让公主点头同意婚事。 「不过,朕没有准备。」厉阳举起手,两手空空如也,说了令人哗然的话。 说要送礼,却没准备,那他是上来干么的?孟德曦在心里腹诽着,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孟德轩儒雅的笑声响起,道:「黎王真爱开玩笑,怎么可能没准备,一定是想给皇姊一个惊喜吧。皇姊,咱们就拭目以待吧!」他淘气地朝孟德曦眨眨眼。 是这样吗?孟德曦望向下方,竟见臣子们彼此交头接耳,似乎也认为厉阳藏有一手。 「雁王说的没错,朕是有准备,不过,是准备在公主面前变出一份贺礼。」厉阳自信的黑眸闪动,再度让现场哗然。 但在孟德曦看来只觉得他在吹牛皮,他是有法术吗?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变份贺礼给她? 「那这份礼,可得让本宫满意才行。」 厉阳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唇边漾着一抹神秘的笑。「这份礼绝对能让公主满意。」说完,他朝立在一旁候着的侍从道:「把东西拿上来!」 第七章 侍者搬来一张高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 孟德曦不明所以的看着厉阳,对上幽黑的眸,心莫名的漏跳一拍。 「朕要将公主空灵高雅的美画下来。」厉阳拿起笔,对着她宣示。 孟德曦猛地一惊,他在说什么,画她? 「我想起来了,黎王还是皇子时就才华洋溢,其中以他的画技最为人所称道。」某位大臣不经意提起。 孟德曦听了一怔,真的吗,他竟会作画? 她完全无法想像,这个男人会有如此文雅的一面。 厉阳命侍从磨好墨后,深深望着她,像是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然后,看着纯白的画纸,行云流水的下笔。 孟德曦看他作画,心里顿感好奇,她伸长颈子,想看清楚他是如何画她的,一双狭长的眸却冷不防对上她的视线,教她心虚的撇过脸。 「公主转过头,教朕怎么画?」 那笑声带有狂妄和逗弄,孟德曦咬了下唇,悍然迎向他的视线。 让他看又何妨,他一张画是能画多久? 心里如是想着,但当孟德曦第三次、四次与他四目相交后,她心里竟泛起不自在的感觉,那瞬间,她真怕自己会脸红,甚至被他画进画里。 终于,厉阳停下了笔。 作画的时间虽不久,孟德曦却觉得度日如年,有额际冒汗的错觉。 「画好了。」 厉阳搁下画笔,待墨干得差不多,便命人呈上去。 孟德曦才刚接过画纸,孟德轩便凑过来,惊艳的脱口而出,「天啊,画得真好,把皇姊画得维妙维肖,像是画里走出来似的!」 孟德曦也赞叹连连,他不只是作画的技巧好,将她的五官勾勒得维妙维肖,连神韵都捕捉得分毫不差,画出了她的温柔似水,也画出了她的刚毅坚强。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能将她画得如此细腻动人,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真实的刻印在他心坎上…… 孟德曦心跳略快,落款处的「阳」字竟让她不自觉看了许久。 「公主喜欢吗?」 孟德曦回过神,看到他扬高眉等候她的评价。 她试图让高涨的情绪和缓点,保持冷静,不让他看出她有多为他的画感动,平淡无波道:「黎王画得真好,这份贺礼我很喜欢。」 「公主喜欢朕准备的生辰礼物,朕很开心。」厉阳笑了,笑容中蕴含温柔。 孟德曦很是吃惊,在她心里,厉阳是个强势又不驯的男人,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率直的一面。 而厉阳会那么开心,都是因为她这个顽固的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求亲,也不屑他送去的花和礼物,让他很挫败,这是他第一次从她身上得到善意的回应——算是善意吧,虽然她还是用一贯冷静的语气回应,但他没错过她在看画时所受到的震撼,她拿画的双手在发颤,神情既惊讶又欣赏,他确定她有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只要再加把劲…… 「雁王,接下来有马术比赛吧?」他转向孟德轩道。 「朕确实安排了十名高手比马术,拿到第一的人公主就有赏。」 「能让朕参加吗?」 「黎王有兴趣?」 厉阳原本只是想在孟德曦面前力求表现,见她盯着他看,他眸底闪过精光,故意说道:「朕有个提议,如果朕能拿到第一,雁王可以将公主赏赐给朕吗?」 孟德曦登时双眼严厉的直瞪着他。 大胆!竟要她朝曦公主当成他的赏赐!这里可是雁国,不是他说了算! 孟德轩不用转头,也知道皇姊肯定动怒了,他甚感不妙,想四两拨千斤化解,孟德曦却更快开口道:「本宫也参加吧!」 大半朝臣都发出惊呼声,「什么?!公主要骑马?!真的假的?!」 「皇姊的马术可比朕好。」孟德轩在惊讶过后,笑道。 孟德曦会精于马术,是因为当时刚满十三岁的孟德轩怕马,不敢骑马,但堂堂雁王怎能怕马?为了帮他克服,孟德曦只好和他一起学,还带着他一起骑,可说是吃了不少苦头。 但因为她是长公主,必须保持端庄优雅的一面,加上本身并不热中骑马,雁国人便甚少知道她会马术之事。 孟德轩知道皇姊会参加比赛,是被厉阳激的,他存着看好戏的心态,默默在心里忖道,厉大哥,你就好好努力吧…… 乍闻孟德曦说要参加,又听雁王说她马术很好,厉阳的惊讶不下于其他人,他的目光望着她纤细的肩膀、不盈一握的纤腰,心想着娇弱的她是如何驯服马儿的?她真是带给他愈来愈多惊喜了。 「那么,朕一定要臝。」他语气十足挑衅道。 孟德曦闻言,脸色凝重,更是下定决心非臝他不可了。 待两刻钟后,孟德曦换了骑马用的轻便裤装,后方侍卫牵来一匹雪白母马,那是她的爱马。 「德曦,你穿男装真好看。」厉阳为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眼睛一亮。 孟德曦冷冷瞪了他一眼,「黎王,可别大意了。」 于是,本来是十人的马术比赛,变成只有两个人的竞赛,他们得依照规定从皇宫后方的宽阔原野,从最东方跑向最西方,距离约有五丈,最快抵达的那方为胜。 两人上了马,执起缰绳往前奔驰,一时之间,两人的速度竟不分轩轾,一旁观看的臣子都惊呼连连,有些年轻的臣子还恨不得能一同比赛。 孟德曦庆幸自己前阵子有练过马术,才不至于太生疏,她对自己的骑术很有自信,她一定会赢的! 「咦?」她突然变了脸色,疑惑出声,因为她的马儿不对劲,竟慢了下来,还躁动不安起来。 「雪儿,你怎么了?快跑呀!」 马儿不听,还用力甩起头来,像是想把她甩下,雪儿向来温驯,从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形,孟德曦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能把身体往前倾捉紧缰绳,以免被甩下马背。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这突来的状况再加上看到厉阳早超过她一段路程,让她更心急。 怎么办?她不能输给他,不能…… 「手给我!」 孟德曦抬头,竟见厉阳不知何时返回了,朝她厉声大喝,她对上他担心的脸孔,看到他伸来的大掌后错愕了下。 下一刻,毫无预警地,雪儿竟疯狂的往前疾奔,孟德曦想将手伸给他也来不及了,只能抱住雪儿,免得摔下。 厉阳见状,冷着脸追了上去,看准距离跳上她的马,坐在她后方,双手想向前拉住缰绳,制住马儿,岂料马儿突然抬高前蹄,登时两人重心不稳的从马背上摔下来。 孟德曦摔下的第一个感觉是没有她想像中的痛,她厌觉自己跌在一块刚硬不失温热的软垫上。 她才刚抬头想看清周围状况,就恐惧的发现跑远的马儿不知何时转身,还往她的方向冲来,还不及叫出声,她就被翻过身子连滚了几圈,躲过马蹄狠踩。 她的后脑勺被托住,脸蛋压在刚毅温热的胸膛里,整个人被环抱在其中。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被厉阳紧紧抱着,四肢交缠,羞得她快无法呼吸了…… 「德曦,你有没有受伤?!」厉阳看到发疯的马儿跑远了,才松开她追问着。他脸色铁青,被她吓坏了,心脏还惊跳着,真不知方才自己是如何保持冷静救她的。 孟德曦被唤得回过了神,却恨不得别清醒。 她和熙泰哥虽两情相悦,但也向来发乎情、止乎礼,她从没被男人这么暧昧亲昵的抱住,全身都是他熨热的气息,他还朝她流露出担忧的眼神,让她心头很是混乱…… 「黎王!」 「公主!」 众人观看比赛的位置距离两人有点远,当所有人看到情况有异而拔腿赶过来时,两人已在草地上交缠了一会儿。 孟德曦听到喊叫声,看见来的有侍卫、朝臣,后方还有雁王的轿子,她着急的想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却被他冷不防的一压,落得满脸通红。 下一刻,他站起身,看她狼狈的躺在地上,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孟德曦没领情,自个儿站起来,双眸蕴着怒意的瞪住他。 「你刚刚做了什么,你是看到有人来了,故意表演给他们看的吗?」 厉阳听出她的意有所指,没多做解释,只是用着一贯逗弄的语气反问道:「你觉得呢?」 孟德曦贝齿一咬,气愤指控,「该不会我的马出问题,是被你……」话还没说完,她被他锐利的目光震慑住,顿时住口,有种不安的感觉。 第八章 她好像说错话了…… 「你以为我为了英雄救美,对你的马做了什么事,让你摔下来?」厉阳冷冷反问,胸瞠因气愤而起伏不定,他深深吐了口气后,表情冷然道:「罢了,你没受伤就好。」 他迈步越过她,桃香和其他人刚好赶来,将她团团围住,厉阳也被他的人包围庄。 「公主,你有受伤吗?桃香看到你摔下马真是吓死了……」桃香捉着她的手,急得掉下眼泪。 孟德曦呆愣着,想起厉阳方才受伤的表情,心底一揪。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鲁莽的说出那种话?会对她露出那般担忧眼神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公主,您没受伤,看来黎王有好好保护您。」 「什么?」孟德曦抬眼问道。 「黎王的脚受伤了,你没看到吗?」 孟德曦闻言心口一震。 「皇上今日英雄救美,公主一定对你爱慕不已!」 「皇上,你都受伤了,公主一定很担心,属下这就去叫公主来看你……」 厉阳坐在雕花座椅上,久久不作声,林奇和王尧摸不着他的心思,只好摸摸鼻子自行端来清水,替他卷起沾血的裤管,清理被尖石刺伤的小腿,再拿出金创药涂抹。 她真的会担心他吗? 厉阳只要想到孟德曦对他的误会责难,一颗心就沉入谷底,或许他表现的总是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的做出许多让她感到困扰之事,但在她心目中,他真的是为了得到她,什么卑劣的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吗? 「黎王,朝曦公主驾到!」 外头有人进来禀报,厉阳惊讶,林奇和王尧脸上则是掩不住的欣喜。 「这可是公主第一次来找皇上,我们去请公主进来,你和公主就慢——慢——聊——」林奇临去前拖了很长的音,又被王尧打了头。 她怎么会来? 厉阳完全想不通她来见他的理由,不一会儿,他便见一身洁白的她进入内殿,跃入他的眼帘,他压下心里的愕然,扬声道:「公主会大驾光临,还真难得啊!」 孟德曦让桃香等人留在外头,被林奇、王尧带进来,心里战战兢兢的,但仍试图保持镇定。 「黎王,你的伤……严重吗?」说着,她不自觉地敛下眸,找起他的伤处,果然在脚踝处发现几抹血迹。 「小伤罢了。」厉阳对那点伤不以为意,那是和她一起摔下马时撞到尖石所伤的,当时他一心救她,并不觉得痛,是后来她推开他想起身时,弄痛了他的伤处,他才会不小心又压住她,他没想到这段意外,会被她解读成他故意吃她豆腐,还陷害她落马。 或许,他也有错,他该在当下解释的,却碍于男人颜面,未提受伤一事。 「我……我很抱歉,明明是你冒险救了我,还为我受了伤,我却将你当成登徒子,对你说那种过分的话。 我去看过雪儿了,它是因为生病才会不受控制,我应该先弄清楚状况的,而不是是非不分的定你的罪…… 我真的很抱歉。」 孟德曦向来敢做敢当,绝不推诿塞责,就像现在,她虽然怀着愧疚,但道歉时仍然坦荡荡的直视他,不为自己做辩解。 得知厉阳受伤,又去了一趟马厩问明马儿失控的原因后,她思考与厉阳重逢后他的作为,说真的,都是帮她居多,仅是偶尔耍耍嘴皮子逗她,从没有真的伤害过她,是她被偏见蒙蔽了双眼,把他想得太坏了…… 她不该因为他的狂放作风就对他存有偏见,不该因为对他的求亲感到不安,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甚至在遭她冤枉后还说得出她没受伤就好这种宽容的话,她真的、真的十分愧疚,所以才会亲自来向他道歉。 「就这样?」 孟德曦在道完歉后,听到厉阳丢来的三个字。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让她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孟德曦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在他面前站稳,从容不迫道:「还有山崩那次,多亏你救了我。黎王,你总共救了我两次,真的很谢谢你。」说完,她朝他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离开。 厉阳倏地拉回她,将她拖往一张大桌案前,双手横越过她的肩,撑在桌上,将她整个人包覆在怀里。她对他道歉和感谢的确让他惊喜万分,但,他还想要更多…… 「只有这样吗?你不是最清楚我想听什么?」 被他这么亲密的包围住,孟德曦慌乱失措得想逃,但一听到他沙哑渴望的嗓音,就什么都忘了。 「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执着?你明知我当时有可能是敷衍你的,为什么还非要我不可?」 厉阳笑了。 「这不好笑,如果我嫁给别人,你不就白等了?为什么要那么死心眼?我有那么好吗?」她不明白,她是哪儿好到让他坚持了十年? 厉阳没有回答,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袋子,从里头取出一张褪色老旧的平安符,亮在她面前。 「这是?」 「这是你送我的平安符。」 孟德曦一震,她想起来了,十年了,他居然还留着? 「被你救起之前,我本来想死的。」 她抬眼迎向他,看他说得出奇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活着太痛苦了。我贵为黎国的大皇子,却得不到父王的关爱,母后也遭奸人陷害,落得在冷宫里病死的下场,我想抛弃身分的枷锁,让自己过得更自在,没想到来到雁国,竟遭到皇弟的暗杀,只因为他怕我回去黎国抢走他的王位,那时候,我真不知活着有什么意义?」 孟德曦听着他的话,心莫名揪紧,原来,这就是他当年身负重伤,变成乞丐的原因。 相比之下,她比他幸运多了,当她在宫里遭打压欺负时,至少还有轩儿陪着她…… 「德曦,是你救了我,对我说,只要活着也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我才有一丝想活下去的力量,后来,也是因为渴望见到你,才觉得活着是件美好的事。 「这平安符是你为我求的,当时我很感动,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我那么好了……」 孟德曦听得入神,被他那双迸出深情的黑眸紧紧吸住,无法移开目光。 「我本以为,只要默默看着你就能满足了,一直到你说要离开,我才发现,自己爱上你了……为了得到你,我只好回去黎国夺回王位,登基后又有太多国事,不能马上来雁国找你,没想到就这么过了十年。」 说着,厉阳苦笑。「当然,我也怕你会嫁给别人,但这是个赌注啊,德曦,如果我没去试看看,怎么有机会拥有你? 「如果你真的嫁给别人了,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会抢亲!」他语气一变,说得狠绝。 听着他的话语,孟德曦内心充满震撼,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怎么,被我感动到想嫁我了?」厉阳倏地一惊,开玩笑道。 孟德曦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点头道:「对。」 扶持轩儿夺得王位的她,自然知道这条君王路有多艰苦,但他却愿意为了她走上这条路;再看到他细心保存着她在十年前送他的平安符,她怎么可能毫不感动? 她是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深情? 这一生,还会再有别的男人如此待她吗? 轩儿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她了,难道她真的要一个人孤老终生吗?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动摇了。 听到她允婚,厉阳的心轰地一声热了起来,竟傻住了。 孟德曦也心口狂跳,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抬头面对他道:「可是我得老实说,我心里还有着死去的未婚夫。」他一直暖暖的,就像太阳照亮她,也一直活在她心里。 厉阳心中苦涩,原来她至今没嫁人,不只是为了扶持弟弟登上王位,也是因为她心里还有着那个男人? 但即使如此,这也不能阻拦他想娶她的决心。 「我不会跟一个已死的人计较,因为我才是未来跟你走下去的人。德曦,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爱上我的,我发誓,我不会像他一样丢下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孟德曦又再度被他的话感动了,眼眶发热,好似要滴出泪来。「可是,我会嫁给你也是为了雁国,雁国必须和黎国结盟……」 「无妨,只要你嫁给我就好。」厉阳的心沸腾着,无论她是因为什么理由才愿意嫁给他,他都会让她爱上他! 第九章 他在这条路上煎熬了十年,等待了十年,终于等到她了。 他浑身轻飘飘的,有如踏在云端,想再听她说一次,以确保自己不是在作梦。 「德曦,嫁给我好吗?」 被他这么炽热的看着,孟德曦脸蛋发热。「好,我嫁给你。」 她实现了十年前许下的承诺,将自己的一生交给这个男人。 孟德曦远嫁到黎国的前一天,宫里举办了热闹隆重的国宴庆祝公主大婚,皇城外也摆了一张又一张的流水席,举国同乐。 翌日,孟德曦去向孟德轩辞行,居然看到已经好几年没在她面前哭的皇弟湿润着眼眶。 「轩儿,你已经不需要我了,记住,一定要当个好君王。」 这是他们姊弟俩第一次分离,场面格外忧伤,孟德曦要离开住了二十八年的雁国,内心十分不舍,最后一次环视熟悉的景物,才依依不舍地坐上马车。 起程,是一段艰辛的路。 黎国虽毗邻雁国,但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抵达。 旅途中鲜少有机会停下来休息,几乎整日都坐在马车上,运气好一点,晚上能睡在驿站的床榻,若运气不好到了荒郊野外,就得睡马车内了,但不管哪一种都比不上在宫里舒服,几日下来,孟德曦自是一身筋骨酸痛,也睡不好。 当然,她不会连这点苦都受不住,如果连安稳坐在马车里的她都叫苦连天,那么在外头风吹日晒的侍卫们怎么办? 回黎国这段时间,只要有驿站可过夜,厉阳就会命人为她准备热水,他们在天还没亮赶路,而她困得睁不开眼时,也是他喂她吃早膳的,他对她的温柔体贴,从不避讳的在旁人面前表现,总让她很是害羞。 好不容易抵达黎国,原以为可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却直接举行大婚仪式,虽然厉阳已经尽量简省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缚节,但有些传统礼俗仍不能免,还得请国师主持祭典、告知黎国祖灵迎娶皇后事宜,祈求国泰民安,一整天下来,孟德曦累坏了。 待在新房内等厉阳时,孟德曦差点顶着笨重的凤冠睡着,还是被陪嫁来的桃香悄悄叫醒,她才意识到待会儿就是洞房花烛夜,困意瞬间被羞怯驱走。 她紧张的缵起手心,今晚过后,她将属于那个男人了:厉阳进了新房,看见两边站着喜娘和宫女,他的皇后正端坐在床上,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显得很是紧张。 他依照喜娘的指示以金秤挑起新娘的红盖头,看见满脸羞红的孟德曦,内心止不住的欢喜,她好美!他忍不住惊叹,白皙秀美的她被一身凤冠霞帔衬得异常娇艳,他简直看直了眼,舍不得移开目光。 喜娘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用托盘把合卺酒端至两人面前,厉阳与孟德曦拿起了鸳鸯纹样的金杯,两手交缠饮下酒—— 礼成,她从此后便是他的妻了,孟德曦在恍惚中没听清喜娘和宫女们连声说着的吉祥话,只好像听得厉阳阻止了要留下来伺候的宫人,吩咐她们都出去,当她回过神来时,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见厉阳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自己,孟德曦紧张得手足无措,不是会有宫女来服侍她更衣沐浴吗?她虽心中疑惑,但凤冠的重量压得她肩颈酸疼,她伸手想取下凤冠,但厉阳已看出她的不适,先一步帮她拿下,还贴心的揉了揉她的颈子。 「让朕来服侍皇后,累不累?」他暧昧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 她的脸更是烧红,直觉的想拒绝,但他已动作俐落的解开她的盘扣,替她脱去大红嫁衣,当发现他接着要脱下自己的中衣时,她脸蛋红艳欲滴的阻止了他,「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见她牢牢的抓着自己的衣领,他遗憾的叹了口气,「真可惜,朕本来想为皇后服务的。」 看出她的窘迫,他总算好心的告诉她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见她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不死心的问:「真的不用朕帮你?」 回答他的却是她逃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厉阳失笑,唤来桃香服侍她净身,自己亦转身去了别间洗漱。 当孟德曦沐浴完回到寝殿时,见到一身清爽的厉阳正倚在床上等他,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单衣,长发末束披散在身后,有着一股邪气的潇洒,她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呆呆看着他,为等会将要发生的事心跳不已。 厉阳见了她的傻样,笑开了脸,下床走近她,孟德曦紧张的全身僵硬,任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到床上,扶她躺下,她害羞紧闭双眼。 她以为接下来就要圆房了,谁知等了老半天,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她感觉到他在自己身旁躺下,接着就是一片寂静。 好半晌仍没动静,她疑惑的睁开眼,就见厉阳只是静静的躺着,她睁圆了眼思索,不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要她主动? 他忽地张开眼对上她的视线,好笑的说道:「眼睛睁那么大不累吗,快点睡吧。」 什么?孟德曦有些错愕自己听见的话。 看见她惊愕的表情,他语带戏谑的道:「朕一路照顾皇后,真是累坏了,今晚实在没有力气再对你做些什么,等朕恢复体力,一定会好好服侍皇后的。」 应该说,就算他打算做些什么,在踏入新房、看见她绞着小手的模样时,就没那心思了。 「我会等你,不急。」他低柔的说着,旋即闭上眼,一副打算要睡了的模样。 孟德曦听着他的话,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温柔,心情平静了不少,紧张退去之后,剩下的是感动和安心。 冷不防地,厉阳塞了块东西到她手里,孟德曦摊开手,看到一颗碧绿色玉石,暖暖的散出热。 「给你的新婚贺礼,天气冷时,放在手心可以取暖,不准再还我了。」 原来当时在庙里他会硬塞这块暖玉给她,是看她冷,想让她温暖些……孟德曦将手握紧,任暖玉的温暖传到她心里。 虽然远嫁黎国,让她有些许不安,但她知道,嫁给他,他会对她很好。 孟德曦暗忖着,很快沉入梦中。 这一觉就睡到隔天午时,她睡得好满足,感觉这几日的疲劳都不见了。 但,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劲…… 她看到厉阳的俊脸靠她极近,温热的鼻息不断吹拂到她脸上,他甚至将手脚缠在她身上,形成极其暧昧的姿式。 孟德曦差点尖叫,这男人说会等她,不会碰她,那么他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她早该知道他就是个小滑头,怎会放过吃她豆腐的机会,昨天还信以为真,感动得不得了的自己真是太傻了…… 厉阳没有因为新婚怠慢国事,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上早朝了。 他坐在龙椅上,接受众臣齐贺。 「恭贺皇上大婚!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有什么事就直接禀报吧。」厉阳单刀直入道。 「启禀皇上,乌曼江的河堤又遭大水冲毁,百姓苦不堪言,臣想再拨二万两……」工部尚书上前一步,恭敬上奏。 「为什么乌曼江的河堤修过两认还这么不禁冲?」厉阳冷冷的质词,令工部尚书冷汗直冒。「咱们黎国的工匠真有那么不济事?抑或是有人从中捞了油水偷工减料?给我查清楚,若是无法查出确切的原因,这次修葺的银两就由你的薪俸扣!」 「什、什么?!」 「怎么?不行吗?」厉阳眼一眯。 「不,当然行!」工部尚书立即改口道:「不是,臣是说,臣一定会查出原因的!」 「下一个!」厉阳挥手要他下去。 厉阳处理朝政向来以严厉闻名,不容一丝怠慢,最恨贪官污吏,更不能接受因为官吏的一已之私而让百姓陷入苦痛,他是个对百姓仁慈,但对臣子严厉的君王。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曾流落民间,所以知道苦民所苦。 厉阳纵然严厉的让众臣敬畏,但他在政事上的果断睿智还是让一千臣子心服口服的爱戴他、拥护他。 其中最令人折服的,是他在登基一年后提出的结盟政策,促使各国结盟,不但互惠互利,还能共同抵御北方的蛮族外敌。 当时他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让堂下所有大臣折服了,很快地,结盟政策的条约出炉,将黎国带往另一个崭新的盛世。 「皇上,新科状元宋新元犯了欺君之罪,请摘下他的状元名号。」 第十章 接连几个人上奏完毕,朝堂上一阵沉默时,有个年约五旬、脸型略方的大臣缓缓走出,比起其他臣子,他多了分沉稳,面对厉阳不卑不亢。 他是朱丞相,是当年协助厉阳扳倒二皇子势力的重大功臣,还帮厉阳的母后平反罪名,厉阳相当看重他,其他大臣对他更是必恭必敬。 「为何?」厉阳记得那是个刚满弱冠的年轻人,才华洋溢,诚恳又有气度,是个可造之材,怎么会说他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您有所不知,宋新元是个奴人呀!」朱丞相咬牙道。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只有少数人知晓这件事,他们窃窃私语的观注着厉阳的反应。 所谓奴人,是犯了重大罪行之死囚后代,这些人世世代代均需为奴为婢,不能考取功名为官,更不能与平民、贵族通婚,他们一出生就会在手掌上烙下奴印,作为奴人的证明。 厉阳听后非常讶异,翻阅递上的奏摺,上头写着宋新元冒用平民之名上京赴考,因犯下欺君之罪而被关进大牢,不料此事却引发上千奴人聚集在衙门前抗议,还打伤捕快,现在全都被押入牢里待审。 「皇上,宋新元犯下欺君之罪,又带着奴人造反,罪不可赦,请皇上革除他的状元身分,治他死罪!」 厉阳瞧朱丞相说得额冒青筋,气愤难当,他平静地问道:「此事是由谁举发?」 「这……」朱丞相怔了下,答道:「是和宋新元一起赴京赶考的考生。」 「如何发现他是冒名赴考?既然他瞒得过主考官,应该不会轻易泄漏身分才是,还是他出了事?」 朱丞相没想到厉阳会丢来这些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丞相,举发之人不会是你的亲侄儿吧?」也就是痛失状元的榜眼。至于他怎么会刚好捉到宋新元的把柄,肯定是对未获状元心生不满,刻意查过宋新元的事,才发现他的身世。 厉阳没有说完的话,朱丞相心知肚明,脸色一阵红。 「臣只是不能容许欺君之事,而且区区一个奴人怎有资格考取功名,真是罪不可赦!请皇上定夺!」他低头道,刻意略过厉阳的问题。 朱丞相心里其实很想杀掉宋新元,他也的确办得到,但宋新元是厉阳极赏识的人,突然死了绝对会遭人怀疑,如此一来第一个有嫌疑的就是身为榜眼的侄儿,更可能联想到他,因此朱丞相只能照实禀报,请皇上严惩。 他相信皇上也无法接受肮脏的奴人为官,只要除去宋新元,他的侄儿就能升上状元了。 厉阳托着下颚思考,目光幽深得令人猜不出想法。 「皇上……」朱丞相急了。 「朕会再做定夺。」 闻言,朱丞相大为吃惊,他本以为宋新元会马上被判死罪,毕竟他只是个奴人,没想到皇上会说要再做定夺…… 「还有人要上奏吗?」 厉阳利光扫向堂下的臣子,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像是说好的,都看向朱丞帽。 朱丞相再禀报,「皇上,一个月后是选秀女的日子,臣的小女……」 厉阳截住他的话,「怎么,朕刚新婚燕尔,就要朕纳妃?还是你不满意朕亲自挑选的皇后?」他大手一挥,直指众臣。「说,你们也不满意吗?」 「臣不敢。」臣子们纷纷低下头,不敢有二话。 朱丞相也低着头,心里可闷极了,他想帮侄儿除掉个奴人,皇上不肯如他的愿,他的女儿当不了皇后,只能屈居嫔妃,皇上又不表态何时纳妃,让他在其他臣子面前丢尽脸面。 厉阳看着堂下臣子一个个说「臣不敢」,怒哼了声。 他知道他们并没有认同他的皇后,大婚前就上疏说她大龄并非良配,又辅佐雁王登上王位,恐有干政之虑,不宜当皇后,其中以朱丞相的反对最甚,甚至向他表示有意将女儿嫁给他为后,但仍执意迎娶了孟德曦。 现在,他前天才大婚,今日朱丞相就要他纳妃,他就那么想将女儿嫁进皇宫,好揽大权吗? 厉阳回想当年朱丞相希望他夺回王位时,都是为黎国子民着想的满腔热忱,现在却只剩下无尽的野心。 他这一国之君的位置虽是由朱丞相助他夺下,但不代表他得受其摆布,朱丞相最好要明白这一点。 厉阳瞥了眼朱丞相压低的头,猜得出他肯定不太高兴,却不加理会。 「没什么要事的话,朕还有许多奏摺要看,退朝!」 孟德曦为朝曦皇后,皇后的寝宫是厉阳亲自命名的,名为朝曦宫,厉阳对孟德曦的宠爱有此可见一斑。 但厉阳的奏摺堆积如山,厉阳没办法好好享受新婚生活,只在大婚第一天陪孟德曦逛了逛皇宫,之后便镇日待在御书房看奏摺,以追回在雁国时所落下的国事。 在厉阳忙碌时,孟德曦也不得闲,努力学习当个好皇后,但厉阳还没有纳嫔妃,后宫里只有先皇的妃子,几乎都过着隐居的生活,她无后宫可管,也没有能做的事,只好到藏书阁借书,多了解黎国的国情风俗,好早点融入这个国家。 「皇后娘娘。」 孟德曦抬起看到桃香鼓着双颊。「怎么了?林奇惹你了?」 桃香最近老爱和厉阳的侍卫林奇斗嘴,孟德曦心想,或许这两人能吵成夫妻,那也不错。 桃香红着脸忿忿地说:「才不是呢!是奴婢听到别宫有人骂皇后是老公主,配不上黎王!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孟德曦不怒,反而笑了。「这有什么好气的,寻常人都是这么想的,是咱们雁国特别,把我当成宝。」 她宫里的宫女、宫仆们表面上都恭恭敬敬的,但她岂会看不出他们眼里的鄙视?她在嫁来黎国时早做好心理准备了,只要他们别做的太过分,犯到她头上,她都不会计较的。 「娘娘……」桃香看她如此淡定,心里的气愤无处发泄,只能训训后头服候孟德曦的宫女。「你们都给我听好,不准对皇后娘娘抱有不敬的念头……」 宫女们年纪小,个个都被她吓坏了,赶紧低下头。 「你这是在干什么?走吧!」孟德曦训诫的看了桃香一眼,将挑好的书递给她,然后旋身踏出藏书阁,挨了骂的桃香只能抱着书,紧跟在后。 前方迎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几个是穿着深色官服的大臣,论官服颜色,深色是资历较深的大臣,浅色则是新进官员,后方还有几个侍从。 两方人恰巧碰上,停了下来。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丞相,沈大人,梁大人,快免礼。」孟德曦——点出他们的名字。 在册后大典上,厉阳向她介绍过几个重臣,尤其是朱丞相,据说是将厉阳推上王位的重要功臣,她当然得记起来。 被喊出名来,沈大人和梁大人受宠若惊,只有朱丞相没表露情绪,望了眼前方的藏书阁后,朝孟德曦必恭必敬道:「皇后娘娘是到藏书阁借书吗?」 孟德曦漾起端庄不失亲切的笑,「朱丞相,本宫想多了解黎国的国情文化,便借了点书,藏书阁的藏书十分丰富,让人大开眼界。」 「臣早听说娘娘饱读诗书,学问渊博,今日一见果然没错,娘娘的气度沉稳、雍容高贵,绝非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比得上,难怪皇上对娘娘如此倾心。」 明明是赞美的话,孟德曦听起来却觉得他语中带刺,但她还是微笑道:「朱丞相过奖了,本宫实在称不上学问渊博,只是喜爱看书罢了。」 「娘娘,恕微臣直言……」朱丞相朝她跨出一步,抬起眼道:「娘娘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恐怕是还不太适应黎国的水土和食物,黎国有医术最好的御医,臣马上命御医来帮您看看……娘娘可不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得好好调养身子,日后才能顺利怀上小皇子啊!」 朱丞相这番话说得殷勤,但那双望向她的眼却冰冷的不带一丝真诚,也让孟德曦听得不太舒服,什么叫她的身子不比十七、八岁的姑娘了,分明是在暗讽她年纪大,难生育孩子。 但想归想,她唇边仍含着笑,要是表现气恼,只怕会如了这人的意。 「多谢朱丞相的关心,朱丞相可是皇上重要的臣子,未来也请你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她不愠不火,不等朱丞相回应,便领着桃香等人往前走,将他们一行人抛在后头。 第十一章 「娘娘,奴婢觉得那个朱丞相挺古怪,到底是在夸您还是贬您,是关心您还是数落您?」桃香闷闷的开口。 「你不懂就别想了。」孟德曦不意外,连宫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了,何况是厉阳极看重的臣子? 「皇后娘娘,臣终于找到您了!皇上命您马上回朝曦宫!」 服侍厉阳的曹公公气喘吁吁的跑来,语气急切。 厉阳政事忙碌,这些天都待在御书房里,他们几乎只有在晚膳和就寝时才见得到面,她想不出他在大白天就找她有什么事。 孟德曦迅速返回朝曦宫,当她见到厉阳将奏摺全都带来朝曦宫,还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时,她傻眼了。 厉阳看到她开心极了,朝她招招手道:「朕真的是太无聊了,皇后快点来陪陪朕!」 孟德曦板起了脸,要桃香先出去,然后走到他面前,正色凛然道:「皇上付出的每一寸光阴,都是为了百姓谋福利,怎么能嫌无聊呢?皇上大白天把臣妾叫回寝宫,居然只是要臣妾作陪,这可是昏君的作为,请皇上自重。」 「皇后在对朕训话吗?雁王说的没错,你教训起人的确很威严,可是,我倒觉得十分迷人。」连昏君、自重等话都说了,看来气得不轻。 孟德曦蹙起秀眉,她是为他好,他竟说她在训话? 「皇上政事繁重,请皇上先将工作做好……臣妾恕不奉陪!」 眼见孟德曦转身要走,厉阳大笑,这世上敢违抗龙颜的皇后也只有她了。「皇后,朕的肩膀酸死了,快帮朕揉揉,雁王说你都会帮他揉。」 孟德曦停了下来,这男人,竟在该用心看奏摺时召她回来做这种事,语气还如此随便轻佻! 只是孟德曦不知,厉阳只有待她随便,他在朝堂上可凌厉得很。 「皇后,要朕抱你过来吗?」 轻柔的一句话,让孟德曦一咬牙。「臣妾遵旨。」 被如此威胁,她不得不来到厉阳后方捏起他的肩膀,本来还有几分怒意,在发现他膀子很硬,知道他一定很疲累时,心里生起了不舍。 「这几天过得如何?」太舒服了,厉阳闭目养神。 「就看点书,发现黎国的国情跟雁国有很大不同。」 「有听到什么吗?」他仍闭着眼说。 孟德曦顿了下,道:「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我这个皇后不受欢迎,还故意不闻不问。」 厉阳低低一笑。「要朕把那些人拿下吗?还是皇后要亲自去训话?」 又取笑她了。「不需要,骂他们一顿他们就会接受我吗?我想只要日子久了,他们看的就不再是我的年龄,而是我这个人了。」孟德曦想起方才遇到朱丞相一事,心里有些疙瘩,但也不打算说,免得让他们君臣有心结。 厉阳当初不顾众臣反对,执意迎娶她为后时,不是没想过她会得不到认同,但他没办法考虑那么多,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他都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她。 现在看到她那么坚强,他安心了,看来暂时还不用他出手。 「倒是你,我喜白,你干么总送些大红大绿的衣服给我?你送那么多珠宝簪子来,是要我全都插上头顶当孔雀吗?你也不用一天到晚命人送补品和甜点来,我吃不完,我的吃用不多,不需要花费不必要的银两!」孟德曦一口气说完,她在雁国就是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在黎国也想简单的过。 厉阳听她滔滔不绝说完后忍不住大笑,「是,朕会改。」他知道她不爱,雁王对他说过她的喜好,但他就是会忍不住想宠他的皇后,给她最好的。 孟德曦可听不出他的诚意,瞪了眼他的后脑勺。 「对了,德曦,你说你看了书,发现黎国的国情和雁国不同,是哪里不同?」难得悠闲,他想听听她怎么说。 「太奇怪了,黎国居然有奴人制!」孟德曦直言,语气不觉扬高。 厉阳睁亮眸,想起这几天的案子,让他伤透脑筋。 孟德曦清秀的脸庞严正板起。「而且还是世袭制,这对刚出生的孩子多不公平,一出生就是奴隶,没有未来,不能做想做的事,太可怜了,是他们祖先犯的错,并不是他们。」 奴人制是几百年来沿袭下来的,起因是某个先皇痛恨犯罪,为杜绝犯罪才定立的,他对此虽有异议,但因为此法确实有警戒作用,在黎国鲜少有强盗杀人等重大罪案,他也不能说废就废。 「那如果在奴人里,有才能的人却不能从政,你怎么想?」 孟德曦认真道:「那么就太可惜了,他们既然有能力,就该为黎国做更多有益的事。如果雁国有这种制度,我绝对第一个反对。」 厉阳听完后豁然开朗道:「你说的真对。」 滔滔不绝的孟德曦终于回过神,想到她方才说了什么,顿时惊慌不已。天呀!她竟批评黎国的奴人制度……「对不住,我不该这么说话……」 在雁国,每当轩儿有政事上的烦恼时,她都会帮他解惑,因此一时忘了这不是雁国,是黎国。 「不,德曦,我这几天都在烦恼一件事,你让我确定了我该怎么做。」 「什么事?」孟德曦疑惑问。 厉阳将宋新元的案子和盘托出。「……我对他如何考上状元很好奇,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他在艰困的环境下苦读十年,耐力绝非常人,不过要不是他冒用别人的名字,恐怕也无法应试。 「我想了又想,该治他的罪吗?革除他的状元身分,是治了他的欺君之罪,但也断送了他的才能、他的努力,日后若有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奴人冒名考取功名,我也得因为他们是奴人就治他们的罪、断送他们的才能和努力吗?这么一来奴人制岂不是让黎国错失了许多良才?! 「德曦,是你让我想通了我身为黎王,真正该为国家做的事,谢谢你。」 对孟德曦,厉阳也是欣赏的,一般女子都养在深闺,只懂得抚琴刺绣,哪像她能有自己的见解,她真的很特别。 被他称赞,孟德曦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脸微微酡红。 她知道,在世俗上,女子是不容许高谈阔论国家大事的,就算她在雁国贵为朝曦公主,拥有特权,但当她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时,也一样要遵守这些礼教法则,可厉阳竟听她大放厥词的说完话,还说谢谢她…… 孟德曦对此有说不出的感动和喜悦,厉阳虽然总是我行我素,让她很头痛,可是他却比一股男人多了宽容雅量,包容她大胆的想法,她真是嫁了个不畏世俗眼光的丈夫…… 孟德曦双眼迷蒙的想着,突然毫无预警地被拦腰抱起,安坐在厉阳腿上。 「皇后,再陪我看奏摺!」 孟德曦坐在他的大腿上,头都快晕了,咬牙道:「你真是……昏君!」 「你骂一骂,让我精神更好了!」厉阳低笑道,将下颚置在她肩头上。「就这样陪着我。德曦,你得慢慢习惯我。」 习惯他? 孟德曦想起每天早晨醒来时,都会被他的手脚紧紧抱缠着,快喘不过气,莫非他是故意的? 她无法思考太久,那肩头上的重量,耳边、脸颊边他吹拂来的男性炙热气息,都让她的心评然狂跳起来。 「请皇上三思,奴人制不可废啊!」 见一个个大臣跪下谏言,厉阳冷哼了声。 朱丞相抬头恳请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奴人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奴人制是我继位后早就想废除的政策,太不公平也太不仁道了,试想,如果你的孩子、孙子犯了大罪,你的后代就得生生世世为奴,永不翻身,你心里作何感想?」 朱丞相欲开口,厉阳又冷嘲道:「朱丞相,朕已如你所愿的治了宋新元的欺君之罪,也将你的侄儿高升状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可皇上只判了宋新元关押四年,又废了奴人制,摆明就是想让宋新元在四年后重新赴京应考,再重用他。 这像话吗,让奴人当官?要是满朝文武都是奴人,岂不天下大乱? 厉阳纵然说得再有理,在朱丞相根深柢固的观念里,奴人都是最肮脏、低下的,流有极恶死囚的血液,他无法认同废除奴人制。 皇上流有最尊贵、正统的黎国皇族之血,怎么能废除奴人制,皇上不该有这种念头! 朱丞相再抬头时,眼神蒙上了阴影。「皇上,恕臣斗胆,听说皇上昨天将奏摺带入朝曦宫,娘娘还提及了奴人制,是否属实?」 第十二章 昨天他看到曹公公拉开嗓门说皇上找她回朝曦宫,大白天回寝宫作乐可不是明君的作为,于是他问了自己安插在朝曦宫的眼线,那个太监说皇上把奏摺带到房里,两人在讨论奴人制的事。 这事让他惊恐万分,皇上怎么能把奏摺带进寝宫,还让皇后对黎国的奴人制大放厥词?! 他本想在早朝上谏言的,没想到皇上一开口竟是宣布废除奴人制,怎么有那么巧合的事,肯定是皇后唆使了皇上什么。 当初就是牝鸡司晨,他和众臣才会极力反皇上纳那个雁国公主为后,皇上不听谏言,现在她果然开始扰乱黎国朝纲了! 「看来朱丞相很注意朕的一举一动。」厉阳似笑非笑,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朱丞相真正想问的是,朕是否是听信了皇后的馋言,才决定废了奴人制吧?!」 「臣不敢,只是自古以来,女子皆不得干政,可皇后是雁国长公主,又扶持雁王才会让臣心存疑惑……」 「皇后并没有干涉政事,事实上,朕心里早有这意思,只是随口问了皇后几句话而已。」厉阳冷眼扫过堂下所有人。「你们很好奇朕为什么想废奴人制?因为朕当过乞丐啊,难道你们不知,乞丐也想往上爬吗? 给他们机会,有何不妥?」 气氛一阵冷肃,许久都没人敢开口,就连原本气势汹汹的朱丞相也识时务的闭了嘴。 看到朱丞相及大臣们都噤若寒蝉,厉阳冷笑。「废奴人制是朕全权决定的,你们别再说是皇后插手干政!退朝!」 「皇后娘娘,皇上说今天想吃您亲手做的菜,请您准备午膳。」 孟德曦听完曹公公传来的口喻后,呆若木鸡。 要她……做菜? 好一会儿后,孟德曦呆滞的双眼才眯起,迸出怒意。 有没有搞错,上次是不合体统的要她陪他看奏折,这次是要她做菜给他吃,他是在整她吗? 孟德曦虽自小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三餐都有人帮她打理好,哪可能会做菜?! 她虽然气愤,还是遵照圣旨,随曹公公来到一间小厨房。 这里虽不如御膳房那么大,可也五脏俱全,食材相当齐全,有鱼有肉有青菜。 孟德曦不知该从何下手,感到苦恼不已。 「娘娘,让桃香来吧,桃香的厨艺虽称不上精湛,但炒几道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而且皇上没说娘娘不能找人帮忙呀。」桃香淘气地朝孟德曦眨眼。「咱们先来升火吧!」 桃香弯身看了看灶炉里的木柴,不太够,她卷起袖子,到另一侧搬木柴来用。 孟德曦看到桃香搬起木柴,脑海里浮现出厉阳嘲笑她的脸孔,瞬间涌起斗志。 「我也来!」 孟德曦虽想不透厉阳在玩什么把戏,但她可不想听他嘲讽地说「原来堂堂朝曦公主不会下厨」这种话。 孟德曦学起桃香把木柴放入灶内,这举动可吓着了桃香。 「打火石呢?」 「是、是!」看到皇后娘娘一脸认真,桃香回过神,四处张望,当她看到厉阳出现在厨房门口时,差点叫出声,厉阳做了手势要她噤声,挥手让她出去。 「桃香,找到了吗?」 孟德曦不知桃香离开了,一转身,就见厉阳双手环胸的倚在一张桌边。 「我来吧。」他放下手,从腰间的暗袋里取出打火石。 「厉阳你……」她对他的举动大感疑惑,正想开口问,却在看到他半蹲在灶前点燃木柴时吓了一跳。 老天!他竟在升火! 「虽然我很想吃皇后亲手做的菜,但我想皇后应该不会煮食,就让朕做给你吃吧!」厉阳点燃火柴后,转向她道。 孟德曦脑中一团混乱,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说要做饭给她吃?! 「厉阳,你在搞什么名堂?」 厉阳没有回答她,只是站起身,看了看桌上准备的食材。「太多了,我明明吩咐不要准备太多菜的……找到了,就是这个,今天朕想吃点特别的食物,好久没吃了……」 「厉阳,你……」孟德曦依然无法相信,厉阳说要做饭给她吃是认真的。 「德曦,你知道真正的人间美味是什么吗?」厉阳抛了抛手中的东西。 「地瓜?」孟德曦认了出来。 「把地瓜丢进火里烤,可是人间美味呢。」 她听得张大美眸,「我吃过,真的很好吃!」 以前溜出王宫时,她常爱买民间的小点心来吃,烤地瓜便宜又好吃,轩儿也爱吃,反而自轩儿登基后,她就很少有机会吃到。 「我丢喽!」厉阳看她也喜欢吃,扬起唇,扔了几颗地瓜进去。 厉阳拿起夹木柴的长夹子,翻动起灶里的食物。「像这样多翻几次……等熟了就能吃了。」 孟德曦殷殷冀盼的盯着灶内的食物,忘了之前她还在气他。 一会儿,地瓜熟了,厉阳夹了出来,替她剥成两半。「烫,小心吃。」 孟德曦接过,手一阵烫,但还是忍着烫吃了一口。「好甜!好吃!」 厉阳不怕烫的大口吃着,很快便解决了两颗地瓜,看到孟德曦吃到嘴角都沾到了,他笑道:「这里都沾到了。」顺手帮她擦去。 孟德曦因他的举动瞬间回神,她在做什么?或许应该说,他们两个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贵为皇上皇后,竟蹲在灶炉前大啖地瓜,让底下的人看到可不得了! 孟德曦有种深深的无奈,这男人总是让她无法预料,无法保持冷静端庄。 「在雁国流浪时,有一阵子穷到身上没半毛钱,和属下偷偷去挖地瓜来吃,还真怀念那时候啊,那地瓜吃起来特别香甜。」 孟德曦流露出讶异,她知道他曾经离宫到民间生活,但没想到日子会过得那么拮据,得去偷地瓜…… 厉阳看出她心里所想,云淡风轻的略过那段苦日子。「别对我训话,后来赚到银两,我有还给那户人家。」 孟德曦蹙眉,她都还没说话呢。 「拿好了!」 「什、什么?」 厉阳突然揽住她的腰,施展轻功飞出门口,再往上一纵来到宫内最高的屋顶上。 「哇啊——」孟德曦抱紧他,终于知道他是要她拿好手上的地瓜。 天呀,真是太高了!停在屋顶上时,她双腿直发抖,完全不敢睁眼看。 「厉阳,你疯了,这么高……吓死了!」 就算是差点摔下山谷还是马儿失控,她都没有如此害怕过,他真是太可恶! 「哈哈!」看到她怕得抱紧她,还紧闭着眼,厉阳笑得可乐了。「德曦,快睁刑艮,风景很美呢。」 「不要!」 她都快吓死了,还要她看风景?!孟德曦真想动手打他。 「快看,我会抱紧你,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孟德曦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本来以为往下看会腿软,当她看到优美的远山景色,还有屋宇下小小的侍卫宫女,她忽然觉得奇异又奇妙。 她虽生在皇宫,却从不知道皇宫之上会有这样的景色。 「你说得没错,真的很美。」 「登上王位以后,只要我感到疲倦,就会来这里坐着,心情就会变得轻松,德曦,我也想让你看看这样的风景。」 厉阳其实是因为心情烦闷而来的,早朝时宣布废奴人制后,就听到臣子一句句皇上三思,又听到朱丞相那席话,他心情哪会好。 朱丞相竟敢暗指他的皇后干政!就算她真的干政,那又如何?她虽是女子,可是聪慧有见解,他们应该以有这个皇后和他共商国事为傲才对,真是一群迂腐又只活在世俗规范下的家伙! 可他只能暗自生气,不能大胆地对臣子说出他的想法,不然肯定会把他们吓坏,然后怪罪他的皇后对他进谗言,这样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 他也不能向她吐露这件事,跟她说了,往后她必定会变得小心慎言,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希望她在黎国,仍能不受束缚的做她自己。 他会用尽所能去保护她,让她活得像在雁国时那般自由自在。 「德曦,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她抬高头觑着他。「是什么呢?」他是黎王,有什么是他无法实现的? 「我想跟你做对平凡夫妻。」厉阳道,望着她的目光很柔,看得孟德曦心一紧,因为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第十三章 「德曦,没有人时,我们就忘了自己的身分吧,我不是黎王,你也不是皇后,只是一对平凡淳朴的夫妻,饿了我烤地瓜给你吃,累了你就陪我上这屋顶看景色,你说好不好?」 孟德曦听得心底一痛,想起他是为何离开黎国,又是如何坚决抛弃皇子的身分,他的生命历经太多苦痛煎熬,他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要不是他被亲兄弟暗杀,被她所救,他也不会回到皇宫为她夺得王位。 要不是她是个公主,他也不会…… 他为她而受到束缚,却心甘情愿。 孟德曦哽咽出声,「好,当然好了……」 厉阳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将她按入怀里,冷不防又说:「吃饱了我就想睡,我们躺下来睡午觉吧。」 孟德曦都还没落泪,就又被吓得花容失色了。「什么,躺在这里睡午觉?!」 「再过一刻,你就会看到侍卫在下面四处乱窜的找我,可有趣了。」厉阳十足恶劣的道。 孟德曦又感觉到那股对他的无可奈何了,但她更知道,她动摇了,有比受到他的感动更深、更深的东西,冲击着她的心。 下一刻,她看到厉阳想拉下她的手躺下,她抛弃了身为皇后的端庄矜持,放纵自己躺在他身边,和他看着同一片风景。 废奴人制一事在皇宫里掀起一阵喧腾,众臣们敢怒不敢言,传到民间也引发反对的声浪,对某些爱用奴人的富人来说根本是剥夺他们的利益,但也不敢明目张瞻的抗议,很快地这件事便沉寂下来了,只剩下人们私下的怨言。 没多久,皇宫兴起一股节约风气,据说是皇后生性勤俭,简省了朝曦宫里的一切用度,不铺张浪费,厉阳受到影响,亦删了宫内某些奢侈用度,也删减原本拨给官吏的一笔应急费用。 这件事在宫里的评价很两极,在朝曦宫里服侍孟德曦的宫女眼中,有人认为皇后娘娘拥有难能可贵的勤俭美德,且对她们态度一直很亲切,不会随便谩骂惩罚,慢慢地,她们对她也感到衷心的信服。 而愤怒不满的是那些享受惯了底下人奉承的高阶奴仆,以及被删了费用的臣子们,尤其臣子们见到皇上夜夜留宿朝曦宫,且时不时听到宫女说两人窝在小厨房弄吃食,或飞上屋宇闹失踪,个个都忧心忡忡,生怕皇上再受皇后影响,或受到皇后唆使,做出错误判断,终于,他们隐忍不下,由朱丞相领着众臣在早朝上谏言。 「请皇上纳妃,不能独宠皇后啊!皇上有为黎国绵延后嗣的重责,必须充盈后宫,得立即着手举办选秀才行!」 朱丞相说了一句后,众臣们跟着你二日我一语的殷殷恳盼着。「请皇上一定要纳妃啊!」 厉阳瞪着他们,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废奴人制让他们不安,最近他删减用度,也让他们认为是皇后所害,也不想想前不久有人将私用的钱虚报入那笔应急费用被他逮到,居然不好好自省,只会怪罪。 他们这一个个口口声声说他有绵延后嗣的重责,事实上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藉着选妃将自己的女儿或亲人送入后宫,以巩固朝野势力。 他知道只要他妥协,这些人以后就不会再抨击皇后,他耳根子也不会不得清净。 可是,他为何要妥协?他为何必须接受这一切?!他明明只爱孟德曦,为何还要娶别的女人伤害她? 他本就没有充实后宫的打算,先前不表明,是伯这些臣子反对,无法顺利迎娶孟德曦,没想到他才新婚一个月,这些人就联合起来逼他纳妃,他只能提前公布这个决定。 当然,他知道一旦表明想法,孟德曦肯定首当其冲遭到责骂,但他会保护她的,用他九五之尊的力量保护她。 他相信那些臣子现在不接受,总有一天还是会妥协的,要是他为了短暂的平静纳妃,为孟德曦带来的可是永无止境的痛苦,女人要起心机可不输给男人,他不愿她受这种罪。 「充盈后宫,也有制衡朝野的作用吧。」厉阳颇有深意的开口。 「是的,皇上……」朱丞相开心点头,以为皇上想通了。 「那朕谁都不娶,不就平衡吗?」 这番话让众臣皆倒抽了口气,朱丞相更全身一震,头昏眼花。「皇上是要废后宫吗?这是皇后的意思吗? 是皇后不希望皇上纳妃吗?如此不修妇言的失德之妇,怎么为后宫表率!」 「大胆!朱丞相,你到现在还是认为废奴人制是皇后一手促成的吗?」厉阳利眸一眯,愤怒的嗓音回荡在殿堂之上。「听清楚了!废奴人制和朕要不要纳妃,都是朕的决定,与皇后无关,你们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朕来,不准说一句皇后的不是,也不准让皇后听到你们私下妄自揣度的闲话,否则小心项上人头!」说完,厉阳拂袖而去。 「皇上三思啊,绝不能废后宫!」 众臣在后头下跪着,齐声高呼。 朱丞相则怒瞪着眼珠子,额头都快爆出青筋了。 皇上肯定是被那个女人迷惑,才会做出这种荒谬的决定! 他都打算好了,女儿当不了皇后,坐稳贵妃位置也好,女儿有着难得的绝世美貌,芳龄十六,比皇后更年轻动人,一定能让皇上痴之若狂,忘了皇后的,接着只要女儿怀上龙种,流着朱家血液的子嗣就有机会成为黎国储君,他也能更掌控朝中势力。 可皇上现在竟说要废后宫,如此一来,他所抱持的美梦都毁了,这怎么行!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朱丞相咬牙暗自盘算着。 厉阳虽然对众臣下了禁口令,在宫里没人敢妄自批评孟德曦,但可管不了人心的浮动还有皇城外百姓们的嘴。 黎国百姓普遍都不认同皇上迎娶雁国的大龄公主,颁布废奴制的法令后,人心就变得浮动了,在听到皇上有意废后宫的消息后,更是忐忑不安,纷纷揣测皇上是不是受到皇后的影响或唆使,才会做此决定。 当然,宫里宫外掀起的风波,在厉阳的有心保护下,孟德曦全然不知,只透过厉阳知道废奴人制之事定了,为此感到高兴,并不知当日她所说的话被朱丞相放大并宣扬出去,多了后宫干政之名,废后宫一事她更不知情,厉阳不想她增添压力,打算能瞒多久就多久。 只是孟德曦也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原本以为经过这段日子,宫里的人渐渐了解她的脾性,不会那么排斥她了,但现在看到她竟露出一脸畏惧,说话也小心翼翼的,她实在不明白,她是做了什么事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娘娘……娘娘……」 听到桃香的叫唤声,孟德曦顿时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事,只是想事情入了神……」说着她重新刺起绣来,将针穿入手上的青袍,刺入最后一勾,完成了。 「娘娘,您在皇上的袍子绣了什么?」桃香挨过去看。「哎呀,娘娘,您怎么绣了朵花?皇上威风凛凛的,怎么能穿有花的袍子出去?」 孟德曦看着袍子上的白色小花,微鼓双颊,真不知厉阳看了会怎么取笑她。 想起近来和厉阳的相处,孟德曦心里就一阵甜蜜。 每天早上醒来,初入眼帘的一定是他的脸,他总是喜欢手脚并用的抱住她,让她很害羞,得使力才能扒开他。 一起用完早膳后,他们会各忙各的,他去上早朝,她会看看书,或找事情打发时间,午时会再一起用膳,然后小歇午睡后,他又得去看奏摺,一直到晚膳前才会来找她,那时候近黄昏了,天气很凉爽,他总会带她到屋顶上吹吹风,半夜更是两人幽会的美好时光,他会悄悄带她到小厨房里煮吃的。 厉阳的手艺很好,不只会烤地瓜,也会煮汤、下面、下饺子,他俩常一起分享一碗面、一盘饺子,边聊着天,非常快乐。 最美好的平凡夫妻生活莫过如此吧,比起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她更爱他煮的一碗面,更爱和他一起坐在屋顶上,暂时忘了他是一国之君,她是他的皇后,就这么简单朴实的过日子,她很满足。 她还想跟他学做菜呢,却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被他大肆取笑,但她无法生气,因为他马上对她说「她什么都不用学,他煮给她吃就好」这种洒了糖粉的话。 会帮他的袍子绣花,也是因为看到他袍子破了,觉得扔了浪费,便央求说要替他缝衣,虽然她不会煮食,但她学过刺绣,缝衣没问题,可她没想到,她居然顺便绣了朵花…… 第十四章 唉,怎么会绣了一朵花呢? 孟德曦正烦恼时,厉阳踏入了寝殿里,命桃香离开,悄悄走到她身后,看着她怀里的袍子,出声吓唬她。 「好啊,皇后,你居然敢在朕的衣服上绣花!」 孟德曦吓了一跳,转过去瞪他道:「皇上不敢穿吗?」 「穿,当然穿,明天我就穿去上早朝!」厉阳还真从她手上接过袍子穿上,一点都不在意上面绣了花。 「穿起来还不错嘛!你帮我把所有衣服都绣上花好了,看你要绣牡丹、玫瑰、莲花、兰花什么的都好,我每天都穿不同的。」 「我最好有那么厉害!」孟德曦看到他真的穿上,被他吓到了,听他说得夸张,她更微鼓起腮帮子,嗔瞪他一眼。 厉阳大声朗笑,开心他的皇后帮他绣了朵花,当她主动说要帮他缝衣时,他的心就已经轻飘飘了,多绣了这朵朴素的白花,他更是乐得要飞上天。 「好了,快脱下,让人见了不好……」孟德曦急着要他脱下,厉阳可舍不得,故意退了几步,然后抚了下上头的小白花,突然对她道:「对了,德曦,今天我要给你一份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厉阳从内衫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露出神秘的笑。 孟德曦纳闷的接过,在看到后头的署名后,隐隐含着欣喜的泪光望向他,颤声道:「这、这是轩儿的信……」 在黎国她虽过得很好,但夜深人静时总会想到雁国的一切,可她不敢说,她才刚嫁来黎国一个月,怎么能嚷着说想家呢?没想到他竟然…… 「干么看我,快看信啊!」厉阳催道,对她那开心的表情十分着迷。 「嗯!」孟德曦读起信,然后向他说起内容。「轩儿终于决定立后人选了,是礼部尚书的小女儿,我见过一次,是个知书达理又不失活泼的姑娘,人很不错呢,真希望可以看到轩儿大婚……」 「到时候我陪你回去。」厉阳立即接口道。 孟德曦听了,菱唇大大弯起,又低头读信,好不开心。 「皇上,臣带来了。」林奇提了个鸟笼站在门外。 孟德曦抬起头,对厉阳投以疑惑的眼神。 厉阳没多说,走出门外,当他进来时,手里多了个大鸟笼,孟德曦朝笼里一瞧,惊喜无比。「这是老鹰,我在书里看过!」 厉阳笑道:「它叫悍儿,飞得很快,脑袋又聪明,很会认路,以后就由它来帮你送信。」 孟德曦听他这么说,心口一热,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好吗?」厉阳扬唇反问。 「不,好极了!」孟德曦苦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什么都不会,不会做饭,连刺绣也只会绣花,什么都没法为你做……」 一直以来,都是他为她付出,她只有接受而已。 因为爱她,就对她那么好,她心里很感动,却不希望只有接受而没有付出。 厉阳盯住她,开玩笑道:「那就帮我生个胖儿子吧。」 孟德曦脸一红,心里弥漫着古怪滋味,低下头。 她居然在心里应了声好……老天! 厉阳还以为她会瞪他或开口训他,岂料她只是羞红了脸,这代表什么,不反对?一时之间他心口翻腾,情难自禁,将鸟笼搁在地上,握住她肩膀便低头一吻。 孟德曦愣住了,当她回过神时,炙热的气息已从她的唇熨入她的心房,那儿像窜过什么强劲的热流,令她全身酥酥麻麻的,内心也有如惊涛骇浪般剧烈激荡。 他不一样,和熙泰哥不一样…… 她意识迷蒙,在心里微弱的想着。 如果说死去的熙泰哥是春天般温和、舒适宜人的暖阳,那么他便是在夏天里最炙热、最滚烫,会灼伤人的艳阳。 熙泰哥碍于礼教,不曾亲吻过她,只牵过她的手,可是他、他却吻了她,掠夺了她的呼吸,让她全身发颤无法自己—— 见孟德曦柔顺的没有拒绝,厉阳更加狂喜,情不自禁的撬开她的贝齿,长驱而入,缠住她的小舌,舔吮着她每一分柔馥唇腔里的迷人气息。 他早就想这么狂肆的吻她了,大婚一个月,每晚和心爱的女子同床共枕,只能抱着她却不能拥有她,真是生不如死。 他仔仔细细的膜拜她的唇,吸吮她甘甜的蜜津,想要更多、更多孟德曦不知道男女的亲吻也可以这么大胆,毫无保留的唇舌交缠,整个人像是被他这团火焰密密的包裹住,她的心加速评跳着、悸动着,她快窒息了,快不能呼吸了…… 她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感到危险,使力推开他。 但一对上厉阳的脸,她就后悔了。 厉阳表情尴尬,心里苦涩。是他太狂放,吓着她了?还是她认为他不该吻她? 孟德曦张口欲解释。「不是的,我」她想说她喜欢他的吻,是她的心跳得太快,她以为会窒息,才会推开他……这要她怎么说? 厉阳看她一副困窘又懊恼的样子,哂笑了笑,不希望她自责。「别紧张,我说过我不急的。」 只差一点了,他告诉自己要更有耐心,要等她爱上他,到时,他就能与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 几日后,朱丞相带女儿朱若眉进宫,恳请厉阳让女儿留在皇后身边,说是要在出嫁前向皇后学习礼仪。 厉阳冷哼,不是才说皇后干政失德吗?现在要女儿向皇后学习?不怕德行有亏? 朱丞相之心昭然若揭,废后宫之事已宣布,没有转圜余地,只能让女儿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也就是皇后的身边,藉此接近他、诱惑他,好谋取当上妃子的机台曰。 厉阳本想直接拒绝,但看到朱丞相不再拿废后宫一事来烦他,身为君主,也得懂得施恩,好弭平臣子心里的嫌隙,对他维持忠心,一方面也能显现出丞相有接受皇后的肚量,其他以丞相马首是瞻的臣子才会尊重皇后、接纳皇后,这样对孟德曦才是真正的好事。 只是厉阳也不希望孟德曦勉强收下朱若眉,仍以她的意愿为主,所以带着两人来到朝曦宫。 「这是朱丞相的女儿,说是要在你身边学习,如果你不喜欢,朕就将她送到晏太妃那里去。」 晏太妃是先皇的妃子,气质端庄娴雅,或许更适合当朱若眉的学习对象。 「抬起头来吧。」孟德曦听着他说,端详起跪在她面前,穿着一身粉嫩衣裳的姑娘,命令道。 朱若眉抬起头,着实让同是女子的孟德曦大为惊艳,身后的桃香也看傻了眼。 真美的姑娘!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秀丽婷婷、楚楚动人,会让男人产生怜惜之心。 「若眉请皇后娘娘答应让臣女待在您身边学习礼仪。」说完,她又低下头,必恭必敬的不敢直视。 孟德曦想起了朱丞相,大婚之后除了在藏书阁那次见过他之外,后来她几乎都待在朝曦宫里,对这人已没有太大印象了。 「本宫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学习的?」她问道。这姑娘不仅有着难得的美貌,也具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礼仪,并不需要待在她身边学习。 朱若眉不疾不徐道:「臣女不仅想向娘娘学习雍容优雅之风范,还有您冰雪聪慧之才能,而且臣女听说娘娘爱看书,臣女亦是,所以臣女非常向往和娘娘一起读圭曰。」 孟德曦思量着,本不以为意,但在看到朱若眉绝美的容貌后,她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朱丞相送女儿进宫是有目的的吧,尤其送来的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以前在雁国见过有臣子为拉拢父王,献上美人给父王,所以她不会不明白朱丞相的用意。 厉阳应该也是明白的吧,他带这名姑娘来见她,肯定有他的用意。 「皇上,留下她吧,成天待在宫里,臣妾也想要一个伴。」 桃香闻言凑近她附耳道:「娘娘,这不成哪,此女长得太狐媚,要是她……」 孟德曦瞪了桃香一眼,桃香嗫嚅住嘴。 接着,她望向厉阳,笃定的再说一遍,「皇上,就让她留下来吧。」 厉阳要笑不笑的,然后一把将她拉到一旁咬着耳朵。「你呀,都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不怕朕被那个美人儿给抢了?」 孟德曦耸耸肩道:「那就将你送给她喽!」 厉阳可气炸了,一双锐眸都快钉穿她,下一刻立即失笑。「唉,我真希望你泼辣点吃点醋。」他真想见到她将他放在心上的模样。 第十五章 孟德曦睨了他一眼。「我才不想让人看笑话。」他别想得逞。 而且,她知道他不会背叛她的。 别的男人都有可能变心,就他不可能,她知道在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 「真的吗?朕还真伤心哪!」厉阳故意做捧心的动作。 「别逗了。」孟德曦不跟他瞎闹。「厉阳,我知道你让我见朱丞相的女儿定有你的用意,就这样决定吧。」 厉阳微笑,他的皇后果然聪慧无双,可惜,他不能让她知道实情。 让朱丞相的女儿进朝曦宫可是件冒险之事,他得确保外头那些对孟德曦不利的传言不会传到她耳里。 他走到朱若眉面前,厉声道:「听清楚了,皇后既然决定让你留下来,你可得好好服侍。」 「是。」朱若眉抬头回道,不禁多看了俊美的厉阳一眼。 厉阳背对着孟德曦,用只有朱若眉听得见的声音道:「你爹有提醒过你吧,来到皇宫,有些话不能随便说,说了就会送命。」 朱若眉听出威吓,吓得低下头,「臣女知道,臣女只懂得看书,只会说让娘娘开心的话。」 「知道就好!伺候好皇后,要不朕唯你是问!」看到孟德曦走来了,厉阳扬高声嗓。 孟德曦听到他恶声恶气的警告,横了他一眼,然后温婉的望向朱若眉,颇有兴趣的道:「若眉,你起来吧,跟本宫说说你平日都看什么书。」 「是。」 这一天,看起来风平浪静。 「若眉小姐手真巧,会刺绣、会做菜,还会写一手漂亮的字,好像没有难得倒你的事!」 「才没有这回事。」 桃香和朱若眉刚好在朝曦宫外遇上,就相偕走在一起。 原本桃香对朱若眉很有防心,生怕她会用那张狐媚的脸诱惑皇上,但在这半个月来的相处下,她发现朱若眉不仅没做出试图勾引皇上的事,也没半点官家小姐的架子,也就慢慢对她退去了敌意。 「桃香,你提着什么?」朱若眉瞥了眼她手上的篮子。 「这是皇后最爱吃的蜜桃,还是皇上派人快马加鞭运来的,就怕慢了,蜜桃过熟就不好吃了。」桃香道,为皇后娘娘娘受到皇上万般宠爱感到骄傲。 「皇上对皇后真有心。」朱若眉沉思了下,笑吟吟道。 「是啊,连悍儿都是皇上送的,专门帮娘娘送信的。」 「悍儿……那只老鹰?」朱若眉见过几次,以为那是皇上豢养的,没想到是送给皇后的。 「是啊!我想就算是天上的月亮,皇上也会帮皇后摘到吧!」桃香掩不住得意,和朱若眉一起进了寝殿。 这时候,寝殿里的孟德曦正与关在鸟笼里的悍儿对看,唇边洋溢着笑容。 平时厉阳在时都会将悍儿放出来透透气,刚刚他和臣子去打猎了,便将悍儿关入笼子里,怕悍儿会抓伤她。 「娘娘,有你最爱吃的蜜桃。」桃香兴高采烈的喊。 「皇后娘娘。」朱若眉福了福身,凝望起鸟笼里的悍儿。 「若眉,过来坐,一起吃蜜桃吧,很甜的。」孟德曦和婉笑道。 「不成的……」朱若眉回过神,觉得不妥。 「本宫说坐就坐。」孟德曦唇边带笑,自然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气势。 朱若眉声音变小了,「可这是皇上为皇后运来的蜜桃……」 「他送太多了,放久了也会坏,你就帮忙吃吧。」 听到孟德曦这么说,桃香嘴馋道:「桃香也要吃。」 孟德曦挑眉,「你叫桃香,用闻的就好了,还需要吃吗?」 「娘娘!」 看到桃香跺脚,孟德曦笑了笑,朱若眉就这么凝视着她。 「怎么了?」发现朱若眉的目光,孟德曦转头问道。 朱若眉略低头,眸子被前额的发遮住。「若眉很羡慕娘娘,有像皇上那么宠爱您的男人。」 「若眉,你也会遇到真心爱你的好男人。」孟德曦真心道。 和桃香一样,起初她对朱若眉是有防心的,后来发现她性子乖巧贴心,又知书达理,慢慢喜欢上她,加上朱若眉小了她整整一轮,在她眼中就和小妹妹一样,心里也打算着要厉阳帮忙注意好对象。 「是吗?」她目光黯然,笑得有点言不由衷。 孟德曦没有发现,视线已望向窗外。「天气真好,好想出去走走。」 「娘娘,我们出去散步吧,您不是最爱看池塘里的鱼儿游泳吗?」 「不,」孟德曦抿起唇,神秘道:「我们出宫吧!来到黎国,还没到过民间呢!我想替皇上还有黎国的百姓祈求平安健康。」 可一刻钟后,桃香竟带着不能出宫的消息回来。 「皇上大概是怕您出宫有危险吧!守宫门的侍卫坚持没皇上的允许,娘娘不能出宫……」 孟德曦很不满,凭什么他可以逍遥的去打猎,她只能闷在皇宫里? 朱若眉在这时候开口了。「让若眉帮忙吧。」 朱若眉想出来的法子是帮孟德曦偷偷出宫,找她爹的属下充当马夫、侍卫,护送她从侧门出宫。 只是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朱若眉却说自己身子不适无法随行,当时孟德曦觉得她神情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就没勉强她。 一个时辰后,孟德曦替厉阳求了平安符,和桃香逛了都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沿途看到乞丐或卖身葬父的可怜孩子,也都主动予以关心和帮助,她一身朴素白衣,不起眼得紧,从街头走到街尾都没有引起关注。 最后逛累了,她选了摊卖豆腐脑儿的小店坐下,喝着豆腐脑儿,任侍卫们分散在四处,不动声色的保护她,等着桃香到隔壁摊买胡麻肉饼回来。 「可恶,现在那些奴人都可以跟咱们平起平坐了!」 「可不是,我家的奴人跑了,说是要准备明年的乡试,害咱家里没人使唤!」 孟德曦听到前面座位有人骂道,掩嘴笑着,为厉阳的决策感到骄傲,可听到下一句,她就笑不出来了。 「都是皇后害的,我在宫里当差的表弟说,皇后在皇上耳边对奴人制大放厥词,隔天皇上就下令废奴人制……」那人刻意压低声音道:「雁国的朝曦公主以干政出名,会蛊惑皇上做出这种糊涂事也不意外……」 「可不是,皇上当初就不该为了结盟,立那个雁国公主为后!」 那人嘘了声,要他小声点,又道:「大臣们怕皇上独宠皇后会生大事,立刻谏言要皇上纳妃,没想到皇上居然宣布废后宫,取消今年的选秀会。」 「天啊!皇后到底生得有多倾国倾城,才能让皇上为她废了后宫……」 「说这些话要小心点,宫里有发出禁口令,只要抨击皇后就会被砍头,哪天会殃祸民间也说不定!」 孟德曦听得震住了。「怎么会这样?」 她全然不知宫里宫外出了那么大的事,百姓竟觉得废奴人制是受到她的唆使,恐怕她那日说的话被有心人士渲染了。 而且她不敢相信的是,厉阳竟为她废了后宫。 纵然她很清楚厉阳心里只有她,但,后宫有制衡朝野势力的作用,她从不认为,他这一生只会拥有她一个女人—— 「小姐,我买好胡麻肉饼了!」 孟德曦看到桃香回来,立即从椅上起身道:「准备回宫。」 她要见厉阳,必须马上见到他! 他是为了不让她听到臣子抨击她干政的话,才会下禁口令吧,难怪宫里的人看到她都显得很是畏惧,不让她出宫也是这原因吧。 臣子们要他纳妃,不专宠她,他照做就能使臣子们安心,为什么还要废后宫?他是怕娶妃会委屈她吗? 他真傻,为什么要用那么笨的方式保护她,以为只要将她藏在皇宫里,一辈子瞒着她就好了吗?那他呢,会不会被当成昏君,会被说得有多难听…… 不到半个时辰,孟德曦已快马回到了皇宫。 她快步走着,桃香在她后方紧追着,一遇到林奇,立即问起厉阳的行踪。 「皇上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大发雷霆的说怎么没看到娘娘您呢,还派人到处找您!现在皇上正在朝曦宫里。」 「娘娘,出了什么事?」桃香仍搞不懂状况。 回了朝曦宫却发现偌大的宫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她感到情况有异,吩咐桃香守在寝殿门外。「你在这里等。」 孟德曦一个人踏入了寝殿,没看到厉阳,反倒看见悍儿在笼里不安的展翅跺脚,心里萌生了一丝怪异。 第十六章 她越过屏风往内室走,愕然发现床帐放了下来。 是厉阳在休息吗?可是既然在找她,怎会在这时候睡着,还是说他人不舒服? 想到这里,孟德曦心急地快步走到床榻前,掀起床帐,她登时惊骇地倒抽了口气,无法接受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一对赤裸的男女在薄被下相拥着。 那男人,是她的丈夫……那个说爱她,眼里只有她,为了保护她在所不惜的丈夫;而那女人,是未随她一起出宫的朱若眉…… 他们做了什么?! 「我怎么睡着了……」 厉阳在此时睁开了眼,沙哑出声,不知怎地,他头昏脑胀的很不舒服。 他伸手想揉揉后脑勺,却瞥见自己手臂赤裸着,往下看,竟见怀里抱着同样赤裸的朱若眉,他猛地一惊,推开她,欲撑起上身跳下床,却在这时对上了孟德曦的双眸。 「德曦?!」 厉阳看着孟德曦双眼空洞呆滞,看着她动也不动,毫无反应,他的呼吸一窒,心跳如雷,从没如此慌张过。 他摸了摸混沌胀痛的后脑勺,回忆起他失去意识前的事。 今天申时他回到皇宫,想向孟德曦展示他的猎物,见她不在朝曦宫,马上命人去找,没一会儿朱若眉来了,他大声质问她孟德曦的去处,她一脸镇定的递上茶水,说会慢慢跟他解释,他一口喝下,没想到就毫糟糕,他一定是被朱若眉设计了,喝了混有迷药的茶水! 这肯定是朱丞相的计谋,他明知朱丞相另有所图,却失了防备! 最该死的是,竟被德曦当场撞见,她那模样简直是吓得怔住了,她心里会怎么想他? 「德曦,你听我说……」他掀起被子下榻,竟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想到自己毫无意识的任人宰割,他真是难堪得恨不得在她面前马上消失,但他仍迅速捡起地上的袍子披上,想跟她解释清楚。 「德曦,你听我说,我是被那女人陷害的,我喝了她递来的茶水后就昏厥了……」 正当他着急的想解释,床上突然传来动静,厉阳眸光狠戾的转过身,硬是将睡眼惺忪的朱若眉拖下床,也不管被子下的她是不是同样一丝不挂。 「啊——疼——」朱若眉痛得尖叫,纤细的手臂快被厉阳折断了,看到自己春光外泄,花容失色的用另一手捉紧被子,砰的一声摔滚下地。 厉阳居高临下如阴间狱王般,恶狠狠瞪视她。「朱若眉,你这个无耻的女人,马上向皇后解释你是怎么让朕喝下有迷药的茶水,再脱下朕的衣物睡在朕身边,全向皇后说清楚!」 朱若眉跪在地上含泪发抖,她不是没想过皇上醒来后会有多么震怒,但她总以美貌自恃,认为皇上一定会给她名分,岂知竟会被粗鲁辱骂,要她光着身子向皇后解释来由。 「皇后娘娘,若眉对不起您,我和皇上一时情不自禁就……」 厉阳双眼暴凸,流露杀气。「你说什么?朕和你是情不自禁?你以为你给朕喝过的茶水会验不出迷药吗? 你以为朕都睡死了还会碰你吗?朕死也不会碰你这个肮脏的女人!」 朱若眉吓得全身直发抖,这时候她才知道,皇上有多么深爱着皇后,弃其他女人如敝屣,任她再年轻貌美在他眼中也不过只是只恶心的虫子,她真的好后悔对皇上下药,后悔有过想得到这男人的念头。 一开始她的确是奉父亲的命令来到皇后身边,想要藉机引诱皇上,但看到皇上如此俊美,对皇后多么宠爱有加时,她羡慕又嫉妒,变得想真心拥有他,也因此在迷昏皇上后,她才会贪恋他温暖的体温而抱住他睡着了。 可现在,就算她有多么后悔设计这个男人都无法回头了。 爹非要她当上贵妃,要她生下龙种,要是知道她失败了,定不会饶过她的。 对了,她可以求皇后,皇后一直都将她视成妹妹般疼爱…… 「皇后娘娘,若眉是真心喜爱皇上的,求娘娘让若眉待在皇上身边伺候……」 厉阳看她还有脸求孟德曦,阴沉着脸道:「来人!把她拖出去!」 朱若眉脸色大变,抱紧身上的被子。不,她没穿衣服,不可以这么对她!「且慢。」 徐缓的两个字,从孟德曦唇边逸出。 她空洞呆滞的眼神不再,回复了以往的沉稳自持。 听到厉阳命人拖走朱若眉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方才她是怎么了? 看到厉阳和朱若眉赤裸的躺在床上,她的眼睛像被刺着般,快流出泪了,在那一瞬间,她多么想用力捶打丈夫,多想撕烂那女人的脸。 但,她就是动不了,连眼泪也流不下来。 她可是雁国的朝曦公主、黎国的皇后哪,她做不出如泼妇般歇斯底里、大哭大闹的行径,可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呆滞、不知所措的愣在当场。 一直到厉阳拉着朱若眉到她面前跪下,听到朱若眉的尖叫以及厉阳的咆哮,才了解原来厉阳是被朱若眉设计了,他并没有背叛她。 她对朱若眉是失望的,枉费自己真心待她,她竟如此对她。 然而不管她内心是多么五味杂陈,她可是黎国皇后,得有所作为。 她是厉阳的妻子,必须表现出对他毫不迟疑、坚定的信任。 「德曦……」厉阳看到她回过神,多么想将她搂入怀里,让她知道他心里只有她,没有别的女人,让她忘了他和朱若眉躺在床上的画面,可她接下来的举止却出乎他的意料。 孟德曦将朱若眉扶起,还帮她捡起一件衣裳罩住她的肩。 「皇后娘娘,拜托您,请让若眉留下,若眉愿意为娘娘分忧解劳……」朱若眉见皇后仍对自己那么温柔,眨着泪眼想要博取同情。 「若眉,你做出这种事,怎么还敢求我呢?你不觉得羞愧吗?」 孟德曦目光一凛,清秀婉约的脸庞庄严不可侵犯,朱若眉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进宫是你爹的安排,但我相信你应该知晓孰可为,孰不可为,但你还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孟德曦句句充满谴责。 朱若眉沉默半晌,又开始求情,「皇后娘娘,只要给若眉一个位置就好,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你爹不会原谅你吗?」孟德曦眸里若有所思。 朱若眉频点头,「皇后要若眉为奴为婢都好……」 只要能留在宫里,她就还有机会完成爹交代的事孟德曦扬高嗓音斥道:「若眉,你真是太小看本宫了!让你留下来,岂不是再让你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 朱若眉脸色一变,她当真不能留下来吗?! 「皇上,臣妾一直想替若眉找个好对象,帮帮臣妾好吗?」 朱若眉脸色更是发白。什么……好对象? 厉阳在一旁看得大为吃惊,本以为她需要他的安抚,没想到她完全没有质疑他一分,还冷静的铲除情敌,果真是他的好皇后。 他配合她道:「那就新科探花王洋吧,王洋是个老实人,会是个好归宿,朕立刻下旨赐婚吧!」 朱若眉看到他们任意决定她的婚事,心里一凉,王洋,不是那个看到她就会傻笑的书呆子吗?她不要! 「皇后娘娘,若眉愿意离开宫里,求您不要让若眉嫁人……」 孟德曦脸色严正,毫不隐藏的直言道:「若眉,你非嫁人不可,嫁了人,你爹才会彻底断了让你当上嫔妃的妄想。」 朱若眉瘫软在地,完全绝望,她太小看皇后了,一直认为她善良好说话,她错了、真的错了…… 「把衣服穿好,马上离开,如果不想名节受损,就闭上你的嘴。」这是她对她最后的仁慈。 孟德曦越过朱若眉,踏出内殿往暖阁走去,好喘口气。 天啊,她紧张死了,好怕自己语气会带有怒意,露出厌憎的表情,幸好她很冷静的解决了朱若眉,也完美的在厉阳面前表现出相信他的一面。 「唉,朕真想看看皇后吃醋的模样。」厉阳在她身后揶揄出声。 孟德曦其实很想投入他怀里,抱住他,想抹去那女人抱住他时留下的味道,真的很想,可是,她不能吃醋…… 她回头,冷静自持地道:「不可能,我才不做吃醋这种事。」 「这么说真让我心痛。」厉阳按着胸口,装出一副疼痛的模样,但心里也着实为她的信任而感到安慰。 第十七章 「大臣们都说是我唆使你废奴人制的,你独自担了下来,还为了不让我受委屈废了后宫,如果我还不信任你,为这点小事就发怒,那我不是太对不起你了。」 「德曦,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厉阳想问她,但看到她沉静无波的眸子,心里一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而且她还说什么不信任他就是对不起他,她怎么会这么说? 「厉阳,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对我那么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不会轻易误会你,也不会跟你大吵大闹。」孟德曦认真道,什么都无法为他做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他,就算她会嫉妒、会吃醋,也要忍住。 厉阳紧蹙着眉,终于听出哪里奇怪了。「因为我对你付出那么多,对你很好,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相信我?不吃醋、不误会我、不大吵大闹?」 孟德曦笃定点头,眼神充满坚定。 厉阳的心突然凉了,看着她的神情,想起从床上刚清醒时,她那空洞、呆滞的表情,或许那不是受到打击心痛的模样,而是完全没感觉,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德曦,你太冷静了,就好像……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他苦笑,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她道:「德曦,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她不爱他吗? 厉阳问完后,屏息等待她开口,但她却像是被他抛来的问题吓傻了般,一句话都没说,他心冷了,转身就走。 他还以为,这一个月的夫妻生活已经让她对他产生好感,他们一起在屋顶上看风景、在厨房里吃着烤地瓜,还有他捉弄她时,她气势十足骂着他时的那些甜蜜,对她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然而,当她撞见他和别的女人同睡一张床时,他只看到她很冷静的赶走了床上那个女人,眼里没有一点怀疑、一点心痛,更没一点嫉妒,还说出「因为他对她很好,所以她会无条件信任他」的话,由此可见她并不爱他。 她不爱他,她只是想用信任回报他的好…… 「皇上!」 听到侍卫行礼,厉阳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走回自己的寝宫。 大婚后,他就鲜少待在龙玄宫,还将所有物品搬入了朝曦宫,如今龙玄宫看起来竟如此陌生,空洞又冰冷。 太冰冷了,他无法待下去,他想回到他的皇后身边,但不行,此刻见了她,他的心会更痛,更害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爱上他,不如不见。 「皇上,朱丞相求见。」 厉阳恨得牙痒痒,他和他女儿联手算计他,他还没治这两人的罪呢,朱丞相竟然还敢来! 「叫他进来!」 朱丞相一进门就跪在冰冷的殿堂上。「请皇上原谅小女的鲁莽,她只是太心仪皇上,才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事。」 厉阳唇边漾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朕的皇后秉着仁慈的心原谅了朱若眉,还请朕替她赐婚,爱卿可要好好答谢皇后啊。」 朱丞相眼里闪着心虚和畏惧,但仍是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直言道:「不,臣是想求皇上收回圣旨……」 厉阳冷笑道:「怎么,不满意朕帮她挑选的对象吗?王洋是个勤奋好学的老实人,家世清白,性情淳朴,嫁给他有何不好?」 「皇上,小女她只心系于……」 「朱丞相,你敢再说一个字试看看!别再试图算计朕,朕因为你过去的功绩,一直容忍你在朝野独大,还对你三番两次的忤逆多次开恩,没想到你这次居然做出此等藐视朕的放肆举动。你就那么想提早告老还乡吗?」说完便拂袖而去。 朱丞相抬头望着厉阳的背影,心里的怨恨一发不可收拾。 功臣又如何,他的忠诚换不到皇上的回报,皇上宁愿要那个雁国来的老女人,也不屑要他年轻貌美的女儿,现在还想将他苦心调教的女儿嫁给王洋那个口拙的书呆子! 都是雁国那个老女人害的,要是没有她,皇上也不会变得那么专制蛮横,听不进忠言。 要是没有她,他的女儿就能当上皇后了…… 「皇上说不能让您进御书房,要是害您被误解成企图干政就不好了。」 半个时辰前,孟德曦去了趟御书房,听到林奇的话,她心凉了,原来连保护她都可以用来当不见她的理由。 这几晚她天天去厉阳的龙玄宫,却都得到他早已入睡,不见任何人的回覆。 他对她避而不见,已经七天了。 「娘娘,皇上可能真的是太忙才……」桃香连安慰的话都说不下去,因为这是事实,她再笨也看得出皇上是有意不见娘娘的,从朱若眉下药陷害皇上那天起,皇上就不再踏入朝曦宫了,原因她不清楚,只知道娘娘赶走了朱若眉。 孟德曦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对她太失望了。 因为我对你付出那么多,对你很好,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相信我?不吃醋、不误会我、不大吵大闹? 德曦,你太冷静了,就好像……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德曦,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她的耳边回荡起这几句哀伤的话。 当下,她吓着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她这种问题,全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只能呆愣无语。 然后她看到他失望的转身就走,她惊慌失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一直到桃香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不知怎地,内心满是痛苦悲伤。 那天,他没回朝曦宫,隔天没来,第三天也不见他来,她很不安,吃不下也睡不着,他一直都包容宠溺她,她从不知道,失去他的宠爱,会那么心酸、落寞。 她发现她对朱若眉的嫉妒、怨憎不是没有来由的。 她这才知道……她是爱他的。 她曾以为自己的心平淡如水,却被他的狂放炽热激起巨大涟漪,再也无法平静。 她曾经害怕改变,害怕生命中出现另一个男人,也害怕自己无法像爱熙泰哥那般去爱另一个男人,但和厉阳相处的这段日子,她感受到甜蜜、快乐和温暖,在他的呵护宠溺下,她早就习惯有他陪在身旁。 德曦,我死后,如果有个很爱你的男人出现,你要把握,一定要好好把握…… 熙泰哥在过世前几天对她说了好多话,无不是要她把握良缘。 但她竟对自己的感情毫无察觉,不知道她爱他,还自以为身为皇后必须冷静,不嫉妒、不心痛的对他说她相信他,她简直犯了大错,他肯定是误会她冷眼看待他,对他毫无感情才不想见她的。 不,她不能再让他误解下去,她得跟他说明自己的心意。 于是第四天开始,她主动去找他,龙玄宫和御书房她去了好多次,但他就是避不见面。 「娘娘,不如您装病吧,这样皇上一定会赶来见您的!」桃香灵机一动道。 「不,我不想欺骗他,让他担心。」孟德曦摇头。 可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见到他?才能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她什么都不会,无法为他做什么,她只能坦白的将心里最想说的话传达给他…… 孟德曦心思一动。「桃香,带悍儿过来。」 悍儿平时都由林奇负责喂食放风,其余时间都留在孟德曦的朝曦宫陪她。 她想透过悍儿,将她的心情传达给厉阳。 「娘娘,这样真的行吗?」将悍儿带来后,桃香看着孟德曦写好字条,绑在悍儿脚上。 「也只能试试看了。」孟德曦苦笑,「悍儿,飞吧,飞到你的主子身边,把信交给他。」 悍儿很有灵性,歪头看了她一眼后,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孟德曦探向窗外,现在也只能等待了。 突然,她瞥到一抹黑影,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是她的错觉吧…… 「悍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娘娘那儿吗?」林奇看着飞入御书房的悍儿,惊讶不已。 「它的脚有系字条!」王尧眼尖,朝它望去,见它已飞到厉阳的桌案前。 「悍儿?」厉阳见奏摺上多了两只爪子,抬起头,沉着脸对着悍儿道:「朕没心情跟你玩。」 「皇上,您看悍儿的脚!」王尧道。 「该不会是皇后娘娘写的?桃香不久前才将它要去。」林奇猜道。 厉阳的心重重一跳,从悍儿脚上取下信,却一直迟迟没打开来看。 他该看吗? 第十八章 他知道孟德曦一直想见他,他又何尝不想见她呢,这几天她来龙玄宫或御书房找他时,有好几次他都想让她进来,但他的心还痛着,还需要一点时间沉淀,现在见到她,他只会怨恨她…… 厉阳将字条紧紧捏在手心里,极力压抑着对她的思念。 「皇上,皇后娘娘的信您不看吗?」王尧看得出厉阳的犹豫。 「娘娘太可怜了,皇上您都不知道,娘娘每次离去时脸色都很差。」 「皇上,也许娘娘真的病了,林奇方才也说,娘娘脸色很差。」 要是平常,心直口快的林奇这般说话,肯定会被王尧打,但今天却难得应和了他的话,因为连他都看不下去了,皇上不见皇后,精神也一天天消沉,这样下去龙体迟早会撑不住的。 闻言,厉阳神色大变,立刻看了信,想不到看完后,他马上冲出御书房。 「皇上……」王尧和林奇不知现在在上演什么戏码,面面相觑着。「该不会我们乌鸦嘴,娘娘真的病了吧?」 两人看情势不对,连忙追上去。 厉阳一路往朝曦宫的方向疾奔,他几乎不敢相信她会写出这样的内容,但那是她的字迹,他不会认错的。 她是认真的吗? 他要见她,他必须向她确认…… 岂料他一来到朝曦宫,竟见驻守在宫门前的侍卫都被打晕了。 发生什么事了? 厉阳心一凛,进门后只见沿途都是倒下的侍卫和宫女,这时他突然看到桃香倒在地上,正虚弱的想爬起来,他冲过去,扶起她问道:「桃香,快醒醒,这是怎么回事?」 桃香头昏眼花,根本不知扶起她的人是皇上。「不、不知道,突然有道黑影闪过,头一痛就晕了……」 「皇后呢?」 厉阳这一问,桃香这才紧张起来。「娘娘一直待在寝殿里 决、快去救救娘娘……」 德曦! 厉阳心急如焚,顾不得桃香就直往寝殿飞奔而去,此时林奇和王尧亦赶来了,见状也紧紧护在他身后。 但寝殿里并没有孟德曦的人影,只有倒下的屏风、花瓶,和一地狼藉的书册,不难想像此地是发生了多激烈的冲突。 她去了哪?逃了,还是被捉了?厉阳看到一扇敞开的窗子,冲过去向外望,赫然惊见孟德曦正被一名黑衣男子追着跑,那男子被黑布蒙面的脸上赫然有两个血洞,眼睛似乎看不见了,但仍能听声辨位的追在她身后。 「别跑,皇后娘娘,你是逃不掉的,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黑衣男子恨声说道。 池塘草坪边,孟德曦气吁吁跑着,听到背后叫嚣声,更不敢慢下脚步,她边绕着之字形在朝曦宫后院跑着,边在心中祈祷快点有人发现不对来救她。 她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迫杀,让悍儿送信后,桃香才离开了一会儿,她便听到不寻常的声音,一踏出寝殿,就见桃香和几个侍卫宫人都倒下了,有个蒙面黑衣人朝她杀过来,她慌乱的翻倒屏风甚至掷花瓶跟书本阻扰他,但都没有用,那人依然剑气森寒的朝她直刺而来,在干钧一发之际,是悍儿救了她。 悍儿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将黑衣人当成敌人般凶猛的攻击他,啄瞎了他的两只眼,痛得他乱挥着剑。 「啊,我的眼睛,痛啊……滚开,臭鸟!」 她趁乱从窗子逃到后院,但那男人旋即追了出来,即使失去双眼依然攻势凌厉,杀气腾腾,她只能绕着花丛躲避。 「啊!」孟德曦突然踩到石子,踉跄摔倒。 「看你往哪逃!」黑衣人的双眼露出狰狞凶光,这该死的女人和那只该死的鸟竟然弄瞎了他的眼睛,就算他不能活着出宫他也非要宰了她不可! 孟德曦想爬起来,却失了力气,只能拚命往后爬。 「说!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她真想不出有谁会怨恨她到想杀她。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追问吗,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黑衣人狠戾的举起剑砍向她—— 「去死吧!」 孟德曦紧闭双眼,在她以为自己会一剑毙命时,她想到了厉阳,她竟还没见他一面就要死了…… 就在这时厉阳及时赶到,三两下打飞黑衣人的剑,用剑在他喉咙划出一条血痕,吓得黑衣人大喊饶命。 厉阳将人交给随后赶来的林奇和王尧,命令道:「带回去审问!一定要问出是谁指使他的!」 说完,他快步奔向瘫坐在地上的孟德曦,抱紧她僵硬的身子。 「德曦,没事了,我来了。」 一感受到厉阳怀里的热度,孟德曦这才发现自己获救了,眼里冒出豆大的泪珠,一边捶打他一边气怒的骂着,将受到的惊吓害怕都发泄在他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不来我宫里,都是你不在,那个人才有胆子来杀我!都是你,是你的错……」 厉阳从没见过她这样,她平时不是气势万千的对他训话,就是板着一张脸说教,即使掉泪也是默默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边哭边骂,毫无气质。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见我?厉阳,你真可恶!」 看着孟德曦呜呜大哭抬头骂他,厉阳突然放声大笑。 他真的做了很愚蠢的事呀,竟为了她爱不爱他这种无谓的事生闷气,其实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在他面前不就好了? 「你还敢笑!」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他伸手抹去她的泪道:「德曦,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急了,太想要你的爱,所以一看到你过分冷静的姿态,才会以为你不在乎我,大受打击的不敢见你,完全忘了我当初的承诺,我说好会等你爱上我的。德曦,我很抱歉,我应该更有耐心的包容你,无论多久,我都该等下去才对。」 孟德曦听到他的表白,内心生起内疚,她鼓起勇气,决定好好向他表明心意。「厉阳,其实我、我早就「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你的爱了,这封信还真是热情啊!」厉阳从怀里抽出字条,愉悦说道。 爱之深,思之狂,速速前来!孟德曦写这些字时还没那么害羞,看到他得意的脸,羞得只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还我!」 「你说你爱我至深,疯狂的思念我,命令我马上来见你!真不愧是你的作风。」厉阳自草地上站了起来,开心的大笑。 「快还我!」孟德曦也跟着站起,伸手想抢回字条。 厉阳举高手不让她抢,当她的身子几乎贴住他时,他的脸神倏地变得认真,瞋重问道:「德曦,这是真的吗?」 孟德曦点了点头,脸蛋明明泛起红晕,却还是很认真的面对他,直率的说出她内心的真正感受。「你不要看我很冷静就以为我不爱你,我只是习惯了冷静,以为冷静的处理事情才能表现出对你的信任,其实我很嫉妒,很受不了你和朱若眉赤裸的躺在我们的床上…… 「我拚命的告诉自己,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必须更信任你才行,我不能任性的转身就跑,不能误会你,对你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忍得好痛苦,真的、真的很想打朱若眉一巴掌,要她不准碰你……」 厉阳屏息听着,她是在说爱他吗?他狂喜、振奋,心荡神摇得不能自持。 「德曦……」 「听我说完!」孟德曦吸了口气,还有些话她必须说。「可是,我不会忘记熙泰哥的,他曾经是照亮我艰苦人生的阳光,我怎么忘得了呢?厉阳,我现在爱的人是你,成为我丈夫的人也是你,或许我偶尔会想起熙泰哥,可是你要知道,你才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我……你愿意接受吗?」 说完,孟德曦忐忑不安的望着厉阳,害怕他会生气,转身把她抛下,毕竟没有一个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女人心里永远住着另一个男人。 但厉阳笑了,露出一抹让她心醉的笑。 仿佛她说爱他,就让他得到至高无上的快乐。 「我说过,我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的,我甚至该感谢那个人,因为有他,在我来不及参与的过去里,曾照亮了你的生命,给你温暖。德曦,我会让他看到的,活着的我,一定会让他看到我成为你的阳光,让你过得有多幸福。」 孟德曦听到他的话,流下感动的泪水。 厉阳看着她的眼神变柔,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黑衣人在遭到拷问后,说出了主使人竟是朱丞相。 第十九章 在双方对质,又有证人、证物的情况下,朱丞相再也无法抵赖,只能认罪,厉阳三天后便以意图谋害皇后一罪,对朱丞相发下斩立决的处置。 朝野一阵动荡,以朱丞相为首的众臣们,皆不敢相信他会犯下意图谋害皇后的滔天大罪,看到皇上毫不旧念情的下旨斩杀朱丞相,也让他们暗自提醒自己,往后不可小觑皇后,先前虽好几日没踏入朝曦宫,看似冷落了皇后,却并不代表不把皇后放在心上。 当然,也有人认为朱丞相罪不至死,他会想杀皇后也是为了黎国好,质疑厉阳的判决过重,但却没人敢为他求情。 「朱丞相,你最后还有话要对朕说吗?」 厉阳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老臣,心里不是不哀伤的,自登上王位以来,他重用朱丞相,让他享有功臣的礼遇,但朱丞相居然被名利蒙蔽了良心,为让女儿进宫而对皇后痛下杀手,他实在无法饶恕,要是饶过他,未来一定还会有人试图伤害皇后,朱丞相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也必须这么做以杀鸡儆猴。 朱丞相满腔哀戚怨愤,这几天他观察到厉阳并未踏入朝曦宫,也拒见皇后,他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这可是大好机会,便重金聘雇杀手去暗杀皇后,没想到那个杀手竟没用到杀不了一个女人,还被活捉甚至将他供出!他不甘心,不相信他呼风唤风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他含恨瞪着厉阳道:「皇上,我的女儿是最有资格当上黎国皇后的人!只有她才配得皇上啊,皇上你总有一定会后悔的!」 厉阳心寒了,看来朱丞相毫无悔意,在死前仍不放弃他的野心。 「朱丞相,你的功绩朕会永远铭记在心,你犯下的罪就终结在你手中,所有朱家人和你的后代子孙都不会受到波及,朕既然废了奴人制,就会彻底执行。」 朱丞相不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带走。」厉阳下令,没再看他一眼,更没跟到刑场。 朱丞相被两个高头大马的侍卫押走,在多名兵将的警戒护送下,来到刑场。 刑场周遭早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人人皆知他是暗杀皇后的重大罪人,指着他议论纷纷。 在刀落下的那一刻,朱丞相双目怒睁,扯着嗓子尖吼,「黎国有孟德曦皇后将灭——」 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狰狞瞠大的眼珠子望向上天,围观的百姓见了无不毛骨悚然的惊叫出声。 朱丞相死前吼出的那句话,就像句诅咒。 这段小插曲被在场的官吏平息了下来,但现场有厉阳派去监督的人,所以消息还是传回他耳中。 当晚,厉阳回到龙玄宫,似乎是想静一静。 孟德曦要外头的侍卫噤声,悄悄进去,看着他被阴影笼罩的身影。 「你后悔了吗?」她在他背后叹息,知道亲手判了扶持自己登基的臣子死罪,心情很难平复。 她和朱丞相并无冤仇,本不相信主使者是他,后来才知厉阳为了迎娶她,拒绝立朱丞相的女儿为后,她因此受到朱丞相的怨恨,接着厉阳一连提出了废奴人制、废后宫等变革,又将朱若眉指婚他人,才会引发朱丞相的杀机。 「不,我不后悔,他罪本该死,而且,朕还要利用他的死来告诫其他人,要是敢妄动你,下场就会和他一样。」厉阳紧握着拳,忘不了她受袭击的那一幕,要是他晚来一步,或是悍儿没有及时啄伤那个人,她会出什么事? 他想起今天受令去监看朱丞相的暗卫提起,朱丞相临死前竟大喊「黎国有孟德曦将灭」这种危言耸听的话,朱丞相到死还不悔悟,所以杀了他是最好的结果,才能给其他意图伤害皇后的人一个警戒。 「德曦,我会保护你的,不论是谁,我都会为你铲除掉,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厉阳转向她,信誓旦旦道。 孟德曦知道他办得到,就算是豁出性命他也会保护她,可是,他内心的痛怎么办? 在这座皇宫里,他的母后在冷宫病死,他的父王待他冷漠无情,他的兄弟又想置他于死地,现在,那个将他推向王位的忠臣竟背叛他,让他得亲自下旨处死,他没有一点痛吗? 孟德曦走近他,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厉阳,让我陪着你。」 「德曦……」厉阳朝她露出一抹笑,唯有在她面前才能释放的黯然笑容。 孟德曦看了心疼难耐,踮高脚,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 厉阳吓了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德曦,你……」 孟德曦拥紧他的颈项,脸上浮起淡淡红晕。「让我陪着你……」 她温柔妩媚,眸里爱意浓烈,厉阳一时情难自禁,情欲来得汹涌,他大力扣住她后脑勺,恣意吻她,将她的衣衫嘶的一声扯破,大手熨上她白皙细致的肌肤。 孟德曦并不害怕,这是她想要的,也是夫妻间自然而然的事,本来就该如此。 她可以为他做什么呢?她想让他忘记痛苦的事…… 朱丞相处决后没多久,如厉阳所料带来杀鸡儆猴的作用,近日朝廷格外平静祥和,没一点纷争斗乱。 今天风和日丽,孟德曦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刺绣,想练习绣只像悍儿那么漂亮的大鸢,她想,等练习好了再帮厉阳绣件袍子,肯定很有气势。 「娘娘应该缝小袜子才是,快要有小娃娃了嘛!」桃香凑过头看她绣了什么,有点失望道。 孟德曦停了下来,望向她道:「什么小娃娃?」 桃香暧味道:「娘娘,桃香知道喔,上次您在龙玄宫过夜后,隔天身上就多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桃香不小了,知道小娃娃不是送子鸟送来的!」 孟德曦被说得满脸逋红,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桃香,你那么想抱小娃娃,你看你中意谁,本宫帮你作主,你明年就能生一个自己抱了。」 桃香果然吓到了。「娘娘,桃香要服侍您一辈子,才不嫁人!」 「嚷那么大声做什么?」 桃香见厉阳来了,迅速朝他恭敬道:「皇上,那桃香先退下了。」 厉阳叫住她,交代道:「慢着,你去准备……」 一看到厉阳踏入寝殿,孟德曦心里害臊的想遮住脖子,手伸到一半才想到吻痕早退了,遮什么遮啊! 她放下手,愉悦地扬起菱唇。 她和厉阳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只是,他们的第一次太狂放了,竟在他的龙玄宫正殿上就亲吻起来,厉阳还撕了她的衣服,幸好他还懂得节制,抱起她到寝殿里,要不外面守着的人进来了怎么办? 厉阳也有体贴的一面,接下来几日,她看得出他明明想要她,却体恤她初尝云雨而没碰她,让她甜上心头。 「德曦,躺上去。」 孟德曦回过神,就见厉阳已站在她面前,指着她坐的那张软榻,她脸色一变,贝齿微咬,不敢相信大白天的,他竟要她躺上去?! 「德曦,我要作画,快躺到上面去!」 「作画?」原来是要作画,她是想到哪去了?孟德曦心里有点羞愧,表面上仍是镇定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作画?」 厉阳笑得有点邪肆。「你不知道作画也是夫妻间的情趣之一吗?为夫很久没画你了,今天刚好有这个心情。」 孟德曦顿时想起在雁国时,他为她画的那幅画像,让她看得心动,心头麻麻的。「可是你今天不是要微服出巡?」她道,眼神闪烁不定。 「皇后,你记错了,那是明天。」厉阳眼眸深深锁住她道。 「那你的奏摺……」孟德曦微蹙秀眉,就是希望他不要作画。 「早看完了。皇后,躺好。」厉阳轻柔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孟德曦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不想妥协,更觉得他在大白天作画不像话。「皇上就算忙完公事,也该把握光阴做点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和臣妾……」 「皇后是想说朕嬉戏作乐吗?那倒不错。」 厉阳不在意的接口,然后猝不及防地弯下腰为她脱鞋,将她的双腿抬上榻,令孟德曦倒抽了口气。 「对,就这样躺着,不要动……」厉阳拿了个枕头垫在她后背,调整她的姿势,再帮她顺了下长发,最后将她的裙子撩高到小腿处。「这样撩人多了。」 撩、撩人?!孟德曦被他气得说不上话,他满脑子只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吗?竟要她躺在软榻上,还掀高她的裙子作画! 第二十章 「皇上,都准备好了!」桃香很快地抱来厉阳交代的画具,刚好见到这一幕,瞪大眼低声窃笑,孟德曦见状眼一眯,以唇无声念出「嫁人」两字,把桃香吓得跑了。 寝殿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气氛变得宁静。 厉阳摊开画纸,细心的铺在地上,孟德曦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张的画纸,不知他打算怎么画,跪着画吗? 厉阳确实是跪着画的,他磨好墨,拿着笔,抬头看躺在榻上的她,思忖着要如何下笔。 「德曦,看着我,只要看着我就行了。」 孟德曦被他说的心里浮起不自在,当厉阳第一笔画下时,她的心更是一热,融入他行云流水的技巧里,不禁佩服起他的画功。 厉阳曾说过,为了讨他父王欢心,他学过很多才艺,连画画这种一般皇子们没耐心学的事他都学了,也或许是才能,他的人像画得特别好。 他将她脸部线条、五宫完美勾勒出来,披散在眉上的发丝也画得栩栩如生……她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得清楚点。 「皇后,你这一动,要朕怎么画呢?」厉阳揶揄道。 「你不知道不能动很不舒服吗?」孟德曦哼道,可不承认她想偷看。 「很快就好了。你这表情很好,就这么看着我。」 闻言,孟德曦更发嗔的瞪着他,厉阳一抬头就与她视线对上,心坎像是被撞入了什么,神魂颠倒。 孟德曦看他迟迟没低下头作画,只专注盯着她看,那双含情脉脉的黑眸深邃又迷人,看得她心头一悸,忍不住嗔道:「大白天荒废光阴在作画上,你真是个昏君!」 厉阳畅怀大笑。「皇后骂的真好!这表情更好看了,继续看着我。」 「你真可恶!」 「乖,不要动.」 厉阳终于画完了她微带怒意的细致神韵,满意的不得了,转而画起她裙子的皱褶、小腿诱人的弧度。 当厉阳说画好了的那一刻,孟德曦眉宇微蹙,揉了揉小腿。 「脚麻了吗?」 厉阳朝她迈步走来,帮她按摩双腿,还将她白嫩小巧的脚踝握在掌心间揉捏。 孟德曦很害羞,他的温柔贴心总让她措手不及,急忙喊道:「好了、好了……」 厉阳停下手,却打横抱起她,带她去看画。 他的画远看就很美,近看更是栩栩如生,将她温柔里带有端庄,微怒里带娇羞的模样忠实的画出来了。 「好美!」孟德曦惊艳脱口,她有那么美吗? 瞬间,她心里像是有一只蝴蝶在飞舞,被逗得痒痒的。 「以后你要是再偷偷溜出宫,我就这样惩罚你。」厉阳在她耳边轻柔说着,轻呼着热气,「你要一直看着我,只能看着我……」 「厉阳!」孟德曦又羞又气的抬起头,板着脸道:「是你限制我出宫,我才会偷偷背着你到民间的。」 厉阳一顿,老实说了,「我不想让你听到难听的话。」 朱丞相暗杀皇后虽是死有余辜,但他无法确定百姓们会如何看待这件事,会怎么去想她这个皇后,他不想让她听到不好的话。 「可是,我可以帮你听到好听的话,我在民间听到很多人说感激你的政策,让他们得以重生,可以做想做的事。」孟德曦笑说,虽然有人骂他是昏君,受她这个皇后谗言做出废奴人制和废后宫的决定,但也有人真心感谢他。 厉阳被她慰藉了,淡淡一笑。 朱丞相死后,终于有年轻的臣子鼓起勇气说他们其实是支持废奴人制的,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军奋战,但要让黎国所有人接受他的政策、接受他的皇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德曦,你还是别擅自出宫,要是被激动的百姓认了出来……」 「那我们就一起微服出巡吧,一起去听百姓的声音,不管好的坏的都听。厉阳,我想当好你的皇后,不想只被你保护,豢养在皇宫里。」孟德曦双眸迸出坚定的光芒。 这段日子,她认真的想了又想,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只能做好他的皇后。 厉阳心口一荡,至今仍觉得像作梦,他竟能够拥有她的爱,现在,她还想当好他的皇后,为他分忧解劳,「皇后真的是愈来愈让人心动了,让我又想画你了。」 孟德曦一愣,望着地上的画像。「不是画好了?」 「用嘴画。」他偷亲了她的唇一口。 孟德曦全身窜出一股热,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快放我下来……」 「还疼吗?」 「我的脚又不疼……」他在说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我是问,还会疼吗?」厉阳话中有话地道。 「你」孟德曦听出他的意思了,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厉阳抱着她,大步朝床上走去。 孟德曦看出他想做什么,又羞又急的道:「你这个昏君,现在还是大白天的!」 厉阳张狂大笑。「请皇后大声一点!再骂朕是昏君吧!」 半夜,桃香从茅厕出来,净了手,捉紧肩上的厚外衣,想快点回房。 「好冷喔……」早知道睡前就不要喝太多茶,半夜尿急还真要命,而且……她畏缩的望了望离寝殿还有一段距离的长廊,虽然两侧都有点上油灯,但一眼望去看不到底,阴森森的怪吓人…… 「怪了,我刚才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摇摇头,不胡思乱想了,眼珠子却忍不住望向左侧的花圃。 突然有道白影闪过,她身子僵住了。 「是猫吧,不要自己吓自己……」她唇边颤抖着,加快脚步。 砰!后方传来巨响,桃香倒抽了口气,忍着从背脊下方窜起的寒意回头,松了口气。 「原来是花盆倒了……」不对,明明没有一点风,花盆怎么会无端端倒下? 这时候,桃香看到更惊骇的画面,前方两排油灯,竟此起彼落的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鬼啊!有鬼啊!」她颤着嘴角,再也忍不住拔起尖叫声大喊着奔逃。 桃香因为受惊病了两天,第三天到孟德曦身边服侍时,脸色仍然苍白。 「娘娘,奴婢撞鬼了,半夜起来上茅厕,竟看到一道白影,然后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花盆倒了,墙柱上的灯也一盏盏诡异的熄灭……」 孟德曦看桃香白着脸说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明明都退烧了……」 「娘娘,奴婢是说真的,皇宫里有鬼呀!」 孟德曦向来对神明抱着尊敬的态度,对于鬼也是宁可信其有,但这辈子从没见过,桃香突然说皇宫内有鬼,让她一时无法相信。 「真的,我昨晚撞鬼了,看到了个白影子飞过,然后突然有瓦片砸下来,你瞧,我这里就是被瓦片砸伤的……」 「啧,你的意思是你被鬼砸伤了?真没用啊,居然没闪过。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该怕鬼,应该把武艺拿出来,跟那个鬼拚了!」 「我哪里怕了,为了搞清楚那是人还是鬼,我赶忙去追,可追到一半那白影就不见了,所以我才在猜那是不是鬼……」 「别吓人好不好,这皇宫咱们都待多久了,也没撞过鬼……」 外面是林奇和王尧在说话,愈说嗓门愈大,孟德曦和桃香都听见了。 「娘娘,您听,林奇也看到了,我说的是真的!」桃香拚命想争取孟德曦的认同。 孟德曦心惊不已,莫非皇宫里真的闹鬼? 之后,撞鬼的传言愈来愈多,有更多人看到奇怪的白影,看到花盆倒了,油灯熄了,莫名被飞来的东西砸伤,更有正在进行修建的阁楼突然倒塌,造成好几个人受伤等诡异之事层出不穷,整座皇宫几乎笼罩在一片鬼怪作祟的恐慌中。 厉阳是敬鬼神,但不迷信,他会遵循祖先留下来的传统,进行每年的祭典法会,祈求国运昌隆、国泰平安,但运势什么的,他认为事在人为,一味迷信而不切实去做好事情,也是枉然。 也因此厉阳登基后并不仰赖国师的法力,国师的建言他也不会全盘采纳,这任的国师可说是黎国历年来最不受帝王重用的了,可因为这次的事端演变成有人受伤,实在太过严重,才让厉阳考虑找国师详谈,但又怕自己太小题大作,没想到国师竟主动求见。 「皇上,臣夜观天象,臣发现有颗凶星大盛,才会引发一连串事件,臣推测跟黎国供奉的祖灵有关。」国师是个高高瘦瘦,年约四十的男子,戴着头巾,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长长的拖曳在地上,颇有几分神秘。 第二十一章 凶星?祖灵?厉阳听得诧异。「怎么回事?」 「臣目前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必须举办法会,请祖灵现身才能知道详情。请皇上让臣办法会,臣必会尽力化解这事。」 厉阳答应了,虽然他对凶星一事半信半疑,且黎国祖灵自当庇佑百姓,怎会无故伤人?但现在宫里人心惶惶,若能藉由法会安抚人心,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三天后,法会办得很盛大,帝后和文武百官们都出席了。 国师准备了三牲素果,桌上摆了蜡烛,双手捧起黎国开国君主的一对弯刀,在带领众人点香祭拜后,割了自己的血,合掌喃喃颂起远古的咒语。 念了约一刻,突然间轰的一声,孟德曦手上的香灭了,摆在桌上的那对弯刀飞起,直冲着孟德曦袭来。 厉阳见状,反身抱住她,林奇王尧等人连忙护驾,飞快把刀打落,刀落地的声音震吓了所有人,大臣们都发出惊呼声。 孟德曦显然是吓坏了,没想到好端端的刀竟朝她冲来,顿时瑟缩在厉阳怀里说不出话。 厉阳抱住她,想起那对弯刀朝着她袭来的一幕,真吓得他魂飞魄散,怒意节节上升。 「国师,你在做什么!竟敢行刺皇后!」他瞪向国师咆哮。 国师赶忙跪下。「皇上,这是黎国祖灵显灵了啊,弯刀会飞向皇后娘娘,代表凶星就是皇后娘娘!祖灵们说皇后大龄又干政失德,让他们很不满意,才会让皇宫发生这一连串意外以示惩罚……」 「胡说八道!当初大婚时祭祀很平顺,祖灵们也没不满,怎么现在才因此震怒?」厉阳不相信这种事,这根本就不合理,无法让他信服。 「当初是因为还没出事,可是近来人心浊乱,且在朱丞相死后凝聚了一股怨气……」 「该不会是朱丞相在死前的诅咒吧?」有大臣小声窃语着。 什么诅咒?孟德曦自他怀里抬起头用眼神询问。 厉阳闭口不谈,脸色凛然,只是更抱紧她,认为不需要让她知道朱丞相死前的那句话。 「这是无稽之谈!皇后大龄又如何,这没有罪,她也没有做出有违皇后礼范的失德之事,朱丞相会死是他咎由自取,这样就说皇后是凶星,引起祖灵震怒,朕不信!」 国师抬起头,急切道:「皇上,这事不能不信啊!要是不想办法解决,就会出更多祸端……」 「你要朕如何解决?」厉阳狠狠瞪视着他的头顶。 国师没有抬头,也知道头顶快被瞪出一个窟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厉阳知道,国师是要他废后,在场的臣子们也知道,但没人敢开口说。 厉阳震怒不已。 她怎么会是凶星?她并没有唆使他做什么,不管是废奴人制或废后宫,都是出自他的决定,他不相信黎国的祖灵会容不下她的大器聪慧,会看不清楚事实的真相,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孟德曦,还伤害袍无辜的子民。 他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厉阳不采信国师的说法,没多久,国师预言的祸端发生了,黎国东边的村落有不明病症蔓延,先是持续高烧,待烧到第四天起,病人会产生幻觉,神智不清,然后在昏迷的状态下死亡。 可怕的是这病还具有传染性,会让人毫无预警的倒下,家里若有一人感染,就全都无法幸免。 这次疫病引起朝廷重视,厉阳怕是瘟疫流行,特别集合最优秀的大夫前往医治,但症状与过去的瘟疫完全不相同,无论用了多好的药材,或彻底实行隔离,都压不下疫病,最后连大夫自己都病倒了,众人都对这病无可奈何。 随着一个个村落沦陷,从东边蔓延到西边,百姓们都人心惶惶,害怕染上这无药可医的疫病,这时候孟德曦是凶星,导致黎国祖灵震怒,以及朱丞相在死前高喊的遗书都被传了开来。 百姓们像是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大肆谩骂,还将之前本就让他们质疑的废奴人制归咎于孟德曦,指称是皇后干政才导致天降灾祸、疫病蔓延。 接着,民间开始有了废后的呼声,原本不敢说话的臣子们见事态如此,便联合上奏,向厉阳提议将孟德曦降为妃,再立新后以平息祖灵之怒,厉阳当然不答应,臣子们也不放弃,每日都上疏谏言。 这些孟德曦都听见了,任凭厉阳是九五之尊,也抵挡不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怨声载道。 她也看到了厉阳的为难,为了维护她,皇宫外的蜚短流长不曾停过,还有臣子们苦口婆心的谏言,真的快使他成为受人唾弃的昏君了,不禁让她质疑起自己,是她害的吗? 在雁国,不论是不受宠的公主生涯,或是在轩儿登基后成为最受敬重的长公主,她从来都是活得坦荡荡的,可是自踏入黎国后,却一切都变了,不管她如何努力,似乎都得不到认同,是个不该存在的耻辱。 朱丞相仇视她到想置她于死地,法会当日,那把黎国开国宝刀直直射向她心窝,似也想一刀要了她的命,让她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她害的吗? 她嫁来黎国,是错了吗? 「德曦,桃香说你又来池塘看鱼儿了。」 「你来了。」孟德曦听到厉阳的声音,回过神,眼神飘移不定,心都不知飞到哪去了。 「在想什么?方才从后面看,你一动都不动的。」厉阳走到她面前,神情流露担心,他知道,外面那些抨击流言都无法抵御的传进了皇宫,她肯定都听到了。 孟德曦认真的望向丈夫。「我只是在想,我跟黎国似乎格格不入,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嫁来黎国……」 「百姓们无知,你也跟着迷信了?」厉阳微忿的眯起眸,他视她如珍宝,拚了命想维护她,她竟说她不该嫁来黎国? 「我是凶星的事传出去了,朱丞相死前也说我会让黎国灭亡……」孟德曦双眼默淡无光,有种无力感。 「是谁说的?」厉阳目露凶光问道。 「谁不知道这些事呢?」孟德曦苦笑。 「朕会要他们闭嘴!」厉阳震怒道。 「你想全都砍了他们的头吗?百姓们活在疫病的阴影下,听到一点传闻,会迁怒我这个皇后是自然的,你要体谅他们。」孟德曦叹了口气,埋怨不了无辜百姓,她只能将错归咎于自己了。 厉阳哼了声,双拳握紧。「什么祖灵震怒,那是国师脑袋不清楚说的浑话!这明明是有人在搞鬼,白影可以是人装的,花盆和油灯的把戏,只要内力高的人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吹熄弄倒,阁楼倒塌也可以是人为的,只要仔细调查,一定查得到蛛丝马迹。」他已吩咐林奇和王尧着手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身为一国之君,最该具备的是冷静与判断力,还有对不理解的事物追根究柢的精神,因为畏惧鬼神的力量就不思考、不追查原因,全都推给鬼神,这样的国家迟早会灭亡。 「那疫病呢?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已经有好几个村落沦陷了,再这样下去,连都城都会有危险……」 厉阳闻言深深蹙眉,这是他唯一想不透的地方。「疫病一定是有根源的,只要找到原因,就能阻止扩散。」 可是,是什么原因导致疫病产生,连医术最高明的老御医都没见过这种病症,居然无法退烧降热,而且扩散的速度还那么快。 孟德曦敛容,看他一副苦恼的模样,被绝望沁凉了心。「要是国师说的化解方式真可以让百姓免于危难,那么我愿意……」 这句话一脱口,孟德曦立即被厉阳环抱住腰,往上掠至高空。 「哇啊……」她吓了一跳,紧接着咬唇噤声,闭上双眼不看地面,当她终于踩上屋顶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却也更加沉重。他怎么会突然带她上屋顶?是因为她的话让他生气了? 「德曦,放眼所看到的,都是我的土地、我的百姓。」 厉阳开口了,孟德曦小心翼翼地偷觑着他,就见他目光笔直的眺望皇城外,那里有着整齐划一的高楼屋宇,是最繁荣的都城。 「德曦,我不准你放弃我,如果你放弃我,我就放弃黎国这块土地,放弃这里的所有人!」 天啊!孟德曦瞪视他道:「你怎么可以威胁我?!」 厉阳冷绝道:「你还不懂吗,我要这天下做什么。我要的是你!如果你要我废了你重新立后,我们两个就干脆一起走吧。」 第二十二章 「不行!黎国不能一日无君,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将百姓的生死置之度外……」孟德曦生气了,眸光迸出熊熊怒火,双手揪着他衣领。 厉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锐利的话语一句句刺穿她的心。「那么,我们就一起努力吧,为何一定要屈服?那些诡异事件明明都有迹可循,疫病也一定有根源所在,只是御医还没发现,只要找到病因对症下药,就能根除,我们该做的是这些,而不是就这样认命了,将一切归咎于祖灵作祟! 「德曦,我好不容易得到你,费力十年的光阴才得到你,我绝不会轻易被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给打败,绝不会屈服的!一定有解决的法子,我们一定还有其他活路可走!」 厉阳握住她扣住他衣领的手,双眸满是掩不住的深情,意志也如山般坚定,毫不动摇。 「德曦,你可以的,这十年来你能扶持雁王登上王位,证明你是有能耐的!难道要在这里认输吗?你不是说好要当好我的皇后吗?难道你真的愿意看我迎娶别的女人为后?」 孟德曦泪水在泪眶里打转,被他所说的话撼动到无法自己。 对,不管历经多少年,不管有多么辛苦,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既然她爱他,怎么可以随便放弃他,要他废后?她对他真的是太残忍了! 她必须更坚强一点,她可是雁国的朝曦公主,不是柔柔弱弱的普通女子! 孟德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当她睁开眼,重新面对厉阳时,感觉有一股力量注入体内,让她精神振奋起来。 「真是浪费时间,这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看风景?」 孟德曦字字犀利,教厉阳怔了下,而后扬起一抹深笑。 他的皇后已经打起精神,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了。 「那皇后有何见解?」 孟德曦听他一问,思绪变得清明,思考起不合常理的事。「如果说,皇宫内的异象都是有人装种弄鬼,那么他们是如何闯入皇宫而不被发现的?他们一定有好几个人,才能弄出这么多事,还使楼阁倒榻。」 厉阳托着下巴接道:「这我也有想过,或许一开始他们是武功甚好,能不动声色躲过宫内巡查的侍卫,但后来我加强皇宫守备,派了弓箭手镇守四周,他们还能进来,这就不可思议了。」 「而且,他们还能随心所欲的在皇宫内出没吓人,每次都得逞。」 「因为他们动作快,犯完案就马上离开现场,加上大抵也知道守卫巡逻的时间,才不易被发现吧。」 「会不会是伪装成宫里的人,这样犯案更容易?」孟德曦提出疑问。 「这我也清查过了,连刚进宫的小宫女都查了,没有可疑人物。」 「或许,他们窝藏在皇宫某个地方?」 「下令搜查了,没有可藏的地方。」 孟德曦又努力思索,灵光一现道:「对了,密道!宫中会不会有密道?说不定他们是从密道进来的?犯完案后就从密道离开,便不会被发现。」 厉阳朝她摇头,「宫中确是有密道,但我早派人守着了。」 不知怎地,孟德曦无法放弃这条线索,她总觉得那些人种出鬼没的,跟密道脱离不了关系。「皇宫那么大,一定有缝隙在,也许有你不知道的密道!」 厉阳想想也有道理,他虽生于这座皇宫,但皇宫那么大,或许真有他遗漏的地方。「好,那我们先清查宫里所有密道,我就不信捉不到那些装神弄鬼的人!」 「还有,也顺便查查白影出现的地方大约都在何处,那些人应该不会躲在离密道太远的地方,这样若被侍卫发现会来不及逃。林奇曾提过他追白影到一个地方便不见了,那附近可能是……」 厉阳听着孟德曦滔滔不绝说着,突然定神的盯住她道:「皇后都把朕想讲的话都讲光了。」 「那又如何?」她挑眉看他。 厉阳视线在她脚边兜了下,道:「不如何,只是朕发现皇后好像不怕高了。」 孟德曦这才记起她正站在极高的屋顶上,大叫一声,向前抱住他。 厉阳愉悦大笑,这大概是他最近笑得最轻松的一次了。 「德曦,答应我,你要永远当我的皇后,陪我看这片风景。」 闻言,孟德曦在他怀里嗯的一声,双手紧紧环抱他的腰。 是啊,没有别的女人,只有她能当他的皇后,和他一起看着这片风景。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动摇了,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之后,厉阳和孟德曦在藏书阁找到了黎国皇宫最古老的地图,才知皇宫深处有一条早已封锁起来的密道,因宫廷的几次整修,位置早有变化,经过林奇、王尧等人缜密的搜查后,终于找到其所在,最令人振奋的是,他们发现了有人经过的痕迹,并确认了密道能通到外界。 「皇上,这密道早封锁起来了,肯定是被他们挖开的。」王尧指着封闭的石门,如今却被挖了个洞,只用个木门封住,「因外面有假山流水,所以不易被发现,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林奇他说……」 林奇急着抢话道:「皇上,属下上次就是在这附近追丢那白影的,那些人有可能就是从这密道进出。」 厉阳听他俩轮流禀报,审视着密道内外,确实,若不细心详查,根本就不会发现假山流水后会有这道密门。 「你们做的很好。」他称赞道。 林奇乐得搔着头笑得像傻子,被王尧敲了一记。 厉阳让探路的人拿着油灯走在前头,他走中间,后头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侍卫队,众人一点都不敢大意,以防敌人从密道深处冒出来。 密道很长而且很阴暗,空气混浊,多待一下都使人不舒服,路也不平,处处有凹地,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栽跟头。 厉阳命部属小心脚下,自个儿也细心观察四周,看看是否有重要线索。 走到地道中央时,空间变大了,地上有个旧油灯,有被点燃的痕迹,一旁还有个没喝完的水壶。 林奇看到脚下的油灯和水壶,气得直跳脚。「皇上,早上来时就是这样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如果能早点找到这密道,或许能当场捉到人。」 「他们应该不敢再从这密道进皇宫了,那帮人行事谨慎,肯定有留意到咱们在找密道的事。」王尧冷静判断道。 厉阳不发一言,陷入深思,这条密道明明只在最早的地图里有记载,后来的地图根本没画上,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这条密道? 答案呼之欲出了,肯定是皇宫里的人才有机会看到古地图。 是谁呢?连他都不知道这条密道,有谁会知道呢? 到底那个在他背后装神弄鬼的人是谁? 「他们既然有走过这密道,还走了很多次,肯定还有遗留下什么,再仔细找找看有什么线索,任何小东西都行。」 厉阳下达命令,可眼前除了那盏旧油灯和水壶外,四面空无一物。 「这是……」 突然,厉阳不经意在某处的墙上看到用刀刻下的文字,字迹虽潦草,但仍看得出来写的是二皇子厉堂的名讳,下方则是「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厉阳看得浓眉皱起,林奇和王尧也围了过来,看清墙上字迹皆心中一震。 难不成装神弄鬼的是二皇子?! 可是,二皇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二皇子厉堂早就死了,还是被他杀死的。 当年厉堂不甘被他夺走唾手可得的王位,竟在他登基的前一天喝得酩酊大醉来刺杀他,他因自保不得不杀了他,隔天厉堂的母妃彩妃也因过度伤心昏厥断气。 厉阳料想定是拥护二皇子一派的人在作祟,倘若是他们,那么会知道那条密道也是有可能的,彩妃待在皇宫的时间比他久,有可能看过地图,告知过亲信,只是二皇子都死了,对方为何要用他的名义装神弄鬼? 厉阳朝这条线索追查下去,竟查到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民间竟秘密组织了一支反贼,打着二皇子之名起义,说要让二皇子留下的血脉继承王位,这意谓着什么?他们要造反! 先是故意在皇宫内装神弄鬼,然后利用国师指称孟德曦是凶星、祖灵震怒之说,以及朱丞相死前的遗言,引发民间动荡不安,好名正言顺讨伐他这个独宠凶星皇后的昏君。 至于二皇子之子?据他所知,二皇子是有几个妾,但都没有生下孩子,难道是私生子?这个真相恐怕只有在捉到他们的人才能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厉阳将起义兵视为造反的乱党逮捕,虽被他们狡猾的脱逃了大半的人,却也终于从捉到的俘虏口中听到主使人的名字。 那个人叫梁冲。 梁冲是厉堂的心腹兼侍卫,厉阳对他有印象,是个年近五十,目光精明的男人,是彩妃在家乡的青梅竹马,在彩妃入宫后跟着进宫,负责保护他们母子。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国师竟也是二皇子一派的人。 厉阳认为这一连串的事件都发生得太过巧合,很不对劲,加上皇宫闹鬼一事若证实是人为,那么,国师直指孟德曦是凶星的理由就更薄弱、不可采信了。 于是他派人注意国师的动向,进而发现国师跟梁冲的人有联系,之前多次追捕反贼失败,就是国师在军队里窝藏了他的人,将军队的追捕行动透露给对方。 「为什么这么做?」厉阳无法原谅国师,竟背着他和二皇子一派勾结,说出孟德曦是凶星这种莫须有的谎言,引发百姓的愤怒与不安。 国师被押在地上,似乎早料到有此下场,毫不畏惧的抬起眼道:「皇上,您还记得吗?您刚继位时,臣提议要炼丹,您却拒绝了。臣有自信炼出那个丹药,只要成功,就能便士兵更强壮,胸膛如铁般穿不透。」 厉阳想起来了,阴森地瞪视他道:「朕不相信你能提炼出那种丹药,太违逆常理了,就算你真的神通广大提炼成功,也会受别国的觊觎,导致战火祸端,殃祸百姓,这样的话,朕一点都不需要这鬼丹药!」 「是啊,无论臣提出什么,皇上都不采纳,一年到头也没召见我几次,我这个国师在黎国无用武之地,毫无发挥之地!」国师充满怨气道。 厉阳眯起利眼道:「所以你就协助梁冲他们吗?」 「梁冲答应我,只要帮二皇子之子夺回王位,他就会让我尽情炼丹。待丹药提炼成功的那天,他就要用这丹药征战四海,一统天下,以慰二皇子在天之灵。」 「你知道战争会害死多少百姓吗?」 「那与我有关吗?我只想要见证我的丹药会发生多大的神迹……」国师狂笑着,丝毫没有人性,只有自己的私欲。 厉阳看不下去,命令道:「带下去,拷问他梁冲窝藏处!」 岂料国师在牢里自尽了,死也不说一个字,梁冲也趁着百姓饱受疫病磨难时,利用百姓的脆弱、愤怒和无知,大量吸收民兵,以厉阳受凶星皇后蛊惑而成昏君,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为由讨伐他。 厉阳无论命人在全国各地张贴多少国师勾结乱党、妖言惑众,澄清孟德曦不是凶星的公告,百姓们都不相信,昏了头的相继受到梁冲的煽动驱使。 厉阳充分明白,只要疫病一日无法根除,百姓们就无法相信他,认为因孟德曦是凶星,祖灵震怒的关系,才会导致疫病扩散,要不是没有相关的证据,厉阳甚至怀疑连这场凶猛的疫病都跟梁冲有关。 局势愈来愈危险了,说不准梁冲哪天会领着反贼一举杀入皇宫,待在皇宫是危险的,厉阳甚至认为在黎国国境内也是危险的,遂命孟德曦立即回到雁国避难。 「我不要!」孟德曦听到厉阳的要求,立刻拒绝了,她真不敢相信,在黎国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时,他竟要她一个人回雁国避难,要她弃他于不顾。 「我已经决定了,要当好你的皇后,我不会再退缩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待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度过。」 「德曦,你只会连累我。」厉阳重重叹息。 「连累?!」孟德曦惊诧脱口。 厉阳定住她,认真无比道:「只要你待在黎国,我就会分心,满脑子都是你的安危,要是你真出了事或被反贼捉去,我就必死无疑了,到时黎国所有百姓都会跟着你一起陪葬。」 孟德曦听得骇然,咬牙怒道:「你又在威胁我!」 确实是威胁,厉阳太清楚她对他的重要性,她是他的弱点。「德曦,对于百姓,我是出于责任、出于怜悯必须保护他们,但是对于你,你比我的性命更重要,要是你有个万一,我就活不成了,怎么还有余力去保护其他人?」 孟德曦在内心挣扎多次后,终于松口了,「我知道了。」 「德曦,我已经送了信给雁王,他会派人在路上和你会合,护送你回去的。」厉阳看她妥协,暗自松了口气,唯有她平安无事,他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处置梁冲那帮叛党。 孟德曦咬着唇,不想离他而去。 「德曦,让悍儿跟着你,等平安回到雁国再梢信给我,悍儿知道怎么找到我,等黎国的局势稳定下来,我就去接你。」厉阳掩住内心的不舍,别过脸命令道:「林奇,你也跟着,务必要保护皇后安全……」 厉阳说到一半,孟德曦塞了个平安符到他手心,双眸带着忧心道:「这是我上次溜出宫到庙里求的,一直忘了给你。厉阳,答应我,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厉阳凝望着她,重重点了头。 两人四目相交,情意缠绵,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孟德曦很快就起程了,厉阳派了一支武艺精湛的侍卫队保护她,为了不引起注意,都都做平民装扮,马车也很朴素,由林奇策马领队,侍卫分批骑马护在周围。 孟德曦坐在马车内,捂着嘴有点反胃想吐,怪了,她从不会如此,而且现在马车速度又不快。 「皇后娘娘,您不舒服吗?」坐在她对面的桃香关切问道。 孟德曦轻摇头,「没事,可能是有点闷吧……」她拉开帘子,探向窗外透透气,一眼望去是一片树林和老旧斑驳的矮屋。 都城等几个大城的局势都很混乱,常有反贼在街上横行,厉阳指示林奇走偏僻的乡间小路,好避开那些叛军。 孟德曦吹着凉风,反胃的感觉渐渐淡去,就在这时,她看到有人抬着一具具用白布盖住、露出手脚的遗体走出矮屋,放到前面那块空旷的土地上,开始挖起土来,她很在意地盯着看。 「那些肯定是感染疫而病死的人,真可怜。」桃香同情道。 孟德曦听到桃香这么说,心里一恸,立即吩咐道:「叫马车停下,去问问他们需要什么。」 桃香脸色大变,「皇后娘娘,那是疫病,很可怕的,我们快走吧,不要在这儿逗留了!」看孟德曦仍遥望着那方,桃香紧张的劝说。「娘娘,这病一经感染,就会高烧不退,还会产生幻觉,最后意识不清死去,是很可怕的怪病啊……」 孟德曦像是听到什么关键字句,正色转向桃香问道:「你再说一遍,把这病的症状说清楚一点。」 桃香不明所以,但还是遵从命令,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孟德曦知道有疫病,但对病症并没有很了解,听桃香说完后,心里觉得古怪,似乎想起了什么。 「桃香,你还记得我曾经中毒的事吗?」 在轩儿被册封为太子后,为保护弟弟,他的食物都由她先尝,那时常会送些补药来,也由她先喝,没想到喝完药后却高烧不退,还产生幻觉,御医们束手无策,最后是在王叔的帮忙下才查到那是一种毒物,食用后会让人产生高烧与幻觉,最后高烧不退死亡,轩儿反而因为不爱喝药,都偷偷倒掉逃过一劫。 桃香也想到了,倒抽了口气,「皇后该不会认为是……」 孟德曦面色凛然。「我需要验证是不是中了毒。」 桃香听得快晕了,极力劝阻,「不行啊!娘娘,太危险了!」 孟德曦充耳不闻,已朝马夫喝令出声道:「停车!」 马车紧急停下,孟德曦踏下马车,桃香紧跟在后,从后方抱住她道:「娘娘,不成啊,您不能去,不能去!」 「你……」孟德曦蹙起秀眉,不知道桃香的力气那么大,她还真动不了。 林奇见马车突然停下,绕来后方查看,见桃香抱住皇后不放,傻眼的问道:「桃香,你怎么……这怎么回事?」 「皇、皇后娘娘说想去看尸体,要验证那些尸体是不是中毒而死,你快阻止她呀!」桃香一脸苍白道。 林奇虽听不懂什么中毒,但仍脸色凝重的挡在孟德曦面前,摇头道:「娘娘,您要想想皇上,不要做出危险的事啊!」 孟德曦犹豫了,是啊,她很怕死,要是死了,厉阳怎么办?可是,她明明知道疫病有可能是中毒引起的,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第二十四章 而且她还是黎国的皇后,身为皇后,她该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她的子民,她不能就这样逃走,不能怕死。 她必须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就能确定这是不是中毒。 「只要一下就好,我想确定他们耳后是不是有一条中毒的黑线。」 「让属下去就好了……」林奇道,他去总比皇后去好。 「娘娘,桃香去就好,您别去……」桃香仍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 孟德曦叹气了,有谁能比她了解那个毒呢?她要亲眼看才准确啊! 听那症状,她有八成的把握,是那个毒。 「让开!本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她大声斥道,威严的气势吓得桃香松了手,林奇也一时儍住,更别说其他侍卫了,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获得自由孟德曦立刻往回走,步伐没有一点迟疑,其他人见状纵然怕染病,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姑娘,你是……你们这些人是想……」 村民们见一群面生的走来,心里可疑惑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村子也因疫病沦陷了吗?这些染病的尸体很有可能传染给他们…… 「抱歉,请让我看一下。」孟德曦很快地说,然后迅速拉开其中一张白布,看得村民惊诧连连,被她的大胆行径吓着了。 拜托,请让她找到吧,只要找到就有救了…… 孟德曦拨开死者的头发,果然,在耳后发现一条明显的黑线。「有了!」 「皇后娘娘,快离开!」桃香、林奇两人见她摸了死者,立即将她往后拉离几步,桃香还用帕子帮她擦净着手。 村民们面面相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其中一名白胡子的长者瞪眼道:「你是皇后?!」 林奇见他们如此无礼,怒目道:「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跪下!」 侍卫们也往前一步,一个个提着刀威吓,令村民们畏缩的往后退。 孟德曦不想吓着村民,挥了手,命他们不准靠近,然后独自往前跨出一步,坦诚身分道:「对,本宫正是皇后。」 「皇后?!她是皇后,看起来不像啊……」有人抱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孟德曦朴素的衣着。 「不对,皇后怎么可能跑来这穷乡僻壤!」有人摸摸鼻子,不太相信。 「而且我们这儿怪病传得很严重,她来这儿不怕被传染吗?」 村民们小声讨论起来,畏惧她的身分,又对她存有质疑。 「请大家听我说,这不是病,是一种毒,你们看,他的耳后有一条线,其他病倒的人应该也有……」孟德曦竭力想解释清楚,让他们相信她的话。 突然,有个老妇人冲出来指着她骂道:「滚!你这个凶星,我丈夫和我儿子都是被你害死的!」 「敢这么辱骂皇后娘娘,你想被捉去砍头吗?」桃香跳出来警告,林奇和后方的侍卫也都拔出刀,他们的举动刺激了村民,让他们豁出去的开骂。 「滚!我们一家子也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人,都是你害的!」 「雁国的公主嫁来黎国根本是在祸害黎国啊!」 「皇上真的是昏君啊!竟专宠你这个凶星、妖女!」 「滚!给我滚!」有人情绪激动,竟朝孟德曦扔石子。 「全都捉起来!」林奇下令,侍卫们向前包围。 「不必!」孟德曦制止,叹息道:「他们不相信也是自然的,我们走吧。」 她转过身率先离开,桃香、林奇等人见状也只能作罢,跟着她撤离。 得想出什么办法才行……她垂着头往马车的方向走,不想就这么被赶走。 「你们是什么人?」 走到一半,听到桃香惊呼,孟德曦狐疑地抬起头,就见几个身穿粗布衣裳的汉子跪在前面。 「因为皇后娘娘的帮助,我们才能摆脱奴人的命运。我们相信皇后娘娘说的话,皇后娘娘一定有办法治愈怪病的。」 「你们不怕我?」孟德曦前一刻才遭受设骂,这一时竟听到感激之言,内心五味杂陈。 「娘娘有如此智慧和宽容心肠,值得敬重,是那些愚民不懂。」 「是啊,皇后娘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相信皇后娘娘的智慧。」 「请皇后娘娘替我们治病!」 「娘娘……」 桃香替孟德曦感到欣慰,眼眶红红的,连林奇也感动得直吸鼻子。 孟德曦向前一步,没时间耽搁了。「快起来吧,带我去看看病人。」 片刻后,孟德曦被带到一间茅屋,替两个孩子看病,发现他们耳后也有条黑线,马上确定是中毒了。 孟德曦思索着,这毒据说是一个叫曹族的蛮族里才有的毒草,草叶可以食用,但只要把种子磨成粉就会变成毒,易融于水、汤之中,且无法用银针测出,他们会中毒一定有迹可寻,一定有个媒介…… 孟德曦像是想到什么的瞠亮眸,直问道:「这两个孩子是喝哪儿的水?」 如果有心人在河里下毒,中毒了也是正常之事。 汉子们面面相觑,虽不知这跟中毒有何关联,但仍是仔仔细细的说了。 「村子里是有条河,到那儿打水很方便,但因为我们曾是奴人,被下令不准进村子挑那的水,所以我们通常都跑到山里挑泉水喝……这两个孩子我前几天嘱咐他们去挑泉水回来,他们却偷偷跑到村子里的河洇水,挑回来的水还翻倒了。」汉子颇无奈地说。 「也就是说,你们平日都是喝泉水,所以没发烧,这两个孩子到村子里的河洇水,肯定喝了不少水,回来后就发烧了……」孟德曦目光一震,命令道:「林奇,快去警告村民别再喝那条河的水,那条河有可能被下毒了! 「还有要焊儿送信告诉皇上这件事……等等,我得先想一下解药配方……」她揉了揉头,得好好想想。 「娘娘,想得起来吗?」既然知道不是病,桃香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点孟德曦倒有把握。「应该可以,当年我解毒后,有特别询问过解药配方,只是有的药材很稀有,可能要费点力气。接下来只要把药草磨碎,再照步骤煮,就能制成解药,喝下去就能退烧……」 汉子们听到孩子有救了,纷纷涌上希望,主动开口道:「皇后娘娘,找药的工作就让我们一起帮忙吧!」 孟德曦离开不久,都城的战乱愈演愈烈,路上时常可见衙门的人或皇宫派出的禁卫军追着叛军跑,百姓们根本无法做生意,躲的躲、逃的逃,为了保护百姓,厉阳特别安排了人将百姓带到安全的地方避难。 黎国兵力强盛,擒拿叛军不是问题,但因为叛军里有众多受到煽动利用的平民,厉阳不希望诛杀无辜百姓,加上梁冲狡猾成性,从不正面迎击,无法擒住他就无法一举击溃叛军。 这时候,厉阳接到孟德曦的来信,看到她还留在黎国,并发现百姓不是感染疫病而是中毒,甚至说要留在村里帮百姓医治,要他放心。 什么毒?她在说什么? 厉阳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药单,完全看不下去。 要他放心?她竟还在黎国,要他怎么放心! 王尧见厉阳脸色冷冽,额头冒汗,不安问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厉阳压下胸中不断浮出的浮躁忐忑,将字条递给他。「交下去照办。」 王尧看了喜道:「原来娘娘找到疫病原因了,娘娘真是厉害……」他见皇上阴着脸不发一言,也不敢再多话,知悉皇后娘娘还在国内,皇上的心情肯定很煎熬。「属下马上去办!」 「不能再拖下去了。」厉阳抚了抚悍儿漂亮的羽毛,想像着孟德曦抚摸它的模样,孟德曦还在黎国,这场仗他没耐心打了。 「皇上是打算……」王尧听出厉阳语中深意。 「梁冲既然那么想抢我的位置,就直接放他进皇宫吧!」进来后,就休想出去!厉阳目光阴惊。 孟德曦集众人之力在两天内找齐药材,凭着记忆调配,不敢停歇的连夜熬煮,终于在隔天熬好救命的药汁。 但村民们并不领情,还将她好不容易熬好的一锅救命药砸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竟将娘娘一夜未阖眼熬的药给砸了……」桃香看多心疼,上前理论。 「滚!我们不吃凶星的药!」 「吃了凶星的药会受诅咒!滚!」 「滚出我们的村落!」 村民们无惧的杠上孟德曦,以及一票高大威武的侍卫,皆拿起扫把、铲子赶人。 他们认定自己早晚会受到感染死去,并不怕死。 第二十五章 桃香差点被飞来的扫把挥到,连退好几步,缩到孟德曦身边骂道:「娘娘,他们这些人真是愚民,说都说不听!」 「娘娘,他们不喝,干脆将他们押起来就范!」一旁的林奇也看不下去。 孟德曦见到村民们如此不可理喻,也是一阵心寒,这两天来不论她要桃香、林奇等人如何向村民劝说河水有毒,村民们还是照喝,连有人中毒倒下了也宁死不肯喝药。 这样下去不行,村长倒下了,陆续也有人毒发了,再拖延下去,这个村子迟早会灭村,她得采取必要手段了。 厉阳在皇宫里奋勇抵御叛军,她也要待在这个村落,做她能做的事。 「好,押起来就范。」 林奇和桃香面面相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娘,您说什么?」 孟德曦面色凝重,气势惊人道:「把本宫的命令传下去,有谁不喝药就把人押起来灌药,另外派人到河边守着,若有人敢再到河边提水,就直接打晕绑起!」 在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对峙征战,都城里满目疮痍,往日繁荣热闹不再,只有战火飞天漫地。 这时候,传出了厉阳中箭重伤的传言。 这对梁冲来说不啻是大好消息,可以趁此良机攻入皇宫,谋得王位,但行事谨慎的他不敢大意,仍派了人去探查,在确定消息是真的,宫内正因厉阳重伤之事乱成一团时,他才亲自率领叛军,准备大破皇城大门。 事情比想像中顺利,城门很快就被攻破了,梁冲一马当先冲进皇宫,宫内的禁卫军似乎军心涣散,被他的大阵仗吓着了,竟跪下高喊二皇子万岁万岁万万岁,让他兴奋的放声狂笑。 自二皇子死后,他就暗中布署多年,但由于厉阳统领的黎国太强盛,没一处缝细可扳倒,他只好耐心等待时机。 终于,他等到了,厉阳不顾众臣反对废了奴人制与后宫,引发百姓质疑不安,他再派人到皇宫里装神弄鬼,利用国师放出的凶星之说以及朱丞相死前的诅咒煽动民心,吸收民兵好扳倒厉阳。 现在厉阳重伤,他亦攻入皇城,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亲手将刀刺人厉阳的心脏,让他一刀弊命,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厉阳杀了二皇子,他要替二皇子报仇…… 砰! 梁冲领着大军行进到一半,城门却被关上了,部分人马被阻挡在外一呈宫内从四面八方涌上拿着盾牌的重重士兵,高处还有弓箭手,密不透风的将梁冲等数干人团团包围。 「梁老,我们中计了!」 叛军里有人焦急喊出,梁冲一张老脸更是狼狈不堪。 「可恶!」他上当了,恐怕厉阳重伤的消息也是假的!这时候厉阳堂而皇之的从前方大殿中走出,看起来哪有受重伤的样子,梁冲气得胀红脸,几乎快呕出血来。 「厉阳,你、你……」 「梁冲,你凭什么讨伐朕?!」厉阳料定他重伤的假消息传出,梁冲肯定会迫不及待攻入皇宫杀了他,再宣布由二皇子的儿子继位,他的法子果然奏效。 梁冲眼见陷入困局,却不想认输,还说得理直气壮,「凭你是受了凶星谗言影响的昏君!必须要灭了凶星,再杀了你,才能解救黎国百姓!」 「凶星?」厉阳冷冷一笑,令人不寒而栗,「国师都承认了皇后是凶星之说是他受你煽动胡诌的,跟祖灵震怒没一点关系,宫里会闹鬼也是你派人装神弄鬼。你恶意散播谣言,利用人心脆弱驱使百姓造反,该当何罪?」 「什么,凶星之事是假的?」 「这怎么回事啊?我可是因为听说皇后是凶星,会灭了黎国才加入的……」 「要相信梁老啊,不要信了这个昏君的话……」 叛军里有不少百姓听到凶星之事是编造的,便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并不想真的造反呀,听到质疑,梁冲的部属连忙安抚。 梁冲咬了咬牙,往后吼道:「你们忘了疫病吗?如果皇后不是凶星,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染上怪病死去——」 厉阳见他泯灭良心,不知残害多少无辜百姓死去,居然还死不认罪,怒不可遏道:「梁冲,别在朕的面前撒谎了!百姓们会得病,是因为你命人在河里下毒,朕已经捉到了下毒的人,要不要叫那个人来跟你对质?!」 「什么,是下毒,不是传染病?!」 「梁老,是真的吗?是你下毒的?!」 「梁老,请你说清楚……」 眼见事迹败露,梁冲狂笑出声,「对,都是我主使的!厉阳,你不配当黎王,你抢了二皇子的王位,还杀了二皇子!我要替二皇子报仇雪恨,让二皇子唯一的血脉登上王位,好慰他在天之灵!」 厉阳震怒咆哮,「你想让他的孩子上登王位?梁冲,以为没有人知道真相吗?」 梁冲目光闪烁了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是你的亲生儿子吧,他是你和彩妃的孩子,不是先皇的龙种!」 当厉阳说出这个真相时,效忠梁冲的二皇子一派人马全都骇住了。 梁冲脸色大变的否认,「不,二皇子是先皇的龙种……」 厉阳不容他狡辩。「你跟彩妃是有婚约的青梅竹马,无奈彩妃选秀入宫,你只好想办法进宫当她的侍卫,并且在彩妃怀了你的孩子后,极力让你的孩子当上太子!你并不是为了二皇子报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报仇!」 他会知道这些,也是在不经意下查到梁冲和彩妃的过往,觉得事情有异而深入追查,发现御医和敬事房太监被收买改了孕期,才得知此事。 「二皇子居然不是先皇的龙种,这不是真的吧……」 「那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起义的?」 「梁老,你快说这是不是真的……」 二皇子一派人马大受打击的嚷着要梁冲给个交代,梁冲眼见控制不住场面,也挽回不了颓势,干脆朝厉阳举起剑,欲与他同归于尽。 「对,二皇子厉堂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要替我儿报仇!」彩妃也是因此伤心过度而死,他也要替她报仇! 梁冲一往前冲,立即有数十个禁卫军攻向他,将他制伏,叛军也如一盘散沙,一下子就投降了—— 厉阳看到梁冲兵败如山倒,沮丧的垂下头不再挣扎,不屑的哼了声,转身欲回殿内,却没发现梁冲在这时抬起充满杀气的眼,挣开侍卫的箝制,朝他背后射来暗器—— 「皇上,小心!」 「护驾!」 「快护驾!」 事发突然,王尧和禁卫军虽前仆后继赶来,却仍阻止不了那飞掷出的暗器飞向厉阳后脑勺—— 厉阳听到后方声响,在千钓一发之际旋身拔剑,锵的一声将暗器斩成两半,他目光狠厉的锁住梁冲。 「皇上,请原谅属下护驾不力。」王尧砰的一声跪下请罪。 厉阳状似未闻,杀气腾腾的朝梁冲走去,押住梁冲的禁卫军见状纷纷退开,下一刻,厉阳已提起剑抵住梁冲的脖子。 「梁冲,你当真以为杀得了朕?」他的剑已刺进梁冲脖颈,渗出血来。 梁冲见暗杀失败,又被仇人持剑抵着颈子,却仍冥顽不屈。 「厉阳,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的!」他红着眼恨恨道。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能靠谁来杀我?靠那孩子吗?」此话说完,厉阳就见梁冲脸上闪过一丝惧怕,他知道自己捉到他的弱点了,目光阴狠道:「朕会找到的,找到你藏起来的那个孩子,然后永绝后患!」 「皇后娘娘,悍儿回来了!」 「嘘,小声点,娘娘忙到天亮才睡,让她多歇着点。」 但孟德曦还是被林奇的大嗓门吵醒了,一听到他说悍儿回来了,忍着疲倦和困意,撑着沉甸甸的头起身,她顺了顺发,披了件外衣就踏出房间。 「信呢?」她朝林奇问。 孟德曦接过,迫不及待拆开来看。 分离的这段日子以来,悍儿成了她和厉阳的信差。 对于她没有遵守约定回到雁国,厉阳可说是非常气愤,但还是信任她的对全国发布她写的药单,成功阻止了毒疫继续扩散,还运了大量药材前来村落援助她。 在上一封信中,她知道厉阳已捉到梁冲,牵制住叛军了,也因为不容许这种事再发生,这次他要彻底清除二皇子的余党,等事情处理完就来接她,那他现在寄来这封信是不是…… 爱之深,思之狂,速速到来!苍劲有力的字挥洒在纸上,孟德曦看得脸红耳热,心评评跳着,满满的思念席卷而来,他要来接她了,她终于等到他了。 第二十六章 回首坚持医救村民的这段日子,孟德曦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可说是腹背受敌,只能强硬的命令逼迫村民喝下解药,禁止他们喝有毒的河水,引发村民一连患愤怒不满,一直到有人退烧了,且没人再受感染,他们才没再抗拒喝药。 但这段成功并不代表往后的顺利,他们医好这个村后,去到下一个村落,村民一知道她是皇后后,同样拒绝让她治疗,有的人还拿棍子赶人。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隐瞒身分,但要所有人配合她作戏也会出纰漏,干脆报出身分,直接下令灌药,还比较能在最短时间内救到人。 于是,她辗转在一个又一个村子间来去,每天忙着拣药、熬药,因亲力亲为,总是让自己疲惫不堪,而且只要一到新的村子,她就会受尽百姓的冷脸,可谓心力交瘁,身心煎熬。 庆幸的是,慢慢有能理解她的百姓出现了,再加上宫里的御医也来援助,在天亮前大伙儿一起完成了好几曰的药量,让她觉得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娘娘,皇上信上写什么?」桃香好奇问道。 「他要来了。」孟德曦微笑道,满脸的幸福愉悦。 「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回宫了!」桃香举臂欢呼。「娘娘一定想皇上想得紧吧!」她暧昧的朝孟德曦眨眨眼。 「桃香你最好了,思念的人就在这儿。」孟德曦若有深意的瞥了林奇一眼。 桃香脸一红,「娘娘,您在胡说什么,奴婢怎么会对那个蠢蛋……」 林奇一脸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的表情,发现有个人从篱笆后探出头来,便前去查看,然后朝孟德曦高声道:「娘娘,有个孩子找您!」 「皇后娘娘……」那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长得白皙可爱,惹人怜爱。 孟德曦见到那孩子好感油然而生,慢慢朝她走过去,看到那孩子害羞地往后退,还朝她挥挥手,要她过来。 「找我吗?」 小女孩怯怯点头,终于鼓起勇气朝她走来,提起藏在背后的一篮鸡蛋。 「我娘要给皇后娘娘的。」 「你娘?」 「皇后,她娘就是前天那个……」 桃香正想说,林奇已更快的开口道:「就是那位凶巴巴的大婶,说娘娘您要是敢喂她女儿喝药,就要跟您拚命……」 话没说完,林奇就被打,桃香朝他白了一眼道:「你没瞧见孩子在这儿吗?怎么能说人家娘亲的坏话?」 孟德曦经林奇这么一说,想起了那位冲着她大骂的妇人,英勇护女的模样让她印象深刻。「你娘说要给我鸡蛋?」 小女孩稚气的点头。「娘说,谢谢皇后娘娘。」 孟德曦听得心里暖暖的。「那她人呢?」 小女孩往后一指。「在那里……」发现母亲惊慌失措的跑了,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桃香看到那妇人逃之夭夭,掩嘴笑了笑。「那位大婶大概是觉得有愧于娘娘,不敢见您吧……」 孟德曦接过小女孩手上的鸡蛋递给桃香,然后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头,神情温柔道:「帮我谢谢你娘,告诉她没关系的,我不在意那天她说的话。」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头,一直盯着她瞧。 「我脸上有什么吗?」 「娘娘好美!比我娘美!」 林奇和桃香闻言都噗哧笑出声。 孟德曦也笑了,心情愉悦。「好孩子,我给你梅子糖吃好吗?」 小女孩一听有糖吃,开心的猛点头。 孟德曦站起身,想牵小女孩的手到厨房去拿糖,突然一阵晕眩袭来,令她踉跄了下。 桃香快手扶住了她,手上那篮鸡蛋差点砸下地。「娘娘,您不舒服吗?还是叫御医回来帮您瞧瞧,最近您真的是太累了,睡不足也吃不多,还咳了好几天」 「御医到隔壁村去解毒了,不会那么快回来,等他回来再帮我看好了,我想应该只是风寒而已。」这阵子她总是很疲倦,又常想吐,咳个不停又有些头疼,孟德曦一直当自己是身子太娇弱,才会染上风寒。 桃香仍不放心。「娘娘,你的脸色很糟,奴婢还是请御医……」 「好了,我没事的。」为了让百姓尽快恢复健康,因此她让御医去别的村子施药,并不希望御医为了她又跑回来。「跟我去拿梅子糖吧。」她牵起小女孩的手,和蔼的笑道。 「娘娘,奴婢去拿吧……」 孟德曦抬起眼,朝桃香道:「拿个糖而已,没事的。」何况,她想多陪陪这可爱的孩子。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那种不适的晕眩感又袭来,令她额头微微泌出薄汗。 她摸了摸额头,好像烫了点,回想起来,今天下榻时头特别沉…… 「糖、糖……」 看小女孩满脸期待,孟德曦搁下覆住额的手,很快把身子不适的事忘掉,牵着她进厨房,找起糖罐。 借住在这户村民家里,她偶尔也会帮忙顾个汤,已经很清楚糖盐长怎样子了,知道放在哪儿。 孟德曦伸手打开木柜,想取出装着梅子糖的罐子,因为放的甚高,她得抬高手才拿的到。 「拿到了!」她一手捉牢,想递给孩子,晕眩却再次袭来,然后锵的一声,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松开了糖罐,身子也随即虚软滑下,浑身发冷。 她环抱起手臂,她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女孩被她吓坏了,眼里冒出豆大的泪。 孟德曦想安慰她,想差她去叫人来,腹部却传来闷闷的疼痛感,好像有什么流下她的腿间,她生起一股忐忑害怕,脸上充满懊悔,她不该这么轻忽自己身体的。 「娘娘!」 桃香的尖叫声在下一刻响起,背后跟着林奇,他们是听到厨房的声响才赶来的,但此时的孟德曦已撑不住的闭上眼,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官道上有数十匹快马驰骋着,为首的是厉阳,他正马不停蹄的赶往孟德曦所在的村落,王尧等几个带刀侍卫紧追在后。 和孟德曦分开的每一天,他总是日夜担心她会有危险,会受暴民伤害,幸好透过悍儿送信,他知道她被保护得很安全。 现在,他终于平定叛军,安定了政局,他此刻的心情就像他写给她的那封信,爱之深,思之狂,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去。 村落近在眼前,王尧骑来他身侧道:「皇上,就是这儿没错,这个村落叫燕西村,皇后娘娘就住在这里。」 厉阳朝村落方向奔去,随着村落愈来愈近,好奇围观的村民也愈来愈多,当厉阳停下来时,王尧振声喊道:「皇上驾临,还不跪下!」 村民们都知道村子里来了个皇后,皇上亲临此地也不是奇怪的事,且马背上的人还是个英气勃发、气势万钧的男子,没人敢质疑他的身分,纷纷下跪。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厉阳跳下马,视线越过下跪的村民寻找他心里的人,这时候,他看到桃香和林奇从一间屋子走出来,本以为他们会兴高采烈的去唤孟德曦过来,没想到却是诡异的互望一眼,然后迟疑的走来他面前,跪了下来。 厉阳心头顿时骤生某种不好的预感,他担忧地问:「皇后呢?」 桃香头低的不能再低,哽咽道:「皇上,请治奴婢的罪,奴婢没有照顾好皇后娘娘。」 「皇上,也请治属下的罪,属下没有尽好保护皇后娘娘的责任。」林奇也负荆请罪。 后面那群被派来保护孟德曦的侍卫也全都在厉阳面前跪下。 厉阳气血攻心,现在是什么状况?! 「朕再问一次,皇后人呢?!」他怒吼。 桃香一时吓坏了,只好由林奇说明,「娘娘她……病倒了,突然发起高烧,已经两天了。」 厉阳全身一震,退了几步,喃喃道:「她该不会也中毒了?!」 桃香抽抽噎噎,抬起的脸上都是泪水。「不是的,皇上,有毒的河水都封了,娘娘喝的是山泉水,没有中毒,御医诊断是受到风寒,加上太疲劳才会发高烧……都是桃香的错,没发现娘娘有孕还让她做那么多事,才让让娘娘有小产的迹象……」 厉阳才刚得知她发烧病倒,又马上知道她怀孕,还有小产现象,对他来说可谓是双重打击,几乎击溃他。 「她在哪里?」厉阳咬牙问。 桃香抹抹泪,想爬起来带路,却突然一个踉跄,林奇用力拉了她一把,和她一起将厉阳带往孟德曦养病的房间。 第二十七章 跪着的村民们这时候才敢抬起头来,孟德曦倒下,没有一个人幸灾乐祸,他们脸上都忧心忡忡,真心担心她,这几天他们喝了汤药,已退了连日不退的高烧,都是皇后的功劳。 房间里,御医正在对厉阳详细解释孟德曦的病情。「……皇后娘娘本身疲劳虚弱,得用强一点的药,但她有小产的迹象,用药太强会伤到胎儿,很难拿捏,娘娘的情况很危险……」 厉阳从没见过孟德曦如此苍白虚弱的模样,双眼愤怒又焦急,狠狠揪住御医的衣领子道:「朕不管,朕要你一定要治好她!」 「是,臣一定努力……」 看到御医眼里的恐惧,厉阳颓丧地松开了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出去。」 御医知道厉阳的心情,不敢多说一个字的退下。 转眼间房里只剩下厉阳一人,他望着躺在榻上的孟德曦,心头沉甸甸的,紧握成拳的手用力到都泛白了,不敢相信她真的病倒了。 怎么会这样? 分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她捎来的信件里也说自己安全无恙,为什么他一来到她身边,她就病倒了,还是为了医治他的百姓病倒。 他真不该答应让她留下来,不该放任她的…… 厉阳想碰触她,想紧紧抱住她,让她知道他就守在她身边,然而一覆上她的额头,他竟腿软的滑下身躯,跪倒在她床前。 好烫! 他多希望能代替她承受这一切苦痛,多希望躺在上床的人是他。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厉阳紧紧捉牢她的双手,好像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滑下来了,打湿两人的手。 一整天,厉阳都在照顾孟德曦,替她擦汗、更衣,喂她喝下汤药,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这期间,林奇和王尧轮流劝他休息,让桃香来照顾,让他要为社稷百姓着想,他一个字都听不下,对他来说,孟德曦才是最重要的,百姓算什么? 「德曦,我来接你了,你怎么还不快醒来?你这样要我怎么带你回宫?」 厉阳语带沙哑的颤抖道,似有什么梗在胸口,极为难受,却只能强忍着才不至于崩溃。 他的德曦还需要他,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不能丧气、不能崩溃。 所以,纵然厉阳没有胃口,还是得为了保有体力吃下桃香送来的食物,累了就趴在床榻边小歇,但也无法熟睡,心里总忐忑不安,睡不到半个时辰又醒来了,一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探孟德曦的鼻息。 之前他总是感受到她徐徐稳定的气息,现在却…… 他涌上了一股巨大的恐慌,是他的错觉吗?他感觉她的气息变弱了,而且脸色更加苍白。 厉阳仓皇不安的大叫,「快来人!叫御医!」 御医马上赶来了,桃香、林奇、王尧也来了,待在门边看着御医诊治。 御医见了孟德曦的情况脸色一变,取出箱子里的银针,替她扎了几针。 厉阳激动的道:「听好,朕宁可不要孩子,也要皇后活着!只要能救活她,什么方法都可以!」 桃香等人闻之鼻酸,皇上能说出不要孩子这种话,也是因为爱皇后至深。 「皇上,我们到外头去吧,让御医专心诊治。」林奇、王尧硬着胆子将厉阳带到房外。 厉阳不想离开房间,但又知道自己在会让御医紧张,只好勉强踏出房外,一踏出房间,却被眼前的画面震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已过了午夜,正是丑时,竟有三、四十个村民聚集在前面空地,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用力拍手三下,再跪下一拜,重复着这些动作。 王尧道:「皇上,听说这是这村子的祈福仪式,只要念着这咒语,生病的人就会痊愈。」 厉阳看着村民们出自真心诚意的为孟德曦祈福,心头一热,沙哑道:「教朕怎么做。」 一直到过了丑时三刻,御医才走出房间,抹了抹汗道:「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情稳定住了,但是……若到天亮前没退烧就会很危险……」 厉阳冲了进去,握紧孟德曦的双手,对着她说起那句他早背熟的咒语。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并不认为光讲几句话病就会痊愈,可是如今他却希望咒语成真,她能睁开眼睛。 「德曦,你不能死,你要我丢下成千上万的百姓随你而去吗?」 为了和她厮守,他忍受十年的分离,一步步往上爬,铲除异已,登上王位,没有她,这漫长的帝王路他要如何走下去?没有她,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一定得活着,绝对要活着…… 厉阳握住她的手,继续念着咒语,喉咙哑了就在心里默念,盼望奇迹能发生,她可以快点醒来。 他一直持续念着到天亮,然后他覆上她的额头,担心害怕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弯起唇角,透露兴奋之情。 烧退了! 「快叫御医!」 御医把完脉后确认她已经情况稳定,两个时辰后,孟德曦终于缓缓睁开眼,惺忪的眼里仍有些恍惚,思绪也摸模糊糊的,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躺在床上,记起她在昏睡前肚子一阵痛…… 她恍然想起来了,惊恐出声道:「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吗?还在她的肚子里吗?她真是个粗心的娘…… 她这一叫,让在床榻旁闭目养神的厉阳醒了过来,见她清醒了,狂喜万分,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紧握她的手道:「德曦,放心,孩子没事。」 孟德曦听到没事两字松了口气,却在看清楚厉阳的脸时心里一揪。 分隔多日,她终于见到他了,她真的是好想念好想念他,可是他怎么一脸憔悴疲倦,眼眶还含着泪光? 「厉阳,我、我病得很严重吗?」 「你太过疲劳,发了高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厉阳简单道,没让她知道她差点小产,又险些丢了命的事,她平安无事就好了。 「对不住,我让你担心了……还有孩子,我真是太粗心了,竟不知道自己有孕了。」孟德曦自责的落泪。 「德曦,你真的吓到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出宫,离开我的视线了。」厉阳拭去了她的泪,弯下身轻轻抱住她,小心不压到她的肚子。 之后,孟德曦因身子还虚弱,没一会儿又睡着了,厉阳也累坏了,这两天来一直靠着意志力苦撑,终于可以安心的入睡了,他爬上榻和她共枕。 当御医、桃香、林奇、王尧等人来探望时,都不敢吵醒他们,桃香更是欣喜的流着泪。 一直到申时两人才醒来,桃香和村里的大婶一起煮了软嫩易入口的鱼粥和鸡汤,孟德曦几日未进食,食欲还不错,吃饱后精神也好多了。 「厉阳,我躺得骨头好酸,想出去走走。」才说完,就见厉阳隐隐扯起笑,她觑了他一眼。「干么笑得神秘兮兮的?」 厉阳没多说,唇边依然含着奇异的笑。「我抱你出去。」 「我要自己走,几步就好了。」 厉阳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慢慢走出房间。 孟德曦原本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散散步罢了,没想到会见着这等大阵仗,居然有那么多村民守在房外,满满的人山人海,也有上百人,有些是她熟悉的脸孔,像是那个送鸡蛋来的小女孩,可这村子有这么多人吗? 「这是怎么回事?」 桃香走过来笑咪咪道:「娘娘,村民们知道您病了,都熬夜为您祈福,连其他村落受过娘娘帮助的村民,都陆陆续续携家带眷的赶来探望娘娘。」 他们是来看她的?!孟德曦非常震惊。 村民们见到她从房里出来,纷纷想冲上前,却被侍卫挡住,但依然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高喊道:「皇后娘娘醒来了,太好了!」 「皇后娘娘,我捉了好几只鸡来,吃鸡才有体力……」 「皇后娘娘,我今早宰了牛,吃牛肉最好了……」 「皇后娘娘,我有最新鲜的羊奶……」 「皇后娘娘……」 孟德曦震撼的流下眼泪,这真的是之前那些村民们吗?他们怎会待她那么友姜一? 厉阳看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在她耳边称赞道:「我的皇后,你做的很好,现在在他们眼里,你已不是凶星,而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他为她感到骄傲。 孟德曦看着村民一张张热情憨厚的脸,内心有所感触道:「我并非因为是你的皇后才做这些的,我是因为不忍他们受苦,想当好他们的皇后,才会为他们做那么多的。」 第二十八章 被那么多人温暖的包围着,孟德曦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她是个黎国人。 走过这一遭,孟德曦因祸得福,成为救护百姓有功的吉星,在回宫的途中受到百姓夹道欢迎,还有臣子们的爱戴迎接,地位已不同以往。 梁冲等二皇子一派余孽则全遭到斩首,在押解的路程中,被遭毒所害痛失亲人的百姓扔鸡蛋、石头泄恨,而加入叛军的百姓则视反省程度,被判了轻重不一的牢狱之灾,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宽恕了。 但事件还没有结束,百姓的伤痛仍需要时间疗伤,而且,还有个可能会在未来造反的祸端在。 几天后,孟德曦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祸端。 五岁大的男孩长得粉雕玉琢,有模有样的朝她和厉阳行礼,这孩子竟是二皇子的儿子。 「这孩子流着二皇子的血,为避免未来再遭人利用,我本想斩草除根的,可是想到孩子还那么小、那么无辜,我也将有自己的孩子,便下不了手。」 她想起厉阳昨日对她说的话,也觉得杀害那么小的孩子太残忍,现在亲眼看到他,更是于心不忍了。 她很认真的朝厉阳点头,赞同他的决定。 厉阳笑道:「早知你会这么说,我有别的主意。」 「郡儿,你知道朕是你的谁吗?」厉阳弯下身问道。 「是大伯,梁爷爷这么说的。」郡儿机灵道。 「梁爷爷还说什么?」厉阳知道他指的是梁冲,追问道。 郡儿露出困惑的表情,「梁爷爷说大伯是坏黎王,要我替我爹讨伐大伯,大伯,什么是讨伐?」 厉阳和孟德曦相视一笑。「是指大伯干了坏事,你要取代大伯当上黎王。」 郡儿纳闷问道:「大伯干了坏事吗?」 「并没有喔,你大伯是个好黎王。」孟德曦接着道。 「嗯,大伯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可是梁爷爷被官兵捉了,好多叔叔也被捉了,他们都对我很好呢,竟是坏人……」郡儿露出落寞的表情,在他幼小的年纪里,很多事都不懂,但也略有是非观念。 这孩子并不知道那群疼他的叔叔犯了谋反之罪,梁冲更是他的亲爷爷,却即将被处决。 「郡儿,你想回家吗?」厉阳转而问道。 郡儿猛点头,「大伯,我可以回家吗?梁爷爷说我要当黎王不能回家,可是我好想我娘和外婆……」 厉阳想起这孩子是在一间密室里被找到的,当时身边只有一个奶娘,据说他娘亲是个卖酒姑娘,被二皇子霸王硬上弓未婚产子,梁冲不知从何得知这事,杀了他娘亲夺走他,郡儿至今还不知道他娘已经不在了。 昨天孟德曦听厉阳提起这件事时,都为郡儿拧疼了心。 「郡儿,你可以回家了,你外婆要来接你回家。」梁冲来抢夺孩子的当天,这孩子的外婆不在逃过一劫,前两天他终于找到孩子的外婆了。 郡儿一脸兴奋。「外婆要来接我吗?那郡儿要回家、要回家……」 看到他乐不可支的模样,孟德曦笑了。 厉阳笑看着他,突然问道:「郡儿长大后想当黎王吗?」 郡儿顿了下,道:「大伯有做坏事吗?」 厉阳摇头。 「那我不要当黎王,郡儿只要有娘和外婆就好了!哪天若大伯变成坏黎王,郡儿长大后再去讨伐你!」 厉阳朗声大笑,看不出来这孩子小小年纪,却很有正义感。 「好,等朕变成坏黎王,你就来讨伐朕吧!」厉阳很爽快道。 「约定好了喔。」 郡儿主动勾上厉阳的手指,又引得厉阳发笑,看在孟德曦眼中,童言童语的格外可爱。 命人将郡儿送回家时,孟德曦问道:「何时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等他大一点吧,他总会知道的。」厉阳目光幽深,也不知这决定是好是坏。「德曦,历经了梁冲造反,我明白了一件事。」他又道。 「明白什么?」孟德曦望向他问道。 厉阳眼神坚定,像是彻底领悟,有了新的目标。「我无法轻易把我的位置让给别人,无法眼睁睁看着百姓吃苦受难,我不只是为了你当王,也不只是因为责任不得不当王,而是我自己想当王,想为我的百姓当个好黎王。」 五年后 「殿下、殿下……」 「快来捉我呀,快点!」 「殿下,别跑啊,您得乖乖用补汤啊……」 「你们这些短腿鬼,跑快一点呀!」 御花园里,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小男孩跑给一群太监宫女追,都不知跑了几圈了。 「这孩子真是不像话……」孟德曦见状准备起身骂骂他。 厉阳扣住她的手臂道:「欸,小心点,你忘了你在屋顶上吗?孩子爱玩就随他去。」 孟德曦这会也才想到自己坐在屋顶上,下意识靠近他。「还不是像到你才会那么顽皮!」她睨了他一眼。 厉阳笑了笑,朝屋顶下一指,语气里充满对女儿的宠爱。「我们的女儿就像你了,一副小德曦的模样。」 孟德曦也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小身影坐在石椅上安静的看书,不像她的哥哥,活蹦乱跳的没一刻闲下来,连吃东西也不好好坐着。 这对小兄妹是龙凤胎,可是孟德曦难产生下来的,厉阳因此被她吓坏了,发誓不再让她怀孕,有两个孩子就够了。 龙凤胎在黎国,可是吉祥之兆,这让孟德曦更是母凭子贵,受尽臣子、百姓爱戴,后位越发稳固。 他们的故事还被编成话本,孟德曦被叛军和国师栽赃为凶星,厉阳对她的不弃不离,在她重病时衣不解带的照顾她,都让百姓们感动极了,对这一皇一后更加认同,再没人对废后宫一事提出异议,孟德曦的大龄也根本没人在意了。 而废奴制,确实让黎国网罗了不少人才,或许还有人抱有歧视,但,相信再过几年后,百姓们也能平等的看待这些罪人之后了。 厉阳大胆废了沿袭百年的奴人制,也让唐国、云出国、干柳国国君大感钦佩,随后遣使与黎国签定了盟约;同盟国里,当属雁国和黎国的关系最好,雁王会带着他的皇后来黎国探视孟德曦,厉阳也会带孟德曦回雁国省亲。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桃香和林奇成亲了。 「唉,这怎么办呢,这孩子这么毛躁又贪玩,怎么当黎王呢?」孟德曦只生了这个儿子,不禁担心黎国会毁在他手上。 「谁说我要让他当黎王,我的小德曦也可以当女王。」厉阳眼神温柔地说,虽然他一双子女都疼,但对像极妻子的女儿更是偏宠。 「真的可以吗?」孟德曦一听为颇惊讶,黎国可从没有过女王。 「我的小德曦若有当女王的才能,当然可以,不过他们还小,我不想让他们烦恼这些,这个年纪,他们只要无忧无虑玩在一块就好了。」厉阳看完女儿又看儿子,也不知这小子跑第几圈了,将后面一行人折腾得紧。 孟德曦暗自笑了笑,他是羡慕儿子可以无忧无虑的玩吧,虽然他说是自己想当王的,可是在他心里的最深处,还是渴望自由的吧。 她对着他的侧脸,认真道:「等孩子长大后,我们就一起离开皇宫,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吧!」 她曾经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回应他对她的爱、他的好,后来才发现,其实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上哪,她就跟去哪,两人当一对同命鸳鸯。 厉阳转过脸,唇边噙笑。能如此了解他的就只有他的皇后了。 「怎么了?」干么这样看着她? 厉阳掀起唇,突然一本正经的对着她道:「皇后,遵命。」 孟德曦傻了。「遵……命?」 「朕听从皇后的命令,等孩子长大后,我们就一起离开皇宫,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什么听她的命令?这明明也是他心里的愿望不是吗? 「皇后要朕做什么,朕都唯皇后是从。」 「别胡说了,你是怎么了?」她哪有命令他做什么?! 「皇后说的都是圣旨,朕要听太座大人的话!」 「别乱嚷了,我可不想又犯上蛊惑你成为昏君的罪……」孟德曦真被他气死了,直到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才知道这男人是在捉弄她,忍不住气怒的用力捏了他的腰一把。 厉阳故意笑得很大声,「皇后饶命啊!」 后记 【后记 命运取决于个性 佟芯】 大家好,我是佟芯。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很高兴能有新书和大家见面。 不过这次写的不是「名花有主」系列,而是我在新月的第二本主题书,在编编打电话来说帮我排了主题书时,我就很期待收到企划内容,更毫不迟疑的把「名花有主」之二往后延。xd 看了企划后,哇了声,好有挑战性,是关于皇帝皇后的故事,男主角的深情设定也很有萌点、很吸引我。xd 不过老实说,要不是主题书,我可能不会主动去碰皇帝这个题材吧,毕竟我向来不爱看以皇帝为主角的故事,因为皇帝老婆太多了啦,我不只会为女主角抱屈,也会觉得他的众老婆很可怜,幸好本书的设定是男主角对女主角一往情深,没有立下任何妃子,因此在废后宫上没那么缚手缚脚。 这次的女主角设定是要有气势,我从没写过这类的女主角,要怎么拿捏分寸很有难度,为此多花了点时间修改,希望不会写得太温或太过。 当然,女主角很有气势的话,男主角的性格可要带点无赖才有趣,他们在故事里的互动我很喜欢呢。 有没有人发现男女主角,甚至是很早就领便当的男二名字里都有太阳?这个……我只能说是巧合,想出来的字刚好都有日字。xdd 完稿后,我也惊讶的发现男主角的背景、际遇跟《冒牌钦差妻》里的段绍央很相似(有兴趣的朋友请去看《冒牌钦差妻》xd),我本来想改,但后来想想,就算是际过、生长环境相同,个性不同,命运也会不同,在这本书里,男主角选择放自己自由,要不是后来发生一些事,他也不会想回去当王。 命运取决于个性,这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对照出两人日后不同的命运,男主角的际过部分我就没做更改了。 距离我在新月出的第一本古装稿《九殿下》已满一年了,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我现在已要出第八本书宝宝了,这对从以前就有恐古症,认定自己绝对写不出古装稿的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接下来,2013年我还是会以古装稿为主,希望写作功力更上一层楼,也希望有机会再写穿越的题材,同时期望自己能写出一本现代稿,因为我实在很想要现代稿封面,哈哈。 新的一年,先在这里预祝大家新年快乐,书展将至,也希望大家都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书,据说《太座一言堂》这本书会在书展上首卖,如果可以,请顺便把它带回家吧>///<,之前的作品应该会有优惠,也一块带回家吧!(厚脸皮) 我想我应该没机会去书展吧,毕竟住在中南部,要考量到住宿问题,还要有朋友带路,重点是,在农历年前要交稿,有没有空去台北还是一回事……(默) 另外在新的一年,我也希望能调养好身体。 我本来就有晕眩的毛病了,写《太座一言堂》结尾时,更是严重到几乎只要坐在电脑前半小时就会眼酸头晕,必须躺下来休息,前阵子也因为眼睛有不明色彩闪过,去看了眼科,怕是视网膜剥离……幸好医生说那是高度近视会有的症状,没有大碍,真是虚惊一场。 总而言之,就是需要多休息、多运动啦,不能老坐在电脑前,未来希望能在早上六点爬起来写稿,下午完全远离电脑,去公园运动,看看绿色植物和远处风景,然后晚上再写点稿,十一点前睡觉。(完了,没有看日剧的时间……) 不过要我在十一点前睡觉很困难……我会努力的。xd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妇德放两旁之一《守财小皇妃》; 02、妇德放两旁之二《太座一言堂》; 03、妇德放两旁之三《非礼国舅爷》; 04、妇德放两旁之四《凉凉当王妃》。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