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就藩开始重塑大明》 第一章 不学无术的朱樉 洪武八年,应天府,奉天殿。 今日是三月的第一次大朝会,诸位文武大臣,包括年长一些的皇子,都齐聚朝堂。 太子朱标,陪朱元璋站在‘陛上’。 因此作为朱元璋的第二子,秦王朱樉站在了金阶下诸皇子最前面。 不过他身后各位弟弟,以及一旁的大臣们,都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他今天怎么来上朝了,是不是月俸又被祸祸完了。”一个好事的大臣,用刚好能让朱樉听见的声音在一旁“窃窃私语”道。 “还真说不定,这样不学无术的皇子,翻遍史书也是难见。” “听宋学士说,此子甚至连论语都背不下来,其余诸本经典,更是学的一塌糊涂。” “不但如此,听说他还经常曲解圣人教诲,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子竟解释为‘早上知道去你家的路,晚上就可以去把你打死’!” 一个胡子半尺长的绯袍官员愤怒地说着,气的呼吸都不顺畅了,一旁的年轻一点的官员见了赶忙过来帮着拍背顺气。 “好了好了,你就当他是个闲散王爷好了,何必置气。我们有圣明的太子殿下,横竖咱以后也不跟秦王打交道。”年轻官员出言安慰。 朱樉早在洪武三年就被封了秦王,拖到今天没有就藩,纯属于马皇后不舍。 洪武六年,朱元璋就动了让朱樉就藩的心思,可谁成想那一年夏天,朱樉突染恶疾,虽然最后醒了过来,但从此性情大变。 因为朱樉的身体里已不是那个原装的灵魂,而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界的穿越者。 原本的朱樉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皇子,从小跟着大哥一起四书五经背了不少。 可现在这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可不一样,他上辈子虽然是个大学生,但高考他不考四书五经。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背不下来这些文章经典,朱樉整天被宋濂宋学士追着打戒尺。 被朱元璋知道后更是直接吊起来打,若不是马皇后求情,穿越者朱樉险些二次死亡。 万般无奈之下,朱樉选择了摆烂。 四书五经老子不背了,锦绣文章老子不写了! 你要非让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仁”,那我只能告诉你:“仁,就是将人一分为二的意思。” 如此几番折腾,非但把六十多岁的宋濂差点气死,就连朱元璋这样心思深沉的帝王也几次切换狂暴模式。 最终,朱元璋认了自家老二是废物这个事实。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老朱在玄武湖边上靠近神策门的地方,找了个废旧的兵器库改造成临时秦王府,火急火燎的让朱樉从皇宫搬了出去。 皇宫在玄武湖东南角,神策门在玄武湖西北角,两者隔了十多里地。自从朱樉搬走了以后,朱元璋觉得应天的风水都变好了不少。 “诸位,去岁黄河决堤,波及河南山东两省十九县,赈灾和整修河堤用了白银600万两。昨天河南布政使上了折子,说今年加固大堤还得300万两。 还有兵部前天也上了折子,说北元平章乃儿不花,领了3万人在阿鲁浑河驻扎,似有南侵之意。 魏国公和沐英一起拟了章程,要兴兵十五万直捣哈拉和林。”朱元璋说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拿着一本奏折向众大臣晃了晃。 “其实咱也想直接打到元都哈拉和林,咱甚至还想亲率铁骑去斡难河边,去当年铁木真起事的地方转转,好把咱当吴王时说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事给办彻底了。” 朱元璋走下了金阶,走到了镇国将军沐英身边,轻轻拍了拍沐英的肩膀。 “可是咱没钱,去年全年的税银共为五千二百三十六万两,可是各部报来的账单共耗银五千九百八十四万两。收支两抵,去年一年亏空竟达七百四十八万两!” 朱元璋转身看向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 “臣已经号召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暂不领今年的俸禄,其余省官员,也可凭自愿停俸,待过了今年,和明年薪俸一同领取。” 见老板看向了自己,胡惟庸敢忙走出来,怕自己态度不能让老板满意,胡惟庸直接跪在了地上。 听完胡惟庸的话,朱元璋没有说话,皱着眉头走回了御陛之上。 众大臣猜不出来皇帝此时的心情,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 这时,忽然一阵冷笑声从人群前排传了出来,众人偷偷抬起眼皮子,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竟是朱樉在作怪。 “有话就说,不要在朝堂上使这些小手段。”老朱把手上的奏折合了起来,随手往御案上一扔,斜着眼瞥向了朱樉。 朱元璋说完,朝堂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都用一副看猴的表情看着朱樉。 朱樉也不含糊,长吸了一口气,然后信步走出。 “儿臣有本启奏。” 群臣没想到他还真有话说,立刻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在某个类似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甚至传出了几声嗤笑。 “儿臣以为,丞相之策甚为不妥!”朱樉转过身来,看向了胡惟庸。 “这,怎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也敢非议丞相。”朱樉的话一出,整个朝堂再次沸腾了起来。 “臣倒想听听秦王殿下有何赐教。”见是朱樉发难,胡惟庸也不装了,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和朱樉对峙。 这么些年,他斗倒了杨宪,斗倒了刘伯温,这世间除了龙椅上的老朱,胡惟庸可以说无所畏惧。 “儿臣以为,百官的薪俸可以暂不发,但不能都不发。 有些家里还有别的营生,亦或是本就出身世家大族的,今年的薪俸可以先欠着。 就如丞相在濠州有良田万亩,在此时停俸为君父分忧自然是值得赞扬。 但这天下的官员,不是人人都在乡里有万亩良田。 那些在京里无依无靠的,家里本就困难的,全家老小就指着一年的薪俸过日子,不给人发俸禄,你让他们一家去喝西北风去?” 朱樉的话一出,奉天殿里又变得鸦雀无声。 “这是秦王说出来的话?他何时开窍了?” “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人指导过这家伙,怎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秦王加油,秦王威武。”官员们的心里都充满了各自的疑惑,一些本就对停俸一事心怀不满的官员,更是在内心给秦王疯狂打劲。 朱元璋在听到朱樉的话以后,也有些惊讶了,甚至想找人问问是不是神策门秦王府那边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祥瑞。 “那不知秦王有何高见?”胡惟庸本想反驳,但他瞥了一眼朱元璋,老朱有些欣慰的表情让胡惟庸有些吃不准了。 “儿臣以为,我大明立国至今已将近十年,我们不能老把眼睛放在百姓身上。适当的,我们得挣点大户的钱!” 朱樉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第二章 朱樉的军令状 朱樉今天上朝其实不是为了打胡惟庸的脸,而是因为两天前他觉醒了强盛大明签到系统。 系统给的第一个签到任务,就是让他在两个月内就藩。 本来他还在琢磨怎么跟老朱开口,没想到却听见了胡惟庸的馊主意。 这家伙只图给皇上献媚,而罔顾大多数清贫官员的利益,这让朱樉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这一闹腾,却让他计上心来。 老朱本就不待见自己,此时如果自己再在火上浇把油,把自己不读经典、不懂国事的形象坐实了,这次铁定能被撵走。 因此朱樉选择在朝会上大放厥词。 而听完朱樉的话,朱元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说说吧,咱倒要听听你小子有何高见。”朱元璋决定继续听下去,以好找出破绽,看看是谁在背后拿自己的儿子当棋子。 “我大明一统九州已经十余年,仰赖父皇的雄才大略和诸位臣工竭忠尽智,各地仓廪丰足、人烟阜盛。”朱樉淡定说道。 秦王说完,众大臣再一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小子今天转性了?也知道在朝堂上说点人话了?” “秦王是不又惹了什么大祸了,需要用这种方式在这个场合来拍圣上马屁?”大臣们在心里暗暗计较,他们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朱樉。 “此皆陛下圣明烛照!”最终还是胡惟庸反应快,赶紧带头喊道。 丞相大人一声吼,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拱手附和。 不过朱元璋则皱起了眉头,他冲台下挥了挥手,示意朱樉继续说下去。 多年的“父子情”和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小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屁。 “但是,据儿臣所见所闻,我大明官仓虽丰,然百姓依旧缺衣少食,人口虽多,但百姓依旧穷困潦倒。 我大明富的是官府衙门、是世家大族、是乡绅地主、是满朝公卿!”朱樉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到了胡惟庸身上。 而此时诸位大臣都惊的瞠目结舌。 “这是要干嘛,单挑全世界吗?”饶是精明如胡惟庸,此时此刻也搞不清秦王到底是闹哪样。 “臣在濠州是略有些薄田,可那都是用陛下这些年赏赐换来的,笔笔都在濠州府衙登记造册过。”胡惟庸丝毫不慌,当了这么多年丞相,这点小事肯定不会留下马脚。 而朱元璋也很无语,朱樉说的这些谁不知道,历朝历代哪个不是这样。 自己也想彻底造福百姓,可治理天下不是这样的。 没有这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没有遍布天下的世家乡绅,皇权别说下不下乡,出不出得了应天府都是个问题。 自己这么些年杀了那么多贪官,其目的也就是管住其他人的手,再由他们震慑当地的土豪劣绅。 “我大明以人口计税,世家乡绅田亩万千,小民之家薄田二三亩,这二者交一样的税合理吗? 为解百姓困苦,儿臣所献之法,名曰‘摊丁入亩’。 按照洪武初年所清查的田亩数为准,按着黄册记录厘算各户土地大小,将人丁税改为田亩税,如此,则百姓的负担大减而国朝税赋好征了许多。” 朱樉目光坚定的看着朱元璋,他知道自己这番言论不可能通过,毕竟皇家自己就是大明最大的地主。 “臣以为不妥。”这次胡惟庸还没来着急开口,他的老师,大明的开国重臣李善长拄着拐站了出来。 “陛下,这天下的税制自古便是以人丁来厘算,古之贤君如汉文帝、唐太宗之时也从无有以田亩入税的先例。 而当时亦有‘文景之治’与‘开元盛世’,可见秦王之言实乃主观臆断,非是治理天下的大道。” 李善长说完,奉天殿内立刻传来整齐的声音“臣附议!”。 “韩国公不要为小子置气,他一个不读四书五经、没经过世间真正疾苦的小子,哪懂什么治国之策。 朱樉,朕念你初心是好的,这次就不计较你的过失。你快给韩国公致歉,这事就当过去了。” 朱元璋清楚,自家老二这一出冒犯了朝堂上9成以上人的利益,所以他急忙出来打个圆场。 “儿臣的话还没说完,韩国公你先忍忍。”朱樉对着朱元璋拱手行礼,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李善长。 “儿臣的第二策,名曰‘开海禁,通商贸’”朱樉拼了,既然摊丁入亩这招药劲不够,那就直接对着老朱的逆鳞来上一发。 “二弟,快回去,海禁是国策,岂可动摇。”这时太子朱标也忍不住劝了朱樉一句,可明显没起什么用。 而龙椅上的朱元璋这一次果然被激怒了,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启禀父皇,海上贸易和捕捞是很多沿海百姓赖以生存的根基。如今整个大明就靠着市舶司那几十艘船出海,而市舶司的船拉的可都是世家大族和官府的货物。 百姓空守着大海宝库而寸板不得下海,这就是断百姓生路。 如此国策,岂不是要置沿海百姓于死地。” 此话一出,群臣再次哗然,就连平时总是选择的沉默的刘伯温也不得不站了出来。 “秦王此言差矣,自我大明立国以来,东南沿海就从未太平过。 昔日张士诚和陈友谅的残部都逃亡海上,时常侵扰浙江福建。 陛下也曾派兵清缴,可贼人见大军则立刻逃窜,茫茫大海,如何捞的这小小的舰队。 海禁之策虽有弊病,但远不及兵祸对百姓造成的伤害。”刘伯温平时只是对秦王的不靠谱有所耳闻,这一次秦王朝会献策,当真是让他大受震撼。 “诚意伯勿急,我还有第三个策略献……”朱樉还要发话,没想到朱标直接从金阶上冲下来捂住了他的嘴。 “来人,秦王今日喝醉了,快送到春和殿去给秦王醒酒。”朱标焦急的朝殿外喊道。 而此时在金阶之上,朱元璋已经气得开始发抖。 底下的众大臣们也都冷汗直流,生怕皇上的怒气牵连到自己。 此时,两个侍卫已经进来按住了秦王的肩膀,可就在朱标松手的一瞬间,朱樉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重教兴学,国运兴昌!” “你到底想说什么。”朱元璋的右手已然握成了拳头。 “倘使天下子民都能读上书,都能通晓圣人之道,那我大明何愁不富,何愁不强。”见朱元璋没有继续下令,朱樉敢忙挣脱了侍卫。 朱樉此话一出,大臣们再次被震惊了。 一方面他们对秦王能号召百姓学圣人之道颇为惊讶,另一方面,他们对于朱樉这一套幼稚的理论嗤之以鼻。 “庶子!文教乃国之大事,你这黄口小儿还不闭嘴。” “父皇若准许儿臣去就藩兴办学堂,三年之内,儿臣保证让西安府变得富甲天下。”朱樉放出豪言。 “朝堂不是你信口开河的地方。”朱元璋强压着火气说道。 “散朝!”朱元璋压着怒火起身离开,刚转过屏风,群臣就听见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在春和殿的广场上,朱元璋坐在一旁,皱着眉头看向了被绑在树上的朱樉。 朱元璋拿起了鞭子。 “儿臣真的有法子挣大户的钱”眼看鞭子就要抽过来,朱樉急忙喊了出来。 “逆子!”鞭子闪着破空的声响,毫不犹豫的飞了过来。 “若父皇在办学上准我便宜行事之权,我愿立军令状!” “父皇且听二弟一言”朱标见状赶紧过来按住了朱元璋挥舞鞭子的手,鞭子末梢擦着朱樉的左臂飞了过去。 “你有何计策,快说。”朱元璋还在气头,朱标代替父亲发问。 第三章 秦王就藩 第三章秦王就藩 散朝之后,承天门外,李善长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和走在后面的刘伯温搭上了话。 “伯温兄怎么看今天的事。” 刘伯温诧异的停下了脚步,李善长上一次在朝堂外跟自己主动搭话,那还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 “韩国公为何有如此一问,大家都看到了,不过是秦王喝醉了酒,发癔症罢了。” “是也是也,想必这会儿陛下正在春和殿给秦王醒酒呢。”见刘伯温不想说,李善长立马来一套标准的客套大笑。 辰时末的阳光从皇墙上爬了出来,照在两人大笑的面庞上,显得格外热烈。 而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几片落叶随着风儿在地上打着旋,你争我抢,寸步不让。 “老师,感觉此事不像是刘基在背后捣鬼。”看见刘伯温已经走远,胡惟庸顺着李善长的影子凑了过来。 “老夫也觉得不像,只是今日秦王之举当真邪乎。我跟了上位这么些年,凡是邪乎事都跟这个刘伯温脱不了干系。”李善长望着刘伯温的背影,幽幽的说道。 “那老师觉得学生应该怎么做。”面对李善长,胡惟庸的姿态总是放得极低。 “你是中书省左丞相,怎么做事还用我来教吗?”李善长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转身上了轿子。 胡惟庸目送老师离开后,重新整了整冠帽,朝中书省值房去了。 而此时在春和殿内,当着朱元璋和朱标的面,朱樉划破手指在保证书上按了一个血手印。 朱樉保证在不用银子亵渎斯文,不对平民百姓横征暴敛的前提下,三年之内,秦王府的所有开支自己负责;三年之后陕西都指挥使司和陕西行都指挥使司的所有军费开支全部由秦王府承担。 而朱元璋写了道密旨,在办学这件事上,准许秦王便宜行事。 不过老朱心里其实没把朱樉的承诺当回事,只当是他年少轻狂罢了。 第二天一早,正准备睡个懒觉的朱樉被人叫了起来,说是马皇后来了。 这一下朱樉立马精神了起来,虽然跟老朱的关系很微妙,但马皇后这个亲娘是真的疼爱自己。 “娘,您有事找人叫我进宫就行,何必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来不及戴好发冠,朱樉随手扯了个布条将头发扎了起来。 “啪!”没想到马皇后上来就是一巴掌,直接将朱樉的头发打散开来。 “你怎么这么傻,朝堂上的事哪用你关心。”马皇后一把将披头散发的朱樉抱进了怀里,一边哭一边抚摸朱樉的脑袋。 “娘,孩儿已经长大了,是时候为母后和父皇分忧了。”看见马皇后这样,朱樉也不由得鼻子一酸。 “这挨千刀的朱重八,朝里那么多能言会道的还不够他用吗,非得把我儿子也送走。” 马皇后哭的更伤心了,这是他第一个要就藩的儿子,这一别,以后一年都不见得能回京一趟。 “娘,孩儿终归是要就藩的,这大明的江山还得儿子来守。” “娘就是可怜你,当年给你找的正妃观音奴,没想到才两年人就没了。如今你孤身一人去西安府,也没个人照顾,哎!都是这杀千刀的朱重八做的好事!”马皇后越哭越惨,看的朱樉院子里的宫女都偷偷的抹着眼泪。 “孩儿这么些年孤身一人惯了,再说此次就藩,父皇许我了三卫护卫,算起来万把好人呢。”朱樉安慰道。 “那都是行军打仗的汉子,娘说的是你枕边人。”马皇后擦了擦眼泪,戚戚地说道。 “啊,这……”朱樉有些懵,不知说什么好。 “行了,娘给你说了门亲事,卫国公邓愈的女儿。”说到这,马皇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的出来,这个对象她很满意。 “娘,我现在这样,您这不是人家往火坑里推嘛。” “什么火坑,你是我大明的秦王,当今陛下的二皇子。你不管了,我这就去跟邓家谈谈,等你明年回京的时候,就给你把婚事办了。” 马皇后交代完这些,挥了挥手,四个穿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女侍卫走了过来。 “这是娘从亲军都尉府亲自挑选出来的侍卫,这几个女娃娃都是从小长在娘身边的,身手、忠心还有样貌都是顶尖的。 这回就藩,娘就把她们赐给你了,你要是遇到什么难题,就让她们给娘捎信回来。” 亲军都尉府就是锦衣卫的前身,这里面很多都是当年马皇后收留的战场遗孤,经过这么些年的筛选,忠诚都不是问题。 四个女侍卫走到朱樉面前,单膝跪下,拱手行礼。 “见过秦王殿下。” 朱樉细细打量了一下四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们的佩刀是真好看! 母子俩又寒暄了一阵,马皇后抹着眼泪回宫去了。 而她前脚走,后脚沐英就把秦王就藩的诏书送了过来。 沐英回西安府练兵,早上进宫领了兵符,老朱顺便就让他来给这个糟心的老二传趟圣旨。 与沐英一同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官员,他身着一身红衣官袍,身旁没有小厮也没有家眷,独自一人扛着行李。 “这位是中书省连夜推举出来的新任陕西布政使高谦高大人。”沐英着重念了中书省这三个字。 “见过秦王殿下。”高谦不卑不亢,拱手行礼。 “高藩台的家眷不和藩台一起走吗?”朱樉有些好奇。 “微臣的夫人去岁难产走了,只有一个儿子在宣化当兵。”提到儿子,高谦有些骄傲。 “你是军户?”朱樉问道。 “微臣不是军户,只是犬子立志在疆场报国,作为父亲我不能折了儿子的志向。” 听到这,朱樉心里暗暗的给胡惟庸竖了个大拇指,这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选的真好。 用一个刚正清白、立志报国的忠臣,来监督自己一个不通经典、品德败坏的藩王,胡惟庸真是煞费苦心。 朱樉的王府护卫和沐英的亲兵合兵一处,走出金川门,到龙江驿。 然后顺流往东,由瓜埠入运河,过扬州至淮安,转道淮河往西。 随后在开封上岸,走荥阳洛阳入潼关。 历时一个多月,朱樉终于站在灞桥之上看到了西安府的城墙。 这一瞬间,他终于有了跳出牢笼的爽快。 “小爷我自由了,从今往后谁在跟我谈四书五经,我就用抡语打爆他的头。”朱樉在心里吐槽道。 “沐大哥,我们就此别过,谢过大哥一路保护。”朱樉对着沐英行了一礼,沐英是朱元璋的义子,朱樉如此称呼也合乎情理。 “我就驻扎在渭水渡口的大营,秦王若有差遣,尽管叫人来送信便是。”两人客套了一番,沐英带着亲兵绕道西安府北面,往渭水大营去了。 “秦王殿下,因时间仓促,秦王府如今只修了城墙和几处偏殿。下官已经让人把按察使司衙门收拾了出来,如秦王殿下不嫌弃,下官这就带路。” 陕西按察使杨春与一应官员早早灞桥东岸迎到了朱樉的队伍。 “不必如此,来之前本王听人说了,兴庆宫那里有前元修的一处大殿,杨大人,不如将一应物资转移此处。 本王可是奉了圣旨,尽量不给地方上添麻烦。”朱樉笑呵呵的婉拒了杨春的好意。 西安府城墙是在隋唐皇城的基础上建成的,从洪武三年就开始了,到现在还未全面完工。 秦王府位于西安府城墙内东北方向,和外城一样,也是方方正正的,也有自己的城墙。 这些原计划在三年后的洪武十一年修筑完成,如今朱樉突然就藩,很多地方还在建设中。 当朱樉一行人安排妥当,已是傍晚时分。 在当地一位老人家的引导下,朱樉走到兴庆宫勤政务本楼残留的石阶之上。 从这里向北望去,夕阳下的龙首原闪着红色的光芒,依稀间还能望见唐大明宫含元殿巨大的夯土台基。 这时,朱樉的脑中泛起了熟悉的波澜。 “叮!就藩任务达成,获得奖励,二十世纪砖窑全套图纸一套,西安府周围煤炭分布图一套。” “嘿嘿,你说要是知道我在兴庆宫修砖窑,李隆基会不会被气的活过来。”朱樉摩拳擦掌,兴奋的说道。 第四章 朱樉的砖厂大业 系统给的东西虽然很老土,但对于站在兴庆宫废墟上的朱樉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老人家,家中日子过得可还好。”感叹完大唐的末日余晖,平息下收到奖励激动的内心,朱樉就地坐下,对着引自己上来的老者问道。 “仰赖皇上圣明,如今,小老儿全家都能吃上一口饱饭了。”老人家已经不剩几颗牙了,但他的笑容一看就是发自内心。 “父皇的圣明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们全家人的努力。是你们日复一日的伺候庄稼,伺候土地,这才有了天下人的一口饭吃。” 朱樉看着老人家瘦弱的身体和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物,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家中子弟可都读过书?”朱樉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馕饼,掰下来一块递给了老人家。 “殿下说笑了,小老儿就是普通的农户,家里人能吃饱饭,平日里无病无灾的就是烧了高香。 读书那是地主老爷家才有的事,吾等贱民,哪能接触得到那等金贵的东西。” 老人家的笑容消失了,苦笑了一声,将馕饼掰得碎碎的小块递进口中,不再言语。 夕阳的光辉洒在兴庆宫破败的池塘之上,在她周围,忙碌的农人挑着水桶从四面八方过来取水,他们要趁着太阳完全落下之下,尽可能的给地里多浇一桶水。 现在是四月中旬,正是小麦抽穗的时候,这时候多一些水,庄稼就多一份收成。 此情此景让朱樉不由的哼出了几句诗: “今我何功德,从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馀粮……” “取我纸笔来” 不一会儿手下就送来了纸笔,不过这笔不是毛笔,而是朱樉自己改造的铅笔。 右手执笔,左手镇纸,朱樉面色凝重的下几行字: “要把发展农业和发展教育当做秦藩的头等大事!” 朱樉特有的硬笔笔锋,让这几个字看上去格外锋利。 “把这张纸传下去,让秦王府各级官员都抄上一份。本王要让西安府所有孩子都能上得起学。”最后一抹夕阳穿过树梢照射在朱樉的脸上,给这个素来不正经的王爷平添了几分威严。 晚上梅兰竹菊四姐妹都来到了秦王房内,本来四个女侍卫各有自己的名字,不过朱樉为了方便记,临时起了这么一套君子四美。 这天夜里的秦王房内灯火通明,算盘珠子啪啪作响。 直到第二天中午,四个训练有素的侍卫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秦王寝宫。 朱樉也顶着深深的黑眼圈昏睡了过去。 秦王就藩的第三天,兴庆宫勤政务本楼的台基上搭了一个临时的军帐。 朱樉端坐在大帐主位,梅兰竹菊四姐妹分立两旁。 台下站着的是跟他从应天过来五个的亲卫百户。 “按照藩王规制,咱秦王府应该有三个3000人的亲军护卫。 不过因为咱出发的急,父皇显然没顾上这茬。现在本王身边就只有咱这五百个兄弟,大家伙都得打起精神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咱们可能会辛苦一点,不过等熬过这一段时间,本王绝对不会亏待大家。” 朱樉站了起来,严肃的看着台下的五人。画大饼pua,虽然朱樉深恶痛绝,但眼下缺钱,想挣第一桶金难免得缺点德。 他本来也不想这样,但前天晚上算账的时候,自己的财务专员朱竹告诉他,王府的账上只有不到2000两。 按照图纸的规划,在不拖欠工资的情况下,这个砖窑基本不可能完工。 “为秦王效劳!”五人齐声喊道。 作为太平年代的亲军,这五个年轻的百户一下子就被秦王的话给感动了。 随后五百个无辜的兵士脱下了戎装,扛起了麻袋,为秦王的砖厂流血流汗。 终于半个月之后,在兴庆宫东南三里左右的地方,滚滚黑烟升腾了起来。 往来的农户都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建筑,烧砖大伙多多少少都见过。 可以前都是一个窑一个窑的烧,每个窑烧完还要浇水密闭。 等窑里温度降下来才能出砖,然后再点火起下一炉。 谁见过眼前这样的家伙,十几个窑口排成一排,这边砖刚烧好,几个包裹严实的壮汉就直接把窑底的托盘拽了出来。 稍微冷却到人能接受的温度,另一群人就推着奇怪的两轮车过来,将托盘上的砖卸到车里运到专门放砖的地方。 紧接着提前制好的泥胚就被摆放在托盘上,之前那几个壮汉再一同用力,偌大的托盘顺着轨道就滑入了火热的砖窑里。 如此不间断的制砖模式,直看的众人大呼神奇。 这时,一个身着甲胄的百将提着一个木板走了出来,这是朱樉新任的西安第一砖厂厂长——罗火盛。 “秦王府招工,每月2两银子,月底结账,管一顿饭。”罗火盛扯着自己的破锣嗓子对着众人喊道。 不了半晌没人说话,众人都呆呆的站着,往常官府找人干活都是按徭役的路子走,这给官家干活还发工资的事当真是闻所未闻。 “这位军爷,你这一顿饭是一天一顿饭还是一月一顿饭?”终于有个好事的泼皮鼓起胆子。 “当然是一天一顿饭,我们堂堂秦王府,能差你这么一顿饭。”罗火盛见终于有人搭理自己,赶紧找了一块黑炭,把招工木板上的字改成了一天管一顿饭。 “乡亲们,秦王殿下交代了,现在你们先回家考虑考虑,等这个月收完了麦子,秦王殿下会亲临砖厂,迎接大家来上班。” 罗火盛的话在不少人心里激起了浪花,最多就是被骗了一身力气,咱庄稼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秦王这边,砖厂正打的火热。 而此时在西安府城墙里,新任陕西布政使高谦正在听手下人汇报。 “回大人的话,在下亲眼所见,秦王的亲卫在号召百姓他的砖厂劳作。据属下观察,有意向的人实属不少。” “果然不出丞相大人预料,这个秦王果真是不通经典、不学无术。这才就藩不到一个月,就敢鼓动百姓懈怠农事。”高谦愤怒的握住了茶杯,本来想给扔到地上,但素来清贫的他却舍不得这杯子,只好大口喝茶,以压住心中的怒火。 “你下去再多找点人盯紧了那个砖厂,若真有百姓受了蛊惑放下农事去打工,本官就是豁出这身官袍也要在陛下那里参他秦王一本。” 高谦用力的锤了一下桌子,刚才舍不得摔碎的杯子随着桌子一震,最终还是踉跄着摔碎在了地上。 第五章 这砖不卖 为了赶规模,砖厂出的都是红砖,这东西虽然没有传统青砖结实耐用,但生产的时间成本只有青砖的五分之一。 再说了,搁大明初年这个生产力水平,啥砖不是用。 看着满院子都堆满了砖,朱樉兴奋的拍了拍罗火盛的肩膀。 不过罗火盛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作为砖厂厂长,有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他一清二楚。 “殿下,账上真的快没钱了。昨天伙房那边找我要下旬的菜钱,我只敢给批了三天的。” 没钱这事一直是压在整个秦王府头上的大问题,财务总管朱竹这两天已经焦虑到内分泌都出现了问题。 “您看,现在已经出好的砖,是不可以考虑先卖上一批。”罗火盛壮着胆子问道。 当时秦王任命他为厂长的时候,他还小小激动了一下,毕竟五百亲军护卫暂时都隶属于砖厂。 可现在他才发觉这是个大坑,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 说得好听叫个厂长,实际上官位没有任何变化,另外四个百户虽然表面上服从命令,但人家最近喝酒已经不带上他了。 “有人来问过砖的事吗?”朱樉问道。 “岂止是有,附近几个乡的地主们,听闻这砖厂是殿下您开的,都跑来说要买砖。 隔壁杨村的乡绅杨老太爷,快七十的人了,亲自押着一车银子来。说他家要修缮祠堂,一口气要把厂里的砖全部拉走。” 罗火盛眉飞色舞的说着,不大的眼睛里都是银子的模样。 “你把这老头放走了?”朱樉疑惑着看了罗火盛一眼。 “那咱不卖砖,还不让人走了?” “人可以走,银子留下来先用嘛。”朱樉有些恨铁不成钢,伸手在罗火盛脑后勺拍了一下。 “不过这事也不怨你,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不懂这江湖上的门门道道也很正常。不过有一点你做的不错,这些砖现在一块都不能卖。” 虽然很不理解,但谁叫人家是秦王。无奈之下的罗火盛只好返回办公室,绞尽脑汁编一个能把伙房稳住的借口。 晌午,当朱樉骑着马返回兴庆宫的时候,财务总管朱竹正在门口等着自己。 凑近一看,原本秀媚的脸上,赫然起了好多痘痘,嘴角更是急出了一个水泡。 “殿下,这是按察使衙门求购红砖的文书。按察使司要整修西安府大牢,我和来人商量好了,第一期先出红砖十万块,他们可以一次性付清全款。” 朱竹焦急的递上了草拟的文书,上面就差朱樉盖章确认了。 “我不是说了嘛,这一批砖暂时不卖,你先回绝了按察使司,早不修晚不修,偏等老子的砖厂建好了修。” 拍马屁的意味十分明显,不过对于此时的朱樉来说,按察使司这回真是拍到了马蹄上。 “殿下,先前我们的决议是先暂扣下护卫们的饷银和府里所有人的例银,等砖厂出砖以后就给大家发钱。 现在砖厂已经出了两批砖了,您却全部押着不让动。府里和砖厂那边早已有了怨声,罗火盛那家伙都来了好几回了,每次来都臭着一张脸。 请恕属下无礼,若是殿下今天还不改变注意,那属下请辞去财务总管一职。” 朱竹情急之下直接跪倒在朱樉面前,眼角还有两道泪痕流下。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朱樉翻身下马,赶忙将朱竹扶了起来,顺道伸手抹掉了朱竹的眼泪。 “殿下言而无信已不是第一次,这次让属下如何信的。”吃一堑长一智,朱竹拜托掉朱樉的手,退后一步拱手问道。 “明日要是不给你一个交代,那本王……本王明晚就去你房里睡” 朱樉挥了挥衣袖,三两步跑路了,留下惊呆了的朱竹,在原地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晚饭的时候,侍女颤抖着手把食盒拎到了朱樉面前,然后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朱樉诧异的皱了皱眉头,打开食盒之后,发现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盘青菜和一个馒头。 “这是总管的安排?” “是,小的不敢欺瞒殿下,朱总管说这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真是小气,都不肯再多给个馒头。”朱樉看着食盒吐槽了一句。 没想到侍女听到这话啪的一下跪到了地上,被吓的直哆嗦。 “哎,说过多少次了,咱们秦王府不搞这一套,不要动不动就跪下。”朱樉挠了挠头,他真的有些累了。 而此刻,在曲江池泛着月光的湖面上,一艘阔气的三层游船正在湖水上荡漾着。 船上通明的灯火引来了无数鱼儿争先恐后的围着船游动。 “父亲,和您预料的一样,我在衙门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秦王府的回执。”陕西按察使杨善恭敬对着船头的老人说话。 “传闻这位秦王殿下素来不学无术,可就他就藩这些日子来的表现来看,倒也不完全是个纨绔王爷。” 老人一手按着一只白猫,另一只手时不时的从下人手上接过还泛着青的麦仁,当做鱼食一般扔进了湖里,引来一群鱼儿夺食。 如果罗火盛在这的话,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之前拉着银子来买砖的杨村豪绅,杨乾。 “也不知道是京里哪位匠作大监出手,那砖厂比之先前,确实便捷了许多。”杨善接过了下人手中篓子,那人收到示意之后就离开了,游船顶层就剩下了杨善父子二人。 “秦王缺钱,这是秦王府里的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千真万确,错不了的。若是错过这个雪中送炭的好时候,以后想把秦王绑在咱们杨家的车轮上,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杨善压低声音说道。 “绑不了一起那就算了,他秦王也不过就是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娃娃罢了,在关中这片土地上,他秦王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使。”杨乾面色淡然的回过头看了看自己儿子。 “你别忘了,他只是个在陛下盛怒时被赶出京城的王爷罢了,咱们杨家在朝里靠着的那位,可正得陛下器重。”杨乾单手接过篓子,随手一扔,里面的麦仁倾洒到了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引得一众鱼儿纷纷向黑暗游去。 第六章 西安府的教育现状 朱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不是他变勤奋了,而是提前订了有人要见。 “参见秦王殿下。”西安府学教谕领着周围几个县的教谕来到了兴庆宫。 “诸位不必多礼”朱樉其实有点不高兴,因为今早的早饭只有半碗稀粥,但想起今天要做的事,他不由得强打起精神来。 一行人来到勤政务本楼的军帐中,都是熟人,互相一打量便按照官龄排定了坐次。 “今日把诸君叫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了解一下整个西安府目前各县学都是什么个情况。”朱樉挥挥手,手下给各位官员端上了茶。 府学的教谕由朝廷直接任命,但县学教谕以及府学的其他训导官员,则由当地布政使衙门来任命。 虽然大明律规定了藩王和臬司衙门各自的权限,不过朱樉这次就藩可是请来了圣旨,加上他本身是第一个藩王,一份没执行过的规定,对于当事双方来说,到处都是可争取的漏洞。 “要把发展教育当做秦藩的头等大事!”这可是朱樉刚就藩时就喊下的口号,为了自己的学区房大业,教育这块自己一定要插上一手。 “王教谕,你来说一下西安府府学和各地县学大概的情况吧”朱樉示意坐在最前边的王桐说话。 王桐今年快七十岁,他本是前元的进士,在前元朝廷任四品高官。 当初徐达大将军攻破西安府的时候,也曾请王桐重新上任。 可王桐老先生觉得自己是前朝罪臣,坚决不肯赴任。只愿在家乡教书,为后生们教导圣人之道。 “洪武二年,皇上改奉元路为西安府,辖15县1州。今天来了7个县的教谕,分别是长安、咸宁、咸阳、蓝田、高陵、泾阳和鄠县。” 王桐提到一地便指向一人,算是给朱樉简单介绍了一下诸位同僚。 “其余各县或路途稍远,或教谕空缺。因此老夫就只通知了这几位。” “当前西安府学有教谕一人,教授两人,训导四人。府学现有学生37人,满额为40人。 各地县学则情况各不一致,部分富裕县如鄠县、长安、咸阳,县学较为完备,皆配有一教谕二训导,校舍书本齐备,廪生的餐食由县府正常供给。” 王桐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 “其余各县或教师不足,或校舍残破,能正常供给廪生餐食的也不太多。 如蓝田县,校舍是前元留下的,经年失修已是危房。学生们如今就在县衙里一个签押房挤着,如遇开堂,还得出去避让。” 王桐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作为一府教谕,他自然希望自己有能力‘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可是省里府里都没钱,他就是有万般想法都只能徒呼奈何。 “陕西藩台衙门就没关注过这事?” 朱樉有些不解,西安府虽然早已没有盛唐时的富足,但作为朱元璋钦点的西部重镇,没道理连基础设施都不齐全。 “殿下有所不知,每年国库是往西安府拨不少钱粮,可那都用在了边防上。 榆林卫、宁夏三卫,靖虏卫,还有甘州卫。将近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布政使衙门秋收的税粮,自己还没捂热乎就得发往前线。” 王桐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其实也不尽是如此惨。”这时咸宁县的教谕刘修永站了出来。 “启禀殿下,咸宁县本是有县学的,洪武三年一场大火,给烧成了白地,不过幸好没有学生受伤。” “之后由杨村乡绅杨乾出资,在杨村祠堂附近兴办了学舍,由此咸宁县的县学便移至了杨村。 学舍的维护,以及学生的廪膻都由杨村提供,杨老太爷除了让杨村所有学生都入学以外,别无他求。”刘修永言语间透露着对这位杨老太爷的敬佩。 汇总上面说的消息,朱樉大致有了了解,整个西安府的教育体系就写了两个字,缺钱、缺钱、缺钱。 “本王已然明了,我在此对各位保证,秦王府将出资,负责西安府各县学的所有开支。” 朱樉站起身来,骄傲的宣布了这一决定。 整个军帐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除了站在朱樉身后的侍卫朱兰。 朱兰现在很不能理解,秦王府都穷的叮当响了,自己的这位主子是哪来的勇气在这里大包大揽。 她甚至想直接提醒秦王殿下悠着点,可看见朱樉激动的样子,她考虑再三还是没好意思直接泼冷水。 不过朱兰也没有闲着,她悄悄叫来一个侍女吩咐了两句,那侍女从军帐后门离开,直奔财务总管朱竹的房间而去。 “此事还得在麻烦王老先生一次,烦劳您回去找人统计一下,制定个计划,先期报上一个数来。”朱樉说道。 “不用回去准备,小老儿早已准备多年,还请秦王殿下审阅。” 王桐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最下面的注脚上写的清清楚楚的大明洪武六年……。 “老先生原来为此事已准备了三年,先生只管放心将这册子交予本王,本王必不负先生所托。” 朱樉有些感动了,他立刻对着王桐行了一礼。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位花甲之年的老者,手持册子在各个衙门之间奔走,然后一次次的被拒绝,被搪塞。 “这不过是老朽应该做的,殿下不必如此。”王桐赶紧走上前来,也对着朱樉还了一礼。 “对了,杨乾赞助县学一事,先生似有不满。”方才咸宁县教谕刘修永提到杨村的时候,朱樉看见了王桐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虞。 “哼!窃国之贼尔!”王桐愤恨的吐槽了一句。 正当朱樉准备多问几句的时候,他瞅见军帐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朱竹。 “诸位,今天先到这里,大家回去若有什么想法,尽可写下来着人送到本王这里来。只要事关教育,在本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本王一定办到。” 看见朱竹怒火冲冲的样子,朱樉知道,自己得给位财务总管一个交代了。 “殿下好大的威风,不知殿下能从何处筹来钱给人家送过去呢。”等王桐等人散去,朱竹没好气的说道。 “你个死丫头,敢腹诽本王。”朱樉走了过去,轻轻的弹了一下朱竹的脑袋。 没想到这个动作竟让这位上过战阵的女侍卫,直接红起了面庞。 “走吧,我带你这位财务总管去看看,咱们秦王府是怎么发财的。” 朱樉看了日头,算算时间,朱梅她们应该快从耀州回来了。 第七章 邓如月是谁 当朱樉一行人来到长乐门附近时,一队人马从北边疾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朱梅。 “找到了吗?”朱樉迈着小碎步迎了过去,主动将朱梅扶下了马。 “幸不辱命。”朱梅冲着后面一挥手,几辆货车被推了上来。 掀开油布,黑乎乎的煤块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如殿下所言,这些煤距离土地表层很浅。按照图纸,末将没费多少功夫便大致勘测出了煤矿的范围,储量确实惊人。” 朱梅很是兴奋,一方面是这一次顺利完成了任务,另一方面是她知道,秦王给的那张图纸上面,类似的煤矿不下于十座。 而在更远的榆林卫和延安府,地图上标记的煤矿储量,更是天文数字。 “好,让人把详细结果汇总成文书递上来,你们先快去休息吧,最近辛苦大家了。”手里握着黑乎乎的煤炭,朱樉的心里别提多爽了。 这是他在这个时代落脚的底气,是自己重塑大明的正式开始。 这时熟悉的声音又在朱樉的脑海里激荡开来,“叮!” 好事成双,听到系统君又露面了,朱樉的嘴角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狂笑。 “帮助邓如月在南大街把布行经营下去,限期二个月。” 笑容在朱樉脸上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问号。 “邓如月是谁?” 正当朱樉疑惑的时候,这时朱竹走了过来。 “这便是殿下的挣钱之道?” “煤老板听说过没,从今天起,咱秦王府就是大明最大的煤老板。” 朱樉本想在弹一下朱竹的脑袋,不过自己刚刚才抓过煤,一双黑手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让人通知罗火盛,晚上咱们兴庆宫开会,吃烤全羊!” 朱樉一鞭子甩在马上,大笑着在麦浪边上飙马。 傍晚时分,罗火盛带着砖厂的骨干抵达了兴庆宫。 “我就说昨日殿下怎么如此淡定,原来早就胸有成竹。末将对殿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敬殿下。”罗火盛擦了一把嘴角的油花,端着酒杯来到了朱樉面前。 下午收到消息的时候,压在罗火盛头上的乌云终于散去。晚上刚到兴庆宫,好几天没吃好饭的他,抢过一条羊腿便啃了起来。 “最近着实是苦了你了,我和朱竹商量了一下,从今往后,第一砖厂一成收入归你。”朱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罗火盛闻言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对着朱樉跪了下来。 “为殿下效死!”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朱樉觉得这是个鼓舞士气的好机会。 “诸位,自就藩以来,本王对大家多有亏欠。”朱樉端起了酒杯。 “但从今天起,咱们秦王府有钱了,咱再也不用过穷日子了。我宣布,从今日起,府内所有人以及本王亲兵护卫,月俸发双份,年底还有额外的过年津贴。” 在酒精的作用和火把的映衬下,朱樉的脸格外的红。 场下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直接沸腾了起来,为秦王效死的声音络绎不绝的传来。 庆功宴结束后,朱樉和自己的梅兰竹菊回到了大殿里。 一番讨论之后,朱樉晃着笔开始颁布命令。 “那就这么着,朱梅去耀州负责煤场的开发建设。朱菊回头拿上我的印信,去藩台衙门把矿场所在的土地买到咱秦王府名下。” 朱樉说着了下来,脑子稍微一转,又补充了一句。 “布政使衙门的那群人要是不肯照办,那你就回来找我,我去和他们谈。” “朱竹,你下来找人,去耀州再办一个砖厂,通知罗火盛,让他把先期屯的砖全送到耀州砖厂去,先把耀州砖厂建起来。对了,这个新砖厂的厂长也找罗火盛要,他这么些天可没少在砖厂拉帮结派。” 虽然罗火盛一直在朱樉面前哭惨,但朱樉毕竟是藩王,有些消息自己不问,也会有人主动报上来。 “要不要敲打他一下。”朱竹没好气的提出了建议,最近几天她可被罗火盛给烦惨了。 “暂时没必要,现在是咱们创业初期,这家伙最近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不好直接泼冷水。当然,你要想给他找茬那你随意。” 朱樉本来打算暂时放罗火盛一马,但看见朱竹幽怨的表情以后,他急忙改了口。 “耀州的第二砖厂也归朱梅管吧,不过不需要你亲力亲为,凡事扔给厂长去做就行。第二砖厂的首要任务是供给煤矿建设,包括矿场、以及工人宿舍。” 从朱樉口中总能听到一些新名词,不过旁人或许会好奇,梅兰竹菊四姐妹却是早已习惯了。 “殿下,那我呢?”看见大家都有了任务,朱兰站起来问道。 “别急,不会让你闲着的。你去西安城里找个人,叫邓如月,应该是个开布庄的。” 系统说是要两个月内帮邓如月把布庄开好,这个消息总不能错吧。 “听上去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殿下认识这人吗?”朱兰说完,在场的四个女人一齐看向了朱樉,女人的八卦之心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干活呢。” 朱樉端起茶杯示意散会,系统的事他又没法解释。 “哦,朱竹留一下。” 片刻,其他三人离开了,只剩下朱竹和朱樉四目相对。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朱竹有些疑惑。 “还记得昨天中午我给你的保证吗?”朱樉一本正经的看着朱竹说道。 “都是玩笑话,况且殿下不是解决了钱的问题嘛。”回想起昨日朱樉放下的豪言,朱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又没说解决了就不办了。” 趁着酒劲,朱樉一把就把朱竹揽入了怀中。 就藩以来,这位财务总管差不多算是和自己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 一夜鱼龙舞,第二天一早,当阳光洒在朱樉卧床上的时候,挽着他脖子的朱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那邓如月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值得殿下这般关注。”醋意在房间弥漫开了。 “我说不认识她你可相信。” “信,从今天起,殿下说的话我都相信。”朱竹嘟着嘴貌似认真地说着。 第八章 耀州第二砖厂 第八章杨乾又来了 朱梅的效率很高,不到五天功夫,耀州第二砖厂就已经开工建设。 虽然在厂长人选上和罗火盛闹了点小插曲,但最终没有影响到砖厂的建设工作。 “梅总,新选的厂长我看着不错。”朱樉指了指场地中央。 在那,一个劲装汉子正指挥着十余号人,把罗火盛送过来的最后一批砖卸在指定的地方。 从他不停在手上记录着什么的动作来看,是个勤恳任事的汉子。 “殿下还是叫我名字吧,如此称呼在下有些不习惯。” 朱梅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连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看上去有些紧张。 “好好好,说说这个人吧,听说罗火盛这家伙一开始还不同意放人?” 这事其实闹得不大,但涉及煤矿,朱樉由不得不去关心。 “这个汉子叫李东,原是罗火盛手下一个总旗。第一砖厂从开工建设到后期出砖,这个李东都全程参加。 我当时多方打听才找到这么一个人,可罗火盛死活不肯,硬要把百户陈平塞过来。” 朱梅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难掩愤怒。都是为了秦王效劳,可罗火盛总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的紧紧的。 “这个陈平我知道,手上功夫委实不错,平日里在亲军护卫中的名声也还不错。”朱樉说道。 “可是论起砖厂任职一事,陈平并不擅长。 属下曾考察过陈平和李东,陈平做事是很利落,但是却有一股自身性格带来的莽劲,这种性格上战场冲锋杀敌最好不过,可负责一个砖厂的运行,莽撞容易坏事。 而这个李东则正好相反,做事面面俱到,遇事不慌不忙。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将殿下给的图纸全部吃透,这在500亲军护卫中当属独一份,我看就是罗火盛也达不到这样的功夫。” 朱梅一口气说了好多,让一旁的朱樉不由得感慨,自己老娘给自己的四个女侍卫可都是人才。不单是忠诚度不用担心,办事能力也都是顶尖的。 面对从没接触过的新鲜事物,朱梅仅凭着自己给的图纸和几句嘱咐,便能将事情办得井井有条; 朱兰则接管了秦王府所有的情报体系,尽管现在这个部门还很弱小,但已经为朱樉打听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消息; 朱菊负责王府对外关系,前期和咸宁县打交道,都是朱菊出面,办事滴水不漏,让双方都能满意; 朱竹就更不必说,两人都好到床上去了,怎么可能让朱樉不满意。 “白日里做梦我常想娘啊。”朱樉决定今天回去就给马皇后写一封家信,一面是为了给母亲问安,另一方面也打听一下,老朱最近的心情怎么样。 毕竟都是中国人,父辞子笑这一套咱玩不来。 “煤场的事敲定了吗?”回过神来,朱樉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 “临时的工棚已经搭起,表层煤炭已经可以出货,大概每天10大车的样子。” “困难在哪里。” 作为老板,来一线就是来解决问题的,那些自己亲赴一线给员工找茬了,大概率脑子都不好使。 “人手不够,我这边从罗火盛那一共要来了200人,加上在耀州当地招募的农夫,总共不超过300人。” “现在已经过了农忙的时候,为何招不到人。”朱樉有些疑惑了,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致。 “一方面是我们手上的钱并不是很充裕,我找过朱竹,她说先期亏空太厉害,还欠着周边几个粮商不少钱。每天卖煤的钱都直接划走大半,留不下多少。” 提到朱竹,朱梅用奇怪的眼神瞅了瞅朱樉。 “继续说”朱樉果断无视了她的小眼神。 “另一方面则是大多数百姓还都在观望,属下也派人去沟通过,不过收效不大。还有些人当面答应的好好的,隔天却又没了消息。” 朱梅皱起了眉头,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我怀疑这背后有人作祟,回头让朱兰派人查一查,看看谁敢跟本王过不去。” 透过尘土飞扬,正火热建设中的工地,朱樉仿佛看见了一张无形的黑手正在向自己发起挑战。 “回头我让罗火盛再抽100人过来,实在不行我上臬司衙门化点缘去,这个杨善既然老想拍我马屁,那就给他个机会。” *************** 此时,在杨村祠堂西北角的一个三进大院子里,一袭白色道袍的杨乾和一身绯色官袍的杨善正在花园邻水的八角亭里下棋。 花园里引得是一条活水,水质清澈,见不了半点泥沙。 人工铺就的河床,用的是从秦岭各个峪口精心挑选的鹅卵石,尽显野趣。 “最近可有关于秦王的消息?”杨乾先执一子,眼睛盯着棋盘问道。 “秦王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耀州发现了一个煤矿,据探子回报,这个煤矿规模可能不小。” 杨善也跟着落了一子,不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位按察使大人心不在此。 “说过多少次了,办事要静下心来,如此毛毛躁躁,怎能办得大事。”杨乾抬起头看着烦闷的儿子,他心里非常不满意这个状态。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 杨善赶紧站了起来,对着父亲作揖行礼。 “这煤的品质如何,较之我们在蓝田的煤窑想比,孰优孰劣。” 杨乾见这棋是没法下了,把手里的子重新塞回棋盒里,起身来到了亭子边上,面朝溪水而立。 “似是耀州那边出的品质更好一些。”这到这,杨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父亲,见杨乾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杨善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的煤层分布更浅,几乎挖开土地就能取到煤。” 听到这句话,杨乾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只见他在亭子里来回踱了两步,随后又坐回到了棋盘之前。 “你给京里那位写一封信,听听他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让人准备一下,明日我得去跟咱们这位秦王殿下谈一谈了”杨乾将目光盯向仅落三子的棋盘,一场无形的博弈已在他的内心展开。 第九章 杨乾来了 “乡野草民杨乾拜见秦王殿下”第二日快到午饭的时候,杨乾带着随从,扛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朱樉在兴庆宫的府邸。 这个时间点他是专门研究过的,传言秦王不喜早起,府里一干人等通常都要等到日上三杆才能看见秦王的身影。 “老先生不必多礼,快扶老先生坐下。” 朱樉很不爽地打了个哈欠,自己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得出门接客。 不过再不爽也不能在此时发脾气,毕竟站着的是位年愈七十的老者。 这个年纪别说见自己一个藩王,就是直接去南京见皇帝,朱元璋也不能强迫人家行礼。 “不知杨老先生来此,有何指教?”朱樉抬了抬手,示意上茶。 “殿下说笑了,小老儿不过是个乡野匹夫,怎敢在殿下面前妄谈指教。” 杨乾乐呵呵的笑着,他本就有些富态,再加上白胡子白头发的衬托,愈发显得慈眉善目。 “老先生不必谦虚,本王临行前父皇曾当面叮嘱,以我大明之大,定有贤才遗落民间;以我华夏之盛,必有善人居于乡野。此次一见老先生,本王立刻感悟到了父皇的圣明。” 朱樉说着,举起双手朝着南京的方向遥拜了过去,打太极嘛,搞的谁不会一样。 杨乾显然没料到朱樉能把双方对话的立意一下拔到这么高,愣神了片刻之后,也跟着朱樉的模样,向东南拜了下去。 吾皇圣明的桥段演完,朱樉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杨乾看。 虽然他心里一万个早点下班,老子要还没吃早饭。但眼前这种情况,自己坚决不能先破功。 沉寂,宛若午夜一样沉寂。 最终,在连喝了两杯茶以后,大概是膀胱开始造反,杨乾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然后他开口说道: “自从知道殿下就藩以来,草民无时不想着来拜见天颜。只是担心自己位卑言轻,恐耽误殿下大事。”杨乾放下手中茶杯,双手放在腿上,以一副谦卑的姿态坐着,全然没有在自家的那种威严。 “老先生言重了,本王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侥幸受了父皇之命来西安府,也不过就是做些贴近民生的小事罢了。 朝野大事,有布政使司的高大人和按察使司的杨大人主理,不用本王操心。”搞不清对方想干什么,朱樉再次把话头推了回去。 “殿下说笑了,殿下为陛下镇守地方,乃是国之栋梁。西安府但凡有事,岂能不经过殿下决断。 小老儿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给殿下送上一些关中和秦岭的特产,是老朽对殿下造福一方的一点谢礼。”杨乾笑呵呵的说道。 “既是老先生一片好意,那就带进来吧。” 朱樉一声令下,门口的侍卫放开门禁,杨乾的随从随即鱼贯而入,将一车车大包小包搬到了院子中央。 “想必老先生为了这些准备了许久,如此多的礼物,倒叫本王有些不好意思收下了。”朱樉说着站了起来,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回有人来贿赂自己,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动。 “都是些不值钱的土特产罢了,仅是老朽一片心意,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既如此,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吩咐人将礼物抬向后院,朱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杨乾。 “老先生既然给本王送了礼,那本王也不好做个只进不出的貔貅,来而不往非礼也。 只是仓促之下,不知送何物比较妥当。这样吧,老先生不妨说说,你想要点什么。” 本来以为收了礼,这个老头就能离开了,可没想到自己肚子都咕咕叫了好几声,杨乾依然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 无奈之际,朱樉只好决定自己主动出手,看看这人究竟藏着什么花花肠子。 “老朽卑贱之民,岂敢管王爷讨要赏赐。”作为一个老儒,客套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既如此……”朱樉有些不耐烦了,端起茶杯就准备送客。 “老朽却有一事想与殿下商议。”朱樉不按套路出牌,稍稍打乱了杨乾的部署,不过人精一般的他很快就稳住了场面。 朱樉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用眼神示意杨乾有话快说。 “老朽听闻殿下最近在耀州新开了一个煤场,储量巨大且品质极佳。” “此皆赖父皇圣明,待本王回应天述职之时,定将煤矿所有收益交予父皇处理。” 煤矿这一块,在秦藩工业化没有入门之前,朱樉绝对不许他人染指,为了一绝后悔,朱樉直接抬出了老朱来做挡箭牌。 “殿下误会了,老朽绝不敢有此意。实不相瞒,老朽家里本就是做煤炭生意的,如若殿下不嫌弃,老朽愿替殿下负责煤炭销售的一切事宜。” 虚与委蛇了半天,杨乾最终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老先生既有此心,那本王也不好一口回绝。只不过此时本王平时过问的不多,这片刻之间我也难以决断。” 朱樉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转念一想,这可能是个自己打入当地士族的一个机会。 如果万一被坑,自己直接带人抄了他的家。这可是洪武八年,藩王最多能拥兵好几万。 虽然现在自己还没有,但想必等老朱火消了,自己的三卫人马总会到来的。 “老先生回去让人写个计划书,就写上要如何跟王府开展合作。待本王与府上众人合计好以后,定派人将决议送往老先生家里。” “既如此,老朽也就不叨扰殿下了。”杨乾说完,仓促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了。 上了轿子后,杨乾对着轿夫就喊了一句,快找个隐蔽的地方,老夫要上茅厕。 ********** 而此时,在西安府的钟楼上,朱兰正一脸郁闷的汇总着属下递上来的信息。 东大街所有店铺查过,没有发现名叫邓如月的店主。 西大街所有店铺查过,…… 北大街、南大街、案板街、炭市街、麦苋街、粉巷……西安城里各个有可能开布庄的地方朱兰都派人查了一遍,可都没有秦王要找的人。 无奈之下,朱兰派人回去给朱樉报信,很快朱樉的回复就来了: “再扩大范围,先前略过的地方再都细细的查一遍。” 朱兰有些郁闷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自家殿下如此大费周章。 第十章 与杨家的合作 第十章 “这杨大善人送的东西可真不少。” 杨乾走后,朱竹带着两个侍卫从后面走了过来,逐一打开包袱。 里面正如杨乾所说,还真都是些土特产。 什么香菇平菇木耳,红枣莲子核桃,统统都是干货不说,就连大小和形状基本上都一模一样,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 所有干货都用盒子装着,一盒整整好好就是一斤,全部码放整齐,不见一丝错乱。 “人家连儿子都起名杨善,那可不就是一家大善人嘛。” 朱樉笑着走上前去,掀开了另外一批包袱,里面还是一些整齐码放着的盒子,不过单就盒子的外观来看,比之前的要好不少。 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淡红色的丝绸,丝绸下面,是用纸包扎好的长方形茶砖。 “这是泾阳县产的茯茶,单就这卖相来看,应当是上品。” 看见朱樉在发愣,朱竹走过来解释道。 “没想到我家娘子还懂这个。”朱樉也不顾侍卫的目光,径直拉起了朱竹的小手。 “妾身在皇后娘娘身边时,曾经见过这种茶,记得是陕西藩台衙门进献给宫里的。今日杨乾送的这些,比起贡品也丝毫不差。” 朱竹本能的想抽开手,但朱樉早有准备,一退一进之间,朱竹还是没能逃离魔爪,只好任由朱樉撒野。 而跟着朱竹一起来的侍卫,见状自觉消失。 清点了一下茶叶,一共有二十盒,看的出来杨乾真是下了血本。 还有最后二个包裹,这两个包裹与其他不同,个头上小很多,约莫只有书本大小,而且掂着都很轻。 打开一看,朱樉和朱竹瞬间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这里面是耀州第二砖厂所在地的地契,当时开工的时候,原本以为那是一片荒地,准备完事和煤场一起去布政使司交接下土地手续。 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地契居然全在杨乾手上。 “这个杨乾,不简单。”朱樉满含深意的感慨了一句。 朱竹接过地契清点了一下,然后又用包裹给重新包了起来。 “依着妾身的意思,既然他舍得送,那咱们就敢收。” “娘子果然越来越懂我的心意了。”听到朱竹这样说,朱樉登时兴奋了起来,趁着朱竹没注意,就在她的脸上小啄了一口。 “殿下今后还是不要用这个‘娘子’来称呼妾身了,妾身只是一个亲军护卫,当不起殿下如此抬爱。”朱竹红着脸说道。 她清楚自己的位置,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最多不过是王府一个受宠爱的侍女。 真正被秦王娶到身边,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哪怕是侧妃之位也不是她敢考虑的。 “你且宽心,朝廷虽有礼法,可对于本王来说,不过是些用过的废纸罢了。” 朱樉微笑着看着朱竹,作为穿越者,只有这个世界被他改变的份。 傍晚时分,又到了秦王府每旬例会的时候。 本来大家的意思是例会和朝会一样,在白天选一个合适的时间。 但这个主意直接就被朱樉给毙了,白天正是吸取阳光精华的好时候,怎可将时间浪费在公务上。 “今日我们主要议一议杨乾要承销咱们煤炭这一事,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今天与会的,除了梅兰竹菊以外,还有罗火盛和陈东。 罗火盛最近和朱樉来往次数较多,现在坐在这状态也还算放松。 而陈东就不一样,小伙子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抖,安静的房间全是笃笃笃的声音。 “陈厂长不必紧张,殿下层在我面前多次夸奖过你,今日叫你一起来开会,正是殿下对你的信任。” 作为陈东的直属领导,朱兰走过去一把摁住他的椅子,感受到椅背后的巨大力量,陈东赶忙做了两个深呼吸,算是短暂平复了下来。 “属下认为,此事倒也算是个机会。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这杨家在蓝田县有自家的煤矿,之前西安府大户人家以及官府用煤,基本都是他们家在供应。” 朱兰刚从西安府回来不久,来不及收拾,风尘仆仆的坐在那里说道。 “他们家仅凭一个煤矿就能供应整个西安府?”朱樉不解的问道。 “那自然是不够,不过杨家还把控了外省煤入西安的通道。河东的几处大族私营煤矿,都是通过蒲津渡才能运往关中。 而那蒲津渡,正在杨家的把持之下,除了朝廷的物资人员,其他人等要想运送货物过河,都得依靠杨家的船来回摆渡。” 蒲津渡位于黄河之上,黄河从禹门口冲出晋陕大峡谷以后,河面逐渐宽阔,水流速度逐渐放慢。 到了蒲州这块,黄河两岸地势最为平坦,因此这里也就成了河东和关中交通的大动脉。 “这杨家确实有些手段,耀州煤矿所占土地一事,属下已督促了多日,目前还在和布政使司的人交割手续。 而杨家,不动声色就把15亩的土地转到了王府名下。” 朱菊沉声说道。 她这些天可没少和人磨嘴皮子,所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上面的人看在秦王的面子上,不会与自己多计较。 可到了底下的小吏,他们才不在乎秦王是哪根葱,干得好的又不给自己加钱,办得差了秦王的怒火第一时间又烧不到自己身上。 不把这些人的利益满足了,他们就会用拖字大法,折腾的你欲罢不能。 “属下倒是觉得,跟杨家合作倒也无妨。单就上次买砖来看,这杨家出手甚是阔绰,几乎高出市场价一倍。他舍得花,那咱就舍得挣呗。” 看见没人继续发言,罗火盛放下手中的笔,笑嘻嘻的说道。 “罗厂长的想法是好的,本王也想这样。不过这杨家可不是那么简单,若不计划周全,指不定以后得把今天吃下的连本带利吐给人家。” 朱樉站起身来,把自己桌上泡好的茯茶端了上来,不多不少,人手一杯。 “梅总,假设要和杨家合作,你觉得先期给他们多少份额比较好。” “现在煤矿才刚刚展开,目前每天这点产量,可全部托付给杨家去打理。顺便可以打探一下杨家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第十一章 亲访茶叶店 “邓如月的事还有没有消息吗?” 开完会以后,朱樉把朱兰单独留了下来。 “属下找遍了西安城内所有商铺,倒是找到了个名叫邓如月的,不过……”想到自己查出来的结果,朱兰一时有些语塞。 “不过什么?难道人已经死了?” 朱樉没来由想了个最坏的结果,这要是人没了,自己这任务铁定是完不成了。 “倒也不是,属下就明说了,城里只有一个名叫邓如月的,不过不是个姑娘,而是一个40多岁的汉子。 家里也不是开布行的,而是开茶叶铺子的。” 虽然朱兰的声音不大,但这消息一出,朱樉仿佛挨了一记闷锤,两只耳膜都震的发痛。 “那可有打听到他是否有意向去开个布行。” 朱樉不死心的问道。 “应该不像,我看过,他家茶行虽然顾客不多,但货架上摆放的都是好茶。整个茶叶铺价值不菲,如此情况下应该是不会有转行的想法。” 希望破灭了、事情大条了、心情低落了、任务失败了。 朱樉在书房里反复的踱步,半炷香的功夫之后,他终于开口: “邓如月的事先到这里,你下去休息一段时间。第二砖厂在招工问题上遇到了点麻烦,我和朱梅怀疑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你跟进一下这件事,发现什么及时汇报,咱一起看看是什么人在与我们作对。” “属下遵命!” 翌日午后,朱樉和朱竹打扮成一对商人夫妇,坐上马车就从长乐门进了西安城。 “殿下,您这幅打扮若是被人给认出来,恐怕得参你个有伤风化。” 看着朱樉专门解下来垂在前面的刘海,朱竹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是朱樉出门前照着镜子专门设计,也就是后世古装片男主角常用的傻缺发型。 “这不是为了让人家放松警惕嘛,再说了,万一谁认出来,我就来个打死也不承认。” 把脑袋探出窗外,不远处,一座城内之城出现在朱樉眼前。 “那就是咱家的秦王府。” 秦王府的城墙高11.5米,比西安城墙只低了半米。从长乐门一进来,这个高大的王府城墙立马引入眼帘。 “殿下为何一直不肯从兴庆宫搬回秦王府呢,妾身来看过,虽然前殿还没完全完工,但后殿的长春宫已经修建完毕。” “这城墙太过厚重,待在这里面,有很多我想做的事就做不成了。” 朱樉放下了马车的窗帘,不再四处张望。 “再说了,我留着这地方还有别的用处。” 这里毕竟是自己好大一笔资产,绝对不能浪费了。 随着马车銮铃的声音慢慢停下,两人终于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位于骡马市的“汇通茶行”。 “二位客官要看点什么样的茶,本店新到一批上好的紫阳毛尖,不知两位是否感兴趣。”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按照朱兰的描述,这就是那个名叫邓如月的茶叶店老板。 “那就客随主便。” 朱樉爽快的说道,然后也不顾及形象,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而朱竹却有些不适应,还是习惯性的站在朱樉身旁。 “娘子,还在生我气吗?家里的事咱们回家说,不要在外人面前露了家丑。” 眼神暗示了两次没有作用,朱樉随口就编了一段。 朱竹这下没了办法,只好红着脸坐在了朱樉身边。 这时,掌柜的正好端着茶盘出来了,两杯透亮的绿茶端坐其中。 揭开杯盖一看,大小均匀的茶叶承竖直状立在水中,随着热气的不断蒸腾,沁鼻的茶香很快迸发了出来。 “老板,这茶叶确实不错,不过我们今天来不是买茶叶的。” “那二位客官这是?”掌柜不解地问道。 “实不相瞒,内子想开一家布行,近来多方寻找,结果就看上了你这个店铺。”朱樉拉着朱竹的手,一脸宠溺的说道。 “客官说笑了,这可是骡马市,小店开在这是图个做茶马生意的便捷。尊夫人要开布行,那得去南大街和西大街看看。” 虽然知道两人不是来买茶的,但老板还是笑呵呵的给茶杯续上。 “实不相瞒,我也曾劝过内子,不过她执意要选在此处开店,作为丈夫,娘子的主意就是最大的。” 朱樉说完,一旁的朱竹鼓起胆子,在桌子下面使劲掐了朱樉一把,疼的朱樉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露了家丑,还望老板不要见笑。” “客官这说的是哪里话,夫妻间过日子,打打闹闹才更显恩爱有加。听说当今陛下,也常常被皇后娘娘教训。”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朱樉本来想开口维护自己爹妈的名声,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老父亲在母亲面前确实摆不起皇帝架子。 别的不说,就自己就藩前,马皇后当着自己面骂了好几声挨千刀的朱重八,当时整个秦王府的人可都听见了。 “谁说不是呢,那不知老板可否愿意割爱,钱不是问题。” 朱樉立马顺坡下驴。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隐瞒二位。在下不过是此店的掌柜罢了,东家是我们家小姐。二位所说之事,实在不是我这一个小小的掌柜能说了算的。” “那不知贵老板现在何处?” “三天前跟着马队去汉中采买货物去了,预计下次回来至少在半月以后了” “烦劳问下,掌柜的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不敢当,在下姓邓,单字一个福。” “既如此,邓福先生,今日多有叨扰,我们改日再来。” “客官慢走。” “听起来,老板您对布行也有些了解,倘使我们有朝一日开了店,可否请你来当我们的大掌柜,待遇从优。” 出门的一瞬间,朱樉忽然回头对着邓福了这么一句。 “客官说笑了,邓福虽然为商贾,但主家待邓某素来恩厚,我岂有背主的道理。” 邓福反应也不慢,直接回绝了朱樉。 待二人走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蒙着面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少东家,这二人来头怕是不简单。”邓福恭敬的对着少女说道。 “是不简单,方才招揽你的那位,正是秦王殿下。” 少女说完,邓福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第十二章 茶叶店要跑路了 朱樉回到兴庆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晚风从乐游原上吹下来,惊得池塘边几颗早已看不出年龄的柳树簌簌作响。 朱樉本想把朱兰找来,问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能把掌柜的当成东家。 可手下却回禀道,朱兰昨天连夜就去了耀州。 “兰姐姐想必是没有想那么复杂,忙着交差便没来得及仔细分辨。” 作为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朱竹自然是要为朱兰说上几句话,此刻她拉着朱樉的左手,宛如撒娇一般摇着。 “行了,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她这明显就是故意的,要不然她怎会如此着急就跑到耀州去了。” 朱樉还是很不爽,若不是今天自己突发奇想上门打探,自己差点就直接放弃了这次任务。 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不远处勤政务本楼的台基上,一个五间宽的红砖瓦房已经完成了大半。 工人们正趁着傍晚的凉风,把建材从下方推到台基之上。 整个兴庆宫废墟,朱樉其实只占了西南角一点土地,算起来不到整个兴庆宫总面积的八分之一。 现在主要居住和生活的就是西南角这个三进大院子。 一进存放粮草武器辎重,二进是府上宫女太监休息的地方,三进的五间西厢房是梅兰竹菊四人的住处,多余的一间暂时留作杂物间。 而东面的四间厢房则在朱樉的要求下和厨房一起打通了,改造成了秦王府大食堂。 一到饭点,整个王府内五十多号人全在一起吃饭。 护卫亲军们目前还住在军帐里,新建的军营就在勤政务本楼南边,不过因为工期排不开,现在只完成了一半。 三进的东墙上开了一道月亮门,从这出去,直面的就是一个小湖,王府里的人都称呼这里为小西湖。 这倒不是因为这里和西湖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单纯就是因为秦王是这么称呼的。 “邓如月的事情,殿下接下来怎么打算。”两人一同出了月亮门,漫步在小西湖边上。 “还能怎么办,等人家从汉中回来呗。我总不能上门去把刀架在邓福脖子上,让他写信催邓如月早日回来吧。” 此刻的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不过另一半月亮已经挂在了天上。朱樉捡起一块石头,打了两个水漂,溅起的层层涟漪绞碎了水天一色处倒映的月亮。 “殿下若真想见到那女子,妾身有办法。”看着朱樉又为这个女人开始了臆想,朱竹嘟了嘟嘴,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怎么,你也要往汉中跑一趟?” “殿下,那邓福是在骗你。”朱竹提醒道。 “何出此言?” “汉中产的是绿茶,如今正是盛夏,哪有这个季节去采买绿茶的。况且,我观他们茶叶铺子生意并不好,而茶叶储备也不少,怎么说也没有这个季节去进绿茶的需求。” 经过这么一提醒,朱樉醒悟了过来。 自己这是因为任务的缘故,有些太在意,导致陷在其中,一时着了相。 “那你有何方法能接近那女子呢?” 朱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朱竹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跟踪、渗透、暗……暗地里找寻蛛丝马迹,既然已经确定她人就在那,那咱们以王府的力量去办这事,迟早有结果。” 朱竹的话听得朱樉有些冒冷汗,这都是啥呀,跟踪渗透暗杀绑票。 自己虽然素来名声不好,但那也只是针对自己不好好学习这一点,跟自己的人品没有半毛钱关系。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哈” 朱樉皱起眉头看向湖面,方才的涟漪几个呼吸之间便又平静了下来,随着天色愈暗,方才被揉碎的月亮此刻更加明亮。 “这邓如月到底是哪路神仙,系统为何会指派如此坑爹的任务。”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侍卫传来一条坏消息。 “汇通茶行”关门了,今早将最后一批茶叶打折卖给附近的骡马商人之后,就宣告停业了。 当朱樉和朱竹骑着快马抵达骡马市的时候,邓福已经把店铺的钥匙交给了一个大胡子的西域商人,而汇通茶行的招牌早已没了踪影。 “邓福,你昨日还说不卖店,今日怎么就食言了呢。” 朱樉翻身下马,快几步就气势汹汹冲到了邓福面前,一把拽过了邓福的胳膊。 邓福开始还愣神了两秒,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微笑的模样。 “这位客官说笑了,在下昨日既没有给你承诺,今日何来食言之说。” 看的出来,邓福是个老手,片语之间便将自己摘了出去。 “你说话不算,把你们东家叫出来,我要和他当面论个短长。” 见邓福还在打太极,朱樉放开了他,面色不虞的说道。 “昨日不是和客官说过,东家人在汉中,昨夜我们是收到了东家的急信,这才仓促之间决定闭店的。” 邓福继续忽悠,脸上一直保持着憨憨的微笑。 “呵呵,还人在汉中,三日前南山发了洪水,去汉中的官道至今没有抢通,你东家是神仙,能连夜给你送出信来。” “是我记错了,信是前几日便到了。小人最近睡眠不好,还望客官多多担待。” 邓福脑子一转,很快就从短暂的恐慌中恢复了过来,有恢复了标准的微笑。 “哦,我也记错了,南山发洪水是去年的事情了,我最近茶喝的少,火气有些大,还望老伯也多加担待。” 眼见被朱樉戳破了谎言,邓福的眼光开始躲闪了起来。 正当朱樉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节奏。 “这位客官,这家店现在是鄙号的了,麻烦您让让,我得进去看一下我新买的店铺。” 一旁的大胡子有些着急了,径直走到朱樉身旁,用毫不客气的语气说道。 “你先等下”朱樉没好气地瞪了大胡子一眼。 “凭什么要我等,我现在还就要进去看看。”说罢,大胡子伸手就推了朱樉一把。 这一下可激怒了朱樉,他回头直接把朱竹的佩剑抽了出来,啪的一下就重重拍在了大胡子的肩膀上,吓得他当即跪倒在了地上,半天支吾不出来一个字。 “滚!” 朱樉抬起了剑锋,朝街口的位置轻轻一扬,紧接着大胡子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邓老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不。”这一刻的朱樉,把自己做了十几年纨绔王爷所积攒起来的恶霸之气,全部外泄了出来。 第十三章 大闹骡马市 “公子何必如此。”面对朱樉的突然发难,邓福面露恐惧。 不过他淡定的语气,和稳稳站定的双脚,都在证明他的恐惧是装的。 “你三番五次欺瞒于我,还敢问我何必如此?” 朱樉单手执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侧身对着邓福说道。 “鄙人与公子并不相熟,算起昨日在小店招待公子,至今不过十二个时辰。公子先言要收购我们铺子,又一再打听东家去向。 敢问公子,倘使一个陌生人如此向你发问,你能做到毫无防备,全部坦诚相告吗?” 看了看周围主动保持安全距离不敢上前的商户,邓福突然扯大了嗓门,面色严肃的对着朱樉喊道。 “这位公子,既是如此,那便是你咄咄逼人在先,邓福信口胡诌在后。似乎是你的过错更大一些。”听完邓福的话,围观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 “是啊,这位公子,你还是先放下武器,有事咱们好商量。” 见有人带头说话,围观的商户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把压力给到了朱樉这一边。 甚至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直接拿起了扁担,不过还在观望,没敢贸然上前。 “不瞒诸位,这店的东家本是我的表姐。 姐夫去年去世,家姐因此接过了茶叶铺的生意。我昨日原本就是想和家姐见上一面,熟料这个邓福从中百般阻挠。 昨日回去后我想明白了,他这是担心我觊觎邓家的财产。 因此今日我才要上门讨个说法,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把他们那点臭钱放在心上。 邓福,你今天若让我见着家姐还则罢了,若是不然,我定叫你知道我萧十一郎的厉害。” 情况有些紧张,为了早一点逼邓如月出来见自己,朱樉被迫选择了剑走偏锋,至于为什么是萧十一郎,因为这年头不流行做坏事还留个真名。 “你血口喷人,你怎敢凭空污人清白,我家小姐才年芳二八……”邓福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一个伙计走过来阻止了他。 “福伯,东家说不要与他纠缠,走为上策。” 邓福虽然生气,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解释的时候,此刻对手气势上来了,自己有越描越黑的风险。 “这位公子,事情真真假假,你自己清楚便好。老夫还要赶路,恕不奉陪。” “告诉你家小姐,若肯相见,我必当面致歉。”见对方不中招,朱樉也明白,今天的机会错过了。 邓福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给任何回复便准备离开了,这一次,朱樉没有阻拦。 “闹了这么大的事,想走就走?” 就在大家以为要风平浪静的时候,一个个头不高但说话用鼻孔看人的家伙走了过来,一行还有四个保镖一样的壮汉,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朴刀。 原本围在茶叶店门口的众商家,在看见这五个人以后,就像避瘟神一样地火速跑开了。 有个卖马的商人连最后一只马都没来的及拴好就急匆匆离开了。 “小爷我刚听见你们再讨论什么小寡妇,还是个有钱的小寡妇。这样的寡妇那就不是寡妇,那是宝贝疙瘩啊,快叫出来让小爷我心疼心疼。” “这家伙是骡马市的管理员杨四,是这一代出名的败类。公子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他,想办法快走。” 看见朱樉没有避让的意思,一个商户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朱樉一句,随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杨四走到朱樉面前,嚣张的抬头看着朱樉。 “你不是想见你表姐吗,正巧本官也想见见,现在没人拦着你了,快去叫啊。” 看到如此情景,朱竹下意识就想出手,不过却被朱樉给按住了。 “你知道如果我看一个人不顺眼,我会怎么做呢?” 朱樉饶有兴致看着杨四问道。 “你会怎么做?不对,我他么管你怎么做。少他么在老子这装大尾巴狼,今天不把你表姐叫出来陪老子,老子就叫人捏碎你的卵泡。” 看见朱樉一点不慌的看着自己,多年没有被人轻视过的杨四异常愤怒,抬起手就妄图给朱樉一巴掌。 “那我告诉你,我不会像你一样大吼大叫,我只会这样……”在他的巴掌挥出之前,朱樉抬起了剑锋,放在杨四的右肩上。 “然后再这样。”杨四还在懵逼中,朱樉顺势向下一划,杨四的衣服就被割成了两半。 朱樉剑尖一挑,杨四就宛如褪了毛的鸭子,浑身上下就剩了一条亵裤。 而在杨四的脖子上,一道浅浅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不过朱樉控制了分寸,只是皮外伤并不致命。 “血、血、血”杨四捂着脖子惊恐的向保镖们求助。 而那四个壮汉此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提着刀就朝朱樉砍了过来。 朱樉也不敢怠慢,硬挡了第一刀以后,紧接着一个俯身冲刺,趁着第二位壮汉没反应过来,长剑便刺入了他的大腿。 而朱竹这时也赶了上来,挥着挂在腰间的长鞭,将后面两人逼退了回去。 第一个壮汉眼看自己的第一刀被人接下,恼怒之下,再次靠近朱樉,并挥下了第二刀。 这一次朱樉依然用全力接下,不过这一次,壮汉霸气的力量震的朱樉虎口一颤,险些丢掉了剑。 “若属下没有看错,对方应当都是上过战阵的,殿下千万小心。”朱竹趁着对面换招的间隙,闪回到朱樉身边。 “得想个办法了。”朱樉眼睛一抬,看见了之前遗留下来的那匹马。 朱竹见状心领神会,一鞭挥出阻断了三人进攻的步伐,朱樉乘机跑过去跳上马背,调转马头就冲了过来。 和太子不一样,所有的藩王从小都是马背上的好手,这是朱元璋给制定的必修课之一。 尤其是朱樉,他出生的时候朱元璋才刚打进应天,可以说他早几年就是在军营中长大的。 皇子里在这方面能和他一拼的,可能就只有老四朱棣了。 这边三人果然是受过训练的,三人见朱樉上了马,立马抛下朱竹,结阵对付朱樉。 三人刀口一致朝着朱樉的方向,后方两人侧身蹲成马步,用膝盖顶着前面那人的腿,以给其借力,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步兵刀阵。 如此一来,朱樉就算砍翻一个,也难以全身而退。 而这时,全力冲刺的朱樉距离刀阵只剩了一个呼吸的距离。 壮汉们全神贯注的盯着朱樉,尽管朱竹在一旁虎视眈眈,但他们按照以往经验,觉得自己可以短暂的承受住鞭子的抽打。 但是他们低估了朱竹的武力,亲军都护府挑选出的精英,岂是一般人可比。 只见一道飞鞭从中间闪出,将最左侧的壮汉直接抽了一个趔趄。 紧接着第二鞭再次抽出,这一次直接砸在壮汉的脚踝上,本就没站稳的壮汉这一回直接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对面的阵型被打散,朱樉一剑刺在最前面壮汉的左肩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壮汉飞了出去。 而当朱樉准备掉头再来一次冲锋的时候,街巷的最北面忽然冲一位身穿蓝色官袍的官员和一班武装整齐的衙役。 “前方贼人,速速束手就擒。” 第十四章 县令胡轲 “贼子,朗朗乾坤之下敢在闹市纵马行凶,快快下马受降,本官还能让你死个痛快。”蓝袍官员骑着马从一众衙役后方挤了出来,高声朝朱樉呵斥道。 来人是咸宁县县令胡轲,此时此时的他心里是无比憋屈。 昨天刚去府尹那开完关于上半年恶性治安事件下降25个百分点的表彰大会,这锦旗还没捂热乎呢,今天就有人在闹市中心玩骑马与砍杀。 胡轲现在就想手撕了眼前这个狂徒,殚精竭虑处处小心的马上就要过完上半年,临了了出了这样的的事,今年自己的半年绩效津贴铁定落空了。 “是他们先动的手。” 朱樉用剑指向了市场管理员的方向,他清楚这个时候决不能先认错,这种恶性治安事件,谁先认罪那就是牢底坐穿的结局。 “县令大老爷,就是这小子先动的手。”见朱樉先告了状,杨四一下子激动了,也顾不得继续按着差一点就长好的伤口,三两步跪倒在胡轲面前。 “你是何人。”胡轲看见这么一个血刺哇啦的人,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小的是骡马市市场管理员,接到商户举报说有人闹事,这才领了四位兄弟过来维持秩序。没想到却遇到如此穷凶极恶的凶徒,不听劝阻不说,还出手将我几人打伤。简直是把官府不放在眼里,把我大明律法不放在眼里。” 杨四越说越激动,后面半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刚刚长得差不多的伤口再次崩开,闪出的血花差点溅到了胡轲身上。 “骡马市市场管理员是个什么职位?这一片去年不是划给王班头他们直管了吗?” 听见杨四自报家门,咸宁县县令不解的问了下身旁的佐官。 “想是王班头觉得公务太多,把这块业务外包出去了吧。”佐官犹豫了一下,给了县令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这里面水太深,这里的盖子不是他能揭得开的。 “好了,本官已知,你速速下去治伤。” 虽然对杨四歇斯底里的模样有些厌恶,但他的话还是让胡轲对朱樉的恼恨又加重了一分。 “事已至此,你还敢狡辩,那人都成血人了,你再看看你剑上的血,这谁是凶手还有什么好分辨的。来人,将这贼子押回县衙,本官必让他把今天的犯罪事实交代清楚。” 说罢,胡轲也不等手下动手了,自己拍马就向朱樉冲了过来。 朱樉见状,默默的举起了长剑,对面的胡轲没想到在自己地盘上居然还会有人拒捕,赶忙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现在是大明开国初期,这片土地刚离开战火的侵扰还没多久,在西安府这样的重镇,衙役大部分都是退下来的老兵,因此军事水准还是很高的。 眼看着马背上的朱樉要武力拒捕了,二十来号人立刻分散成四个小队。 其中三个小队对朱樉进行包围,并不断的缩小包围圈,剩下的一个小队则作为机动力量,如果朱樉朝某个方向强冲,那么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压过去。 面对此情此景,朱樉心中的邪火再次燃起。他将手上的剑放下,挑起一把朴刀,策马转身就朝着胡轲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咸宁县令胡轲见状也不手软,他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柄马槊,也朝着朱樉的方向冲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之间就只有二步的距离,而双方的马槊和朴刀也同时刺出,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空气也仿佛暂时凝结了起来。 “啾~~”忽然一声鸣镝箭划破空气的的声音传来,将胡轲手中的马槊死死的钉死在地上。 而胡轲身体也因为这一下惯性而向旁边倒了一下,恰好躲过了朱樉的朴刀。 场上的情况骤然改变,所有人立刻朝着鸣镝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将军在四名骑兵的护卫下朝着事发中心跑来,而将军的手中赫然提着一把三石硬弓。 “沐将军,这是我西安府内的事,依照大明律,此事不当由您插手。” 看清了来人的样貌,胡轲虽然有些气恼,但也只能选择据理力争。 “胡县令公忠体国,这里的事情本将军自然不会参与。你忙你的,本将军不过就是来接我弟弟出去。” 沐英也不下马,也不等胡轲回复,五骑人马旁若无人的就朝朱樉的方向走了过去。 “任何人,只要是在我咸宁县的地界犯了法,那本官都管定了,即使是沐将军的弟弟也不……” 流光瞬息之间,胡轲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一个他远远惹不起的人——秦王殿下。 沐英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义子,而整个西安府,能跟沐英扯上关系的,也只有朱樉了。 “此处商户损失由本将军来赔偿,相应人员的医药费以及相应赔偿也都有本将军负责,胡县令以为如何。” 看出来胡轲已经明白了朱樉的身份,沐英回头微笑着对他说道。 “将军请便。” 胡轲嘴角抽动了一下,虽然铁面无私、秉公执法很重要,但对眼前这二人来说,这条基本不适用。 “此事我定会给府尹递个文书解释一番,胡县令忠心体国,勤于任事,确实为国家干成,咸宁县有胡县令坐阵,真是百姓之福” “沐将军抬举了,在下只愿任下百姓能安居乐业罢了。”胡轲一脸的不情愿,沐英把人带走了,自己还得收拾这一片烂摊子。 “此事我家将军会划到都尉府这边,不再属于胡大人的管辖范围。”沐英的一个亲兵来到胡轲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既事军务,下官就先行告退,叨扰沐将军了。”胡轲赶紧翻身下马,朝着沐英拱手行礼。 胡轲现在看上去吃了憋,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一桩地方刑事案件变成了军务,这意味着自己的半年绩效保住了,绩效保住了那晋升了机会也就保住了,自己拿刚到手的锦旗也依然是那么鲜亮。 眼看着朱樉一行人就这样完好的无损的要离开了,浑身是血的杨四着急了。 “胡大人,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你可不能徇私枉法。” “徇私枉法?你知道他们是谁吗?给你教个乖,在西安府这片地上,他们就是我大明的王法。” 伸手在杨四的脑后勺拍了一把,胡轲领着人就离开了。 留下懵逼的杨四和他七零八落的打手们,在那里痛苦的哀嚎。 第十五章 发展教育是秦藩的百年大计 “今日有些冲动,有劳大哥出手相助。”长乐门外,在护城河岸边的一个茶摊上,朱樉以茶代酒,表示感谢。 “小事一桩,只是下次遇到这种事,殿下应当早点亮明身份才是。话说回来,殿下来就藩快两月了,竟是还没见过西安府的官员?” 沐英放下茶杯,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这位“弟弟”。 “没什么,大哥也知道,我是被父皇从京里给撵过来的,这城里的大小官员多少都对我有些偏见。 与其看着他们当面人背后鬼的的演戏,不如不见,图个眼前干净。” 朱樉不在乎的说道,他对西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员着实没有什么兴趣,自己来西安府就藩,就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发财、发财、发财。 这次若不是为了找到邓如月这个幺蛾子,他才不会进城跑这么一趟。 “对了,大哥今天怎么也进城来了。” “哦,我过两天要去河东训练一批新兵,今天来都指挥使司交割一些手续,回头卫国公来了,接手军队也方便一些。” 沐英这个镇国将军的行踪,严格来说算是军事机密。不过既然是秦王提的问,那就没什么关系了。 “魏国公?徐达叔叔要来?” 朱樉有些激动,蓦地站了起来,作为大明军队的定海神针,徐达的突然调动就意味着有仗要打了。 “非是中书右丞相,而是太子谕德,卫国公邓愈邓将军。你以后若是遇到麻烦了可以找邓将军帮忙,想来他是不会拒绝你的。” 沐英轻笑了一声,端起茶壶给朱樉的杯子满上,同时观察着朱樉的表情。 “我与邓将军不太熟,记着他以前一直在江西任职,每年就回南京述个职,他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 听到不是徐达要来,朱樉失望的坐回到了位置上,端起茶杯大口灌下。 他努力回忆邓愈的形象,不过最终也没什么结果。朱樉心里并不指望邓愈能帮自己什么,人家这样的实权大将军,未必把自己这个藩王放在眼里。 “殿下今后还是注意一些,下次要出来砸场子也多带点人手,今天这般陡然落了下风,不太好。” 看见朱樉对邓愈这名字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沐英也不多解释,反正有些消息他迟早会知道。 “那小弟就祝大哥一路顺风,等有空了我去河东看大哥。” 朱樉倒也不是信口胡诌,河东的解州盐池早已在他的规划之中。 送别了沐英以后,朱樉忙拉住了朱竹的手。 午后,在兴庆宫的大殿内,朱樉、朱竹和朱梅三人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煤场那边这两天产能怎么样。这是厨房新上的酸梅汁,快给咱梅总端一碗尝尝。” 接见自己人,朱樉也顾不得太多的形象,懒散的端着杯子卧在躺椅上,好不惬意。 “罗火盛那边的100人已经要了过来,不过他们还在培训,暂时没有上岗。 不过矿场通往官道的路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用的都是砖厂的废料。 现在每天可以出煤二十大车,杨家最近表现不错,直接来煤场门口交易,按照市场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朱梅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酸梅汤,爽快的一饮而尽,她是顶着大太阳赶回来的,难免辛苦了一些。 “先期欠周边大户的粮食已经还完了,之前给府里人承诺的福利也基本上发放完毕。如今咱们账上还有一部分钱,殿下您看是不是先把兴庆宫这里整修起来。” 朱竹捧着账册问道。 现在的三进院落不单是有些拥挤,更重要的是安全问题无法保障,今早陪朱樉一起浪了一把,让朱竹意识到秦王的安全工作还是得抓紧搞起来。 “这里先不着急,勤政务本楼那抓点紧,争取这个月把顶封上,那块将来就算作正殿,以后迎来送往总是更方便一些。” 朱樉用左手摸了摸脑袋说道,早上打的有些激烈,握剑的右手现在还止不住的颤抖。 “剩下的钱按照王桐老先生的计划,先支付一笔过去,这是正事,不能忘了。” 眼见着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自己许下的承诺也是时候安排上日程了。 “不过,属下今天回来时专门去炭市街转了一圈,发现在售卖的煤块中并没有咱们耀州出产的。”朱梅放下了杯子,补充了一句。 “这事暂且不管,回头等朱兰空出手来了,让她去查一下杨家到底在搞什么。现阶段我们收好钱就行,由得他们自己折腾去。” 朱樉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拿出王桐之前给自己的折子,交到了朱竹手上。 “梅总,你找人把这幅字装裱一下,等勤政务本楼修好以后,找人照着写块牌匾挂大门口。” “真的要这样吗?”朱梅接过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大字:“发展教育是秦藩的百年大计” ********** 此刻,在渭水的一条小船上,邓福正恭敬的坐在那位面纱少女的对面。 “东家,秦王这一次闹得很大,说不定会暴露了姑娘的行踪。” 邓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少女的表情,生怕少女又使什么性子。 “好了福伯,有你这个大总管在,我的行踪我爹怎么可能不知道。” 少女撇了撇嘴,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爹居然会把我的行踪全部透露给秦王,甚至还把我想开布行的想法也告诉了别人,他这到底是拿我当什么。” 少女蹙着眉头抱怨道。 “家主这也是为了您好。” “打住,福伯。这话您就别再跟我絮叨了。您要真的想让我听我爹话,那就帮我一个忙呗。” “小姐请讲。”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邓福总是显得无可奈何。 “这次咱们去宁夏卫的事,您可帮我瞒好了,千万别告诉我爹。我保证,等这次顺利从宁夏回去,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少女愉快的和福伯击了一掌,不过她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哀叹了一下。 这次不管能不能顺利出行,自己剩下的自由时间都不多了。 第十六章 杨四死了 第二日一早,朱樉本来计划着去罗火盛那看看。 最近天气炎热,但罗火盛的第一砖厂产量却一直都保持的很稳定,朱樉打算亲自去慰劳一下。 结果自己刚喊完人备马,一个劲装侍卫从门外跑了进来,抱拳说道: “殿下,昨天那个杨四死了。” 朱樉听完皱起了眉头,自己昨天下手是压着分寸的,最后离开的时候,杨四的伤口都止住血了。 再说就杨四受伤之后那个上窜下跳的样子,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死。 “什么时候的事。” “尸体是今早发现的,就在杨四自己家中,初步判断是自杀。” “昨日和他一起的那四个人呢,都还活着吗?” “受了剑伤的两人,昨晚一直在医馆疗伤,现在没有什么大碍。剩下两人的下落暂时还没打听到,不过据杨四邻居说,这两人昨晚在杨四家喝了酒,快子时了才吵吵闹闹的离开。” 朱樉挥挥手,示意自己像一个人静静。 这次事有点邪门,这杨四能在骡马市欺行霸市那么久,说明他至少在西安府内是有些门路的。 虽然想让这个泼皮死的人不少,但真正有能力付诸行动的怕是一个也没有。 正当朱樉脑子里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又来人通报,说咸宁县县令胡轲到访。 朱樉有些头大,这个杨四死的太是时候,自己现在真是黄泥掉裤裆喽。 没有在自己住的大殿里接待胡轲,朱樉选择了还没来得及加盖的勤政务本楼。 “胡县令此来莫不还是为了昨天的事。”也不看茶,也不看座,朱樉自顾自的坐在大殿主位。 “杨四死了”胡轲面色严肃的看着朱樉。 “哦?此事与本王何干?” “他是昨天与殿下争斗后死的。”胡轲咬着牙说道。 “然后呢?你就怀疑是本王连夜派人去报了私仇?”朱樉斜着眼睛看向了胡轲,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而胡轲也丝毫的不退让,向前两步走到了朱樉面前,直接迎上朱樉的眼神。 “昨日子时以后,到今日巳时之前,殿下可否离开过此地。” “胡县令,你该不会怀疑本王半夜三更亲自出手去杀一个混混吧。” “本官这是例行盘问,秦王何必扯远。” “敢问胡大人,既然是盘问,你可有按察使司的公文。” “我是咸宁县的地方官,此地发生命案我自然有责任审问清楚。” “这么说胡大人这就是空手而来啊,既如此那本王也不客气了,来人,送客。” “秦王,有些事只要你做得,就一定会有人查的出来。”看着侍卫已经推开了门,胡轲双手扶在朱樉的案几上,眼角像是能冒出火星。 “胡大人,有些事,本王说没做过,你就是舍了你这条命,也无法把这白的扯成黑的。”朱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说道。 胡轲带着满腔的愤懑离开了,留下心情沉重的朱樉,在没有顶的大殿里沉思着。 午后,接到紧急通知的朱兰从耀州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没顾上质问之前邓如月的事情,朱樉直接说明这这次的情况。 “拿上我的手令,仵作验尸的时候,派人全程盯着,我信不过按察使司的人。” “派出两队人马,把那两个失踪的家伙找到,是死是活,都得有个准信。” “拿秦王府的公文去都指挥使司要一个总旗的兵,在医馆周围设伏,若有鬼祟之人,立马拿下。” 朱樉一口气下达了三条命令,而朱兰也不含糊,接过任务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掉头就去执行任务了。 朱兰前脚刚走,一个传信的侍卫后脚就来到朱樉面前。 “殿下,据咸宁县衙的探子来报,胡轲刚到县衙门口,就直接被按察使司的人捉去下了狱,罪名暂且不知。” 这一下朱樉的脑子凌乱了,方才还有的一点思路,随着这条消息的传来,一下就如烟飘散。 这个事现在从里到外都投着一股邪气,自杀的杨四,下狱的县令,这一切的矛头竟都指向自己。 “来人,备马!”朱樉思虑片刻,现在这个时间点,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 ******** 而此时在杨村,还是熟悉的棋盘,还是杨乾和杨善父子二人,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棋盘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能下子的空地已经不多了。 “这一次秦王多少能感受到我们的一点诚意了吧。” “那你可太小瞧这位秦王了,咱们这一番顶多算是扮成丑角逗人一笑罢了,想把秦王拉到咱这边来,不再付出点利益是不行的。” 杨乾落下一子,棋盘左下的黑棋瞬间连城一片,将其中的白子绞杀殆尽。 “父亲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杨善也落下一子,自天元处拉起一道铜墙铁壁,将左下的黑龙死死挡住。 “听闻王桐把他那个视若珍宝的折子递给了秦王殿下,既然秦王想要帮王桐一把,那咱们也就再投其所好一次。” 杨乾不慌不忙,也开始在在黑白交界处巩固起了防线。 “如此,怕是要奢费不少银两,最终若是秦王不领情,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杨善忽地回首,在右上的高地落上一子,整个右半边的棋盘顷刻间成了白旗的天下。 “能把手伸进教育里,这是多少大家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些许铜臭,何足挂齿。” 杨乾像是预料到儿子的路数一样,当杨善刚一落子,杨乾的黑子立马越过白棋防线,在天元后方三三处落上一子。 一瞬间一条黑龙径直击穿了白子辛辛苦苦打造的防线,将白子固若金汤的后方,撕成了两半。 杨善见状立刻投棋认输。 “父亲还是如此的老辣,儿子佩服。” “终究还是长大了,我的按察使大人,若不是你故意留了破绽,这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老夫是万难突破。” 杨乾笑呵呵的看着儿子。 “父亲说笑了,这世上哪有金汤一样的防线,都不过是别人说来吓唬自己的罢了。” 第十七章 去见胡轲 因为主管刑狱的昴星,所谓“昴主狱事,典治囚徒也”,而这个昴星是主西方的星位。 所以按察使司的大狱就在他们衙门的西面,不过没在府衙里面,而是大门朝西开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朱樉本来计划先去按察使司走一遭,但临到了门口,他却改变了主意。 今天这一天事情有些蹊跷,他决定还是先见见胡轲再说。 侍卫递上牌子,亮明身份,牢头见状不敢怠慢,直接腾出了自己的班房,供秦王殿下提审犯人用。 当胡轲被提上来的时候,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拔掉,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衣,头发上沾满了牢房里的稻草。 “秦王殿下,好手段。是我这个小小的县令不长眼,竟然敢撸您的胡须。” 被从黑暗处拉出来,刚刚适应了强光的胡轲,第一眼就看见了主位上的朱樉。 “若是本王想要处置你这个小小县令,现在还能容许你站着跟本王说话。” 对于胡轲对自己的质疑,朱樉不屑的回答。 “大明律载有明文,未定罪的官员无须跪着受审。” 胡轲侧身站立,傲气的看着朱樉,仿佛再说你还不够格。 “你可以不跪主审官,但本王不是来审问你的,我只是来问胡大人几句话,不知道见了我这个亲王,胡大人是跪还是不跪。” 朱樉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还有十个侍卫,这是朱竹昨日出事以后朱竹特意安排的。 此刻十个训练有素的王府亲军整齐的站立在朱樉两旁,黑色的铠甲宛若两团黑云,以朱樉为中心漫延开来,在小小的班房内形成一种强大的威压。 胡轲见状,不由得服了软,不过他没有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朝着朱樉的方向敷衍的拱了拱手。 “见过秦王殿下。” “喜欢坐那你就坐着吧,本王只说一遍,把你关进来不是秦王府的主意。至于按察使司为何将你关来这里,本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朱樉靠在椅背上,不屑的说道。 “这个杨四你之前可否认识。”和早上几近相似的场景,不过现在受审的双方调换了位置。 “不认识,我也是去年年底才从宁夏卫升到这咸宁县来的。这半年我主要在城外忙着抓流寇的事情,西安府城墙内的一应事务都是几班衙役在管。” 胡轲有些难受,二天以前还以为自己前程似锦,熟料今日竟成了阶下之囚。 “宁夏卫?这么说你曾进过军队任职?” 宁夏三卫是面对蒙古人的前线,尤其是宁夏卫,在地图上承突出位置,背靠大河,两侧都是沙漠,历来是交战最为频仍的地方。 “我曾是镇远关的千户,因功迁置灵州县丞,后晋升为咸宁县令。” 提到自己的资历,胡轲的眼神中还是有一些骄傲的。 现在是大明初年,科举虽然办了几届,但还远远不是入仕的唯一通道。 类似于胡轲这样立了战功再转地方任文官的,不在少数。 毕竟,中书省右丞相,那可是太傅徐达。 “如此说来,昨日交手,倒是本王小瞧了胡县令。” “若昨日知道马上狂徒便是秦王殿下,我绝对不会迈出县衙一步,省里这么多的官员,还轮不到我这样一个小小县令出头。” 胡轲是真个后悔了,昨日真是抓了芝麻漏了西瓜,为了一点政绩,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倒是个坦诚人,来人赐座。”朱樉有些欣赏胡轲了,战场出身,能进能退。 “不必了,秦王有话快问,别误了下官今晚的牢饭” 胡轲侧着身一拱手,不耐烦的说道。 “杨四自称他是骡马市市场管理员,这个职位是谁安排的” “我没安排过,这个职位也不曾见诸与咸宁县的任何一部文书里。 今年年初县里开会的时候,这一块划给了衙役第二班,班头是王茂实。平日里我一直当是老王在维持市场秩序,若不是昨日之事,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胡轲的言语里有些懊悔,自己还是经验不足,怎能把这种充满油水的差事放任给手下人去管。 “那这个王茂实现在人在哪里?” “我被捕之前,安排他去找昨日从杨四家离开的那2人去了。现在,现在我不在县衙,后面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我早上打听过,杨四与王茂实来往密切,老王那应该会有些消息。” “县衙现在何人主事?” “不知道,本县的县丞前年回乡丁忧,我一直没见过,平时衙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做主,也没想着交待给谁。” 胡轲算是官场新人,一心为了自己那点政绩,恨不得所有事都亲手抓起来。 “本王若放你出去,你有没有信心把这事查个清楚。” 听到朱樉这话,胡轲的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光,不过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角的光转瞬就消失了。 “算了,若不能洗脱清白,就算殿下把我放出去,又有何用。” 作为一个藩王,直接动用权力把自己从监狱里捞出去可以说毫无难度。但这样一来,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被打上犯官的标签,仕途的正道就这彻底和他无缘了。 “只要你能够查出杨四之死的真相,本王不介意亲自去跑一趟按察使司,给你作保。” 朱樉的话对于胡轲来说是巨大诱惑,如过能走正常流程宣告自己无罪,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而这时,听到了风声的杨善,也急匆匆从隔壁赶了过来。 “未知殿下亲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看着被提审的胡轲,杨善此刻一百八十个心眼都活泛了起来,心里瞬间对各种可能的问话都想好了对策。 “胡县令所犯何罪,竟需要被关到按察使司来?” 朱樉指着胡轲问道。 “胡轲今早没有按察使的文书便贸然去叨扰殿下,这是对亲王的大不敬,按律应当予以惩戒,此为其一; 据本官所查,死者杨四生前曾在街头行非法之事长达半年之久,而这个行为竟然是由咸宁县支持的,因此本官以为咸宁县令与此事纠葛太深,且有杀人灭口的嫌疑,此为其二。 有这两条,本官不得不将胡县令下了狱,如此紧张的关头,这也算是本官对胡县令的保护了。” 杨善略一思考,就拿出了应对方案。 这些理由原本就是他中午抓人时就想好了的,此刻拿起来用没有任何问题。 第十八章 王班头的供状 听见杨善冠冕堂皇的解释,朱樉一时间竟找不到太好的理由来破局。 人家全然一副公平公正守法办事的态度,自己想放胡轲出去,得想个好点的理由。 左思右想之间,班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瞅着班房里压抑的氛围,朱樉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盘算着如何找个办法走流程把事办了。 忽然他的脑海传来一个声音,“你是秦王,你是秦王,你是……” 朱樉醒悟了,老子是谁啊,想放人出去还用想办法?我这张脸就是办法。 “本王现在想放胡大人出去调查杨四一案,不知杨大人可否同意。” 朱樉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面色严肃的看着杨善。 “既然是殿下要放人,那自然是可以的。属下刚也说了,将胡大人迁至此处只是为了避嫌,如今既然殿下另有安排,属下写道文书便是。” 杨善也不客气,走到了朱樉的案桌前,熟练的给自己磨了墨,拿起公案上的纸笔就写了起来。 “这是结案的文书,此事按察使司已经调查明白,胡县令尽可自由离开。” 杨善捧过这一页纸,双手递到了胡轲面前。 “下官谢过按察使大人,大人明察秋毫、法眼如炬,诚乃下官学习的榜样。” 听到要放自己出去了,原本在朱樉那还挺着铮铮傲骨的胡轲立马换了一副表情,三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杨善就行了一礼。 此情此景,别说官场新人朱樉,就是在人情世故中摸爬滚打一辈子的杨善,都忍不住在心底给了胡轲一个赞。 这可真是个人才啊,杨善心里如是想着。 从按察使司的大牢出来,已经是下午了,虽然太阳不似晌午时的暴烈,但七月下午的天气依然让人有些崩溃。 “慢点吃,我说你当真不热,这可是大夏天,你坐在大太阳底下,看的我眼睛都快中暑了。” 在钟楼对面的一个市肆门口,胡轲宛如饿死鬼托生一般,抱着一碗泡馍就呲溜呲溜的给嘴里刨。 这还罢了,毕竟人刚经历了一场仕途终结的绝望,此刻骤然解脱,心情通畅饭量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这家伙不在店里坐着,偏偏拉了个板凳蹲在大太阳地下,硬要于七月的酷暑为敌。 “我要让老天爷的光辉洗刷掉我身上的污秽,些许热气算得了什么。” “你就嘴硬吧,回头你要被晒晕了,本王直接找人给你埋了。” 看见胡轲这狂野的样子,朱樉觉得碗里的凉皮都不香了,急忙叫人打了一缸酸梅汤来,与众人一齐分了。 “把王茂实给本官带上来!”咸宁县县衙,随着胡轲的惊堂木拍下,仲夏的暑气都被吓得退让了三分。 “王茂实,当着本官和秦王殿下的面,你今天必须要如实招来。” 堂下跪倒了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老衙役,个头不高,脸上还有尽是岁月留下的褶皱。 双手的皮肤黝黑且粗糙,粗大的关节下看不见血管的样子,一看便是年轻时干农活留下的印记。 “王茂实,本官且问你,杨四是何时当上这个狗屁管理员的,这个骡马市市场管理员是谁许给他的职位!” “大人冤枉啊。”王班头紧张的磕了头,眼里甚至急出了泪水。 “你冤不冤枉是本官说了算,你先回答本官的问题。” “禀大人,这城内各个市场,都是由像杨四一样的人负责维护的,小人在衙门任职第一天它就是这样了。不管是骡马市、炭市街还是案板街,官府的力量历来只在外围,除非出了人命案,市场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各自管理员说了算。” 王茂实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吐了出来。 “继续说!”看了一眼朱樉的表情,发现没有异样,胡轲就让王茂实继续了。 “年初的时候,大人刚把骡马市分配给属下巡逻,结果还没出县衙大门,就有人把条子递到了小人手里,约小人在城南杨村的葫芦鸡店一见。” 王茂实焦急着擦了把汗,沾满土的袖口把额头染成了泥色。 “去了以后发现做东的是个叫杨陆的家伙,而配坐得就是杨四那厮。” “这个杨陆本官听着有些耳熟。”胡轲打断了王茂实的话。 “回大人的话,小的也是后面才知道,这个杨陆就是前元时长安县的县丞。 洪武三年,徐达大将军攻克奉元路的时候,这小子跟着元军跑了。后来不知怎么地他又回来了,小人见他的时候,他自称在杨村当教书先生。” 王茂实有些激动,自己一时不察,招致今天这泼天大祸。 “后来呢,杨四给你开了什么价。” 胡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这潭水远比看上去要深许多。 “杨四承诺他能把整个骡马市的秩序维护好,绝对不让我和一班兄弟操心。另外他每月给我们上缴十两银子,算是犒劳兄弟们……” 王班头说道后面,声音逐渐变成了蚊子声。 “这个杨陆后面你还见过吗?” “没有见过,不过我跟三班的老李谈过,他在负责的炭市街也是被人接了过去,当初给他引荐管理员的也是这个杨陆。” “殿下,您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胡轲记完了最后一行字,停下笔转头看向朱樉。 “带下去吧,不要为难他。” 朱樉挥了挥手,这个王班头只是个外围棋子罢了,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殿下,小的就是一时不察,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望殿下能给小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小人以后绝对奉公守法,绝对……” 没等王茂实的话说完,胡轲摆了摆手,手下人立刻将他拖了出去。 喧闹结束,朱樉和胡轲同时陷入了沉默。 从王班头刚才的话来看,西安府算得上是积弊已久,朝廷的大军虽然涤荡了元庭在这里的军队,但是那些在这里作威作福了上百年的本地乡绅,却并不是那么好拔出的。 “殿下,还要往下查吗?”胡轲问道。 “当然要查下去,无论掀开多大的烂摊子,本王都要坚决的查下去。” 第十九章 掮客杨陆 根据王茂实的供述,这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市场都被人牢牢把持着。 若不是朱樉昨天为了邓如月的事误入骡马市,这其中的秘辛恐怕还能继续捂下去。 “殿下您看,这事要不往府尹、甚至往省里报一下。” 胡轲心里是没底的,他一个小小县令,追捕几个小盗、打压几个劣绅还行。 可眼下这西安府事明显不是他这个级别能惹的起的,大大小小每一个市场由各自的势力把控。 他们通过杨陆这个中间人串通一气,将一个庞大的组织渗透进城里的各行各业,这其中所藏着的利益链条,不由得不让这位小小县令生畏。 “报给省里?省里的按察使杨大人是哪里人,你这个现管的县官不会不知道吧。” 作为接受过新时代理念冲击过的朱樉,他对于封建地主这种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结构组织可谓深恶痛绝。 “按察使可是对陛下负责,杨大人他不会与那些人沆瀣一气吧。” 胡轲吧唧了一下嘴,作为一个还指着以后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小官,非议上司这种事多少对他还是有点压力的。 不过他说完这些后,就看见秦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来本王给你教个乖,只有像你这样的芝麻小官,才会这样想。那些能混到省部里的堂官,没有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人其实朱樉还是知道几个的,比如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少保。不过于少保要在洪武三十一年才发出自己的第一声啼哭,现在于少保的亲爹可能还在背论语。 “殿下此言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 胡轲虽是武将出身,但能混到县令的位置,道德文章自然也是烂熟于心,对于朱樉的话他一时间无法苟同。 “今天先到这里,胡县令辛苦一天,赶紧回去跟老婆孩子报个喜,想必他们也紧张一天了。” 没有再多解释,眼看天色不早了,朱樉起身就准备离开。 “殿下,明天还继续吗?”胡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当然要继续,你且等我安排。” 当晚,朱兰出现在了朱樉的房间里,旋即又快马加鞭离开了秦王府。 根据朱兰的消息,今天医馆方向没有动静,不过那失踪的两人家门口都有人在盯梢。 “这帮人倒是能沉得住气。”朱竹上前来添上了一杯茶,顺便看了看朱兰留下的文书。 “人家能把控西安府这么些年,自然不是普通蟊贼可以比的。换做是我,我比他们还淡定,着急破案的又不是自己。” 朱樉放下手头的文书,顺势一把将大总管揽入怀中。 “这个杨家在关中真可谓是树大根深,哪哪都有他们的身影。” 朱樉的手不老实的上下摩挲,直闹得朱竹面色通红。 月上柳梢头,这一夜的兴庆宫,荷花开得分外妖娆。 第二天,朱樉再次来到了咸宁县县衙。 “胡县令,开审吧。”胡轲刚还在后衙吃早饭,此刻匆忙赶过来,官服都还没穿好。 “这谁呀?”一边系着腰带,胡轲好奇地问道。 “杨陆。”昨晚朱兰连夜出府,就是为了将杨陆监控起来,而这小子也不负众望,当夜居然收拾好行李准备跑路,朱兰见状直接把人扣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掮客?”胡轲最后确认了一下官帽已经戴好,然后才正襟危坐开始审案。 “在下不过是县里一个教书先生,不知大人为何以掮客这样的称呼来侮辱我。” 此时此刻,杨陆也终于从被捕的懵逼中恢复了过来。 “好好好,你爱是干什么的就是干什么的,本官不在乎。我且问你,杨四和你是什么关系。”胡轲不做过多纠缠,打算直奔主题。 “杨四曾是鄙人的一位学生。”杨陆从容自若的答道。 “你是何年教他读的书,都教了那些经典。”胡轲淡然一笑,继续问道。 “洪武二年的时候,我在杨村当蒙学先生,当时杨四虽然早就过了发蒙的年岁,不过杨老爷心善,便让杨四也入了学堂,由此我便认识了他。 至于教的,自然就是千字文和论语了,大人若想听,我现在就可以给大人演示一番。” 杨陆负手跪在地上,本来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背后的秦王府亲卫一脚踹翻在地。 “跪好了。本官问你,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前天晚上我在自己家里喝酒。” “可有人证?” “当晚拙荆生我气,领着儿子回娘家去了,我就是因此心里烦闷,这才去村口买的酒。对了,村口酒坊的老李可以作证,我当晚买的稍微有点多,还是他帮着装上车的。” “有点多是多少,本官要听个实数。”胡轲高声质问。 “这与案情有何关系,本人心情烦躁多喝了几杯,这官府难道也要管。”杨陆有些焦躁的喊道,眼神似有躲闪。 “杨四在你家喝酒喝到几时?”胡轲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杨四出事当晚未曾来过我家。”杨陆脱口而出。 “那你确定你没去找过杨四?”胡轲厉声道。 “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还远没有到我一喝酒就能想起他的地步。”杨陆丝毫不见破绽。 胡轲正准备继续发问,这时朱兰从大堂外面赶了进来。 “殿下,在浐河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应该是失踪的二人之一。”当局面僵持住的时候,朱兰走了进来,凑在朱樉耳边说道。 “先关起来吧,本王觉着这位杨先生可能酒喝多了,让他在牢里醒醒酒,说不定能想起更多的事情来。” 说罢,朱樉带领王府侍卫,快马加鞭来到事发现场。 而朱兰再一次领着人马脱离了队伍,朝另外的方向去了。 朱樉看到尸体第一眼,就差不多确认了其身份,再揭开裤腿一看,脚腕处那清晰的伤痕,正是前日在激斗中被朱竹用鞭子打出来的。 “这伙人,有些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朱樉站在浐河边上,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第二十章 不利的证据 朱樉原本以为这地方上世家大族看见自己已经插手这事,至少会稍微收敛一点。 但这具尸体的出现,说明人家并没有把他这个初来乍到的藩王放在眼里。 就藩以来,本着自己埋头发展的态度,朱樉自认为低调处事就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没想到自己的低调反而让有些人忘了,自己是堂堂大明二皇子,是大明的第一个藩王。 咸宁县县衙内,一晚没睡的杨陆有些崩溃。 趁着各位人员就位的间隙,被滋扰了一晚的他终于瞅着机会眯了一会。 不过还没等他梦见周公,惊堂木的响声就把他带回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迷糊的双眼抬头看了看,杨陆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今天,坐在县衙主位的不是胡轲,而是秦王殿下。 “本王问你,你昨晚背着包袱是准备去哪。” 朱樉的右手稍微有些颤抖,第一次使惊堂木,不小心把劲给大了。 “这不是前日内子回了娘家,小人昨晚一人在家翻然悔过,痛定思痛,所以决定连夜去丈人家泥首谢罪,把娘子和孩子都求回来。” 昨天从被抓开始,他就不停琢磨着这一套说辞,此刻拿出来,自是随心应手。 “去丈人家需要带上五十两银子?你是把你媳妇咋了,回去跟老丈人陪个罪要带这么多钱?” 一旁的胡轲忍不住,一手拍案站起来叱问。 “胡大人,在下对丈人一直礼敬有加,更何况此次登门谢罪,所带仪程自然是要丰厚一些。” 杨陆抽空整了一下发冠,泰然自若的直起身来。 “那你包里的衣物又做何解释,按你的说法,你去接了人就准备直接回家,怎么还准备带你娘子去郊游一番不成?” 杨陆的随身行李就摆在朱樉面前的公案上,胡轲从副位上走出来,一把薅出里面衣物。 “胡大人有所不知,内子脾气不好,此次登门我原就是做好了玩意谈不拢就多住几天的准备。 想着万一事情不如愿,咱这也有所准备不是,总不至于到时候死赖在丈人家,还得厚着脸皮找丈人借几件衣服穿吧。” 此话一出,县衙里的衙役也忍不住笑出来声来,不过胡轲一个眼神过去,那几人便立刻恢复成了严肃的表情。 杨陆的回答滴水不漏,胡轲心里有些烦了,有心直接上刑,但人家堂堂秦王在这坐镇,自己不走流程怕是不妥。 无奈之下,胡轲又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将舞台留给了秦王。 “好一副厉害的口舌,本王倒是小瞧了这西安府的各路英雄。” 朱樉一脸神秘的微笑,仿若看猴一样盯着杨陆。 “殿下谬赞了,在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最近也都守法做事,当不得殿下英雄的称谓。” 杨陆的状态无比淡定,作为一个终日游走在官府和市井之间的掮客,他真可谓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路数都经历过。 虽然年级不过三十出头,但他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委实不少。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正当杨陆洋洋自得的时候,朱樉却又从包裹里取出来了一张纸,径直丢给了杨陆。 “河东解州,倒也不算太远。”朱樉丢出去的是杨陆的路引,而那上面的终点,赫然是千里之外的宁夏卫的灵州所。 杨陆这下脸色终于变了,看到路引了那一刻,他本来下意识的想要一口吞下,但最终理智还是阻止了他。 这东西虽然是杨陆托关系找人私下办的,但是在县衙里一定留有底档。 “在下在解州有好友相邀,本就打算接了内子回家后就去河东一趟。” 杨陆强行镇定下来。 “去见好友要待上半年?那你何苦接老婆回家,反正都是不得相见。” “这也都是在下私事,我就是去河东住上个一年半载,又有何罪。” 眼看已然露出了破绽,杨陆干脆开摆,反正你们也没有证据。 不过言语中的些许慌乱却是无法全面掩盖的,此时此刻他的手心已然冒出了汗。 “把酒店老板请进来吧。”朱樉朝门口招来招手,一个头发已经半白的中年人被请了进来。 “小的见过秦王殿下,见过县令大人。”他就是杨陆之前提到过的村口酒倌,昨天朱兰绕路就是为了找他。 而此刻杨陆虽然不知道秦王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但在看见酒倌的那一刻,他心里隐然有了点不好的想法。 “杨陆曾说在你那买过酒,还是你帮着他装的车,此话属实?”朱樉问道。 “两天前杨先生确实找小的买了酒,而且一买就是五坛,小的当时还纳闷,买这么多酒也喝不完,可杨先生叫小的别管太多,尽管装车就是。” 酒倌的话一出,杨陆太阳穴青筋暴起,一丝冷汗从他的鬓角流下。 “他买完酒以后去了哪里,是往家里走了吗。” 杨陆的一举一动都被朱樉看在眼里,这种上位者对下的审视,给了杨陆强大的心理压力。 “不是,杨先生是往村外的方向去了。” “老李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那天分明就是直接回家去了,你那天喝得醉醺醺的,哪能记得那么清。” 杨陆挣扎着把身子扭向面对酒倌的方向,死死的盯着他说道。 “杨先生老朽记得很清楚,当天酒装的太多,马儿一时间拉不动,若不是小的在后面推了一把,你们还走不了哩。”酒倌如是说道。 “你个糊涂酒鬼,胆敢在这里聒噪。殿下,这家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醉鬼,他说的话做不得数,殿下。” 杨陆此刻着实慌了,结结实实的朝着朱樉方向磕了一个头,以好印证他没有撒谎。 “本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老实交代谁指使你做的这些事,谁给你安排的退路。 你若是如实招来,本王看在你还知道先行让妻子避祸的份上,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朱樉绕过案几来到杨陆身边,捡起那张路引,随手掸掉上面的灰尘,重新放回到公案之上。 第二十一章 杨陆招了 杨陆的心里防线已经开始慢慢崩溃,虽然朱樉还没有拿出直接的证据来。 但就目前的人证物证来看,自己所编织的一整套说辞,此刻已经满是漏洞。 这让他不由慌起了神,无法再像之前那样随意的冷静下来。 “我,我、我那晚是没有回家,我一个人去地头喝闷酒去了。”杨陆还在挣扎。 “五坛子酒,就是把你撑死,你一个人也喝不完。” 胡轲已经很不耐烦了,短短两天功夫,自己辖区里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这对素来看重政绩的他来说,简直就是致命打击。 更何况此事背后还有纵容黑恶势力欺行霸市、衙门吏员收受贿赂这样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些事后面肯定也要清算。 虽然说起来不是他亲自插手做的,但事情总归是发生自己任上,追起责来怎么可能完全绕过自己,至少一个失察之罪是跑不掉的。 “我喝不完还不兴倒了啊,我自己买的酒我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杨陆已经全然没了之前慢条斯理的样子。 “我们在杨四家发现了几个酒坛,要不要我请老李头去辨认一下,看看这是不是你从他家买走的那几坛。” 朱樉走到杨陆背后,慎重其事地说道。 杨陆听了这句话身体明显地顿了一下,不过旋即他又想好了说辞。 “杨四是个酒蒙子,他家里有酒坛这事也不稀奇。这天下的酒坛那么多,保不齐就有长得差不多的,这酒倌他老眼昏花,他即使认得,也是凑巧而已。” “杨四死前曾找人喝过酒,根据他邻居的说法,有个和你身材相仿的男子,陪李四喝酒喝到了深夜。” “整个西安府似我一般身材者不知凡几,还请殿下明察。” “但最有可能和杨四一起喝酒的,只有你。” “杨四前日伤了脖子,根本就没法喝酒,又何谈和我在一起饮酒。”杨陆急迫地辩解道。 而等他说完这句,胡轲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你怎么知道杨四受伤了,据本官所知,杨四昨日在医馆包扎后就直接回了家,期间的医嘱连本官也是第二天查案时才知道。” “我、我、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杨陆彻底慌了,自己的伪装已经快被全部掀掉了。 “动刑吧。” 事已至此,朱樉淡淡的下了命令。 早已准备妥当的胡轲大手一挥,衙役们抬着各式刑具鱼贯而入,距离杨陆最近的衙役眼疾手快的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杨先生,本王再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老实交代,我让你死个痛快。” 朱樉的话音刚落,一根水火棒呼啸着朝杨陆的背上招呼过去,一下子就把这位读书人击倒在了地上。 不等杨陆求饶,紧接着又是两棒砸下,直接将杨陆的发冠打散开来。 衙门里厚重的尘土随着棒子的击打不断飞起,片刻之间,杨陆就变成了一个土人,口水泪水混杂着鲜血,瞬间就给杨陆换了付模样。 “我说、我说。” “如实招来,本王不会故意危难你。”朱樉蹲下身来,静待杨陆开口。 “杨四不是,不是自杀,他是被人安排杀死的。”杨陆说话有些不利索了。 “被谁安排的?”朱樉问道。 “长安县盐店街的管理员,严勒。” “你是如何得知。” “是我把严勒叫过去的。” “谁让你做的此事。”朱樉继续逼问。 “西安府的杨班头。” “还有其他人参与吗?”朱樉正准备顺腾摸瓜的时候,却发现杨陆已经昏死了过去。 朱樉站起身来,胡轲很有眼色的凑了过来。 “把杨陆保护好了,请个人来治伤,千万别让他死了。”朱樉叮嘱道。 “下官省得。那那个严勒和杨班头……” “怎么,你要是不怕麻烦,本王不反对你以咸宁县的名义去长安县和西安府衙抓人。”朱樉玩味的看了胡轲一眼。 “不必不必,此事事关重大,自然是殿下亲自去处理比较好。” 胡轲忙不迭的顺坡下驴,自己的演出现在告一段落了,后面的舞台还是让能耐大的人去演吧。 朱兰的动作很快,一个时辰后,严勒和杨班头就被带到了咸宁县衙。 严勒是个光棍的家伙,来了没问几句话,就把自己做的事情全给撂了。 “小人收了杨陆的钱,当晚就和杨陆一起去杨四家喝酒,当时一起的还有杨四那两个兄弟。 杨陆当时不停的给杨四劝酒,但是杨四这家伙伤到了脖子,不敢喝酒。两人就推诿了起来,我趁机一把扭断了杨四的脖子。” 严勒是私盐贩子出身,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自带一份戾气。 也许是常年抡刀锻炼出来了,他的两个膀子和常人大腿一般粗,轻而易举扭断人脖子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没有半分质疑。 “那他那两兄弟就没有反抗?” “杨陆给那两人许了前程,应该还给了不少钱,我当时喝多了,没太看清。”严勒瓮声瓮气的说道。 而另一位杨班头则没有那么好对付了,不管如何威胁,这个经年老吏就是不开口。 “别费力气了,人家在衙门口打拼这么多年,你这个新手县令听过的招数还没人家亲手用过的多。” 看着胡轲歇斯底里的怒吼,朱樉出口劝到。 “那就放他不管了?”胡轲有些气急败坏。 “打蛇要打七寸,现在你连人家全貌都看不见,怎么能问出话来。再等等吧,今天,咱们也守着株,待兔子自己闯进门来。” ******** 此刻在杨村内,一个下人走到了杨乾身边言语了几声。 杨乾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将手上正在把玩的小茶壶径直摔的粉碎。 “不是告诉杨陆,当晚就走吗?”杨乾厉声问道。 “属下问过杨家的老仆,杨陆第二天早上本来已经走了,谁想到傍晚时分竟有折返了回来,说是、说是……”手下有些不知如何说。 “他到底回来干什么!”杨乾有些抓狂了。 “说是杨陆把攒下的私房钱落下了,以为没事便偷偷回来取钱。” “这个蠢材!去,把杨建义给老夫找过来,这件事还没完。” 杨乾的两道长寿眉皱成了刀锋的模样,一股凌厉的气势让手下加快脚步逃离了此地。 第二十二章 守株待兔 这一夜,咸宁县县衙格外安静,除了门房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烛光外,整个衙门仿佛被施了禁忌,比往日散班后更显空荡。 在县衙西面的巷子里,三个壮汉拉着一辆马车走到县衙的围墙下停了下来。 掀开马车上稻草,再揭开下面的毡布,二把带柄的朴刀、一架已经上好弦的制式军弩,闪着寒光躺在那里。 三人也不言语,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武器便已到了各自的手上。 这时为首的壮汉伸出手来,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手心,他就是杨建义。 下午在杨村见了接头人,晚上他便领着二个兄弟开始了任务。 咸宁县县衙是前元修建的,如今虽然正厅方向经过几次修缮依旧显得颇有威严。 可四周的围墙早已沾满了岁月的痕迹,三人稍一巡视,就找到一处绝佳的地点。 一颗高大的槐树隐住身形,围墙上少了的几块砖作为落脚,稍一用力,三人就顺利翻进了院子。 手持朴刀的二人走在前面,持着军弩的家伙在后面五步的距离小心翼翼的跟着。 这时,雨开始变大了。仲夏夜的暴雨总是不讲道理的,随着云层闪过几道闪电,几声闷雷紧接着就在夜空中炸响。 端着弩机的家伙,手随着雷声一颤,险些将前面的大哥射了个对穿。 “不太对劲,这狱神庙的蜡怎么都烧完了一段时间了。” 另一个拎着朴刀的壮汉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烛台的温度。 狱神庙位于县府监狱入口的必经之路上,平日里轮值县狱的那班衙役总会给狱神爷祭奠好香火,决计不会让香火断了,这是上班时祭拜的神,没有人敢敷衍。 “杨管家这次给的是买命钱,这里面哪怕是龙潭虎穴,咱今天都得把这活给做了。” 杨建义走上前去也探出手在烛台上感受了一下,面色顷刻间凝重了起来,雨水顺着他脸上的沟沟壑壑,在下巴处汇聚成一条小河,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刀柄上。 对方明显有了准备,但他不并不打算收手。 作为杨家豢养的老打手,他很清楚,杨老爷的买命钱好拿不好退。 “多留神看着,咱们今晚的任务就是杀了杨陆,得手后立马就撤,一点别的动作都不要有。” 杨建义拔出了刀,双手握住,尽力的压低了身子。 这时一道闪电腾空落下,将监狱那本就阴沉的大门照的更加阴森,让跟在身后的两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三人互为犄角,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步步来到了监狱门前。 稍作调整,杨建义一刀便将门锁劈开,抬脚一踹,身后的同伴转瞬间就冲进了监狱的甬道。 这里依旧空空荡荡,只有不断跳腾着的火光在提示他们,这里还是人间。 杨建义身旁的壮汉这时有些害怕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整个县狱从里到外都写着‘请君入瓮’四个大字。 杨建义敏锐的觉察到了同伴情绪的变化,他用眼神威胁了一下同伴,然后顾不得再谨小慎微了,他持着朴刀,大踏步的朝甬道尽头冲了过去。 在强大冲击力的震动下,有些年头的县狱房顶不断的有尘土落下,昏暗的县狱更显得诡异。 终于,当杨建义感受到活人存在的气息后,两根弓箭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杨建义急忙低头,同时一个侧身贴在了墙壁上,这才堪堪躲过了致命位置,箭头擦着他的左肩飞了过去。 不过他身后的同伴却没有那么好运,飞箭径直插进了他的膝盖里,整个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扑倒在了地上。 “本王等候阁下多时了。” 如此好的装逼时刻,朱樉当然不能错过。 朱樉手里提着一把金灿灿的手弩,这是为皇家特意打造的那种。 本来这么土鳖的玩意他不想拿,但翻遍整个秦王府,除了个头硕大的军弩以外,阖府上下还就只有这一把手弩。 “怕你认不出来,本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杨陆先生。先生刚醒来,精神不太好,你可千万别吓着他。” 在他的身旁,杨陆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只留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看见来人之后,杨陆一个劲的挣扎。 朱樉也不客气,直接拿弩箭顶在了杨陆脑袋上,感受到箭头的冰凉,杨陆一下子停了下来,旋即整个人在恐惧的作用下止不住地抖动。 面对朱樉的挑衅,杨建义没有说话,靠在墙上默默的调整着呼吸,而他握刀的手,此刻又捏紧了几分。 “现在赶紧投降,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本王素来心善,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朱樉学着反派常用的动作,单脚踩在杨陆的背上,用一个轻蔑的眼神看着杨建义问道。 而这时,杨建义猝然暴起,整个人和朴刀混为一体,电掣风驰间已经闯到距离杨陆不到五步的距离。 正当他准备挥出这一刀的时候,朱樉的弩机准时扳动,随着弩县嗡的一声响,金色的弩箭整根没入了杨建义的左胸口。 杨建义整个人砸到了地面上,他的刀尖距离杨陆只剩下了不到半步的距离。 而杨陆见状,裤腿下果断浸湿了一大片。 朱樉走到杨建义的面前,右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左脚用力一踢,朴刀打着转飞到一边去了。 “倒是个不要命的家伙,用这样的猛士还你这尿裤子的小丑,寡人真为他不值。” 事情告一段落,朱樉嚣张的回头对杨陆说道,手里也不停下,慢悠悠的上好了第二支弩箭。 不过,此刻杨陆的眼神陡然充满了恐惧,两个瞳孔像是瞅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旋即,一根弩箭朝着杨陆的脑门飞了过来,隐藏在后面多时的杀手,终于在两个同伴失手后,蹲守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全场人的眼神都紧张了起来,朱樉更是下意识的再次扳动弩机,紧接着两声弩箭插进身体的噗噗声传来,两团血花在监狱的一里一外同时迸发了开来。 第二十三章 胡轲的遗言 顾不得去找自己的猎物,朱樉急忙回头去看杨陆。 杨陆此时正躺在地上,裤裆下面已经汇聚成了一条小河,而他整个人再次昏了过去。 在他身后,胡轲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根弩箭,躺在地上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 原来在刚才那要命的一瞬间,站在杨陆身后的胡轲火速将杨陆向后拽翻在地,自己则替他挨了这么一箭。 这时,众人也终于从忙乱中稍微恢复了过来,几个有经验的王府侍卫,拎着武器就朝放冷箭的位置扑了过去。 而朱樉也急忙冲到胡轲身边,三下五除二拔掉了他的官服,露出了受伤的胸口。 “殿、殿、殿下,我这回怕是走到尽头了。”胡轲的眼神有些迷糊了,胸口传来的巨大疼痛,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其实、其实赴死这事我是不怕的,这些年我也算是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 现在想一想,当初要是没有几个老伙计把我从元人刀下救出来,我早就下去跟几个同乡的伙伴团聚去了。” 几行清泪从胡轲的眼角涌出,此刻他的脑海里开始闪过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一起和同乡的伙伴跪别双亲,一起加入反抗元庭暴政的起义军……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倒下,不停的有人离开,时至今日,当初一起出来的伙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下官别无所求,只求殿下在我死后,能看在我这一点功劳上,能帮忙接济一下小人的妻子儿女。我那姑娘模样端庄,长得和他娘可真像。 我那小儿子更是聪慧异常,虽然快八岁了还背不下论语来,可下官能感觉的到,他是个读书的料。” 提起家人,胡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丝微笑。 “不过殿下可不要碍于臣的面子亲自辅导犬子,您的抡语下官是听过的,我这快死了也不怕得罪殿下,您的行为的确是有辱斯文。” 说完,胡轲只觉得胸口的疼痛再次放大,当下,血流以自己能感受到的速度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殿下,我真的要去了,县衙后堂进门的第三块地砖下面,有我这么些年攒下的一点体己银子。 劳烦殿下回头挖出来,他日、他日您若路过宁夏卫的时候,差人给镇远关的瘸腿王都尉和开茶摊的李三儿送去,告诉他们,我去找、去找总旗大人报道了。” 说完,胡轲直觉的肋骨一紧,旋即昏死了过去。 “这样能行吗?”看着朱樉要来衙门行刑用的针在胡轲伤口处缝补起来,朱兰不由为这位可怜的县令捏了一把汗。 “我刚看了,咱这大明的官服质量不错,替他挡了不少的冲击力。箭头刚好擦破了一点肺叶就停了下来,没有伤及其他部位。” 朱樉结束了缝补,又从火炉子上接过了烙铁,毫不犹豫的按在了胡轲的伤口上,顿时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牢房。 “现在算是替他止住了血,后面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两个衙役急忙抬过来一个门板,按照朱樉的吩咐,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将胡轲抬到了县衙后房,找了个最为通风的地方铺上软垫,将胡轲放了下来。 “殿下,人逮到了。”朱樉的那一箭极为狠毒,箭头直接将那人的右膝射了个对穿。 那人咬着牙逃到了围墙跟前,但最终只能在高墙之下徒呼奈何。 “清点现场,县衙升堂,本王要连夜审案。”夜长梦多,朱樉不愿意再等了。 “王爷、王爷,为首的那个贼人不见了。”一道闪电劈下,惨白的光线顺着几片残破的瓦片钻进牢狱中,照在朱樉本就冷厉的面庞上。 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咸宁县传唤杨村里正以及乡老的文书就被送到了杨乾手中。 “这就是你培养的人才,这才承平了几年,你就把我交给你的影子经营成今天这样。”官府的文书被杨乾像扔厕纸一样扔在了对面年轻人的脸上。 “祖父,孙儿知错了,孙儿下去就找杨建明好好问问。”年轻人的眼角闪过了一丝厉色。 他是杨乾最宠爱的长孙杨英奕,从小他就是跟这位祖父一起长大,如今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纰漏,这让他的心里很是急躁。 旁人可能不敢说,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是长孙,但是却是庶出。 自己要想在这封建大家族里闯出一片天地来,就必须一丝不苟的完成这位祖父大人的所有命令。 “你还有脸去找建明?你昨天刚把他亲弟弟折了,现在还敢找人家兴师问罪。”杨乾一脸的怒其不争。 “祖父这是要干什么去。”杨英奕抬起头来,发下杨乾已经在下人的照顾下,开始更衣了。 “干什么?老夫去县衙给你们擦屁股!” 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孙子,杨乾柱起拐杖就朝门外的轿子走去,留下自己的大孙子一个人跪在厅堂里咬着牙默默发狠。 县衙里,朱樉高坐在主官的位置上,一块陪同的还有西安府的府尹李高义,以及在灞桥一别以后再没漏过面的陕西承宣布政使高谦高大人。 按察使杨善因为人在韩城考察,一时没来的及回返。 “草民杨乾拜见秦王殿下,拜见布政使大人,拜见府尹大人。”杨乾是前朝的举人,如今上了朝堂,虽然态度极为谦卑,但却是不用跪下的。 “来人,给杨老先生看座。” 见秦王没有说话的意思,高谦斜了朱樉一眼,挥手说道。 “多谢大人好意,不过请恕老朽愧不敢当。我们杨村世代耕读传家,孝悌之名在整个关中都是出了名的。没想到如今却出了这样的狂徒,老朽真是愧对祖宗,愧对各位大人。” 杨乾说着眼角就挤出了两行热泪,作势就要跪下磕头,不过还是高谦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就把杨乾扶了起来。 “老先生何必如此,今日我们三司会审,就是要揪出真凶,找出真相,还杨村一个清白。” 扶着杨乾坐在了绣墩上,高谦使了个眼神,两个布政使衙门的侍从暗暗的向前走了几步,随时准备再馋杨乾起来。 “把人犯带上来吧。”见两个文化人相互腻歪的环节表演完了,朱樉终于开口了。 不多时,两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拖进了大堂,这是昨天晚上夜闯大牢的那两位,看的出来,昨晚这一夜,他们并不好过。 第二十四章 杨乾的决断 虽然众人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血腥味,但是距离最近的杨乾却仿佛一点也没闻见,只是一个劲的低头抹泪。 “杨乾,这二人你可否认识。” 朱樉的手放在了惊堂木了,本来是想拍上一下再过把瘾。 但是又害怕给杨乾直接吓出个好歹来,这才作罢。 “老朽教导无方,有负省上如天之徳,老朽罪该万死。” 朱樉的声音刚落,杨乾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速度快到身后的两个年轻力壮的侍卫都根本来不及反应。 “老人家,秦王是让你认认这两个人,没有要给你定罪的意思,快请起、快请起。” 高谦连忙站了起来,伸手做了个假扶的动作,两个侍卫赶忙上前,把杨乾抬回到板凳上。 这一次两人也不退了,就紧站在杨乾身后,确保自己一伸手就能把这个老头拽住。 “启禀布政使大人,老朽自今早收到如此恶闻,急火攻心,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这仓促之间有些分辨不出来堂下躺着的到底是何人。” 杨乾掏出了手帕,囫囵在脸上抹了一把,原本就哭的通红的双眼这一刻红的更厉害了。 “来人,给杨老先生打盆水来洗洗脸,今天事有仓促,就只能委屈老先生了。” 看见高谦又想开口,朱樉赶忙也站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杨乾就是在卖惨,朱樉可不惯着他这一套,有病咱就给你治。 当水盆真的被端上来的那一刻,杨乾短暂懵逼了一下,不过旋即就恢复了正常,掏出帕子在盆里沾了一沾,然后慢慢将头抵近地上的二人。 “杨虎、邓武,怎么会是、会是你们俩!” 杨乾的眼睛陡然聚在了一起,脸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演出了惊讶的样子。 “早年在村里蒙学的时候,就属你们二人最听话,现如今、现如今你们俩怎么走到了违法犯罪的道路上呢?” “我当年不是教过你们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怎么能、怎么敢去做那亡命之徒呢?” “我说过多少回了,实在缺钱了来找我,咱们去杨家祠堂发个誓立个愿,老夫就帮着你们度过难关。你们、你们怎么就不听呢,你们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啊!” 杨乾恨铁不成钢的晃着头说道,使出全力将拐杖重重的在地上墩了一下,剧烈的拉扯让发冠被弹落在了地上,一头白发腾的一下炸开,随着杨乾的怒气一起,使劲在风中摇曳。 “快给老人家端杯茶来。” 眼看着杨乾的呼气都变得断断续续,高谦先是不满地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朱樉,随后自己开口说道。 “老人家,此事是他二人犯下的错,今天叫你来只是为了协助审案,你先平复一下,不要激动。” 杨乾没有再说话,双手捧起茶杯象征性的呡了一小口,然后又恢复了老泪纵横的模样。 “杨先生,若是你无法继续参与本案的审理,那本王就传唤里正过来,他人就在门口。” 等杨乾稍微顺了点气,朱樉做出了一个职业的微笑,态度真诚的看着杨乾。 “殿下,老朽还能撑得住,此次是杨村的人犯了国法,老朽这个乡老罪责难逃。” 杨乾作势又要跪,不过这次被侍卫死死的拽住。 “那好,本王问你,这个邓武是杨村人吗,你方才说他在杨村读过蒙学,是怎么一回事。” 朱樉轻轻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手感并不好,果然这玩意只适合重重的落下。 “回殿下的话,邓武的母亲是杨村嫁出去的,小时候他全家死于饥荒,是我做主把他接回杨村抚养的,因此也就在杨村上了蒙学。” “那,那个杨虎呢?”朱樉指了指昨天那个弩箭的小子,这家伙昨晚受了重点照顾,浑身上下的骨头被打断了七七八八。 “这杨虎是个孤儿,至正十六年的时候闹瘟疫,我从县里买药材回村的时候捡到了他,就一直寄养在村里。” 杨乾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似是对自己往昔岁月的感慨,似是对物是人非结局的悔叹。 “杨虎昨日里爆出了一个名字,杨先生不如猜一猜,看看是贵村哪位艺高胆大的家伙策划的这场包天祸事。” 朱樉依旧在微笑,不过这个笑声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殿下,老朽实在猜不出啊。老朽自从归隐田园以来,就只想做好耕读传家这一件事,对村里人我是日日教诲,希望他们能学到一点圣人之道。 没想到、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这样的大胆狂徒。咳、咳……” 杨乾越来越激动,急促的咳嗽声让在场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生怕这位乡老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去见了阎王。 “杨虎说,那天他和杨建义在一起喝酒,是杨府的管家杨楼来找的他们。” 朱樉绕过公案走到了杨乾面前,直接亮了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乾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樉。 “本王也觉得诧异,杨老先生的身边人,论起读书,那可比本王读的多多了。” “殿下,杨虎他真是这么说的?” 杨乾的表情一波三折,显示不可思议,然后又有几丝清醒,最后变得充满了惶恐。 “这是供词,老先生可以自己看。” 朱樉把一张带血的文书递给了杨乾,上面的血手印甚至还很新鲜。 此时此刻,即便满纸都写着刑讯逼供,但当这张纸落到秦王手里的那一刻,它上面的画押就是真相。 “哎,老夫真是瞎了眼,枉我整天躬身自省,以圣人之道约束自己,以为这样就能感化他,就能让他后半生本本分分做人,谁成想他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杨乾说着鼓足力量站了起来,单从表情上看,像是立了不得了的决心。 “事已至此,老夫也再没必要替杨楼隐瞒了。老夫向殿下举报,这个杨楼他是前元余孽!” 杨乾的话一出,其他人都是面色一惊,唯独只有朱樉,一脸蛋疼的皱起了眉头。 第二十五章 修县狱去吧 事情涉及到了前朝,这里面的关系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 前元余孽这事,本身在明初并不是什么特别要命的事。 比如朱樉的第一任王妃就是元庭河南王王保保的亲妹妹,而整个明初的地方体系,很多官员本身之前就是给元庭打工的。 所以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之徒,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明朝官府还是最大程度的给予了这些人宽容。 但这些宽容显然也只是给那些能够安分守己的人准备的,至于别有心思的人,大明的雷霆之怒也从来不客气。 “杨老,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此事若为真,你一个包庇罪犯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高谦有些激动了,作为读书人,他对于杨乾这个本地着名的大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此时此刻他是决计不愿看到杨乾出事的。 “老夫惹下的祸事,此刻自然得老夫站出来承担。” 杨乾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发冠,郑重的将发冠重新戴好。 “这杨楼本名张良田,是前元奉元路守将张思道的亲弟弟。” 此话一出,衙门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杨乾。 “洪武三年,徐达大将军从沔中渡黄河,张思道不敌大将军,连夜带兵逃至庆阳。当时,张良田在咸宁县县学读书,而老夫正是咸宁县的教谕。” 杨乾的眼眶红了,脸上也多了一些忆往昔的伤悲。 “老夫本不想插手这件事,但当天夜里良田跪在老夫门前苦苦哀求了一晚上,老夫一时心软,就决定给自己的学生换个身份,让他在杨村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早几年,良田一直本本分分的,平日里除了去地里劳作,其余时间都在学堂里读书。他本就是个读书的料子,若不是身份所限,考个功名本不是问题。 后来老夫可怜他那一身的学问,就让他帮着村里做点事。结果他做事极为认真,村里人都夸他勤于任事。因此后面管家位置空缺的时候,老夫便安排良田去历练一番,也好让这个年轻人不要白白浪费了这一生。” 杨乾说着闭上了眼睛,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悔。 “他当管家有多久了。”朱樉问道。 “上一任管家是洪武六年离开的,当时他儿子在庆阳府环县做了县令。算起来,良田也当了两年多的管家了。” “这期间你就一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朱樉继续问道。 “也有村民向老夫检举过良田,可也多是贪腐钱财之类的,老夫看在他办事尚且认真的份上,也只是言语敲打,未曾重罚。” “他可曾成家,可有好友。” “良田终日以怀才不遇自居,与旁人平素没有什么往来,也未曾成家。” “所以就是这样一个平常喜欢干点小偷小摸,总是孤身一人,性格孤僻、家庭不稳定的人,你让他在杨村这个大村管了三年的事?” 正当杨乾还沉浸在引咎自责的戏份中时,朱樉忽然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开始吐槽了,直接噎的杨乾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殿下这话也未免有些偏颇了,杨老先生这是存了一颗教化之心。 圣人云‘有教无类’,这张良田本是敌将亲属,杨老先生本意是以我大明新气象感化他,只是没想到此子顽固不化,执意生事,但这些与杨老先生又有何干系。” 高谦再次出面维护杨乾,这一回甚至搬出了孔夫子的话来,妄图阻止秦王再逼问下去。 “夫子所谓有教无类,难道不是说‘不管你是人,都得按照我说的来做事吗?’,他张良田是杨先生一手提拔教育出来的,他的所作所为自然和杨老的教诲脱不开关系。” 朱樉对于高谦这套说辞无比厌恶,虽然他不情愿,但这时不得不再次搬出‘抡语’来恶心对方。 “你、你,殿下岂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亵渎圣人之言,你这是大不敬。” 高谦拍案而起,作为从京里来的大员,而且是中书省右丞相胡惟庸荐举的陕西布政使,他对于秦王的不学无术有着远超其他人的敏感。 “你一个布政使,在公堂上咆哮亲王,就是尊礼守法了?” 朱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高谦,淡淡的说道。 “好了好了,殿下莫要生气,高大人也是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看见两位大佬互相看不对眼,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西安府府尹李高义终于开口了。 他本是李文忠的同乡好友,因军功迁至西安府尹的位置之前,是在李文忠帐下听令的。 朱樉当年入军营训练时,曾在李文忠这个表哥手下历练。 因此李高义也算是和朱樉一起扛过枪,此刻他站出来做个和事佬却也是再合适不过。 “哼!”高谦冷哼了一声,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头扭向衙门大门。 而朱樉本来想再吐槽两句,不过看着李高义一个劲的使眼神,他最终也只好选择作罢。 “殿下,依下官看来,此事虽然与乡老杨乾脱不来了干系,但无非也就是识人有误、察举不详罢了。此案的关键还是杨楼、也就是张良田该如何处置。” 李高义向朱樉行了一礼,转身看向了杨乾。 “老朽无能,给诸位添麻烦了。”杨乾说着又要跪下,这一次没人拦着,因为他真的要领罪了。 “老朽愿意出资,负责西安府所辖各县的县学的修葺工作,后续只要老朽还活着,各县学生的廪食皆可由老夫供给。” 杨乾面有愧色的跪着,说着还要磕头,这一回被李高义眼疾手快的拽住了。 而朱樉在听到这个老家伙事已至此,竟然还敢把手往自己的禁脔伸,顿时怒从心头起,将手上的惊堂木捏的吱吱作响。 毫不怀疑,若是此时此地只有朱樉和杨乾两人,朱樉决计会跳上去把杨乾的脑袋砸爆。 “县学的事,本王已经有了安排,就不劳杨大善人费心了。倒是各县的县狱有些陈旧了,就比如这咸宁县的大牢,三个杨村的蟊贼就能轻而易举的闯入,真是有损朝廷门面。 本王决议,就罚杨善人负责这事吧。李府尹,劳烦你下去整理一下,争取在秋收之前就安排人手把这事办了。” 朱樉压抑着怒火,想到了一个反手能恶心杨乾的法子。 “下官遵命。”李高义心里给朱樉竖了个大拇指,嘴角差点笑出了声。 第二十六章 和府尹的交谈 最终随着杨乾在供词上画了押,案件由西安府府尹李高义进行判决,他拟了一份文书给两位上官。 朱樉、高谦、李高义三人共同商议决定,此案就到此为止。 当然,布政使高谦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就直接离开了,但是朱樉认为,此时此刻不反对就是支持。 膝盖中了一箭的邓武,被判流放岭南。 杨虎因为涉及到刺杀亲王,直接被判斩首示众。 而这一次供出来的幕后黑手杨楼,也就是前元余孽张良田,朱樉直接托朱兰给亲军都尉府递了个条子,转交给了他们去接着审。 已经跑路的杨建义,由陕西按察司知会刑部,发海捕文书。 而杨乾因为年事已高,且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免除肉刑,同时需要交纳罚金,负责西安府所有县狱的整修工作。 ******** “倒是便宜了这老小子,也不知道高谦是吃错了哪门子药,一个京里下来的高官,竟然主动和当地世家大族勾搭上了。”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李高义直接被朱樉请到了兴庆宫,两人好久不见,也算是找个时间好好叙叙旧。 “听说这个高谦是右丞相胡惟庸指派的,咱这位丞相大人可一直都乐意与各地世家交好。嗯,这茶倒是不错。” 秦王府原本就只有一些口粮茶,毕竟朱樉不好这一口,他对茶的要求就只有两样:能喝、解渴。 “这是杨乾送来孝敬本王的,一会你回去的时候我让人给你也装上几盒。” 朱樉毫不在意的说道。 “李兄你这是在地方上呆久了,不清楚这个高谦的为人。他虽然明面上胡惟庸派下来的,但实际上这是个心思高傲的主,依我看他是决计不会和胡惟庸走一条道的。” 当初一起来陕西就任的时候,高谦单枪匹马的样子给朱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殿下的意思是,这个高谦有意亲善世家大族,其本意是为了抗衡殿下?” 朱樉稍微一说,李高义就咂摸出来点味道来。 “毕竟殿下当初可是以不学无术闻名应天的,他这样一个饱读诗书、嫉恶如仇的人,对您保持敌意也实属正常。” 李高义端起茶杯,笑呵呵的对朱樉说道。 “你这还聊不聊天,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人当面揭了短,朱樉佯作生气的样子。 “殿下今天最后为何匆匆的了结了此案,依我看,这背后能挖的东西还有很多。”李府尹盯着朱樉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李兄你是洪武六年十月离京来西安赴任的吧,这快两年的功夫,你能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你西安府府衙的杨班头,可还在咸宁县大狱关着呢。”朱樉说道。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府尹,手里那点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西安城里我的话跟放屁差不多。” 李高义云淡风轻的说着,但这话传到朱樉耳朵里的时候,分量却陡然增重了。 “这些市面上大大小小的管理员,你堂堂府尹也管不得?”朱樉这回着实是有些惊讶了。 “我刚上任的时候,他们远比现在嚣张多了。我还没把西安城内各个街道记清的时候,人家直接托人在钟楼对面的醉仙楼给我接风洗尘。 那场面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满满一层摆了八桌,比我当年娶亲时的场面还大。” 李高义颇有些自嘲的说道。 “如此说来,这是全城的牛鬼蛇神都来找你拜码头了。”朱樉说道。 “那可不,而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毕竟一帮市井之徒,顶天了算是个富商,我心情好给他们一个面子也就给了。但饭吃到一半,来了一个人,直接把我那点对这帮地头蛇的鄙视给彻底抹除了。”李高义卖了关子。 “难不成是按察使杨善亲自来了。”朱樉抬起眼皮,看了看李高义。 “要不我说还是殿下这脑瓜子好使呢。”李高义放下茶杯,然后继续说道。 “这杨善当时还假惺惺的,说是恰巧路过此地,看着热闹,让人一问才知道我在这,所以上来喝一杯酒。 这糊弄鬼呢,堂堂陕西按察使,管着一省的刑名,他能有这闲心思跑来凑热闹?”李高义嘲讽着说道。 “看来这摊水确实很深,能请来按察使给他们背书,这背后的利益瓜葛可想而知。” 通过和李高义的交谈,朱樉意识到自己先前还是对这股子扎根在西安城各个角落的势力有些轻视了。 想要铲除明面上的这些杂草,对于他一个藩王来说并不难。 但若想将他们连根拔起,却是如今的秦王无法做到的。 中国古代社会历来是围绕着两大矛盾进行的。 一个是皇权与相权,这个距离自己还太远,暂时顾及不到。 另一个就是朝廷和地方的权力纠葛。 自己刚刚就藩,代表的还是京城的利益。所以自己的到来,势必与当地原住民的利益形成冲突。 而西安府本地的这些世家大族,虽然经历过从前元到大明的朝代更迭,但这里并没有发生过惨烈的交战,因此当地的世家大族除了个别太跳脱的和没长眼的以外,并没有经历过清洗,依然牢牢的控制西安府的各行各业。 而以陕西按察使杨善为首的杨家,则是目前摆在明面上最大的势力。 “截杀囚徒的案子算是结了,杨乾主动断尾求生,想要获得更多的证据怕是不太容易。不知殿下下一步准备如何去做。”李高义问道。 “我现在手头还有三个人犯,我已经让人联系亲军都尉府了,这帮人是审案的行家,相信人到了他们那里,总能问出些意想不到的的口供来。” 朱樉心里清楚,这个亲军都尉府再过几年就会改成一个让百官毛骨悚然的名字——锦衣卫。 虽然现在名头还不响,但已经开始有了监察天下的雏形。 正当朱樉和李高义说的热闹的时候,一个侍卫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卫国公领着一校人马,扬言要找您要女儿。” 不明真相的朱樉和李高义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第二十七章 卫国公邓愈 “卫国公远来辛苦,还望进府一叙。” 朱樉和李高义来到门口,看见邓愈领了差不多三千余人马,整齐的战列在勤政务本楼前的空地上,旌旗鲜艳,衣甲明亮。 强大的气场让同行的李高义直接行礼告辞,留下朱樉一人硬着头皮在这客套。 “既然秦王殿下盛情相邀,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邓愈下了马,也没有向朱樉行礼的意思,只是用眼神示意朱樉在前面带路。 最终,在依旧没有房顶的勤政务本内,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既然此处还未竣工,那老夫也正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敢问秦王殿下,把我女儿藏到何处去了?” 邓愈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只是一个眼神,多年战场厮杀的气场瞬间便爆发了出来。 秦王府的侍卫都敏锐的感觉到了这种气场上的变化,纷纷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刀,而有脑瓜子还算敏捷的家伙,悄悄的退出大殿,找朱兰报备去了。 “卫国公何处此言,本王来就藩还没三个月,除了王府里的这些人,我连寻常女子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您女儿了。” 朱樉有些纳闷,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自己最近还真是没时间去调戏良家妇女,唯一下了手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大总管朱竹了。 听了朱樉的话,邓愈的表情愈发的愤怒。 “你小子别跟我装糊涂,骡马市的那家茶行,你敢说你没去闹过事!” 邓愈没好气的说道。 他是朱元璋早期的合作伙伴,朱樉出生的前一年,他就已经是管军总管了。也就是那一年,朱元璋亲自赐名,把邓友德改成了邓愈。 而等到朱樉出生的时候,邓愈已经是广兴翼元帅了,在军中的威望甚至可以与徐达和常遇春比肩。 所以在他眼里,朱樉这个亲王不过就是个小娃娃而已,丝毫没有礼敬的意思。 “骡马市的茶行?哦,那个邓福是卫国公府上的人,我就说我一直觉得这个老头的气质有点不一样。” 朱樉恍然大悟道。 “我们现在说的邓福的事吗?” 邓愈一掌拍在朱樉新买的桌子上,桌子本身倒没有事,不过桌角的石砖已经应声而裂。 朱樉端茶杯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不过为了不让场面太过难看,他还是强装镇定喝完了这口茶。 “卫国公,我这地砖可是新铺的。” 朱樉纠结了一下,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 “你若今天不给老夫一个说法,老夫就把这里一把火烧了。”邓愈瞥了朱樉一眼,淡淡地说道。 “冒昧的问一下,您女儿就是那个茶行的东家——邓如月?” 朱樉忽然反应了上来。 “那殿下以为老夫说的是何人呢?”邓愈没好气的反问道。 接下来两人继续攀谈了几句,这回朱樉终于明白了,这个邓如月的来头。 邓如月是邓愈的嫡女,是邓愈的掌上明珠。今年年初的时候与家里闹了矛盾,于是便带着邓福和些许家丁来到了西安府。 大家族的小姐,总有一些妄图独立的想法,于是就想着自己做个生意养活自己。 邓愈府上的人手全是跟着他上过战阵的军人,来到西安府后对其他行业缺乏了解,最后只得凭借在军中学来的养马本事,在骡马市混得了一席之地。 后来凭借邓家在陕西都尉府的关系,搞到了卖茶叶的路子,如此便也算安定了下来。 原本这一切都在邓愈的掌控之中,邓如月带的人里有不少自己父亲的眼线。 可是日前手下人忽然报上消息,说小姐不见了。 邓愈这下急了,派人一调查,最终发现线索落到了朱樉头上。 “若不是你死皮赖脸的要见小女,最后能闹得个如此下场?”邓愈把对朱樉的不满完完全全暴露在了脸上。 “确实是我要见邓如月,可我最后也没见上啊。 敢叫国公知晓,那天我单枪匹马对阵四个军士,等我侥幸获胜的时候,邓福早都不见了,至于您闺女,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 朱樉这会儿听明白了,邓愈这是丢了女儿的下落,以为是不小心遭了自己的黑手。 “国公听说过窦娥吗?我现在可比窦娥还冤。”朱樉的语气中甚至含着几分委屈。 而邓愈继续斜着眼盯着朱樉,那表情仿佛在说“小子你继续编。” “我也不瞒殿下,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找寻小女的下落,门外的三千人就是我给殿下的见面礼,找不到小女,老夫决不罢休。” 邓愈风轻云淡的说道,仿佛自己带来的不是全副武装的兵士,而是彬彬有礼的书生。 “国公三思,你这做得可是犯忌讳的事。”朱樉有些无奈,只好如此‘劝’到。 “老夫向来疼爱小女,平素里更是视为珍宝,若是小女出了事,老夫甚至不惜得将整个秦王府翻个底朝天。” 邓愈丝毫不让,直接出口威胁朱樉。 “国公,本王实在不知贵小姐下落,您与其让门口那些人站在我这晒太阳,不如派他们出去找人。” 朱樉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破系统给的破任务,没想到却接二连三的惹下麻烦来。 “这我不管,一个月之内,若是殿下交不出小女,老夫到时候就去皇后娘娘那里去告状。” 邓愈站起身来,对着方才的桌子又是一掌,这一次悲催的桌子没有幸免,直接就地散了架。 看着邓愈潇洒离开的背影,朱樉真想冲上去来上一通闪电五连鞭。 邓愈走后不久,朱竹走了进来递上了一份书信,然后顺手给朱樉添了杯茶。 这是马皇后的来信,信中主要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自己的好大哥,到父皇那里告了自己一状,具体为什么马皇后还没问清楚,只知道太子很生气。 第二件事:秦王府三卫亲军中书省已经拟好了文书,邓愈这次来西安,主要就是为了安排这事。 第三件事:自己的亲事订了,即将成为自己王妃的,正是邓愈家的嫡女。 朱樉这下终于把所有事都对上了。 “我就说这破系统不会无缘无故的让我勾搭良家少女,原来我要帮的是我未来的老婆。就说卫国公怎么如此大胆,竟敢带着人来藩王府邸示威,原来这就是未来老丈人给本王的兵!” 朱樉小小的激动了一下,但这点喜悦转瞬就消失了。 “大哥这是闹哪一出,算算日子,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朱樉单手撑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八章 疯狂的砖厂 “最近砖厂和煤场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放下了马皇后给自己的信,朱樉抬头看了看正在泡茶的朱竹。 “煤场和耀州第二砖厂那边一切都正常,出货量一直都很平稳,但是罗火盛那边有些不对。” 朱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朱樉桌头被翻乱糟糟的文书堆里翻找了起来。 “就是这本,罗火盛那边殿下一直再把人手往耀州调,理论上产量应该会下来一点。但是根据这周的出货记录来看,第一砖厂的产量甚至在节节攀升,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核实,说不定罗火盛这家伙真有什么偏门的法子。” 这些数据是朱竹昨天刚统计的出来的,最近朱樉一直忙着杨四命案的事情,而府里其他的事情都全部撇给了朱竹去打理。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我有点心烦,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去找找这个罗火盛,希望他带给我的是惊喜,而不是震惊。” 门口的三千亲卫最终还是先被邓愈给带走了,这批人的手续还没走完,名义上现在还不属于秦王府。 朱樉反正也不着急,就准备等三卫九千人全部凑齐了,自己再去陕西行都司一次把事情办结。 当朱樉一行人抵达第一砖厂的时候,日头已经不早了,斗大的夕阳挂在西边的天际,毫不客气的喷吐着最后的热量。 这个点按理说应该是放饭的时间了,按照朱樉定下的规矩,白班的工人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准备下班了。 不过此刻呈现在朱樉面前的,依然是热火朝天的工作现场。 朱樉让随行的侍卫待在门外,自己就带着朱竹进了砖厂。 砖厂的守卫很松散,此时刚好是换班的时候,身着常服的朱樉没有接受任何盘问就顺利走到了砖厂内部。 “这位老乡,你们这个点怎么不去吃饭。” 朱樉拦下了一个在井边刚喝完水的工人。 “吃饭?今天的活干不完谁都别想下班,您要没事快一边凉快去,别耽误我下班。” 这位老哥一巴掌把朱樉推开,这位老哥没有穿王府亲卫的统一配发的服装,看样子应该是罗火盛后来在周围乡里招募的人手。 他看见朱樉一身公子哥的打扮,以为这就是个来进货的商人,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 不远处,无数和这位老哥一样的工人,穿着短打、扎着头发,急匆匆的穿梭于砖窑和码放砖块的场地之间。 朱樉甚至亲眼看见,刚出窑明显还没完全冷却的下来的砖,被一群工人争先恐后的抢到自己的手上,忙不迭的往板车上放。 “李五,你他么小心着点,烫死你是小,要是摔坏了这批砖耽误了咱们厂的进度,老子可饶不了你。” 一个看上去还算健壮的工人,在争抢砖头的时候不小心脚下拌蒜,整个人扑到了还冒着热气的砖上。 虽然有一层衣服隔着,可毕竟只是夏天的单衣,顿时疼的李五呲牙咧嘴。 当朱樉以为这位老兄至少要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只见他拿起一旁的水壶,对着自己短衫浇了下去,然后又赶忙和同伴一起搬砖去了。 而李五身边的同伴对他的遭遇并没有太多的同情,一个个宛如机器一般,被繁重的工作压得没有一丝松懈的机会。 眼前的惨剧还没有完全收尾,远处却又传来了鞭子挥动的声音。 两个壮汉毫不客气的将鞭子砸在一个工人身上,只因为他和身边的伙伴多说了几句话,慢了手上的活计。 “今晚给咸宁县县衙的砖就要全部装车点清,你们俩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时候误了殿下的正事?” 说着鞭子就又要落下,将要挨打的工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忍下了这一鞭。 “军爷,我们已经一天没休息了,这半会还不开饭,我们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挨打的工人努力陪着笑脸,几近卑微的向刚抽了自己的守卫乞求着。 “就你没吃饭,告诉你,老子今天也就只吃了一顿饭。你在这求我有个球用。罗厂长吩咐了,这批砖不卸完,今天谁都不准开饭。 你还想吃饭,知道不,厂里的厨子现在正在丙窑搬砖呢,哪他么有人给你做饭。” 守卫气呼呼的说道,抬手就准备将自己憋得一肚子气。 “砖厂这氛围有些过分了。” 瞅着眼前这病态的生产现场,朱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自认为自己不是圣人,做不到一点都不压榨工人。但是朱樉从办厂之初,心中就一直是有一条底线的。 他做不到跨越时代给这些工人极高的福利,但至少也得让这些百姓的生活比来砖厂前要好上一倍。 可眼前自己所看见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畸形的血肉工厂。 不单是厂里的工人被压迫的极惨,就连监督工人的守卫,也逃脱不了被工期折磨的噩梦。 “老乡,你们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朱樉这次强拉过了一个看上去上了年龄的工人,沉着面色问道。 “这位公子,不要耽误老朽干活。”一样的说辞,一样的油煎火燎。 朱樉也不啰嗦,直接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这位工人手中。 “从半个月前吧,听说罗厂长跟哪家大户达成了什么大生意,从哪以后老朽就没回过家了,每天睡醒了就干活。” 揣了揣手上的银子,这一锭银子抵得上自己半年的工钱了,这位工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那你就没想着走人不干吗?”朱樉问道。 “想啊,怎么能没想过呢。可是罗厂长拿出了一份王府开具的文书,听说上面还有秦王殿下的大印,说是工期结束之前走的,工钱一文不给不说,还得把这些天的饭钱倒找给厂里。 您说说,我们这平头老百姓,上哪找人说理去呢。”工人的言语里充满了无奈。 “你们就没想过找人给秦王殿下反映一下,他手下人在这里作威作福,他的心里就能安的下来吗?”朱樉的面色阴的有些吓人。 “公子说笑了,且不说我们这些贱民根本没法见到秦王,就算见到了又能说些什么?谁不知道,罗厂长也不过是给秦王打工罢了。” 工人说完这一句,见朱樉不再发问,转过身就又准备往砖窑去了。 而他身后,怒火中烧的朱樉握紧了拳头,手指捏的啪啪作响。 第二十九章 颤抖的罗火盛 “这位公子,不是老朽有意看轻你,但现在这个情况,怕是没有人能劝的动罗厂长,也没有人敢去劝。” 或许是感受到了朱樉情绪的剧烈波动,工友走了两步回过身来劝了一句。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这个外表甚至有些文绉绉的公子哥,从身旁侍从腰间抽出了长剑,大步流星的就朝着厂长办公室方向去了。 当朱樉一脚踹开厂长办公室木门的时候,整个砖厂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的懵逼之后,终于看清来人的罗火盛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三两步冲到朱樉面前跪下,表情也从怒火冲天变成了诚惶诚恐。 “见过殿下。”罗火盛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朱樉打量了一下罗火盛的办公室,一张有半丈长的木桌上,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各种文档。 其中最为中间的那一份,上面还落着一支毛笔,溢出的墨汁早已将文档染成了黑色,显然,这是罗火盛仓促之间丢下的。 “本王将第一砖厂交给你,你就管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朱樉的剑毫不客气的架在了罗火盛的脖子上。 “罪臣万死。”罗火盛用尽全力将脑袋狠狠得磕在了地上,将地砖都砸的翘了起来。 “若是你死了就能平息外面工人压抑的怒火、就能挽回本王在地方上的口碑,那本王早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兴庆宫门口了。” 看见罗火盛吱吱呜呜,半天不说点有营养的东西,朱樉的怒火更盛了。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罗火盛终于抬起了脑袋,一位两月前还铁骨铮铮的百户,此刻的眼角竟然还挂着泪水。 “罪臣也是没法子了。” “上个月月初,就是厂里最缺钱的那几天,我派人去和杨村谈了笔生意。” 罗火盛边说边偷偷看向朱樉,结果发现当提到杨村的时候,朱樉的脸色瞬间数变。 “当时我瞅着厂里的砖没什么用,于是便偷着全卖给了他们。” “是杨乾跟你谈的吗?”朱樉问道 “不是,那次杨乾从头到尾都没出过面,都是杨家少主杨英奕,就是杨乾的孙子在主事。”罗火盛急忙否认。 “杨英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朱樉问道。 “没有没有,殿下,小人真的没有私下里拿他们一分钱好处。” 罗火盛急忙辩解道,虽然自己的罪业依然很深重了,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说明白,至少能死的明白一点。 “什么好处都没有,那你就敢逆着本王的意思,跟他们做这什么狗屁交易。”朱樉出离的愤怒了,自己手下怎么可以有这样愚蠢的家伙。 “杨英奕报价超过咱们当时定价的3成,小人当时正被钱的事催的紧,这一着急就同意了。”罗火盛说着又把头埋了下去。 “三成?你是猪脑子吗?咱的第一批砖本来订价就不算低,加上三成比官窑产的青砖价格还高,他杨英奕是脑子有病跑这来撒钱。” 当初开内部会议的时候,朱樉就拍过板,前几批砖对外的售价不能太低。 按照他心里的规划,砖厂先期除了供应秦王府其他工程建设,其余的砖都准备卖给西安府周边的地主们。 目标客户本身都是不差钱的主,朱樉就定了一个比青砖低不太多的价格。 尽管如此,这价格比起生产成本来说也算是一本万利了。 等秦王府的各项工程全面铺开,各个工业体系能够运转起来的以后,再贴牌生产一批质量一样,但规格稍小的砖,以接近成本的价格卖给周边的老百姓们。 这样才是朱樉急着就藩重塑大明的初心。 没想到先期就出现了这般影响恶劣的事情,朱樉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如此明显的陷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会有人这么愚蠢的赶着往里面跳。 “小人一开始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杨英奕说这些砖是准备拉回去扩建学堂的,他们杨村侍奉孔夫子心诚,只求快速交货,不管价格高低。”罗火盛继续委屈的解释道。 “你个蠢货,他杨家待孔夫子心诚,那我秦王府高价卖给他们,岂不成了挟圣人之名、贪百姓之利?” 朱樉拿起手边桌上的茶杯,愤怒的砸在了罗火盛的脑袋上。 茶杯应声而碎,同时碎裂的还有罗火盛最后一丝祈求被原谅的希望。 搞清楚了来由,后面的事情朱樉也就明白了。 自己的库存的砖被罗火盛拿去做了交易,后面自己又是让罗火盛支援耀州二厂的建设,又是接二连三的抽离人手去支援煤场。 导致本就出现了天大窟窿的第一砖厂,短时间根本无法补上巨大的产量缺口。 “本王再问最后一句,为何不早报!”朱樉的持剑的手又陡然加力,罗火盛最外层的皮肤已经渗出了鲜血。 “殿下,小的心里苦啊。”这时,罗火盛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小人的父亲本是应天的一个千户,正是凭着家父的余荫,小的这才能在王府中混上一个百户。 本来家里一切顺当,殿下给了小人足够的信任,把一厂厂长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了小人负责,小人当初立志要为殿下肝脑涂地。” 罗火盛擦了一把眼泪,他今年不过也就是二十出头,朱樉给他的机会不可谓不重要。 “但一个月前我收到家母来信,说是家父被下了狱,现在生死不知。 听此噩耗,小人想了一夜,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不能再让自己也失了官职,要是我在这边也被罢免了,那家父可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所以你就背着本王,把所有事情都扛了下来,还妄图用压榨工人的卑劣手段,替你在短时间内补上这个亏空?” “小人万死,小人只想着邀功,却误了殿下的大事。”罗火盛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父亲所犯何事?”朱樉手中的剑稍稍松了一些。 “说是和当年杨宪案件有关,是中书省发的文书去拿人,再具体的小人也不清楚。” “杨宪?那都是洪武三年的旧事了,胡惟庸这家伙居然还抓着不放!” 提到胡惟庸,朱樉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第三十章 砖厂的新公告 杨宪是至正十六年投奔的朱元璋,也就是朱樉出生那年。 当时,朱元璋攻克集庆并更名为应天府,风头一时无两。 不过朱樉对杨宪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这家伙以前是专门给朱元璋搞内部情报工作的。 而且杨宪最开始的升迁资本,就是从监督朱樉的好表哥——李文忠开始的。 朱元璋大败张士诚之后,派自己外甥李文忠担任浙东行省右丞,主管军务。 杨宪就是这时成为了李文忠的属官,不过虽然名义上是属官,但实际上杨宪的权柄比李文忠大多了。 临行前,朱元璋特地嘱咐,以李文忠年纪尚小为由,让杨宪负责整个浙江方面的事务。 结果李文忠上任没多久,杨宪就以意图不轨的狗屁理由,把李文忠任用的当地大儒屠性、孙履、许元、王天锡、王橚五人告到了朱元璋那里。 并最终导致屠性、孙履被杀,其余三人被发配充军。 而杨宪之后也一直官运亨通,一路做到了中书省左丞,仅位列在李善长之下。 也就是洪武三年还没有锦衣卫这个称呼,要是放在明中期,杨宪绝对会是一个响当当的锦衣卫指挥使。 不过最终杨宪还是倒在了胡惟庸和李善长这一对师徒的剑下。 洪武三年七月,胡惟庸以“放肆为奸事”的理由弹劾杨宪,朱元璋当即决定把为自己做了多年情报工作杨宪处死。 就这样,杨宪在自己刚当上中书省左丞的同月,就成了刀下亡魂。 而跟着杨宪一路上来的同僚和属下,也统统逃不过胡惟庸的手段,一次次的清洗,让杨宪的势力彻底消弭在了朝堂之上。 “这一回本王不会杀你,不是因为本王同情你的遭遇,而是现在杀了你也没什么用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罗火盛,朱樉最终还是决定留他一命。 “下面这些事还得你去做,等这些事做完了,我找人把你送去宁夏卫,你就从一个小兵重新开始吧。” 朱樉收了剑,冷冷的看着罗火盛。 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新的布告张贴在了第一砖厂的大门口。 “一、所有工人即刻停下手上的工作,前往食堂排队取餐。 二、晚饭结束后,所有人可以到厂长办公室左手边财务科领取全部工钱。 三、凡是干满一旬以上者,可额外支取一个月的工钱。 四、烦请回家后互相转告,前期有没拿工资就离开的工友,从明日辰时起,可到财务科足额领取被拖欠的工钱。 五、从即日起,除必要看护人员外,其余工友全部带薪休息五日。 六、从即日起,筹建工人工会,由以前各个工组推举出代表议员。休假结束、开工当天巳正,秦王殿下与各位议员共同开会,商议决定每日工作的考核标准。” 文告的最下面,有罗火盛的亲笔签字,还有秦王府特制的厂长大印。 很快,所有工人都聚集在了大门附近,有几个能认识字的侍卫正给大家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念着。 有些性子急,亦或是急着用钱的,听完第二条,拔腿就往财务科的方向跑去了。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聚集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 “这前四条都好说,本来就是咱们应得的,可这第五条和第六条,俺咋听着这么玄乎呢。”一个看上去就很老实的工人对着同伴说道。 “这第五条的意思,咱们可以不干活白拿五天工钱?老子今年快四十了,除了衙门里的老爷之外,还没听说过谁能白拿工资不干活的。” 同行的工人上了点岁数,长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使他黝黑的面庞上刻满了刀劈斧凿般的皱纹。 “这工会是个啥意思?俺就只有前元快完犊子的时候听过白莲会,这工会难不成跟那玩意是差不求的?” 此言一出,广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寂,有些听了一脸的惊恐,而有一些人听了眼睛里甚至直冒精光。 “你个憨货赶紧把嘴闭上,这是你能说的事吗?”一个壮汉站了出来,厉声呵斥提到白莲会的那个家伙。 “杨仓你也别横,你们杨村当年搞的事情害死了多少人,大家心里可都记着呢。” 被呵斥的人还不犹豫的回道,杨仓闻言瞬间火气上涌,但看见周围不少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最终他也只好嘴上慰问一下那人的直系亲属。 小小的闹剧结束,众人又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讨论的内容主要针对的还是工会的事情。 作为经历过改朝换代的一代人,现在一厂的工人们对各种协会甚至教会都不陌生。 方才提到的白莲会,就是元末闹得比较大的教会。 当年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义父郭子兴,就是安徽定远县白莲会的首领,其影响力可见一般。 如今再有人提到什么会的时候,众人心里第一时间立刻联想到这些。 凡是缺乏纲领的教会,一定都鱼龙混杂。 初期本来是当地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反抗暴政的各种协会,最后成了一点气候以后,大多都逃脱不了成了别人棋子的命运。 而当这些教会后面成为野心家手中工具后,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另外一群无辜的人,好及时把自己的权力变现。 西安府的百姓对于教会的记忆就并不是多么美好,在他们印象中,这些教会就是帮着大族压迫自己的工具,百姓对他们是又恨又怕。 “是啊,当年杨村搞的天理会,把多少庄稼汉搞的家破人亡,我大哥一家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一个身材瘦小的工人说道,他对于教会没有一点好的记忆。 “你大哥是怎么死的你不清楚?他是喝酒喝多了从城头上掉下来摔死的,这也怪的了旁人?。”一旁的人立刻反驳道。 “你放屁,我大哥就是得罪了杨村的人才被陷害的。”瘦小的工人不服气,冲过来就要上演全武行。 “杨老爷当年也是为了从官府嘴里给我们留点粮食,才拼着性命成立了天理会。你去问问,当年谁没吃过天理会的救济粮。” “少他么假惺惺的了,要不是天理会和前元狗朝廷勾结在一起镇压我们,咱西安府还用等洪武三年才把那帮狗官干掉吗?” 众人的争吵一直持续到了太阳下山,直到食堂的师傅扯着嗓门喊道开饭了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的冲向了食堂。 “工会的事情是不仓促了一些。”方才朱竹和朱樉一直躲在一边旁听,大伙的话他们都听进了耳朵里。 “正是因为他们现在不信任砖厂、不信任秦王府,所以咱们这次才要拿出一点真东西出来。” 朱樉话只说了一半,工会并不是他的应急之举,而是他自打穿越过来就一直希望实现的梦想。 第三十一章 争锋始现 渭水桥边,一身便服的朱樉骑在马上,脖子上还缠着绷带的罗火盛跪在一旁。 罗火盛整整忙了一天一夜,才将砖厂大小事宜处理妥当。 “你父亲的事我已经让朱兰去问了,具体的还得等回信。” 有秦王盖章的文书一送到陕西行都司,相关人员连夜把一干手续办理妥当,罗火盛去宁夏卫的调令第二天一早就下来了。 “小人谢过殿下如天之恩,来生必结草衔环、以报殿下”罗火盛放下手中的包袱,郑重的对着朱樉磕了三个响头。 自己闯了多大的篓子他心里很明白,这一次虽然看起来自己被一撸到底,但实际上已经是秦王法外开恩。 作为跟了朱樉多年的亲卫百户,罗火盛心里很清楚,这位秦王殿下对于世家大族一直以来都是极度厌恶。 这一次自己背着秦王和杨村的交易,真是戳到了秦王的逆鳞。 当初在知道朱兰去连夜去杨村把杨陆抓捕归案的时候,罗火盛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不过彼时的他人已经魔怔,另一方面他做的事已经船大难掉头,无可奈何,只得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狂奔下去。 “你父亲的事我调查清楚后会尽量帮衬,镇远关是宁夏卫的前线,去了之后生死有命,你……自求多福吧。” 朱樉坐在马上,淡淡的说道。 “小人代家父谢过殿下。”罗火盛啪的一下又磕了一头,渭水岸边被行人踩实的土地愣是被他砸出来一个大坑。 “不要总是小人小人的,在王府混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本王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吗?”朱樉说着皱起了眉头。 “是,小……我就要走了,殿下保重。” 见秦王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罗火盛站起身来,背好包袱,冲着朱樉拱手又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上了咸阳桥。 此刻是卯时初,晨曦的朝阳才从东边漏了个头,阳光还没来得及洒在粼粼的渭水之上,咸阳桥上就只剩下了罗火盛一人的背影。 “别随便就死了,丢了我秦王府的脸” 身后传来朱樉的声音,罗火盛一个八尺男儿猛然哭成了泪人。 兴庆宫秦王府。 梅兰竹菊还有第二砖厂厂长李东端坐在依旧没有盖子的勤政务本楼内。 因为罗火盛的缘故,现场的气氛多少有些严肃。 “罗火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再提醒各位一件事。”朱樉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子。 “这大明的江山是千千万万老百姓豁出命拼来的,我们是靠着百姓的功劳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咱们秦王府作为大明第一个就藩的亲王府,绝对不能做压榨百姓的事情。”朱樉正色说道。 “谨遵殿下教诲。” “朱梅、李东,你们那边的工期慢下来,优先把我们规划的工人宿舍、集体食堂、集体澡堂建起来。 这方面不要怕花钱,我秦王府虽然穷,但这些钱不能省。” “属下领命。”李东第一时间响应了朱樉,但是朱梅没有说话,眉宇间还有一丝犹豫。 “梅总,有话说就是了,咱们的例会百无禁忌。”朱樉说道。 “殿下,先前咱们石炭的销售全部承包给了杨村,如今我们刚整治了他们一番,我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小动作。” 朱梅总经理作为秦王府如今的钱袋子,她肩上的担子很重,凡事都要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点我先前也想过,但一时之间咱们也不太方便找到下家。 就先按着之前的合同办事,杨乾是个老狐狸,我觉着他此时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和我们纠缠。” 提到杨乾,朱樉就想起了他那日在县衙里的表演,声泪俱下的样子把高谦这个堂堂二品布政使都给蒙了过去。 “杨乾虽然能沉的住气,但他手下那帮人可不太好说。 就上次杨村意图杀人灭口的案件来看,杨村的年轻人并没有学到他们家主那养气的功夫。” 作为案件调查的全程参与者,朱兰对于杨村依然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样,我们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明天开始我们就把石炭直营店开起来。”朱樉说道。 “还按照最早设计的那样?直营店只面对官府和大族销售?”朱梅问道。 “不,方案要改,我们直接在各个乡镇铺开,以成本价卖给所有百姓。” ******** 杨村大房的正厅,杨乾的长孙杨英奕正在和几个人一起商量着什么。 “公子,秦王府那个砖厂最近有了些变动,先期定的货恐怕难以按期交付。”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说道。 “此事我已经知道,咱们不去管他有什么变动,明天一早五叔你继续派人去砖厂拉货。 他们若是交不出来东西,就直接拿先前签订的合同办事,该赔多少钱都和他们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杨英亦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杨家的生意最近接连遭遇麻烦,他这个杨家从商的负责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可是,庄主有过吩咐,说最近先不要找秦王府的麻烦,等上面那位回信之后再作安排。”被杨英亦称作五叔的人皱着眉头说道。 他口中的庄主即是杨乾,杨村在前元的时候曾经交杨家庄,后面虽然改为了杨村,但庄里稍微上了一点年龄的人都还是习惯用庄主来称呼杨乾。 “谁说我们去找秦王府的麻烦了,我们不过是按合同办事罢了。要知道,当初这个又臭又长的合同,可是他秦王府的厂长提出来要签的。” 当时罗火盛虽然是背着朱樉签的合同,但合同的样式依然是按照朱樉制定的那一套。 “话虽这么说,但这到底还是和庄主的意思不太一样。” 五叔继续说道,作为杨村的老人,杨乾在他心中有着绝对的权威。 他是亲眼看着杨乾如何一步步把村子从一无所有发展成今天这样的。 “再说一遍,我们不是找麻烦,我们只是按章办事。 我爷爷现在把生意上的事都交给我打理,现在无论是买砖还是买煤,所有事都是我说了算。”杨英亦沉声说道。 第三十二章 人才难得 砖厂放了长假,除了守卫巡察的脚步声之外,整个厂区都静悄悄的,只有东南角的一片草地上,十几只羊在悠闲的进食。 朱樉来到第一砖厂的厂长办公室,径直走上前坐在了罗火盛之前的位置上。 办公室里异常的干净,一批特制地砖铺成的地面上一尘不染,书架上的各种文件和合同副本都整齐的堆放着,很明显是罗火盛走前刻意收拾的。 桌子上放着几本厚厚的文书,这是罗火盛给继任者准备的交接文档。 “当初选他做这个厂长,就是看在他责任心强。当初在应天秦王府那么多年,府上的护卫和仪仗事务他一直都是尽心竭力在做,从不见有任何偏差。 却不想他现在如此偏执,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妄图自己一直压着。”朱樉颇为可惜的感慨道。 “他也就是太想为殿下建功了,却忘了事情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 朱竹翻阅着罗火盛留下的文书,不禁感叹道。 “算了,不说他了。这新厂长的人选,我的总管大人你怎么看。”朱樉问道。 “殿下所说之法我之前从未尝试过,所以不敢妄下结论。”朱竹回道。 朱樉的想法其实不复杂,无非就是先成立工会,让工人们有自己发声的渠道,然后工会一把手同时兼任副厂长一职。 砖厂厂长则由王府指派,厂里所有的计划皆由厂长制定,但需通过工会审批决议之后,由工会一把手盖章通过才能最终执行。 副厂长有直接和大总管汇报工作的权力,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可以越过厂长直接上书给秦王府。 厂长则有重新推选工会一把手的权力,不过需要上报王府大总管同意。 制度虽然不完美,可以操作的漏洞也不少,但至少给了工人们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力。 “其实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期间的麻烦怕是要试行一段时间才能显露出来。 不过没关系,咱们现在摊子还小,遇到问题解决就是了。”朱樉微笑着说道。 虽然自己对于近代工业发展的详细过程知道的并不多,但现在自己已经有了砖窑和煤窑,借助一点高中物理化学知识,一步步改进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而且自己这个不太稳定系统走的貌似也是工业这条线路,自己只要尽力去完成任务,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想到这,朱樉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邓如月这个名字。 这位未来的秦王妃,现在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邓愈离开的当天,朱樉就已经派朱兰去追踪这件事了,不过几日过去,还是查不到半点踪迹。 最后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广撒网战术,整个西安府所有县城附近的驿站,都进驻了秦王府的探子。 朱兰的特别行动队已然为之一空,甚至连追踪杨陆事件的后续工作都暂时停了下来。 现在谋事在人这个阶段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只能靠天意了。 “现如今咱们只有三个小厂,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余人。 此时若犯了错,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倒闭关张。” 朱樉回过神来,继续着和朱竹的对话。 “这虽然会让秦王府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加难堪,但还在咱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要是等到后面各种大项目全面铺开的时候再去执行这些变革,到时候每天因停产造成的亏空,分分钟把整个秦王府拖垮。” 朱樉还有半句没说,到时候因此导致的王府巨额赤字,搞不好甚至会激起民变。 若真是如此,朱樉觉得朱元璋这个开局一个碗的传奇皇帝,绝对有拿自己亲儿子祭天的决心。 “这是二厂厂长李东报上来的名单。”朱竹递上了一份文书。 “你的意见呢?”朱樉问道。 “我觉得不是很稳妥,李东推荐的这些人都和他是一个风格的,这几位做事虽然周全,但很难达到李东那种负责的程度。他们做技术专员可以,但做厂长怕是力有不逮。”朱竹回道。 她已经考察过这些候选者,得的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 “人才不好找,此事急不得,这回的厂长人选一定要慎重考量、宁缺毋滥,大不了本王到时候亲自来当这个厂长。” 朱樉无奈的感慨道,这年头但凡有超强学习能力的,全部奔着科举这一条路子去了。 自己想培养一个走数理化道路的学霸,殊为不易。 正当朱樉为了人才头疼的时候,厂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被打断思绪的朱樉有些不悦的说道。 “启禀殿下,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从杨村过来拉砖的。”侍卫说道。 “他们不知道砖厂已经停产了吗?”朱樉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是万万没想到,杨村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顶着自己干。 “在下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说自己有合同在身,今天是按照合同规定来办事的。”侍卫继续说道。 “好啊,既然他们敢如此说,那本王就去看看,是谁这么有种!” ******* “东家,过了同官县就是延安府的地界了,咱们还要继续走吗?” 另一边,邓如月一行人此刻正在一处土塬的背阴面休息,今天的太阳很毒,晌午时分实在不宜继续赶路。 “福伯,我们说好了是去宁夏卫。” 邓如月皱起了眉头,这已经不是邓福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了,自从出了长安县,邓福每经过一个县城都要如此问上一遍,显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劝邓如月放弃去宁夏卫的想法, “好的好的,老朽遵命便是。”邓福依旧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福伯,这次的行踪决不能透露给我爹,这是你答应过我的。”邓如月再一次确认到,上一次的茶行事件,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父亲将消息走漏给了朱樉。 而自己父亲之所以能如此清楚自己的踪迹,全是靠邓福这个眼线在这通风报信。 “哎,既然东家如此说了,老朽就只好斗胆欺瞒一次大将军了。”邓福一脸无奈的保证着,不过低下头的一瞬间,他的眼角闪过了一丝狡黠。 休息妥当,队伍继续向北出发,在没人注意的一个角落里,一个长工打扮的汉子将一封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他双手一抛,信鸽便朝最近的驿站飞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吃瓜群众的讨论 砖厂门口,杨村来的队伍在门外排出了长队,整整二十辆大车沿着大路依次排开,引得来往百姓不由得多看几眼。 每一辆大车都配有一头大牲口,有的是挽马,有的是牛,甚至还有两辆是用驴来拉车。 另外还有二名车夫跟着,他们即负责赶车,也负责装卸。 因为这里到杨村的路上都是大平原,平素也没听说过有盗匪出没什么的,所以杨村也没有派出护卫跟随。 不过就这些人场面依然不小了,一传十、十传百,周围的吃瓜群众很快便聚集了过来,其中有不少都是放假在家的砖厂工人。 他们可是非常清楚,这砖厂已经停工三日,今天绝对不可能按期交货。 “老李头,你在砖厂上了一个月的工,今天这事你怎么看。”同村的乡党都蹲在田埂上看戏,这时有人突然围着一位村名开始起哄。 “还能怎么看,当然是杨村这帮蠢蛋蛋空着手原路返回罢了。” 看见大伙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老李头也不忸怩作态,大大方方的就站了起来,顺手把几根没系好的头发捋了一下。 “那天宣布放假的时候,我顺道瞅了一眼,厂里面剩下的砖最多能装三车。”老李头颇为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知道的秘密。 “为啥这么缺砖?前一阵我看你们在砖厂里没日没夜的干,我隔壁的老王把腰都累断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听说他的工钱还是他媳妇去厂里取得哩。”另一个村民疑惑的问道。 “那几日厂长跟疯了似的,每天任务量翻了两番,那天卖猪的的路过村口,我顺便借他的大称把自己也称了下,你们猜怎么着,我比洪武六年的时候轻了快十斤了。” 老李头瞅准了一个相对高一点的石头,装作随意的走了上去,风光无比的对着台下的‘观众’说道,还撩起衣服露出了八块腹肌。 “看见没,洪武六年的时候咱好不容易把这肚子吃了个混圆,现在你看,又给累成了八块。” 老李头尽情挥洒自我,惹得其他人一阵哄笑。 “这回我可以作证,老李那天被人像猪一样捆着,他媳妇气得抄起人家杀猪的刀就冲了过去,把老李吓得裤子都跑掉了。” 一位观众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乡亲的纷纷放肆的大笑了起来,而老李在那憨厚的笑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几日产量确实高,没日没夜的烧砖,砖窑都烧塌了几座,可是耐不住出货量也大啊。就我看见的,每天至少三十大车的砖被运走。” 等到大家的笑声稍微停歇的时候,老李头重新单手叉腰,伸出另一个手掌对着大伙说道。 虽然他只有五根指头,但气氛烘托到这了,没人会在这点上专门杠一下。 “怎么这么多?那么多砖得修多少新房。”一名村民一脸惊讶的看着老李头。 “看你们那没见识的样子,本班长告诉你,那里面不但有要送到杨村的货,甚至还有那里要的货。”老李头贱兮兮地做了一个懂得懂得的表情,同时手朝着北边指了过去。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都皱起眉头寻思‘那里’到底是哪里。 “行了,你可别装了,不就是咸宁县衙也订了100车的砖嘛,这点破事厂里谁不知道,你个放羊的老倌吃了几天食堂饭还愣装起厂领导来了。知道的是你小子当了个狗屁班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子当了厂长嘞。” 另一位同样在砖厂上工的工友直接打破了老李头营造的神秘氛围,顺便毫不客气的揭了他的短。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老李头也是个敞亮人,没有和这个人计较,也跟着众人一起乐了起来,仿佛这事和他无关一样。 “所以说今天杨村的这帮家伙是白来了?”笑声停歇的间隙,一名年轻的村民问道。 “那可不是白来,厂里现在连个厂长都没有,我看他们能不能进的了大门都两说。”方才揭老李头短的村民不无嘲笑的说道。 “但我那天陪媳妇回孟村的时候,可听他们村里秀才说了。当时罗厂长跟杨村签了一个什么合同,写了好几页纸呢。 里面说要是哪一边要是不按合同规定办事,那就叫什么违约了,要给另外一边赔不少钱哩。”一位消息灵通的村民站起身说道。 “啥狗屁合同,杨村这些年是厉害,还出了位按察使大人,若是一般人可得小心翼翼的伺候他们。 但这回他们可是跟秦王叫上板了,那可是藩王,有节制布政使的权力,更别说他一个臬台了。” 刚经历过改朝换代还没几年,乡野的言论环境还是很宽松的,再加上不少从前朝退下来的官员和参与过元末战争的老兵回到了村里,这就使得普通百姓多了一些了解朝堂的运作模式的渠道。 “就是,这可是秦王的买卖,就是当着你面毁了约你又能怎么样。”另一个稍微瘦小的汉子附和道。 “不至于吧,白纸黑字写的东西,听说还有秦王的大印,这也能不作数?”立马有村民提出了质疑。 “拉倒吧,知道什么是藩王不,那可是陛下的亲儿子。漫说是拖欠你几块破砖,就是把你家都拆了你又能怎样?” 家天下的年代,皇权至高无上这点是普通百姓难以逃脱的禁锢。 “我说句公道话,从这次提前结清咱们工钱,工厂休假还白给咱们发钱这点来看,秦王殿下可不是鱼肉乡里那种昏庸的家伙。”一位在砖厂打过工的工友说道。 “就是,秦王殿下给咱们开的工钱可是一个月二两银子,要知道县学那帮饱读诗书的廪生,一年的廪食也不过十二两左右,我先前给人做长工的时候,一年也不过六两银子。” 砖厂的工资水平是朱樉亲自干预的结果,他和朱竹算过,如今一个有地十五亩左右的自耕农,每年收成大概二十到三十石。 明初的西安府的稻谷价格大概在四钱银子一石,十五亩收入也不过就是十两银子左右。 所以在不少人心里,秦王朱樉就是大善人,比杨乾高好几倍那种大善人。 “但你们想过没有,先前逼你们累死累活在砖厂加班的罗火盛,他的压力还不是来自于这位秦王殿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树荫处传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第三十四章 郑才捷的赌约 第三十四章 察觉到众人的眼光聚集到了自己身上,这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这砖厂我也去过,一开始的罗厂长可不是这般压榨工人的。我因为识得几个字,因此有幸和罗厂长有过交流,在我看来他绝对不是个恶人。”说话的人叫郑才捷,是个落第的秀才。 “所以你意思是秦王将他逼成了恶人?”方才夸赞秦王的村民皱着眉头说道。 “我可没这样说,我就只是想提醒你们,罗厂长不过也就是给秦王打工的而已,人家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大家伙心里可得自己有杆秤。”郑才捷继续说道。 “才捷,敬你是个读书人,我今天不说脏话。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我押秦王今日一定会给杨村一个合理的说法,不管是给个承诺也好还是赔钱也罢,你就用你在砖厂挣得一个月工钱来请大家喝酒。” “也好,若是秦王直接撕毁合同,或是以身份来压人,那刘哥你就得答应我,劝说你们同村的人今后再也不去砖厂上班。”郑才捷正色说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双方的赌约已成,一旁的百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砖厂的大门口。 杨村这次派来的人叫杨申,正是前日被杨英奕称作五叔的那位。 此刻杨申已经等了快一刻钟的时间,他从给门口的守卫说明来意并递上帖子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一种恭敬的姿势。 他本身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不过杨英奕点了他的名,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敢问这位军爷,老朽的拜帖已递上多时,为何还没有消息,可否劳烦军爷再帮忙转告一下。” 杨申熟练的拉过卫兵的袖子,卫兵只觉得衣袖稍微摆动了一下,紧接着手上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今天你催也没用,实话告诉你,今天秦王殿下亲自来了,若是往常我还能进去找厂长替你说两句话,现如今我可不敢进去。” 卫兵拒绝了杨申的请求,不过钱也不能白收,他也算是回赠了杨申一条付费消息。 “啊?秦王殿下现在就在厂里?”杨申原本是想趁着砖厂没有主事的人,自己抓紧跑一趟。 这样的话就能合理的让事情不了了之,如此一来自己即没有违背老家主的意思,回去后对着少主也能有个交代。 可不成想这回一下就遇到了秦王殿下,仓促之间杨申立刻打定主意掉头回家。 但就当他准备命令手下后队改前队的时候,却看见秦王却已经带着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面色显然不是很好看。 杨申这一下心里后悔到了极点,原本以为就是一场上下糊弄的闹剧,可没想到对面直接就亮了底牌。 大明的第一位藩王正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来,此刻的杨申早已将此次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拜见秦王殿下。”杨申没有一丝犹豫,在朱樉还距离他有八丈远的时候,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杨申利落的动作,让刚收了他钱的守卫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他么是个人才。 “来来来,跟本王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朱樉上去一把把杨申从地上拽了起来。 “殿殿殿下,老朽别无他意,只是最近学堂工期催得紧,老朽就想来砖厂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砖。” 被秦王抓着衣袖,杨申本就惶恐的心情此刻更加恐惧了。 倒不是说朱樉本人有什么可怕的,而是杨申很明白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杨村和秦王府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自己稍有不甚就能让秦王对杨村的不满再加重几分。 若真是如此,秦王的雷霆之怒或许不会发到自己身上,但杨乾的肝火一定会落到自己家人的头上。 “是谁派你来的,杨乾还是他那个宝贝孙子?”朱樉见状松开了杨申的衣袖。 “没有谁派我来,是老朽自作主张带人来的,就是想万一有货回去便可在家主面前邀功。”杨申低着头说道。 此刻他的大脑顶着巨大的压力疯狂运转着,紧张的汗水早已打湿了后背。 “倒是个豁的出去的家伙,不过你以为你这样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本王就不会再追究下去吗?”朱樉不无嘲讽的说道。 “殿下圣明烛照,老朽罪该万死。”杨申也没有多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说,你这次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在藩王威压的加持下,朱樉的声音传到杨申的耳朵里宛若雷鸣。 “老朽这是迷了路,这就叫他们回去。” 杨申脑子一转,以为朱樉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忙不迭的冲着朱樉行了一礼,转身就准备朝回走去。 “站住,本王问你这次来是来干什么的。”朱樉语气不善的问道。 “老朽、老朽这是……”杨申这时意识到自己刚才会错了意,不过短时间内他还是没能想明白秦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殿下叫你照实了说。”看着杨申懵逼的样子,朱竹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老朽是来砖厂拉砖的?”杨申稍微想了想,满是纠结的说道。 “既然是来拉砖的,那可有凭证。”朱竹问道。 “这是先前和罗厂长签的合同,还请殿下过目。”杨申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双手举过头顶递给了朱樉。 他心里现在彻底糊涂了,这是要干什么,就算要违约、要撕毁合同,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吧。 而在一旁的小树林里,郑才捷的同伴正压低了声音得意的朝老刘絮叨着。 “老刘,看来这顿酒你是跑不了了。看见没,杨家的人又是磕头、又是交出合同,这分明就是踢到了秦王这块铁板上,看着吧,一会儿那本册子就变成厕纸了。” 老刘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他嘴上还是不饶人。 “把嘴闭上好好看着,你个一辈子用不起厕纸的家伙,少在这说废话。” 不过他两人打嘴炮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郑才捷的眉头早已皱到了一起。 而这时当事人杨申的心情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秦王快点把合同撕毁了,现在这个压抑气氛简直不是为活人准备的,杨申只求快点解脱。 第三十五章 杨申被架走 “违约双倍赔付,我们这罗厂长到也是个有魄力的。” 这份合同朱樉已经看过了,如今再拿出来当着众人面宣读,纯属故意。 “老朽只是来拉砖的,既然厂里暂时没货,老朽回去便是,哪有什么违约的事。”杨申不敢抬起头,只能将身子完成九十度,双手行礼说道。 “既如此,你且先带人回去,等后面砖厂恢复生产,优先供给你们的这批订单。” 看见朱樉面色越来越沉,担心自己的秦王殿下一时忍不住砍了杨申的脑袋祭天,朱竹赶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 “看见了没,那个女子是秦王府的大总管,看样子她现在就是在命令杨村的人赶紧滚蛋。” 吃瓜群众老李头眼睛看着砖厂大门的方向,小声对身边的人说道。 “我说的对吧,现在砖厂没有砖,他杨村这时候还敢上门要货,这个行为本是就是专门跑来打秦王殿下的脸。 看着吧,要是杨村这帮家伙还不长眼,等会迎着他们的就不是被骂几句这么简单了。” 郑才捷的同伴指向了砖厂守卫手中的长矛,意思十分明显。 听了朱竹的话,一脑门汗的杨申如逢大赦,忙不迭的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没等他走出三步,身后再次传来了秦王的声音,吓得他再一次跪倒在了地上。 “本王让你走了吗?”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杨申把脑袋埋进了土里。 看见杨申停了下来,朱樉没有继续说话。 他拿起了方才杨申递给自己的合同翻找了起来,然后从中扯下了两张纸。 “看见了没有,秦王直接撕毁合同了,我就说嘛,人家是皇子,这天下的事还不都是人家说了算。”郑才捷的同伴不无得意的说道。 而一旁的老刘则是捏紧了拳头,秦王在他心里的形象正在一步步的崩塌,此时此刻他竟隐隐觉得郑才捷说的没有错。 而杨申在听到纸张撕扯的声音后,也终于打着胆子偷着抬起头瞅了一眼。 这一瞧不要紧,他的目光刚好和朱樉撞上,吓得杨申宛如做了错事被老师看见的小学生,忙不迭的重新把脑袋磕在了地上。 “起来吧,本王还不至于为了一点砖钱来为难你们。” 看着瑟瑟发抖的杨申,朱樉意识到自己黑脸的戏份唱够了,此刻的语气便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老朽、老朽今天只是路过此地,顺道来看看,绝不是过来交割货单的。” 这突然的转变让杨申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没想明白秦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来了,有些事就不由你决定了。把这合同收好了,上面有本王的大印,若是弄丢了,一个蔑视亲王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朱樉将厚厚的合同重新丢给了杨申,自己则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朱竹。 “大总管,这是最近几日杨村的收货单,你拿着这两张找人核算一下,按照合同规定,该赔人家多少就是多少。”朱樉认真的说道。 “来几个人,请杨村的客户去厂长办公室喝茶。” 核算账单到底需要一些功夫,于是朱樉大手一挥,立刻有三个侍卫上前将杨申架了起来。 看见自家的头人被直接架走,杨村的队伍瞬间乱了起来,有几个精壮的汉子甚至将手摸向了板车车底,那里放着他们防身的武器。 “吃点干粮,原地休息。” 这时从懵逼中稍微恢复了一丝理智的杨申忽然回过头来,冲着队伍大喊了一声。 而杨村的队伍在收到这一声号令之后,也终于逐渐的平息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大车边上。 不过他们的神情没有一点放松,都一脸严肃的看着大门的方向,丝毫没有坐下来休息的意思。 此刻另一边的小树林里,围观的百姓也再一次炸开了锅。 “秦王这可真够狠的,直接把人带走了。” “谁让杨村的这帮家伙自讨苦吃,人家可是堂堂王爷,高兴了给你三分薄面,不高兴了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瞅着也不像是要打人的节奏,否则秦王不会放着门口这么多杨村的人不管的。” “你知道个屁,这种事从来都是敲山震虎、只诛首恶,秦王就是再厉害也不能大开杀戒不是。” “说起来杨村在咸宁县霸道了好几年,这下总亏是有人来整整他们了。” “岂止是咸宁县,我看整个西安府甚至整个关中,到处都有他们杨村的人,不过这一会他们踢上了秦王这块铁板,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看见杨申粗暴的架走,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风向甚至慢慢朝着‘杨村有罪’这个方向靠拢了过去。 “这一次被收拾的是杨村,下一次指不定是谁被收拾呢。”老李头的声音再次传来,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浇灭了。 大家都是升斗小民,当面对皇家铁拳的时候,谁又能比杨村好多少呢。 而一旁的郑才捷此时却陷入了沉默,他眉头紧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位兄弟,麻烦你跟秦王殿下说说,老朽真的没有要殿下赔钱的意思。” 杨申在厂长办公室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忍不住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 “这种事你觉得我怎么敢跟秦王开口,要不这样我把钱退给你,你看看周围谁合适,劳烦您麻利的另请高明。” 这个守卫正是先前收了杨申钱的那位,不过他虽然嘴上说着退钱,手里却没有一丝要行动的意思。 “岂敢岂敢,本就是给大兄弟卖酒的一点心意,哪有收回的道理。” 眼看求助无门,杨申只得再次赔上笑脸,这是他好不容易经营出的门路,可不能因为一时置气便前功尽弃。 在隔壁的财务办公室里,朱竹正和手下人飞快的拨动着算盘。 因为合同早已拟好,各项约定都明明白白写的很清楚,所以不大一会功夫,朱竹便将账目报给了朱樉。 “殿下,这钱府上倒是能拿的出来,但如果一次付清的话,府里的财政压力会有些大。 要么把勤政务本楼那边的工程队先撤了,要么答应王老先生的钱就得先停了。” 朱竹说的王老先生,就是西安府的教谕王桐。 当初朱樉在王桐面前承诺,由秦王府出资,修葺完善西安府所辖各县的县学,如今也到了将要兑现承诺的日子。 “那就把勤政务本楼的项目先撤了,那地方没有盖倒也敞亮。” 朱樉没有一丝犹豫的就选择了前者。 第三十六章 秦王的违约金 县学在朱樉心里占据的分量是很重的,不单是因为他想在西安府大力发展教育,更关键的是县学的成败直接决定了他后面学区房的政策能否正常展开。 况且王桐老先生的那本册子彻底打动了朱樉,帮着老人家完成梦想是他亲口给过的承诺。 “还有,让朱兰把前面撒出去的人手都撤回来吧,他们四处调查,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个小数目。” 朱樉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先不找邓如月了。 “殿下,这要是邓愈将军再过来向殿下要人,恐怕不太好交待。”朱竹出言提醒道,她现在是朱樉亲密无间的好伙伴,很多秦王的密辛她都一清二楚。 “哎,放心吧,我这脸皮够厚,卫国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横竖他女儿我还没娶过门,也暂时轮不到我负责。”朱樉无奈的说道。 交代完这些,朱竹就带着一帮人快马加鞭的赶回兴庆宫取钱,砖厂距离兴庆宫只有两里地,倒是不用费太多时间。 “看这焦急的模样,王府总管这一准是回去叫人去了,看来杨申这老小子把秦王气得不轻,有没有谁认识杨村的人,让他们赶紧跑路,别一会让人给一锅端了。” 看这朱竹几人快马加鞭的样子,村民们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你这么肯定你去呗,老子还想多活几天,得罪秦王府的事我可不敢做。” “我看咱们也先撤了吧,要不然一会万一把咱们也当同伙抓了起来,那可当真是冤死了。” 村民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不过很明显,现在他们已经在心中默认,秦王和以往骑在他们头上的各式官员没有任何区别。 先前因为高额工钱带来的一点好感,也在此刻逐渐的凋零了。 “前几天秦王提出工会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大明的江山当真是不一样了,现在看来不过是新葫芦装旧酒,换汤不换药罢了。”老李头背过双手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自嘲的意味。 “就是,还美其名曰让咱们推举议员,还说什么今后厂里的大事和大伙一起商量,现在看来不过是糊弄咱们的把戏而已。”有一位村民气馁的吐槽着。 “先前我还想自荐当个议员,可现在我是看明白了,按秦王府的路数,总有反攻倒算的那一天,到时候那些议员就是人家打击报复的重点对象。”老李头接着说道。 “我看你真是白日里梦做得太多了,这自古以来,谁听说过当老板的能跟打工的泥腿子一起商量事的,老实回家种地吧,这年头只有庄稼不会欺骗咱们种地的人。” 事已至此,村民们纷纷掉头准备离开,三三两两的朝着自家地头的方向走去。 先前凑过来吃瓜时的兴奋劲,在本眼前景象一步步的冲击下,早已消失殆尽。 不过他们没走几步,他们就看见了朱竹带领着一只车队从北边赶了过来。 “快看,那车上装的像是铜钱。”一个眼尖的村民说道,他的话很快将原本已经散开的人群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没错,你看那还泛着光呢,不是铜钱还能是金子不成?” “这么说来秦王是真的准备给杨村赔钱了?” “怎么可能,人家是堂堂藩王,你杨村再大也不过就是个地主乡绅罢了,哪有藩王主动低头的道理。”方才一直在边上质疑秦王的村民赶忙提出质疑。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铜钱,你说要不是用来赔钱的话,难不成还是塞进砖窑里熔成铜砖玩?”老刘稀碎的内心终于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没准呢?我前几天从兴庆宫门口路过,那个正在建的大殿现在还没有顶盖呢,指不定秦王就等着这批铜砖封顶呢。” 这位村民继续辩解道,不过他这明显的信口胡说果断被众人给忽视掉了。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砖厂大门口,几个全副武装的守卫立刻接管了马车。 这时杨申也从厂长办公室里被放了出来,在身后侍卫的催促下,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装钱的马车跟前。 “称一下吧,看看和合同规定的违约金符不符合。”朱樉捏起几枚铜钱,在手里摩挲着。 “殿下,老朽真不是来讨要违约金的。”杨申现在已经彻底混乱了,他一门心思就只想赶紧把自己撇清。 “本王说了,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本王给你的,你就是不要也得要。”朱樉端起了藩王的架子,厉声对杨申说道。 “老朽……”杨申的话没说完,朱樉粗暴的打断了他。 “你若是不能主事,那就派个说话算数的过来。”朱樉已经十分不爽了。 “那,老朽就就就收下了?”杨申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要本王亲自给你称一下吗?”朱樉反问道。 “不了不了,交割单在哪,老朽即刻签字。” 这句话杨申是对着身旁的守卫说的,他来这收货已经不是第一次,秦王府的路数他已经很熟悉了。 “老朽谢过秦王殿下,殿下言信行果、一言九鼎,老朽实在感佩。 西安府能有您这样信义着于四海的亲王,实在是万千百姓的福分。 老朽能亲眼目睹天颜,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杨申忙不迭一通彩虹屁送上,说的周围的守卫都不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个聪明人,回去劝劝你的那位主子,有些事不该碰的千万别碰。” 朱樉凑近杨申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 杨申闻言就准备跪下,不过被朱樉一手给拉住了。 “回头要是杨村混不下去了,本王会在王府给你留个位子。”朱樉说着露出了诡异的一笑。 “老朽配不上殿下如天之恩。”杨申方才稍微缓解的心情此刻又急忙紧张了起来,他实在想不明白秦王为何要这样。 不过朱樉这次没再说话,而是摆摆手示意杨申赶紧拿钱走人。 此时接近午时,炽热的太阳照在铜钱之上,散出耀眼的光芒。 “怎么,殿下舍不得这批铜钱?”看着朱樉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杨村离开的队伍,朱竹打趣的问道。 “我真想把这些铜钱铸成铜砖,然后嵌到勤政务本楼的房顶上去。”朱樉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三十七章 养猪去吧,郑才捷 “才捷,回头请酒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叫上你老叔我,倒也不是俺馋你这一口酒喝,老叔就是单纯的高兴。” “才捷,你也是个读书人,可不能学老李头一样耍无赖。大前年他偷看杨寡妇洗澡被人家当场抓住,当时说好了赔人十斤白面,后面狗屁都没给人家。” “你他娘的懂个球,咱老李可是响当当的汉子,可不像你小子一样成天就知道放些轻巧屁。十斤白面算什么,咱老李直接把自己都赔给她了,现在娃都生了两个,都跟咱姓李。” 看着杨村的人真从秦王这里拿到了钱,众人在短暂的诧异之后,纷纷聚在郑才捷身旁起哄。 老百姓最爱听的就是圣君贤王的故事,如今这样的故事就发生在面前,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不过他们也就是起个哄,话里话外绝没有攻击郑才捷的意思。 “秦王殿下一诺千金,那才捷我愿赌服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就去买酒,晚上到我家咱们一醉方休。” 郑才捷痛快的应下了此事,众人们欢呼的声音让一旁吃草的老黄牛都不由愣住了神。 “看吧,秀才公就是不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 “秀才公?要不是近些年时局动荡,以才捷的学问早就中举了。” 郑才捷是读书人,但他平素里总是跟大家一起下地干活,就连前一阵进厂打工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以秀才的身份自矜。 所以附近村民对他的观感都是极好的,谁不想和文化人多交流,只是以往其他读书人不愿意和他们说话罢了。 可正当大伙围着郑才捷一个劲的夸赞的时候,三个秦王府的守卫快步冲了过来。 经历过战乱的乡亲们本能的聚成了一个圆阵,但很快他们意识到对面来的不是敌人,这才互相使了个眼色,看似松散的站了开来。 “三位军爷,有何贵干,我等就是在此树荫下午休,若是军爷不许,我等离开便是。”老李头迈开步子,主动迎了上去。 “谁管你们在哪睡觉,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郑才捷的,听好喽,秦王殿下有请。”守卫不耐烦的说道。 众人陷入了沉默,大伙都知道郑才捷刚说了什么话,只是没想到私下的讨论竟然这么快就能传到秦王的耳朵里去。 “这位军爷,我们这没有叫郑才捷,你不妨去别处找找?”老李头大着胆子说道, “你叫李大炮是吧,老子认得你,当初在砖厂搬砖的时候我就在你隔壁的小组。 你可想好了,现在敢说瞎话,回头我就把你送咸宁县衙去。” 秦王府的第一批五百人的侍卫,基本上人人都在第一砖厂搬过砖,朱樉当初因为没钱开工资招太多人,只好以下基层锻炼的名义忽悠这帮侍卫去当工厂的第一批打工人。 听到守卫的这句话,老李头方才恭敬的态度一下子变得纠结了起来,站在那里半天没说一句话出来。 这时阳光微微移动了一点,刚好穿过树荫落在了守卫的刀柄上,使得整个现场的气氛都凝重了起来。 “我就是郑才捷。”眼看着局面变得有些紧张,郑才捷拿出了自己的担当。 “不知秦王殿下唤我何事。”郑才捷坦然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来人,把他架走。” 一声令下,其余两人熟练的将郑才捷挤在了中间,两个胳膊稍一用力,郑才捷便不得不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在一众乡亲们凝重的目光注视下,郑才捷就这样往砖厂大门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才捷先前因为得罪了杨村,没了去乡试的机会。如今更是得罪了秦王殿下,这仅有的一点功名怕也是保不住了。” “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咱们互相打趣话给透漏了出去,有种的你他娘就给老子站出来。” 看见郑才捷被胁迫离开的身影,同村的伙伴不禁愤怒了起来,纷纷吵着要给告密者好看。 “别看了,这就只有老刘提前走了,不是他还能是谁。”一位村民提醒道。 “走,咱们去他家门口等着,今天一定得让他给个说法。” 说完,一群义愤填膺的乡亲三五结伴,朝老刘家的方向去了。 厂长办公室内,朱樉此时正高坐在主位上写着什么,看见郑才捷被丢了进来,他又写了几个字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炭笔。 “你胆子挺大,在砖厂门口就敢非议本王。”朱樉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抬起眼皮淡淡的问道。 “在下不过是据实而说,并没有非议殿下。”郑才捷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土。 他是秀才,见官不跪,面前虽然是位藩王,但他还是秉持了一点读书人的傲气。 “倒是个硬气的家伙,说说吧,是谁教你说的那些话。”朱樉问道。 “在下自有思考,何须听他人说教。罗厂长不过是殿下的鹰犬而已,他如此压榨工人,怎么可能与殿下没有一点关系。” 郑才捷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的说道。 “本王确实没有下过让他加班加点交货的命令,他所做之事本王也确实毫不知情,你这番言论未免过于武断些。” 面对诽谤,朱樉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殿下只是没有白纸黑字的命令罢了,但实际上殿下给的压力早已刻在了罗厂长的心里。 殿下只觉得事情是罗厂长背着自己做的,却不曾想砖厂最大的东家也是殿下。” 郑才捷看着朱樉慨然说道。 “整个砖厂的体制是殿下定下的,厂里的各项安排也都是殿下规定好的,如今出了事不去分析制度有何问题,却将责任都归咎于罗厂长,殿下确有逃避责任之嫌。” “如此说来,本王惩罚罗火盛倒是不对了?” “罗厂长的罪责当然难逃,但这件事决不能因为惩罚了一个厂长就到此为止。 砖厂的所有收益最终都是秦王府的,无论这笔钱殿下是拿去做了什么,终归是以王府的名义消耗出去的。 只拿好处而不承担责任,这世上岂有这般没道理的事。”郑才捷侃侃而谈。 “本王突然觉得厂里有个位置十分适合你。” “敢请殿下直言。” “厂里食堂缺个养猪的,我觉得你正合适。”朱樉靠在椅背上,态度嚣张的说道。 第三十八章 朱樉的思想 听了朱樉的话,郑才捷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想过秦王可能会漠视自己、会训斥甚至让人对自己用刑,他万万想不到秦王会让他去喂猪。 “殿下,士可杀不可辱。”郑才捷昂起了脑袋。 “让你喂猪便是折辱你了?” “殿下不用多说,此举何意殿下心里自然清楚。”郑才捷咬牙说道。 “可本王并不觉得这是在侮辱你,不就是喂个猪嘛,农牧之事,本就是天下之基,你有何不肯干。” “在下至少还是个读书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郑才捷现在宁可一死,也绝不受此等安排。 “你可真是一只有思想的猪。”朱樉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何意?” “就是说你有点小聪明,但不多。”朱樉从桌案上拿起一本罗火盛整理过的文件丢给了郑才捷。 “养猪这活相对清闲,有空的时候看看这份文件。” 郑才捷接过了文件一看,封面上写着八个大字《一厂各项开支明细》。 翻开一开,里面详细记录了第一砖厂开办至今,所有的开支情况。 大到砖厂牲口采买费用,小到食堂大门被挤坏的维修费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 “你不是说本王对砖厂的管理不够格吗,下去看看这份东西,这里面记载的每一文钱的去向,才是砖厂经营的根本。” 朱樉端起了茶杯,这是送客的信号。 “我能只看这册子不喂猪吗?”郑才捷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没把这本册子完全看懂之前,你就不用回家了,本王已经让人去你家通知了,让你家人赶紧把换洗衣物给你送来。” “殿下此举未免太过霸道。”郑才捷还是不服。 “不服?不服给本王憋着,本王没计较你煽动工人的罪名,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 郑才捷最后还是离开了,眼神里既有一丝兴奋,又有不甘。 兴奋是这回是获得了秦王的关注,而且暂时还不会被弄死。 不甘的是自己真要去喂猪了。 门页轻轻的合上,朱竹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看见朱樉在闭目养神,朱竹也没有急着催他吃饭,而是来到身后,双手在他太阳穴附近温柔的按摩了起来。 “殿下既然觉得这个郑才捷还有些才学,为何还要打发他去做喂猪这样的差事,这岂不是大材小用了。”朱竹问道。 “他是有点脑子,但就他现在展示出来的能力来看,远没有到本王能给他安排事做的地步。” “那殿下到底看上了这个郑才捷哪点?”朱竹不解的问道。 “还记得老刘转述的第一句话吗?”朱樉提醒道。 “但你们想过没有,先前逼你们累死累活在砖厂加班的罗火盛,他的压力还不是来自于这位秦王殿下。” 这是郑才捷当时说的话。 “他一个饱读圣贤书的穷酸秀才,竟然能在大家把矛头都对准罗火盛的时候,想到本王才是幕后真正的罪魁祸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分析到的东西。” 自古以来,凡是百姓意识到自己被盘剥的过于厉害时,大家想到的第一件事往往是铲除骑在自己头上的贪官污吏。 哪怕是真的到了没饭吃的地步,这种反贪官不反皇帝的思想始终禁锢着每一位百姓。 “上面的政令都是好的,只是下面的贪官歪曲了圣上的意思。”说这种话的人无非就是在掩耳盗铃罢了。 封建社会统治集团内部在分蛋糕的时候,只有坐在桌上的才有资格参与。 至于广大黔首,就是一群牛马而已,哪位老爷擦嘴时漏下的残渣,就够他们一辈子感恩戴德的了。 朱樉立志要在这个世界的大明改变这一切,所以任何一位志同道合的人才都不能错过。 “可此事确实与殿下无关啊。”朱竹也陷入了困惑。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矛盾,最后都会落在各自处在的地位上。我是王爷,是砖厂的东家,我不事生产,却占着厂里所有的资产。 工人们辛苦搬砖,最后的收益绝大多数都进了王府的腰包,你是大总管,这里面的利润你是清楚的。” 朱樉拉着朱竹的手认真的说道。 “所以罗火盛压榨工人、瞒报工期,这些事看上去和我没有直接关系,实际上当我作为砖厂幕后老板的时候,这一切就不可能和我没有关系,这一切不是由我的行为决定的,而是由我的地位决定的。 罗火盛攫取工人的剩余劳动价值,最后全成了秦王府的资产。”朱樉解释道。 他本来很想用后世提到矛盾时最常用的两个字,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可他这么做不是恶了殿下的名声吗?”朱竹问道。 “他恶的只是秦王府的名声,不是秦王朱樉的名声。” “既如此,那殿下为何不直接给他个小官当当,这样磨练起来也能快捷一些。”朱竹问道。 “我目前只看到了他的眼界,没看到他的具体才能,让他先从基层做起,给他点时间去成长了。再说了,像他这样自认为有点东西的小知识分子,不磨磨他的傲气,我还真不放心用他。” 整个下午,朱樉都和朱竹在办公室内翻阅着罗火盛留下来的资料。 砖厂虽然开办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情可不少。 从最早的王府侍卫进厂搬砖,到后来的侍卫成批被调往耀州,每一次人员调整,都是对厂里各级管理者不小的考验。 秦王府的工业计划还处在第一阶段,这时候自己人以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对朱樉来说尤为可贵。 朱樉打算跟梅兰竹菊一起,编辑一本《秦王府管理指南》出来,等后面各项大工程全面铺开的时候,这就是官方教材。 “对了,胡轲这两天怎么样,人还活着没?这是个有意思的官员,他要是死了本王还怪舍不得的。”忙碌的间隙,朱樉打趣似的问道。 “兰姐那边的工作汇报我早上刚看过,医师说胡轲的伤口恢复的还不错,就是这家伙不好好吃饭,任谁说都太顶用。” “好家伙,我倒是有点好奇了,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这时候怎么突然就这样开始糟践自己的身体了。”朱樉说着就放下了手中文档。 “走,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咱们也来一场夕阳下的奔跑。”朱樉牵起朱竹的手就朝门外走去,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去看看这位敢于替别人挡箭的县令。 这时忽然门外出现了一阵骚动,只见是朱兰从外面骑着马飞奔而来。 经过大门时她直接出示王府特制腰牌,一直跑到厂长办公室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殿下,有邓姑娘的消息了。”朱兰气喘吁吁地说道。 第三十九章 医师孙行康 朱兰撒出去的探子在被全面取消任务的前一刻,耀州的探子终于探得了邓如月的消息。 “这是邓福寄出的飞鸽传书,按时间算,他们现在应该到了延安府地界。”接过朱竹递过来的茶杯,朱兰瞬间一饮而尽。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朱樉都差点放弃这个任务的时候,消息却自己闯上门来。 “邓福这老小子有点意思,想告密不找去卫国公府的人,反倒跑来烧我这个冷灶。” 拿起邓福亲笔写的信,朱樉颇为得意的笑道。 自己这没过门的媳妇,恐怕还不知道身旁已经出现了叛徒。 “派出人去跟踪了吗?”朱樉将书信放回到案桌上,转过身朝着朱兰问道。 “已经派出三路人马,顺着延安府所有能通往宁夏卫的官道跟了过去。”朱兰回道。 “你们说邓福他们是怎么想的,去宁夏卫不走邠州过庆阳府,反倒绕道不好走的延安府路线。” 朱樉不是很理解,要知道邓愈可是大明征西大军的副帅,整个陕西行省的大小战役他基本都参加过。 因此从他府上出去的人,断然没有不知道路的可能。 “属下也是听说,邓福一行人当初似乎在耀州煤场附近出现过。”朱兰回道。 听到这个消息,朱樉不由在心里乐了起来。 看来这个邓如月已经知道了双方的婚事,虽然打着离家出走的旗号,但对朱樉的事她也不全然是冷漠的。 “殿下,可要派人把邓小姐一行人‘请’回来?”朱兰问道。 “不,这事咱们可不能插手,被到时候落得个两头不讨好的下场。” 朱樉在办公室里踱步,神情严肃的思考着。 “这件事还是得我这位老丈人亲自去做比较稳妥,到时候咱在卫国公面前也算混了一些好感,同时也不至于得罪邓大小姐。” 想到这里,朱樉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就这么办,回头再通知一下朱菊,在南大街物色一个不错的铺子,作为礼物送给卫国公。”朱樉吩咐道。 “可是殿下,府上如今所余钱财并不充裕。”朱竹提醒道。 “买不起咱就先租一个,至于租金,一年后再付。”朱樉洒脱的说道。 “如此,岂不有扰民之嫌?”朱竹有些不解。 “扰民?在南大街这种地方能有自己铺子的,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一般百姓。本王肯租他的房子就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了,还轮的到他讨价还价。” “就这样办,直接打着王府的旗号去,本王蛰伏了这久,是时候为非作歹一次了。” 朱樉理不直但气很壮,直听得朱竹和朱兰大感震惊。 由于中途多了邓如月的小插曲,当朱樉抵达咸宁县后衙的时候,天已经将将黑了。 胡轲的房间里原本只有一盏小小的蜡烛,不过在收到秦王驾到的消息之后,三盏由十支蜡烛组成的明亮大灯立刻被搬了出来。 “下官恭迎秦王殿下。”胡轲躺在床上,假模假样的努力翻身行礼。 “快行了,不想行礼就别行,别一会当着本王的面又喷出一身血来。”看见胡轲矫揉造作的姿态,朱樉没好气的说道。 “听说你最近不愿意好好吃饭?”朱樉走上前去,粗暴的掀开了胡轲的被子。 看护的医师很用心,当日朱樉交给他打绷带的法子他都认真得在做。 丝质的绷带半天一换,绷带下面抹着上好的金疮药,这是从秦王府送过来的,品质自然没的说。 “这殿下可是冤枉下官了,下官重伤初愈,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可是这个医倌老儿他每日不给我吃。”看到有说话算数的人来了,胡轲立刻委屈巴巴的开始了自己的控诉。 此时,本已经休息的医师听闻秦王来访,忙不迭的从家里赶了过来,结果刚一进门就听见胡轲在弹劾自己,气得他立刻涨红了脸。 “殿下,小民冤枉!”这个医师虽然是咸宁县衙唯一指定合作伙伴,但他没有县衙的编制,因此还是属于‘民’的范畴。 “小民一直给胡县令服些平缓的药物,并嘱咐衙门里的厨子,多备些肉糜稀粥,以待县令所需。可县令大人却暗中让府里厨子准备大鱼大肉,我一时气不过,每日白天便蹲守在厨房,坚决不许违抗医嘱的事情出现。”医师赶忙汇报到。 “不用跪,见了本王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这又不是在堂上。”看见医师撩起下摆就准备跪拜行礼,朱樉赶紧拦了一句,他素来不喜他人跪拜自己。 不过还是慢了一步,医师已经标准的跪在了地上,不过并没有扣头。 “殿下你听见了,本官身受重伤,这老头却只准我吃些肉粥。如今伤口已经长好,我不过就是想大口吃肉,也好早日恢复,这难道还有错不成?”胡轲忍不住抱怨道。 “胡大人受了重伤,身体还在恢复阶段,当此之时只能先用肉糜稀粥补治,要等到肺腑调和之后,五脏之气重新顺畅起来,这个时候才能以猛药治之,以肉食补之。 如此循序渐进,才能确保身体完全恢复,不留下任何的隐患。 若真的遂了胡大人的愿,不等气脉缓和便直接大口吃肉,纵使一时龙精虎猛,但终有追悔不及之日。” 医师还跪在地上,不过身子已经挺直了,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焦急。 朱樉走上前去亲自扶起了医师,对于这样一位一看就经验十分丰富的老中医,多点尊重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凭着方才的表现,这位医师已经在朱樉心里挂上了号,工业发展是全面全套的,最终医药产业工业化也是也是极为关键的一部分。 “不知这位医师如何称呼。”朱樉微笑着问道。 “在下姓孙,乃是……”医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呼呼的胡轲给打断了。 “他叫孙行康,乃是药王孙思邈不知道多少代的传人。”胡轲没好气的说道,听得出来,这位孙医师经常会亮出自己的家学渊源。 “在下是药王的第19代传人。”孙行康站直了身子说道。 “你们家是不还有位兄弟叫孙行者?”朱樉听着乐呵,贱贱的问了一个自认为其他人不懂的笑话。 “殿下,《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是南宋的说经话本了,前元的时候更是有人写了本更完整的《西游记平话》。 孙行者的故事虽然小众了些,但不少人还是听过的。窃以为殿下以此来调笑在下,有辱斯文。” 一旁的众人听着瞪大了眼睛,谁不知道在京城的时候,“有辱斯文”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秦王的逆鳞,这个孙行康当真是自寻死路。 第四十章 胡轲的忠心 果然,朱樉在听了孙行康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大变。 众人都不紧在心里替这位可怜的医师捏了一把汗,先得罪县令胡轲,这下更是直接冲撞了秦王殿下,这老小子九成九要吃些苦头了。 “殿下,这老倌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不是故意要让您难堪的。” 这时先开口求情的竟然是之前一直在吐槽的胡轲,他看见朱樉的眼神瞬间数变,赶忙出口解释。 他想着以自己因功受伤的几分薄面,稍稍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想什么呢,本王在胡县令心里就是如此小气的一个人?”看见周围人的反应,朱樉陷入了短暂的懵逼。 他是被孙行康的话给镇住了,可是这和“有辱斯文”这四个字没有半点关系,他也对孙行康这个人没有半分恶意。 朱樉所惊讶的是孙行康对《西游记》的来龙去脉竟然如此了解,这让他有点始料不及。 本来在他的计划里,茶馆说书是今后一个重点发展的方向,原本还想着自己先把四大名着搞出来,培养几个说书先生去开拓这个市场。 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年轻了,这种故事的流传程度早已超过自己的想象。 “不知孙医师为何对《西游记》的故事如此了解。”朱樉好奇的问道。 “这个、这个嘛”方才还口快心直的孙行康一下子竟忸怩了起来。 “殿下问你话呢,你有话赶紧说呀。” 一旁的胡轲见形势有所转变,立刻冲着孙行康说道,着急之下竟不顾伤口的疼痛径直坐了起来。 “回殿下的话,其实也没啥,这不就是因为家父给起了‘行康’这个名字,所以平日里就免不得对‘孙行者’多了一些关心。”孙行康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实他心里还存着一个不好意思开口的秘密,当初他第一次听到孙行者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真以为这是自己的哪个兄弟。 周围听见孙行康的解释之后,也不由的一起笑出声来,已经行将六十的孙医师,这时也不经在大家的笑声中羞红了脸。 “行了,大家先下去吧,本王跟胡县令有几句话要说。” 看见胡轲已然坐了起来,朱樉微笑着对众人说道。 目送其他人离开后,朱樉端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胡轲床前。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先前胡轲一直在吐槽孙医师,可当真的有麻烦时,胡轲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维护他。 “回殿下,那可是下官的救命恩人,下官岂有不维护的道理。” 胡轲也知道朱樉说的是这件事,当即笑呵呵的答道。 “你的救命恩人可不止孙医师一个。”朱樉带有深意的看了胡轲一眼。 “属下知道,我这条命是殿下给捡回来的,从今往后胡轲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胡轲扒开了衣服,亮出了朱樉亲自缝合的伤口,上面还残留着烙铁留下的伤痕。 “想得美,你一个区区正七品的中县县令,也妄想把给自己在王府挂个号? 刚立了点屁大的功劳,就敢谈跟本王谈效劳的事?”朱樉没好气的说道。 “你仔细想想,本王若是接受了你的投靠,咱俩到底谁占得便宜多一点。” 没有想象中的忠臣贤王的戏份,朱樉直接一盆冷水浇下。 “下官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报答殿下,绝没有攀附的想法。”胡轲对朱樉的话没有一点点的防备,只好挠了挠头说道。 “你没有攀附的意思,可事实上都是攀附的动作。”朱樉淡淡的说道。 “下官、下官……” 胡轲想换个说法重新表达自己的忠心,可思来想去自己的脑海中的每一句话,说出来确实都是攀附的意思。 “行了,实话告诉你,本王已经看上你了。好好养伤,到时候伤好了有你辛苦的时候。” 胡轲的能力朱樉其实并没有看到太多,以他目前的表现,不过是个经年老吏该有的水平罢了。 但胡轲身上那个机敏劲,以及留遗言时所体现出来的藏在骨子里的良善,让朱樉看到了他的闪光点。 能力可以培养,但人的本性通常很难改变。 “愿为殿下效死!” 胡轲闻言立马激动了起来,两行泪水瞬间从眼角涌出。 强忍着伤口的不适,噗通一声就从床边直接跪在了地上。 “死个屁,你死了对本王还有屁用。”朱樉没好气的把胡轲拉了起来,掀开绷带一看,果然鲜血又从伤口流了出来。 “你要作死别当着本王的面,要不然回头查起来本王还得费劲做套笔录。”朱樉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发现只是伤口裂了一点,并没有什么大碍。 “殿下如天之徳,来生必结草衔环、以报殿下。”胡轲闪着泪光说道。 “上一个跟本王说这话的人,已经被发配到宁夏卫了。” 朱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任厂长,算算日子,这小子应该已经到庆阳府的地界了。 “行了,本王有正事找你。”朱樉说道。 “殿下但凡有差遣,下官必竭力去做。” “这话就说不错,有事用心去做就行,整天效死效死的到底是在糊弄谁。” 朱樉伸手拍了一下胡轲肩膀,眉头也终于完全舒展开来。 “杨村的事情你是否了解。”朱樉沉声问道。 “殿下所指的是哪个方面?”胡轲回道。 “在前元时候,听闻杨村曾加入过天理会。” “这事下官知道一点,不过杨村可不是加入,哪个破会当时就是杨乾带人组织起来的。”胡轲答道。 “那曾经的事情还能彻底查清楚吗?本王说的是彻底查清,杨乾干了什么好事坏事,都得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个没什么问题,天理会那档子事大概也就是在八年前,现在经历过那事的人可不少,就是调查起来可能会稍微麻烦些。” 胡轲稍加思索,给出了自己的回复。 “麻烦在何处?” “事情到底已经过去了八年,大伙的记忆难免有些偏差,得把信息汇总上来,再加以辨别,才能得到最后的真相。”胡轲答道。 “需要经费就派人去府里知应一声,若是遇到其他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来找本王。 这个事情一定要做扎实,所有记录都必须是让杨乾能心服口服的那种。” 朱樉背着双手,看向了窗外的明月。 而在不远处的杨村,刚扇了杨英奕一巴掌的杨乾,也无奈的抬头看向了天空。 第四十一章 杨英奕的故事 “记住了,伤口痒了千万别挠,本王过几日会再来看你,顺道给你把线拆了。 对了你最好事先准备一点麻药,要是没有的话,就让人找一块砖头来。” “备砖头是何意?”胡轲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怕你到时候疼起来嗷嗷叫,先给你拍晕了,省的麻烦。” 胡轲闻言,脑后勺瞬间就觉得凉凉的,当初被缝针、被铁烙的疼痛记忆瞬间又向大脑袭来。 ******** 而此时在杨村的祠堂,杨英奕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眼角还有几滴不屈的泪水。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手伸出来,把祖训第三条背一遍。” 杨乾对着灵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起身拿过供案上放着的戒尺,眼神里满是失望。 “祖父,我……” “背!” 杨英奕还想解释什么,但愤怒的杨乾直接用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挣扎。 看着杨乾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还有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杨英奕最终选择了屈服。 “务勤俭以兴家庭,务廉孝以处乡里。毋酗酒以丧德,毋以富欺贫,毋以贵骄贱,毋以强凌弱。 毋以恶欺善,毋以下犯上。毋以大压小,毋以小忿而失大义。 毋多言而取祸,毋责人求备,毋为欺心之事而损阴德。 毋有不洁之行,毋辱先人。毋以小善而不为,毋以恶小而为之。” 杨英奕每背完一句,杨乾的戒尺就会打在他的手背上。等他全部背完的时候,左手已经肿成了馒头。 “你既然不愿听老夫的话,那老夫明天就给你爹写封信,让你回他身边伺候着去吧。”杨乾说道。 “千万不要,祖父我知道错了,我今后一定事事都听您的。” 听见祖父要把自己送到杨善那去,杨英奕脸色大变,恐慌的程度比起先前受戒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一方面是他舍不下现在手头的权力,对于早已放弃了读书科考一途的他来说,接过杨村大管家的位置是他今后立身的根本,现在万万不能舍弃了。 另一方面是则是因为,他和自己的父亲杨善之间,有着决不可调和的矛盾。 “你弟弟的死都过去多少年了,你爹虽然恼恨,但你毕竟也是他的亲儿子,他断不至于到今天还记恨着你。” 提起往事,杨乾的面容又添了几分痛苦,已经全部白了的头发,此刻显得十分杂乱,看样子是好久没有打理过了。 “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那可是父亲唯一的嫡子,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杨英奕无比自责的说道。 洪武三年,徐达大将军领兵从山西渡黄河转攻陕西。 当时元庭在陕甘一带尚有大军十余万,凤翔府和西安府高陵县都有大军驻扎。 这帮人虽然打仗不咋地,但祸祸起百姓来却是无比熟练。 徐达大将军率领的大军所向披靡、连战连捷。 当明军抵达高陵县的时候,元将张思道果断丢下大军跑路。 而县城附近布防的数万大军得知自己的主帅已经逃到了庆阳府之后,本就军心涣散的元军顿时发生了兵变,几位统兵的将军被自己人干掉后,元军的编制瞬间乱做一团。 没有任何约束的他们变成了比虎豹豺狼更可怕的东西,散兵们四散劫掠,各地乡野几乎都被他们洗劫了一遍。 而杨村作为当年的地方大户,乱世之中为了自保,便依托原本防土匪的工事对村子的防御体系做了全面的加强。 他们借助地利,修筑简易城墙和堡垒,部分地方还挖了壕沟。 这样的工事虽然无法抵挡大军的进攻,但应付起散兵游勇,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还手能力。 兵变两天后,一个不到五百人的队伍在将周围村子洗劫一空后,终于忍不住把目光瞄准了杨村这块肥肉。 兵临城下,杨村的所有人都被动员了起来,而为了提振村民的勇气和士气,杨乾带着一家老小登上了村子大门的低矮土城墙。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杨英奕被安排照顾自己只有三岁的亲弟弟杨英泰。 他们两个躲在了门楼后面,这里从城墙外面来看是个盲区,这是杨乾为了自家孙子特意准备的地方。 “英泰、英奕,你俩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 当时还在西安府为前元朝廷任职的杨善,在兵变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回了杨村。 作为杨村名义上的家主,此时的他亲自拿着大刀和盾牌上了前线,周围人看到杨善的身影以后也稍稍平静了一点紧张的心情。 取过一个大案板递给了年长的杨英奕,杨善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脑袋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再次停下来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英奕,照顾好你弟弟。”杨善的眼眶有些红了,不等他得到孩子的答复,溃兵的第一波攻击便到来了。 看着外面不断划过的飞箭,十二岁的杨英奕紧紧的抱着弟弟的脑袋。 “英泰别怕,有哥哥在。”尽管杨英奕自己也早就吓得浑身颤抖,但这个时候他果断承担起来保护弟弟这个重要的责任。 “哥哥。”三岁的小孩子哭着扎进了杨英奕的怀抱,使得杨英奕心里的压力越发沉重。 外面的箭雨停歇了,紧接着攻城的号角吹响。 “兄弟们,攻下这个破城门楼子,村里的娘们和粮食,就都是咱们的了。” 首领坐在马上高喝了一声,其余士兵立刻腾起了嗜血的渴望,挥舞着元庭发给的制式武器,冲向了曾经纳粮养活他们的百姓。 四架梯子不一会便搭在了城楼上,紧接着无数士兵蜂拥而上。 但杨村的守卫也并不完全都是普通百姓,杨善的十几名护卫原本也是军中的好手。 他们作为防御的主心骨,加上杨村自己经年积攒下来的防卫力量,借助地利,勉强打退了溃兵的三次进攻。 溃兵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钱财,没有了上级的约束和任务,谁也不愿意拼命。 虽然明知道村里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但三波攻击连续受挫,没有人再愿意第一个冲上去啃这块硬骨头。 都是为了混口饭,没人希望自己身先士卒,然后战死躺在地上,被身边的战友掏了口袋。 看见对面的攻击暂时停了下来,杨村的村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整物资,抢救伤员。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铁柱子从后方被溃兵们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很快就瞄准了城门的方向。 “当心火炮”杨善的声音还没散去,嘭的一声,炮口已然冒出了火光。 第四十二章 太子来信 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实心炮弹已经重重的砸在了城门楼子的土墙上。 三名不幸的村民被炮弹穿过身体,当即没了气息。 血肉飞溅的场景吓蒙了其他村民,尽管杨善的护卫竭力安抚,但恐慌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而对面的溃兵在看到城头发生混乱的那一刻,仅有一发炮弹的他们果断发起了第二波进攻。 这一次还是箭雨开道,官制的弓弩瞬间腾起嗡嗡的死亡之声,朝着城头乱糟糟的人群飞了过来。 顷刻之间,七八个方才还英勇无比的村民,因为混乱被箭死死的钉在了城楼之上,很快痛苦的呻吟便充斥了整个城楼。 而此刻,举着案板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杨英奕没有发现,自己三岁的弟弟因为恐惧,竟然蹭的一下从自己身后跑了出去。 慌乱之中,一身冷汗的杨英奕不得不丢下厚重的案板,冲出角落就去拽自己的弟弟。 所幸三岁的小孩跑的不算快,杨英奕三两步便冲出去抱住了弟弟,可正当他准备重新躲回去的时候,又一阵箭雨飞速的袭来。 来不及做任何的躲避,杨英奕只好背过身子,将弟弟护在了自己怀里,自己则听天由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有一阵痛苦呻吟的声音传来,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杨英奕终于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接下来的一幕成为了他这一辈子都忘却不了的阴影。 弟弟被自己牢牢的抱着,其他部位都被护的好好的,唯有那颗藏在自己腋下的小脑袋有小半边露在了外面。 而该死的弩箭,不偏不倚的从自己腋下穿透了弟弟的脑袋。 当双手沾满鲜血的杨英奕瞪大眼睛惊恐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祖父正跪在地上震惊的看着自己,而在祖父身后,高大的父亲刚从前方冲过来,眼睛里写满了愤怒和懊悔。 之后,隔壁另外一个大村孟村的援兵赶到了,虽然他们并没有歼灭溃兵的能力,但却让溃兵们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轻而易举拿下眼前这座堡垒。 最终丢下十几具尸体的溃兵选择绕过这里,去找别的软柿子捏捏。 杨村的围算是解了,但从此之后,杨善便将自己嫡子的死完全归咎于庶子的鲁莽。 而杨英奕从这时开始,再也没有跟父亲说过一句话,终日侍奉在祖父左右。 “英泰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爹多少也放下了一些,终究你也是他的儿子,他纵有千般埋怨,还能不认你不成。” 对于这个守在自己身旁的孙子,杨乾对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自己的儿子宁可重新生一个庶子,也不肯再认这个大儿子,杨乾虽然调和过几次,但向来恭敬的杨善在这件事上却寸步不让。 因此这么多年,杨英奕一直跟在杨乾身边长大,而杨乾也对这个素来机敏的亲孙子给予了厚望。 但这一次,这个孙子却是闯了大祸,自己三令五申先不要主动招惹秦王,可杨英奕这时却不知进退,背着自己派人去拿了秦王府的赔偿款。 在两朝为官、年愈花甲的杨乾心里,这王爷向来只有吃进去钱,哪听过从王府吐出来的钱。 在他看来,杨申从从砖厂拉回来的那就不是钱,而是秦王府特制的金色炸药。 “可我只是个庶子,主母在生下英泰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英泰虽然只有三岁,但府上谁不知道,父亲是把英泰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杨英奕哭诉道。 “可如今他已经没了选择,爷爷这么些年让你掌控‘影子’,让你学着打理咱家的各种生意,就是想让你多一点自己的力量,今后好在你父亲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杨乾怒其不争的说道。 在祠堂里当着祖先面,杨乾没有一丝遮掩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放心,我会写封信给你父亲,他纵使还在记恨你,看在我这个亲爹的面子上,不会过多的责难于你。” 杨乾闭上了眼睛,连着几天心烦意乱的他,此刻是真的累了。 “那家里的事交给谁去管。”看见祖父已经这般说了,杨英奕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 “老夫亲自来接手吧,这么些年不出面,底下有些人欺负你年纪小,做起事来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了。” 想到此处,杨乾的抬起了眼皮,眼角闪过了一丝厉色。 杨英奕不再多说,先对着祖先恭敬的三叩首,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杨乾也磕了三个响头。 “孙儿去了,望祖父珍重。” 摸干眼泪,杨英奕决绝的转身出门而去。 看着孙子离开的背影,杨乾忍不住跪倒在了列祖列宗面前。 片刻之间,须发皆白的杨乾哭成了一个泪人,中途还抽了自己两巴掌。 旁人不清楚当时的场景,可杨乾自己心里很明白,那一箭本来应该是自己受着的。 若是自己当时因为害怕跪倒在地,那一箭断不会射到自己长房嫡孙的脑袋上。 ******** 清晨,兴庆宫秦王府。 难得起了个大早的朱樉亲笔给未来岳父写了封信,信里交待了邓如月一行人的踪迹。 同时作为准女婿表现自己的一种方式,朱樉把王府负责追踪此事的人手调配给了邓愈,由邓愈派人直接联系。 朱樉的毛笔字写得一般般,如果作为一个普通读书人,这字也勉强算是能看,但作为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亲王,朱樉这字根本上不了台面。 本来他是想让朱竹代笔的,但后来想了想,自己的字虽然难看了些,可是辨识度高啊,邓愈一个马上将军,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遂自己动起手来。 自己的信一差人发出,朱樉本来打算进城去看看让人订好的那间铺子。 这是给未来王妃的第一份礼物,自然是马虎不得。 可当他收拾好,前脚刚迈进马车的时候,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赶过来站在了自己身前。 “殿下,太子来信。”侍卫行了一礼,然后弯着腰将书信举过了头顶。 朱樉接过来拆看信封,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秦王朱樉,与民争利。倚势挟权,罪恶盈天。” “我这好大哥到底听说了什么。”朱樉彻底的懵了。 第四十三章 买地被拒 对于朱标这个大哥,朱樉向来是极为敬重的。 朱樉出生的时候朱元璋才刚打下应天,当时的两大对头陈友谅和张士诚一直对这位新晋吴王虎视眈眈。 老朱根本没空搭理自己的儿子,因此朱樉小时候就是跟在自己大哥的屁股后面长大的。 将信完全展开,通读之后朱樉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自己搞煤厂的事不知道被谁给捅到太子那里去了,太子责难自己的罪状一共两条。 第一条是强占百姓土地,刚就藩就在西安府大肆购买土地。 “土地兼并乃亡国之举,尔一亲王,安忍毁大明万年基业。” 这是朱标的原话,看的出来太子知道这个消息后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第二条则是呵斥朱樉与民争利,里面不但提到了朱樉煤场比当地其他煤场售价高出二成的事情,居然还有砖厂的售价和成本。 采取了新式煤窑之后,砖厂的出砖成本本就是极低的,而售价和市面上价格相比却便宜的有限。两相一减,期间利润着实不小。 朱樉慢慢合起了信,打开桌案上一个带锁的匣子放了进去。 闭上眼睛再三琢磨了下这个事情,朱樉让人把朱兰叫了过来。 “府上的情报工作现在是怎么安排的,我说的是王府内部。”朱樉问道。 “王府内部?这一直是我亲自在抓……,殿下的意思是家里被人埋了探子?”听见朱樉强调的是王府内部,朱兰很快便会了意。 “禀告殿下,最近确实对府内的事情有些松懈了,是我大意了。 不过留在府里的大多都是应天府跟过来的老人,现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不太可能被当地势力给收买掉。”朱兰说道。 “如此说来,这颗钉子早在应天的时候就有人埋在身边了,倒真是好算计。” 朱樉不由的感慨道,自己在应天的时候本就是一个‘有辱斯文’的闲散王爷。 当时连老朱都不愿意搭理自己这个亲儿子,整个应天府看自己都像是在看瘟神。 可就是这样,自己还是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最近你就留在府里先查一下这件事吧,正好咱府上经费不足,除了借给卫国公的几班人手之外,其他的就先全撤回来。 你近来一直在到处奔走,殊为辛苦,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休整休整。” 朱樉从书桌上拿起了一本册子交到了朱兰手中。 “这是王府内所有从应天跟过来宫女太监的名单,他们的来历和现在的位置都在这里面记载着。” 这种东西本是皇家自己的密辛,毕竟如果朱樉想做点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这些人是他最好的帮手。 当初朱樉原本想把这东西交给朱竹,但压在朱竹身上的担子已经够多了,心疼之下倒也作罢。 “小规模的查,此事不宜闹大。”朱樉叮嘱道,能把手插进王府来的,来头一定不小。 甚至朱樉隐隐然觉得,府里八成有朱元璋亲自派来的探子。 “属下明白,但凡查到端倪,我与殿下当面沟通。” 朱兰是个利落的,将册子收在怀中便转身离开了。 朱樉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给朱标回一封信。 自己这次收到的是大哥的私信,说明此事还没有闹到明面上。 若是任由这里面的消息发酵,下一次来的说不定就是老朱的圣旨了。 朱樉的回信也就着重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朱樉直接把三个厂的工钱亮了出来,表明自己丝毫没有压榨普通百姓的行为。 第二件,朱樉则解释了煤场占地的事,那里本就是缺水的旱地,自己买地的花费远超当地价。 自己买地的钱足够失地百姓去他处买上十倍于此的良田,这是求发展,不是搞土地兼并。 认认真真的写完了信,相比于方才写给邓愈的信,这一封用了心的作品显然更为工整一些。 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吹干上面的墨迹,朱樉繁杂的思绪终于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这一封解释信交上去,想来自己大哥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图了。 午饭过后,朱樉刚寻思着是不是再安排去趟城里南大街的时候,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这一次,推门而入的是负责沟通当地官府的朱菊。 “殿下,陕西布政使衙门把咱们在耀州买地的事回绝了。”朱菊急匆匆的说道。 从她疲惫的表情来看,为了此事她没少跟那帮人磕牙。 “先坐下,慢慢说。”朱樉递上了一杯茶,朱菊忙不迭的一口吞下。 “原本各项手续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十天前,买地的文书上已经加盖了耀州和西安府的大印。 属下多次催促过布政使衙门的人,可他们以布政使正在视察河道为由,不断的搪塞我。 直到昨天,我亲眼盯着高藩台回到了府衙,便再去询问了一番,说是已经在办了,结果没想到今天一早就被打回了。”朱菊说道。 “他们找的由头是什么。”朱樉问道。 “土地兼并,夺利于民。” 朱樉听到这句话后不经皱起了眉头,如此看来,这是一次有计划的针对自己的行动。 大哥给自己寄信,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特地提醒自己。 “此时先不要急,横竖给百姓的拆迁款我们都已如数发放,煤场也已经运转起来了。”朱樉说道。 布政使衙门既然不给确认,那总不能一直就这么晾着自己。 自己现在还没查清楚究竟是谁在和自己作对,当此之时只能先被动防守,看看对手会出什么招。 “所有的地契和交易合同全部做好拓本,好好保存。” 这些东西是秦王府的底气,自己没偷没抢,拆迁款给的足够高,当地百姓都巴不得自己那几亩旱地赶紧被王府给划走。 到时候万一有人在这上面动起心思来,自己这厚厚的证据在打脸的同时,还能好好宣传一波工厂,提高一下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声望。 “说起来,倒是得找几个帮手来了。备马,本王要去西安府衙一趟。” 第四十四章 去找李高义 西安府后衙,一身戎装的李高义正在和两个同样全副武装的衙役切磋着武艺。 朱樉也不着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便磕开了瓜子。 李高义手拿长剑,压低身子在四周游走。 对面体型壮实的衙役手持大刀,稳如泰山一般站在那里,全然一副‘你过来呀’的样子。 在转了两圈之后,李高义陡然发力,剑锋冲着衙役的腰部就刺了过去。 全神贯注的衙役反应也是极快的,他腰身稍一转动,右手的大刀准确的挡住了剑锋。 用力一按,李高义的剑别被压倒了地上,瞬间原本完好的地砖被劈成了两半。 这时李高义迅速抽回长剑,一个鹞子翻身躲过顺势而来的大刀,紧接着朝衙役的右肩后方刺了过去。 “叮当”一声,李高义的剑锋准确停在了衙役的盔甲上。 “哈哈,老王,这局终于是我赢了。”李高义兴奋的说道,从他满是泥垢的铠甲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之前应该一直被这位称作老王的衙役按在地上摩擦。 “你赢个屁,你看看人老王的刀在哪?”朱樉丢下瓜子壳,不屑的冲李高义说道。 李高义立马低头查看,这才发现老王的刀背已经到了自己腰子的位置。 “好你个老王,又摆了本官一道。” 李高义倒也不恼,放下长剑,用力的在老王的右肩上拍了一下。 然后卸下头盔,径直走到了朱樉身旁。 “殿下所来何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李高义显得很是兴奋。 “你这衙门里怎么有三副盔甲,你快点解释清楚,要不然本王得赶紧溜了,可不能跟你这个私藏甲胄的家伙扯上关系。”朱樉开玩笑说道。 “嗨,我这一身是洪武三年陛下亲赐的甲胄。那一年我跟着征虏左副将军,星夜兼程直扑元昭帝所在的应昌。 元昭帝虽然最后跑了,可他的嫡长子买的立八剌还有后妃、宫女、诸王、将相官属数百人都被我们堵在了城里。 而那个买的立八剌,正是在下亲手俘虏的。”李高义很是骄傲的回忆着自己的光辉岁月。 “老王我就不多说了,你认识。他身旁那位叫李苍,至正二十年的老兵,当初是景隆这小子推荐到我这来的。” 老王名叫王勇,当初朱樉在李文忠帐下历练的时候,王勇曾和朱樉在同一个总旗下听令。 李高义后面提到的景隆,正是李文忠的亲儿子,大明第二位曹国公李景隆。 “前几年天下承平,他们两个就在我这府衙里混口安稳饭吃,现如今卫国公过来练兵,我自然得给自家兄弟谋个更好的前程不是。他们现在已经是邓将军手下的将了,今日休沐正好回我这溜达溜达。” 李高义和朱樉曾经一个大锅里吃过三年的饭,他对于这位秦王殿下是极为熟悉的,私下里说起话来也不讲那些虚礼。 “你倒是个潇洒的府尹,你看我那,但凡想安排个人进王府,都得先往应天报备一番。 然后等应天那帮混吃等死的家伙花上好几个月调查清楚,最后在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驳回。”朱樉面色不爽的说道。 “怎么,最近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高义是个聪明人,堂堂秦王殿下跑自己这肯定不是专门跟自己诉苦来着。 “我在耀州那个煤厂,买地手续让布政使衙门给叫停了。”朱樉也不绕弯子,径直说道。 “不应该吧,那个手续我亲自看过,虽然买的地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山野荒地,偶尔有主的也是靠天吃饭的旱田。 而且你给的那什么拆迁款着实丰厚,说实话看的我这个正五品的府尹都有些心动。 若这事不是你秦王府办得,我高低得给当事人颁个‘亲仁善邻、仗义疏财’的匾额。” 当初秦王府买地的手续李高义是认真看过的,这不单是他作为府尹的义务,更是对秦王这位老战友多出来的一份责任感,想着尽可能的查遗补漏。 “我自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其他地方我暂且管不着,但在我秦藩,百姓的日子是一定要搞上去的。”朱樉郑重的说道。 “你没去找高大人亲自问问?”李高义不解的问道。 “这件事有蹊跷,我要谋定而后动。” 接着,朱樉把太子给自己寄信的事也给李高义说了一遍,当然摘去一部分不能说的内容。 “如此说来,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李高义若有所思的说道。 “何事?” “三天前曾有中书省的人到过高藩台那里,具体商议什么我还不知道,但现在我觉得这事八成和你有关。要不还没到察举的日子,按理说中书省不会专门派个班子到省里来。”李高义看着朱樉说道。 “看来咱们这位高藩台,可不是易于之辈。”朱樉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高谦是胡惟庸连夜推举出来的陕西布政使,能赶在朱樉就藩前一天急匆匆作出这个安排,里面监视秦王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我观这位高布政使不是个夸夸奇谈的人,自从上任以来,他是三天两头下去督农,比我这个西安府尹可忙多了。 如今在民间,布政使大人勤政爱民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李高义提醒道。 “放心,我虽然对这位布政使没什么好感,但我也不至于给他下黑手。既然要斗,那咱就敞敞亮亮的来,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跟李高义又聊了一会,期间朱樉也套上了铠甲,亲自下场酣畅淋漓的搏斗了一番。 虽然顾忌自己秦王的身份,大家都换成了木刀,但这久违的厮杀兴奋劲还让朱樉大呼过瘾。 晚上,回到王府脱下衣服,朱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尽然满是淤青。 “好你个李高义,倒是真的敢下手。”一共四人,王勇和李苍面对这位亲王自然是收着一点,只有李高义这家伙敢肆无忌惮的‘教训’朱樉。 疲惫且酸痛的身子泡在温度刚刚好的热水里,这种享受简直如神仙一般。 这是,朱竹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当朱樉想做点什么羞羞事的时候,只听得朱竹匆忙念了七个大字。 “殿下,宁夏卫战报!” 第四十五章 拜访邓愈 听到战报两字,朱樉顾不得自己还光溜着,双手在一旁的毛巾上随便一蹭,便从朱竹手上接了过来。 洪武八年九月初三,元将扩廓帖木儿领兵袭扰宁夏卫镇远关,掠走牛羊万余,人口六千二百一十余。镇远关守将虽守住关城,但已无力发动反击,只好看着扩廓帖木儿扬长而去。 朱樉愤怒的将战报扔在了地上,方才还有的那一丝想入非非的想法,如今已完全被愤怒的火焰覆盖。 “这个扩廓帖木儿,当真该杀。” 扩廓帖木儿汉名王保保,曾被元庭封为河南王、中书省左丞相。 洪武五年,王保保曾在漠北大败徐达,也因此被朱元璋称为“天下奇男子”。 说起来这位王保保和朱樉还是亲戚,朱樉的第一任王妃观音奴正是王保保的亲妹妹,按理朱樉还应该喊王保保一声大舅哥。 当年身为战俘的观音奴嫁给朱樉的时候,朱樉才13岁。可没等两个小屁孩培养出感情来,观音奴就卒然病逝。 “这封战报是卫国公送来的?” 等纸张飘落到地上的时候,朱樉才发现这不是都指挥使司的文书。 在西安府的地界,除了都指挥使司,能给自己送来战报的就只有沐英和邓愈。而沐英去了河东还没回来,因此这份战报就只有可能是邓愈派人送来的。 “安排一下,明天咱们去趟卫国公府邸,礼物要备的稍微厚一点。” 毕竟是自己的准岳丈,就是自己再穷,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等朱樉醒来的时候,朱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看着满满一院子的礼物,朱樉倒是有些吃惊了。 “竹啊,这个卫国公虽然我很敬重,但远不止于花这么多钱去敬重。”朱樉心里十分的舍不得,这可都是自己的钱换的。 “殿下忘了,这都是杨乾当日送来的。” 那时朱樉刚就发藩,杨乾为了拍马屁就送来了这满院的土特产。 “原来如此,大家都赶紧搬,这是本王给卫国公的心意,万不能少了。” 听到没花自己一分钱,朱樉的瘀滞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了起来。 邓愈的府邸在西安府西北方向,紧邻着云居寺,又称西五台。 因为早早下了拜帖,当朱樉一行大张旗鼓的赶到邓府时,邓愈已经领着府上所有人在院内等候。 不过说是所有人,其实都是些邓愈的属官和手下的将军,邓愈一家老小都在应天,西安的邓府与其说是邓愈的家,倒不如说是卫国公在陕西的行辕。 “臣等参见秦王殿下。” “免礼免礼。”朱樉冲上去将邓愈扶了起来。 “卫国公,让他们都散了吧,当此大战之际,诸位将军想必都各自有事要忙。” 朱樉说完,邓愈大手一挥,众人立刻朝着自己的值班房走去。 “殿下,此处人多吵闹,不如老夫陪殿下到隔壁的云居寺去,图个清静。”邓愈笑呵呵的说道。 “国公有请,小王自无不可。”抛去准岳父的关系,单就邓愈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立下的不世功勋,就足够让朱樉对他充满敬意。 云居寺又称西五台,其台基是原大唐太极宫的南墙旧址,后来经过宋时多次营造,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因此,云居寺的各式建筑依然保持着宋代“硬山式”的建筑样式。 和一般的佛寺不同,云居寺坐西朝东,由山门拾级而上,一台高于一台。 朱樉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云居寺最高的十二臂观音殿,站在此处望去,整个西安府的风貌一览无余。 “卫国公身强体壮,到叫我这般年轻人也自愧不如。” 十二臂观音殿大概高八丈左右,邓愈一口气走上来,面不红气不喘。 “殿下年富力强,正是精强力壮的年纪,岂是老夫这般年岁可比的。”邓愈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此次宁夏卫的战事,若是有能用上本王的地方,国公尽管吩咐便是。” 见邓愈没有要主动提及此事的意思,朱樉也不再客套,直奔主题。 “那里是殿下的秦王府吧。”邓愈却没有直着说战事,而是用手指向了东面不远处的秦王府城墙。 王府的城墙已经修改好,不过里面只有几座孤零零的偏殿,大殿的位置连地基都只打了一半。 放眼望去,整个秦王府杂草丛生,绿意盎然。 “正是秦王府,不过因为府里的钱都被我挪去开砖厂和煤窑了,这边的工程我便让人停了下来。” “堂堂一个藩王,没有王府岂不是弱了几分威严。”邓愈这时说话多了几分长者的气度。 “若真论起威严,我倒是觉得兴庆宫那里比这里威严多了,勤政务本楼的名字怎么听都无比响亮。” “那不知小女嫁入王府之后,是住在秦王府,还是兴庆宫呢。”邓愈问道。 “国公,如今已经没了兴庆宫,那里就是秦王府。”朱樉爽快地答道。 “宁夏卫的战事殿下不必担心,我军三万人马三天前就已经从榆林卫出发,宁夏卫各个军堡的援兵也已经开始往镇远关集结。 扩廓帖木儿掳掠了我们那么多百姓,他走不快的。”邓愈淡淡的说道。 “如此说来,此次大战国公已经谋划多时?”看着邓愈胸有成竹的样子,朱樉不禁问道。 “原本是老夫策划的一场突袭,没想到这个扩廓帖木儿竟然和老夫有一样的想法。 不过如此也好,他若是一直躲在漠北,老夫还不太好找他,如今他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休想全身而退。”邓愈重重的拍在了栏杆之上。 “那本王祝国公旗开得胜,为我大明建不世功勋。”朱樉赶紧说道。 “如月的事情我已经差人和邓福联系上了。”秦王的恭维被邓愈果断的给无视掉了。 “额,如此我就放心了。”突然切换到这个话题,朱樉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邓愈听到朱樉这样的答复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我跟丫头已经交代了,是你秦王府的人马打听她的行踪。”邓愈语气古怪的说道。 “不是,国公,这消息是邓福主动送给我们的啊。”朱樉有些傻眼,万想不到邓愈会如此处理此事。 “你可想好,这次要是把邓福供了出去,下次万一丫头又故技重施,那可就连最后的眼线也没了。” 第四十六章 砖厂要开工了 邓愈的话让朱樉没了法子,只好无奈的应承下了这般结果。 不过可能是出于不好意思如此‘坑害’未来的女婿,临离开的时候,邓愈派人给朱樉递了个条子。 “小女素望经纪布行,还望殿下相待而成。” 邓愈直接了当的跟朱樉说了,邓如月这丫头有个开布行的愿望,希望朱樉能够帮她实现这个梦想。 朱樉收起纸条,无奈的上了马车。 既然已经进了城,朱樉也就顺带着去看看在南大街盘下的铺子。 说是铺子,实际上是个四进的院子。本来应该只有两进,但上一任主人直接将宅子背后的那个两进院落也买了下来,两相打通,便构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四进院落。 靠近南大街这边是一个大的档口,约有四丈见方。楼高两层,上挂有一牌匾,写着惠仁堂三个大字。 这里以前是个药铺,后来掌柜的年龄大了回乡养老,便将铺子空了出来。 一进的院子里原是熬药的地方,天井两侧都加宽了屋檐,防止风大导致雨水飘落到屋内。 二进的院子则是晒药材的地方,这地方就比之前宽阔亮堂了许多。为了多接受阳光,南边的围墙甚至专门砌矮了三分。 再往后就是原本住人和仓储的地方了,此时因为长期没人居住,也已经结了不少蛛丝。 最后面原本是一个当铺,可在洪武三年的时候,铺子老板跟着元军一块跑了,至今也没有回来。于是府衙便接收了这里,后来半卖半送的就给了之前的药铺老板。 “这地方看着不错,稍加改造,是个开布行的好地方,地方足够敞亮,本王喜欢。”朱樉满意的说道。 “这里活我已经交代好了,只等殿下您发令,之前修勤政务本楼的工程队立马就能赶过来。”看见朱樉满意的表情,紧张了数日的朱菊终于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梅兰竹菊四个人里,目前就只有她非但没有任何建树,秦王交给自己的重要任务也没能顺利执行。 “先派人来清扫一下吧,后面的事情本王怕是做不了主。”朱樉笑着说道。 这是自己给邓如月赔礼道歉的礼物,与其不小心画蛇添足,倒不如停下来静观其变。 傍晚时分,许久不见的朱梅赶回了兴庆宫秦王府。 “不知殿下此次唤我回来有何安排。”朱梅利落的抱拳行了一礼。 “先坐先坐。” “我想把你先调回来,在第一砖厂试点工会的事情。”朱樉说道。 “这……,仓促之间,煤厂那边属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朱梅有些焦虑的说道。 “那边的事能放下就先放下,放不下的就先交给李东去做。工会的事情目前是第一位的,这边要能处理好,咱们的下一步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经历过罗火盛事件之后,朱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当厂长的权力只来源于自己的时候,那他们就只会对自己负责,完全不会想着工人们的福利。 如果真的按照这样的模式发展下去,他就算可以稍稍加快一点大明的科技发展,可也只能让肉食者多些享受。 若是改变不了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终于到了重新开工的日子,这一天早上,砖厂的大门还有打开,外面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的工友。 “呦,老刘。你这气色可是不错,是不是拿了砖厂的补偿款去城里潇洒了一回?”几日不见的工友们看见老刘红光满面的走了过来,不由得打趣道。 “去城里潇洒,那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年轻才能干的出来的事。告诉你,我拿着五两银子给我家那俩小子请了个先生,再过几年这俩随便给咱考上个秀才,咱家也就算是除了读书人喽。” 老刘在砖厂一共干了二个月,除了两个月工钱外,还因为干满了一旬,多领了一个月的工钱,算下来就是六两银子。 因为砖厂招工已经是七月份的事情了,彼时麦子已经收完,一年的温饱也算有了着落。 前所未有的财富充盈,使的老刘鼓起勇气掏了五贯投资教育,庄稼人除了丰收就是盼望着自己能出几个读书人。 “恭喜啊,刘哥。” “老刘这下发达了,他家那大哥儿我见过,相当伶俐的一个娃娃,现在好了有书读了,这娃将来一定有出息。” 周围人都羡慕的看着老刘,幸福的气氛很快便蔓延开来。 “老刘,你家这回可算是翻身了,我听村口的罗瞎子说过一句话,叫做……嗯‘苟富贵、勿相忘’,你家大哥儿到时候万一中了举,可不能忘了老兄弟们。” 老李头起哄着说道。 “狗互跪、勿相忘?我说老李头,人家都在恭喜老刘,你在这狗啊狗什么的,是不是不太合适。”因为老李头说话口音较重,一旁的村民给听差劈了。 他的话顿时引来了一阵哄笑,虽然都是庄稼人,但平素里话本评书什么的还是听过一些的。 “不过老李头,你这脸色可不太对,你看你那双眼睛,都黑成什么样了。罗瞎子算命的时候常说的印堂发黑是不就是你这样的。”又一位村民打趣道。 “瞧你那没文化的样,印堂那说的是脑门,我看你小子脑门才发黑。”老李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其实也没啥,咱不是发了点工钱嘛,我家那口子就想着趁着岁数还行就再生一个,这不咱这好几天都没下来炕。” 老李头的脸上因为长年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早已被阳光灼成了黑色。 此刻听到如此放浪形骸的话,大伙愣是看不到老李头的脸色有什么变化。 “那你今天不跟嫂子继续腻歪,跑这厂里跟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混啥来了?”一阵噫吁的起哄之后,一位村民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说今天要推举什么工会议员,俺搁家里就在想,要是俺不来的话,你们这帮兔崽子保准得把这事给闹坏。 这不为了大伙的好事,我这才不顾腰酸背疼的干了过来。”老李头说着用手吹了一下腰眼,这倒不是装的,他那是真的酸了。 其实正如老李头所说,大伙心里也都惦记着这个事。 不过没等他们在这件事上发散开来,砖厂的大门就已然打开了。 第四十七章 工会竞选 第一砖厂的晾砖场上,二百多名工人按照之前制定的班次,各自划分区域坐下。 而在他们对面,王府大总管朱竹、以及暂时接管厂里各项事务的朱梅坐在一排桌子后面,不过其中的主位是空着的。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五个大大的投票箱,而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挎着横刀,威风无比的站在朱竹和朱梅身旁。 在他们身旁,十名从咸宁县县衙借来的掾吏,以及十名从王府筛选出的宦官,手里正拿着厚厚的纸笔。 朱樉此刻正站在砖厂的一处哨塔上注视着一切,现在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 晾砖场上稀稀拉拉还剩了一些砖,众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倒也算是有了坐的地方,尽管大多数人的座位只有一块砖。 “奉秦王殿下之令,本官朱梅暂领一厂厂长之职。”朱梅的开场白极为简洁,但却极为有效,一下子就让有些吵闹的场地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一厂重新开工的第一天,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推选出工会议员来。 下面,由工作人员为你们详细解读竞选规则和投票规则。为了保障各位工人朋友的自身利益,请务必把你的疑问都提出来。” 朱梅一声令下,掾吏和宦官按照事前演练好的顺序进入了场地。 而工人们也分别拉上自己的好友聚了过来,认真的听着工作人员的解答。 “凡是在砖厂干满两个月的,都有资格参与评选。这就意思我这种只干了一个月的,就没资格被选了不是?”工人甲着急忙慌的问道。 “这位工友,按照殿下给的第一版工会选举制度,你确实没有资格参与本次选举。 因为第一次大家都不太熟悉规则,所以才要尽可能的选出一批对砖厂足够了解的人来当这个议员。 但是,制度里也说了,这头一批的议员任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等大家都熟悉了,凡是想申请议员的,都可以向厂长递交申请书。 只要厂长审核通过,你们就都可以参加选举。”工作人员耐心的解释道。 “那这个每人都只有一张选票,可以投给任意候选人。这是不是意思我想投给谁就投给谁,投给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工人乙问道。 “这位工友,是这样的。但是建议你投出这一票前应当慎重考虑,尽量挑选您信得过的人,如果你符合议员候选人条件的话,想投自己也是允许的。” “每次确定至少十位候选人,一共选举七名议员。这样的的话,岂不是必定有人选不上。”工人丙疑惑的问道。 “这个叫做差额选举,这样的话就会在竞选过程中引入竞争机制,同时也就对候选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有利于候选人更好地发扬长处,克服不足。”工作人员说道。 “那投票完成后即刻唱票,并由落选的候选人在唱票完成后进场重新审查。这就是说咱们当场就能看到结果了?”工人丁好奇的问道。 “是的,等落选的候选人审查完毕后,你若是还有疑虑,可以自行向厂长提出审查申请,待厂长批准后,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进行审查。”另一位工作人员解释道。 你问我答的活动整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无聊又紧张的朱梅已经喝干了两壶茶,若不是身旁的朱竹劝着,朱梅甚至还想叫人续水。 在一个最为魁梧的工作人员高喝了三声“还有没有疑问”了之后,工作人员这时终于开始了第一波候选人的统计。 这时原本热闹的就像过会的晾砖场顷刻间陷入了沉寂,现场的气氛就好似学堂上的老师提问。 九月的气温虽然不似六七月时的火热,但太阳依旧还带着几分酷热。 一整秋风吹过,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飞到了人群当中,不过没等它挺稳,一只八寸长的大脚就无情踩碎了它。 “我李大炮申请候选人。”看着大家都畏畏缩缩不敢说话,老李头一咬牙站了起来。 “我刘火铳申请候选人。”老刘本就是秦王的铁杆拥趸,那一日砖厂前秦王讲求诚信,一诺千金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有人起了头,这一下工人们终于活跃了起来,在众人的起哄和自己的斟酌下,最终竟推举出了二十三位候选人。 可正当工作人员准备结束第一阶段的推选时,一个偏瘦的身影从食堂后面跑了过来。 “我郑才捷申请候选人。”郑才捷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身上还围着一个围裙。 众人的目光此刻纷纷集中到了郑才捷身上,不少知道内情的人不由得为郑才捷感到可惜。 “才捷,听老叔的话,趁着秦王殿下还不知道此事赶紧回去。” “就是的才捷,你这刚得罪了秦王殿下,现在又出来申请候选人,连老哥这么个放了半辈子羊的羊倌都觉得你在找事,更何况秦王殿下。” 乡亲们的好意让郑才捷禁不住有些感动了,他对着诸位乡亲就行了一礼。 “诸位乡亲,才捷虽然言语上冲撞过秦王殿下,但殿下并没有责怪与我,此中原委甚为复杂,才捷一时半会也没法跟大家解释清楚。 总之大家可以相信才捷,这一次我决不是冲动办事。而且秦王殿下也决不是大家想象的那般狭隘。”郑才捷认真的说道。 “快别说了,事到如今你尽然还敢非议殿下,我看你真的是不想好好活了。” “才捷你可别骗自己,殿下都安排你去养猪了,怎么可能不是针对你。” “是啊才捷,要是让老哥去喂猪,那也算是个好差事,毕竟老哥这辈子就在土里刨食了,去喂猪反倒轻松了一点。 你可不行,你是读书人,殿下如此这般安排,肯定就是为了警告你。来听老哥的,赶紧回去,千万别跟殿下对着干。” 经过元庭近百年放养式的管理,地方上的各种学堂早已被世家大族垄断。 因此对于乡野之间好不容易出的一个秀才,诸位工友都是竭力在维护郑才捷。 而就在乡亲们苦口婆心的劝说郑才捷不要再得罪秦王的时候,一个帅气且威严的身影已然站在了郑才捷身后。 众人见状立马原地跪了下来,他们到不一定都认识朱樉,但他们一定都认识朱樉身上那套赤红色亲王常服。 第四十八章 议员选定 面对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工友们,朱樉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自己喊“免礼”的冲动。 今天特意穿上这身亲王常服本就是为了提振自己的威严,所以有些事就得按照流程去走,自己喊话那真是一秒破功。 毕竟为了今天的会议,朱樉甚至把当年封王时老朱亲赐的那顶乌纱翼善冠都给拿了出来。 “平身”好在一旁的小宦官立刻跟上了朱樉的节奏。 这一声出来之后,朱樉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行礼的环节结束了,自己可以适当的自由发挥。 “既有规定,那只要符合条件的自然都可以参选。” 朱樉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从桌子上取过了一份竞选申请表。 他刚一抬手,方才的小宦官立马会意,弯着腰双手举过头顶从朱樉手中接过申请表,然后转过身朝着郑才捷的方向走去,中途还刻意的将双手降到了眼睛以下的位置。 “谢过秦王殿下。”郑才捷接过申请表,郑重的朝着朱樉作揖行礼。 朱樉这一次没有再搭理他,径直走向了案桌后空出来的主位。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这肯定就是殿下不计前嫌放了才捷一马呗。” “我看未必,现在这情况就是给才捷一个资格又有什么用。秦王殿下就坐在那里,哪一个没长眼的敢去投才捷一票。” “就是,我看秦王就是想磨磨才捷的锐气,等到时候投票结果出来,才捷拿到零票的时候自然会无比难堪。”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直到秦王端正的坐在主位,大伙才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这选举规则上写,凡是砖厂干过的的都有投票资格。 当初砖厂的第一块砖是本王亲自打的土坯,因此本王也算是有了一票,本王这票就投给郑才捷。” 朱樉说着提起笔,在自己的选票上潇洒的笔走龙蛇。 秦王的动作让所有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众人才从懵逼中醒了过来。 “看见没,我就说秦王殿下心胸宽广,才捷说的那几句话殿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你们想想,就咱在砖厂干的这点活,殿下能给咱每月开二两银子的工钱,这天底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如此体贴咱们穷苦人。” “不跟你们闲磕牙了,我这就去领票。” “别急、别急我跟你一起去。” 又一番讨论之后,场上的气氛终于再次活跃了起来,工友们三三两两的前去投票箱前排队。 考虑到很多工友并不识字,场地上特意安排了代写服务,不过只是代写,最后投票的动作还是得由本人来亲自完成,这是朱樉专门强调的仪式感。 最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统计唱票,第一批的七名工会议员被成功选了出来。 刘火铳和李大炮这两位因为平时就比较会来事,在工友心中算是有担当的熟人,毫无意外的成功当选。 而郑才捷则以唱票第二名的成绩也成功跻身工会议员的行列,这一结果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不少工人们没想到郑才捷还真的当选了,在他们心里,原本高不可攀的秦王此刻更显伟岸。 而朱樉没想到的则是郑才捷会以如此高的顺位被选上,不过转念间他就思索明白,这是普通百姓对于读书人的普遍信任。 想到这,朱樉的内心不由得激动了起来。现在看来,百姓对于读书人的敬重,远超自己的预期。 等到自己财力稍稍充裕的时候,办学这事在民间不会有太多阻碍。隐隐然,朱樉已经看到了万千稚童一同背诵《论语》的场面,这次背的是真的‘论语’,而不是自己的那套‘抡语’。 名单已然敲定,下面就是祝贺各位议员当选的仪式了。 秦王站起身走到桌案前方一个长两丈宽五尺的台子上,侧面站着八名小宦官,手里都捧着一个匣子,前七个匣子都用红布盖着,最后一个则是用明黄丝绸包裹着。 “秦王府咸宁县第一砖厂,第一届工会议员选举当选仪式,始!”随着小宦官的一声高喝,全场的目光都激动的看向了秦王殿下。 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七名新当选的议员一次按照顺序来到秦王面前。 因为紧张和对于秦王殿下的畏惧,七个人的步伐异常凌乱,尤其是第三位的老哥,若不是他前面的郑才捷顺手拉了他一把,在上台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要跪在地上。 在这个上场的间隙,七个人紧张的看着朱樉,朱樉也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们。 他们不敢上来,朱樉也不好主动过去,场面瞬间僵在了那里。 看见眼前的场景,朱樉忽然就明白了后世的颁奖仪式为什么都要配上‘百听不厌’的运动员进行曲。 一面是为了通过有节拍的旋律调动一下大家的步子,让场面看上去稍微齐整一些。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防止现在这种场面发生,太过于安静的场面不但让七名议员不知所措,就连见识过大场面的朱樉此刻也是一脸的尴尬。 想到这朱樉非常后悔,自己应该让人把秦王府那繁杂的全套仪仗搬出来,再不济也应该找两个军号过来吹上一吹。 一瞬间,朱樉甚至觉得此时此刻找人喊上两句“威武”也是极好的。 “咳咳。”最终朱樉隐蔽地用手拍了一下小宦官,这小子可能也是没见过这场面,先前的那一点机灵劲这时也突然消失了。 这一拍终于让小宦官回过神来。 “议员上台!”尖细的声音极具穿透性,原本束缚在大伙身上的情绪枷锁,被这一声给击的粉碎。 “诸位都高兴一点,这是上台授奖。”小宦官淡定的迈着步子走到了七人身边,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七个人这下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纷纷昂起了脑袋挺直了胸膛。 “对啊,俺这是当选议员,又不是上刑场砍头。这是好事,是好事俺就不能藏着掖着。” 最后还是老李头率先想明白了,只见他直接大着胆子冲着台下沉寂的工友挥起了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而台下众人看到他的动作后不由得瞅向了秦王殿下,发现秦王也一脸乐呵的看着李大炮的时候,大伙的情绪终于沸腾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砖厂的委任状 “议员杜修杰上台接印”随着小宦官念到名字,站在最前面的汉子终于鼓起胆子挺起腰杆走了过来。 方才他弯着腰的时候还不显高,现在他站直了让朱樉都有些惊讶。 看着面前这个少说有一米九的‘巨人’,朱樉双手接过身后递过来的匣子,满面笑意的抬起了头。 而杜修杰此时意识到了自己这般属实让秦王殿下难堪,于是下意识的就又弯下了腰。 不过这一回他的动作却被朱樉给阻止了,朱樉伸出手就把他扶了起来。 “个子高这是爹生娘养的天赋,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没有必要为了别人弯下自己的腰,即使是本王也不行。”朱樉给了眼前这个汉子一个鼓励的眼神。 “当然,若是有朝一日你见了陛下,该有的礼数可万万不能少了。”看见杜修杰的眼眶被感动的红了,朱樉立刻把老朱抬出来岔开了话题。 朱樉掀开红布,里面是一个正方形的檀木盒子,上面写着一厂议员用印。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圆形印章,约莫有半个手掌大小。 盒子旁边是一份委任状,上面详细记载了当选议员的姓名籍贯,以及在砖厂工作的履历。 在文字部分的结尾处,第一砖厂厂长用印已经盖好,而在委任状的最左面,则留有二寸宽的空白。 此时此刻,方才站在后面的青袍官员走上前来,恭敬揭开明黄色的丝绸,打开盖子、双手举起,等待秦王殿下用印。 他是负责保管秦王各式印章的王府知印官,说起来倒也是个七品官。 朱樉取出这枚自己没用过几次的精致印章,捧着盒子的宦官立马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捧起托盘。 朱樉此刻也不矫情,拿起印章郑重的在委任状上预留空白处盖了下去,随后双手将委任状递给了杜修杰,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杜修杰此刻已经非常激动了,接过委任状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农夫,如今能有资格从一位王爷手中接过委任状。 现在的他发自肺腑的想给秦王殿下磕一个头,不过在弯下膝盖的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秦王殿下方才说过的话。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 于是这个高大的汉子再次站直了身体,冲着台下的方向,将委任状高高的举过头顶。 台下众人立刻欢呼起来,不过此时倒也没敢太嚣张,都在用眼神给这个高大的汉子庆祝。 下一个上台的就是颇受争议的郑才捷。 只见他步伐稳重的走了过来,眼神里虽有激动,但很快也被强行压了下去。 而台下的工友们看见郑才捷上场,也逐渐的沉静下来。 很多人是在替郑才捷紧张,担心事情有变,毕竟秀才喂猪这事大伙都是知道的。 “希望一切顺利吧。”郑才捷同村的伙伴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在心里把自家的各位先祖都请了过来,希望他们能帮着替郑才捷祈祷。 “让你养猪,你可否觉得委屈了。”朱樉压低声音问道。 “委屈是自然地,才捷自觉可以在他处做出工大的贡献,如今整天蜷伏于猪场,确有不甘之意。”郑才捷倒也光棍,当着朱樉的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本王可以调你回来,不过你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请殿下吩咐。” “总结出一套养猪喂猪的书面经验来,可以找别人去学。”朱樉玩味的看着郑才捷说道。 “放心,这套经验将来不会署你的名,但本王会记你一功。” “如此,在下便应了殿下的话。”郑才捷的眉头皱了散、散了又皱,反复纠结了数次,最终还是接受了朱樉的‘要挟’。 随后剩余的五人也陆续完成了任免仪式,中间出了李大炮因为过于兴奋不小心摔下台子之外,倒也是顺顺利利的。 这些事情全部办完,已经是丑时了。 朱樉大手一挥,直接宣布现在就下班,所有人去食堂吃过晚饭后就可以回家了,工钱照发不误。 于是本就兴奋无比的工友们,此刻更是欢呼雀跃,砖厂发出的阵阵笑声让门外路过的脚夫都不经侧目。 “这砖厂做个还关着门,今天怎么这般热闹。”路人甲向同伴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又给发钱了吧,听说这地方就喜欢发钱,我有个表弟在这干了二个月,前天刚给家里买了头牛。”路人乙撇着嘴回道。 “那你咋不让你表弟介绍你进去呢。”路人甲好奇的问道。 “我也想啊,可谁叫我当初贪那一贯的工钱,跟杨村签了三年的身契,如今想跑的话,得拿十五贯钱来赎。”路人乙叹了口气,继续推着装满煤炭的小车往西安城的方向走去了。 午饭结束后,其余工友都各自结伴回家去了。 今天厂里食堂还给每人发了半个西瓜,不少工友都选择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分享。 于是就能看见几乎每个走出长门口的人,都兴高采烈的抱着西瓜,腾不出双手告别,只好扯着嗓门和朋友们分别。 七名新晋的议员则被朱樉给留下来开会。 因为厂长办公室稍显拥挤,朱樉就直接把开会的地方定在了食堂,他自己就坐在食堂大妈打饭的窗口下方。 大多数的工友都已经回家,因此朱樉此刻也不用再端着王爷的架子,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那种稍显随意的姿态。 “老李头,你胳膊怎么样了,不行的话本王叫医师来给你看看。” 李大炮的胳膊是方才掉下台子时摔伤的,此刻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朱樉不禁问道。 “不妨事不妨事,俺伺候了一辈子庄稼,这点小伤碍不得事。”看到秦王殿下竟然能主动询问自己的病情,老李头受宠若惊的回道。 “殿下不必担心这家伙,这小子当年给他们村李财主盖房的时候,从一丈高的地方平着摔了下来,直接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大伙当时差点都以为他快死了,结果您看现在这还不是在这活蹦乱跳的。”刘火铳打趣的说道。 一整哄笑之后,朱樉微笑着摆手示意安静。 “今天把大伙留下,就是为了商议一下工会今后如何运作的相关事宜。” 朱樉的话一出,其余人纷纷坐直了身子,表情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第五十章 工会的宗旨 “在座各位想必也清楚,本王之所以要建立工会,正是为了维护各位工友们的利益。 前一阵罗厂长的事情大伙都清楚,这里除了罗火盛这家伙胆大包天以外,本王监管不力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朱樉的话一出,原本就严肃的一干人此刻更是鸦雀无声。 “殿下日理万机,这砖厂的事哪能都注意得到呢。” 老李头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而身边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倒也不全是说的场面话,在大伙心里,秦王一天要处理的政务成千累万,这小小的砖厂根本排不上号。 听见大伙这么说,朱樉心里倒是尴尬住了,日理万机这词可跟自己沾不上半点关系。 原本秦王府是应该有一套自己的属官制度的,如果真的落实下去,就是秦王自己的小朝廷。 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就藩的藩王,各项制度还不是很完善。 再加上自己当时走的十分匆忙,老朱一时半会儿可能还顾不上这回事,所以王府属官一事暂时就被放下,朱樉自然也乐得清闲。 期间李高义倒是问过这事,朱樉直接就以国库空虚,不宜多养闲人为由给应付了过去。 如今,他最大的任务还就是盯着自己这几个厂子。 “总之,本王先给大伙定个调,这个工会存在的意义是对每一个工友负责,你们不需要对厂长负责,也不需要为本王负责。”朱樉朗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再次疑惑起来,食堂里再次恢复了落针可闻的状态。 “殿下,为工友负责这事我们能理解,可是我们为啥不需要对厂长负责嘞?我们也是厂里的一份子,肯定希望和厂长一起把厂子给搞好。” 良久,杜修杰站起身来说道。 “坐下说。咱这是内部小会,有话坐着说便是。”朱樉摆摆手示意杜修杰坐下。 “我理解大家的意思,大家都想这厂子能长久的开办下去。能被我选出的厂长,他的初心也一定是把厂子搞好。 但是,厂长天然有着对本王的业绩压力,虽然本王不会主动给他们施加压力。但是……” 朱樉停顿了一下,把目光对准了郑才捷。 “但是有些时候事情并一定都能按照我想的那般进行。” 朱樉说着竟然冲着众人摊了摊双手,这个动作宛若孩童一般在大家意想不到的同时,也让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下。 “就比如罗火盛,当初我把大量王府侍卫从一厂调走的时候,我心里默认砖厂产量肯定会同时下降。 但是事情到了罗火盛身上,他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想了。 就因为本王没有特意叮嘱,他就凭着厂长这么个位子试图向本王邀功,结果闯出了天大的篓子。 之后也是为了拼命补上这个窟窿,他最终才选择了一意孤行。” 面对推选出来的七个议员,朱樉特意调整了称呼,凡是和身份无关的时候,他都用‘我’来自称,有些需要涉及到秦王身份时才切换成‘本王’。 “殿下言重了,此间的事情我们都经历过,殿下本身没有什么过错,要说有,也不过是稍微疏忽了一些。” 老李头是个老实人,听见秦王给自己身上揽责任,他不禁开口说道,只是不料,他的这番话反倒受到了朱樉的训斥。 “老李头,你这话就不是一个合格工会议员应该说的。” “作为工会议员,你要做的就是关心工友们的工作量是否合理,厂里给的各项福利是否到位,以及能否尽量为工友谋取更多的福利,包括带薪休假以及各种津贴。 不要同情本王,我朱樉这个人是和你们坐在一起的,但秦王这个身份,注定是要靠收你们的税才能维持王府那一大摊子事的。” 朱樉本来想说秦王的地位是靠收大家的税才能维持的,但最后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朱樉开诚布公的话,让大伙再次摸不着头脑,这种把身份和个人分开的理论,议员们暂时还没完全理解。 “可是殿下,厂里一个月二两银子可是实打实的,要不是殿下赐予我们的这个机会,我们上哪能挣这么多的工钱。” 老刘不解的说道,在他看来,秦王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善人。 “列位记住了,你们的工钱是自己凭双手挣来的,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不是谁赐予你们的。” 朱樉说这句话之前正了正自己的冠带,使得这句话更显威严。 七名议员此刻也都热血上涌,平素里大家都是种田纳粮,今天听了秦王的话,方有了点为自己活着的感觉。 “作为矛盾的源头,我不是每次都能充分考虑到下达指令的后果,因此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就需要有人对厂里的各项章程进行监督。”朱樉正色说道。 “而这就是咱们这个工会存在的意义,你们代表的是给你投票的工人们的利益,你们只有从维护工人利益的角度出发,才能对厂里的政策做出有效的监督。” “若有一天,你们当中的谁背弃了工友们的利益,那工友们手中的票可不是拿着玩的。” 说罢,朱樉面色严肃的扫视了这七位议员,算是一种小小的告诫。 下午的会议算是工会刚成立的一个碰头会,会后在郑才捷的提议下,朱樉被选为了工会首席,其余七人则不分位次。 同时朱樉还特意强调,厂长有权发起工会重新选举,也算是相互监督制约的一个小手段。 至于工会对厂里各项制度的具体意见,朱樉就没有去管了,这些内容是他们和厂长要谈的,自己不用插手。 砖厂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朱樉终于有空去准备筹划他的学区房大业。 如果说砖厂煤厂是他改造大明的底气,那插手教育就是他为重塑大明准备的一剂猛药。 再一次翻开西安府教谕王桐递上来的册子,看着这老先生工整的笔迹,朱樉不由得肃然起敬。 教育是一个十分庞杂的门类,朱樉的第一步,还是要从大明原有的制度中开始。 先把西安府读书人的名声打出去,今后才方便自己在教育这一块上肆意的指手画脚。 而当务之急就是把各县的县学完善起来,这是典型可以花小钱办大事的地方。 之后朱樉在书房里沉浸了整整五天,直到朱兰禀告邓如月已经回来的时候,胡子拉碴的朱樉才终于散着头发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第五十一章 沐英回来了 听到邓如月回来的消息,朱樉本来是想再去邓愈的府邸亲自拜访一下。 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不太稳妥,首先这个由头就没法找。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上门拜访邓如月的吧,毕竟还没过门,不好如此直白。 朱樉还在纠结的时候,忽然一个侍卫传来了消息,说是镇国将军沐英访。 听到这个消息朱樉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来不及打理乱糟糟胡子,只是叫人收拾好自己的发冠,换上一身青色的学士儒衫,便急匆匆赶往了前殿。 “大哥此去河东到底如何剿灭那帮山匪的,快来给小弟讲讲。”沐英一杯茶还没喝完,就看见朱樉喜眉笑脸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臣拜见秦王殿下。”沐英拱手揖拜。 “大哥,咱是自己人,不讲这套。”朱樉热络的上前扶起了沐英。 “大哥剿匪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不过不太详细。只听得他们说大哥带着新训练的五百新兵,狂奔一百五十里,最后包围了这近一千名抢盐的劫匪。” 沐英给陕西都指挥使司的战报朱樉已经看过,但里面的描述甚为简单,完全就是公文记录的春秋笔法。 不过给陕西都指挥使司的战报本就是公事报备罢了,详细的战报早都寄到应天去了。 “殿下,我也不过是侥幸占了地利,趁着绛水涨水,把他们堵在了曲沃南城墙和绛水之间不到半里宽的狭长地带上。此战我军伤亡过半,如若不是平阳府的大军赶到,我如今可能已经被解送应天等待陛下定罪去了。”沐英露出了一丝苦笑。 “战报说不过是一群到解州抢盐的山匪而已,竟有如此强的站力?”朱樉皱起了眉头。 沐英十四岁就跟着老朱一起上战场了,至正二十七年的时候沐英更是在进攻福建的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 也正是凭借这次的功绩,沐英被朱元璋御赐恢复沐姓,在这之前身为朱元璋义子的沐英被改姓了朱。 而现在还是明初,虽然沐英名义上是训练新兵,实际上这些人不少都参加过四五年前明军的北伐战争,只是如今卫所编制调动,才重新启用这些军士而已。 所以虽然沐英带领的只是五百名‘新兵’,但战斗力决然不可小觑。 “那一千人可不是什么山匪,那里面有一百余骑,马上功夫比我带去负责训练的几个老兵也不遑多让。” “大哥的意思是这帮人背后还有更大的组织在支持他们?” 培养一个骑兵的花费远超普通步兵,山匪这种级别能有几匹马让几个首领骑着就顶天了,他们绝对养不起上百人的骑兵队伍。 “战后我亲自审问了几个被俘虏的骑兵,发现这帮骑兵竟然是元人。不过他们也只知道是谁掏钱雇了自己,至于到底是哪家在背后作祟,那就是刑部、兵部还有大都督府的事情了。” 虽然以沐英的地位想要一查到底并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如今已经调任地方,有些事还是少插手为好。 “亲军都尉府的人去了吗?”朱樉问道。 “亲军都尉府是由陛下节制的,我这次没有见过他们的人,不过想来他们直接去刑部就可以了,也没必要和我交接什么。” 亲军都尉府是锦衣卫的前身,情报网络遍布整个大明,若是亲军都尉府都查不出消息来,那背后人的实力着实不可小觑。 “殿下不必过分担心,不过是些许雇佣兵罢了,我大明如日方升,他们还到不了能翻天的地步。” 显然沐英说的不是这一千溃兵,他的剑锋直指藏在背后的势力。 “也是,都匮乏的跑来抢盐了,这背后之人怕也是捉襟见肘啊。”朱樉微笑着说道。 不过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依然十分震惊。 要知道解州所处的河东,那是正儿八经的明朝腹地,这里距离大同有一千两百余里,差不多相当于从北平到徐州的距离。 幕后之人能组织起数百步兵倒还可以理解,毕竟刚经过战乱,世家大族谁还没几队看家的护院。 但是这一百余元人骑兵能渗透到河东地区,简直是匪夷所思。 从大同府往南,先后要经过马邑、朔州、雁门关,然后再过定襄、忻县抵达太原府。然后才能顺着汾河河谷一路前行,最终抵达河东。 这一路上关隘要塞无数,几乎算是大明防御最严密的一条线路。 现在看来,要么是幕后之人实力过于强大,要么就是这一条防线本身出了大问题。 不过看着沐英风轻云淡的表情,朱樉心里也安稳了几分。 这点道理自己能想明白,沐英这个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没理由想不明白。 “今天我过来其实是接到了大都督府和兵部的文书,给殿下的三卫人马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殿下亲自去陕西都指挥使司交割一下手续就可以了。”沐英说道。 “三卫人马的军饷由何处提供?”朱樉来不及兴奋,缺钱的事就瞬间挤进了他的脑子。 “因为殿下是头一个就藩的藩王,这里面的事陛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暂时是由陕西都指挥使司负责,不过后面如何臣就不清楚了。”沐英如是说道。 “如此,我今天便随着大哥去趟都指挥使司衙门吧。”既然沐英能抽出空亲自来通知自己,那想必一干手续也已准备妥当,就等着自己去签个字了。 “现在去倒是可以,不过殿下是否应该先收拾一下仪容,要不然万一被哪个老学究看见,到时候一个奏本递到陛下那去,殿下可就免不了挨一顿骂了。”沐英乐呵呵的提醒道。 他八岁那年就成了朱元璋的义子,那时候朱元璋还在还在濠州城打拼,所以沐英对自己的这位义父还是相当了解的。 “若不是大哥提醒,小弟我这次真是唐突了。劳烦大哥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朱樉忙不迭的冲向了后院,动起剪刀就开始修整胡须,随后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秦王府后宅立刻变得鸡飞狗跳。 第五十二章 纠结的粮饷 朱樉一脸尴尬的看着身旁的宫女,他是万没想到这个个头不大的丫头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个,小莲啊,知道是本王把自己脸划烂了,不知道还以为本王是把你的脸给划烂了。” 原来方才那一声并不是朱樉喊出来,他确实一着急把自己脸划了一个小口子。但这种程度的伤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就好似被针扎了一样,还不如脸上的痘痘更让人不爽。 但是一旁的宫女小莲看见有鲜血不断地从秦王殿下的嘴角流出,一下子以为秦王受了重伤,不由得尖叫了出来。 “殿下,您……您没事?”小莲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哎,小莲啊,本王距离仙逝应该还有些距离。但如果你不尽快给我找几块纱布来擦擦的话,指不定我一会就在你面前把血流干了。” 一阵无语后,无奈的朱樉和小莲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小莲刚走出房门,朱樉伸手摸了一下嘴角,好家伙,血已经止住了。 不过没等他重新拿起剪刀,府里的医师和几个稍微年长些的宫女宦官一股脑的跪在了寝殿门口。 “微臣请给殿下问诊。”王府的医师慌张的说道。 “李医师,你瞅着本王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朱樉的无语持续加深中。 看见秦王殿下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李医师大着胆子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走到了朱樉身旁。 “殿下,您下次还是别自己动手修理胡须了,老朽活了这么久,以往修胡子的时候最多不过是刀口轻轻划破皮肤,像您这般直接在脸上画个三角的委实不多见。” 捧着朱樉的脑袋细细的端详了几遍,确认了只是一点不要紧的皮外伤,只是伤口的样式略微奇葩了些。 李医师的这句话让朱樉差点气的吐血,他手指这大门口示意这个老头子赶紧滚蛋。 等朱樉再次来到前厅的时候,沐英正站在大厅里等候。 方才听见后面的动静,沐英下意识就想冲进去看看,但考虑到那是王府后宅,沐英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时看见朱樉终于走了出来,沐英也急忙上前打量了一番,最终露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微笑。 “如此一个伤口却也别有一番气度。”沐英终于还是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九月的晌午,秋高气爽。 这一次是以秦王的身份出去办事,朱樉也头一次在西安府的地界打出了全套仪仗。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正南的永宁门进入了西安城,随后沿着南大街一路向北,过了鼓楼旁边的布政使司衙门后不久,就看到了陕西都指挥使司的牌匾。 秦王出行打出了全套仪仗,都指挥使司的大小官员也不敢怠慢,纷纷走出了衙门,在门口列队迎接秦王。 “拜见秦王殿下”前面跪着的是几位身着红色官袍的长官,他们身后则跪倒了一片身着青袍、绿袍的官员。 “国公请起”朱樉从轿子上下来,三两步走上前把邓愈扶了起来。 “平身!”小宦官见状立刻喊道。 在邓愈的带领下,朱樉一行人穿过前厅来到了正堂,这里是邓愈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殿下请看,这是陕西都指挥使司和王府交接的文书,只待盖上秦王大印,这三卫士兵从今往后就归您统御。”邓愈在摆满了公文的桌案上拿出了一本文书,递给了朱樉。 “敢问国公,这三卫人马转交以后,所需的粮饷武器,由何处供给?”朱樉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按照惯例,军队交割以后就应当由王府自行承担士兵粮饷。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这些士兵都是军户,服装盘费都可以自给自足。 至于武器装备,依然由行都指挥使司衙门配发,不过殿下也可以自行购买,只要不逾制皆可便宜行事。”邓愈如是说道。 明初的时候军户制度还相对完善一些,为了保证军户出征的人丁有能力自备衣物等基本物资,规定了凡是耕种土地在三顷以下的军户,不必承担杂役。 若家里需承担杂役的丁口正在服役,家里也不必承担杂役。 “如此说来,我这秦王府一下子要多九千张吃饭的嘴?”朱樉很不爽的问道。 “末将临来之前曾和圣上商议过此事,下官曾提议由大都督府直接负责藩王三卫的兵马粮饷,但却被陛下回绝了。”邓愈说道。 “父皇是如何说的。” “陛下说秦王您有自己挣钱的法子,让殿下自给自足,不用再额外耗费国帑。”说到这,邓愈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而朱樉心里更是直接跑过无数某种南美洲的神奇动物。 “国公这个事情还能商量一下不。”朱樉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殿下,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到处都缺钱,这九千人人吃马嚼的费用没有任何一个衙门能够独立承担。”邓愈正色说道。 以前这些人的编制在陕西都司,那自然有相关衙门负责粮饷。如今编制已然转移,陕西都司这里也没法凭空变出钱来。 “殿下,与其如此,不如直接直接写个奏本上陈陛下,末将直接动用行都指挥使司的八百里加急,星夜送往应天。”邓愈凑过来低声说道。 “国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离京的时候陛下恨不得直接把我架出去,当此之时我怎敢上这个奏本。”朱樉颇有些无奈的小声回道。 “既如此,那本王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从掌印官手中接过秦王大印,看准位置就盖了上去。 文书一式三份,朱樉留一份,陕西都指挥使司留存一份,另一份则要递到应天去留档保存。 “文书已经盖章,是不是可以带本王去看看本王的三卫大军了。”收好大印和文书,朱樉兴奋的问道。 “殿下暂且多等几日。”邓愈说道。 “为何?”字都签了,事办不成,这世间岂有如此道理。 “三天前扩廓帖木儿再次领兵袭扰宁夏卫,今天一早末将已经把西安府周边的大军都派去增援了。”邓愈严肃的说道。 “既如此,我这是白跑一趟?” “文书既然已经签订,又何来白跑一趟之说。” “那我那九千人的粮草军饷,现在到底算是谁的。”朱樉不爽的问道。 “兵既已交割给殿下,那自然是由王府承担。不过大战在即,我都指挥使司衙门可以暂时替殿下垫上,来人大军凯旋之时,殿下记得还账就是。” 邓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而一旁的朱樉也是头一次领教了这些老干部的厉害。 第五十三章 邓愈的作战计划 看见秦王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邓愈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都先撤下去。 大门一关,屋里就剩下了朱樉、邓愈还有沐英。 “你小子别怪沐英,这都是老夫我临时决定的。”都是熟人,邓愈也就不再讲礼节了,而朱樉的地位也自然就由秦王掉到了子侄辈。 “如此说来,宁夏卫的战事不容乐观?”朱樉皱着眉头问道。 “既然今天咱们三个坐在了一起,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本身这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的防卫事宜就应该和你这位秦王一起商量。”邓愈说道。 “那之前有战事为何不通知我。”朱樉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 “是陛下交待的,陛下觉得你年纪尚小,还不到亲自领兵上阵的时候。”沐英笑着说道。 沐英的话一出,朱樉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感动,老朱心里到底还是有自己这个儿子的,且舍不得让自己去战场上受罪。 说着朱樉甚至想对着应天的方向鞠一躬,父爱如山啊,虽然自己跟老朱之间有些拧巴,但这亲子情还是割不断的。 但紧接着邓愈的话,瞬间让朱樉明白了什么叫做父爱如山体滑坡。 “行了,沐英安慰一下你还当真了。我临来的时候陛下说的很清楚,说秦王就是大明赵括,夸夸其谈可以,领兵上阵只能白白断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邓愈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然后淡然的看着朱樉。 “父皇到真是抬举我。”朱樉不禁吐槽了一句。 “殿下慎言。”提到朱元璋,邓愈瞬间换了副模样。 无奈的朱樉此刻真是无奈他妈给无奈开门。 “宁夏卫那边是有敌军出没,但尚在我和国公的计划之中。” 眼见谈论的话题朝着大不敬的方向奔去,沐英赶忙给拉了回来。 “这个扩廓帖木儿已然成为我大明的重患,三月的时候他就在大同宣府一带频频出没,如今又在宁夏卫附近伺机偷袭。 所以我和沐英商量,这次打算给他布个口袋,勾引他自己钻进来。” 邓愈走带西面的墙上,用手一拽,一张硕大的陕西行都司地图就展现了出来。 “据探报得知,扩廓帖木儿的大军如今就在镇远关以北不远的黄河岸边驻扎。” 邓愈从身旁架子上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寒光一闪,便指向了陕西都司的最北端,宁夏卫镇远关。 此处东靠黄河西枕贺兰山,是个极为险要的地方。 “不过此处的仿佛不必担心,镇远关自洪武四年归属我大明以来,便一直在整备防务,若是没有十万大军,元人休想入关一步。”邓愈自信的说道。 朱樉走近了两步,看着镇远关南边密密麻麻的军堡群,瞬间放下心来。 整个大名的宁夏卫就是为战争准备的,从灵州到镇远关这一上,夏家堡、红山堡、横山堡、镇朔堡、威镇堡……。 倘若元军大举进攻镇远关,宁夏卫各堡一齐增援,镇远关守军们几乎拥有无穷无穷的补给,加上地利的加持,元军想在这里突破防线难如登天。 “扩廓帖木儿长年与我军交战,对于大明在前线的军力部署甚为熟悉,所以我和国公判断,他现在在镇远关的动作只是佯动,其真实用意应该在这——宁夏后卫的长城关、盐场堡一带。” 沐英上前用手指向了宁夏卫东南面的宁夏后卫,这里以北是茫茫无尽的沙漠,所以长城也就顶在了沙漠的边缘上。 “最近几年我大明一直对元人进行盐业禁运,加上草原上的几个小盐井被元庭贵族把持垄断,现在草原上一斤盐已经卖到一两银子。” 沐英的话让朱樉吃了一惊,当初抓盐店街地头蛇严宽的时候,他听朱兰提起过盐价。 盐店街商户从官府拿盐的价格一斤不过一分二厘,卖给百姓时则是一分八厘,这还是在有地头蛇控制市场的时候,现在估摸着应该也就在一分五厘左右。 如此算来,草原上的盐价直接高出百倍。 “所以国公的意思就是以盐池堡为饵,引扩廓帖木儿的大军前来,然后一举包围歼灭。”朱樉看了看盐池堡的位置,总觉得不是那么合适。 “可是国公,这里和元军隔着茫茫瀚海,扩廓帖木儿就是再想拿下这个盐场,也不大可能拿数万大军来冒这个险。”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说着邓愈剑锋一转,指向了东边的榆林卫。 “上次跟你说过,老夫已经从榆林卫派出三万大军去包抄他的后路。如今他若是不想与这三万大军硬碰硬,那就只有绕道向东,这样必然会经过盐场堡,到时候这块肥肉就在他嘴边上,由不得他不动心。” 邓愈虽然看上很轻松,丝毫没有把扩廓帖木儿放在眼里。但他桌案上厚厚的各色奏本以及垒成小山一样的军报告诉朱樉,这一仗并没有说的那么容易。 “但若是人就是不咬钩,径直跑了,却又如何。”朱樉问道。 “小子,陕西都司的第一任务是保境安民,北伐的事情需要陛下统筹安排,单靠陕西都司这点人马粮草,没法做到千里出击。”邓愈一下就看穿了朱樉的小心思。 年轻人嘛,总有勒石燕然、封狼居胥的梦想,这是好事,但好事总得多磨。 中午邓愈说不管饭,朱樉不方便当面跟未来老丈人发作,跟沐英告别后也就打道回府了。 不过当他打着全套仪仗招摇过市的时候,南大街的一个档口里,一个韶秀的姑娘正面无表情的瞅着他。 “小姐,这位便是秦王殿下了。”邓福走上前说道。 “福伯,我又不是瞎子。”看见朱樉高坐在亲王舆轿上的朱樉,邓如月没好气的说道。 “小姐,咱这次没去成宁夏卫,是因为那边有战事,非是秦王殿下从中作梗。”邓福心里清楚,这口锅是他扔到秦王头上的,不由得要替这位姑爷说几句好话。 “宁夏卫去不了还可以去榆林卫,若不是他派人四处追踪,父亲怎会探得我的踪迹。”邓如月不忿的站在那里,看向朱樉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第五十四章 李子真好吃 坐在舆轿上朱樉一直扶着脑袋在思考邓愈的作战安排,直到队伍穿过永宁门门洞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路过了送给邓如月的那间铺子。 不过今天不是单独出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招摇过市,白来一趟,此刻朱樉的心里真是非常不爽。 秦王不爽,自然得找人发泄一下,于是他让人把朱兰叫了过来。 “杨乾那厮最近有什么动作没有。”朱兰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朱樉就直接发问了。 “除了把杨英奕送到杨善的府邸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动作。”朱兰回道。 “这家伙倒是个谨慎的,害怕遭我报复,早早将亲孙子送走。” 朱樉看着窗外的乌云,他在心里已经开始谋划一场暴雨。 “先前杨四一案,和他一起喝酒的一死一失踪,现在失踪的那人有消息了吗?”朱樉突然提到这件事。 “没有,不过截获了他给家里的书信一封,按信里的描述,他现在应该在河东一带出没。” 人远在河东,超出了秦王府的干涉范围,加上王府最近批不了经费,这样一个不太重要的任务朱兰也就没有再投入人手。 “殿下如若有需要,属下即可派人去查。”朱兰拱手回道。 “不必了,只要他活着,就总有回来的一天,派人去河东,人吃马嚼一天就得5钱银子,专门抓他,不太值当。” 朱樉在书桌后面踱了几步,然后又从桌上拿起了一本册子递给了朱兰。 “这是洪武六年杨村的丁口统计,你派人去查一下,这里面记载的人丁,除了过世的,其余是否还在杨村。” 朱樉眼神凌厉,以秦王府的实力,想要单独搞定杨村并没有多难。 但是杨村只是当地世家大族推出来跟秦王先行碰撞的探子,贸然动手将来还会有李村、郭村…… 皇权不下乡的年代,乡贤才是这片土地上千年不变的话事人。 九月是秋收的日子,看到朱梅拉着一车瓜果返回王府的时候,朱樉不由得眨了眨眼。 “我说梅总,这食堂的采购最近是疯了吗?每天都能剩这么多东西?”朱樉拿起一个梨便咬了起来,横溢的汁水瞬间四溅开来。 “别说,这个采购挺有眼光,这梨确实甜。”不等上一口完全咽下,朱樉又咬了一大口。 “殿下,这都是工友们从自家地头摘下来送给殿下的。” “我最近也没干嘛啊,涨工资这事我现在还在计划,也没给谁说。”朱樉疑惑的问道。 “这是杜修杰代表工会提议的,说殿下也是厂里的一名职工,发津贴的事自然不能少了殿下。” “砖厂发津贴了?”看着砖厂的事情慢慢走向了正轨,朱樉也不再事事过问。 “最近工友们的劳动积极性很高,工会那边就递上来了个本子,商量着给每个人发五钱银子津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给批了。” 得知工会已经顺利运转了起来,朱樉多少有些欣慰。手里的半个梨子也更加的鲜甜了。 “那为何给我送来的却是瓜果呢。” 朱樉又捏起了一个黑透的李子,囫囵着一口吞进嘴里,随即一阵奇酸从口腔蔓延开来,直冲脑门。 “大伙觉得殿下不缺这点银子,便琢磨着把自家的瓜果拿出来请殿下品尝,也算是一份心意。” “梅总你明天去转达一下本王的意思,就说工友们的好意本王心领了。然后查一下这个李子是谁家送的,告诉他李子很好吃,下次就不要再送了。” 说着两行清泪从朱樉的眼角滑出,他已经好几年没品尝过这么酸的东西了。 见到朱樉这副模样,府里的众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大伙此时都分到了瓜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瓜,气氛好不热闹。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方才被酸涩冲昏头脑的朱樉也终于再次从心底里感到了一丝丝的甜蜜。 就藩快五个月了,没有了应天的束缚,王府里原本战战兢兢的氛围,在自己带头‘破坏’下早已没了当初的森严。 一群宫女宦官胆敢取笑亲王,哪怕这个笑本身就出自善意,这在别处也是不可思议的。 如今至少在秦王府内,这帮本就还是小孩子的宦官宫女也都恢复了少年天性,也算是在着等级森严、尊卑有序的年代里,秦王亲手为他们撑起了一片不一样的天空。 午后,当朱樉坐在凉亭上给身旁十几个小宦官小宫女讲《西厢记》的时候,朱竹从前厅走了过来。 “这本书是前元王实甫先生写的,我记着藏书楼里应该还有两本,谁要是想知道张生这个臭不要脸到底是怎么混进崔莺莺家里的,自己去找藏书阁找老张借书去。 不过我可提醒你们,自己看完了就行了,可别给其他人剧透,那样会没朋友的。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朱樉站起身来,迎着朱竹的方向走了过去。 “娘子一路辛苦,快来与孤一起品茶。”朱樉拉着朱竹的手就朝凉亭走去。 “殿下,邓姑娘的店铺开业已有三天,据属下调查,似乎一匹布也没卖出去。”朱竹面色严肃的说道。 “这倒是有点意思,看来她不愿意动用邓愈的关系,还真想凭自己实力把这个布庄经营起来。”朱樉摸着下巴捉摸了起来。 自己未来的王妃是个要强的人,这本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在朱樉看来这是天大好事。 不过邓如月在这个时候要强,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毕竟距离系统任务交付的最后日期,已经剩下不到半个月了。 “不但如此,因为她没有亮明身份,前几日城里的布行协会还上门找过事,不过被那个叫邓福的想办法给打发了。 而且根据城里的探子回报,南大街另一家布行正在谋划联合其他同行截断邓小姐的供货渠道,甚至有人把帖子都递到了西安府衙,说那个店铺交易手续不合法,要府衙重新审理。” 朱樉闻言不禁感叹起来,这太阳底下还真是没有啥新鲜事。 第五十五章 布行的危机 西安城内,南大街,福记布行。 邓如月平静的坐在布行后院,手里正耐心的织着一个帕子。 百无聊赖的邓福从空无一人的铺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盆脏水。 由于没有客人,邓福每天就靠着这擦擦那搬搬来消磨时间。 “福伯,歇息一下,那前厅干净的我都有点不敢进去了。” 这时候邓如月的贴身丫鬟小柳从后院端了一碗莲子羹过来,嘴里嘟囔着对邓福说道。 “你个小丫头知道啥,我把前厅打扫的越干净,客人来了看着就更舒服。” 邓福将盆里的水浇在后院几株芍药叶下,然后又从一旁的水缸里冲洗舀了一盆,这是又要去前厅擦洗了。 “福伯,手续的事情你去西安府问过了吗?”邓如月放下手上的针线,淡淡的问道。 “问过了,不过没见到府尹大人,只见到了户房的杨管事。他说咱们这个交易的文书上缺了上一任房主的手印,得把这个手印补上才作数。 不过小姐也不必担心,我已经走了自己的门路,让人去找了经历司的知事,想来明天就会有回信了。” 邓福放下手中水盆,转过身来恭敬的说道。 “还明天,上一回西安府那个狗屁户房杨经承来的时候可说了,五天之内办不齐手续,咱这铺子就得关门。”小柳把手上的碗勺放在了邓如月面前,直起身子气呼呼地对着邓福说道。 明朝的州府衙门,也按照六部的制度,设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各房的办事人员都是吏员没有品级,所以一般也就称呼其为典吏,或者也可以叫经承。 而邓福提到的经历司,则是知府衙门掌管各种文书出纳以及府衙各项综合事务的机构,经历司知事是司里的二把手,虽然只是正九品,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官了。 “这件事单找经历司的人恐怕没用,他们虽然官位比那些典吏高一些,但典吏多为本地人,在西安府有些根基,他们未必会把一个九品知事放在眼里。” 国公家的姑娘,这样的盘根错节的权力斗争她没少见过。 “齐家染坊那边怎么说,咱们的第二批货已经押了两天还没送来,这是要违约吗?”邓如月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淡的样子。 “我已经打发邓乐去问了,算算时间一刻钟之前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正在这时,前厅传来了一阵慌张的脚步声。 “福伯、福伯不好了。”一个年轻的小厮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小厮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帽子也不知哪里去了,头上原本的木簪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散乱的头发只是用一个帕子绑了个松散的发髻,脸上的泥土清晰可见。 “坐下,慢慢说。”福伯拿起刚刚擦桌子的抹布,在清水里洗了一番,然后径直递给了这个叫做邓乐的小厮。 “小姐、福伯。”看见邓如月也在这里,邓乐先行了一礼。 “小的赶到齐家染坊的时候,他们先是说自己在吃午饭,让我等会。我就一直在门口等到他们家有人出来,这才又迎上去找他们的大掌柜。 他们本来借口大掌柜不在,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他就躲在货架后方,可能就被他们给搪塞过去了。” 接过抹布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两下,稍微喘了口气的邓乐继续说道: “我把他们掌柜从货架后面请了出来,就问他咱们家布的事。可他却说他们染坊最近出了些事故,来不及做咱们家的货。”邓乐说着气愤的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抹布狠狠的拍在了椅背上。 “来之前路过的时候我特意去他家染坊看了,里面的布挂的是满满当当,染好的新布甚至库房都摆不下了,在库房门口用油布毡盖着。 我就和他们掌柜理论了起来,一开始他还忽悠我说过几天一定交货,我告诉他要个实数,到底几天说清楚了。可他吱吱呜呜半天就是交待不了一个准话。 看他这样子,我就提出按先前的合约赔付咱们违约金,否则我就去官府告他们。” 说到这邓乐的愤恨已然到达了顶点,两只不大的眼睛被气的通红。 “他们怎么答复的。”邓福冷着脸问道。 “那掌柜说让咱们尽管去告,要能告的赢他就跟我姓。我一时气不过便与他推搡起来,结果、结果他们人多,就把我打成了这样。”回来跟家里人发泄完情绪,小孩子的眼睛里立刻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如此,欺人太甚。”邓福闻言握紧了拳头,咯吱咯吱的关节响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庭院。 “福伯,不要意气用事。”看见福伯即将切换战斗模式,邓如月不禁提醒道。 “小姐,他们这确实太不像话了,老夫这就上门去与他们理论一番。” 邓福曾是邓愈身边的侍卫,虽然因伤退回到国公府当了个管家,但多年战阵搏杀的底子还在,真动起手来,等闲三四人近不了福伯的身。 “福伯,人家这明显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如今人家有了防备,你现在上门去恐怕只能徒增烦恼。”邓如月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他们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罢了,若是我们这时候平白吃上官司,他们有了由头反而会更变本加厉。 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急着要这批货,就且让他们嚣张几日。”邓如月冷静的分析道。 “小姐,您可是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凭什么要受这种气。”小柳不忿的嘟嘴说道,眼泪瞅着就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那不如,我回府里去问问?”邓福试探的问着。 “福伯你可不要胡折腾,小姐这是跟老爷打了赌才有机会开上这么一件铺子,若是回府里求助,那不就是小姐赌输了嘛。”小柳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那你给想个主意出来,要是能把咱面前的难给解了,我这老骨头立马退位让贤。” “不是说这铺子是秦王殿下买的吗,现在出了事情自然得由他负责才是。”小柳红着双眼,委屈地说道。 第五十六章 邓如月的努力 小柳这一哭,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紧张了一些,就连角落里的几株芍药都显得萎靡了起来。 邓如月在院子的天井来回踱步,面色严肃的思索着什么。 “这样,福伯你和邓乐最近辛苦一些,去周边县城看看有没有别的染坊可以给咱们供货。价钱我可以开高一成,但他们得保证能把货给送过来。”邓如月走到邓福面前,将一大袋子铜钱交到了邓福手里。 “秦王能给咱们送上这个铺子已经足够了,别的事还是不要麻烦他为好。”邓如月淡淡地说道。 “小姐,我和邓乐在外面用不了这么些,布行里用钱的地方还多,您先留着。”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邓福连忙拒绝。 “好了福伯,店里现在连个客人都没有,就我和小柳两人的吃喝,能用多少钱。你们在外奔波,那才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邓福检查了一下邓乐的伤情,确认没有大碍以后,当即就决定出发。 “小姐,还是回府上在借个人回来吧,您放心,老夫以我的名义去借,绝对不影响您和大将军的赌约。”临行之前,邓福不放心的说道。 “你放心吧,这里距离布政使衙门只有不到半里地,距离都指挥使司也不过二里,若是有什么事,衙役半炷香的功夫就能赶过来。” 此时已接近晌午,十月初的太阳已经失去昔日的火热,吹过风也一天比一天凉了。 看着邓福和邓乐逆着光往城南走去,方才一直保持淡定的邓如月,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 当初被召邓愈派去的人强行接回西安府的时候,邓如月十分气恼。 本来邓愈是想给邓如月禁足,好让她冷静冷静打消继续闯荡的想法。 但看着女儿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邓愈最终还是心软了,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嫡出女儿,也是他与已经逝去夫人唯一的孩子。 “如儿,不是爹非要把你关在家里,而是你一个女孩在外闯荡太过辛苦。如今你与秦王殿下的婚事已订,且在家休息几月,来年开春秦王回京省亲的时候,你们的婚礼就要落成了。” 对于自己的掌上明珠,邓愈只好苦口婆的的劝到。 “你若是觉得在西安府没人和你说话,爹可以派人把你送回应天去找你的弟弟妹妹们。”怕女儿觉得待在自己这无聊,邓愈赶紧补充道。 “爹,我就是想在嫁人之前帮我娘完成遗愿,您为何三番五次的阻止我。”邓如月红着眼眶哭诉道。 “你母亲已经去世十余年了,有些事你也该放下了。至于说阻止你,先前爹何时出手阻止过你。”沙场征战多年统兵无算的老将军,在此时此刻委屈的像个稚童。 “您是没有直接阻拦我,可您却把我的行踪都透漏给了秦王,若不是他在我店门口大闹了一番,我的布行早就开起来了。” “这……” 邓愈很想说他是真的不知道朱樉这个臭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家闺女的,可是他思虑再三,觉得在此时此刻他的任何解释在女儿心里都会变成掩饰。为了防止越描越黑,他只好选择了咽下这个苦果。 “等你嫁人之后,自可以跟秦王殿下商量此事,到时候爹就管不到你了。”自己理亏,邓愈只好退让一步。 “父亲,到时候成了秦王妃,您觉得女儿还会有出来开布行的机会吗?”邓如月擦干了眼泪,缓缓回过头反问了父亲一句,凄怆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而这一回邓愈却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肯定会的,秦王殿下与常人不同,若你要开店他定会大力支持,否则他也不会在南大街买下那个铺子送……”一激动,邓愈说漏了嘴。 “您说秦王已经在南大街买了铺子?”邓如月瞪大了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父亲话里透露出的信息。 最终万般无奈之下,邓愈只好答应了女儿开店的要求。 不过却提前立好了一个赌约,若是布行经营不下去,就只能回府里等着嫁入秦王府了。 回想起自己跟父亲的约定,邓如月决定咬着牙也得把这布行撑到最后。 “小柳,你去门口贴上告示,咱们新店开业,所有布料降价两成。”邓如月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小姐要不然我们去找找秦王殿下吧,让他出面去西安府帮咱们拿回地契。这样一来也没有违背您和老爷的约定嘛。” 曹记布庄的价格本身就已经很低了,在降价两成直接成了赔本的买卖。 小柳知道邓如月现在就是在苦撑着,不忍心看她这样,所以才再一次的提到了秦王。 “秦王已经帮过我们一次了,不能再麻烦他了。” 邓如月的话一出,小柳瞬间从委屈切换成了气冲冲的样子,两个腮帮子鼓得高高的,让本就圆圆的脸蛋变得更像一个包子了。 “小姐,当初要不是秦王去骡马市搅闹,咱这布庄早就开好了。还有这次地契的事情,若不是他手下的人办事不彻底,我们怎么会惹上现在这种麻烦。” 邓如月听完小柳的话本想解释一下这些和秦王无关,但看见小柳泣下如雨的样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作罢。 走上前去抱住了小柳的脑袋,毕竟小柳只是位十二岁的小姑娘。 而在距离铺子没多远的醉仙楼上,四个满肚肥肠的男人和一个虽已到中年但却依旧婀娜多姿的女子坐在了三楼的雅间,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曹记布行的招牌。 从落座的位置上来看,赫然是那位女子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杨老板,早上的时候曹记布行派了个小厮去我那拿货,可是被我手下人直接给打了出去,您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有意思极了。” 说话的是齐家染坊的东家,此刻的他正一脸谄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话的时候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而女子见状更是悄无声色地把衣服又往下拉了一点。 “那就谢过齐东家了,你为小女子做的好事,小女子这里都记得呢。”杨老板指着自己的心口,暧昧的看向了齐东家,声音苏苏的说道。 “按照咱们提前说好的,他们曹记布行要的货,我们良友布庄全部按照高一成的价格收过来。”杨老板说着抛出了一个媚眼,直接让齐老板三魂散了一半。 第五十七章 李高义要调走了 “杨老板旗开得胜,在下敬杨老板一杯。”另一位名叫刘三泉的男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也不等女子说话,自己直接一饮而尽。 “刘老板,长安、咸宁两县的染坊可都在你的名下,若是你不帮妾身一把的话,那妾身事也就只剩下旗开得胜了。” 杨老板也端起了酒杯,迈着娇娆的步子来到了这位刘老板身边,身子往前一凑,抬手就搭在了刘三泉的脖子上。 刘三泉显然也是此中老手了,见状立刻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迎着齐老板喷着怒火的目光,接过了女子的酒杯,顺手在对方的柔荑上抓了一把。 “杨小姐但又吩咐,小弟我任凭驱驰。”刘三泉直勾勾的低头看着对面的脖子根部,没有一丝遮掩的意思。 “姓刘的,你再敢对杨老板不客气的话,信不信赶明我就让你家那俩破染坊破产。” 看见自己的女神被别人给摸了,五大三粗齐老板抄起一个碗就准备往刘三泉头上砸去,身旁的另外一个壮汉眼疾手快冲过来想要摁住他的胳膊,结果没想到却连人带碗一起被甩飞了出去。 不过方才的拉扯,投出的瓷碗偏移了方向,竟朝着杨老板的脑袋飞了过去。 随着众人惊恐的目光,瓷碗稳稳的砸在了杨老板的玉簪上,瞬间把玉簪砸成了两截。 而杨老板原本还显得清秀的发型,随着簪子落地的声音,顷刻间散成了疯魔的模样。 “齐老板,你这是不给我杨友元面子了。”披头散发的杨老板回过头来,两道凌厉的寒光透过头发丝喷涌了出来。 只见方才还娇嫩火辣的俏媚丽人,一瞬间就变成了眼露杀气的蛇蝎美妇。 “我我……知道错了。”方才还耀武扬威、立地金刚一般的壮汉,此刻却像死猫一样瘫在了座位上,半晌不敢再发出第二个声音。 其他人也被这气场给镇住了,不由得纷纷屏住了呼吸,十月初的天气此刻对于四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来说,却好似一下掉进了腊月的冰窟。 随后只见杨友元弯下身子,径直从裙摆最下方取出了一个长约一尺闪着寒光银簪,当着众人的面整理起来头发。 等她扎好发髻转过头来的时候,顷刻间又恢复成了先前千娇百媚的样子。 不过其他人此刻却再也不敢放肆,那尖长的发簪可不是只能用来扎头发的。 “诸位老板,你们为妾身做的一切,妾身都记在心里,来人必将亲自上门报答。但谁要是不想让妾身好过,那我杨村的自有方法让他知道,这天外呀不一定还有天。” 杨友元露着毫不收敛的媚笑,将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划过。 西安城,西安府衙门。 朱樉再一次来到了府衙后堂,不过今天没有机会跟李高义报上次被揍之仇。 这位李府衙现在公务繁忙,人到一里外的布政使衙门开会去了,得等一会才能回来。 百无聊赖的朱樉坐在西安府衙的后院里,望着天井思考着如何悄无声息的推邓如月一把。 这时突然门外传来的一声高喝:“都指挥使司的调动公文到了,请知府大人出来接公文。” 朱樉心里一阵纳闷,也没听说前线的战事吃紧啊,这怎么都指挥使司都跑到府衙调人来了。 正当朱樉准备去找自己老丈人问问去的时候,李高义终于开完会回来了。 “下官参加秦王殿下。”李高义今天有些反常,对着朱樉的方向郑重的行了一礼。 “今天这是转了性了?你还知道我是个王爷啊。”朱樉立马迎了上去,伸出手重重的拍在了李高义的肩上。 “我刚才听见都指挥使司的人来送凋令,怎么,前线遇到什么麻烦了。”朱樉沉声问道。 “嗨,若是前线真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你个堂堂藩王还能比我一个知府知道的晚?”李高义从朱樉手里接过了茶杯,直接一饮而尽。 “实话跟你说了吧,是我要调走了。我走了沐英将军的门路,把我从知府任上调换到前线去。”李高义微笑着把茶杯放到桌上,仿佛自己刚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将李高义的乌纱帽吹的呼呼作响。 “怎么,这个知府当得让你不痛快了? 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我好歹也是个王爷,就是高谦高藩台见了我也得给三分薄面。”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是在有点不适合我,我上任两年多净搁这补窟窿了。旁人都看我是个知府,其实我干的就是糊裱匠的活。 现在想想,这地方官远不如在战场上厮混痛快,虽然随时可能马革裹尸,但身边都是亲密的战友,我随时都可以放心的把背后交给他们。” 提到战场,李高义原本平淡如水的目光突然就活泛了起来,那种热烈的期盼让朱樉都不由得回忆起了在军营里的那些日子。 “你既然主意已定,那我也不好在多说什么。我原本等着跟你一起在西安升官发财呢,没想到你这就要离开了,这一别可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了。”朱樉心里顿时充满了无尽的感慨。 老朋友的分别,总是充满不舍。自从就藩以来,朱樉也就在面对李高义的时候,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大明的王爷。 “早晚会相见的,你现在是我大明的秦王,是整个西北的藩屏。西北但有战事,你这个藩王可免不了动上一动。”李高义的脸上没有太多的不舍,甚至还多了几丝兴奋。 “对了,今天来是找你有正事,赶紧趁你还没离任,我得抓紧了你这只要飞走的羊,死命的薅上几把。”朱樉恨恨的说道,手上还顺势做着薅羊毛的动作。 “但有差遣,吩咐便是。”看见朱樉颇具童心的动作,李高义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我在南大街买了个铺子的事你清楚吧”朱樉问道。 “我知道啊,后来这铺子不是转到卫国公家里一个叫邓福的管事名下,怎么,现在有什么问题?” “你西安府的一个胥吏跑去告诉邓福,说我们的手续不全,限期五天之内关门。” “手续不全?这手续是我亲自批的,西安府府尹的大印还盖在上面呢,怎么可能不全?”李高义瞬间就觉得这事情相当的匪夷所思。 第五十八章 貌合神离,各怀鬼胎 李高义当即就让人把民房的典吏杨闰给叫了过来,而朱樉则坐到了一个屏风后面。 现在这种情况,他并不适合出面。 “属下参见府尹大人” 杨闰恭敬的跪在地上,静待两位上官训话。虽然在衙门当差,但他只是吏员,没资格自称下官。 “南大街曹记布行的事情是你去办得?”李高义板着脸问道。 “是属下办得,他们的交易文书上少了上一任房主的手印,属下看着不符合程序,便通知他们先期整改。”杨闰抬起头来,谄笑着说道。 他心里此时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当初别人来找他办这件事的时候说的很明确,这个曹记布行就是一个典型的外来户,让自己随意折腾。 现在府尹大人都来过问这件事,这和当时说的不太一样。 “不符合程序?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上面还有本官亲自加盖的府尹大印!”盛怒之下,李高义直接拿出了交易文书在衙门里备份的那一张,狠狠的朝杨闰丢了过去。 文书跌落在杨闰面前不到两步的地方,他连忙挪动膝盖,跪着爬过去将文书捡起,稍稍掸了一下上面沾染的尘土,然后双手举过了头顶。 “属下有眼无珠,请府尹大人责罚。”杨闰的冷汗一下子就留了下来,想起自己当初拿着人家给了二十两银子乐呵的样子,杨闰现在就狠不得扇自己二十个大嘴巴子。 “现在就滚去把这事给本官平了,要是再敢出半点岔子,府衙的牢狱少不了你的位子。”李高义抄起签筒就扔了下去,四散而出的令签就好像府尹大人喷洒出的怒火一样,顷刻间就铺满了府衙的地板。 杨闰见状也来不及多思考,面朝着李高义的方向又行了一礼,然后拔腿就飞快的朝距离府衙不远的南大街跑去了。 “李府尹好大的威风。” 当朱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方才还威风无比的李府尹,此刻把官府下摆别在了腰带里,狼狈的蹲在地上捡拾散落一地的令签。 “快别说风凉话了,赶紧过来帮我一把。”李府尹狠狠的说道,全然不顾他这是在命令一位大明王爷。 而此时,在西大街按察使司衙门对面不远处,一家名叫良友布庄的铺子的第三进房间里,蛇蝎美女杨友元正躺在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怀里。 中年男子的手早已不安分起来,而杨友元也很温柔在配合着他的动作。 “友元,表哥答应你,等这一次帮着哥拿下西安府守军更换冬装的大项目,表哥明年就娶你过门。” 中年男子看着怀里那张妖艳的脸庞,不禁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友元不求能嫁给表哥,只希望今生今世能长长久久的陪在表哥身边。”杨友元此刻乖的像一只猫,全然没有一丝在酒楼上闲庭信步、挥洒自如的女老板样子。 “南大街新开的那家布行你处理的怎么样了。”暧昧只是气氛的润滑剂,办正事才是两人互相依偎的最终目的。 “放心吧表哥,我已经在府衙里走了门路,五天时间,那个破布行就得给老娘关门滚蛋。”杨友元不无得意的说道。 杨村祖训的第一条,就是不能背叛自己的族人。 原本这一条是用来希望所有村民都能互相扶持,但后来狼狈为奸的人多了,这一条就渐渐变了味道。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家布行来头不小。他们那个铺子当初我也看过,位置优越,地方也大。 我出了高价去买,结果那药铺的东家是元庭的太医,人家瞧不上我的身份,直接把我轰了出去。”中年男子说到此处,心里压着的愤恨又被释放了出来,手上的动作也不经变态的起来。 “请表哥怜惜。”杨友元娇嗔了一声,整个人都疼的抖了一抖。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分,男子急忙松下手来,换了个地方继续按摩。 而趁着男子慌乱的间隙,那狐媚一般的眼角,悄然露出了一丝狠色。 “表哥的意思是,这家曹记布行的东家也是个有来头的。”眨眼的功夫杨友元再次切换成了妖娆的模样,身旁的表哥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变化。 “倒也不好说,指不定是之前那个老头改主意了呢。反正你最好还是上点心,官府那边咱们能找人,人家指不定也能找人。” “放心吧表哥,西安城周边各县的染坊我都打过招呼了,现如今他们除非肯去百里外的地方下订单,否则一匹布也拿不到。” 杨友元的语气充满了自信,这份自信不单是来自于对自己魅力的肯定,更是因为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所有染坊老板都开罪不起的杨村。 而此时,方才还在一起差点打起来的齐老板和刘老板,竟一同出现在了齐家染坊的后院里。 “我说老齐,你也不缺女人啊,家里现在快五房小妾了吧,干嘛对一个浑身是刺的老寡妇这般心动。”刘三泉端起酒杯,也不看齐老板的反应,自顾自的就喝开了。 “你不心动,你他娘的摸人家手,若不是我出声,你那俩眼珠子都快掉人家那里去了。”齐老板加了一筷子鸡胸肉,大口咀嚼了起来,刚才他是真的没吃饱。 “送上门来的福利,咱这不看白不看。”听齐老板这么一说,刘三泉又开始回忆起那一大片雪白。 “看嘛,你这不都说了,送上门来的肉,咱不吃那不可惜了了。”齐老板说完,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便心照不宣的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说正事,杨友元给你开的是什么价码。”齐老板问道。 “和你一样,加一成把曹记布行要的货都收走。”刘三泉倒是不饿,只是一个劲的自斟自饮。 “别想糊弄我,咱们染行这帮人里谁不知道你在杨村是有人,我们怕她杨友元,你刘老板可没理由怕她。”齐老板像是饿极了,卸下一只烧鸡腿便忙不迭的往嘴里送。 “你倒是个脑子灵光的,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互相拆台的份上,我就跟你实话实说。 杨友元答应我,要是我这次帮了她的忙,她就把明年原本要给你的订单,全部转移到我那去。” 刘三泉面色热络的说道,直听得齐老板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噎死。 第五十九章 朱樉路过南大街,贾四来收保护费 朱樉离开府衙回秦王府的时候,特意路过了一趟南大街,在靠近曹记布行的时候,他刻意下了马慢慢走着。 “这个不靠谱的秦王,给我家小姐平白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原本朱樉打算看上一眼就赶紧跑路,但听到门口的丫鬟如此说道,他由不得要上前攀谈几句。 “小姑娘要不要帮忙,这告示贴在此处似乎是低了一点,来我帮你贴高一点。”说着朱樉就要从小柳手上抢过告示,没想到却被小柳死死的给拽住了。 “这位公子,我家布行的顾客主要都是女子,照你贴的这般高,来人看着才不舒服呢。快撒手,否则我报官了啊,你回头看看,这离府衙可没多远。”虽然比朱樉低了将近两头,但这小小的人说气话来却底气十足。 “还有,麻烦把你的马牵远一点,这门口的地我是刚清扫过的,回头若是落了马粪,你得赔本姑娘半贯钱。”小柳板着脸警告道。 “落个马粪就要收人半贯,我说你们家这看的是不是黑店,本公子可告诉你,我衙门里有人。” 朱樉虽然没见过小柳,但想来能被找来经营铺子的,八成和邓如月甚为相熟,于是他忍不住话多了起来。 “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不,我家老爷可是……算了看你那没经过风吹雨淋的小白脸,你不配知道我家老爷名字。你快撒手,别耽误本姑娘的工作。” 小柳毫不客气的说道,然后加大了手上的动作,想要把告示从朱樉手上抢过来。 而已经被气乐的朱樉也丝毫不退,紧紧捏着告示就是不放手,最终“嘶啦”一声,写好的打折告示断成了两截。 “这,我不是有意的。”见事情有变,朱樉立马开始狡辩。 “你、你、你,呜……”小柳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看着手里的半截告示,本就心烦的小柳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多日来积攒的委屈在这一刻如洪水一般倾泻了出来。 直教站在对面的朱樉觉得自己成了黄河岸边的沙土大堤,小柳每哭一声,朱樉的羞耻心就被河水刮掉一层。 等到朱樉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的时候,一位袅娜娉婷的姑娘拿着一把手弩从店里匆忙赶了出来。 邓如月今天穿着一身淡绿色缂丝绛纱裙,里面套着闪兰色彩锦挑线襦裙,腰间系着粉蓝绣金花卉纹样的束腰,除了耳朵上两颗小小的镶光玉髓耳钉和绾发用的玉钗以外,再无别的复杂饰品。 远看像一朵绽放的杜鹃,近看则如夏日最亭亭玉立的荷花。 若不是她白皙如青葱的手上还提着能把人刺穿的利弩,朱樉当即就想喊一句“娘子跟我回家”。 “小柳莫怕……”邓如月本来想要用弩箭来震慑宵小,不过在看清宵小的面容之后,她不禁吓了一跳。 “小姐你快回去,这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笨驴,小柳自己就能搞定。”眼看着小姐为了自己就要冲动办事,小柳连忙擦干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看什么看,赶紧牵上你的笨马滚蛋。”小柳把手上的半张纸团成一个球,毫不客气的朝朱樉丢了过去。 眼看着眼前这个笨驴还是不动,反而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小姐看,小柳瞬间变得有急又气。 “我家小姐已经嫁人了,我家姑爷手眼通天,你再敢如此非礼,当心你全家小命不保。”小柳急匆匆的把朱樉往外面推,并用力的举起小手遮挡朱樉的视线。 “吹牛吧,你家姑爷可能都不知道他有你说的这般厉害。”朱樉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算了,和你这穷酸也说不清楚。你再不走的话,本姑娘就报官了。” 说着,小柳准备用她八十分贝的嗓音去召唤北边一里外衙门的兵丁,不过没等她喊出来,一个贱贱的声音却从南边传了出来。 “听说有人要找本官,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来人一共五位,为首的家伙穿着一身明显比他宽大许多的衙役服装,不过没有佩刀,只是手里拿了一根不知道从哪抢来的打狗棍,斜着身子大咧咧的站在那里。 后面跟着的四个小厮则都没有制式服装,除了有个看起来就极猥琐的家伙穿了一件墨绿色短衫、套了个黑裤子以外,其余人倒也就是就是普通的打扮。 “你们是干什么的,衙门口也没听说新招了一群叫花子。”朱樉转过身,将小柳和邓如月挡在了身后。 “你他……敢问您是哪家的公子?”领头的本来想直接破口大骂,但看见朱樉身上明显值点钱的服饰之后,不由得多卖了个小心,谄媚的问道。 “你管我是谁,先说说你来这是干什么的。”朱樉饶有兴致的跟这帮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东西周旋了起来。 “对了,老子还有正事,那个矮胖丫头,快把你家掌柜的叫出来,就说西安府布行协会兼南大街管理员贾四来了。”领头的拿着手里的棍子指向了小柳,但却被朱樉一巴掌给拍在了地上。 “你他么……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尽管距离气急败坏已经不远,但贾四还是拿出了最后的一丝小心,不过这一次,他看向朱樉的表情已经没了一丝的谄媚,反换成了一脸的威胁。 “我们掌柜的出去了,你们有事明天再来吧。”小柳担心挡在身前的汉子吃亏,连忙上前跟贾四说道。 “你以为本官是来你们这铺子做买卖的吗?还什么明天再来。实话告诉你,本大爷今天来就是来收保护、哦不,是管理费来的,若是不给的话,本大爷今天就砸了你的店。” 贾四的话一出,四个狗腿子当即领着打狗棍围了上来,纷纷张牙舞爪的看着朱樉。 “本大爷也不难为你们,只要交了钱,本官就保证今后不再来搜刮。若是不交的话,嘿嘿,迟早这店加上你这小丫头,都他么得是老子的。 这丫头虽然胖了点,但这模样倒是挺可人” 小柳听见这话顿时捏紧了小拳头,立刻就准备冲过去打烂贾四的臭嘴。 “你想要多少钱。”朱樉见状,一手把小柳给挡住了。 “也不多,我们每个弟兄五两,加一块拢共也就二十、二十,二十几来着?”贾四掐着手指,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狗腿子们。 “老大,应该是二十五两。”穿着墨绿色短衫的家伙低头哈腰的回了一句。 “对,拿出二十五两银子,本大爷就保你们一时平安。” “二十五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小柳不忿的说道。 “诶,你这小丫头说对了,老子还就他么是来抢钱的。”贾四气焰嚣张的举起了棍子,歪着脑袋、斜着嘴,活脱脱一副欠打的模样。 第六十章 朱樉大显神威,贾四磕头捣蒜 “看你的意思,这事是没法谈了。”看见对面耀武扬威的样子,朱樉也不客气,径直从腰间卸下马鞭。 “我再问……行了我他么也不问了,几次不回本大爷的话,我看这小子就是在这装腔作势。兄弟们,给我抽他。” 看着朱樉手里的马鞭,贾四虽然嘴硬,可是腿却依旧是软的。招呼手下上前,他自己却悄悄的退了一步。 “兄弟们,为贾队长效力的时候到了。” 身着墨绿短衫的家伙第一个冲了上来,不过在迈上店铺台阶的第一刻,这小子便自己脚下拌蒜,干净利落的摔在了朱樉面前。 后面三人因为隔着一根柱子没有看清,还以为是朱樉出手把自己人放倒,纷纷乱嚎着冲了过来。 朱樉此刻也不再墨迹,一鞭子甩出,冲在最前面的家伙便捂着脸跪在了地上。 其余两人见状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就此退缩。两人眼神一对,便各朝左右走两步,分成两边夹击朱樉。 这时正值午后,火红的太阳高挂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上,透过布行的屋檐,肆意喷吐在这两人身上。 两人踩着各自的影子向前一蹭,手里的棍子便顺着光线的方向朝着朱樉的脑袋砸去。 朱樉此刻没有选择向后躲闪,而是迎着右手边的棍子冲了过去,没等那人的棍子挥下,朱樉便死死的捏住了棍子的另一端。 随后顺势向下一摁,将持棍人拉了个趔趄,再跟上一脚准准地踢在那人的腰子上,瞬间这个家伙就飞出去撞在了店门口的栏杆上,捂着腰子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此刻的阳光斜射了过来,朱樉右下的半个身子留在阳光下,而左上的半个身子加上脑袋,全部都处在屋檐的阴影里。 朱樉拎着棍子看向了剩下的那人,自己也不动弹,只是冲着那人点了点下巴,示意‘有种你就过来’。 这半会儿的打斗把街坊邻居还有来往的路人都给引了过来,不过当他们看见贾四身影的时候,又纷纷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 那人看着同伴接二连三的被击倒,本想退却,但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鼓起全身的胆子,再一次朝着朱樉冲了过来。 而正当朱樉全力挑起棍子的瞬间,先前自己摔倒在台子上的墨绿短衫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拿了一把不知从哪掏出的匕首,闪着寒光就朝朱樉毫无防备的胸口刺去。 眼看着有人亮出了利器,一名没见过这场面的女店家当即吓得尖叫了出来,其他人也不禁在心里替那个帅气的小伙捏了一把汗。更有几个头脑灵光的路人,掉头就往西安府衙的方向跑去了。 眼看着匕首距离朱樉越来越近,这时一阵大风吹过,卷集着一颗泡桐树上跌下的落叶和路上厚厚的尘土,从宽阔的南大街上呼啸而过,让躲在街角的各种吃瓜群众不禁回头躲避。 当他们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这个拿着匕首的家伙赫然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手上的匕首也被朱樉赶忙踢到了一边。 而另一位打手见状则直接跪下,他的脑袋距离朱樉的棍子只有不到半尺。 “速战速决,休要装腔作势。”邓如月从屋檐下走了出来,面色严肃地跟朱樉说道。 此刻,她的手弩上已经没了箭矢。 小柳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眼,赶忙跑过去保住了小姐。当那人掏出匕首冲过来的那一刻,小柳真的觉得这位公子哥死定了。 看见邓如月的面色没有太大的波动,朱樉也来不及跟自己未来的王妃搭话,转过头杀气腾腾的看向了在原地发抖的贾四。 “大……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贾四慌忙的跪在大街上,一边磕头一边扇自己大嘴巴子。 贾四的动作让周围的商户瞬间又惊又喜,惊的是贾四这个鱼肉乡里的家伙也有着一天,喜的是贾四这家伙他么的终于有磕头求饶的这一天。 “别光给我磕,这街坊邻居们都等着你赔罪呢。”朱樉用手指了指围观的百姓,从他们愤恨的表情来看,这个贾四先前没少上门刮过油水。 “这位爷,这有些……”贾四看着表情各异的人群,露出了犹豫之色。 朱樉见状凭空挥了三下鞭子,每一次鞭子划破空气的响声,都直接狠狠的抽在了贾四的心里。 “诸位爷爷奶奶,我贾四给大家磕头了……”贾四跪在地上,不停的转圈磕头。 有些商户担心事后被打击报复,慌忙的朝后躲开了,而更多的百姓则选择站在原地,坦然的接受贾四的跪拜。 不过他们显然是多虑了,朱樉做下这个决定之前,就决定让李高义把贾四这个家伙当做欺行霸市的典型来办。 所以在被流放之前,贾四就只能在西安府衙的监狱里数星星了。 当贾四磕的正起劲的时候,从北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朱樉放眼看去,发现是西安府的衙役们出动了。 朱樉见状立刻来到了邓如月身边,伸手就把手弩抢了过来。这东西是绝对的官府违禁品,如今隐藏身份的邓如月拿着手弩着实不太好跟官府交待。 而之前还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贾四,看见眼前的动静以后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子,这下你完蛋了,本大爷的人来了。敢如此羞辱本大爷,等着去府衙里挨板子蹲大狱吧你。”贾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咬牙切齿地朝着朱樉咆哮着。 紧接着他又回过头来,对着围观的百姓气焰无比嚣张的说道。 “都他么给老子等着,老子把你们一个个的脸都记下了,现在敢看老子给你们这帮贱民磕头,回头老子去你家吃你家粮、打你儿子、睡你媳妇,还他么得你在旁边伺候着。” 这时一枚石子不知道从何处飞了过来,正正准准的砸在了贾四的后脑勺上,瞬间疼的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谁他么丢的石子,快给老子站出来。”贾四虽然嘴很硬,但腿却很老实的朝着衙役的方向跑去了。 第六十一章 众邻前来相助,贾四搬弄是非 看着贾四拖着跪麻的左腿歇斯底里的朝着衙役的方向跑去,方才还在围观的商户立刻散去了大半。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一走了之,附近书店、茶叶店、一家客栈以及其他几个铺子的掌柜,纷纷带着自己店里的男丁走了过来,顺手给那个跪在地上没跑了的混蛋绑了起来。 “曹姑娘不要担心,官府的人来了我们自会给你做证。” 茶叶店的老板个子挺高,但人却是极瘦的。此刻的他站在布行的台阶下方,冲着邓如月微微弯腰拱手。 邓如月这次出来开店,对外用的是自己母亲的姓氏,因此大家都称呼她为曹姑娘。 “曹姑娘,我看你还是多准备点银子,这帮人衙役虽然是官府的人,但收起黑钱来比贾四还利索。” 说话的是附近鞋店的掌柜,他店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长年的操劳使他的背也早已佝偻了起来。 “就是的曹姑娘,胡老爹的话没错,那贾四跟这帮衙役是一伙的,要是银子没准备够,到时候他们帮谁还真不一定。”另一位掌柜也开口提醒。 看得出来,大明西安府的这帮衙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实在不好说。 “曹姑娘也不必过分担心,我们大伙都在这,官府就是再偏袒贾四的那个混蛋,他们也总不能在这朗朗乾坤下颠倒黑白。” 这位书店老板虽然整天跟书打交道,但外表看上去却显得虎背熊腰。他气愤地的盯着衙役们的方向,显然他对于官府有着自己的想法。 “得了吧老史,你上次被王班头借走的那批书,现在还没还你呢吧。要我说曹姑娘你还是准备银子吧,要是你那不够,我这到还有一点,你可以先拿去用。”说话的是开铁匠铺掌柜,他口中的老史就是书店的掌柜。 老史虽然不忿铁掌柜的说辞,但最终还是选择暂且作罢,毕竟他自觉打不过对面那副整天跟铜铁摔跤的身板,而且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曹姑娘,你若是信得过丽姐的话,等会你就全听丽姐安排。咱们女人家开店不容易,你今后若是再遇到这种麻烦,就派个人到丽姐店里言语一声。丽姐我在这西安城待了这么些年,对付这些渣滓还是有一套的。” 客栈的掌柜是位女性,她名叫张丽,人长得虽不能说多漂亮,但也是五官端正、丰肌秀骨。 虽然她绾了个已婚妇人的发髻,但实际上她年近三十却一直没有嫁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她是一个人从街边茶摊,一步步做到了今天的客栈掌柜。 此刻,张丽的身后跟着四个抄着板凳的跑堂伙计,一个拿着算盘的账房先生,还有一个手持杀猪刀的厨子。 而厨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朱樉,让这位秦王的心里有点毛毛的。 “曹如月在这里谢过诸位邻居了。”邓如月微微下蹲,对着众人行了福礼。 “不过还请大家早点散去,官府的人就要来了,如月不能让大伙因为我平白染上麻烦。还有丽姐放心,这事我可以搞定。”邓如月诚恳的说道。 “曹姑娘,我们可以先退到一边,但这个人一定不能让他走了。”张丽伸手指向了朱樉。 “这位公子,我观你不是寻常家的公子,你能出手帮助曹姑娘,丽姐作为街坊十分感谢你。”说着张丽对着朱樉也行了一个福礼。 “但事情毕竟是你做的,你得自己跟官府把事情说清楚,万莫让曹姑娘替你担了责任。”张丽说完,右手在背后微不可察的晃了一晃。 紧接着四名跑堂的兄弟就扛着条凳朝朱樉的方向逼了过来,看那眼神,当真是怕朱樉当场跑掉。 而朱樉此刻陷入了巨大的无语之中,偏偏此时他还不好解释什么,只好被动的杵在原地。 “丽姐,这位公子是我朋友,你让几位小哥都下去吧,放心,他是不会跑的。”邓如月见状,赶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如月,似他这般的公子哥姐姐见多了,别看生的一副好皮囊,平素里偏是这些人最没有担当,出了事情跑的比谁都快。”丽姐似乎是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颇有些气愤的说道。 “丽姐,我了解他的,今天这事他是绝对不会溜走的。”邓如月上前拉住了丽姐的袖子,然后凑近丽姐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 而丽姐在听了这话以后,立马露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 “小伙子,你倒是个有眼光的,就如月这副模样,要在我们北……要在我们村子,门槛早就被提亲的人给踏破了。”丽姐自觉说漏嘴了什么,不过她很快就纠正了过来。 眼看着衙役们越来越近,几位掌柜纷纷退到了一边,不过也都没走远,都在满目愁容的看着事态会如何发展。 这时,贾四已经瘸着跑到了衙役面前,在看到一个熟人之后,当即跪下来。 “看吧,我就跟你说这个人家跟贾四才是一路人,这下曹姑娘可惨了,这次来了这么多衙役,没个五十两怕是打发不走这帮爷。”铁匠铺老板摇着头叹气道。 而身旁的众人在看见贾四的动作之后,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他们的失望既是来自对曹姑娘将要迎来的不公的愤恨,也是来自朗朗乾坤无处伸冤的无奈。 不过下一秒,他们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只见贾四的那个熟人直接一脚把贾四踹飞了出去,然后回过头朝着身后的一个红袍官员跪了下来。 “怎么,李班头你要不和本府解释解释?”知府大人双手背在身后,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启禀知府大人,这贾四原是杨班头指派的人,属下不过是陪杨班头一同喝酒的时候和贾四说过几句话,还望大人明察。” 李班头脱掉了衙役帽子,光着脑袋哐哐就往地上撞,此刻的他心里恨死了这个贾四。 “这是怎么的了,还真有青天大老爷来了?”茶叶店老板不可思议的说道。 “你看见那红色官袍了没,那可是知府大人。”老史颇有些兴奋的说着,方才压在心里的阴霾在这一刻陡然散去大半。 “急什么,指不定知府老爷不过是怪自己家的狗办事不力罢了,今天这事怎么收场还不一定呢。”铁匠铺掌柜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一幕让他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 而这时朱樉看着身旁眉头紧皱的邓如月,轻声说了一句:“不用担心,那个知府是我朋友。” 第六十二章 贾四就地挨打,知府当众承诺 当恼火的李高义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朱樉却示意他不要靠近布行,两人来到了大街中间说话。 “怎么,害怕本官坏了你家布行的风水?”李高义斜着眉毛看向了神神秘秘的秦王殿下。 “邓小姐想要安安稳稳的开这个铺子,你一脸拜见嫂子的表情走过去,这买卖今后还做不做了。”朱樉没好气的解释道。 本来李高义还想就自己年龄比朱樉大这事,讨论一下这个嫂子的叫法到底对不对,不过他当他意识到人家那是王妃以后,这点纠结瞬间就消失了。 “我说你这手挺黑呀,我之前还听府上人说秦王殿下想再跟我切磋一番,感情你就用这个跟我切磋?”李高义指着朱樉手上的手弩,两个眼睛瞪得斗大。 “放心,我要是想射你个透心凉我就拿军弩了,这小玩意对你这皮糙肉厚的家伙来说没啥用。”朱樉打趣的说道。 “对了今天你怎么亲自出来了,刚才我还在想怎么编个身份把这帮人给唬住,没想到直接看见了知府大人。” “这不听到报案的人说是曹记布行出了事,我一口桃酥都没敢嚼完,就赶紧把衙门里所有闲人都给拉了出来。”李高义说着在自己胡须上抹了一把,上面还残留有不少的渣滓。 “如此倒要感谢知府大人了。”朱樉竟微微行了一礼,朗声说道。 不过这一礼可把李高义下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还礼,不过却被朱樉用眼神给拒绝了。 “闹哪出,这要让人看见了,我可就不是调去前线,而是被发配过去了。”李高义靠近了两步,没好气的说道。 “这不让大伙都看看,你这个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爷。给你长脸呢,接着。” 朱樉用教训小孩的语气示意李高义一起演戏,李高义一听也乐呵了起来,不就是演戏嘛,谁不会似的。 只见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上前挽着朱樉的袖子就把他给扶了起来。 “这位壮士见义勇为、除暴安良,实在是我西安府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壮士高姓大名、家住何处,本府回去之后必当定制一块“积善之家”的门匾送与壮士,以彰显我大明导德齐礼、惩恶劝善的决心与气度。”李高义脸上堆满了微笑,那夸张的姿态让朱樉差点不会接了。 “在下姓朱名义,非是本地人,就不劳知府大人赐匾了。倒是这家布行的掌柜,虽是一弱女子,但在朱某陷于重围之际,竭尽保护之能,并险些伤于贼人之手。朱义不才,愿知府大人嘉勉此店,以彰大人教化之徳。” “好说好说,如此巾帼英雄,自当是应策勉宣导。但同时,一干恶首也自是不能放过。”李高义说着变了一副脸色,板着脸端起了知府老爷的架子。 “来人,把他这服假冒衙役的衣服先给他扒了,然后再赏他二十大板。” “属下遵命。”众衙役一齐喊道,其中以刚才差点被贾四给牵连到的李班头喊得最响。 而此时,看着朱樉和知府大人谈笑风生,贾四还被扒了皮按在地上暴打,一旁的围观的掌柜们陡然活泛了起来。 “雷铁匠,我就说这知府大人是咱们的青天大老爷,你快看贾四的那副怂样。” 史老板看着受刑的贾四,心里异常的痛快,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如今每一板子落在贾四的身上,都会同时揭掉史老板一份痛苦的记忆。 “收拾了贾四是好,但是西安府这环境你还不了解吗,没了贾四还有张四、王四、赵四、杨四,一波波换了多少人,这件事搞好过吗?” 即使看着贾四受刑,雷铁匠心中的怨气依然未能发泄出来。 “总归是一点点变好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如今杨四已经死了,这贾四眼看着也要没了,指不定咱西安府的这片天,他就要变一变呢。”史掌柜的目光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这么些年了,朝廷都换了一茬,可是这些恶霸们消失过没有?老史你还是安心读书吧,你要是能考个举人,那时候可就没人敢惹你这个书屋了。至于现在,你可别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老老实实准备明年的保护费吧。”官府和地头蛇沆瀣一气,这是雷铁匠刻在心里的印象。 其他各位掌柜听了雷铁匠的话,也不由怅然了起来,虽然天空蓝的出奇,但大家看着总有一丝擦不去的阴霾,因为这霾它蒙的不是眼睛而是心里。 在众人或激动或惘然的讨论中,贾四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二十大板,黄白之物流了一地,整个人也都处在进气短出气多的状态了。 “连同那个中箭的一同拉回去,找个医师给来瞧一瞧。最好别让这俩货死了,要不后面的手续可忒麻烦了一点。其余三个受伤的都先绑回府衙,让牢房那边接一下。”李高义对着李班头下了命令。 “属下这就去办。” 交待完这些,李高义重新站回到了大街中间,对着周围的百姓就行了一礼。 “如此泼皮无赖竟在此地猖狂多年,实在是本官的过失,本官在着给诸位乡亲赔礼了。” 这一会李高义并不是演戏,他这以一鞠完全是出自内心的愧疚。 作为穿红袍府尹,这种欺行霸市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在接触到其背后庞大势力之后,他却退缩了。 若不是朱樉的到来,他可能会以‘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为借口,糊里糊涂的混过这一任期。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感受了朱樉力图对抗世家大族的决心,因此在自己任上的最后一程,他选择豁出去着手解决这些盘在西安城里的虫豸。 “本官在此保证,今后南大街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市场管理员一职。所有自称管理员的,都是非法狂徒,各位可以到西安府衙揭发举报,本官自会亲自受理。” 李高义使出了全身的气力高声说道,他的声音顺着十月初的大风,从南大街开始,朝着各条巷口飞奔而去。 而这一场大风最终会在朱樉的催化下变作一场飓风,让整个西安府都抖上了一抖。 第六十三章 百姓山呼青天,朱樉匆忙告别 一场风波平息,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聚集了过来。 “多谢知府老爷天恩。”无数人对着李高义跪了下来,山呼青天,让这位行将调走的知府大人,内心竟多了几分对乡亲们的不舍。 而先前一直认为府衙不会彻底解决此事的雷铁匠,现在也激动了起来,一口一个李青天。 书店的史老板更是当场对着东南三跪九叩,感激陛下把如此好的一个知府送到了西安府,解民于倒悬。 茶叶店的掌柜直接宣布自家茶摊今日免费,只要您肯来茶水管饱。 街头上欢乐的气氛简直快比上了年节,虽没有张灯结彩,但在人们心里一盏盏希望的灯笼早已经红彤彤的亮着了。 所有人其实都知道,这位知府大人已经上任两年了,这两年他们还在一直在被人盘剥。 但他们都选择了忘记这事,他们不愿意提及,也根本不敢提及。这是百姓们的生存经验,是黔首们藏在心里的深深无奈。 而在一些稍显冷清的角落里,有几个其他街道赶来围观的掌柜依然满目哀愁。 “这南大街算是摊上好事了,可是咱们炭市街什么时候才能等来青天大老爷啊。”几位掌柜一起无奈的摇了摇头。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朱樉见状,匆忙和邓如月告辞。 “我前一阵太招摇了些,此处百姓识我者怕不在少数,留在此处恐为姑娘招来麻烦,故先行告辞。”朱樉微笑着冲邓如月一拱手,努力把自己最儒雅的状态拿出来。 “对了,地契的事我已经让李高义去办了,不用担心。”朱樉小声补充了一句。 “公子慢走。”邓如月轻声说道,不过那清婉脸上到没有太多的表情,到也说不清是真的平静还强装镇定。 “朱义,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回头我还要找你赔我的告示呢。”正当朱樉和邓如月的眼神互相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方才还哭着的小柳忽然窜出来打岔。 “小柳姑娘,后会有期。”朱樉爽朗一笑,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此时已到秋末,吹来的北风已经有了丝丝寒意,邓如月就静静的站在店铺门口,看着阳光下奔驰的朱樉,心里第一次对这位秦王有了点正面的看法。 “小姐,你的弩还在朱义那呢。”小柳忽然的喊声,打断了邓如月的思绪。 “无妨,他到时候会还给我的。”邓如月笑着摸了摸小柳的脑袋,这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如今也敢为自己挺身而出了。 而小柳则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家小姐,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们家小柳如今也有小心思了,有话就跟姐姐说,咱们国公府的人不兴扭捏。”邓如月睁着如水一般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小柳。 “小姐,这个朱义虽然长得还行,手上功夫也还不错,也能跟知府一起谈笑风生,可你别忘了,你是未来的秦王妃。” 小柳双手叉腰,装成大人的模样瞪大眼睛看着邓如月。 邓如月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开心得笑了起来,多日以来积攒在心里阴霾,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放心吧,我跟这位朱义先生做朋友,秦王殿下一定不会介意的,说不定他还会高兴的。”邓如月的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 “啊?这是为什么,难道说这个朱义是殿下的弟弟吗?也不对啊,殿下的弟弟应该都是皇子,也没听说过皇子里有个叫朱义的?”瞬间,小柳小小的脑瓜里腾起一个大大的烦恼。 朱樉出城后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官道的那一边出现了一只马队,打着的还是自己秦王府的牌子。 “殿下,您没事吧。”全身甲胄的朱竹匆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来到秦王身边。 原来朱竹听说了秦王遇险的消息后,赶紧从府上领了三十余骑进城救人,却没想在城外遇到了朱樉。 “没事,李高义已经在收拾场子了。” “殿下,今后万万不可再一人出门了。” 秦王差点被人刺杀的消息让朱竹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已经是秦王第二次与人动武了。若任由他在继续这么独来独往,朱竹这位大总管实在是放心不下。 “好好好,都听你的。”自己的大总管红着眼准备发威,朱樉不由得勉强同意了这个请求。 “竹,你带五个人跟着本王去趟咸宁县衙,其余人都先回府去吧。”朱樉大手一挥,马队立刻就散成了两队 咸宁县县衙正堂,朱樉正高坐在县令的位置上。 “杨陆,你是个聪明人,你犯得罪也没到砍头那一步。本王今天来,就是想再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咸宁县县衙正堂,许久没有走出牢房大门掮客杨陆被人给提了出来,而审他的人正是秦王朱樉。 披头散发的杨陆早已没了当初在大堂上侃侃而谈的气度,此刻的他正贪婪的呼吸着地面之上的空气,任由单薄的囚衣被寒风撕扯也全然没有躲避的意思。 “杨陆,秦王殿下问你话呢。”一旁的衙役看见杨陆无视了秦王的话,拎起水火棍就准备动手。 “冷静,李班头,要冷静。”朱樉阻止了衙役的行动,他刚在外面打了一架,现在看见什么棒啊棍啊,不免有些眼晕。 “李班头,去给他找件厚衣服穿,这家伙就是嘴硬,身上其他地方还是肉做的。”朱樉看着杨陆那冻的惨白的脚腕,决定还是发一发善心。 穿上一件稍显残破但还算干净的棉袄后,杨陆惨白的脸上终于慢慢恢复了血色。 “本王问你,南大街的贾四你可认识。” 杨陆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太阳,许久都不眨一眼。 李班头见状又准备上手,可再一次被朱樉用眼神给阻止了。 良久,当眼睛再也受不了太阳炙灼的时候,双目通红的杨陆终于转过头来。 “这个贾四是洪武四年的时候找的我,当时走的是临潼县县丞贾贵的路子,我记得今天二月的时候,贾贵好像升了官,到山西蒲州当县令去了。” 太阳看久了除了眼泪横流以外,杨陆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 不过他倒也是干脆,径直躺在了县衙冰冷的石砖地上,反正生活也没希望,绝望的人心里本就不知道礼数是个什么东西。 第六十四章 杨陆县衙受审,朱樉计上心来 看着杨陆要死不活的样子,朱樉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李班头,你先带着兄弟们下去歇着吧。”朱樉想和杨陆单独谈谈。 “诺!”李班头本来还想问要不要拿绳子先把杨陆捆起来,让后再由秦王审问。 不过还没等他话说出口,他就看见了全身甲胄的朱竹从后衙走了过来,于是果断闭嘴离开。 “杨陆,本王接下来会问你几个问题。若是答的好了,本王会考虑放你出去。”朱樉走过来站在杨陆身边,说出了这句充满诱惑的话。 而杨陆原本迷茫松散的眼神在这一刻陡然重新聚集了起来,一道精光透着通红的眸子显露了出来。 就像是落水者握住了救命稻草,杨陆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打滚便爬起身便跪在了朱樉面前。 他有些夸张的动作让朱樉身后的朱竹不由得握紧了剑柄。 “殿下但有疑问,杨陆定全部实言相告。”杨陆的脑袋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砖上。 “杨陆我问你,城西那家齐家染坊,你可知道底细。” “还望殿下恕罪,这家来西安府不到两年,在下属实知道的不多。”第一个问题便没能顺利的答出来,杨陆心中摇曳的希望之火,陡然被大风吹成了黄豆大小。 “不要着急,本王的问题你尽管答就是,能不能让本王满意,不是看你说了多少,而是在于你是否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个齐家染坊是外来户,刚来的时候还带人跟本地开染坊的刘老板在安定门附近打了一架,当时应该出了人命,非但惊动了府衙,甚至连城门守军都出动了。” 杨陆绞尽脑汁的回忆着这些往事,现在对于他来说,这些本不值钱的记忆,却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本钱。 “这么大的场面,这俩人是怎么压下去的。本王可知道,那个齐家染坊现在还开的好好的。”王府在布行附近埋有暗桩,有什么消息最后都会汇总到朱兰和朱竹那里。 “这个具体的在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案子最后被按察使司接了过去,后面各自罚了些钱,便再也没有别的消息了。”杨陆老老实实的答道。 “你和杨善是什么关系。”听到按察使司,朱樉忽然提了个让杨陆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殿下,在下只是一个教书先……”杨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樉粗暴的打断了。 “我看你是想在这牢房里待一辈子了。”朱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已然放到了惊堂木上。 “知错、在下知错。”杨陆这一次真的被吓到了,冷汗瞬间就打湿了他的后背。 “我是前元时候长安县的县丞,可那也只是个九品小官,说起来还没我当教书先生时挣得多。 在下虽然也是杨村人,但我入仕的时候,杨善就已经是汉中道提刑按察司,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我根本没有和杨善凑近乎的机会。” 身上扛着重压的杨陆稍微有些啰嗦,但朱樉也不着急,就坐在那静静的听着。 “对了,那个杨楼,也就是前元守将的弟弟张良田,他是杨善出面保下来的,当时我也躲在学堂,是杨善亲自把人送过来的。” 杨陆的话让朱樉有些不淡定了,杨善这个家伙心思属实是不简单,虽然已经做了大明的官,可背地里不知道还联系着多少的前元的余孽。 不过今天朱樉来不是为了这个事,这些只好先搁置起来,等回头再让朱兰去调查一番,如有必要,朱樉不介意让亲军都尉府的人来自己的地盘上走上一遭。 “那西安府的杨闰是什么来历。”朱樉继续发问。 “杨闰?”脑海里的人物太多,杨陆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西安府户房的那个典吏。”朱樉提醒了一句。 “哦,想起来了。”顺着朱樉的线索终于检索到了答案,松了一口气的杨陆赶忙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这个杨闰原本不是杨村人,他是从宁夏卫那边逃难过来的,在杨村打了五年长工,后面给杨楼塞了钱,便被安排去西安府做事了。”杨陆回道。 “杨楼区区一个管家,竟也能插手西安府吏员的安排?” 朱樉着实有些吃惊了,原本以为杨家就是在一些边缘地带搞上一搞,从未想过他们的手既然可以伸这么长。 “殿下有所不知,这城里的吏员推选本就和官员不一样。官员是由吏部和承宣布政使司一同推选,但吏员则一直是由本地各村推选,再由府尹决定任免。”杨陆说着抬起头看了朱樉一样,发现秦王殿下眉头依然皱起,他便明白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自觉选择了闭嘴。 杨陆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吏员的推选就是当地世家大族说了算的,当然最后的拍板是衙门一把手来。 但是和官员那种由朝堂分配,权力也由朝堂赋予的模式不同,吏员的权力通常不是由那个位子带来的。 换句话说,是因为你有了那个权力,你才能坐上那个位子;而不是你坐到那个位子,才有那个权力。 就比如那个府衙民房的典吏杨闰,正是有西安府明面上最大的地主杨乾给他背书,所以他才能坐到那个位置。 衙门的主官在这种事上一般都会与大族选择合作,毕竟若是换一个不是杨村的人,要是想把民房的公务继续执行下去,那就离不开主官的全力支持,而通常都只会落个费力不讨好的结局。 在皇权不下乡的年代,一个个乡贤才是帝国乡野之间实际的主宰者。 “听说西安府最大的布行掌柜是个女的?”朱樉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重新把目光落在了杨陆身上。 “是,良友布庄的掌柜叫杨友元,西安府七成的布匹贸易都是通过她的布庄在运转。” 杨陆低着头思虑了一番,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抬起头对着朱樉补充了一句: “对了,她之前还是杨楼的姘头,甚至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后来被杨善以同姓不婚的理由给阻止了。” 这一瞬间,杨陆眼冒精光,朱樉计上心来。 第六十五章 胡县令旧疾复发,杨友元再策阴谋 从杨陆那得到信息让朱樉对杨村的势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如今西安府的经济基础就把握在各个乡绅地主的手里。 审问结束后,朱樉原本想给杨陆换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一来是因为杨陆表现的很配合,有问必答,该给人家一点甜头;二来是朱樉觉得这家伙的肚子里还有不少东西,作为一个人形资料柜,平白死了倒也可惜。 不过思虑再三,朱樉还是决定把杨陆重新关回大牢里去,毕竟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想弄死他,县狱对于杨陆来说是反而最安全的地方。 可再一次见了阳光、呼吸了人间空气的杨陆说什么都不肯再被关回去,跪在朱樉脚边一个劲的磕头哀求。 最终朱樉实在不耐烦了,直接让李班头把这家伙给拖走。 “这是十两银子,五两拿去请兄弟们喝酒,剩下的给这个杨陆买点厚被褥厚衣服送进去,再给他找一间能晒着太阳的牢房,平日里他有什么要求也都尽量满足。 记住,这人对本王有用。” 朱樉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杨陆既然肯配合,那就没必要再折腾他了,毕竟他只是个掮客,充其量算是别人手中的鞭子罢了。 “怎么样,胡轲醒了吗?”看着杨陆挣扎着被抬了下去,朱樉站起来看向了身后的朱竹。 “有些不太好,之前的伤口有些脓肿,人也烫的厉害。孙医师已经煎好了药给服下了,现在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算不算清醒。” 听完朱竹的话,朱樉的眉头不禁皱起了眉头,加快了脚步。 “什么时候开始化脓的。”朱樉把手放在胡轲的脑门上,着实烫的厉害。 “昨天早上我来换药的时候发现的。”孙行康满目愁容的说道。 “我已经给胡大人开了祛风解表、消肿排脓的药,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朱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掀开了胡轲的伤口上的纱布,露出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伤口处红彤彤的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显然孙行康已经对创口进行了处理,坏死脓肿的部分已经被切除掉了。 “查清楚了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朱樉沉声问道。 现在已经是十月了,胡轲之前恢复的又挺好,按理已经挺了现在,伤口感染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发生。 “哎,还不是胡大人不忌口,大鱼大肉连着吃了两天,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说到这里,孙行康看朱樉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埋怨。 “殿下上次来的时候,在下就已经劝阻过一次,结果得到殿下的默许之后,胡大人变本加厉。 原本每天还能听在下的,以稀粥佐以肉糜、菘菜,好好调养,就算是实在想吃些旁的,那也不过就是偷吃一点。 后来也不偷着吃,正大光明的摆在桌上,在下再怎么劝也没有用了。” 虽然和孙医师还隔着一点距离,但那喷涌而出的愤懑依旧清晰可见。 “这大鱼大肉都是发物,加上做菜的时候免不了放上葱、姜和蒜,如此折腾,怕是神仙难救。” 孙行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偏是朱樉这个时候还没办法反驳他,毕竟人家好像收的没错。 “事已至此,还望孙医师能够静下心来,尽力医治。”自己没理,朱樉只能打个圆场。 “这是自然,这点医德在下还是有的。” 而胡轲这时也被孙医师的嗓门给吵醒了,轻声的唤了一声“拜见殿下。” 不过他只是嘴上说说,加上脑袋转了一下,身体其他部分倒还是很诚实的一动不动。 但是他的状态确实很糟糕,两个原本无比精神的眼睛,此时却像被人按灭了开关。而因为高烧的影响,整个脸色都是病态的红,说气话来整个人就像长虫吃了烟袋油——浑身哆嗦。 “现在骂你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好好养病,回头我还等着重用你呢。” 自己不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上学时也没好好学过青霉素的研制过程。所以如今只好试图在胡轲心里点亮一个灯塔,希望他能顺着这点火光努力救活自己。 ‘书到用时方恨少’,朱樉算是真真儿的体会到了。 说完,在胡轲感激不已的表情中,朱樉走过去给胡轲盖紧了被子,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就是走个样子,但在场的纷纷挤出了一副感动的样子。 正当大家沉浸在这贤明王爷体恤下属戏码中的时候,一直板着脸的孙行康开口突然破坏了这个气氛。 “殿下,胡大人的伤口还没包上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瞅向了胡轲的胸口,胡轲自己也瞪大眼睛低下了头。 “啊!!!”半个呼吸之后,一阵杀猪般的痛苦叫声在县衙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 ******** 而当朱樉在县衙这边折腾的时候,西安城墙内的良友布庄,也正开着一场见不得光的会议。 “你昨天是专门跟我保证的?还什么在府衙里找了人,五天就让人家关门,现在你出去看看,知府亲赐的牌匾就挂在人家门口呢。” 中年男子愤怒的指着卧在榻上的杨友元说道,也不顾自己裤子还没来的及提上。 “妾身现在就是想出去看看,也总得先把衣服穿上不是?”杨友元慵懒的坐起身来,顺便掀开了被子,直勾勾地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或是过于生气,亦或是进入了贤者时刻,上一刻还欲罢不能的他,现在却果断背过了身子。 “表哥不必着急,贾四这个蠢货虽然靠不住,但妾身可不止有这点手段。”杨友元媚眼含波,走过去抱住了表哥的后背。 “手段,现在的你除了床上的功夫还有什么手段,你可别忘了,那曹记布行的东家是个女的,你这招对人家没用。” 表哥不耐烦的把粘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然后一把把杨友元打翻在了床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要是还搞不定这个曹记布行,那你这辈子休想进我王家的门。”表哥回过头来,阴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妇人。 第六十六章 布行生意兴隆,酒楼再谋诡计 或许是想离职前站好最后一班岗的缘故,李高义最近办公效率陡然高了起来。 收拾完南大街的烂摊子后回到府衙没多久,他便提好了“德善行懿”四个字,当即就打发手下去把这四个字做成牌匾,尽快送到曹记布行去。 主官如此上心,手下也自然不能含糊,铜钱加威胁一起上,逼得制匾的掌柜一口气忙了快两个时辰,在差点累断气的前一刻终于完成了任务。 知府的牌子还是相当好使的,加上降价两成的打折力度,第二天当曹记布行再次开门的时候,顾客渐渐多了起来。 “这位客官,这匹是湖州来的沉香色织金妆花绢,和您的气度最为附和了。您要是想要厚一些的还可以看看那边的双面天鹅丝绒,各式颜色都有……” 小柳热络的招呼着客人,小小的身子,不断在布匹和顾客间闪转腾挪,半刻都不休息。 而邓如月则站在账台后面,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给买家叮嘱布匹裁剪时的注意事项。 两人一直忙到了午饭时间,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小姐,前台的货已经卖出去四成了,等会吃完饭,小柳就去把仓库里的货都搬出来吧。”小柳的碗里米饭堆得冒尖,若是以往邓如月还会以减肥为由训斥两句,可是今天小柳已经足够辛苦了,她也就不忍心再唠叨了。 “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顺便点一下库里货还有多少。” 邓如月说着夹起一片焖透的肉片放在了小柳的米尖上,不过没等小柳夹起,肉片却突然掉了下来,不过没等肉片落到桌上,就被小柳的筷子就稳准狠的夹住。 “小柳吃饭的时候,绝对不允许任何一粒粮食被浪费。”小柳大口咀嚼着肉片,面色坚定的说道。 滑稽的样子瞬间就让主仆二人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就连墙角的那株芍药,也仿佛开的更妖娆了一些。 “小姐,你说这株芍药为何十月还能开花呢?”饭后,小柳蹲在一株芍药跟前,用小胖手小心翼翼的摸着花瓣。 “兴许是她的心里,也有什么开心的事呢。”邓如月微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账册。 一刻钟之后,当邓如月和小柳从库房走出来的时候,却已没有了之前那股兴奋劲。 “小姐,库房里的货看起来不太多啊。”推着一辆特制的两轮手推车,小柳有点焦虑的说道。 “按照早上的速度,这些货也就够买两天的了。”邓如月又恢复了恬静的模样,只是眉间稍有一丝的忧闷。 “也不知道福伯和小乐子怎么样,整整一天都过去了。” “放心吧,福伯在爹那历练了那么多年,没什么是他应付不了的。” 午后的阳光时不时就被南边的一片乌云遮挡住,整个西安府都是明一会暗一会。 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那棵老桑树也终于甩掉了最后一片落叶,等他光秃秃枝头再抖上三抖,冬天就要来了。 主仆二人就这样推着小车,在阳一阵阴一阵的天空下,平静的穿越一道又一道的院门。 此刻,还是在南大街的醉仙楼上,杨友元还有两家染坊的齐东家和刘三泉再次坐到了一起。 这一次另外两位没有来,不过却多了另一张生面孔,而这人赫然就是被李高义叱责过的杨闰杨经承。 今日杨闰坐在主位,而杨友元则在右手边陪着酒,不过从杨闰局促的表情来看,他并不是今天的主角。 “要不还是友元姐您坐主位,我就是您家里的一个长工,哪敢当着您的面坐在这个位子。”杨闰原本就只有半拉屁股虚坐在凳子上,此时更是径直站了起来,朝着杨友元的方向恭敬地行礼说道。 “好我的杨大人,以前的事早都过去了,提它做什么。您如今可是府衙里的典吏,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可全靠您的提点呢。” 杨友元见状也满含笑意地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那逢迎的态度差点让杨闰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不知道是因为表哥的训斥还是今天实在太冷,杨友元穿的相对保守了许多,内穿一件绿色的的织金翔云襦裙,外套着一件火红的圆领对襟袄子。 该遮的地方算是都遮的严严实实,只不过袄子下的襦裙扎了一根紧紧的腰带,使得腰线显得格外细长,随着袄子衣摆的不断飘移,勾人的腰肢也变得若隐若现。 “友元姐您可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府衙里一个打杂的吏员罢了,当不得您这般言语。”杨闰依旧是惴惴不安的样子。 “杨大人您可坐稳了,要没了您我托付的事情可就难办了。”杨友元微不可查的瞪了一眼,然后伸出手直接将杨闰给摁在了凳子上。 “为何那位李知府会直接插手地契的事。”杨友元面色一沉,手依然还搭在杨闰的肩上。 “这个小弟委实不知,当日知府大人叫我过堂的时候,也就只有他一人在场。” 杨闰虽然坐了下来,但依旧是虚坐着。此刻听见杨友元如此问话,他不由的想站起来,不过却再次被杨友元眼神阻止了。 “这不对,这位李知府当初是一个人来上任的,在本地没有丝毫根基,衙门口的吏员也没有几个是他的人。你再仔细想想,那天是否有什么生面孔去过府衙。”杨友元的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没什么异常啊,最近府里都忙着给宁夏卫筹措物资的事,府里的人都少了许多。不过……” “不过什么?”察觉到事有翻转,杨友元当即插嘴问道。 “不过听人说秦王殿下当天早上去找过李府衙,但是这两位以前就认识,秦王殿下也不是第一次来府衙了。” 毕竟是多年的老吏,衙门里的同事每天总有在一起嗑嗑瓜子吹吹牛的时候,而关于秦王殿下的各种新闻算是他们这些不入流官员相当不错的谈资。 “我看你就太紧张了想多了,不过就是一个富家小姐开的破布行,怎么可能跟堂堂秦王殿下扯上关系。”刘三泉听了这话立马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刘老板,昨天之前我可能跟你是一样的想法,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却却隐然觉得,未必不是这位秦王殿下。” 杨友元的眉头陡然皱在了一起,面色也变异常紧张。 第六十七章 杨友元再施阴谋,杨经承清晨惊魂 “我说杨小姐,我看你就是太敏感了。我看老刘这回说的没错,要是这小小的布行都能跟秦王殿下扯上关系,那我赶明就出发去趟应天,问问中书省的丞相大人要不要在我的染行参上一股。” 大腹便便的齐老板也乐呵呵的起身开起了玩笑,此刻酒桌上的四人坐的坐、站的站,笑的笑、慌的慌,场面一时竟显得有些诡异。 “友元姐,我看两位东家说得没错,这秦王殿下自从来到西安府之后,就连这西安城都没进过几次,整天就顾着烧砖挖煤了,他哪有闲心思来管这一个小布行的事情。 要小弟说,无非就是这个曹记布行的东家找府衙的谁塞了钱,这才让那位平素不太管事的李知府难得动弹了一会。” 杨闰端起了酒杯,目光先在两位染坊老板的身上扫过,最后恭敬的落在了杨友元身上。 “看来确实是我想多了,来,小女子先敬三位一杯。” 在心里细细的计较了一番,杨友元转瞬间就又恢复了热情洋溢的样子,举起手中的酒杯就一饮而尽,直教身旁的三位男子连连大声喊着“杨小姐女中豪杰。” “那知府大人对于这份地契最后是如何吩咐的,有没有提到让补全交易手续的事。”杨友元对着杨闰问道。 “这倒是没提,但李知府当时就让我别再找事,说这玩意他已经盖印了就做得数。 知府老爷既然发了话,我这一个狗屁不算的胥吏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赶紧派人把消息给您送过来。” “这么说这个地契上依旧没有前任房东的手印?”杨友元的眼睛里陡然露出了一抹喜色。 “那个老郎中都快八十了,人老早就回河东老家养老去了,上哪能弄到他的手印。” 杨闰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他知道自己这本就是在没事找事,现如今又被府尹大人给训斥了一通,自然不想再在这个泥潭里折腾下去。 “既如此,那杨大人要不再试一试,后天的时候还拿着这张纸去封店,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每次都能请的动知府大人。” 杨闰的话让杨友元不禁眉头微动,手续既然确实有问题,她立刻计上心头。 “好我的友元姐,这可是府尹大人亲自催促过的事情,您就是借我一百八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顶着正四品的大员做事。” 杨闰听了这话立刻站起身来,一张本还算周正的脸此刻却皱得像一朵菊花,他弯着腰近乎哀求的对杨友元说道。 “好了、好了,杨大人既然有难处,友元自然会体谅。不说了,咱们先吃饭。”说着又热络的给杨闰倒上了一杯酒,这席面也终于不再是摆设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看着杨闰醉红的双脸,杨友元立刻给齐老板使了个眼色。 而齐老板尽管是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站起身扛起杨闰往楼上的客房去了。 “杨小姐,这龟奴的活我可干了不止一次了,啥时候也轮我老齐长也尝个鲜呢。”齐老板一脸期待的看着杨友元,眼睛里仿佛能看到炽热的火焰。 “既然齐老板都这样说了,那小女子当然不能辜负你的好意。若这次搞垮曹记布行的事情办成了,小女子自会主动上门拜谢。” 杨友元妖娆的对着走到楼梯口的齐老板福了一福,那勾人的眼睛让这位壮汉差点失手把杨闰从楼梯上给扔了下去。 微笑着目送齐老板和杨闰离开,看见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口以后,杨友元脸上的柔媚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冷无比的面庞。 “交代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杨友元压低声音问道。 “你要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他儿子收了我十五贯钱,让咱随便折腾,只要管埋,弄死都没事。”刘三泉同样冷冷的说着如此冰冷的话。 “你亲自检查过了,确认身上有疹子。”杨友元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岂止有疹子,那老头已经病的迷迷糊糊了,若不是我找了咸宁县的名医给吊着命,这家伙恐怕熬不了几天。杨小姐,这名医的收费可不低,回头你可得给我报了。” 刘三泉面无表情的说道,从他的语气里一点都感受不到是在谈论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话听在杨友元的耳朵里的时候,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刘三泉话里的意思。这家伙可不是真的计较那一点医药费,而是仗着即将要做的这件事,来向自己来讨要更大的利益。 这一下素来果断的杨友元也陷入了犹豫之中,毕竟明面上自己虽然是良友布庄的老板,但实际上这个布庄的事情并不完全由自己说了算,刘三泉如果多拿一点,自己就得翻倍的赔上。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虽然西安府没有宵禁的规矩,但此刻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的加快了脚步,抹黑赶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当真是风险极大。 太阳已经有半个身子藏入了西边巍峨的群山上,临街的各个店铺也纷纷点亮了路边的灯笼,不管夜间还营不营业的都是如此。 当在酒楼里来回踱步的杨友元看见曹记布行的那个胖乎乎的丫鬟踩着凳子把灯笼挂起来的时候,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的消失了。 “等这趟办完了,按照咱们之前约定好的基础上,我再多算你一成。”杨友元咬着牙下了决心。 “我就知道杨小姐是个爽快的人,来我敬上杨小姐一杯。”听到自己能多分一成的时候,刘三泉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早,当昏昏沉沉的杨闰睁眼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立刻紧张了起来,不过当看到桌子上放着醉仙楼特制酒杯的时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正当他感觉口渴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背后突然伸过来一个光溜溜的胳膊,紧接着传来了一阵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闰哥,你不准备再好好抱抱妾身吗?”杨友元两只招人的眸子投了过来,瞬间将杨闰的三魂七魄全部吓得哆嗦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秦王府将士集结,布行里阴云密布 前一天夜里下了一场雨,今早的街道显得格外的冷清,连出来觅食的麻雀都见不到几只。太阳虽然照常的升了起来,可是这巳时的阳光依然没有多少温度。 当邓如月和小柳打开店门的时候,一股逼人的寒气立刻沿着南大街吹了进来,直吹得没穿外袄的邓如月当场打了个喷嚏。 “小姐,你快回去添件衣服吧,小心别着凉了。”小柳连忙伸出小手把邓如月往屋子里推。 “这天气可真冷啊,也不知道福伯和小乐子怎么样了。” 前两天小柳问过这个问题,当时被邓如月以福伯见识广为由安慰了过去。现在当小柳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邓如月心里却没了主意,毕竟福伯就是见识再广,也没法凭着见识躲避寒风。 “把前厅的暖炉升起来,这样客人来的时候也方便一些。”邓如月从柜台下面取过了二个夹袄,一个自己穿上,另一个递给了小柳。 “还会有客人来吗?”看着货柜上稀稀拉拉剩着的几匹布,小柳不禁有些失望的说道。 布行本就是新开,店里的第一批布是从邓愈府上直接搬过来的,不过西安的邓府本就是只是邓愈偶尔居住的地方,府里的存货本就不多。 原本在邓如月最初的设想里,染行也是曹记布行业务的一部分,但如今刚刚起步,便只好先一步步来。 早在开店之前,邓如月就让福伯去和最近的齐家染坊谈妥了,后续店里的布匹全部由齐家染坊提供,并先行支付了总货价三成的订金。 然而如今齐家染坊陡然变卦,仓促之间邓如月也没法凭空变出那么多布来。 “先卖着吧,铺子总归是刚刚开业,若是现在突然关了门,倒教街坊们以为咱们出了什么大事。” 邓如月望向了不远处永宁门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期盼邓福邓乐,还是在等待那个欠了自己一把手弩的少年郎。 ******** 而此刻,在兴庆宫秦王府的一个校场内,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被丢在秦王面前。 “我说李知府,你有必要把人提到我这来吗?”朱樉刚起床不久,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郁闷。 “贾六,你是自己说,还是本官让人帮你开口。”李高义过去一脚踩在了那人的脚腕上,直疼的那人瞬间缩成了一团。 而朱樉这是才看清楚,李高义这次提过来的,正是那天拿着匕首差点把自己给捅的那位。 此刻他身上那家墨绿色短衫早已被鲜血浸成了黑色,黑色的裤子也被打碎成了一堆烂布。 那日的激斗中,这位贾六被邓如月的弩箭射中了肩膀,侥幸没死。 后来又被李高义下令在大狱里重点关照,不到两天的功夫,这家伙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说,我说。”贾六极度虚弱的说道。 “是、是良友布庄的杨老板派我们去找麻烦的,她给了我大哥二十两银子,还许诺、许诺事成之后,把我大哥每年管理南大街的份子钱减少一成。” 他口中的大哥就是贾四,这家伙那天被打了二十大板以后一直就没醒过来。 “说,为何你要行刺秦王殿下。”李高义沉声叱问。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是秦王殿下。”尽管眼泪早已流干,可收到这句的时候贾六的眼睛里还是忍不住挤出了两滴泪水。 “我的匕首是是杨老板亲自交给我的,她告诉我说,如果事情不成,就直接刺死曹记布行那个死丫头,她到时候会安排我逃到草原上去,还会给我家里寄三十两银子。当时我看着兄弟们被人阻拦,于是便打算赌上一把,谁知道、谁知道我那一下竟然对着的是秦王殿下。”虽然已经不成人样,但贾六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大腿。 当李高义告诉贾六他差点刺杀了秦王殿下的时候,贾六当场就被吓昏了过去,后来人虽然醒来了,但却变成了惊弓之鸟,稍有响动便会提心吊胆。 “这个杨老板还真不是省油的灯。”朱樉原本还有些睡意的脑袋此刻全然苏醒。 “走吧,劳烦李府尹跟着本王去这良友布庄问问,这杨老板到底是想怎样。” 朱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先前还以为这个杨老板只是单纯的为了打压竞争对手,于是朱樉也没打算一下就把她给捏死。然而当他知道这位杨老板甚至对邓如月起了杀心的时候,尘封在朱樉心中的杀意也陡然释放了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秦王府以及守在一厂侍卫已经在朱梅的带领下全部集结完毕,此刻正整齐的列在勤政务本楼前。这里一共是三百名侍卫,除却在耀州的二百人,剩下的王府侍卫都在此处了。 朱樉穿着一身红色曳撒,骑着一匹黑色具甲战马,面色严肃的绕着军阵巡视了一圈,然后抽出了当初封王时老朱亲赐的宝剑,冲着诸位将士高声喝到: “随本王,进城!” 而这之前,开门已经一个时辰的曹记布行终于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这位客官,您要看点什么?”看见门外有人影靠近,正守在暖炉前烤火的小柳赶忙迎了出去。 “诶,你是小乐子。”邓乐今天套了一件大到浮夸的灰色棉衣,这本是福伯的衣服,穿到他瘦小的身上不免有些滑稽。 “小姐、小姐,福伯和小乐子回来了。”小柳高兴的朝着店里跑去,邓如月闻声也立刻从账台后面走了出了,微笑着迎了上去。 “快过来暖暖身子,这一趟真是辛苦二位了。”邓如月从暖炉上提下一直在烧着的热水,给邓福和邓乐一人到了一杯,然后满含期待的看向了邓福。 “小姐,这次的事情我们没办成。”邓福还在犹豫要怎么跟邓如月交待,一旁的邓乐却直接哭着说出了真相。 邓如月取过一条毛巾给邓乐擦了擦脸,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表示安慰,然后转头看向了邓福。 “福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邓如月平静地看着邓福,不过眼角却露出了一丝的沮丧。 第六十九章 邓福染坊遇阻,他人布行闹事 此刻已临近晌午,屋外的寒风却吹得更盛了。 “我和小乐子先后跑了咸宁县、临潼县、长安县、高陵县和咸阳县。除了临潼县的染坊表示可以加价三成作为路费以外,其他的听到曹记布行的名头无一例外的表示没货。” 福伯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三日的奔波没有结果,这让本就不甘的内心更加难过了。 “小姐,那咸阳县染坊的掌柜听到能加一成价,本来已经答应了。结果快签合约的时候,突然走过来一个胖大的男人,指名道姓的说不跟咱家做买卖。我当时就想冲上去和他理论,可是福伯他拦着不让。”邓乐委屈的说着,刚停下的眼泪又瞬间止不住了。 “小乐子,福伯做的没错,遇到事情不要总冲动,这样长不大的。”邓如月又摸了摸邓乐的脑袋安慰道,不过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到太多情绪的变化。 “小姐,他们也欺人太甚了。不行、不行咱们回去找老爷帮忙收拾这群坏人。”看着眼前有些凄凉的氛围,小柳忍不住想要找人来报仇。 “大家不必如此,这布行本就是我一个胡闹的愿望罢了,如今既然没货可卖,就权当作是休息了,反正咱们也没什么损失。”邓如月微笑着看着大家,从表面上看不出有一丝的不虞。 不过在场的都是跟在邓如月身边十余年的人,他们明白自家这位倔强的大小姐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小姐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有小柳在这陪你的。”不忍心看见自家小姐这样,小柳忍不住上前拉住了邓如月的手。 “放心吧,我没事。当初我什么都没有就敢带着你们从府里跑出来,现在这点难题还难不到你家小姐。”邓如月说着就微笑着在小柳肉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布行外寒风依旧,布行里的炉火却也能照应着四个人温暖。前路虽然漫漫,但却总会有未知的故事在等着你,无论或好或坏,它都将刻在你人生的日记本里。 就在布行里的氛围逐渐好转的时候,大门外却突然传来的一阵搬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哭声在布行门口炸裂开来。 “诸位乡亲都出来看看,这黑心的布行卖给我家有毒的布料,我的老父亲就是被他们活活害死的呀。爹啊!” 一个身着孝服的矮个男子把一个黑色的包裹摔在了曹记布行的门口,转头扫视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人围观了之后,放肆的哭了起来。 当邓如月一行人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铺子门口正停着一辆板车,车上躺着以为奄奄一息的老人。而车子旁则跪着一双成年男女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而凄惨的哭声正是从这对男女那里喷发出来的。 这奇怪的一幕很快便将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吸引了过来,更为夸张的是,从隔壁的骡马市、瓷器市、鞭子市甚至一里外竹笆市的部分商户也不知道从哪收到的消息,纷纷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 “这位小哥,你若有什么诉求可以进店来和老夫说,在这里谈事,恐打扰了街坊四邻。”邓福见状信步走到了男子身旁,握拳行礼郑重地说道。 “休想骗我,我才不要进你们这黑店。我爹就是被你们毒布料给毒死的,我若贸然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男子哭嚎着冲着众人喊道,片刻的功夫他的鼻涕和眼泪便混杂到了一起。 “还是先进店再说吧,我观这位老者还有鼻息,况且你们还带着一位襁褓婴儿,今日天寒,屋外容易着凉。”邓福依然在努力安抚着对面的情绪,试图把事情尽量控制到最小的范围内。 “赶紧收起你这一套假慈悲,我老爹要不是穿了你家的毒布料,怎么可能会病成现在这样。你们这黑心的布行,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爹啊!”男子回过身趴在了老者身上,一眨眼的功夫便用老者的衣袖擦干净了自己脸。 “这位小哥,你说是我家布料害你爹成了现在这样,可有证据。”对手不愿配合,邓福只好改变策略。 “要证据是吧,那我就拿证据给你看。”男子三两步跑到了布行门口,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包裹,粗暴的翻找了起来。 “大伙看看,这是不是他们曹记布行的买货凭票?”男子在包袱里翻了好几下,终于从一块较大的碎布下面找到了一张纸。 紧接着他讲里面的碎步全部倒在了地上,然后怒气冲冲的看向了福伯。 “睁大你的狗睛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曹记布行的布料。”男子伸出手直接在邓福的衣领上抓了一把,邓福下意识的就准备使出杀招,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 ‘还不到时候’这是邓福在心里劝自己的话。 “布是我曹记布行的没错,那张凭票也是真的”邓福远远一扫,便知道这凭票确实是自家的,因为那上面有卫国公府一种隐秘的印记,这东西旁人是万万做不得假。 而这些黑色碎布也确实出自自家店铺,当时自己还纠结过这匹黑布到底放在哪个柜台比较合适,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而周围百姓在听到邓福的话以后也纷纷的议论了起来。 “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啊。”路人甲不禁感慨道 “这家布行不是新开的吗,这怎么刚开门就砸自己的牌子。”路人乙不解的说道。 “这真的假的啊,我昨天才在他们店里买了二匹布,这要是有毒我可得找他们退钱。”路人丙一脸害怕的说道。 而邓福此刻察觉到了气氛的不正常,于是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用极为严肃的声音对男子说道: “这些东西是我家的没错,可你凭什么说我家的布料是有毒的。” “怎么证明?你自己卖的毒布料心里没点数吗?来来来,你要证明是吧,我现在就给你证明。” 男子猛然掀开了老者的衣物,将老者上半身完全暴露在了冷冷寒风之中。 众人见状也不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朝着板车走近了两步,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有几个人甚至直接恶心的吐了起来。 只见老者的身上遍布着成片成片的红色疹子,上面全是用指甲挠出来的血痕,有些地方被挠的多了甚至能直接看见皮肤下的肉芽。 随着老人虚弱的一呼一吸之间,成片疹子就像一片被搅动的红色池水,伤口处还不停地有鲜血渗出来。 第七十章 布料被蔑有毒,邓福竭力反抗 铁匠铺的雷掌柜站在人群最前面,他低着头仔细查看了一番。 “这老人家身上的病是真的哩,你看那一条条的血印子,这是得多难受才能把自己抠成这样。” 雷掌柜整天与金属打交道,见过的各色伤口自是不少,饶是如此,当他看见老者这样浑身都密布着伤口的样子,还是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邓老哥,你家这批货是不真的有问题啊。”另一位认识邓福的街坊面色担忧的走了过来。 “刘掌柜放心,这些布料在上架前都是老夫挨个检查过的,老夫用性命担保,这些布料决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邓福对着来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所有围观的百姓朗声说道。 此刻的寒风更盛了,吹得邓福头上少许散落的白发东飘西荡,宛如他此刻无比复杂的心情一样。 “你放屁,我亲爹都躺到你们店门口的,你们居然还敢狡辩。那日我父亲六十大寿,做儿子的没本事挣大钱,只好想着拿自己多年攒下的一点积蓄来给父亲大人扯块料子。” 男子声泪俱下的回忆着之前的故事,说道伤心处几度哽咽的说不了话。 “这还是个大孝子。”一位女街坊见状也红起了眼眶。 “听听老人家今年都六十了,这刚到快享福的年纪,没想到却遭了这般飞来横祸。”另一位男街坊见状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一时间他心里竟然也想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老父亲。 “我和拙荆省吃俭用省下了一贯钱,当日进的城来就看见这曹记布行在降价售卖。我家本就不富裕,见了这般好事自然就进了他们家的铺子。 当时有个胖丫头还说的好听,什么这布和卫国公府的布是同一个地方进来的,品质绝对没问题。现在想来这是放他娘的狗屁! 我也是当时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就听信了这小娘皮的谎话。回去之后我媳妇熬了整整两天两夜,一个都不敢歇息的给我爹做了一身衣服。 当时我媳妇还高兴的跟我说,家里老寿星穿了新衣,咱家这日子就能一天天的变好了。结果、结果谁成想他家的布料有毒,我爹才穿了一天新衣服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爹啊,孩儿不孝啊!”男子扶着扶着板车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着脑袋。 “爹啊!你这一走要媳妇可怎么活啊。您辛苦了一辈子,眼看就能抱着孙子颐养天年了,媳妇想让您高兴这才连夜给您裁了一身衣服出来,没想到这衣服竟然直接要了你的命啊!这叫媳妇以后还怎么有脸在村子里见人啊。媳妇干脆随您一起去算了。” 说着女子略微朝后瞥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就站着两个大姐的时候,她一咬牙,就朝着着街边的那棵泡桐树撞了过去。 “妹子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孝心大伙都看在眼里了。”不出女子所料,一位大娘看她要寻死,当即把她拦腰抱住。 “大妹子,你现在要做的是找黑心商家为你爹讨个说法,在这寻死觅活的只会让老人家更加伤心。” 二人的情绪很是到位,不大的功夫便已经让大多数的百姓都对他们的遭遇产生了同情,毕竟在片土地上,‘孝’是最大的事情。 看见舆论的方向慢慢向自己这边倾斜,男子心里稍一琢磨,便决定趁热打铁,再往火上浇一把油。 “你用口口声声用性命担保,那你现在就去下去跟阎王爷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用你这条坑人蒙人的贱命,换回我父亲一条命来!” 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方才因为磕头而被撞歪的发髻,阔步来到了邓福面前,手指着邓福的鼻子骂道。 “此事太过于蹊跷,街坊们且不要听信他们一家之言。实不相瞒,我曹记布行的布料本就是从卫国公府收购来的,每一匹布都是老夫亲眼看着从国公府库房里搬出来的,这里边怎么会有差错。” 邓福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决定把国公府抬了出来,不过拿布的过程做了稍微的修饰。 “国公府的料子?怪不得那天我儿子从衙门里当差回来的时候,说我买的两匹布不是寻常商户能拿得到手的。我当时还当是儿子哄我开心,现在才知道这原来是真的。” 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不禁拍着脑门说道,脸上的表情即有惊讶又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 “确实,这曹记布行的布料质地柔软,品相端正,摸起来韧性十足,同时还相当轻盈。之前我还只当是店家花重金买的好料,没想却是国公府的东西。”另一名路人也忍不住出来说了两句,他的话语中充满捡了大便宜的激动。 眼看着众人的话语朝着自己不期望的方向奔去,男子在着急之下又有了新的思路。 “诸位乡亲,千万不要听他胡言。卫国公乃是当世英豪,是我大明功勋卓着的上将。他们这一个新开的小破铺子怎么可能和国公府扯上关系,我看他们就是想借国公的名义来吓唬大家,好把他们卖毒布料的事情掩盖下去。” 男子摸了一把眼泪,然后瞪起通红的眼睛朝着邓福咆哮。 “爹啊,你看到没,你终日念叨大明文昌武盛,圣上英明神武,说自己临了了还能赶上这么个好时候,不枉来人间一遭。 可现如今却万万没想到,在我大明这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出了他们等这般无赖蝇蚋的狂徒。 现在不但害死了您,还妄图污了卫国公的名声,老天若有眼,必将降下天雷,劈死你们这帮黑心奸邪之徒。” 男子对着布行的方向咬牙切齿的说完,然后三两步走回去跪倒在板车旁边,抱起老者的脑袋就大声哭丧了起来。 “这位小哥,你再这样捂下去,你爹可能真就没了。” 男子散着的头发掩住了老者的口鼻,本就虚弱的老者此时因为喘不上气,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一旁的街坊看见后,赶忙上前拍着王兆的肩膀提醒道。 第七十一章 事有蹊跷 被人提醒以后,王兆也终于注意到自己的‘老爹’有些不行了。 害怕他老人家撑不到这场戏的最后关头,王兆连忙把老者的衣服扣紧,顺手探了一下老者的体温。 老者的身体已经不似正常人一般温热,王兆手到之处,皆是一片冰凉,唯有靠进心脏内腑的地方还能感受到生命还没有彻底消散。 本就病重的身子,大冷天里再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已是风中之烛、釜中之鱼。 略微抬头瞥了一眼正在注视自己的人们,王兆一咬牙,顶着寒风将自己的外袄脱下来盖在了老者身上,自己顺势就打了个寒颤。 “多孝顺的孩子啊,我儿子但凡有这个小伙子一半的懂事,我也不至于到了这把岁数还要起早天黑的出来卖炊饼。”一个个头矮小、皮肤黝黑且干枯的老哥抹着眼泪说道。 三尺多长的扁担放在他的脚边,手上写着武家炊饼的幡子随着寒风阵阵作响,似是在给他无声的哭泣送上造物的伴奏。 而如武家大郎这般被眼前场面感动的,远不止他一个。 一时间眼泪抽泣的声音、暗暗赞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似是一把开刃的长剑,剑柄在王兆这里,剑锋直指曹记布行。 “谢过这位大姐的好意,如若不是大姐的提醒,王兆这悲痛之下险些酿成大祸,王兆在这给您磕头了。” 王兆的眼睛虽然已经没了泪水,但他的哭声却依然嘹亮。而那位大姐看见王兆这副样子心里也不落忍,掏出自己的帕子就递给了男子。 “大兄弟,你是个孝顺的,大姐敬重你。不要怕,咱们西安府虽然不比京城,但我们上头也有爱民如子的李青天李知府,更有当今圣上的二皇子秦王殿下,若是果真有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李大人和秦王殿下自然不会任由他们为祸一方。” 这位大姐此时已经完全站在了王兆这一边,她在心里已经默认就是曹记布行出售的布料有毒,这才酿出了如此一出人间惨剧。 而此刻,她望向邓福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怒火。 “同样都是在街上做生意的,可是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简直堪比人与恶犬的差距。一边是善良人家体恤我等悲苦之人,另一边却是蛇蝎心肠卖毒布坑害百姓。苍天啊,你睁眼看看吧,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兆接过帕子来不及擦脸,用手指着邓福大声怒喝。 此刻,随着王兆的悲愤愈演愈烈,很多本就对他们遭遇深感同情的百姓们,此刻心理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他们一方。 “邓福,此事若真是你家所为,我劝你还是赶紧承认了吧。到时候到了府衙公堂之上,青天李大人看见你认罪的态度说不定还能从宽发落。” 书店的史老板走到邓福身边,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劝道。 而眼见着众人都目光不善的望向了自己,面色凝重的邓福又朝着板车的方向靠近了两步,然后拱手对众人行了一礼。 “诸位街坊邻居,我曹记布行虽然开业不久,但‘诚信经营’这四个大字是一刻也不敢忘。 老朽邓福,也忝读过几年圣贤之书,决然不会做出用有毒布料坑害乡里的行为。 现如今出了这般事,老朽出于道义,可以先送老者前去就医。待老者身体平缓之后,再请医者来断定,看看老者的病因到底是因何而起。” 邓福慢慢直起了身子,几缕白发随着寒风一起跳动,颇有点‘易水潇潇’的感觉。 “后生,我看邓福说的有些道理,不如先依了他的法子。现在赶紧救活你父亲才是大事,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一位祖籍延安府的红枣商人走到王兆身边劝道,此话一出,周围不少的围观百姓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就是的大兄弟,再在这僵持下去恐不是个办法。” “这位小哥,既然他曹记布行敢这么说,那咱们不妨就按照他的法子去做,到时候就让医师来给咱断一下孰是孰非。” 众人此刻都倾向于先送医再说,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耽误不得。 “不可!”在众人焦急的期待中,王兆忽然受了惊一样大声咆哮,直让大伙一时间皆愣在了原地。 “诸位父老,他家既然敢如此说,想来必是做了买通医师的打算。 他家如今既然敢卖毒布料,那未必不会联合医师一起毒死我父。 到时候事情还不是任由他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邓福的话准确的打中了王兆的三寸,此刻的王兆第一次陷入了慌乱。 自家事王兆自己清楚,这老头怎么来的,自己收人银子时是怎么给人保证的,王兆可可记得明明白白。 “小哥,你这话有些不妥了吧,再如何也不能耽误你爹就医不是。你若信不过邓福,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位医师,人品绝对靠的过。” 书店老史原本已站在了王兆一边,如今听了王兆这话却止不住有些犹疑了。 “就是的大兄弟,救你爹要紧。大姐这也有相熟的医师,到时候大姐亲自盯着,断然出不了差错。”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劝说王兆先送老者就医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这让本就心虚的王兆不经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焦急之下,王兆冲着自己的“媳妇”按照提前约定的路数使了个颜色,不过那妇人不知是忘了还是太紧张没看清。只是在那苦的更大声了,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见此情况,王兆在大腿上一拍,箭步冲向板车,看了一眼“父亲”然后激动的朝着众人喊到。 “我爹开口了!” 大伙听闻此言,都立刻自觉的安静了下来,有几个好奇心重的甚至往前凑了两步。 王兆看见来人越靠越近,急忙将耳朵凑在了老者脑袋边,抓紧时间“编造”父亲的嘱托。 终于,在最近的围观者距离板车还有十步的时候,王兆回过身来,啪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果断且用力的动作迅速荡起了满街的尘土,连太阳的光辉也被遮挡了几分。 “诸位乡亲邻里,我爹说了,今天要是布行不认下这个罪,他老人家就是死也要死在他们这黑心布行门口。” 此言一出,众皆震惊。 第七十二章 染坊的争斗 跪在大街中央的王兆俯低了身子,方才激起的尘土此刻纷纷落下,将他的麻布孝服给染成了土地的模样。 而一旁的众人此刻却乱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之前递给王兆手帕的蔡大姐为首,希望赶紧先送老者就医,救回人命才是当务之急。 另一派则是以书店老史为首,认为事已至此,当以尊重老人家弥留之际的嘱托最为重要。 双方围着王兆身边展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激烈的交锋让原本就已经十分喧闹的南大街此刻更是化作了沸腾的澡堂,直教中央的王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跑来干嘛的。 直到王兆媳妇“嗷”的一声悲泣之后,骨颤肉惊的王兆这才从众人互喷的口水中清醒了过来。 伸手绾住几缕散落的头发,王兆双手一撑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诸位乡亲,为人子,止于孝。我父既已有叮嘱,作为儿子,在下岂能不遵从。” 王兆的目光冷了下来,端着步子走到了邓福面前。 “事已至此,今日若是不能为家父讨个说法,王兆忝读圣贤之书,枉为我父之子。” 王兆怒目相视,邓福虽然有心把他一把捏碎,但此情此景之下,只能在那里把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你欲如何。”邓福强忍着怒气说道。 “我王兆今天来,不但是为了给自己父亲讨个说法。更是为了全西安府的百姓今后免受如此黑心商家的毒害。” 王兆转身正色看了看周边的百姓,头上随风飘摇的蓝色士子方巾,在此刻给他平添了几分书生的刚正之气。 “我一家已然塌了擎天之柱,饱受毒害之苦。我现在固然想要一把火烧了这黑心的店铺,以给家父报仇。 但细细一想我家之损失相较于整个西安府买了他家毒物的百姓损失而言,不足道哉。 故而,我今天非是想要讹他钱财,只是为了给整个西安府的百姓讨一个说法。 只要他家店铺肯当众承认,自家兜售的是有毒布料。张布告示,使全城百姓尽皆知晓此事。并使其主事之人主动去官府自首,我王家不要一分一文,丧父之痛我王兆可以咬牙咽下、不再追究。” 终于又重新找到节奏的王兆立马来了一番慷慨陈词,直说得不少百姓不由得为他的正气击节赞叹。 场上的局势也随着这一番慷慨的言论,逐渐切换到了王兆这一边。 曹记布行的布匹有毒,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 “王小哥的气节着实让在下敬佩不已,就凭着小哥的这一番言论,我愿代表西安府盐行的诸位兄弟凑一个份子。 令尊的身子但有问题,由我盐行全额负责令尊的医治。” 一个力夫打扮的汉子站了出来,他的右肩衣服上打着一个厚厚的补丁,陈旧但十分整洁的麻布褐衣上,还依稀的能看见几粒淡黄色的粗盐渣子。 “陈掌柜的果然大气,不愧是素来习惯亲力亲为的盐行会长,办起事来就是利落。” “陈掌柜义薄云天,我染行也不能袖手旁观。”一个胖胖的声身影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赫然就是齐家染坊的齐东家。 “我染行愿意提供资深的老师傅,当着大家的面来验一验这曹记布行的货到底有没有毒。” 齐东家义愤填膺的样子,让他的大肚都显得威严了几分。 “邓福,你看看你是把你店里剩余的布料全部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验验,还是我请诸位乡亲到你店里一探究竟?” 占了话头上风的齐东家此刻愈发的嚣张。 而周围不少被蛊惑的百姓,此刻也纷纷往布行门口靠近了过去。 群情激奋的样子,简直就像当即是要拆了这家黑店。 一瞬间,乌云笼罩在了曹记布行三人的头顶,邓福已经做好保护小姐殊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有些事情是假的,他就真不了。 虽然王兆的演技可以打满分,但经过如此几番的折腾拉扯,总会有一些百姓从中察觉出一些端倪来。 “老孔,你看我就说吧,这年头便宜没好货,趁着这家铺子还没倒闭,赶紧把你前天买的那匹阔白三梭布退了吧。”一名壮汉对身旁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说道,他的表情里充满了事后诸葛亮的快乐。 “老唐,不是我不想退,可是我已经把布送到城北的李裁缝那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日我还得去长安县衙应聘师爷去,没套像样的衣服我怎么敢去呢。”老孔不误懊悔的拍了拍手,眼角里差点急出火来。 “还应聘,看见板车上躺着那老头没,这衣服你要真穿上了,应聘不应聘的上且两说,可你的小命八成活不长了。”老唐噘着嘴,颇为嘲讽的说道。 “嗨!算了,还是活着最重要。我这就去找李裁缝,希望他还没来得及开工。”老孔一拍大腿,就准备往城北跑去,可是他刚一抬腿就被老唐的大手给拽了回来。 当老孔满脸疑问的回过头的时候,却看见老唐冲着另外一个角落努了努嘴。 “不用去了,李裁缝也正在那边看热闹呢。”老唐松开了手,和老孔一起大眼小眼的看向了站在人群西北角的李裁缝。 那一头的李裁缝因为个头稍矮,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此刻的他还专门踮起了脚,同时还和身边的几个人不停的说着话。 “这事情有些不对啊。”惊讶之余,老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只见他斜着那一边多一边少的眉毛,表情严肃地回头对身边的壮汉说道。 “有啥不对的,这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人家放下手头活计过来看热闹不是很正常的事。”老唐不屑的回道。 “你动动你那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李裁缝的店在城北,距离这里差不多快四里地了。这一家人从过来跪倒地上哭开始算,拢共不超过一刻钟。 他李裁缝又不是邮驿站的‘快行子’,这么半会的功夫他能从城北跑到这城南来?” 听完老孔的话,老唐的眼睛立刻在眼眶了转了三圈。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有人专门安排的?”老唐皱起了眉头,他陡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七十三章 天平的微动 “你看看盐店街的陈老板,还有染坊的那个齐胖子。他俩一个在西南角的盐店街,另一个在西头的安远门跟前。 若不是提前说好,今天又非年非节的,他们怎么可能恰巧赶在这个点儿,同时出现在咱们南大街的地头。” 老孔此时已经眯上了眼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张阴谋的大网已经逐渐在自己面前展开了。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眼见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数年不禁战争的邓福在这一刻再一次恢复了国公亲卫的气场。 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声音一出,周围的百姓立刻被镇住了,纷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曹记布行向来诚信经营,如今诸位既然想当面验证布匹质量,我曹记布行自无不可。” 邓福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方才已经在沸腾边缘的气氛终于在此刻略微消散了一些。 眼见愤怒的潮水略微散去,松了一口气的邓福立马开始了下一步。 “不过!”邓福高声念到,然后停顿了一下。 “这齐家染坊之前与我曹记布行有生意上的纠纷,如今若由他们指派人手来查验。恐得不到一个公平的结果,在下以为大家也不想被一个虚假的结果所蒙骗。” 自家事自己清楚,如此明显的陷害,邓福很清楚的知道此刻自己坚决不能坐以待毙。 “好你个邓福,能安心在这里贩卖毒步,你果然不是一般人。”齐东家算是见过世面的,所以邓福的威压并没有在他身上持续很久。 “大家休要被他蒙骗了,他这就是在拖救兵。后面找一个由他们指定的人来验证,那这黑与白岂不是都由着他们说了算。 那到时候才真是颠倒黑白,翻转乾坤。”齐东家满目怒色的说道。 本来肥肠满脑的他不可能有如此机敏的反应,但无奈杨友元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也能让本不太机灵的脑子闻着铜臭,偶尔闪一闪金光。 此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邓福目力所及之下,几乎大半个西安城的人都聚了过来。 “此事确有不妥之处,若任由一方来决断,确实难以得到真相。”书店老史这时站了出来说道。 随后无数举荐医师或是此中好手的声音不绝于耳。 甚至还有人举荐了西安府和咸宁县的仵作过来,不过被大家还没死人为由给拒绝了。 几番激烈的争辩之后,场上陡然陷入了沉寂,唯有街角的那颗泡桐树,还在微风的吹拂下不断簌簌的抖着落叶。 良久,无聊的场景让太阳都不由得收起了几分自己的光芒,把半个身子藏在云后休息去了。 忽然一阵凛冽的西北风卷积着漫天尘土飞奔而来。秋末冬初的寒风让围观的百姓们不由得拉紧了身上的衣服。 而等到这股尘封从南大街吹走之后,一顶艳丽的软轿从钟楼的方向缓缓的抬了过来。 在万千百姓的目光注视下,肩搭白狐裘,手持雕花手炉的杨友元眉目含笑的从轿子里迈着莲步走了出来。 “既然大家一时都争不出个头绪来,那小女子便斗胆举荐我布行协会的管事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毕竟这布行的事自然还是有我布行自己的人来分析比较好。” 看见眼前这个衣着华丽且妖娆的妇人走了过来,无论认识不认识这与众人迥异的气场,还是让大伙不由得为她闪开了一条道路。 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杨友元,对这种场景并不陌生。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的走到了邓福的面前,然后转身对着众人行了个福礼。 “忘了自我介绍,小女子便是西大街良友布庄的东家,目前也是西安府布行协会的会长。”杨友元媚眼含笑,不少人都被她暂时勾住了魂。 再度打量了一下场上的局势,胜券在握的杨友元转过身来,又对着邓福行了一礼。 “看这位老哥哥的样貌和气度,不似是那般奸恶歹毒之人。 如今老哥哥既有了麻烦,那身为布行协会会长的友元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老哥哥允许的话,我身旁这两位一定能还贵布行一个清白。” 杨友元的话说完,一男一女两人从她身后走了过来,男子须发皆白,拎着一个药箱,女子看上去因当已经年过四十,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的印记。 “这位是我良友布庄的首席刘大掌柜,她本是前元司衣局的宫女。 后来流落在西安府,别被我请了过来。”杨友元拉着那位女子的手热络地说道。 那女子虽然面有慌张,但听了杨友元介绍自己之后,她却陡然坚定了信心表情瞬间恢复了平静。 “这一位是咸宁县远近闻名的孙神医,想来此地有不少人都受过孙医师的恩惠。”杨友元对着孙医师又行了一礼,至少表面看上去甚为恭敬。 不过此刻,孙医师的手却在不住的颤抖着,看向杨友元的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 杨友元见状,立刻三两步走到了。孙医师面前,似笑非笑的对着孙医师抛了一个眼神,孙医师浑身一颤旋即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强行镇定了下来。 周围的百姓见到此情此景,也纷纷打起了精神来。 眼看着。争论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处理的头绪,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为自己增加谈资的好机会。 “既然有专业人士插手,那邓老哥就赶快定个方案,我老史信得过你的为人,但终究还是要给大伙一个说法的。”书店老史郑重的说道。 事已至此,面对无数双被杨友元引导过来的眼睛。邓福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毕竟他的当务之急是还自己布行一个清白,而不是在这里和陷害自己的势力斗个没完。 双方共同选出了几个代表,刚进走进曹记布行的铺子,挑选了几匹布样出来。 铺子门口早有人摆上了桌案,而刘大掌柜和孙医师已然站在了那桌案旁边。 第七十四章 验证的结果出来了 片刻的功夫,原本精美完好的四匹绢布就在刘大掌柜飞舞的剪刀下化成了纷飞的碎片。 而一旁的孙医生虽然面色略有不安,但手上的动作却也在一步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两人的手上,其中不少人的额头甚至急出了几颗汗珠。就连一直趴在板车旁的王兆“媳妇”,此刻也忍不住好奇,抱着怀里的襁褓站起身来。 寒风还在继续,地上的落叶不断被卷起然后摔下,有的粉身碎骨,有的继续等待下一波的流浪。 太阳此刻仿佛也恢复了对人间的好奇,挣扎着从阴云之后跳了出来,睁大眼睛看着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邓福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虽然眼前两人的动作看上去极为认真,完全是一副揭露真相的态度。 但邓福心里明白,今天这局面完全就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一旁的杨友元则依旧是一番柳娇花媚的样子,即便有厚厚的衣物遮挡,但斜扭着的腰肢还是把她的身材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邓老哥,咱们都是开布行的,同行之间自然是应当同气连枝。 现如今你曹记布行有了难题,我良友布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放心,刘大掌柜是咱们这出了名的剪刀手,有她出马,一定回给贵布行还一个清白。” 杨友元眼若桃花的看着邓福,倒不是她对邓福有什么好感,如此造作的表情完全出自于职业习惯。 “多谢杨小姐好意,今天无论结果如何,杨小姐这份好意我们曹记布行心领了。 待此次风波结束,我等必会上门答谢。” 听着满面好意的杨友元说着不怀好意的话,邓福此刻反倒风轻云淡了起来。 倒不是他想到了什么能够绝地翻盘的好法子,反而在绢布被剪碎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在心里预料并接受了失败的结局。 既然布行暂时恐怕难以经营,那他便可以放下身上的枷锁,好好收拾一番盘踞在此地的牛鬼蛇神。 “邓老哥哥看上去对自家的绢布很是放心?”常年混迹于各种交际圈,杨友元很敏感的觉察到了邓福情绪的变化。 “若是当日齐家染行的人把我们预定的布送了过来,此刻我还有几分忐忑。但如今店里的每一匹布,来路都是清清楚楚,断然不会出了岔子。” 这些布都是邓福自己从国公府库房搬运过来的,里面不少都是当今圣上吩咐各地布政使衙门专门采买送过来的,决然不可能验出问题来。 倘若果真从这里面验出问题来,那便不是布匹本身的问题了,交锋的战场就上升到另一个阶段,一个邓福可以自由施展自己的阶段。 “老哥哥既然如此自信,那友元也就放心了,这世间的事嘛,总归是黑黑白白真真假假,只要心到了,这事就错不了。 就让咱们拭目以待。”杨友元还是那副眉目含笑的样子,不过语气中隐然却有了另外一番意思。 “拭目以待。”邓福也恢复了之前和善的样子,微笑着对杨友元说道。 良久,随着第不知道多少块碎布从孙医师的手中被放下,孙刘两人互相一确认眼神,检验的事情终于宣告了结束。 “看来结果这是出来了,这事情的真相想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一名街坊面色神染,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纸扇。 “终于等到结果了,这该死的寒天里害老子这么一通等,脚都冻麻了。”另一位壮汉则双手互相插在袖子里,使劲朝着地面跺了跺脚。 “结果出来了,现在铁证如山,我倒要看看这黑心的店铺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来狡辩。” 蔡大姐在杨友元来之前就已经认定了曹记布行是黑店这个事实,此刻眼见证据就要敲定,她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我说这结果还没出来呢,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曹记布行的问题呢。”人群中传来一个不同的声音。 “你快哪凉快哪待着去吧,王兆兄弟如此一个孝子,怎么可能拿自己老爹的性命来胡说。” “就是,这家布行开业没多久,前面生意并不好,当初即使打了八折也依旧惨淡。后面亏了李青天赐匾,这才有了起色。 如此一家店铺,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质疑的声音刚露了个头,很快便被激愤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而这时,刘大掌柜已经走到了杨友元身旁,只待自己东家一声令下,她便准备揭露出“真相”来。 原本这个任务应当是由看上去更有资历的孙医师来做,毕竟发须皆白的他搭着一身浅灰的儒衫,看上去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不过现在的他双手抖的厉害,甚至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刘大掌柜一看这情况,便主动把事情扛了起来。 “诸位街坊,诸位乡亲父老,现如今真相已出,大伙暂且安静一下,且听刘大掌柜的怎么说。” 眼看着场上的喧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杨友元对着人群使了一个颜色,紧接着就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 此话一出,众人果真安静了下来,都全神贯注的盯向了刘大掌柜的方向,眼神中皆是满含期待的样子。 看着众人真挚、着急且热烈的目光,刘大掌柜一时间良心有点微动。但最终,她还是咬着牙上了。 “经过本人和孙医师的鉴定,从曹记布行抽取的四匹绢布,两批都含有麻风病人的皮屑。这批布料不能再用了,上面确实有能传染的有病之物。” 刘大掌柜使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旋即捂着胸口就要摔倒过去,不过被身后的杨友元和邓福一把拉住。 邓福虽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刘大掌柜,但此时此刻,对于大明百姓,他还是本能的拉了一把。 而此刻,街上的众人听闻此消息已经炸裂了起来。 “大伙还在等什么,咱们赶紧一起砸了这家黑店,给王兆兄弟的父亲报仇。” 愤怒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立刻让场上的气氛转向了一个充满暴力的方向。 第七十五章 群情激奋,大街激战 群情激涌,气氛紧张。 几个腿脚利落的男子,没几步就跑到了邓福五步之内,其中一人的手上赫然还提着一把杀猪刀。而在他们身后更多的围观百姓也逐渐靠拢了过来。 他们的面色普遍都带着愤怒,虽然也有少许人的脸上还挂着疑惑,但被人群裹挟着的他们,也只能跟着人潮的方向随波逐流。 众人不断的愤怒的呐喊,就像一声声炸响在南大街上的惊雷,冲天的怒气,让寒风似乎也退避了起来。 而那个泡桐树也随着最后一缕寒风打了一个颤,将最后的几圈枯叶也从枝头抖落掉了。 眼看危险即将来临,邓福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抄起店门口平日里挑货用的木杆,扎起一个马步就稳稳的就护在了店门口。 眼见者来人越来越近,并且没有丝毫可以再商量的意思。邓福径直挥舞着手上的长杆,使出全力往地上拍了一下。 顷刻间无数尘土激荡了起来,店门口原本就被夯得极为厚实,又经过常年人马踩踏已是异常坚固的的地面,在邓福这一击之下,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来人一看情况,具皆被吓了一大跳,就连之前气焰最为嚣张、提着杀猪刀的那个家伙看见此情况也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旁人或许不清楚人的肉身到底有多么脆弱,但他一个杀猪的对此却是一清二楚。 就邓福劈开地面的力道来看,如果这一棍挨在自己身上,免不了一个筋骨寸断的下场。 眼看最凶的家伙都连连退却,身后的百姓也纷纷慢下了脚步,不过这倒不完全是因为他们对于邓福武力的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谋定而后动的暂时退却。 而场上的形势在这一刻又切换到了僵持模式。 这时正午偏西一点的太阳正好在布行门口画出了一道阴阳分界线,邓福持着长杆站在阴影里,怒火中烧的众人则都待在阳光的加持之中。 眼看着众人暂时不再向前,邓福将手中的棍子锤在地上,准备说几句话来缓和一下场上的气氛。 可没等他开口,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大伙修要被他的虚张声势的给吓住了,拿了一根挑货的破肠杆就妄想阻挡住咱们追求正义的路子?” “今天这黑店既然已经现了原形,我等岂有放过它的理由。”见有人率先开腔,后面很快就有人接过了话茬。 “就是,他不过就是一个为虎作伥的白发老头罢了,拿着一根破棍在这咋咋呼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哩” “老兵?我大明对老兵可是不差,我们村的老孟头受伤之前不过是个总旗而已,现如今都在耀州府当了个典吏。 这老头若真是个百战老兵,又岂会沦落到给一个贩布的商家来当看门的护卫。” 人群中持续有嘲笑邓福的声音传来,邓福见状最终选择了放弃劝说这一条道路,既然要战,那便战个痛快。 只见他再一次提起了手中的长竿,将下摆扎进腰带之中,眼神中的杀气这时再也抑制不住,瞬间又变回了曾经纵横沙场的模样。 而经过了方才一阵煽动之后,邓福此刻的动作在大家眼里也都变成了花拳绣腿。原本稍慢一点的脚步,如今再一次加快了起来。 “为了整个西安府百姓的安全,咱们现在就冲进去烧了他这黑店。”看着场上的情绪再一次被调动了起来,一个穿着灰色褐衣的劲装汉子环顾了周围一眼,然后高声喝道。 他的话音刚落,从不同方向立刻冲过来五个和他差不多打扮的劲装汉子,他们的衣袖之下都鼓鼓囊囊。从他们矫健的步伐不难推断,那里面装着的应该不是什么寻常东西。 他们的动作很快便被邓福给捕捉到了,只见他向右一闪便靠近到一根柱子附近,给自己的右翼找了一个临时的屏障。 随后脚上一踢,方才被震得粉碎的土地,便升腾起一阵厚重的尘土。 六个劲装打手,立刻陷入了尘土的包围,虽然不至于看不清前路,但也短暂失去了和周围同伴相互呼应的机会。 邓福的长竿向前一刺,一个刚冲过来还没站稳脚跟的打手,就被立刻挑翻在地。 随后又挥舞长杆做了一个横扫的动作,准准的击在了另一个人的脚腕处,那人立刻被撂倒在了地上。 但他显然是个练家子,硬挨了邓福这一下,还是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这一回他不敢再莽撞托大,急忙转身往后面退了几步,直到退到邓福长杆范围之外,这才停了下来。 看见前两个同伴失了手,剩下的四人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老头多了几分小心。 当邓福的长杆在此挥出的时候,接招的打手立刻从衣袖之下甩出一根木棍,使出权力横着一挡,竟勉强接住了邓福的这一击。 不过还等不及,这人庆幸自己反应敏捷,邓福却紧接着就挥出了刺出了下一杆。 这一回长杆准确的隔着衣服刺在了他腰子的位置,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这个打手立刻捂着肚子跪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邓福眼神一动,喷薄而出的杀气立刻让另外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过他们都没有选择直接退却,而是在原地再一次僵持了起来。毕竟幕后的竹石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在丰厚的报酬面前他们无论如何也得强撑着完成这次任务。 而这一番闹腾之后,打手们虽然停了下来,可他们身后的百姓却像是更加愤怒了。 在他们的眼中,邓府以及曹记布行,俨然成了武力拒捕的恶性犯罪分子。 人性中那颗最朴素的正义感之心,瞬间宛如被炸药点燃一样,给予了这些最淳朴的百姓们以最强大的动力。 而眼看着越靠越近的愤怒百姓,平生经历无数的邓福,此刻第一次生出了无力的感觉。 对于敌人,他可以粉身碎骨以一搏十,但对于暂时被蒙骗住、手无寸铁且秉持着一颗正义心的百姓,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自己对这些人大开杀戒。 第七十六章 被围困邓福出手,关键时邓如月登场 愤怒的百姓越靠越近,邓福此刻只能再退一步,从门廊下退到了大门口的位置。 右手牢牢的握着那根长杆,左手则按在了一块门板上,若事有变,他随时准备抽出门板挡住来人的步伐。 “烦请大家冷静!大家不要被人给煽动了,如此行为是违背大明律的。” 邓福用最厚重的声音,向人群喊道,也算是他最后一次的告诫了,如果他们还是一意孤行,那邓福也只好准备殊死一搏了。 不少人在听到邓福的喊话之后,放慢了脚步。不过还没等大多数人听清楚邓福的话,人群中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大伙不要被他吓住了,大明律保护的首吾等守法依法的老百姓。他一个卖毒布伤人的黑店,还敢在这里望谈大明律,真是岂有此理! 大家来跟我一起砸了这家黑店。” 言罢,百姓的情绪再一次被煽动起来。方才冲在最前面,还没被打倒的三个劲装汉子,此刻见状也不再退缩。纷纷取下袖口藏着的武器,朝着邓福的方向打杀了过来。 一柄匕首,一把柴刀,同时从两侧朝着邓福挥舞了过来。 邓福见状立刻甩出手上的门板,挥舞着匕首的家伙当即被弹飞了出去。 随后长竿一挥,直奔拿着柴刀之人的面门而去。 不过这人显然比其他几人的身手利落一些,他先是横着柴刀挡了一下。随后趁着邓福收棍子间隙,一刀劈在长杆的末端。 “咔嚓”一声,邓福手上的长杆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的长度。 虽然只是依着兵器的优势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战果。 但这也足以将原本就已经沸腾的情绪,加热成炸裂的状态。 “乡亲们这个老匹夫吃瘪了,我们不能干看着这几位义士受伤,是时候拿出我们的力量了。” 随后一个土坷垃从人群中被扔了过来,画过一道弧线之后,稳稳的砸在了李青天赐的那块儿匾上。 不过好在这块匾是李青天当初亲自督办的项目,没有偷工减料的机会,硬吃了这一土块之后,还依然牢固的挂在那里。 有人打了样,其他人也立刻醒悟了过来,转瞬间无数的土块、树枝乃至石头和碎砖块纷纷朝着布行大门袭来。 邓福见状,已经从无可奈何转换成了怒火上扬的样子。 曾经那个面对千军万马依旧傲然屹立的身影,此刻也再一次从佝偻的姿态中挺立了起来。 甩出手中被砍短了一截的长杆,方才被砍出的利口,径直的刺穿了挥舞柴刀劲装汉子的大腿。 随后拉过一块六寸宽的门板扛在自己身上,看看挡过了这一阵土石之雨的袭击。 接着把门板用力的插近土里,捡过柴刀,像个老战士一样傲然的站在那里。 这通战神下凡一般的操作,终于让喧闹的人群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不过很快,人群中就再次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武力抗捕,是为凶匪,捕捉凶匪是我大明百姓义不容辞的义务。 为国尽忠,正在此时。” 火药的引线再一次被点燃,只等着声音传开,汹涌的人群必将再次冲过来。 稍微冷静了一点的邓福,原本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身后却传来了邓如月的声音。 “秦王府金令在此,谁敢放肆。” 手持这一枚金色令牌,蒙着面纱,身穿深蓝长裙的邓如月从布行大门走了出来,她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本不厚的册子。 “此乃卫国公府交割布匹的文书,如若不信,尽可来看。”邓如月随手一掷,册子准确落在了刘大掌柜的手中。 毕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手上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而经过邓如月这一番动作之后,激动的百姓们立刻冷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人见过秦王府的金牌到底长什么样,但这才是洪武八年,天底下还从未出过敢假冒亲王行事的先例。 不少百姓闻言甚至直接跪了下来,但大多数人还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毕竟只见到一块令牌,跪与不跪,其实大家心里都没有数。 “我曹记布行出售的布匹到底有毒没毒,我们自家说的自然做不得数。但就凭台下这两位的说辞,恐怕也无法作为证据。”邓如月看向了刘大掌柜和孙医师的方向。 听到此事与秦王府有关,刘大掌柜当即跪了下来,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言语,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一旁的孙医师听到秦王的消息之后反倒松了一口气,迅速向右走了两步,有一种跟杨友元划分界限的感觉。 “哦?既然我布行协会选出的人不能让曹小姐满意,那不知曹小姐以为何人做出的判断才足够成为这次事件的证据呢”杨友元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不过言语中的挑衅却是再明显不过。 “据我所知,西安府并没有官府所指定的各类协会,我曹氏布行开店以来也并未主动加入过所谓的布行协会。 因此今天的事情与杨小姐似乎没有一点关系,还请杨小姐把你带的人都领回去。如现在这般聚众生事,府衙大可依大明律定你个搅扰乡里、生事扰民的罪名。” 邓如月面露寒光,从小在大将军府邸长大的姑娘,身上免不了会带一种杀伐凌厉的气场。 杨友元虽然平素见过形形色色的不少人,但似邓如月这般真正是见过世面气度不凡的女子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在双方眼神交锋的一瞬间,向来对自己姿色气质都极为自信的杨友元,此刻内心的嫉妒却陡然升到了顶峰。 比自己漂亮的女子杨友元不是没有见过,但似邓如月这般气质卓然且自带贵气的,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巨大的心里落差一下子就让她如同看见凤凰的野鸡,自惭形秽之下只能张牙舞爪以显示自己的不一样。 “曹小姐说笑了,这里可没有什么我的人,这都是布行协会选出的人手,友元我不过是本着同行之谊来帮一把手而已。 如今,虽然曹小姐不领我这个情,但我还是要把这个忙帮到底。”杨友元依旧微笑,但语气中的安然自若与那一丝傲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七十七章 邓如月破解困局,杨经丞再来生事 “同行之谊?如此这般的同行之谊,我曹记布行倒是消受不起。”邓如月的表情依旧冷峻,语气中的嘲弄丝毫不加掩饰。 “既然曹小姐不愿意接受布行协会的帮助,那友元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曹小姐可要想好,没了布行协会在这里撑腰,这汹汹的民意可不是咱们妇道人家能控制了的。” 杨友元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朝着刘大掌柜和其他几位布行协会的手下做了个隐秘的动作。 随后这些人纷纷起身,转头就向人群外走去,只剩下没看懂手势的孙医师一人在那里发呆。 “曹小姐,友元年长你几岁,在这也就托大劝你几句,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门外这群刁民可不是省油的灯,若今天你给不了他们一个说法,那下场可是难料。” “我只看到南大街上皆是我大明的百姓,哪里有杨老板所说的刁民。” 邓如月凤眼微瞪,然后不再去管一旁面色逐渐狰狞的杨友元,三两步走到了邓福身前。 “诸位乡里乡亲且听我一言。” 方才邓如月和杨友元的争论,在场的人都听在了耳朵里。此刻她再度发声,大多数人都选择静下来听着。 “我曹记布行所出售的货物决然不会有毒。 不过如今大伙既然已经对我布行所售货物失去了信心,那我曹记布行在此承诺。所有在我布行购买的布匹,只要有交易凭条的我们皆可按原价退还。 同时按照交易金额的一成,作为对大家来往路费茶水的赔偿。 如果有人不愿退货,可以获得我布行终身会员卡一张,今后买布皆可享受九折购货的待遇。 我曹记布行在此承诺,今后凡是因穿了我们的布料而生病的,我布行除了负责全部医药费之外额外按照布匹成交价的百倍进行赔付。” 邓如月的话刚说完,小柳就抬着一块儿布告牌走了出来,上面详细罗列了各种布匹的退货规则以及会员的各种待遇。 随后邓乐抬出了一个大大的木箱,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尽是闪着光的铜钱。 看到此情此景,原本被秦王府令牌震慑住的百姓在这一刻彻底的恢复了冷静。 而就当大伙还在纠结到底是选择退货还是选择相信曹记布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含着哭腔的声音,却从另一端传了过来。 “你这丧天良的黑心店铺,想凭着几枚臭铜钱就掩盖你们贩卖毒布的卑劣罪行吗? 苍天啊,你睁眼看看,我爹还躺在这里呢,他们就敢信口雌黄收买人心。如此一个商家,竟然还敢满口大明律,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之前看到百姓们愤怒地冲向曹记布行的时候,王兆还以为自己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面上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但他的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但不料没多大会儿功夫场上的局面竟然急转直下,眼瞅着自己行将到手的巨额赏钱就要飞走,王兆再也按捺不住。 王兆此话一出,场上的氛围再一次变的微妙起来,不少已经选择再相信布行一次的百姓此时却再度踌躇了起来。 而原本已经有些乱了方寸的杨友元,此刻听了王兆的话却再度活跃了起来。 她意识到虽然这位曹小姐的一手反击甚为漂亮,但她还是没能解决自己埋下的第一枚棋子。 布匹有毒这事儿现在还是悬在她们头上的一把利剑。 “曹家妹妹,既然布协会的鉴定结果你不认可,那总得给大家一个说法不是。 不然别说你家店铺的声誉不保,到时候说不定会拖累了整个西安府布行协会的名声。”杨友元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抓住他人破绽的狰笑。 “此事既然有争议,那自当是有个说法,不过这说法可不是随便找个人来,就能敲定的。”邓如月看着杨友元说道。 “今天正好街坊邻里都在此处,那不妨就请府衙的人来做个验证,也好以正视听。”邓如月转过身来,平静的对着南大街上围观的百姓说道。 而百姓们看着邓如月如此表态,也都没有了别的说法,毕竟府衙的公信力还是靠谱的,更何况西安府衙还有李青天坐镇,断然不会走脱了任何一个宵小之徒。 不过还没等有人去府衙报官,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南边传了过来。 “听闻有人要找府衙的人,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就在这,有何冤情速速报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方才提到此事应交由官府审理,现在西安府的杨经承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领了一班人赶了过来。 “曹记布行的掌柜出来听着,本官已经给了你们五天期限去完备手续,如今五天的时间一到,若你们今天交不出东西来,那本经承也只好按律先查封了你这铺子。” 原本看见布行门口聚集了如此多的百姓,杨经丞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但当他瞥见杨有缘也站在人群中的时候,心里那一点儿对被府衙问责的恐惧,瞬间就被一个更大的恐惧给覆盖了。 “这不是府衙大明鼎鼎的杨经丞嘛,小女子见过杨经丞。”看见自己人来了,原本沮丧的杨友元热络走上前冲着来人福了一福。 杨友元的这一提醒,场上百姓的目光纷纷聚集了过来。 而面对眼前这个妖艳妇人的这一礼,杨经丞差点吓得跪了下来。 “如此说来,想必经丞大人是李青天派来协助我们查封这家黑店的。”人群中立马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肯定的,李青天爱民如此,怎会容忍有如此黑店在他的治下祸害乡里、毒害百姓。” “经丞您但有吩咐,我等敢不承命。” 这时杨友元埋下的几个暗子接连发声,让原本沉寂的百姓不由得回过头来盯着杨经丞看。 杨经丞算起来也是个老吏了,如此众星捧月的场面,他倒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 因此,说起话来,也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底气。 “刚才听了大家一说,本官这才知道这家布行不但买地的手续不全,现在竟然还涉及到贩卖毒布坑害百姓一事。 当真是可恶之极,罪该万死。” 杨经丞来的有些晚,没有看到之前邓如月手持秦王令牌的场景。 尽管他只是一名吏员罢了,但此刻的他俨然摆着一幅官老爷的做派。 第七十八章 邓如月据理力争,邓福店门被缚 杨经丞如此一番做派,放在如今这个时刻,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急需知晓真相的众人,此刻迫切的需要一个权威的声音来告诉他们事实到底是什么。 “既然你是官府的人,更应该凭着证据说话。如今大家既有争议,那不妨请府衙的医师和刑房的干吏来查验一番,也好给在场众人一个交代。” 邓如月的眼神虽有一丝反感,但还是没有直接翻脸,毕竟是官府的人,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本官并没有看到哪里有所谓的争议,布行协会的人自是这一行的专家,孙医师也是远近闻名的贤医。 如此组合验证出的结果,定然就是真相,何需官府再费时费力重新审验。”杨经丞眼睛一斜,然后满含傲气的说道。 “若是杨经丞可以首肯,我曹记布行愿支付验证的一切费用。如今事有争议,还请杨经丞查清真相为好。”邓如月眉头微蹙,她已经意识到这个吏员有些来者不善。 “本官没有看到有什么争议,只看见你家布行单方面进行狡辩。”杨经丞厉声说道。 “曹记布行的掌柜,本官念你是个女子,因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你主动承认罪行,我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到时候只罚你去做些舂米、浆洗这般出苦力的差事。 若是你拒不认罪,府衙的女囚自有你的一个位置,那可不是你这般养尊处优的贵小姐能接受的地方。” 提到女囚的时候,杨经丞眯起了眼睛,眼神中多了一些猥琐的意味。 自古以来,监牢里的罪犯是没有人权的。大明律虽然规定了有悯囚制度和监狱检察制度,但洪武八年处处缺官的情况之下,指望地方一霸的吏员去执行这些制度甚为困难。 因此囚犯的地位与奴隶无异,男刑徒往往会承担重体力劳动,而女囚则成为了狱卒们挣钱的法宝。 听到杨经丞这般说话,邓福的眼神陡然变的凌厉了起来,手里的短棍也捏紧了几分。 “如此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你就不怕事后被知府大人定罪问责?”此刻邓福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极点。 “本官秉公执法,依着民心惩处恶商,如此业绩事后定会上报给知府大人,倒是不劳你们这黑店费心。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认罪伏法吧。” 杨经丞说完这句话也决定不再饶舌,大手一挥,身后的十几名配着腰刀的衙役就从他身后涌了过来,每个人的手都紧紧的握在刀把上。 距离战乱过去也就五年多,西安府的衙役基本上都是上过战场的士兵,此刻成雁型分立杨经丞两侧,端的是一副昂昂战气。 “尔等认不认罪!”身旁有人助阵,杨经丞本就高扬的官威此刻愈发膨胀。 方才歇了一阵的寒风此刻又紧张了起来,吹着号子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划过,顺着衣领渗入胸膛,让心脏不由得抖上了一抖。 而一股乌云也从东南方向顺着秦岭奔袭而来,不大的功夫,太阳的半个身子就已经掩入了阴云之中。 “好,既然尔等如此冥顽不灵,那本官只好依大明律行事。”杨经丞的表情冷了下来,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衙役纷纷抽出了闪着寒光的腰刀,面色冷峻的看向了邓福的方向。 周围的百姓一看到竟然动起了刀兵,纷纷不由得退让开来。就连大孝子王兆一家,此刻也顾不得体面,慌慌张张的退到了板车后面,试图把载着自家父亲的板车作为保护自己的一道屏障。 衙役都是上过战阵的,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过喋血的生活,但军营里的很多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他们并没有像之前六个劲装汉子那样那样乱糟糟的一哄而上,而是立刻围着邓福绕了一个半圆。 其中一个领头样子的家伙,不断的用眼神打量着邓福。 而邓福也丝毫不退,持着棍子、扎稳马步,随时准备出手还击。 不过此刻邓福的心里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坦然,以他多年的沙场经验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帮人手里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让他的心里瞬间紧张了起来,做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对一群散兵游泳,他自然是信心十足。 但如今对方明显训练有素,纵然他身手不凡、经验老道,可如今一不披甲,二无利刃,决然不可能将眼前这帮人挡在门外。 “尔等是府衙的兵,他一个户房的经丞,没有权利调动你们。”邓福做出了最后的尝试。 此话一出衙役们明显犹疑了片刻,不过没等他们做出下一步的反应,杨经丞立刻抢先开了口。 “本官此次来执行的正是衙门里的公务,衙役的调动是在兵房备过文书的,此时如何调动不得。” 杨经丞言罢,衙役们也不再犹豫,三人一组化作小阵,后脚一蹬便朝着邓福靠近了过去。 虽然明知不敌,但退无可退的邓福,还是挥出了自己手中的短棍。 不过他也并不是完全盲目的进行抵抗,他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场面,然后朝着看起来配合最为生疏的三人冲了过去。 这三人的步伐有些凌乱,走在最前面的步伐稍大,使得身后的两个侧翼慢了一步没有及时跟得上来。 邓福准确的抓住了这个破绽,一棍便将面前之人挑翻在地。紧接着棍子顺势上扬,狠狠的打在了右侧之人的手腕上,他的腰刀应声而落。 第三个人见两位同伴都已倒下,脚下稍微有些拌蒜,一个步子没站稳,自己反倒踉跄了起来。 邓福见机也不犹豫,趁他病要他命,一棍子便击在了这人刚刚站定的左腿上。 大发神威的邓福,让周围的百姓都不由得为他利落的动作感到佩服。 可没等邓福开始下一场的表演,三根绳索从不同方向朝着他飞奔而来,一拉一扯之间,邓福很快便被死死的缠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第七十九章 衙役刀火相逼,秦王铁骑入城 尽管三个绳索牢牢地缚在身上,但邓福还是死死的咬着最后一口气,使出全力与绳索对抗着。 不过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更何况。邓福如今面对的对手可不止三四人。 随着十几名衙役一同用力,邓福最终还是重重的摔倒在了土地上,溅起了厚厚的尘土。 而眼看着对面唯一有战斗力的老仆倒下了,本就嚣张无比的杨经丞,此刻更是“意气风发”。 “曹记布行,不遵法令,蓄意抗法,为祸百姓。 本官现在奉知府老爷之命,查封店铺,拘拿犯罪人等。” 随着一声令下,没有了任何阻碍的衙役们立刻掉头看向了布行大门口,此刻只有手无寸铁的邓如月以及小柳和小乐子三人站在那里。 在邓福睚眦欲裂的目光中,手提长刀的衙役,像一群吃人的饿虎,凶狠的扑向了布行的方向。 邓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布行门口挣扎,但留下看守他的两人使劲力气拽起绳子同时,一根水火棍毫不留情的打在了他的右后膝盖上。 虽然邓福抢忍着没有哼出来,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兵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冲在最前方的衙役已经迈上了布行门口的两级台阶,站在了邓福和朱樉曾经分别战斗过的地方。 小柳已经被吓得哭了起来,两个双手无助的拉着自家小姐的衣袖。 小乐子也被闪亮的腰刀吓得颤抖了起来,不过还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伸出双手站在了自家小姐面前。 邓如月此刻的目光却是异常的坚定,只见她从身后取过一把长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便进入了御敌的姿态。 而原本已经有些恐慌的围观百姓,在见到此情此景后,更是不由得加快了退后的步伐。 一时间,车子被推倒的声音,篮子被推翻的声音,互相推搡的声音,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小孩子惊恐的哭声,将这个本应萧瑟的秋末时节变得异常的吵闹。 不过也有不少胆大好奇之辈,以及别有用心之徒,反倒凑进了两步密切关注着场上的局势。 就比如在邓如月面前接连吃瘪的杨友元,此刻就是异常的兴奋。她不但嫉妒于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度与美貌,更是憎恨这个女人所展现出来的卓尔不凡的才智与气场。 此刻的杨友元双眼闪着金光,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眼前这个女人落在自己手上之后,自己将如何亲手摧毁她的高傲,她的容颜,以及她现在所有可以支撑她不凡气度的一切。 她要将这一切都踩在脚底,她要让这个傲岸且不知死活的布行老板彻底臣服在自己面前。 而一旁的杨经丞显然注意到了杨友元疯狂的眼神,他再次用力的一挥手,身旁最后三个衙役也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也朝着布行冲了过去。 不过和其他手持腰刀的同伴不同,他们手上拿着的是几块浸满油的麻布,从袖袋里掏出火折子一碰,熊熊烈火便立刻迸发了出来。 在众人惊愕不已的眼神中,很快第1根穿着着火麻布的木棍便已经被扔到了布行的门檐之上,大火很快便已然了门头上残留的落叶。 随后又有两只火把飞向了布行屋顶,其中一只鬼使神差的落在了李高义李青天亲赐的那块“德善行懿”的牌匾背后,片刻的功夫,那块崭新的牌匾便烧落在了地上。 火光冲天,刀剑碰撞,寒风掠地,杀声震天。 一时间场上的局势宛如沸水跌入油锅,巨石掷于池塘。 火光之下,邓如月三人的身影显得异常的渺小;杀声之中,小柳和小乐子已经陷入了绝望。 不过就当所有人以为这家店铺的掌柜及仆人将被一网打尽的时候,南边不远处永宁门的城楼上,突然传来了警戒的号角声。 西安府已经五年不经战事,此刻城墙上陡然传来的告警声,让包括杨经丞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的将目光转向了永宁门高大威武的箭楼。 很多人都以为城楼上的守军是被此处此处的混乱所吸引,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不少围观百姓拔腿就往远离南大街的各个方向跑去。 片刻的功夫,若干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各自总旗的带领下,纷纷进入了备战状态。 不过他们并没有从城门处下城墙来,反而是从城墙东西两侧不断的向永宁门方向进行集结。 不多时一骑飞马从瓮城奔出,在众人震惊无比的眼神中朝着北大街的都指挥使司衙门飞奔而去。 而城门的方向。也传来了吱呀吱呀的声音,西安府的老人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这是永宁门外护城河上吊桥收起的声音。 不明所以的杨经丞以及他手下的衙役,此刻也暂时愣在了那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突然一个高亢的但有些嘈杂的声音在城门外响起,而永宁门的守军在这个声音喊出后不久又立刻解除了战备状态,纷纷竖起武器,低头行礼。 紧接着随着“嗵”的一声巨响,在吊桥被放下的同时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从城门洞里朝着南大街的方向依次排列开来。 几个呼吸之后,震天响的马蹄声从瓮声中传了过来。越过吊桥,从城门洞里鱼贯而入的数十骑具甲骑兵,顷刻间便让整个南大街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骑兵从永宁门的门洞涌了出来,当第二排骑兵在南大街展开的那一刻,斗大的秦王旌旗期被立了起来。 此时此刻众人终于明白闹出这般动静的是哪一路神仙,有很多方才没来得及跑的,现在想跑却已来不及了。 秦王府的旗帜已经打开,此刻若是撒腿就跑,一个蔑视秦王的罪名,怕是跑不了。 而杨经丞不愧为西安府的经年老吏,在看到秦王府旗帜的第一刻,他便倒头朝南跪在了地上。 包括挥舞腰刀的衙役在内,其他所有人看见杨经丞的动作之后,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 此刻唯有面寒如冰的邓如月,还依旧傲然的站在那里。 第八十章 秦王樉初露霸气,杨经丞骨碎筋断 旌旗招展,铁甲闪耀,刀剑生辉,人嘶马啸。 街上的众人大部分都惶恐万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但也有不少好奇心太强的家伙在那蠢蠢欲动,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亲王大张旗鼓的领兵进城,免不了偷着抬起头看上几眼。 就在众人或害怕或猎奇的心情中,身穿大红曳撒,骑着一匹黑色具甲战马的朱樉,神情严肃的从南边赶了过来。 前面开道的第一批骑兵,已经在朱梅的带领下,扑灭了曹记布行门口的火光。 作为秦王朱樉绝对亲信之一的朱梅,此刻立即护在了邓如月的面前。而几个身手矫健的王府护卫,也在朱梅的命令下,第一时间解开了绑在邓福身上的绳子。 当朱樉骑着战马抵达布行门口的时候,先前还耀武扬威的衙役们,此刻在王府护卫的刀剑胁迫之下,纷纷扔下武器、排成队列,跪在朱樉了面前。 而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杨经丞,此刻作为祸首,被扔在了众衙役的最前面。 杨经丞虽然比常人机敏一些,但本就存心不良的他依旧被贪婪且害怕情绪蒙蔽着双眼,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趴在地上还不停的强调着自己的官府身份。 直到看见秦王府的将领站在邓如月身边,秦王府的护卫为邓福松绑的那一刻,他才陡然醒悟过来自己到底是捅了多么大的篓子。 秦王强大威压带来的极度恐惧和紧张,让杨经丞的心一下子就进入了濒死的状态。整个人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隔着三尺也听的清清楚楚。 然而当这种压力沉到极点的时候,却反倒激活了一丝求生本能,眼看自己死到临头,杨经丞略微直起身子妄图开口为自己开脱。 不过他的脑袋刚从地面上抬起一点,一只穿着黑色皂靴的八寸大脚便毫不留情的踩在了他的头顶。 “再敢妄动,立斩无赦。”踩在杨经丞脑袋上的,是秦王府护卫的一个总旗,名叫罗水生。 此刻他手中的长剑已经落在杨经丞的脖子上,眼神中露着一股说到做到的果决。 这不大的动静并没有获得秦王殿下的关注,只见朱樉利落的翻身下马,跨过地上已经烧成两截炭黑的牌匾,信步走到了邓如月的身边。 或许也是出于紧张,亦或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稍微维持一下自己作为秦王的威严。内心虽然很是关切的朱樉,此刻却并没有直接开口对邓如月嘘寒问暖。 “有谁能够跟本王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樉和邓如月眼神一对,便从邓如月手中接过长剑,随后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淡淡的问道,阴阳怪气的语调中更还有一股邪恶的气息。 站在台阶之上向下望去,秦王府的马队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南大街大路的各个方向包括各个狭小的街道口,皆被秦王府的铁骑牢牢封锁。 朱樉的话音落下,场上陷入了良久的沉寂,无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此刻都一动也敢动。 最后,朱梅从被摁倒在地的衙役中提审了一位,短暂的讯问之后,这才让朱樉理清了来龙去脉。 “好、好、好,一个区区的户房典吏,没有衙门的公文,光凭着一张嘴就能调动如此多的衙役在此为所欲为,这西安府的水比本王想象的要深很多啊。” 朱樉提着剑,不慌不忙的走到了杨经丞面前三尺的地方,像打量牲口一样打量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爬虫。 罗水生见秦王殿下走了过来,立刻收回了架在杨经丞脖子上佩剑,站在一旁恭敬迎接秦王。同时对于杨经丞的警戒他也没有丝毫的松懈,只要这家伙敢妄动,罗水生立刻就会扑过去把他重新控制住。 “你就是那个敢视李高义手令如无物的杨经丞?”朱樉的冷冷的问道,语气中的杀气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掩饰。 不过朱樉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这倒不是因为杨经丞还在负隅顽抗,反而是这个家伙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紧张,脑子一时间几乎丧失了运转的能力。 “殿下问你呢,快些回话!”罗水生毫不客气的在杨经丞膝盖处踢了一脚。 一击之下杨经丞连跪姿也无法保持,径直摔倒在了地上。 不过吃了这一番痛,杨经丞的头脑倒是稍微清醒了一些,赶忙连滚带爬的蹭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本想跪起来回话,挣扎了两次终究还是忍不住膝盖处的痛楚,接连爬倒在地上。最后拖着一条废腿,双手撑地略微挺起了一点身子,这才勉强有了点回话的样子。 “回殿下的话,小的、小的罪该万死。”杨经丞此刻已经彻底的绝望了,如果说之前杨友元的威胁对他来说算是掉进了狼窝,那现在秦王殿下的责问对于他来说不啻与五雷轰顶。 “罪该万死?不不不,没到那一步,你也没犯多大罪,你不过就是刺杀本王的一个帮凶罢了。”朱樉说着先是眼角寒光一闪,随后转瞬间却又冲着杨经丞微微一笑。 朱樉这片刻间脸色的急剧变化,让杨经丞本就已经脆弱无比的心脏,这时陡然又压缩到了极点。 不过没等他继续开口,朱樉已经转过身朝着王兆板车的方向走去,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而这并不意味着杨经丞就此逃过一劫,朱樉刚走了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是罗水生又出手了,他的心思很简单,既然方才秦王殿下已经定下这刺王杀驾的罪名,那自己自然要替王爷讨个说法。 罗水生的大脚这一次毫不犹豫的踩在了杨经丞的右脚踝上,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之后,杨经丞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登时疼的原地打起滚来。 不过废了半个膝盖和一个脚踝的杨经丞,每一次的翻滚带来的痛苦丝毫不亚于方才直接受到的伤害。折腾了两三下之后,他最终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爬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第八十一章 秦王的怒火 杨经丞此刻已经疼的几近昏迷,而一旁的罗水生直到看着这家伙连睁眼都费力的时候,这才呼唤两个侍卫过来,将奄奄一息的杨经丞捆成了一个粽子 朱樉这时已经停在了杨友元的面前,和之前与杨经丞留了一些距离不同,朱樉此刻直接走进到了杨友元的脑袋旁,手中的长剑顺势就贴在那张妖艳的脸上。 在秦王名头加持下,朱樉手上这把邓愈送给自己亲闺女的宝剑,此刻更显得寒气逼人。 “杨小姐真是好手段,说书话本里那点陷害良善人家的腌臜路数,你倒真是全学到骨子里了。” 朱樉用剑面在杨友元的脸上随意的拍了两下,不大的力道却把这位八面玲珑的交际花吓得面无血色。“还请殿下明鉴,民女听闻曹记布行遇到了麻烦,出于同行之谊,这才特地过来帮忙。”杨友元规规矩矩的叩了一首尽力的将脑袋往下埋,同时不可避免的将屁股翘的高高的。。 毕竟不同于杨经丞那般没见过世面的货色,杨友元虽然心里还是十分的恐慌,但多年来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所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在这紧要关头张嘴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听到她这么说,朱樉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罗水生怒气冲冲的从后面提着剑走了过来,一副要劈死这个女人的架势。 不过这一回朱樉却冲着罗水生摆了摆手,罗水生看到后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秉剑行礼,退到一边。 “解释的不错,倒也算是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朱樉的剑锋沿着杨友元的脊椎游走了一番,剑锋的每一寸移动所带来的死亡预感,都隔着衣服渗进了杨友元的心里。 “不过,你说的这些,本王不爱听。”朱樉轻轻一提,剑尖最终落在了杨友元最引以为傲的脸蛋上。 此刻的杨友元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这位秦王已经明了这背后的主谋就是自己。 现在她的心脏已经快跳不动了,不过脑袋却还在不停的运转中。最终,眼看自己行将死到临头的杨友元选择放手一搏,再一次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贱妾无意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给小女子一条生路。”杨友元说着抬起了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立刻变的含情脉脉。同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肩头的衣服顺势滑落,恰好把自己最精华的部分完全暴露给了这位秦王殿下。 其实她这般柔情媚态的样子,在这个年代倒也算是练的炉火纯青。饶是朱樉作为堂堂藩王,这一世也是头一遭遇上眼前这般诱惑。 毕竟老朱的家教还是很严的,似这般放荡淫乱的场面不可能在王府发生。 不过如今的朱樉显然不会吃这一套,在后世无数更美丽、更妖娆、穿的更清凉的大姐姐面前,杨友元这点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想要本王的恩赐,那本王自然不能吝啬。”朱樉冲着杨友元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 杨友元见状心里登时乐开了花,瞬间的功夫她就已经开始幻想傍上秦王这条巨腿后的快乐生活。 “还往殿下怜惜。”眼见光明就在眼前,杨友元的大眼睛疯狂放着电,不大的功夫,她已经将自己多年以来积累下的勾人眼神通通使了个遍。 “不,别想太多,本王就是看着你这块肉不错,适合放点血出来。”看着眼前女子如此一番作态,朱樉玩味一笑。 说罢在杨友元有些惊恐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剑锋一挑,便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带下去吧,别弄死就成。” 随后也不看鬼哭狼嚎的杨友元,朱樉接着就提着剑往王兆的方向去了。 原本朱樉没打亲自动手处理这个宵小之辈,但当他的眼光落在板车上老者的那一刻,心却瞬间冷了下来。 方才的杂乱中,板车被混乱的人群反复冲撞了几次,虚弱无力的老者此刻斜躺在板车上,左脚已经耷拉在了板车外面。 身上原本盖着的衣服也被冲散到了一遍,一阵寒风吹过,老者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尽皆暴露在朱樉的视线里。 王兆这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拿钱办事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毕竟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就算有事也没道理第一个清算到他头上,自有个高的来替他扛着。 甚至直到此刻,他心里还在计较这次赏钱的事情,想着等这个风口过去,自己可得跟上线好好交流一番,这次碰瓷还遇上了秦王,即便事情没有办完,但也得让他给自己加钱。 “不孝如此,何以为人!” 不过他接下来的只能去梦里想这些事了,随着朱樉一声令下,两个侍卫立刻按住了王兆,随后一刀便枭了首。 当王兆的人头已经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南大街北面突然又出现了大队人马慌乱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只见一杆西安知府的旗牌高高打着,一个红袍官员高坐马上,身后跟着六十几名乱糟糟的衙役,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 这群衙役有的只拿着衙门口的水火棍,自己配发的腰刀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的衙役虽然已经站在了队伍里,但头上的帽子依旧是东倒西歪,一边跑,一边慌张的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从这乱哄哄的场面不难看出,这些人显然都是仓促集结起来的,人虽然到了,但魂显然还没来得及跟过来。 不过他们这次并没有直抵布行门口,刚往南走了没多久,秦王府的一队骑兵便当面迎了上去,将这帮人挡在了外面。 “下官西安知府李高义参见秦王殿下。”李高义几乎是被身旁的王府护卫给押过来的。 他的随从全被拦在外面,他自己一名堂堂的五品官员,愣是被护卫搜了身,这才放了过来。进来后两名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那架势颇有一种敢乱动便就地砍死的感觉。 第八十二章 南大街知府遭责难,降大雪百姓心犹疑 “李知府真是当的好官啊。”盛怒之下,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老友,朱樉也依旧没有给好脸色看。 “下官知罪。”见朱樉已经摆出了这般姿态,李高义立马将自己的姿态调整到极低的位置上。 作为朱樉不多的知己,李高义的对于这位秦王算是知根知底,如此场面之上如此言语,让他意识到这位秦王殿下是真的愤怒了。 “知罪?你以为一句知罪便完了?”朱樉厉声责问,他对于李高义在今天的表现极为不满。 “知府衙门据此地不到三里,上千百姓聚集于此,你竟然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令人过来。 我倒想问问,国朝拿着百姓赋税来豢养你们这群官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朱樉的怒火丝毫不加收敛的迸发了出来,暗地保护曹记布行是他和李高义很早便约定好的事情。 如今真的遇到麻烦了,他李高义却偏在此时出了篓子。 现在他还能耐着性子和他说话,已经是看在多年好友的面子上了,若非如此,朱樉早就动用藩王的权力,直接将眼前这个官员暂时停职,送布政使衙门问责去了。 “这事出有因。” “什么事出有因,有什么因?”李高义刚想开口解释一番,但却被朱樉粗暴的给打断了。 他虽然有心继续争论,但看见朱樉几近吃人的表情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决定等这位秦王殿下稍稍消气之后,再行解释。 “这位杨经承,你李知府不陌生吧。”朱樉没好气的问道。 “这家伙是我府衙的一个典吏,不过下官已经和他多次说过此事,这曹记布行的土地交易手续合理合法,是下官亲自办的,绝无差错,但……” 李高义本想说出自己所做的努力,但是没想到这次秦王殿下却依旧不领情,冷着脸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 “但什么但,事已至此,你居然一心还想着为自己开脱。李知府,我看平日里,你便是这般处理政务的吧。 前面不注意修正,放任手下恣意妄为,如今事到临头便抬出当事之人为自己开脱,如此这般处理事物,怪不得你在西安府已当了两年的知府,却依旧管不好手下区区的一个胥吏。 你别怪本王话重,明年便是吏部大考之年,便似你这般敷衍了事,没有担当的官员,依本王的意思,不如送回村里种地去。” 朱樉此刻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原本英俊帅气的脸上,此刻尽是被愤怒所点燃的红云。 在这满面红云之上,紧皱的眉头却宛如三九寒冬的冰块,四溢的寒气让周围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一热一冷之间,本就无法琢磨的藩王气度,此刻变的更加复杂起来,绕是李高义这般多年的好友,此刻也被朱樉阴晴不定的表情给镇住了。 李高义有些惶恐的跪在那里,脸上尽是朱樉飞溅而出的口水,身上五品官员的赤色长袍,此刻也被马匹惊动的漫天尘土给染成了大地的颜色。 知府大人尚且如此,一旁的其他人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一个个无比恐惧的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了土里不敢动弹。 就像课堂上担心老师提问的提问的学生,一个个稳稳的爬在那里,生怕一个不慎,自己变成了秦王殿下发泄的出气筒。 对着李高义一通嘴炮输出,朱樉心里的怒火终于消散了几分,重新打量了一下场上的局面,朱樉迈着步子重新走回到了板车跟前。 “孙行康,亏你还是个医者,给宵小之辈作伪证这事暂且不说,放任如此一位病弱老者在这等死,你对得起你家祖宗吗?”朱樉厉声朝着方才站在杨友元身边的孙医师喝道。 本来当看见秦王赶来的那一刻,孙行康内心的石头瞬间便放了下来,自己被杨友元绑走的徒弟们这次定然是有救了。 不过此刻突然被秦王点了名,有一颗石头被提到了嗓子眼,徒弟们虽然有救了,但为虎作伥的自己,显然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了。 慌乱之下,孙行康连忙跪在地上往板车方向蹭了过去。而这里的动静也吸引了围观百姓的关注,很多人都大着胆子看了过来,但很快又被王府护卫一点也不友好的眼神给逼退了回去。 “传令下去,让百姓们都起来吧。”看见眼前这般压抑的甚至有些滑稽的景象,朱樉向跟在身后的罗水生淡淡的说道。 “你也起来吧,赶紧给这位老者看病,若是医不好,你就跟着他一起走吧。”这一句朱樉是对着孙行康说的,而孙行康听到后也不矫情,立马站起身查看起了老者的伤势。 慢慢的,大部分围观百姓都纷纷站了起来,这一站起来,秦王带来的威压也就相对减轻了一点,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开始在人群后面开始了窃窃私语。 “感情这孙医师跟秦王殿下认识啊,看来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医师,这回想必那个老爷子是有救了。”书店老史颇有些兴奋的说道。 “这个孙医师既然如此有能耐,这么说这家布行卖毒布的时岂不是板上钉钉了?”老史身旁的一个瘦瘦的中年汉子皱着眉头问道。 “快闭上嘴巴,现在这事是你能置喙的?”见中年汉子这么说,身旁另一位头发的花白的汉子立刻制止了他,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秦王殿下和这家布行的女东家是相识的,此刻如此议论毒布这事,指不定王爷一怒之下,也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寒风此刻愈演愈烈,不远处那颗光秃秃的泡桐树,这时也更加疯狂的摇摆了起来。 这一回,他不但将自己的所有毛发都抖落了个干净,几番与寒风的拉扯之后,更是径直扯断了几根不太粗壮的树枝。 长长的树枝从三丈高的枝头打着旋跌落下来,同时不断的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一同击落。 几个呼吸之后,聚集而下的树枝径直砸在了一旁一株可怜的残破瓦房上。 随着彭的一声巨响,本就不剩几篇破瓦的房间轰然倒塌。溅起的浮尘与碎裂的砖块,很快便铺满了半个街巷。 紧接着头上的阴云也越来约密,最终,随着最后一抹阳光被阴云收起,漫天的飞雪开始席卷而下。 鹅毛般的飞雪,在寒风的加持下,很快便将这个纷乱的世界给染成了一片白色。 不过这些白雪虽然能遮盖住地上断壁残垣、残枝断木,却无法揭开遮挡在百信心里的许多疑团。 第八十三章 王兆作假的证据 此时此刻,萦绕在百姓心里的疑团主要有两个。 其一:为何秦王殿下过来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大孝子王兆给斩了首。这是明初,即便是贵为藩王亲王,当街杀人也是重罪。 其二:这毒布的事情到底如何处置,不能因为秦王和这家布行的东家相识,便能仗势将这件事情给压过去。 经历过改朝换代的百姓,心里对于新朝廷各级官员的期许,总是比其他时候要多上一些。 此刻站在百姓目光焦点处的朱樉,心里对于百姓的疑惑也是知道的。只见他对着罗水生嘱咐了一句,随后这个精干的汉子立刻从前一刻才匆匆赶来的朱兰手里接过了两张纸,大致的瞅了一眼,他的眼里满是精光。 “诸位百姓听了,这王兆原是邠州的一个混混,收了良友布庄大掌柜的钱财,前日才从邠州来到我西安城的地界。而这位老者则是长安县东辛庄的一个农户,身上所患红肿已半年有余,这里是东辛庄医师王修然给抓药的记录。”罗水生抽出一张纸在大伙面前晃了一晃。 “殿下有令,凡是我大明西安府的百姓,皆可上前细观此医治记录。不过今日事情有急,加上此物乃是本案关键证据,若是大家都聚上来,难免会对证据造成破坏。所以,烦请大伙选上几个信得过的人作为代表,上前来先行验看。待事后将此记录多备份几份,到时候张贴在知府衙门大门口和此处都进行张贴,大家自可随时过来观看。” 罗水生的声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恢复了秦王到来之前的喧闹,几个性子急的家伙甚至争吵了起来,直到身旁不远处的王府守卫厉声呵斥,他们才意识到秦王殿下还在这呢。 最终经过一番嘈杂且激烈的讨论之后,原先被选着去布行筛选样本的几个代表再次被推选了过来。 书店老史作为此处读书最多的代表,第一个走到罗水生身旁,他本想直接接过这张纸细细查看,不过一直小心防备的罗水生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罗水生只是将纸平平的展开,任由几位代表观看,但就是不能触摸。 “诸位乡亲父老,这份抓药记录是真的,东辛庄王医师的字迹我认得,和这份记录上的一致。”做书本生意的,免不了要和附近的医师打交道,再厉害的医师也不能不看书自学成才。 这一句说出,百姓们内心的疑惑一下就消散了大半,不过并没有完全倒向秦王一边,毕竟方才王兆和杨友元的演技过于逼真,很多人对于之前的场景还是念念不忘。 如今大伙心里已经默认曹记布行是家黑店,那和布行站在一起的秦王代表的只是权力而不是正义。 “从笔墨的痕迹来看,这字写在纸上已经有些时间了,断然不是近几日的伪作。在看着纸张发黄和卷曲的程度,只有经过夏日高温的纸张才能有这般模样,至少应当是半年前的东西了。” 在众人困惑的眼神中,老史再一次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专业技能,给了所有人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一下围观的百姓终于是算是得到了一个靠谱的而答案,可不等他们展开讨论,一声凄厉的声音突然从板车的另一端发出,下一刻只见“王兆”的妻子疯魔一般从板车后面跳了出来,冲着罗水生就冲了过去,凶狠的眼神似乎是准备把说出真相的罗水生当场给撕成碎片。 第八十四章 女子铤而走险,朱樉出手救人 王兆“妻子”的疯狂举动,险些将此刻正在板车旁边给老者治伤的孙行康给撞倒在地,得亏身旁的王府护卫反应迅捷一把扶住了孙行康,要不然这个也已经不年轻的医师恐怕得先给自己瞧瞧病了。 不过这个疯魔的女子也没能往前多跑几步,很快便被一枪杆给给撩翻在了地上,紧接着两把长剑毫不客气的锁在了她的脑袋上。 “大胆狂徒,殿下面前安敢放肆。”罗水生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别人,自己皱着眉头提着剑便来到了女子面前。 “啊!!!”听到罗水生的话以后,本就魔怔的女子更加癫狂了,甚至不顾脖子上的剑锋,双手一撑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负责看管她的两名侍卫显然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如此病狂丧心、不顾一切的恶徒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于是在女子起身的第一时间,他们两个竟然不约而同的犹豫了一下。 而眼看着女子的脖子已经贴到了剑锋之上,罗水生赶忙喊了一句。 “留她性命!” 这句话喊得稍微有一些晚,当两个侍卫听到命令急忙收剑的时候,一道不算浅也不算深的伤口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脖子上。紧接着,两根麻绳从身后飞来,三两下就把女子手脚缚住,同时一块不知从哪取过的抹布被径直塞进了女子口中,这一下她彻底是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这时被撞了一个踉跄的孙行康见状也急忙赶了过来,他蹲在地上抱起了女子脑袋,细细的在脖颈处检查了一番。 “伤口虽然不浅,但好在没有伤及筋脉,倒是不伤及性命。”孙行康取过一瓶膏药敷在了女子的伤口上,然后又用一块白色麻布绑住伤口,最后再和罗水生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他一把扯下了那块堵在女子口中的破抹布。 “下次绑人的时候烦请提前准备好一块合适的塞口布,要不然不被打死也被你们这臭布给活活憋死。”作为一名医师,当他闻到那块抹布所散发的恶臭时,心里的不满陡然增加,意识没控制住,便直接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我说老孙头,我王府办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教?”罗水生面色一沉,冷声对孙行康说道,从他略微屈膝的动作来看,他这是随时准备冲过去给孙行康一个大嘴巴子。 不过这回没轮到孙行康回话,秦王朱樉倒是走过了用眼神阻止了罗水生的下一步行动。 “本王且问你,缘何在此时突然暴起,那被枭首的王兆并非你丈夫,躺在车上的老者也并非你的父亲,照理你不应到有如此反应才是。”看着女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朱樉面无表情的开始了审问。 “哈哈哈,我的儿啊,娘没本事,好不容易找了个给你凑钱治病的法子,没想到这该死的狗官却毁了我儿最后希望。”朱樉的话非但没有让女子恢复一丝理智,反而更加歇斯底里的哭嚎了起来,边哭着还不停的用手无助的拍打着地面,疯癫的动作中还隐藏着一些的伤感与哀愁。 “既然我儿的命救不了,那我也没理由活在在世上了。”虽然被牢牢地缚住了手脚,到此刻的女子还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开始挣扎,在地上打着滚朝秦王的方向滚了过去,不要命的样子让场所有人都不由的在心里为她感慨一番。 不过没等她挣扎几下,罗水生的大脚再一次落下,径直踩在了她的背上,这一回彻底动弹不得了。 意识到自己此次的任务已经彻底无法完成,女子悲痛的闭上了眼睛,几行浑浊的泪水立刻从眼角涌了出来,哭嚎的声音瞬间便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哭声炸裂开来,让一旁围观的百姓也不淡定了起来。 “听殿下方才所说,这女子与那王兆一般,应当都是被人雇佣而来的。如今死的既然不是她的家人,那为何她却哭的如此这般的撕心裂肺。”一位穿着学子长袍的青年书生单手摸着下巴不解的问道。 “或许是被吓得了吧,之前污蔑曹记布行的事情已然败露,现在又看见自己的同党毙命当场,别说她提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妇道人家了,换做是我,也难免心中会有些恐惧。”另一位五大三粗的高个汉子站在一旁瓮声瓮气的答道。 照理说这样两个人在往常不会有什么交集,可如今一同面对如此一番场景,一同吃瓜的他们之间反倒没了什么偏见。 “这位大哥说的有些道理,但在下以为一定是还有别的其他原因,就小可看来,如此锥心刺骨的哭声背后,一定是有更深的原因才是,否则断不至于悲痛至此。”书生的表情甚是凝重,说话的同时,脑子还在高速的运转中。 “这读书人的心思就是不一样,可比老魏我细腻多了。不过咱们在这瞎猜也是没用,且看看这疯女子接下来会怎么办吧。”膀大腰圆的老魏对于读书人还是相当敬重的,虽然对书生脑子里的弯弯绕不以为意,但嘴头上却没有一丝不饶人的意思。 这边的百姓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怪事,那一头的秦王朱樉却没有这般闲情。 “放开她吧,都绑成这样了,她愿意打滚就打滚吧,愿意撞死就让她去死吧,本王倒也不缺她这一嘴口供。”恼人的哭声让朱樉原本畅快的内心不由得烦躁了起来,面色不虞的对着罗水生下达了命令。 然而朱樉的话刚一说完,那女子反而安静了下来,不再哭闹,只是眼神空洞的望着被自己遗落在板车旁的那个襁褓。 “把那个孩子给她抱过来。”朱樉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当罗水生把襁褓里的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朱樉这才发现这个小孩子的脸已经红的吓人,稍微伸手在小小的额头的一摸,触感的温度瞬间就让朱樉不淡定了。 于是在所有百姓震惊的眼神中,秦王朱樉当场解下了自己的大氅,将这个襁褓中婴儿细致的裹了起来。 “把这个孩子抱到屋子里去,本王亲自给他治病。”朱樉的脸色极为沉重的说道。 而这句话刚刚说完,那女子空洞的眼神中突然就有了一丝光亮。 “殿下,只要殿下能治好我儿,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女子在这一刻陡然恢复了神志,满目泪光的对着朱樉乞求道。 第八十五章 朱樉物理降温,婴孩重焕生机 随着秦王一声令下,朱梅立即将这个孩子抱进了布行屋里,在距离火炉不远的地方支了一张不大的桌子。然后顺手从一旁取过几匹没卖出去的新布铺在桌子上,很快便组成了一个温暖且软和的简易小床。 紧接着在朱樉的指示下,小孩身上原本又脏又破的厚重衣物被脱了下来,小柳这时也赶忙从后院里抱过来自己的两床干净整洁的厚棉被,将这个发高烧的婴儿重新包了个严严实实。 “小柳你去热碗米粥,小乐子你赶紧去骡马市打点羊奶回来,在寒风里折腾了这么半天,这个孩子怕早就饿了。”这时邓如月也走了过来,面色急切的看着面前的婴孩。 原本朱樉还以为,经历了如此一番闹腾,这位未来的秦王妃至少会心神不宁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看来他显然是低估这位将军府出身大小姐的魄力,此刻的邓如月仿佛早已把方才发生的所有不愉快都放置了脑后,现在全心全意的关注着这个小小的孩子。 “不用裹得这么紧,这孩子现在温度太高,得先适当的降一降体温。福伯,去取点酒来。”朱樉也不抬头,手摸着婴孩的后背跟邓福说道。 不过他这跟这邓如月顺口说的一句“福伯”,反倒让刚受了挫的邓福顿时又起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跪倒在了地上。 “小的不过一个仆役,万当不得殿下如此称呼。”邓福此刻心里的不安,也就比之前被人用绳子缚住时能清上那么一点点。 那一次他的不安是因为担心自己小姐的安危,怕自己辜负了卫国公的期望;而如今他的不安完全出自于眼前这个没点下数的王爷,如此称呼若让叫有心人听了去,漫说自己被受到什么样的不可想象的遭遇,甚至有可能直接牵连到卫国公。 “放心吧,一个称呼而已,在西安府这一亩三分地,没有人可以不经本王同意来找福伯你的麻烦。实话告诉你,本王今天之所以要如此大张旗鼓的领兵进城,就是为了让这西安府地界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这片土地的秦王。” 朱樉此刻终于抬起了头来,用着无比认真的眼神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邓福。他方才的一番话倒真的是一点也不掺假,他此番声势浩大的进城,虽然名义上是打着捉拿刺王杀驾的幕后元凶,但实际上他倾王府之兵突袭西安府,为的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打响秦王的大旗。 当初就藩的时候,他原本就只想慢慢攀科技,闷声发大财。可是没想到自己规划的基础设施建设全工程开展了还不到百分之一,就已然和当地的各路地头蛇碰撞在了一起。 既然本地的帮派不给他秦王这个面子,朱樉决定也不再偷偷发展了,既然要斗,那大家从此就真刀真枪的斗个痛快。面对埋藏在各个阴暗角落里不可胜数的敌人们,朱樉率先亮出了自己的第一张底牌。 而邓福听到这话以后恭敬的又一次叩首,然后起身就往第二进的厨房跑去,不多时,他就捧着一个酒坛子奔了出来。 朱樉打开接过酒坛稍一用力,那个缠着红布的泥封便被拽到了一旁,紧接着白酒的香味便弥漫开来。 蒸馏酒的技术在前元时就已经初步成型了,相较于已经传承前年用主粮发酵而成的黄酒,这种可以把糟糠麸皮以及高粱发酵出来的奇怪玩意蒸馏提纯的技术一下子就推广了开来。 毕竟在一个吃不饱饭的年代,用主粮酿酒实在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情,能够充分的利用粮食边角料以及高粱这种不太挑土地的作物酿酒,着实是一件划算的多的事情。 朱樉拿着一块绸布用白酒浸湿,然后在孩子的额头、腋下以及膝盖背面仔细的擦拭了一番。 “殿下,这风寒发烧素来都是要包裹严整,以防外邪趁虚而入,如今您贸然用酒水擦拭,似与往日里医师的叮嘱不太一样。”看见朱樉不停地用冰凉的酒水擦拭小孩,这种新奇的方式让周围所有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就连素来认为自家王爷无所不能的朱梅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了质疑。 “不要着急。”朱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如此往复了两三次,孩子体表的温度终于稍稍下降了一下。 不多时,在众人脸上表情越来越疑惑的时候,终于,原本一声不吭的小家伙突然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啼哭,这哭声显示让在场所有人内心一惊,不过很快大多数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能哭,就代表着这个孩子的生命力暂时还是相对旺盛的。 而这时,被困成粽子的女子此刻也变得紧张起来,原本被扔在布行一角的她,此刻又开始了不停的挣扎。不过和之前一心求死的挣扎的不同,这一次她的目光完全聚焦在了嘤嘤啼哭的孩子身上。 “放开她吧,让她过来看看她的孩子。”朱樉下达了命令。 “殿下,此女凶悍……”罗水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朱樉的一个手势给打断了。 “一个想看孩子的母亲,能有什么恶意。”朱樉淡淡的说道。 秦王既然已经发了话,罗水生虽然还是心有顾虑,但最终还是利落的一刀挥下,准确的劈开了缠在女子身上绳子的几个关键节点。 随后女子稍一挣扎,便将身上的麻绳完全挣脱开来,随后她一边哭泣,一边一步不停的朝着孩子奔了过来。 “我的儿啊。”女子原本想一把将自己的孩子拢入怀中,但一旁的朱梅伸手便拦住了她,并给了一个劝诫的眼神。 而看见自己的孩子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女子原本几近疯魔的意识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她也意识到现在不是抱孩子的好时候,让孩子静静的躺在火炉旁休息,才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想明白这些后,女子不舍的抚摸了一把儿子的面庞,随后退后三步,无比郑重的对着秦王的方向跪了下去。 “民妇代我儿谢过殿下救命之恩,民妇这就把良友布庄雇佣我们诬陷曹记布行的所有事都坦白出来。” 说着,女子重重的对着布行的青砖地面磕了三个响头,再次抬起头时,脑门上赫然已经渗出了鲜血。 第八十六章 南大街质疑声起,布行前万氏认罪 当朱樉一行人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百姓们都焦急的站在原地,望向布行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的期待。 “你说这秦王殿下把那孩子抱进屋子里就能治好吗?我刚才可看的真切,那孩子明显进气少、出气多,就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那模样看起来可不是轻易能救回来的。” 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把肩头的白色抹布用力的在自己身上掸了掸,然后面色凝重的跟身旁的一位相熟的大姐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自己生养过四个孩子,帮着自家亲戚朋友照看的孩子更是不计其数,按着我以往的经验,这小小的孩子如果发热到了这个状态,八成都是要夭折了,再加上在这般寒天里受了这般冻,怕真的是神仙难救。” 大姐说着不由得落了泪,在这个食物单一、卫生条件落后、没有高效率取暖设施的年代,婴孩的夭折率高的吓人。 因此在大家的意识里,病成这样的孩子,在阎王那就早就挂上号了,单等着黑白无常来勾魂了。 “也不能这般说,秦王殿下既然敢当着大家的面许诺此事,那想来自然是有治好孩子的信心的,娃他娘你先别急,且等等看。”女子身旁一位高大的汉子按了按她的肩头,耐心的安慰道。 “就是的王嫂,若是一般的医师那还真就没救了,但这次是秦王殿下亲自出手,保不齐就有什么皇家珍藏的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前一阵不还听酒楼里说书的吕秀才说过嘛,前元河南王的宅子里有秘药无数,有吃了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的,还有吃了可以让人力气大涨的宝贝。 这前元的混账王爷都有如此秘宝,那我大明的亲王想必至少不能比他王保保一个异姓王爷差吧。” 另一个瘦弱的汉子颇有些自得的说道,仿佛他自己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似的。 而周围的百姓听了他的话也不禁稍稍放下了一丝悬着的心,毕竟自己这个普通老百姓做不到的事情,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却不一定做不到。 终于,随着表情愈发嚣张的罗水生率先从布行里跳出之后,大伙的期待的眼神再一次落到了后面朱樉一行人身上的时候,期盼着秦王殿下能够用王府高超的手段和各式宝物,救回孩子一命。 然而当他们在秦王以及随行人员的身上再三观察的时候,却怎么也看不到孩子的身影,这让大伙刚才放下的心顷刻间又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当众人的眼神逐渐失望的时候,更加让人心凉的一幕发生了,只看见孩子的母亲也就是之前疯魔的那个女子,泪流满面的从大门口走了出来,刚下布行门口台阶后不远,便狠狠的摔落到了尘土里。 “完了完了,这孩子这回真是没了。”王嫂眼神里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也就此熄灭了,悲痛伤心的她只能无助的把自己的脑袋斜靠在丈夫的肩头,在这一刻触景生情的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当年夭折的孩子。 “孩他娘,不必如此,这孩子救不过来本就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人生的命数都是定的,这孩子既然这么早就走了,明显就是人家不想在这污浊的世道里走一遭,好了不必伤心了。” 老王的眼神此时也黯淡了下来,不过这一刻他且顾不上自己心里的那点遗憾,忙不迭的安慰起了老婆来。 而与此同时,人群中悲伤的啜泣以声,已经不断发出的遗憾的感叹声,很快便让这乱糟糟的南大街更添上了一番哀愁。 百姓在感慨命运不公这么早便掠走如此小生命的同时,也不由得对方才夸下海口的秦王多了几分不满。 只是碍于身旁便是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在那如林一般的上百条长枪面前,众人无奈的选择了闭嘴。 这时寒风愈演愈烈,而在寒风的催促之下,雪花也落得更加频繁了。正当大家的心情随着茫茫飞雪不断跌落的时候,之间那疯魔的女人撑持从地上爬起,然后转过身就对着秦王跪了下来。 “民女谢过秦王殿下救子之恩。”女子当着数千百姓的面,再一次用力的朝着地面磕了下去。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混杂着泥土与鲜血,在已然融化成水的雪花的帮助下,深红的泥浆水顺着脸庞边流了下了。 不明所以的百姓此刻都睁大了好奇了眼睛不解的看着在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方才一同跟着进去的书店老史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秦王殿下是如何给孩子治病的之后,百姓们这才再一次激动了起来。 顷刻间“殿下千岁”的声音从人群中释放了出来,上千百姓尽皆跪倒在了长街之上。 “殿下有令,诸位请起。”在罗水生高亢的嗓音之下,有感于秦王恩德的百姓这才纷纷站立起来。 这时,一旁刚把那位老者也抬进屋子里的孙行康也急匆匆的赶了出来,着急的同时有条不紊的给女子处理着伤口,作为一个行了一辈子医的医师,他知道这样混杂着脏污的伤口最容易感染。 不过孙医师刚才把女子额头上的泥土草茎给清除掉,还没等他把绷带给女子缠上,她又转过身朝着人群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下去。 孙行康见状只好无奈的选择了暂时放弃,他算是看出来,不能这个“疯婆娘”疯完,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只是徒劳。 没等大家对女子这一跪发书奇奇怪怪解读的时候,女子自己抬起头来发声了。 “民妇万氏,在这给诸位赔罪了,之前曹记布行毒布的事情,是我骗了大家。”说着女子又准备磕头,可这一次却被身后的罗水生给拦了下来。 “你磕死在这,难道想让秦王殿下给你养孩子不成?”罗水生低声的呵斥道。 听到这句话之后,女子的表情瞬间数变,在一阵窃喜过后,最终还是回到了落寞的状态。 而这时,围观众人的嘴巴纷纷不由得被惊得大大的张开,自己吃了一上午的瓜,没想到到了此时才逐渐看清了事情的真相。 第八十七章 万氏承认罪行 漫天的大雪还在下着,不过此刻的风倒是小了一些,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嘶啸。 女子跪在地上,满目泪光对着秦王的方向开始了哭诉。 “民女祝万氏的婆家是长安县祝村人,民女与那王兆还有那位老者之前从没有接触过。”万氏因为羞愧,此刻脸上已经写满了懊悔。 而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传出了一阵惊叹的声音。 饶是大家伙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此刻听着当事人亲口说出这些话来,还是当场吃了一惊。 “这什么世道啊,尽然有女子肯和其他男子假扮夫妻,这要是让朱熹圣人知晓了,还不得气坏了不成。” 方才那位身着儒衫的书生听闻此言当即怒火冲天,挥舞着手上那把扇柄快被磨掉皮的扇子,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不过因为常年缺乏锻炼,他那中气不足的声音并没有传播多远。 “我就说这娘们怎么瞅着眼熟,原来竟是我祝村的人。我祝村的先祖早在前宋的时候就在长安县定居了,五百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却出了如此一位妖妇,当真是丢人啊。” 一个挑着茶叶担子的小哥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对祖宗的愧疚。 一时间,对这个妇人喊打喊杀的声音层出不穷,愤怒的人群中甚至出现了一阵骚动。好在王府的护卫并不是吃干饭的,很快便重新维护好了秩序。 “静!让她把话说完。”面对骚动的人群,罗水生高声的呵斥了一声,而他的右手,此刻已经牢牢的握在了剑柄之上。 身材魁梧、面相不善的罗水生说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嘈杂的人群终于由近到远逐渐安静了下了。 “你之前既然与那王兆素不相识,那后来却是如何认识那不忠不孝的人渣的?”看见万氏被吓得不知从何继续说起,罗水生不由得帮她重新接上话头。 “那是三日前的事情了。”女子说着抹了一把羞愧的眼泪。 “那日清早我将孩子嘱托给了隔壁的刘婶,便去后山那里捡柴去了。等到傍晚回到家时,却看见一个衙役坐在了我家炕上,而我那还发着烧的孩子,就躺在他腰刀旁边。” 女子回想起这一幕,原本已经稍稍止住的眼泪,此刻又宛如洪水爆发一样,从眼眶里倾斜而出。 “他说要用我儿子和我做笔买卖,事成之后给我们十贯大钱。”女子越说越激动,两个眼睛也已哭的通红。 “所以十贯大钱就能收买你去做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你又是认贼为夫,又是诬告商家,这样的罪名是你能担的起的吗?” 罗水生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在他看来,为了十贯钱这么做简直是匪夷所思。 “民女原本就只是一个本分的农妇,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女子的眼神里写满了懊悔。 “再加上、再加上我那八个月大儿子已经病了快十天了,前面为了治病,家里的家当都变卖空了。所以当时一听到能有十贯钱给儿子瞧病,我就一时蒙了心给应下来了。” 女子已经哭干了眼泪,只在那无助的不停的拍打着地面。 第八十八章 一审祝万氏 听完万氏的话,在场众人不禁纷纷唏嘘起来。 如今是洪武八年,距离战乱过去还不到五年的光景。虽然大家的生产生活在这五年间有所恢复,但也就是勉强的解决吃饭穿衣问题罢了,普通农户家里一旦有人生了重病,那基本就只能靠着个人的造化熬着了。 熬过去了皆大欢喜,熬不过去了就只能在亲友无奈的眼神中撒手人寰。 因此当听到万氏是为了拿钱给儿子治病,才被迫与奸人同流合污,大伙心中对于她的怨气也不由得稍稍减轻了一点。 不过也仅仅是减轻了一些,毕竟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单单是造谣生事那般简单,更为重要的是她和假丈夫用假父亲的生命来欺骗大家的行为,已经严重的触碰到了大明百姓对于“孝”的忍耐底线。 “祝万氏,本官且问你,那衙役究竟是如何身份,你现在可识得他的模样?” 此时此刻刚被朱樉训了一通的李高义,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摆出一副知府老爷的架势沉着声对朱万氏问道。 他的这一番架势让身后的罗水生不由皱起了眉头。作为秦王的新进爪牙,李高义这样不尊重秦王的样子,让罗水生非常不爽。 不过罗水生虽有心发作,但回头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朱樉之后,罗水生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他发作的时候。 “那衙役自称是长安县衙的杨班头,具体他身份是怎样民女也不敢问啊。”祝万氏小心翼翼的回着知府老爷的话,言语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不过民妇倒是记着他的那张脸,他的左脸上有一道刀疤,右脸的下边儿有一颗不大的痦子。对了,这人还有点儿斗鸡眼儿,说起话来俩眼珠子老往中间凑。” 祝万氏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因为涉及到给自己孩子治病的事儿,所以她对于这个人的长相有了特别的印象。 “长安县衙是有这么个人,三年前上一个人县令被贬官的时候,这个杨班头还只是一名普通的衙役,直到洪武七年,他才坐上了班头的位置” 朱兰走到了朱樉和李高义的身旁,压低声音提醒道。作为秦王府的情报骨干,西安府周边各县衙役都是粗略的了解过的,这位杨班头面相怪异,难免会被人格外注意。 而这句话让李高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长安县的县令是他亲自扶植培养上去的,如果这个女子说的一切为真,那就表示自己费了那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人,如今却也被当地的世家大族给腐蚀掉了。 “那这布匹本来无毒,所出现的事故纯是你们诬陷一事,你事前可否知道。”李高义面色凝重的问道。 “回府尹老爷的话,民妇之前并不知道这老者的病与那布匹没有丝毫关系。 那日杨班头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演这场戏是为了给这个老者讨个说法,要让那不良的黑心商家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也就是听了他这般说,才最终决定接下这不干净的活儿,这可是一桩人命官司,民妇虽然读的书少,倒也断不至于为了自家儿子而去做出毁他人名声这般恶事啊。” 也不知是不是品到了李高义话中的深意还是自然情绪的流露,祝万氏此刻的表现,简直抵得上刑场上的窦娥了。 第八十九章 祝万氏的坦白 祝万氏声泪俱下的表现,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似作假,毕竟这年月大家伙的娱乐活动相对简单,一个普通百姓骤然之间就是想演,也很难演的这般真挚。 “王嫂,我就说嘛,这个妇人如此做肯定是有她苦衷的。” “也是个苦命人啊,就照着她刚才的说法,如果当时换做是我,恐怕也免不了糟了贼人的道。”王嫂和身边的一个小哥都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慨,面色也由之前的愤怒逐渐转变成了惋惜的样子。 “祝万氏,那你是和何时与那王兆贼子相见,相见后你们又是如何计划此事的。” 在众人嘈杂的吵闹声中,李高义再次审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此刻站在朱樉身旁的他虽然官服上还染着不少泥土,面色看上去也有一些狼狈,可多年养成的府尹大人的气度,让他的身影自带一份官威。 “两日前的中午,那王兆推着板车来到我家门口。不过当时是白天,我一人在家,因为不想被邻居说了闲话,于是我就借口没准备好,让他晚上再来。”祝万氏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点点滴滴,面色也逐渐痛苦起来。 “晚上相见?那你家里人晚上是都不回来了吗?”也不管身旁的知府大人是否乐意,罗水生当即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而果然,他的话刚一开口,身旁的李高义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我我家里,已经……”提到家人,祝万氏的泪水再次止不住涌了出来,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就连说话也变得不太利索了。 眼见场面又陷入了停滞,罗水生当即就想厉声阻止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场面,不过这一次不等他开口,在不远出的人群里却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她家的公婆在洪武三年的时候被前元的乱兵给打死了,她男人失踪了快大半年了,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 说话的是祝村那位卖茶叶的货郎,他的言语中有些惋惜、同时也有些恼恨。 “当年闹乱兵的时候,她们家还有个不到半岁的小丫头。那贼人看见了便给绑去索要赎金,她们夫妻当年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去赎人,结果把钱送过去的时候去发现孩子早被活活饿死了。” 货郎的话说到这,他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唏嘘了起来,作为当年那场浩劫的见证者,那也是他的一份痛苦记忆。 不过此刻表情变得难受的可并不止货郎一个,兵过如篦这句话对于西安府的百姓来说并不只是一个词语那么简单,而是一场真真实实在自己身边发生过的一场噩梦般的劫难。 南大街的氛围因为这一番话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沉寂中,无数男女老少都在偷偷的抹着泪,当然也不乏一些苦难更深的人开始了嚎啕大哭。 此刻的风雪也越来越大了,雪花和泪花交织在一起,让众人的内心中的那一团火也逐渐熄灭了下来,不少人甚至已经忘却了自己来到这里围观的初衷。 最终,还是李高义那官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眼前这悲凄一片的场面。 “公堂之上,擅自插话,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李高义不耐烦的说道。 虽然刚才他也全神贯注的听完了货郎的话,但此刻为了镇住哭声一片的场面,他还是下了这么一道让人不解的命令。 不过他的话一出却使场面更加尴尬了起来,因为他是一个人被放进来的,此刻他的衙役们还被挡在南大街的北口,他的身旁只有自己无权指挥的众多王府侍卫。 看到诸位百姓还有罗水生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素来镇定的李高义此刻也不由得嘴角抽动了一番,做知府这么久以来,这是他最为难堪的时刻。 “来人,将那货郎先行扣下,事后交于西安府衙处置。”虽然对李高义的表现十分不满,但眼看自己的老朋友陷入如此窘境,朱樉终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随即,在货郎不可思议的解释声中,在所有百姓惊诧的目光注视下,这个可怜的货郎被装入了杨友元身边另外一辆囚车。 而李高义见状也转过身来对着朱樉行了一礼,这一礼既有下级对上级的恭维,也有私人情面上的感谢。 “你丈夫因何离家,又是何时开始练习不上的。”稍微稳了稳神志,李高义再次问道。 “我丈夫乃是今年二月跟着他舅舅去的河东,五月的时候民妇还收到过他的来信,当时只说是河东有悍匪出没,他们一行人停在解州盐湖附近一处镇子不敢出去,这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 听到这里,李高义和朱樉的眉头同时都皱了起来,解州闹盐匪这事他们都是清楚的,单就祝万氏的描述来说,她丈夫一行恐怕早已成了刀下鬼。 “那你可知那杨班头为何会选上你来行办此事?”这一次不是李高义的声音,而是秦王殿下亲自开口了。 “因为、因为……,当初家里为了给孩子治病,借了他手下人的钱,后来为了偿还这笔债务,我丈夫才咬牙离家去河东找个钱多的营生。”祝万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这些情况全数说了出来。 “那一晚二更十分,王兆便再次拖着板车来到我家,这一次那个老者已经躺在了板车上。”方才的坦白一下子点燃了祝万氏的勇气,她决定一下子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我看那老者已经快不行了,便热了点水米给他喂下。那王兆却说不要浪费粮食,这老者的命早就被他亲儿子给换了银子。”祝万氏此刻的语气中也多了一份愤怒。 “随后那王兆便拿出几张纸递给了我,让我全部背下来,可我并不识的几个字,于是他便按照上面写的一句句念给了我听。 原本他还让我说一些陷害商家的谎话,不过我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心,那几句始终没法说出口。最后无奈之下,他就让我装作十分伤心的样子,时不时的哭上一阵就行。” 祝万氏回忆起这些,眼神中充满了懊悔。而当她的声音传递到在场所有人耳朵里的时候,原本还在伤心的百姓们,一时间不禁再次愤怒了起来。 第九十章 最后的审判 此刻王兆的脑袋早已被王府护卫装进了布袋里,但他的下半截身子还依旧躺在地上,只是上面盖了一块衙门裹尸用的麻布。 众人的愤怒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王兆的尸身之上,只是碍于那满地的鲜血和一旁王府护卫的利剑,这才没有一拥而上鞭尸祭天。 不过这并不代表大伙放弃了对这个用老者生命来做赌注的人渣的鄙弃,在素来把“孝”看的比天还大的百姓心中,王兆如此谋划,便是戳中了所有人的逆鳞。 忽然,一个裹挟着泥土的雪球从人群后方飞了过来,划出的弧线擦着最前面一个围观百姓的脑袋,稳稳的落在了那块裹尸布上。 这突如其来的雪球让所有百姓不自觉的愣住了神,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了身旁的王府卫兵。 而此刻,卫兵们面对这一突发情况也一时没了统一的注意,有的立刻提高了警戒,全神贯注的想要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也有的和百姓们一样对王兆的行为愤恨不已,纷纷压低了手里的武器,算是对百姓行为的一种默许。 不过,更多的王府卫兵则是将眼光落在了秦王的身上,就连方才敢和府尹叫板的罗水生此刻是这幅模样。 朱樉这时正背手站立在布行大门口的台阶之上,脚边便是因为之前大火而坍塌的屋檐残骸,纷飞的大雪此刻正从残存的屋檐旁落下,恰巧将朱樉的半个身子笼在了其中。 如今真相已经浮出水面,王兆这个贼子已然授首,他本来是没有在追究下去的意思的。不过眼看着百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朱樉意识到这积压已久的情绪亟需一个合理合法的宣泄口。 于是他便冲着罗水生微微的点了点头,毕竟这家伙已经死了,再多的土块石块砸在身上,他也感觉不到痛了。 “不孝贼子,理当万剐!”收到秦王殿下的表态之后,罗水生瞬间切换成了暴走模式,高声喝到的同时,自己也团了一个雪球朝着那块裹尸布扔了过去。 他的动作瞬间点燃了原本就已经在爆发边缘的人群,顷刻间无数雪球、石块,呼啸着往王兆尸身的方向飞了过来,浩大的声势让距离裹尸布最近的几名卫兵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殿下,这尸体还得留着走个流程,要是砸得太过难看,后面怕不好收拾。”在众人喧闹的声音之下,李高义突然凑近到朱樉身边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人现在已经死了,但这尸体还没到处理的时候,需要等到后面府衙或者秦王府把这栽赃陷害以及谋害老者的罪名给判定了,才可以通知他家人来收尸。 “不会有人给他收尸了。”说这句话时,朱樉的目光在一瞬间凌厉了起来,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平静。 “为何?”李高义疑惑的问道,也不知道是前面被朱樉训怕了还是中午喝高了,李高义的脑子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反应比平时慢了很多。 “为何?因为幕后之人之所以选择他来做这件事,就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朱樉冷冷的说道,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最终,在方圆一里的雪花都被众人薅没了以后,大家的怒火也终于算是平息了下来。 此刻王兆的尸身边已经堆起了厚厚的雪堆,若不是有些泛黄的裹尸布还露着边角在外面,倒真叫不知情的人以为那就是一处垒起来的积雪罢了。 不过因为现在只是初冬时节,也就才过了霜降没多久,西安府的气温还不算太低。 因此积在尸身上的雪不断在融化着,很快消融的雪水便和血水混在了一起,在南大街上流出了一道浅浅的红色溪流。 罗水生见状立刻请示了一下朱樉,在收到了“可行”的命令后,立刻找人将王兆几乎被砸烂的尸身收了起来,然后让人交予被拦在外面的西安府衙一干人等去处理此事。 后面这件事他可没有请示秦王,因为当他近距离看到那具被砸的有些变形的尸体以后,他推测自家秦王殿下不太可能想再“审问”一下这个玩意。 于是罗水生便自作主张,将这个不太的讨喜的玩意交由李高义去处理。 随着尸体被拉走,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随着朱梅一声令下,押着杨经承、杨友元以及祝万氏的囚车也依次动了起来。 他们将从布行门口出发,从南边永宁门出城,最终被押解到咸宁县衙。 这是朱樉特意做出的安排,他倒不是信不过李高义这个人,他不放心的是整个西安府衙。 毕竟从这次事件的表现来看,看似风平浪静的整个西安府衙,实则早就被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渗透的到处漏风。 尽管朱樉也想过直接派王府的把府衙控制住,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太过招摇,而且太过费钱。 对于如今王府一切开销都要自理的秦王来说,已经被自己接管的咸宁县衙显然是个可以比府衙省很多钱的地方。 此刻负责押解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三辆囚车和三十名护卫就站在雪地里等着秦王殿下的号令。 这时,朱樉迈开步子朝着囚车的方向走来,并最终站在了杨友元的囚车旁边。 “听说你是什么布行协会的会长?”朱樉玩味的问道。 “妾身……”听见秦王这样问,杨友元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原本一脸死寂的她瞬间活泛了过来,立马转过身朝着秦王的方向跪了下来。 不过她求情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当即就被朱樉给打断了。 “当事的苦主已经坦白,那你这布行协会便是妥妥的帮凶了。” “想来只是刘大掌柜的一时看走了眼。”杨友元泪眼婆娑的说道。 而朱樉听了她这般解释,不由得笑出了声来。事到如今还在狡辩,这个妖艳的贱人倒真是个有心计的。 不过朱樉这时也不再和她多费口舌了,往后退到了一处较高的地方,扯开嗓门对着人群高喊了一声。 “诸位百姓听了!”在众人都对着囚车指指点点的时候,朱樉这出其不意的高声,让所有人的心里都不觉一震,几个反应快的当即就跪倒在了地上。 “本王在此宣布,从今天起,西安府里所有大大小小的协会全部取缔,所有参与过各种协会的人员由王府护卫悉数捉拿。 三日之后,城内秦王府裕门之外,本王公开审理这帮贼人,凡我大明百姓,皆可到王府参与审案。” 朱樉此话一出,原本还没来得及跪下的百姓也立刻弯下了双腿,秦王殿下千岁的声音一下子就爆发开来。 第九十一章 南大街大军开拔,众百姓感慨激昂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王府的护卫们立刻分成了两个百人步骑混合方队和一个五十人的骑兵方队,沿着南大街依次排开。 两个百人方队分别由朱梅和朱兰指挥,而那个骑兵方队,则有朱樉亲自指挥。 此刻,一身大红曳撒的朱樉已经跨上了罗水生牵过来的黑色战马,手里提着的依旧是之前从邓如月手里接过来的那把利剑。 “邓姑娘,宝剑暂且借朱某一用。”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布行的背景此刻已经遮盖不住,因此朱樉就没再以曹姑娘这等伪装来称呼邓如月了。 而邓如月这时脸上却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在和朱樉眼神对视的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安然的样子。 避开朱樉火辣辣、毫不遮掩目光,邓如月沉稳的向前走了三两步,然后将自己的剑鞘递给了朱樉。 “愿殿下旗开得胜。”邓如月平淡的说道,不过话语虽然满是客套,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真挚。 “谢过姑娘好意,且回府等我消息。”不同意邓如月的平静,朱樉此刻却是异常的激动与兴奋。 来就藩已经七个多月,原本只想做个一心只攀科技树、不插手地方事务的逍遥王爷,现如今却不得不展现一下自己的力量,否则本地的帮派怕是一直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发兵!”随着朱樉一声令下,三路人马悉数开拔,震天的鼓声立刻让整个西安城都沸腾了起来。 而随着王府卫兵逐渐收拢离开,方才在南大街现场观摩了全部事态经过的百姓们,此刻在兴奋之余,也终于敢放开胆子交流一下今天的心得体会了。 “我就说嘛,这件事背后肯定有蹊跷,这一下牵扯进来的人可是不少啊。”说话的是之前要找城北裁缝要回布匹的老孔,他这句话是对着身旁的老唐说道的。 早在这场风波开始的时候,思维敏锐的二人就从城北李裁缝赶路的距离,推算出这件事背后有人捣鬼。 如今真相已然大白,二人不由得为自己的准确的判断激动起来。 “秦王殿下果然是我西安府的救星啊,多少年了,这城里大大小小、男女老少,谁家还没被那帮管理员给盘剥过。” 回想起的往事,老唐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这眼眶的泪水里面既有对过去生活的悲哀,也有对那帮盘踞在此地多年靠着对普通百姓敲骨吸髓团伙的愤恨,更有对撕破这张笼罩在西安府上空阴霾的秦王的感激。 “秦王来了,青天就有了,秦王来了,这城里就太平了。”老唐的一番话瞬间引起了百姓们的共鸣,一时间歌颂秦王和诅咒各种社团团伙的声音不绝于耳。 “倒是也让这帮龟孙受受咱们之前受的苦。” “就是,吸了咱们这么多年的血,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被人欺负是什么感觉了。” “什么欺负,秦王殿下这是依法办事、替天行道,这帮王八蛋恶贯满盈、罪恶滔天,现在终于等到他们覆灭的时候了。”随着战马铁蹄砸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传出,百姓们的情绪再一次被调动了起来。 不过尽管大多数人此刻都是激动和狂热的,但人群中总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我看还是先观望一阵吧,这事不见得能如大家想象的那般处理的妥妥当当。这城里的大小协会也不是第一次没处理了,当初按察使杨大人整治了一番,前年李知府又给清理了一波,来来回回一届一届换了多少个协会头头,改过不辣?换汤不换药啊。” 说话的是书店老史,此刻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阴沉的表情和周围兴奋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作为一个和书籍经典打交道的行业,其实他受协会的盘剥远不像其他行业那般重,不过也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在更多的时候,以一个更为冷静的视角来看这些事。 “我说老史,你说的东西有点道理,但现在说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另一个相熟的人出言说道。 “不管我什么时候说,这总是摆在那里的现实,不是想逃避就能躲过去的。”老史的语气中也夹杂着一些无奈。 他自然也是盼着事情一步步往好的发展,但世间的事往往就会朝着人们始料未及的方向狂奔。 “我看你们就吵吵了,秦王殿下不是说了嘛,三天之后王府裕门外公审,到时候大伙一起去,看看这帮人到底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另一个魁梧的汉子扯着洪亮的声音说道,而他的话一出,立刻迎来了大家的附和。 “就是,到时候咱们不但要去看,还要把这帮贼人做的恶事都揭发出来,要让他们把当年吃下去的都给我们还回来!” 一时间,整个南大街上都充斥着惩处凶恶的激愤声音。 而在那颗被吹垮的泡桐树旁,老唐在兴奋之余还在跟老孔说着话。 “还别说,你这读了点书的脑瓜子还就是靠谱一些。说实话老孔,原本我还有点瞧不上你这书呆子劲,现在看来这人还是得多读点书。” 老唐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刚喝了几杯小酒,内心的极度畅快也使得心里一些埋得的很深的想法被吐露了出来。 “得了吧,咱俩可是从同一块地里刨食长大的,你那点德行我早就摸得透透的,这把岁数让你去读书,还不如一刀剁了你。”老孔毫不客气的回怼着身旁的好友。 “你家老二还有三丫头都到了读书的年龄了,你要不嫌弃的话赶明就送我这来。看在你今天恭维我的份上,我也就不收你家孩子的束修了,回头我家那几亩地浇水的时候,你帮哥哥我好生看着就行。” 老孔一副为了朋友不讲利益的样子,在这漫天飞雪的场景中,倒也让他那有些单薄的身子显得伟岸了起来。 “此言当真?”老唐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起来,他到不是对被免除束修的事情吃惊,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老孔说道可以让他的小女儿也去读书。 “废话,本先生我还能哄你不成。”老孔没好气的回应了老唐的质疑。 “放心吧,先师孔圣有云‘有教无类’,纵然是女娃娃,也可以学得圣人之言。” 老孔的目光坚定了起来,在这个年代,公开教女孩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今天感佩于秦王殿下的雷厉风行和毅勇果敢,素来懦怯的老孔,也终于坚定了一回。 第九十二章 良友布庄拿人 当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秦王府大军已经依次开拔。 而看着军队离开的背影之后,不少人也终于停下了讨论,撒开腿往自家铺子跑去。 这其中,有些百姓是为了赶回去给收拾协会的大军指个路,也有一些就是想单纯的看个热闹。 不过还有一些人,当他们看见秦王这回真的要动真格的时候,脸色一下便紧张了起来,忙不迭寻找各种能利用的交通工具,火急火燎的就往回赶。 漫天的飞雪下,纷乱的人群以南大街为中心,怀着各异的心思,如潮水一般向整个西安府的各个角落扩散开来。 而在这潮水泛起的涟漪中,朱樉的五十精骑就是最先翻腾起来的那一部分,转眼的功夫这支队伍就已经抵达了良友布庄的门口。 “刘大掌柜,本王没有找错地方吧。” 骑兵队伍方才堪堪站定,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子便被罗水生给扔在了布庄门口,她便是方才当着大伙面做了假证的刘大掌柜。 如今在朱樉哂笑的表情下,原本就已经十分懊悔的刘大掌柜此刻更是惊恐的瑟瑟发抖,丝毫不见方才信口胡来时的意气风华和信誓旦旦。 几个呼吸的功夫,刘大掌柜终于稍稍的恢复了一丝神志,只见她立刻强忍着疼痛,咬牙拖动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躯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跪倒在秦王面前。 “民妇知罪、民妇知罪。”凭着最后一丝自救的本能,刘大掌柜随即磕头如捣蒜,妄图用这种卑微的恳求来换的一线生机。 “想活命是吧。”朱樉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语气中颇为玩味。 而刘大掌柜听到这句话以后,原本黯淡的眼睛立刻恢复了一点声色,不过这救命的机会来的太过突然,激动之下,刘大掌柜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等会这个布庄里大大小小的人都会被押出来,到时候还‘请’刘大掌柜给看看,这里面到底都有谁参加过布行协会。” 朱樉稍微俯身对着刘大掌柜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写满了邪恶。 此刻没了围观百姓,不用再顾着自己亲王威仪的朱樉也不再端着架子,立刻恢复成了一个腹黑、率性的样子。 “罪人一定遵照殿下吩咐。”救命的稻草已经到了自己的手边,求生的意愿已经完全充斥了她的大脑。 “本王要嘱托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宁抓错、不放过,’记住了吗?”朱樉的眼生瞬间冰冷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寒意立刻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宁抓错、不放过。”作为距离朱樉最近的人,刘大掌柜的感受到的寒意最为明显。原本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打湿的她,如今再加上秦王的这一通威吓,整个人如同被置入了冰窖一般。 再复述这六个字的时候,心理和生理上的浓烈寒意,让她的声音中不断夹杂着牙齿来回碰撞的声音。 “开始吧。”朱樉高坐在战马之上,淡淡的向声旁的罗水生下达了命令。 “遵命!”骑在马上行了个礼,罗水生随即将自己头盔上的特制的面甲放下,此刻的他已经进入了作战的状态。 良友布庄的店面在西大街上,因为开店比较早,加上自身财力比较雄厚,所以整个布庄占地面积颇为不小。 铺面临着西大街,是一个宽五间的商铺,看上去比斜对面的按察使司衙门还要气派,只是高度比对面低了一些罢了。 紧挨着东边便是一条小巷子,巷子的西侧尽皆是布庄的围墙。 布庄的院子边上还有好几颗高大粗壮的槐树,冬日里落叶已经飞尽,但蜿蜒的树枝依旧在那里冷冷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围!”罗水生一声令下,五十骑兵立刻成队形散开,将一处侧门和布庄正门全部纳在了包围圈里。 “掷!”随着罗水生再一次高声一喝,十个钩爪立刻朝着布庄紧闭的大门飞了过去,穿过糊门窗用的油纸,牢牢的抓住了大门的模板。 “拖!”十个骑兵立刻调转马头,然后随着一阵清脆的马鞭声响起,良友布庄的大门瞬间就被拆了个稀烂。 “破!”只见一个精巧的破城槌被一队卫兵给组装了起来,紧接着这一队十个人扛起破城槌就对着布庄第一进的后墙冲了过去。 两者刚一接触,原本看起来还算厚实的双层墙砖瞬间倒塌,通往布庄后院的道路瞬间豁然开朗。 “攻”眼见面前的障碍都被清除,罗水生第一时间拎起了自己的佩剑,轻勒马辔,然后就第身先士卒冲进了布庄。 随着铁蹄不断踏碎地砖的声音传来,整个良友布庄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女人惊慌的尖叫声,水缸破裂的碎裂声,晾晒布匹的竹竿折断声,以及鞭子挥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最终,半刻钟的时间以后,良友布庄的大大小小、男女老少共计五十二人悉数被带到了朱樉面前。 “诸位不必惊慌,本王今天不是来杀人的。”看着眼前惊恐万分的人群,朱樉风平浪静的说道。 “刘大掌柜的,开始吧。”朱樉一声令下,看护的守卫立刻将刘大掌柜给拖拽了起来。 这样一番外人看着意向不明的操作,放在良友布庄的众人眼里,却是一清二楚。 如此这般境况,在布庄里带了好几年的他们哪里还能不明白秦王殿下的用意,一时间,场上的气氛糙乱了起来,不等刘掌柜指认,布庄的人纷纷开始了互相的揭发。 最终,在一阵激烈的打闹和骂声之后,十五个人被推了出来。 “启禀殿下,这便是良友布庄里参与布行协会一干人等,请殿下发落。”没等刘掌柜上前汇报,一个管家模样的瘦小中年男子抢先挺着一张谄媚的脸站了出来。 而在这位男子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原本瑟瑟发抖的十五人都用一种仇恨的眼神在看着他,他们似是有控诉的话想要吐露,不过碍于架在脖子上的刀剑只能暂时憋着。 “干的不错,你这么急着表现自己,说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朱樉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奇怪了起来。 “草民只是想为殿下分忧,没有邀功的意思。”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话,但这个男子这时还是在理智的控制下说着漂亮的场面话。 “哈哈哈,既然想为本王分忧,那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朱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而那男子听到后立刻激动的热泪盈眶,忙不迭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不必如此大礼,本王不过就是想借你人头一用罢了。” 朱樉的话音刚落,还没等这男子的脑子转过弯来,罗水生的利剑已然落下。 第九十三章 良友布庄的审问 在众人万分惊恐的眼神之中,罗水生的剑锋最终还是停在了那个多嘴男子的脖颈之上。 罗水生这一回分寸掌握的不错,利剑只是划破了脖子下方的血肉,并没有直接剌断动脉。 虽然没有直接伤及性命,但还是有一股鲜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而那男子也瞬间觉得脖子一凉,急忙用手捂住了伤口,眼睛里充满了生命即将逝去的绝望。 “放心,一时半会儿你且还死不了,不过要是这血一直不止住的话,你也活不了多大的功夫。” 朱樉此刻已经从马背上下来,走到距离这名男子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本王问你,杨友元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从最近的开始,挑重点说。”朱樉将佩剑拔了出来,在这冰天雪地里顺手挽了一个剑花。 “我、我……”男子本来因为恐慌,死死的攒住了自己的脖子,试图以这种方式阻止血流涌出。不过因为自己勒得太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东家最近就和齐家染坊的齐东家还有长安县的李东家来往比较多一些,其他的……,对了,还有府衙里面的那个杨经承,他前两天也一直往这里跑。” 最终在求生的理智驱使下,这个管家决定豁出去,双手松开伤口,然后拜俯在地上回答道。 “你在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人。你脖子上的血,估计还能流上一会儿”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朱樉看似无意的随手晃了晃手中长剑。 这个动作落在管家的眼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感受。闪着寒光的剑锋每一次从自己鼻尖前方不远处划过,管家的心脏都会剧烈的跳动一下,当朱樉的动作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管家的裤子也早已洇湿了大片。 “杨友元之前还一直在与一个从宁夏卫来的商人打交道。”几乎是快要腾空了自己的脑袋,管家最终还是从脑海中提取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物。 “那人现在何处?”听到答案中有可以追踪下去的线索,朱樉也立刻收起了手中的剑。 “上一次出现应该是在五天之前,那天记得南大街上闹了一出什么事,我刚想出去凑个热闹,结果还没出门就看见这个男的从后宅里走了出来,紧接着杨友元就让我去请杨经承过来了。” 看着秦王的利剑已经收了起来,稍微松了一口气的管家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心里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部一股脑的给倒了出来。 “你可有能联系上这个男子的方式?”朱樉沉着脸问道。 “这,小的实在不知,这男子虽然个头不高,但平日里架势却是十足,往常来往布庄,从不与我们这些小人说一句话,人看我们一眼都仿佛脏了他的眼睛一般。” 这一回没能直接回答出来秦王的问题,管家原本稍稍定下的心神此刻再度惊慌了起来,而随着浑身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伤口上的血越来越多。 此刻的他已经几乎放弃了抵抗,无助的瘫倒在了地上,之前那种争功献媚的姿态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就在他认了命准备将眼睛闭上的那一刻,秦王的声音却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带下去给止个血吧,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朱樉淡淡的说道。 不过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心里却早已有了计较,这一回随他而来的还有医师孙行康。 上一次自己如何给胡轲处理伤口的时候,这位药王传人在一旁可是学了个真切。 再加上如今已是冬天,寒冷的天气使得伤口感染的几率大幅下降,如此条件之下,除非实在不走运,否则断不至于如此伤情便被阎王爷给提前叫去报道。 管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原本已经快要冰凉的心陡然重新火热了起来,不过这样的状况还没支撑着他把谢恩的话说完,是血过多的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要不然一会儿缝针、上烙铁的时候,免不了再受一番折磨。 很快,昏倒过去的管家就被人给抬了出去,而此刻在大雪下跪着的十五个人,脑袋上已经堆下了一层白白的雪花。 原本在被指认出来的那一刻,他们的三魂七魄还能剩下一半,但目睹了管家的遭遇之后,这帮人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秦王可不是善主,他身后披坚执锐的卫兵也不是往常府衙里的衙役可以比的。 就在管家昏迷倒下的那一瞬间,这些人仅剩了一半的精神气,瞬间跌倒了谷底。 “都带走吧。”朱樉扫视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众人,面无表情的下达了这条命令。 今天的任务就是将这帮虫豸先抓住,审判他们的权力将交由长期被他们盘剥的百姓们。现在以王府的名义动用私行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反倒是便宜这帮家伙。 王府的卫兵很快就行动了起来,十五人立刻被粗壮的麻绳绑住了双手,十名手持长矛的卫兵分成两队,将这些人围在了自己队伍中间。 而正当朱樉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罗水生急忙小跑了过来。 “还有何事?”朱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平静的看着罗水生问道。 “剩下的这群人,要不先一块带回去?”罗水生指了指院子里剩下的良友布庄的人手,眼神中有一股压制不住的狠厉。 如果放在今天之前,他本无所谓到底如何处理这些家伙,但当他得知这良友布庄的老板竟然敢给未来的秦王妃下绊子的时候,他那颗征战过沙场心陡然重新激活了狞恶的状态。 “带回去你给管饭?”朱樉没好气的在罗水生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他这看似开玩笑的动作,实际上却充满了对自己这个亲兵的警告。 “给他们登记造册,然后把人都给放了。”朱樉没有为难这帮打工人的意思,毕竟打工人的辛酸他是懂得。 仗着手中的权力来折腾这些无辜的可怜人,这样的行为首先就过不了朱樉自己良心这一关。 第九十四章 朱樉放火烧店 随着良友布庄的众人慌忙的收拾行李走人,秦王府的骑兵也从一片狼藉的院子里退了出来。 不同于其他几条大街的一下雨就坑坑洼洼的夯土路面,西大街宽阔的路面全部都由青石板铺就而成,就连路两边的排水渠照样用的也是打磨好的石块。 毕竟这里是整个陕西行省的命脉所在,陕西承宣布政使司、陕西提刑按察使司,还有西安府衙都在这条大街之上。 原本东大街也能有相似的待遇,不过那里的工程是和秦王府的建设联在一起的,现如今朱樉叫停了秦王府的建设,东大街的石板路也就跟着被搁置了。 朱樉站在西大街宽阔的青石地面上,抬头看了看被自己砸的没了模样的布庄铺子,然后又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按察使司衙门。 虽然还没有对杨友元进行审问,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用审,真相就明明白白的放在那里。 杨友元、杨善、杨乾,在西安府这个地界倒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 此刻在这位秦地藩王的眼中,这个按察司衙门早已不是大明朝的衙门,那“陕西提刑按察使司”的硕大牌匾背后,清清楚楚的画着一个“杨”字。 “殿下,刚才探子来报,说按察使司的杨大人在半刻钟之前刚从杨村赶回了衙门,现在恐怕正在召集手下如何处理今天这事。”罗水生走上前来禀告。 “处理?他就只有给本王擦屁股的份。”朱樉毫不客气的在自己手下面前展现出了对杨善的蔑视。 “不过也好,既然有人肯出面收拾烂摊子,那本王就再给他送上一份大礼。把这烧了吧,本王不想再看见这家店铺了。” 漫天的飞雪此刻丝毫没有要收敛一些的意思,随着罗水生高喝了一声“掷!”,二十把火光正旺的松油火把划着狠戾的弧线跌落在良友布庄的铺面四处。 瞬间,腾起的火焰宛若冬日里的精灵,迈着灵活且贪婪的脚步在雪花间不断的吞噬着自己能接触到的一切事物。 布庄里的布匹飞速间就被引燃,火光顺着桌子板凳、柱子柜台,很快便将这个昨天还人流不息的店铺给烧成了一片白地。 而就在这大火纷飞的时刻,在按察使司的一处不起眼的二层阁楼上,杨善这个从二品按察使司正在面色严肃的和自己儿子下着围棋。 “此时此刻,若是换作是你来当这个按察使,你当如何处理秦王殿下的这一把火。”杨善用手指了指火焰的方向,给自己儿子出了一道考题。 “应当、应当……”面对这位一直瞧不上自己的父亲时,杨英奕根本提不上一点胆气。 “自己直接出面似是不妥,应当让手下人去府衙防火队那里叫人,等防火队的人在秦王殿下那里吃了瘪,按察使司此刻再出面。也不提灭火的事,只是拜见秦王。 如此,既能不被秦王过分刁难,同时也能在百姓心里获得个不惧上级、正直为民的好样子。”杨英奕略加思考,最终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办事习惯给了杨善一个答案。 说完之后,自以为虑无不周的杨英奕也没有之前那般紧张了,虽然还是低着脑袋,但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父亲对自己的赞赏了。 “愚蠢!”不过杨英奕的小算盘显然是打错了,杨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抬起手来就要往杨英奕的脑袋上打去。 而见势不妙的杨英奕当即跪在了自己的父亲面前,伸着脑袋惶恐的等着雷霆之怒的降临。 “听好了,此时此刻,要做的就是等,等秦王把事办完了,手段用的差不多了,那才是我们可以介入的时候。 记住了,人家是大明的皇子,是藩王,我们只是臣子,是臣子,就不能忤逆了皇家的意思。” 看着自己儿子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杨善的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舍得打下去,只是冲着杨英奕训斥了一番。 第九十五章 愤怒的杨善 不远处的布行正在烧着熊熊大火,而此刻杨善内心的火较之外面也丝毫不差。 他的火气一方面是来自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虽然已在父亲杨乾那里历练了很多年,经手的事务并不算少,但现在的表现仍然上不得台面。 另一方面也是来自于对杨友元擅自行动的愤怒,不摸清对方的底细就贸然出手,结果一下子就踢到了铁板上。 不但把她自己给折了进去,更为可惜的是这一闹,把杨善在西安府多年的布局给彻底打乱了。 “杨友元的那个姘头找到了没有!”不再去看自己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儿子,杨善转头对着自己的手下厉声问道。 “暂时还没找到。”手下小心翼翼的说着这句话,同时略微抬起头努力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这位按察使大人的表情变化。 当看见杨善原本就阴沉无比的脸色变得更加恼怒的时候,这位手下立马跟上了下一句。 “不过安定门的探子已经回报,一个时辰之前,那姓王的家伙刚刚出城,手下已经派了两队人马沿着官道去追了。姓王的只赶了一架马车,他跑不快的。” 听到这句话以后,杨善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在他看来,这些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远比跪在一旁的庶出儿子靠谱多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对手下办事完全满意,而且身为上位者,他永远不能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暴露给自己的手下。 “这么久了连人家叫什么都没查不出,现在还在这里信誓旦旦的跟本官做着承诺,你当本官是这个黄口孺子一般,可以任由你们欺骗玩弄吗?” 杨善的语气依旧怫然,不过言辞中除了额外针对了杨英奕以外,倒也算是宽和了不少。 “两队人马有些少了,这样你拿着我的令牌,把按察使司的三班卫兵全部派出去,前往宁夏卫和凤翔府的沿途驿站全部细细的筛查一遍。 拿了我杨家的那么多的好处还想跑,本官倒要让这个姓王的家伙看看,在现如今陕西行省这片地界上,他姓王的早已经不是不是我杨家的对手。”杨善再次冷冷的望向了火焰升腾的地方,眼睛里的狠戾不加掩饰的喷薄而出。 “家主,这恐有些不稳妥吧。衙门里的兵全派出去了,谁来保护家主和少家主的安危,现在城里乱成一片,属下觉得衙门里还是留点人为好。” 手下依旧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他本来想和往常一样,用不符合朝廷法度为劝诫自己主子。但今天这个场面下他终究还是犹豫了,杨善今天的心情显示不是能听进去劝的。 “怕什么,他秦王就是再嚣张、再跋扈,也总不能一把火把我这按察使司衙门也给烧了吧。”眼前的火焰还在放肆的吞噬着一切,而火焰的每一次跳动都会让杨善的愤怒更盛一分。 “属下非是担心秦王殿下,而是怕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听到自己老大非议王爷的话,手下脑门上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浑水摸鱼?也是,这西安府已经沉寂了太久了,久到不少蠢货都以为自己可以和我杨家掰一掰手腕了。”杨善依旧望着火场的方向,不过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都来吧,我杨善倒想看看,在西安府这片地界上到底还藏着几条大黑鱼。” 第九十六章 冬日里的一把火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快要落下,而纷飞的大雪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白天在西安城内大张旗鼓四处拿人的秦王府卫兵也陆续赶了回来,此刻的他们正聚在军营里的大食堂内尽情的享用庆功晚宴。 这种场合里,朱樉少不了和众将士畅饮一番,虽免不了被说是拉拢人心,但朱樉自己依然是乐在其中。 酒过三巡之后,朱樉也不好在这里耽搁将士们的雅兴,就先行离开了。毕竟他也明白,自己一个堂堂亲王待在这里,所有人都放不开。 不过前一刻还兴奋无比的朱樉,在回到书房的一瞬间立刻换了副模样。 “你就一直在这站着?”满身酒气的朱樉大咧咧的瘫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睛瞥了瞥站在书桌对面的罗水生。 “属下办事不利,愿承担一切罪责。”罗水生低着脑袋,一副认罪受罚的模样。 他身上的甲胄依然披着,不过头盔已经卸下。原本硬朗的脸上黑峻峻的一片,束好的发髻此刻也显得有些零散。 腰间的佩剑和一应的武器都没带,象征身份的王府腰牌也没了踪迹,这样一幅打扮,活脱脱就像刚打了一场败仗回来。 “本网特意叮嘱你等布庄的火灭了再把你的人撤走,你可倒好,急急忙忙的跑到盐店街去拿人,火场的事就任由它那么烧着?” 提到这朱樉就气不打一出来,处理完布庄的事情,自己就回去帮邓如月收拾布行的烂摊子了。结果见了面还没说上几句,突然有人来报说布庄的火蔓延开来了。 当朱樉再次火急火燎的赶到现场的时候,附近几处老乡的房子已经升腾起了熊熊烈火,而火场上愣是没看见一个秦王府的卫兵。 此刻,在狂啸的西北风推波助澜下,火势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为了防止整个西安城被烧成白地,朱樉立刻派人去西安府衙叫了救兵。 等到火焰完全扑灭的时候,三处房屋已经被烧成了废墟,还有五家的房子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不过因为在布庄放火的时间比较早,周围的百姓都出了家门在外面看热闹,因此除了几只豢养的家猪被烤熟了以外,倒也没有人员伤亡。 “当时属下听闻盐店街的那个管理员要跑路,一着急便带着人追了过去。”罗水生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所以你一着急就差点把整个西安府给烧没了?”朱樉抓过一堞废纸扔了出去,废纸在罗水生的面前散开,一张张的跌落在他脸上。 “启禀殿下,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不过这些事都是属下一人做的决定,与其他兄弟们无关。”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罗水生自觉没有解释的意义了,所幸便直接单腿跪了下来。 “呦,来本王面前来演这种英雄好汉的戏码?”这一会朱樉反倒被罗水生的行为给逗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声显然不是乐出来的。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你的意思是像你兄长一样,也把你这个蠢货给发配到宁夏卫去?” 朱樉没好气的抓过手边的一个奏本,朝着罗水生的脑袋就狠狠的扔了过去,眼神中写满了失望。 第九十七章 罗水生的家人 眼看着奏本稳稳的就朝自己的脑门飞奔而来,罗水生也不躲闪,径直的挨了这么一下。 “属下没有那样的兄长。”见秦王提到了罗火盛,罗水生突然瓮声瓮气的回了这么一句,原本满含愧疚的语气中竟然多了几分不满。 罗火盛和罗水生是一个父亲所生的亲兄弟,不过罗火旺的母亲早逝,罗水生的生母是后娶进门的。 与平时所见的恶毒后妈不同,罗水生的生母对待罗火盛的时候,比对自己亲生的儿子还有好上许多。 这里面一方面是这个心善的妇人觉着罗火盛可怜,便额外付诸了一些关心。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持家里的关系,她能看的出来,对于那病逝的亡妻,自己的丈夫一直念念不忘。 不过自己母亲为了维系家中和谐所做的种种努力,落到罗水生的眼中却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在他的意识中,正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夺走了原本应属于自己的全部母爱。尤其是在得知罗火盛做错事被秦王殿下责罚了以后,罗水生对于这个有辱自家门风的兄长更加的厌恶。 “闭嘴,给本王记住了,不管走到哪里,罗火盛都是你的亲哥。再敢说出如此狂悖之言,就休怪本王不将情面了。”罗家的纷争朱樉知道一些,作为外人他不好多说什么,不过这对于亲人最为基础的尊重,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嘴。 “是,属下遵命。”罗水生的声音更低了,不过显然他没有完全听进去秦王殿下的话。 朱樉见状也没法强求什么,这俩兄弟积怨已久,这里面的梁子远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给解决清楚的。 于是他只好板着脸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面色严肃的端起茶杯浇灌一下喷的有些干咳的嘴巴。 “今天叫你过来,不单单是因为火场的事情。”朱樉放下茶杯,颇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轴的属下。 “你这家伙做事有些太急躁了,这样很容易误了大事。就比如针对那个杨经承的时候,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你却偏要给上那么一脚。 我本来还想在现场让他交待一些犯罪证据出来,你可倒好,一脚把人打个半死。 其实他死不死倒是其次的,可你这莽壮的性子直接误了我的事。” 朱樉提到这里又不由得气上心来,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当着百姓的面亲自审问杨经承,好好的在众人面前揭破黑暗、伸张正义。 结果没想到罗水生一脚把杨经承踢成了受惊的耗子,在极度的恐惧和武力威胁之下,这个原本就只是收钱办事的家伙一下子就丧失了理智。 朱樉见状也就只得作罢,场上倒是还剩下一些小杂碎,不过自己要是以秦王的身份去公开审问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反倒是不妥。 “属下有罪。”罗水生还是单腿跪在地上,他此刻低着脑袋也不多说什么,不过他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一股不服。 “你是有罪!”尽管用力遮掩了一番,但罗水生的不服气还是被朱樉给察觉到了。说着他的右手就握在了砚台边上,不过最后一刻朱樉还是劝自己冷静了下来。 “现在就给本王滚到咸宁县衙去,今天抓的所有人现在都关在那里。你这个混账的任务就是看管好那帮王八蛋,若是走脱了一个亦或是饿死冻死了一个,到时候你自己提头来见。” 朱樉说完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多看罗水生一眼的嫌弃表情。 “属下告退。”罗水生也不多问,魁梧的身子从地上直接拔起,拱手一行礼转身便准备离开。 而当他的左脚刚迈出秦王书房门槛的一瞬间,身后又传来朱樉淡淡的声音。 “把地上的那本文书捡起来带走,那里面有你父亲的消息。” 罗水生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忙不迭的又转回身来,三两步就过去将文书给捡了起来。 随手展开稍一翻阅,这个方才还敢跟秦王殿下耍性子的勇武汉子,顷刻间就涌出了两行热泪。 “属下代我罗家所有人,谢过殿下大恩。”说着,还披着甲胄的罗水生噗通一声便双腿跪在了地上,并使出全力对着秦王的方向叩了一首。 作为秦王府精锐骑兵的总旗,罗水生的甲胄不可谓不厚实,就这么一个双腿跪地的动作,他身上的甲叶子都被挤压的吱吱作响。 而他原本就乱糟糟的发髻,此刻更是因为磕头太过用力直接散发开来。 “快站起来,你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本王这受降来了。” 朱樉说着就走了过来,此刻倒不是他想展示什么礼贤下士的桥段,单纯就是因为罗水生后腰处的几片板甲卡住了,导致这个家伙现在没法自己站立起来。 “文书你也看了,你父亲现在应该是已经无恙,虽然被免了官职,但现在胡惟庸官威正盛,此时退下来倒也算是件好事。” 朱樉取过一个剑鞘在罗水生背后狠狠敲了两下,然后顺手把这个笨重的家伙给拉了起来。 “这次若非殿下出手,我父恐早已成了他人的刀下之鬼。”被朱樉拉起来的一刻,罗水生眼角的泪水也随即消失,他的目光也逐渐坚定了起来。 “你家的老宅子被胡惟庸手下的人给抄了,现在是没法住了。应天那边我托人找了些门路,在钟山东南边的一个村子找了一处宅子给你父母安家用。 那宅子顺带着有两亩桑田,听闻你母亲是桑户出身,这些事对她来说应该不太陌生,如此一来至少吃喝温饱应是没什么问题。” 因为罗火盛的缘故,这件事是朱樉亲自督促着办的,这里面的进度他是时刻关注着的。 “属下必将肝脑涂地,以报殿下厚恩。”罗水生说着就又要跪下,不过却被朱樉一把给拉住了。 “这些屁话留着给自己听,本王可不吃你这一套。”朱樉颇为不满的说道。 “本王这次出手完全是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你来这之后寸功未立还净给本王闯祸,没把你发配宁夏卫已经是本王对你开了天恩了。” 朱樉没好气的冲着罗水生做了一个滚犊子的动作,随后展开一本写的凑本,闭上眼睛细细思考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 齐家染行的求助 秦王派兵进城抓人的消息,很快便在西安府各地传播开来。 在雪花纷飞的这个寒冷夜晚,一只五人左右的车队急匆匆地从长安县往渭水北面的咸阳县赶去。 领头的男子一边抱怨着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这天气实在冷的太突然,一边不停的催促赶车的伙计再加快点速度 此时呼啸了一天的西北风稍微减小了一点火力,远不如白天那般狂躁,但雪花却依旧自顾自的下着,随着夜幕的降临,白天还积不下来的雪花现在已经将整个官道染成了一片白色。 “老爷没法快了,这路上现下已经堆了雪,咱这马车是今晚第一个出来,前面没有车辙印,天又这么黑,这要是一时不慎跌倒阴沟里,回头跟夫人可没法交代。” 赶车的小厮一边尽力的看着路,一边在风雪中扯大嗓门跟自己掌柜解释着。 “我呸,老爷我都跌沟里了,你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没法和那个黄脸婆交待,我这么些年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等这趟回去就安排你去养猪去,省的一天天在我眼前招人烦。” 男子没好气的吐槽了一句,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心里却肯定了伙计的说法,雪天走夜路本就是风险极高的事。 自己这是赶回去报信,不是出来玩命。 而在整个关中大地上,像这样三五成群的马队远不止这一支,一个个小黑点冒着风雪沿着官道往各自的目的地挣扎前行,让这个仓促的雪夜多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氛。 此刻,本应该沉寂下来的西安城内,此刻也是一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景象。 无数在往常已经熄了灯准备休息的院子里,今晚却是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老齐,你手下染坊协会的那帮家伙都被带走了,怎么你这个王八蛋还能端坐在这呢。” 刚进门的刘老板把披风扔给了一旁的仆人,自己顺手拍了拍头发上散落的一点雪花,然后自顾自的走到齐东家的身旁坐下。 “先别他娘的说风凉话,你那里有动静吗。” 若是换作是往常,刘老板这一句‘王八蛋’瞬间就能让齐东家气得跳脚,可如今自顾不暇的齐东家面对这样的嘲讽,也只能先忍下来。 “我在长安、咸宁县的几处染坊没听到什么动静,下午城里打得火热的时候,我刚跟手下的账房对了账,说起来也不怕你眼红,这个夏天我们染坊的销售量整整翻了一番。” 也不等一旁的主人邀请,气满志得的刘东家端起手边的热茶便一饮而尽,这样粗犷的动作充满了对屋主的不最重,但现在的刘东家已经丝毫不顾及这些狗屁规矩了。 “早就说过让你别跟那狗屁染行协会扯上什么关系,那本就是本地地头蛇的买卖,我一个本地人都不敢插手这事。你可倒好,杨友元衣服都没脱几件,你就把这么一个烫手的家伙给自己要了过来。你要是早点听我的话,何必自讨苦吃。”一杯热茶入口,刘东家的身心瞬间暖和了起来。 “少在我这炫耀了,谁不知道你一次吃下了长安县和咸阳县衙役更换差服的肥单,别看你现在面上风光,背地里塞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到这里,齐东家忍不住的反击了一嘴,都是在这一行浸渍已久的人物,这里面的弯弯绕谁还不明白似的。 “你这单子是杨友元那娘们给你弄来的吧,也不知道你小子贴上了多少骨血,能把这荡妇给睡服了。”齐东家满怀恶意的揣测着这两人之间本就不太纯洁的关系。 而刘东家听到对方对自己的嘲讽之后,依旧是一副喜滋滋的表情,从他上扬的嘴角看,甚至有些回味无穷的意思。 “你以为我这些年真的就只跟杨友元这家伙单线联系啊?看你现在也蹦跶了不了几天了,我索性给你说个实话,我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在杨村里找路子了,原本我就计划着明年把这个烂货给一脚踢开,自己直接和杨村的大档头联系。 原本我好想着找个理由搪塞一下那个妖妇,现在好了,她直接被秦王殿下抓走了,也省的我再费这个脑子了。” 刘东家眉飞色舞的炫耀着自己的谋划,直听得一旁的齐东家一阵懊悔。 “如此,这一番倒真是我被这女人给迷了眼。”齐东家说着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那力道直接让本就承受着重压的椅子忍不住嘎吱了一声。 “谁说不是呢,不是哥哥现在说风凉话,你这人本来还算有点脑子,但就是收不住你那色心。你只以为是你睡了杨友元,殊不知在人家眼里,你就和那娼馆里的女子没甚区别,都只是人家取乐的工具罢了。”见对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刘东家也当仁不让的切换成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 “那我的好哥哥,这回你可一定要救小弟一命。”齐东家自以为对方已经中了自己的话术,连忙顺坡下驴,声音凄惨的求救,顺便还拉起了刘东家的手。 “你放心,看在咱哥俩这么多年互相埋坑的交情上,哥哥我肯定能帮多少是多少。” 刘东家眼角的笑意更加的浓烈了,他是顺着齐东家的话往下说了,可对方不也按着自己的路子往下求情了吗,而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先出去躲躲风头,我这几天就多跑动一些,给你找条活路。”刘东家摆出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同时悄悄的从齐东家肥厚的手掌里拔出了自己的手。 “如此,便谢过哥哥大恩了。”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齐东家赶忙在下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弯着自己肥壮的老腰尽力给刘东家鞠了一躬。 “不必如此,刘某当不得如此大礼,同行之间自当相互帮衬,这都是分内之事。”刘东家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身体确实很老实,大字咧咧的坐着受了对方的这一礼。 而此刻在他的心里,早已想好了如何乘机将整个齐家染行给弄到自己的名下。 第九十九章 齐东家的恐慌 染行这边已是火上的蚂蚁,城里的其他各个行业,如今也都是暗流涌动。 送别了刘东家之后,齐东家赶忙吩咐手下去将后院早已准备好的跑路队伍给叫了出来,院子后门一开,一个二十多人的队伍便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之所以他们的行动能如此迅捷,并不是齐家染行的人手天赋异禀,而是因为早在秦王大军查抄各个协会涉案人员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作为整场事件的策划者之一,齐东家一早就来到了醉仙楼的三层包间。叫了一桌好酒好菜不说,还找来了好几位怡翠楼的姑娘陪酒助兴。 在他看来,杨友元策划的这整个计划简直就是万无一失。先是用毒布诬告,毁了曹记布行的名声,然后再由杨经承出面,以官府的名义查抄布行。 如此一来,曹记布行就算是打点过衙门里的一部分人手,面对这般双重打击,他们也绝无翻身的机会。 其实,原本齐东家也就是看个热闹,虽然自己和杨友元利益纠葛很深,但区区一个曹记布行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胁,这家布行的生与死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虽然他之前和曹记布行有过正面的冲撞,自己的人还打了人家的店里的伙计,但这一切并没有被齐东家放在眼里。 自己的染坊财力雄厚,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曹记布行这种刚起步的小店,只有任由自己拿捏的份,就是再有瓜葛他又没法拿自己怎样。 于是整个上午,在酒楼中纵情享乐的齐东家极为舒坦,整个人完全陷入了肉体和精神的双层享受之中。 不过,擅弄阴谋者,快乐总是短暂的。 当秦王府大军从南门涌进来的时候,齐东家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不过这时的他并没有恐慌,毕竟现在的场面还在计划之中,秦王大张旗鼓进城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但绝对不可能和这家布行有关。 可他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眼看着秦王殿下停下马走进曹记布行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当秦王殿下从那位‘曹姑娘’的手中接过长剑的时候,巨大的晕眩瞬间朝着齐东家的大脑袭来。 稍微清醒了一点之后,他忙不迭的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粗暴的推开,然后也顾不得穿好衣服,随手把外袍裹在身上便急匆匆召集人手回家去了。 而他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吩咐自己的管家准备跑路事宜。 不过没等他们收拾妥当,朱梅领着的人马就已经将齐家染行层层包围起来。 在齐东家极度恐慌的眼神中,王府护卫在一个衙门老吏的带领下,从齐家染行里揪出了十一名和染行协会有关的人员,其中便包括正在准备行礼的染行管家。 而等到王府的众人撤离,齐东家再次重新安排好跑路的队伍以后,已经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 此刻,一行人绕开离自己最近的西门,沿着小道跑到了城北的安远门附近,在一处闲置的牲口交易市场里猫了起来,只等明早城门一开,他们便立刻出城。 第一百章 跑路的队伍 在这个风雪飘摇的夜晚,像齐东家这般没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的不再少数。 这帮人大多都和各个协会有着很深的纠葛,眼看着秦王殿下已经开始动手,自认为下午逃过一劫的他们这时再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家里。 作为昔日的协会合作伙伴以及利益关切群体,当看见秦王府的护卫四处拿人的时候,他们的魂就已经被吓退了一半。 等到秦王府的行动全面结束以后,这帮人提着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除过一些脑袋十分大条的家伙以外,大部分人很快便是意识到这只是暴风雨暂时停歇了而已。 毕竟秦王府抓走那些人可不是带去吃白饭的,在一通常规的武力审问之后,不难想象,这些平素里就欺软怕硬的家伙一定会在皮开肉绽之前,就把自己以往所做的所有腌臜事一件不落的给抖落出来。 而那些腌臜事的背后,少不了有这些正在跑路人的影子。 西安城虽然规模不小,但对于急着出城的他们来说,能够藏身的地方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 再加上寒冷的雪夜也没法在外面露营,如果没有房屋的遮挡,生怕暴露的他们就连烧火取暖也成了奢望。 牲口交易市场的院子还算是比较宽阔,在齐东家一行人到了之后没多久,紧接着又有两家队伍前后脚挤了进来。 最后面进来的那支队伍还比较鸡贼,自己进来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就先把市场的大门给关上了,随后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搬来几个废弃的木桩挡在门口,神情看上去异常的紧张。 看见来人的动作以后,齐东家的手下立刻提高了警惕,纷纷拿起了原本就在身旁的简易木质武器。 就连体型肥胖的齐东家自己,也紧张的拿起了一根长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群人的方向。 另一支已经找到落脚点的队伍此刻见状也是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不过他们显然没有做太多的防身准备,只能紧紧的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用身躯护着自己逃跑用的物资。 飘然的大雪并没有因为这突入起来的小规模对峙而改变自己的走向,持续了将近大半天的飞雪,已经积了有一寸多了。 若照着这个架势继续下下去,明天西安城的积雪少说能有半尺厚。 门口的的那帮人做完手头的搬运工作之后,终于停下来准备找地方休息了,结果他们领头的回头一看眼前的态势,当即就把腰间的佩剑给拔了出来。 见自己主人拔了武器,一旁的手下也立刻从马车下掏出了自己的装备。 不同于齐东家他们清一色的木枪木锤,这边基本人手一把铁器,虽然都是匕首一类的短兵,但看上去也远比齐东家他们厉害多了。 不过这伙人虽然亮了武器,可也没有立刻冲过来,只是站在原地警惕的望着对面。 于是,在这个寒冷的雪夜,在这个不大的牲口交易市场,各怀鬼胎的三支队伍就这样诡异的僵持在了这里。 这莫名其妙的对峙持续了大概一枝香的时间,直到门口那帮淋着雪的队伍里,有人实在被冻的不小心丢掉了手上的武器,场上的沉寂才终于被打破。 “在下盐店街同兴盐行严振声,不知对面的兄弟是哪路贵客?” 自家手下先出了情况,严振声只好第一个站了出来。 而听见他自报家门以后,两边的人手立刻放松了下来。 “在下齐家染行齐东强,没赶上出城的好时候,便来此处躲避风雪。”见来的不是官兵也不是劫匪,齐东强松了一口气,随机也报上了自家的名号。 “我们是炭市街的杨家商号,也是没赶上出城被大雪困在了此处。”另外一边也跟着报上了自己的来路。 见都是逃难的‘病友’,大家也各自回到篝火旁边,严振生一行人也纷纷收起了武器,在靠西的位置找到了一处可以堪堪躲着大风的角落停歇了下来。 没过多久,当受了一天惊吓的齐东强即将撑不住准备休息的时候,严振生却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齐东强的手下本想阻拦,但却被齐东强给制止了,因为他看见这姓严的腰间并没有戴着武器。 “瞧齐老板这阵势,想来也是准备出城一避的?”严振生倒是不绕圈子,上来就直接如此说道。 “齐老板说的不错,近来这风头有些不对,大家可不得出去躲一躲。”齐东强说着挤出了一丝微笑,脸上的褶子立马堆成了一团。 “那不知齐老板准备前往何处?”严振生也不看身旁人的目光,找了一个靠近火堆的位置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他个子不高,但身板却是十分结实,尽管此刻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但从露出的小臂上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厚实的肌肉线条。 “既然大家此行的目的都是一样,那我也就不在兄弟面前藏着掖着。我这趟准备去河东转转,听说那边刚闹了匪灾,也正好过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便宜。” 听到对方如此直白的问出这样的问题,齐东强稍微犹豫的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倒不是因为他没有脑子,对陌生人缺乏警惕,而是他看上了严振生的武装力量,想借着对方的人手给自己的跑路之旅添上几分安全。 “如此倒是巧了,兄弟我这回也是要去的也是河东。”听见齐东强这般说,严振生立刻做出了一个遇到朋友的欣慰笑容,不过他大笑的眼角处却露出了几分刻意。 “那不知严大哥准备及时回返?”对方方才直接问了自己一个不方便回答的问题,齐东强转过头来也同样提出了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何时回返?那可不由兄弟我说了算。”严振生伸出双手烤火,回过头对着齐东强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那依着严兄弟你的意思,这事到底是谁说了算了。”齐东强也立刻装作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齐兄在这城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西安府里到底谁说话算数,何必问我?” 说到这严振生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不过眼神里却少了几分逃跑的慌张,整个人也更加淡定了一些。 第一零一章 秦王府半夜议事,宵小辈暂时能活 风雪之下的牲口交易市场里,几队人马静静地守着火堆,静待天亮。 而此时此刻的秦王府,梅兰竹菊四人正聚在秦王的书房内,和朱樉一起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殿下,城内不少和协会有瓜葛的商家,现在都收拾好行李在城墙脚下藏着,只等明天一早城门一开就准备出逃了。 您看要不要派出几队人马封锁四门,把这帮家伙给拦下来。” 朱兰面色凝重了起来,作为王府的谍报系统负责人,她对于城里的所有动静都十分清楚。 根据城内探子连夜从城头递下来的消息来看,这次出逃的队伍规模不小,大大小小的队伍加起来,总人数恐怕比白天抓的人还要多。 “无妨,他们想跑就让他们跑吧,都抓起来还得咱们给管饭。”朱樉的回答和之前对罗水生交待一样。 “这就放他们跑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他们了!”朱樉的回答有些出乎朱兰的意料,这让她不由得加大了一些嗓门。 “殿下不是不知道,各个协会荼毒西安城已久,这些年从普通商户和百姓身上吸的血不计其数。 这些掠夺来的财物最终可都进了这些家伙的肚子里,咱们今天抓的那些不过就是些马前卒罢了。”今日的朱兰比往常暴躁了许多,完全不像是特务机构的一把手应有的表现。 “好我的兰大将军,淡定一些,这事情咱们慢慢商量不是。”朱樉端着一杯热茶从桌子后面走了过来,微笑着递到了朱兰的手中。 “非是属下无事取闹,实在是这帮家伙太过于可恶,如若就这样放走了他们,朱兰心里实在不甘。”看见秦王殿下这般的安慰自己,朱兰赶忙站起身来对着朱樉抱拳行礼。 她的动作一方面是出于对王爷的礼节,另一方面也是用这种郑重的方式让秦王支持她的想法。 “先坐下,有话慢慢说。”朱樉看出了朱兰的心思,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这些家伙做的恶事我也知道一些,就比如那齐家染行的齐东强,原本只有一个两间宽的小铺子,生意也不好。 后来扒上了染行协会这条大腿,整天派人去周围同行那里去骚扰,一开始也就是收个保护费,后面尝到了甜头就愈发的嚣张。”朱樉走到了书房中央,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道。 “凭着协会的人手,他是打砸抢烧无所不作,稍有商家不顺着他的意,协会的打手便星夜上门。 这些年,西安城内原本五家染行现在只剩下了他齐家染行一家还在经营,而其所出售的布料价格,三年间翻了整整三番。 若不是我大明的官道还算畅通,从洛阳和巴蜀的布料多少还能运一些过来,恐怕这西安府的百姓早就衣衫褴褛、多年不见新衣了。” 说到这里,朱樉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 “大家想想这是为什么呢?是他齐东强天赋异禀、心狠手辣? 要知道这个齐东强当年也不过就是在小院子里弄了几个小染缸的寻常商户罢了。 作为一个外来商户,他可没少被当时的染行协会折腾,单我听到的消息,他的小店被人砸了不下三次,甚至他本人也被绑架过一回。 后来虽然人被救了回来,但也不过是死里逃生罢了。”朱樉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原地转动了一下脑袋,和每个人的眼睛都对上了一次。 “所以说,齐东强这样的家伙不过是疥癣之疾,而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刮去西安府的附骨之疽,尽早的还百姓一个太平生活。” 朱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在他的心里已经对若干个杨村的骨干判了死刑。 “再说了,这帮家伙能跑到哪里去,当今天下到底是我大明的天下,一些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又能躲到几时?” 朱樉的表情依然坚定,但说话的语气却含着几分不屑,一群宵小而已,账是一定会算的,不过有个先后顺序罢了。 第一零二章 雪灾初现 第二天一早,虽然经过了一整晚的宣泄,但漫天的大雪依然没有丝毫要停下了的意思。 朱樉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原本打算立刻出发去咸宁县衙,但一推开门他就看到了院子里一尺多深的积雪。 “没想到殿下能起这么早,为了不打搅殿下的休息,我便让他们等会再出来扫雪。” 看见朱樉的房门被推开,朱竹立刻从厨房那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过来。 “殿下你先回去歇着,我这就让厨房把早饭做好,一会儿我端您房里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食堂里等着就是。”朱樉伸手拍了拍朱竹身上的雪花,然后抬头望向了依旧阴沉的天空。 “这场大雪来的有些突然了,附近的百姓想来都还没做好过冬的准备。” 尽管踩着朱竹之前走过的脚印,但当朱樉费劲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靴子里还是灌进去了不少的积雪。 “王府里的煤炭还有一些,应该还能勉强支撑个十天。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只等这雪一停,他们便出发去耀州拉煤。 第一砖厂那边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工会的代表们了,雪停之前先放假,工资照发。” 朱竹一边吩咐伙房可以开火了,一边转头跟朱樉交待着。 “厂里都留下了哪些人?”朱樉问道。 “昨天在厂里值班没能回去的工友我都安排暂时先住在厂里,这几日辛苦他们一些,看护好厂子。 这些人家里的事就让工会先帮衬一下,等回头给他们多发十天的工钱。” 厂长朱梅被调去整备军事去了,因此第一砖厂的大小事宜最后还是落在了朱竹头上。 “去耀州那边拉煤的人手得再增加一些。这样,除了罗水生那五十人以外,其他的到时候全部派去耀州拉煤。 再通知工友们,先不要急着去市场买煤,砖厂后面会给每个人配发过冬用的物资,以及提供平价的煤炭。” 冬天里下点雪原本是件好事,可是这才是初冬,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完全就是一场灾难。 如此大灾之下,煤炭和木柴的价格飞涨,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王府这边只留五十人,是否有些不太稳妥。” 朱竹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昨天才大张旗鼓的抓捕了那么多人,现在正是城里各个势力蠢蠢欲动的时候。 虽然秦王的牌子看上去轧硬,但陡然破坏了那么多人的利益,保不齐就有亡命之徒豁出命来前来整上一出‘刺王杀驾’的戏码。 “放心,那帮家伙现在逃命还来不及,至少在公审之前,他们是没法组织起来找咱们麻烦的。” 这次的行动十分迅速,城里的‘有活力’武装分子算是一次全被抓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这帮可以用完的就扔的爪牙落到了自己手里,本地的士族除非豁出去动用自家豢养的护卫,否则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拉出一批不要命的家伙来。 “还有一事,属下觉得把那帮人只关在县衙里太过于浪费粮食,是不让西安府衙出面派点人手过来,监督这帮家伙把官道给清扫出来。” 朱竹端过一个餐盘放在了案桌上,拿出一碗小米粥放在了朱樉面前,然后取过一个勺子递给了他,但却被朱樉抬手给挡了回去。 “这主意不错,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得亏母后给我派了你这么一个大总管过来,要不然这么多事情还真得把我的脑细胞全给累死。” 朱樉笑呵呵的端起碗就是一大口,一眨眼的功夫,一整碗粥就已经下肚。接着从餐盘里拿出了一个肉夹馍,在朱竹惊诧的眼神中又是三两口就解决了战斗。 “殿下这般样子,到颇有大将之风。”朱竹抿着嘴说道。 “什么大将之风,这不过就是以前干活没时间吃饭养成的习惯罢了。” “干活?”朱竹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额,我的意思是以前在表哥那里当大头兵的时候,经常被安排去做一些搬运辎重的活,那阵真是一天忙到没空吃饭。”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朱樉赶忙编了个谎,顺手给李文忠甩了一口黑锅。 实际上他当时在营里主修的火铳和弓箭,李文忠就是再不拿这个表弟当回事,可也不敢真打发这个亲王去干苦力。 早饭过后,雪一直还是下个不停。眼见着今天出门算是不可能了,于是朱樉便动员起了全府上下所有人出门扫雪。 外面如今白茫茫一片,官道和农田早已连城了一片。若非极为熟悉地形的人,此时出去指不定就不小心掉到哪条沟里去。 用了将近两个时辰,阖府上下上百号人才堪堪把王府里的道路清扫了出来。 正当胳膊涨起来的众人准备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王府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一阵响声。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看管马厩的老李满头大汉跑了过来,原来是摆放草料的几间草房被雪给压塌了。 此刻浑身冒着热气的朱樉表情严肃的站在了王府门口的台阶上,瞅着着一笼统的天地一色,两世为人的他第一次对大雪产生了厌恶。 这一场大雪过后,不知多少百姓要倾家荡产,又不知要在田间添上多少新坟。 “传本王的命令,今天秦王府全体出动,一定要将周围的官道全部清理出来。”朱樉面色凝重的对朱竹说道。 官道是物资运转的命脉,这场雪灾虽然来势汹汹,但毕竟和水火地震等灾害不同,只要物资到位,百姓们还是可以做到自救的。 “王府里的煤炭和木柴先全部装车,只要官道能走,即刻发往周边的各个村子。” 虽然这点物资无异于杯水车薪,但现在这情况能救几家是几家了。 “都送出去了那咱们用什么呀。”老李头是个直性子,看见众人都眨巴着眼睛不敢开口,他问出了大伙心中的疑惑。 “你那几间草屋不是塌了嘛,那里的木头劈成柴先用着。”朱樉稍一思索,决定正好废物利用。 第一零三章 杨村的雪天会议 这边的秦王府正在热火朝天地扫着雪,而在另外一边的杨乾家里,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和自己的儿子孙子在阁楼上议事。 杨善、杨英奕父子二人恭谨的坐在椅子上,而杨乾自己则站在了窗户边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阴沉的天空。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都说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这地里的收成能再涨上一成。”杨乾手里端着一个特质的暖炉,淡淡的说道。 “若是再晚上一个月,倒也称得上是场瑞雪。现在这个时节有这么大的动静,布政使衙门这个冬天可不好过。” 杨善的语气和他老爹一样平淡,不过言语中却颇有一点看戏的味道。 “说起来高谦这个布政使倒是个妙人,他跟咱这位秦王殿下是一同来的,算起来赴任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这大半年里他一个堂堂二品布政使,净干了些司农的活,成天到晚的扑在田间地头督促农事,这城里的各种走动他倒是一点也不参与。” 作为当地的大族,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的杨乾自然少不了派人去盯着这位布政使大人的一举一动。 原本还想着通过观察高谦的日常行为,分析出怎么巴结他比较好。结果盯了大半年的时间里,就看见了高谦在各个地头游走,托人投了几次拜帖,最终都被高藩台不在城里为由给挡了回去。 “谁说不是,孩儿曾经几次因为公事去拜访高谦,没有一次是在公廨见到人的。见面的地方要么是河滩盐碱沼泽、要么是塬上的缺水旱地。 还记得有一次去白鹿原上拜见这位高大人的时候,我愣是没从一群刨地的农民里面找到他,要不是一旁还站着两个布政使衙门的兵丁,我当时还以为跑错了地方。” 提起和高谦打交道的经历,杨善原本郁结的心情竟然好转了一些。 当初听闻朝廷指派下来一位新的布政使大人,杨善在脑袋里模拟了上百种和这个新上司打交道的场景。 关于两人在权力和利益的分配上,杨善也做过无数的预案。 对于这位听说是当朝丞相亲自举荐的上司,杨善一开始是极为防范的。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个“强龙”的背景有些过于深厚,真要交锋起来,自己免不了得割几块肉去填一填对方的胃口。 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自己应该如何讨价还价的计划。 但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自己虽然做了周密的部署,不成想这位高大人来了以后不争也不抢,甚至有些原本该归布政使衙门关的差事,他都悉数委派给了原有的下属官员去做。 而这些下属的官员,本身就有不少事本地世家大族的子弟,也就是杨善的利益同盟。 因此没过两个月的功夫,杨善竟然发现在陕西行省这片地方,自己的话竟然比以前还好使了,这不由让他的内心生出几分骄矜之心来。 “老夫我这么些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前元的各样官员,大明的几位将军老夫也都是打过交道的。 原本以为自己这把岁数已经算是看够了人间百态,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可谁成想就这半年的功夫,竟然一下子就又见识到了两位不同凡响的家伙。” 杨乾把暖壶放在了围栏上,手伸出窗外接了几片雪花,然后静静的看着雪花在自己手上渐渐融化。 “两位?父亲说的另一位可是秦王殿下?” 杨善刚端起了一杯热茶,不过见父亲提到了秦王,他又把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他知道,今天的正题要开始了。 “当今圣上有云:‘元以宽失天下’,前元的时候地方上的事基本都是大家族在管着。只要每年把元人要的高额钱粮赋税、男女奴隶给塞够了,这帮家伙就不会在管地方上的事情。” 回忆起往昔的岁月,杨乾的眼角不由得生出几分怀念的意思。作为本地大地主的一员,他无比怀念那个花点钱、送点东西,就能获得一定社会地位的时代。 “如今虽然已经换到了大明的天下,但这样的制度终究已经用了快一百年了,士绅百姓都习惯了各家族自治。如今秦王殿下贸然出兵闹得满城风雨,这实在不是一件稳妥的事情。” 作为当前西安府明面上最大的家族,当天下午就有各路人马急匆匆跑回杨村,因此城里的动静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杨乾的耳朵里。 这些回来的人,或是避难、或是向家主讨个主意,总之当另一方的铁拳砸下的时候,这些附在杨家大树上的枝芽们,纷纷向杨家的主心骨问起了主意。 “禀告祖父、父亲,孙儿昨夜已将各个店铺损失的人手汇总成册。”这时一旁战战兢兢的杨英奕突然开了口。 “我和你大父议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听见这个不被自己看好的儿子说话,杨善刚刚和缓的心情陡然又严肃了起来。 不过这一会他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手却很利索的就接过了杨英奕递过来的册子。 “从账面上看,咱们养的那班家伙几乎大半都被抓了去,只剩下一些负责平日经营和干苦力的还没被带走。”皱着眉头看完了汇总的信息,杨善紧接着又把册子递给杨乾,不过却被杨乾伸手给挡了回去。 “这东西你和英奕留着看吧,我老了,这具体的事情我是没精力管了。”杨乾重新抱起了自己的暖炉,转过头对着杨英奕做出了一个肯定的微笑。 “英奕这次做的不错,看来在你父亲身边是能多涨一些见识。”杨乾的话让杨英奕顿时紧张的站了起来,不过因为父亲也在场,他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 “根据各位掌柜递回来的消息,秦王殿下这次似乎只是拿协会开刀,城里各家店铺的经营人家没准备出手。” 这一老一少在这上演‘爷慈孙孝’地目的杨善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缓和父子关系,于是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协会?一帮市井上的腌臜泼皮罢了,闹这么大动静就为了抓一群流氓混混,你真以为秦王是个没脑子的主?”杨乾沉声反问道。 “那父亲的意思是,秦王这次是要给整个西安府动动土了?” “做好准备吧,你这个按察使的好日子可不多了。”杨乾重新望向了窗外乌云,眼神也逐渐冰冷了起来。 第一零四章 雪天里的县衙 第二天一早,当朱樉再次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发现下了一天两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看了下不远处没有打扫的地方,积雪的深度差不多有一尺半。尽管这样的降雪量丝毫不能称之为少,但也还是让紧张了一天的朱樉多少松了一口气。 “通知王府所有人,今天继续出门扫雪。”朱樉挥着自己酸胀的胳膊,决定今天再接再厉。 “刚才第一砖厂工会送来了消息,他们想组织厂里的所有员工上街扫雪,不知殿下是否同意。”朱竹从一旁走了过来,给朱樉套上了一件披风。 “这点小事还有什么同不同意的,告诉他们直管去干就是了。”朱樉毫不在意的说道。 不过朱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面色严肃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思索着什么,如此情况倒是出乎了朱樉的意料。 “怎么,你觉得让他们这样组织起工人来不太稳妥?” 凭着自己对朱竹的熟悉,朱樉在脑子里稍一思索,便找到了朱竹所顾虑的地方。 “第一砖厂的几位工会代表我见过,他们的确是工友们自发选出来的,人品也足够可靠。 不过我们刚把城里的协会给连根拔除,此时若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如此去做,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议。” 作为王府的大总管,朱竹时刻都得为王府的大小事情负责。 “非议?谁要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吧,横竖咱也不能把人家的嘴堵上。”穿越者朱樉丝毫没有一位亲王应有的矜重,名声什么的不拿来败坏,那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殿下就不怕被有心之人利用这点煽动起乱子来。”朱竹不解的问道。 “他们若真的能找你说的这般的去做,那本王反倒更舒心了一些。与其让他们不停地在地下打洞扎根,倒不如逼他们出来,然后一次赶尽杀绝。” 朱樉当前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敌人总是潜伏在暗处,自己虽有心整顿时局,却一直没法找到可以连根拔起的秧子。 如果真的有人如杨友元一般站出来挑衅自己,那朱樉绝不吝啬给他一个对决的机会。 随着朱竹的命令传遍了整个王府,本就辛苦了一天的众人再次扛起各色扫雪工具朝着官道的方向出发了。 不过今天,朱樉却没有参与到热火朝天的劳动队伍之中,他带着两名护卫往咸宁县衙的方向走去了。 原本他打算孤身一人过去,毕竟那里现在驻扎着一百多名王府护卫,安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而现在路上全部都是厚厚的积雪,朱樉不觉得有什么人会选择在这个天气出来刺杀自己。 不过后来在朱竹的再三要求下,他还是被迫接受了朱竹安排的两个护卫。 因为雪积得太厚,朱樉一行人也就放弃了骑马,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上行走着。 原本昨天官道上是清理出来了一条半步宽的羊场小道,不过经过一夜的降雪以及大风的吹拂,扫出来的小路上又积了半尺多深的积雪。 不过好在保留了道路的印记,一行人走起来倒也不怕踩错了地方。 咸宁县衙距离王府差不多有五里路,倒也算不得太远,按照往常的速度,差不多两刻钟的功夫就能走到。 但是今天路况是在不好,费劲力气走了快半个时辰,朱樉才终于看到了县衙的围墙。 不过此处的道路倒是好走了一些,一条八尺宽的道路已经被清扫了出来,虽然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花,但比较其他地方已是方便了太多。 而在这层雪花之上,已经出现了不少车轮压过的痕迹。 “看见了没有,这咸宁县的小衙门,今天倒是热闹起来了。”朱樉把兜帽紧了紧,这鬼天气虽然雪停了,但依旧乌云密布,阵阵寒风还是吹得人有些难以招架。 等到朱樉一行人来到衙门正门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停满了马车,从马车的规格来看,里面大多都是有钱的主。 而此刻在衙门正门口,一群穿着各式皮草的家伙,手里提着厚重的礼盒在衙门口紧张的眺望着。 “来了来了!”突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还不等里面的人站出来,外面的人立即像疯了一般朝衙门口挤了过去。 “这位差爷,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能不能劳烦差爷通禀县太爷一声,就说同兴盐行的掌柜严振兴求见。”这位严掌柜年岁不高,因此凭着自己矫健的身姿抢在了队伍最前面。 听到他这么一说,开门的差役还没来得及开口,其他商户却陡然如炸了锅一般,急匆匆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什么骡马市的罗家商队、案板街的柳记木行、炭市街的石家煤店……听上去,全城有头有脸的店铺大都派了掌柜的过来求见胡轲胡县令。 “停!”面对杂乱的场面,差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高喝了一声,这才堪堪的将场面跟镇住了几分。 “我家老爷说了,你们的意思他都知道,本来是想跟大家伙见面详谈,不过昨日突然染了风疾,今日恐不便见客。”差役继续扯着嗓子喊道,生怕在场的有人听不到自己的话。 “那可如何是好,我等求见县令大人确实是有要事相商。”严振兴闻言立刻换上了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 “无妨无妨,我家老爷说了,诸位若有什么想说的,尽可拿纸笔写下来。他虽不便见客,但为了大家的事情,我家老爷可以躺在病榻之上带病处理公务。” 差役说完,从身后取出了一叠纸笔摆在了面前。 “纸笔就在此处,诸位若有事尽可写在纸上,我等一定送到我家老爷面前。”在众人纠结的目光中,差役又开口说道。 差役的话一说完,守在门口心思各异的众人立刻变得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自己办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私下里交流还可以,如今贸然写在纸上,着实有些不妥。 “没有人写?那看来大伙都还不着急,那正好让我家老爷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上十天半个月的。” 眼见他们还在纠结,差役伸手就准备关门。 而就在他刚刚拖动了门板的一瞬间,人群中终于响起了一个声音。 “别关门,我写我写,劳烦差爷代为转交。”急得脑门直冒汗的严振兴决定不再犹豫,赌上一把。 第一零五章 捡钱的差役 看到有人打头,不少原本还在犹豫的商户也一咬牙,上前从差役出取过了纸笔来。 毕竟自己是奉了东家的命令赶来捞人的,若是他人的事情办妥了而自己却把事办砸了,这回去可没好果子吃。 不过到底是写在纸上,所有的言辞多少都经过了一些修饰,以让自己的目的不要太过明显。 同时还的把握分寸,也不能写的太过于隐晦,否则自己礼是送出去了,写的求情的消息人却没看懂,这可就亏大了。 一瞬间,场面上宛如后世的时候某些办事现场,大家以各种姿势,趴在所有能放平纸张的地方奋笔疾书。 一部分人决定豁出去,但另外一部分人还是觉得如此行为甚为不妥。 毕竟做的是见不得台面的事情,况且这些人还是秦王府抓的。 本来私下里捞人就已经是件繁杂的事情,如今若要留下证据,后面还指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 而在他们纠结的时候,已经有人龙飞凤舞一般写完了自己的话。 为了避免他人看见自己想要和县令说的心里话,他还刻意的将纸折了几折。 并在折完之后的最外层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这张纸紧紧的放在了自己的礼盒上面。 再三确认不会跌落之后,他这才挤了过去,亲手把礼盒递给了门口的差役。 “劳烦差爷,代为通禀。”这个掌柜是个会做事的,再把礼盒递到chine差役手中的同时。他顺手还往差一的袖口里,扔了一个不大的袋子。 差役稍微一掂量,自觉里面的分量可不老少。这才喜滋滋的转过头来,有理有节的对着这个商户说道。 “这位掌柜您敬请放心,我在衙门里任职,拿着衙门里的俸禄,替县令老爷跑这一趟,自是我的本分。 你且先回去,待县令老爷有了决算之后,我第一时间去府上通知您。” 这二人的动作与言语,被周围人看得一清二楚。见识到如此场面之后,他们不禁加快了奋笔疾书的动作。 而有几位自觉没带够钱的商家,立刻打发一旁的小厮回去拿钱。既然有了门路,这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的。 于是场上的人瞬间分化成了三波,一波是正在奋笔疾书的,一波是观望的,一波是回去拿钱的。 县衙前本就不太宽敞的小路,此刻拥挤异常。好在此时大雪封闭了其他的道路,寻常百姓此刻倒也没有出行的需求,所以这里暂时还没堵成赶集的模样。 朱樉和手下在一旁观望了一阵,场上滑稽的场面不由得让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等到第一波狂热的送礼队伍稍稍散去的时候,朱樉终于带着手下朝着衙门正门的方向了走了过来。 “你们没听见吗?我家老爷今天不外人,这位公子如若有事就向他们一样留下字据来,若是没事还请早回。” 这个差役今天收钱收到手发抖,看到三个人影朝着自己这边靠近,他没有一点要抬起头的意思,只是和之前一样在那里背着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你若是不认识我,可以另外找个人问问。”听见差役这般威胁自己,朱樉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怎么,小爷我这可是在衙门里当差,你一个上门办事的还敢要求小爷我不成?”听到朱樉如此说,差役此刻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好气的抬起脑带盯着朱樉说道。 可能是被黄澄澄的铜钱迷花了眼,他一时间竟没有认出这个来过县衙多次的秦王殿下。 朱樉听了这句话心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对白,既有调戏这个小哥的,也有直接摊牌的。 不过没等他决定到底用哪种身份进行表演,大门后面却突然传来了罗水生的声音。 “你个不长眼的混蛋,还不快让殿下进来。” 罗水生一巴掌就拍在了差役的后脑勺上,他那蒲扇一般的手掌直接将差役撩翻在了地上,刚收来的铜钱瞬间散落了一地。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荆山玉……” 差役花了好一会才从那一巴掌的晕乎中清醒了过来,而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以后,他忙不迭的跪地磕头。 不过他的脑袋还没跟地面挨上,就被朱樉一把给扶了起来。 “没事,你不过就是呛了本王几句罢了,本王还不至于因此跟你动气。” 朱樉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本想着是稍稍吓一下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没想到这个家伙可能平时不太跟人交流,愣是没听出秦王话里的深意,直以为秦王殿下当真是饶恕了自己。 “谢过殿下、谢过殿下。”死里逃生的笑容顷刻间在差役的绽放开来,眼看着秦王果真不追究自己的过失了,他竟然当着朱樉面蹲在地上捡起了钱。 朱樉只是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听不来好赖话的人。不过他也只是感到震惊,并没有进一步处罚这个‘可爱’差役的想法。 而一旁的罗水生却远没有这般淡定,在他的眼里,这个差役现在的种种行为充满了对秦王殿下的不尊重。 于是他抬起大手就准备再次呼过去,不过这一次却被朱樉用眼神给拦了下来。 “这可不少钱呢,说说你都准备怎么花。”朱樉说着也蹲了下来,帮着这位差役一起捡钱。 “好叫殿下知道,小人如今就是光棍一条,所以小人打算先拿这钱去置换个媳妇回来,也算是给我那没见过面的爹娘完成一个心愿。”差役的脸上写满了天真,一张口露出了一嘴黄牙。 “为何要置换一个媳妇?”朱樉有些不解的问道。 “殿下您是不知这世间的疾苦,我如今虽然在衙门里混上了个职务,可平日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像我这般条件,问个本地的媳妇自然是没戏的。 不过在耀州那边有个市场,那里会有蒙古人贩卖他们随行的奴隶。小的打算到他们那买上一个女人来回家当媳妇,自己解决了人生大事不说,也算是帮着一个可怜的女人摆脱苦海了。” 差役一边说着,手里捡钱的动作可丝毫不见迟缓。 而他的话落在朱樉的耳朵里,却让这位秦王殿下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心思。 第一零六章 再见胡轲 这位反应有点慢的差役着急忙慌的捡着钱,丝毫不顾忌身旁还站着一位当朝王爷。 朱樉见状只是无奈的一笑,并没有打断这个家伙娶妻生子的美梦。 最近见的机灵人太多了,偶尔遇到一个心思单纯,志向也单纯的小伙伴,倒也是一桩值得欣慰的事情。 这至少说明了在自己直接插手管理的小衙门里,小门小户乃至如这位差役一般毫无背景的小青年,也可以在过去被地方大族把持的吏员编制上,分一杯羹了。 吏员这个位置对于立志于科举的人来说虽然很是低贱,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却已经是攀不上的高枝了。 县官不如现管,吏员没有官员那样的升迁系统,这决定了他们在官场上位置很难往上再进一步。 既然不能往上生长,那他们的就只有向地下扎根。 深耕一个位置后久了,这个吏员的位置往往就成了父死子继的铁饭碗。 有长辈一辈子的人脉关系铺路,继承者在这个岗位上的表现往往就会如鱼得水。 只要不对下盘剥过甚,所有人也都乐个稳定。毕竟万一重换一波人来,还指不定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而长此以往,这个位置最后就成了某个家族的禁脔,成为了他们划分利益时的关键筹码。 也不是没有县令考虑过更换底下这帮吏员,但能最后做成的寥寥无几。 如果县令没有强大的执行力,或是背后没有可以依靠的势力,实在难以和这帮本地的食利者彻底翻脸。 强如能和朱樉对练的李高义,在西安府当了这么多年的知府,手下的吏员依然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长官。 朱樉接管咸宁县的时候,这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衙门里的各个吏员无一例外,全部出自县里的几个大家族。 这还是经过了改朝换代以后的情况,承平的日子越久,这种权力的垄断就会越来越严重。 不过这一切对朱樉来说却是问题不大。 自己的执行力没有问题,遇到阻碍都不用思考,直接派王府压上去就搞定了。 背后势力这块朱樉就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自己就是本地最大的势力。 “和这家伙一起来被选中的有多少个。”看着许久不见的胡轲走了过来,朱樉指着这个差役问道。 “一共有五人,都是平民百姓出身的良家子。 此人反应虽然慢了一些,做事还有些斤斤计较,但性格却是极为耿直,而且还能做到不畏强权。 那日选拔的时候,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家伙。” 胡轲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起话来还是有点中气不足。 不过他本来说话就不快,倒也让身边的人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不是让人给你做了个轮椅嘛,干吗费劲巴拉的自己走路。”朱樉上去就热络地扶住了胡轲。 “这毕竟是来拜见殿下,哪里有属下坐着的道理。”胡轲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些腼腆。 他这话倒是没有丝毫的遮掩,秦王以心腹待自己,自己自然不能仗着有恙在身就乱了规矩。 朱樉本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没等他开口,胡轲背后却传来了孙行康不太友好的声音。 第一零七章 再见面寒暄一场,县狱里准备审案 “胡大人若是觉得自己的伤情已经痊愈,那老夫立刻就从府上离开。” 孙行康推着轮椅从后面走了过来,表情十分的不愉快。 “你个不知礼的老匹夫,殿下尚在此处,哪里有你放肆的道理。”看见孙行康面对朱樉也不行礼,胡轲立马挤眉弄眼的提醒他注意分寸。 而孙行康经过他的这一提醒,这才终于看清了眼前来人。 “老朽年迈眼花,不小心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孙行康放下手中的轮椅,三两步走上前来,纳头便跪。 不过没等他跪倒,秦王伸出手一把就把他拉了起来。 “孙医师此番立了大功,若不是你甘愿卧底,本王到真不一定能找到如此一个合适的契机。” 朱樉也是在事后才从胡轲递过来的手书上得知,孙行康被杨友元威胁去做假证一事,原来是提前得到消息的胡轲故意安排的卧底。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曹记布行的背景,他们原本打算先让这个倒霉的店家先咽下这个苦果。在杨友元的计谋得逞以后,再暗地派人沟通这个商家,让他们将杨友元一行告上公堂。 到时候自己安排孙行康当场翻供,打杨友元一个措手不及。 计划安排的很是完美,只是没想到这世间的事情还是变化的太快了一些。 没等自己编排的这出戏唱到一半,秦王殿下突然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全面接管了舞台。 “殿下谬赞了,在下也不过是和胡县令碰巧想到了这个法子,期间思虑不周的地方很多,没有搅扰到殿下的计划已是万幸,又有何功劳可言。” 当时的场景胡轲不知道,可孙行康自己是十分清楚的。 一辈子都堂堂正正做人的孙行康,在做假证的时候本就十分紧张,若不是长长的胡须遮挡住了他不挺抖动的嘴角,他恐怕早就暴露。 后来看见秦王府的大军突入城内的时候,他原本就悬着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尽管知道自己是在卧底行事,但他依旧对自己正在做的‘坏事’愧疚不已。 “说实话,当初我看见你站在杨友元身旁的时候,差点把肺都气炸了。不过冷静了一些稍微一想,我就觉得此事背后定有蹊跷。” 朱樉当时恨不得挥出马鞭狠狠的抽在孙行康的身上,不过担心这个须发皆白的家伙承受不住,最终及时的停下了杀手。 “殿下英明神武,此中干系自然是瞒不过殿下慧眼。”见秦王此刻兴致不错,胡轲赶忙趁机送上了一个马屁。 “你这番奉承却是说的不对,当时我还真没猜出你们这般宏伟的谋划,只当是孙医师受了贼人的胁迫,这才不得已行了恶事。”朱樉轻飘飘的扇走了胡轲的马屁,然后微笑着把胡轲按在了轮椅上。 “安心坐着吧,让一个病号这么折腾,本王实在于心不忍。”见胡轲一脸慌张的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朱樉也抬出了王爷的身份来压住他躁动的内心。 衙门里的雪已经扫的差不多了,因为关押着上百号人,整个咸宁县的三班衙役全部被召集了过来,劳动力充足,清扫起积雪来自然是比别处快上一些。 一行人没有去县衙正堂,而是绕道去了县狱的方向。 一路上甲士林立,戒备森严。这里是关押人犯的要地,也是朱梅整体布防的重点。 朱樉原本没有打算把这里弄成现在这般模样,但没想到这些协会的成员刚关到这里的一个时辰里面,就出现了三起越狱事件。 若不是那三人都鬼使神差的碰上了开小差的卫兵,恐怕真就让他们给走脱了。 “我怎么看这里的人犯像是少了许多。”看见身边一处只关着三个人的囚室,朱樉有些疑惑的问道,他记着当初把人抓过来的时候,这里面可关的是满满当当。 县狱的整体格局分为上下两层,每层各有六间囚室,因此朱樉一进大门,就看见了一层囚室的情况。 “启禀殿下,朱梅总管对这帮人做了初步的筛选,把他们分别划分为了协会会长、业务骨干和打手三个类别。 现在打手里面除了部分十分不配合的家伙以外,其他的都被总管给带出去扫雪去了。”罗水生在一旁禀告道。 “这三个家伙就是一开始越狱的那三个,下了雪天气寒冷,总管将其余人犯都迁到下面的囚室去了,把他们三个留在此处受冻,正好也可以用来告诫其他不安分的家伙。” 见朱樉的目光落到了一层的囚室里,罗水生立刻解释道。 原本看见终于有人过来了,三个动的瑟瑟发抖的家伙赶紧爬到了牢门跟前,试图通过哭诉和认罪来获得一个改善当前生存条件的机会。 但当他们看见大魔头罗水生也站在队伍里的时候,眼中那炽热的希望之光,在一瞬间完全破碎,一个个忙不迭手脚并用,朝着远离大门的方向逃去。 “稍微注意一下,尽量别把他们给冻死了。”这帮家伙现在看着可怜,但往日里那些被他们欺压盘剥的百姓和商户,远比他们更可怜。 一行人走进了咸宁县狱那通向地下的大门,一时间一股腐朽的气息瞬间冲进鼻腔,让朱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还记得当初就在此处,胡县令替本王挡了一箭,论起来你也是救过本王命的。”不等周围人上前询问自己的情况,朱樉先行乐呵呵的开了口。 “这本是属下职责所在,当不得殿下如此夸赞。”胡轲刚在罗水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下来,就听到这般刺激的话语,若不是罗水生的胳膊实在太过有力,他差点一激动坐在了地上。 不过他心里其实挺激动的,帮王爷挡箭这事虽然腾了一些,但也是普通人难以获得的机缘。不过这般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嘴上的场面话还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殿下,此处地方狭小,不利审案。不若转至衙门大堂,那里更宽敞一些,而且取暖用的炭盆属下也已经准备好了。” 原本胡轲以为秦王只是过来看看,可看见朱樉径直朝值守的班房走了过去,于是他赶忙提醒了一句。 “就在此处审吧,在大堂里用刑哪里有这里方便。”朱樉嘴角上扬,对着胡轲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有些渗人的微笑。 第一零八章 刑房里众人落座,胡县令初审贼犯 咸宁县县狱刑房,一群蓬头垢面的囚犯挨个被提点过来。 负责审案的是县令胡轲,而秦王朱樉则端坐在胡轲右手侧后的位置。 他今天穿着一身常服,囚犯们倒也认不出他这个秦王来,只当是哪里又派下来的一位负责协同审理的官员罢了。 刑房虽然距离通道口不远,但此处的空气也依旧是充满了腐朽的味道。 一众衙役本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味道,不过今天秦王殿下来了此处,刑房后墙上两处许久没打开的窗户也终于被人打开。 期间还出了一点小小的插曲,原本用来挑开窗户的长杆因为太久不用,一时间竟然寻找不到。 最终还是罗水生比较机灵,急忙从门口值守的护卫手里拿过一杆长枪,这才让胡轲这个县令大人一脸的尴尬稍稍缓解了一些。 随着窗户被挑开,窗外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进来。 此时外面的雪虽然已经停了,但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随着寒风的不断吹入,原本如地窖一般闷着的刑房,片刻间便和室外的冰冷的空气交融在一起。 朱樉等一干刚从外面进来的人到没有多大的反应,他们的衣物本就穿的厚实一些。 不过刚被提点到刑房的几个家伙却遭了殃,他们刚没逮捕的时候,气温还远不如现在这般低。 这就导致了他们身上的衣物依旧是秋末冬初的模样,虽然看上去不太单薄,但却远远无法招架住这突如其来的降温。 “胡县令,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准备工作就绪,朱樉在后面淡淡的说道。 “带人犯。”胡轲回过头对着朱樉微鞠一躬,然后猛的把惊堂木用力一拍,瞬间,刑房那张多年没用过的桌案腾起了大片的灰尘。 此刻窗外正好有一股寒风吹过,正好将飞扬起的灰尘尽数吹向了胡轲下手的位置。在那里一个手持执笔正准备记录的掾吏,毫无防备就被吹的灰头土脸。 “咳咳……”掾吏随手在脸上划拉了两下,几道清晰的泥痕,瞬间出现在了他原本还算白净的脸上。 “大人,我没事。”看见秦王殿下和胡县令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自己看了过来,这个掾吏立刻紧张的说道,尘土满面的他一张嘴,露出了整齐的两排大黄牙。 小小的插曲结束,紧接着两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家伙,被扔在了刑房正中间。 “杨闻、齐客,你二人可知罪。”胡轲的审案手法还是老一套,一上来提高嗓门镇住对方。 “启禀,小的实在不是罪在何处。”先开口的是这个叫杨闻的家伙,尽管从他破烂的衣服上来看,从抓捕到现在,他没少受折腾。 但此时此刻,这个顽劣的家伙却依旧还在嘴硬。 “呵呵,事已至此,你竟然还这般试图负隅顽抗,你这是丝毫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啊。”胡轲说着嘴角微微上扬,这样的场面他可见过不少,杨闻此刻的表现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本官且问你,你与那齐家染坊的齐东强是和关系?” 胡轲说着再一次敲动了惊堂木,不过这一次显然吸入吸取了上一回的经验,虽然看上去张牙舞爪的样子,但最终还是轻轻落了下来。 “祁东强是小人的东家,小的为了维持生计,这些年一直在他家染坊打工。”杨闻虽然看上去有些虚弱,但面对胡轲的审问时,他的两个眼珠子却一直不停的在转悠着。 “维持生计?本官查阅了本县在洪武6年时的白册,彼时你家还有良田30亩,如今不过洪武八年,怎么这才过了两年,你就把三十亩家业全部败光了。” 对方既然当着自己的面满口鬼话,胡轲也不着急,决定针锋相对的一条一条戳破他的谎言。 “这……这,去年的时候家中幼子重疾在身,小的为了救孩子一命,便将家里田产悉数……” 见自己的谎言被戳破,杨闻稍稍思虑了片刻,便重新编制出了下一条谎言。不过这一回没等他把话说完,却被胡轲粗暴的给打断了。 “你可想好了,县里所有田亩的交易,都在衙门里有过登记备份,本官随时可以让人把杨村近年来所有土地交易记录都拿来审查。 到时候要是没有查到你家田亩的交易记录,那就是你私下里将田产抵押给了他人,这在大明律里可是重罪。” 说到此处,胡轲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标准县太爷威严模样。 听到胡轲这般言语,杨闻心里那道坚固的堤坝终于蹦开了一道裂隙。瞬间,无尽的懊悔的与恐惧从裂口涌了出来,没多时便彻底占领了他的大脑。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有些过于猛烈。杨闻浑身的经脉失去了控制,一下子瘫坐在了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是个有种的家伙,看来今天不动大刑是没法撬开你这张嘴了。来人,大刑伺候。” 胡轲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带着刑具的衙役,从刑房的另一端走了进来,一股渗人的血腥味,瞬间在刑房里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个烙铁从房间里的火盆中被拿了起来,经过长时间的加热,这颗烙铁已被烧得通红。 一名衙役拿着烙铁在燃烧的石炭中,稍稍掸了一下,顷刻间浓烟升腾,火花四溅。 “用刑吧,本官倒要看他能挺到几时。”胡轲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杨闻。 胡轲眼角一翘,手持烙铁的衙役立刻会意,趁着杨闻反应不及,火红的烙铁转眼间就落到了他的背上。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过后,因为剧痛而憋的满脸通红的杨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小的是那齐东强花钱雇来在染行协会里任职的。”杨闻在剧烈的颤抖中,哆嗦着牙齿交代出了第一句证词。 “顾你去其他地方任职,这齐东强是钱多的没处花了?本官看你还是不愿意好好配合。”听到如此敷衍的回答,胡轲甚为不满的反怼了回去。 而方才那位衙役见状,立刻又准备再让杨闻体验一下烙铁的快乐。 第一零九章 审问有了进展 眼看着烙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惊恐中的杨闻瞳孔瞬间放大,强烈的恐惧之下,整个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直到烙铁烫着毛发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杨闻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出钱是为了控制住染行协会,协会里的人都被他收买了以后,其他商家今后就只有听他话的份。”慌乱之下,杨闻扯着嗓子吼出了这么一句来,说话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 “记录在案。”这个口供是协会欺行霸市的佐证之一,胡轲立刻命令掾吏将这罪证记录下来。 这个掾吏依旧是灰头土脸的样子,这里毕竟是大牢,没有给他洗脸的地方。 “接着说,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若是本官听的满意了,还能给你一条生路。”见终于撬开了一道口子,胡轲立马趁热打铁。 不过这一次他的命令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杨闻像是睡过去一般,趴在地上半天没有一点动静。 胡轲见状,本就不太舒展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过去看看,这家伙可别是被吓死了。”这回不等胡柯开口,在一旁旁听的朱樉先一步发声。 若是放在以往,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家伙的死活,对于这帮平日里欺压百姓、盘剥黎庶的渣滓们,朱樉心里是巴不得这帮家伙立马原地肉身消失。 不过这一回事情有些不一样,他这次大张旗鼓的将这些家伙全部入狱,就是为了用法律手段,堂堂正正的审判他们。 在他们被平日里欺压过的老百姓们审判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简单的死去。不经过一番对灵魂深刻的拷打,解不了百姓的气不说,更没法为后来者进行警示。 “启禀殿下,人还活着,只不过是暂时晕过去而已。”秦王下令一旁的衙役立刻放下手上的刑具,赶忙将杨闻从地上翻过身来,紧接着把手指放在了他脖颈的大动脉上。 “等一下你看要不要用老法子,把这家伙先叫起来?”胡轲转过头对着朱樉恭敬的询问道。 “什么老法子,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连给王掾吏洗脸的水都没有,你还从哪儿能找来现成的水浇醒他。” “老法子可不止浇水这一种,反正就是为了让他受刺激,那烙铁刺上去的效果可一点不比浇水来的差。”胡轲脸上挂着一丝狡黠。 听到这里,朱樉的嘴角不经抽动了一下。 这胡轲是怎么了,不过就是受过一次伤而已,怎么变得如此腹黑。 “这么多人等着受审,此处也不缺他一个,先审那个齐客吧,指不定从他那里也能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眼见胡轲有些过于激进,朱樉当即拍了板,也算是给胡轲有些发热的脑袋降一降温。 而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被叫起,原本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齐客突然有了种如逢大赦的感觉。 看着杨闻被折磨的惨样,他的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此时终于轮到自己受审,紧张的内心反倒放松了一些。 “我招我招,我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想明白自己处境的齐客,当即跪倒在了地上,冲着胡轲的方向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第一百零一章 齐客的故事 跪地求饶的齐客很快边等来了期待中的结果,一个衙役凶狠的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到了刑房正中央,也就是方才杨闻受审的地方。 “既然你肯配合,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放心,只要你交代的证据让本官满意了,那本官绝不会让你失望。 看见这个齐客不是个嘴硬的,胡轲原本有些愤怒的表情,此刻也切换成了微笑的模样。 不过或许是过于紧张,又或是因为第一次经历如此这般架势的审问。 齐客虽然嘴角一直在动,但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也没挤出几个字儿来。 “不要紧张,就从你是如何认识齐东强的,然后再说一说第一次被齐东强安排进染行协会的那段经历。” 胡轲也算是审案老手,这样的情况他遇到的不算少。因此在意识到齐客此刻心理的反映之后,胡轲当即给提示了一下。 而经过他这一句的提醒,紧张至极的齐客也终于有了一点思路。 “小的原是齐东强的乡亲,说起来也算是亲戚,按辈分我还算是他的表哥。 当年我们村里遭了土匪,村里男丁死伤过半,一应财物也都被土匪给劫了去。”回忆起当年的那些悲惨记忆,齐客那紧张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凄惨。 不过现在毕竟是在大堂上,虽然心里很难受,但这里显然不是他宣泄情绪的地方。 “齐东强他们家,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死了。于是他一咬牙便将家里的地尽数卖给了村里的大户,自己孤身一人离开村子去外乡打拼去了。” “他离开村子大概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听到这里,胡轲插了一嘴问道。 “我记得应该是洪武二年的时候,我们村原在山西平阳府。那一年遭了土匪之后不久,徐达大将军便领着大明天兵,将城里的元人尽数赶走了。 也得亏那时的平阳府已经是我大明的天下了,否则要是元人还在的话,村里那些跟元人朝廷勾勾搭搭的地主们,哪里还会给齐东强钱。 就他们家那缺人少丁的情况,那帮王八蛋不把他们家吃绝了,都算是饶了他了。” 说到这里,齐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愿意想起的时代。在叙述的同时,他的脑袋也无奈的摆了摆。 “这之后呢,齐东强当时就直接来西安府开染行了吗?西安府可是洪武三年,才被徐大将军接受的。他离开的时候,这里依旧还是在前元朝廷的统治下。” 朱樉这时问了一句,刚才齐客叙述以往经历的时候,他听得极为认真。 横渠先生的话,他早已刻在了脑子里。 不过因为才疏学浅的缘故,其中‘为往圣继绝学’这一项,应该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后面那句“为万世开太平”,也是他不敢挑战的目标。 但横渠先生那句‘为生民立命’,则是他作为大明秦王,所梦寐以求、拼尽全力的、心往神驰的目标。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他朱樉是这片土地上的秦王,享受万民奉养的他,身上背着的就是万民的福祉。 第一百零二章 齐客的回忆 朱樉今天是一幅普通的儒生打扮,因此齐客并没有看出他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有些背景,要不然怎敢在县令大人面前还如此放肆的随意开口。 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如今自身难保的他可以仔细考虑的事情,稍微迟疑了片刻,接着朱樉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回禀这位大人,这之后他去了哪儿小人知道的并不多。他自从离家之后,就没给家里回信。毕竟村子里已经没有他的直接亲人,虽然说上去,他还有一个三爷爷健在,两人之间的血缘早就出了五服,不过是照着族谱上有那么一个记载罢了。” 这故事一说起来,齐客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之前还紧张无比的心情,此刻也早已平静下来。 也或是因为当年的那段故事太过于刻骨铭心,以至于回忆起过去的时候,他甚至顾不上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也就是说这其中几年你一直就没有得到过和他有关的消息。”看见齐客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回忆里,回答的言语也稍微的跟审案的主题有些跑偏,于是胡轲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而随着县令大人的这一皱眉,刚才还有一些眉飞色舞的齐客,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受审,而不是在茶馆说书。 “倒也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期间通过几个来往村子的行脚商,你听到过一些关于齐东强的消息。听说他最开始是去了河东解州一带,似乎是承办了一个运营的车队,负责把解州盐池出产的精盐,运送到关中一带。” 说到这里,齐客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过这个生意应该并不好做,还没过一年,当再打听的时候就听见齐东强已经不在解州了。 想来也是,那解州运盐的行当可是跟官府紧密合作的,他齐东强一个外来户,手里的本钱就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从当地豪绅手里抢过这么一块饭碗来。” 齐客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惋惜,毕竟当初的齐东强也算是村里的一个好后生。陡然造了兵祸,这才不得已外出讨个生存。 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相熟的伙伴,虽说已多年不见的,那份相知的情谊多少还是留着一些刻在心里的。 “在之后呢,他在河东混不下去了去过哪里,期间有没有回过村子?”对方的故事很长,若按照以往胡轲的态度,怕是早已拖出去将这个齐客暴打一顿。 但今天则不然,因为当他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下意识的向前往秦王那里瞅了一眼,结果却看到这位堂堂秦王殿下,却对这个小人物的故事听得甚为入神。 于是乎,他也只好跟着强忍着性子,听齐客把他的回忆说完。 “再之后小的就不太清楚了,只听说他应该是渡过黄河去了关中,具体在做什么,也就没听人说起过了。但他期间没有回过村的,也没有派人送回过任何消息来。” “那他是何时找到的你,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把你给请到西安府来的。”胡轲继续追问道。 “回老爷的话,他上一回找我是洪武七年的时候,也就是去年。那年才刚过了正月十五,这小子突然从外地回到村子里来。 当时那场面我现在还记得,好家伙大车小车加起来得有十多辆,每一个上面都装满了各式的货物,其中光粮食和布匹就堆了整整五大车。 其中有一些是上贡给族里祠堂的,另外的绝大多数都是当场就给大伙儿都分了。”回忆起那个福从天降的日子,齐客的眼神里立刻闪出了一丝光芒。 “第二天,齐东强风风光光的把他父母的牌位从家里挪到祠堂里供奉香火之后,便在祠堂门口当着大伙的面宣布了召集人手的事情。”齐客颇有些激动的说道。 “所以你便是那天在齐东强那里挂上号的?”胡轲问道。 “回禀县令老爷,小的确实是那天在齐东强那里报了名的。我们村那里土地贫瘠,而且还都是旱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上一年,回头还得看老天爷到底赏不赏饭。 这回看见齐东强在外面闯出了名堂,而且还专门回来拉乡亲们一把,大家当时都抢着去他那里登记报名。 若不是担心村里的男丁太少,明年土地都得撂了荒,恐怕当时半个村的男人都得跟他往西安府这边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齐客现在还有些激动。 “快别吹了,还半个村的男人,他齐东强要是能把五个人从河东地界平平安安地带到关中来了,那都算是当地的大老爷们发了天恩了。 若真是坐看着半个村的男丁都往自己县外跑,这县令的脑袋还是第二天就得被州里拿去京城请罪去。” 听着齐克的回答,越来越离谱,胡轲径直站起身来,用眼睛凶狠的怒视着他,以示警告。 “事到如今你还在跟我在这儿吹嘘、扯淡,我看你小子是真的不想啊,全须全尾的从这大牢里走出去了。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还是听不到我想要的东西,看清楚了,那边的烙铁可还没凉呢。” 胡轲的声音刚落,或许是为了配合县令大人的话语,齐客身后的那名衙役,立刻将一旁的烙铁重新塞回到正烧的火热的碳盆当中。不大的功夫,烙铁又恢复成了之前那般通红的状态。 “小的说,小的说,小的把知道的都招出来。”齐客见状身上又立刻紧张地颤抖了起来,而这一次的情绪复燃比上一次来的更加猛烈,两股战战之际,一股暖流顺着齐客的裤裆留了下来。 “当时齐东强回来的时候私下里跟村长见了一面,之后村长便在我们这些没成家的光棍汉召集在了一起。一开始说是让我们跟着齐东强一块儿去外地讨个前程,不过后来齐东强自己过来,跟我们交代的事实。 他说他要招一批舍得玩命的兄弟,跟他一起去西安府发财。 原本大家还挺乐意去跟他混的,可当听说这回跟着他是去玩命的,不少人都纠结了起来。”紧张之下齐客的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所以呢,别人都在纠结你一头就扎到了齐东强的圈子里去了。”胡轲斜着眼睛问道。 “回大老爷的话,玩命这事儿小的肯定是不想,但天灾人祸,小的也没法子啊。”说道这里,齐客似是触动了痛苦的回忆,面对刑具都没哭的他此刻却已然涌出了两行眼泪。 第一一二章 齐客的回忆下 “小的也不是那种为了钱就不要命的家伙,但是小的那时候是真的缺钱。我父亲当年被乱兵给打死了,只留下母亲一人抚养我和我妹子。 齐东强回来那一年,村里的光景不好,先是旱了整个春天,夏初的时候好不容易下了几场及时雨,结果快到没过多久的日子里又突然砸下了一阵冰雹。眼看着全家老小的生活没了依靠,村里的人都想方设法去附近谋生路。 我当时也想着跟他们一起出去看看,可是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劳力,去外面给人当苦力或者去山上碰碰运气捡捡果子,倒也能让我自己吃饱。可是家里还有我娘跟妹子,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养活他们了。”提到亲人齐客的眼泪更多了。 “那时候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当听到齐东强要招一批人为他卖命的时候,我就直接去他家里一趟,当着面问他能不能先支付我一年的工钱。 结果没想到齐东强当时听到我的请求之后想都没想,就直接掏出了十贯大钱塞到了我手里,让我回家赶紧安顿好我娘和妹子。” 说到这里齐客的泪水终于少了一点,这是他生活中少有的明亮的时刻。 前半生都在饥饿和痛苦边缘挣扎着他,虽然有心让自家亲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一个人的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他一个没有几亩地的贫苦的庄稼汉,出了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不识字,操着一口本村传承几百年的方言,去外面自己说的别人听不懂,别人说的他自己也听不明白。 因此当齐东强带着大车小车以及满满的财货返回村里的时候,他本就郁郁不平的内心立刻点燃了对于成功的一腔热火。 而当齐东强亲手把那一大把钱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齐客,瞬间感动的痛哭流涕。此刻的齐东强对于他来说,就就是人生道路上最亮的那一盏指引前路的灯。 “那之后呢,你他是通过何种方式把你们带到西安府来的,你们的路引又是从哪里开具的?”朱樉这时淡淡的问道。 在大明出一趟远门,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路上的吃穿用度,远远超过了一个小农之家可以承受的范围。而即使你有了足够的资金和财务,你要想离开你们县的范围就必须有当地官员开具的路引。 对于当地的官员来说,人口增长与否是衡量本地官员政绩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因此如果想开具一个凭证,你没有给县里的大老爷们足够的理由,亦或者没有可以让大老爷们满意的利益交换,这份路引你是万万不可能开具出来的。 更何况此刻的家乡原本就不是土地丰饶的地方,此地的人口繁衍速度远不如其他地方。像这样的地方,各路官员更是拼了力,阻止人口外流。 因此,虽然此刻嘴上轻飘飘地这样说着,但这背后齐东强所谋划的,绝非如此简单。 “小的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路引,以前也就是在乡里转一转,最多也就是去县城周围帮大户人家干干苦力。”齐客有些委屈的说着。 当年的他连字儿都不识几个,各种制度对于他来说更是无从得知。 “当时我们一共三人,啥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跟着齐东强往外边走了,只以为我们这一去是搏命图个前程,谁能想到在路上还经过了那么多的折腾。”说到这里,齐客原本哭泣的脸上,也逐渐多了一些怨恨。 “我们先是顺着官道走到了解州边界,这个时候也遇到了一队官兵上来盘问,但齐东强与这些人应是认识的,当时我看见他往领头的队长手里塞了一大包铜钱。 然后这个队长就大手一挥,一旁的官兵便挪开了路障,放我们过去。 在整个解州,虽然齐东强一路小心翼翼,仿佛是在防备着什么人似的。但他防备的好像不是官府的人,因为路上每逢遇到官兵或者官员的队伍,他好像每一个人都认识似的。总能找到由头跟人家寒暄一番。 也正是如此,我们在谢州境内也就跟往常一样,倒是没有什么别的风波。 当时我们还在解州盐池那儿干了第一份活,祁东强把车上所有的货物都拉下来卖了出去,然后换上了整整十大车的官盐。而就是从这时开始,我们这一路上就没少受罪。” 齐客稍微平顺一下呼吸,然后在胡轲不太友善的目光中,他开始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们的队伍一共有13辆大车,庄严的时候我还问了,问齐东强为啥不把这大车装满,反正都是要走这一趟的空着几辆车能不少挣几分钱? 但当时齐东强只是乐呵呵的跟我打着哈哈,让我不要再问。 而后来到蒲州准备过黄河的时候,我这才知道了这家伙的用意。 蒲州渡口的检查十分严格,驻守在渡口的官兵少说有五十人以上。齐东强先是让我们把其中三辆大车中的一些盐包抽到了另外两辆车上,然后让其他人把我们埋在了空出来的盐包的位置上。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就是渡黄河时候的临时举措。但后来我就发现,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过了黄河之后,齐东强这才把没有路引的事情告诉了我们,而这时的他也全然换了一副嘴脸,完全没了之前作为乡里乡亲的那份和蔼。 他当时着重跟我们说了,没了路引被官府抓去,会怎么样。当时的我们也是第1次出这么大老远的门,面对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多少经验。 于是乎,在他的威胁和对官府的害怕中,整整两天,我们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车上进行,路上但凡听着点儿风吹草动,我们都要屏住呼吸,一点儿响动都不敢闹出来,生怕自己被人抓住成了逃户。” 齐客说着闭上了眼睛,他本以为上天终于为他的人生点上了一个蜡烛,结果却想不到这蜡烛背后的阴影却远比之前还要深上100倍。 第一一三章 齐客的隐瞒 “在之后呢,你们是何时进的西安城?”胡轲眼神中稍微露出了一抹厉色。 “回县令老爷的话,一开始我们没有进西安城,而是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停了下来。 因为之前一直都猫在运盐的车里,后来离开后也没有再返回过那个庄子,我也不记得当时那个庄子是在何处。 只记得应该是在咸宁县,因为我们到了之后不久就有自称咸宁县官府的人来查验物资。不过小人当时被藏在了柴房里,只是听到了他们这般说,具体是不是我们也没有看见。” 齐客的话让胡轲立马出了一身冷汗,咸宁县的官吏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而他作为咸宁县的最高长官,当然对此是担着责任的。 于是他赶忙侧过脑袋,瞥了一眼秦王的方向。看见秦王殿下并没有瞅着自己,也没有对自己发火的意思,他的内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儿,这件事根本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才来咸宁县不到一年,这都是前任县令的锅,关自己屁事儿。 想到这里,他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同时重新换上了一幅积极工作的态度。 “你可想仔细了再说,听你的口气,你在那里住了不是一天两天。这么久的日子里,你就没有找人打听一下自己在哪里,或者你也没有从来往的人当中问出一些端倪来。”胡轲故作严肃的问道。 “小的当时只知道自己被齐东强坑了,是犯了大罪的人。平日里在那里干活的时候,根本不敢与外人说话,生怕自己这身份被他人发现了拉去送官。”齐客满是委屈的说道。 “那当时你们干的都是些什么活?”胡轲皱起了眉头。 “干的都是染坊的活儿,不过齐东强那时候的生意并不太好,染坊的库房里常年堆存了大量卖不出去的布匹。 不过他的样子看上去都不是特别着急,平日里也不见他去外面,给自己的货物跑销路,整日里就是待在门房里,与他的几个相熟的打手吃肉喝酒。”齐客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那你在那个染坊里一共干了多久?”胡轲问到。 “小的在染房里一共干了差不多有整整半年,小的是春天从家里离开的,等到从这个染坊里被派出去的时候已经是秋末了。 不过在小的离开前大概半个月的时候,突然陆陆续续来了一大批人,用了差不多三天的功夫,将库房里所有堆积的货物全部都给拉走了。 当时我们还以为货都卖出去了,看在我们辛苦卖力这么久的份上。齐东强这家伙好了给我们发上几个铜板,稍微奖励一下。可是没想到这家伙非但一毛不拔,我有几次仗着相熟的身份跟他开玩笑的时候,都被他冷着脸给骂了回去。” “那他都这样压榨你们了,你还心甘情愿的接着为他卖力,你就没想过自己出去闯荡一番,或者偷偷跑回家去。”胡轲插了一嘴问道。 他是上过战场厮杀过的汉子,虽然这些年做了文官,少了几份快意恩仇的样子,但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忍受如此委屈,简直不可思议。 “大人有所不知,当时的我们一直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罪,一旦被官府抓住,就不得好死。而齐东强也就是仗着我们不知道,这才肆意地欺压我们,让我们给他卖苦力。 之后齐东强也是以这个借口威胁我们去给他做一些非法的勾当。后面做的事情多了,见的世面广了,我们也意识到齐东强当时是在忽悠我们,但是后面犯法的事情已经结结实实的干下了,想要再回头却真是走投无路了。”齐客说着眼泪就又要留下,不过这一次,胡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朱樉却从后边站了起来。 “这些年看来你也是历练出来了,当着胡县令的面,你竟然能把自己摘的这么干净,我今天也真是大开眼界。”在意中人的诧异的眼神中,朱樉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位官爷您为何如此说,小的说的每一句都是实打实的心里话,若有谎言,必遭天打雷劈。”听到有人质疑自己,齐客酝酿了半天的悲伤情绪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实打实的心里话?好好好,既然你自己不肯说,那我就替你说说出你在背后隐藏的那些信息。”朱樉的语气陡然凌厉了起来,凌厉的气场让一旁的胡轲都有些腿软。 “你只说你一路上是被齐东强给骗过来的,期间的各种事情,好像跟你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 不错,你确实可以通过自己的言语将这一路上的你,描述的如此无辜。但是齐东强当日塞给你的那10贯大钱可不是假的。”朱樉冷冷的说道。 “他给你钱的时候想让你干什么,你难道心里一点都不清楚?你之前也说了,他这次回去干的买卖,你们村里人应该都是清楚的。要不然村长也不会就找些你们这样的光棍汉出来,而其他人之所以在那纠结,肯定是多少知道一些齐东强的要求。 而根据你说的,可能你当时是出于无奈才接受了齐东强的条件,但要说对于他所要做的事,你一点都不了解,这让别人如何相信。”朱樉的桌子上没有惊堂木,所以他直接挥着自己的手掌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立刻让整个牢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毕竟除了囚犯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发火的可是秦王殿下。 “当时当时,当时他只说……”此刻还想挣扎着解释什么,不过他刚刚说了几个字儿,却又被朱樉给粗暴的打断了。 “你别以为你在这里解释什么,就能掩盖一些你的罪则。染行协会在城里做了多少见不得光事,你心里都是有数的。而在整个两行协会里,你这个副会长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得跪在这里编造着这些证据? 再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你若是真的不想交代,那今日胡县令也不会再逼你。不过等后边儿这些话,从其他人甚至从齐东强嘴里重新说出来的时候,你可就没有一点点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第一一四章 朱樉给齐客画了叉 朱樉的一番话说的的齐客冷汗直流,原本以为自己这八分真两分假的谎话已经编得十分完美,自己的情绪也伪装的没有一点问题。 可不曾想这般的掩饰,还是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官员给瞧出了端倪。 “染行协会乃是西安府官方当年指派人手组织起来的,小的虽忝为染行协会的副会长,但平日里行事也都在府衙给予的权力范围里,并不曾逾越半分。” 眼见哭诉不成,齐客此时又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完全不承认自己曾做过什么不法的事情。 因为并不知道朱樉的真实身份,齐客只当他是一个年轻的新任官员。此刻说起话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傲气,并没有把朱樉放在眼里。 “好一个不曾逾越半分,我看你小子真的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听他这么一说,朱樉原本上升的火气反而被抵消了一部分。 “胡县令,既然他不愿意配合,那也不必与他在此饶舌。”朱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冲着胡轲下达了命令,随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用笔在齐客的名字下方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这原本是朱兰统计出来,用于当日逮捕名单的一部分。后来罪犯全部被捉拿到县衙监狱之后,朱樉便让人重新将这份名单誊写成了另一份册子,专职用来记录审案时各位嫌犯的表现。 此刻已经提点了两个人,既是杨闻和齐客。在杨闻的名字下划了一个问号,这是因为杨闻已经晕了过去,但朱樉有些想问的话还没有问出来,需等这家伙醒来之后再次进行询问。 而此刻的名字下的那个叉,则代表着在秦王心里,已经对这个家伙的表现进行了全面的否决。至少在事情出现变动之前,朱樉已经不打算再给这个家伙任何开口的机会了。 当此之时以为阶下囚的齐客,没了开口的机会,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没了为自己申诉辩解的任何机会。在这个秦王亲自督办的案件里,他等于已经被落实了罪名。 不过显然齐客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被衙役拖拉下去的过程中,他还瞪着怒目怒视这揭穿他谎言的朱樉。 那愤怒的眼神中,仿佛在诉说着“你小子等着,等老子沉冤得雪,从头再来的那一天,必然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的动作倒没有让朱樉感到太过气愤,而一旁两个衙役的怒火却依然到达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此时齐客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两个衙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坐在县令大人后方的乃是堂堂的秦王殿下。 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吏来说,平素里能见到秦王殿下一面已是格外的不易。在哪一个平凡人的心里,没有一个在秦王面前立下奇功,从而一飞冲天的美好愿景。 之前的他们一直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生怕自己的某些行为不小心出了格,惹的秦王殿下不快。 而此时此刻嚣张且无知的动作,立刻让这两名衙役看到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只见他俩眼神相对,两人立刻露出了一个你懂我也懂的默契眼神。 随机他们把此刻拉到了一个远离刑房中心,但却恰恰能让秦王殿下看到的地方。。双手向下一压,把原本就已经下破胆的齐客,狠狠的摁在地上。 随后抄起一旁的两根水火棍,使出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力气,狠狠的朝着齐客全身上下脆弱的关节处一一砸去。 第一一五章 审问暂时终止 齐客虽然是个嘴硬的家伙,但他的身体显然不是那么的抗揍。一同水火棍收拾了以后,方才还又哭又笑又嚣张的齐客,片刻间便没了声响,昏死了过去。 很快齐客就被拖回了牢房当中,而因为暂时没有县令或者秦王的命令,衙役也没有再拖另外的囚犯进来受审。 此刻的刑房里就剩下了被吓昏的杨闻,还躺在冰冷的地上。 “殿下你看是不是在找其他人过来问问?”看着周围陷入了一片沉寂,胡轲转过头来向秦王问道。 “既然如此,你就先按照昨日清点出来的罪犯名单,把其中所有姓杨的且户籍在西安府的,全部先勾选出来。然后再把这些人按照他们所处的各个行业进行一个分类汇总。 这些东西后天在秦王府开审判大会的时候要用到。”出场思索了一番,然后对轲下达了一份简单的命令。 “这件事属下已经记得了,殿下放下,我下去一定办好。”胡轲双手作揖,恭敬的对着朱樉回到。 “现在嘛,你也辛苦半天了,让大伙儿也暂时休息休息,该出去放风的放风,该喝水的喝水,该吃饭的吃饭。 接下来本就是大概了解一下情况,不是大规模的提点犯人,传出去以后,万一让那些家伙听到风声,再把那蠢蠢欲动的脑袋缩了回去,那今后咱们这工作可就比如今要麻烦上百倍了。” 朱樉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就是今天不再体谅其他人了,就先等着杨闻这家伙醒来,最后再从他嘴里看能不能审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来。 说完朱樉立刻起身准备往牢房外边走去,作为一个不常来牢房里做客的人,牢房里的混浊不堪的空气,实在有点过于折腾的鼻子。 从县狱长长的甬道走出来的那一刻,朱樉立刻深深地呼了一大口气,瞬间整个脑子都清醒了过来。 脑子一清醒,刚才许多杂乱无序的信息便开始在脑子里不停的汇总整理,并最终形成了一条条接近于真相的思考。 从刚才齐客的表现来看,本地这帮世家大族在普通民众心理的地位,比朱樉之前预料的还要深上一些。 齐客这小子,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染行协会副会长。就这么一个在他看来,狗屁都不是的一个流氓混混,既然也敢在一县之长面前信口胡说。 若不是他头脑发昏发了一张,那就只能说明他对他背后所依仗的势力充满了信心。 这份信心甚至强大到可以支撑他,在被大刑拷问的时候,依然敢编造谎言糊弄县令。 而且这个齐客还不是在西安府土生土长的人物,他的直接宗主齐东强也不过就是一个两年前才从外地过来的外来户。 可就是这样一个本应该对西安府不太熟悉的家伙,现如今在这短短两年的功夫里,却已然完全倒向了本地的世家大族。 想到这里,朱樉的内心逐渐狠厉的起来。原本他打算一步一步来,徐徐图之。一刀一刀的砍掉大族们在西安府伸出来的爪子。 在一种相对温和的变革中,以一种对百姓伤害最小的方式来改变西安府目前的情况。 但现在看来,他的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幼稚了一些。他是愿意徐徐图之,但西安福利大量的从前元积攒到现在的大族们,可能并不愿意就这样看着他,一口一口的蚕食自己的势力。 齐客今日的表现只是他们反抗势力所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现在自己仗着秦王的身份,一时东风压倒了西风。 可若是回头让他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掀起一场反击的风暴。 这风暴虽然人不能将自己从这片土地赶走,但如果这风暴一旦开始在百姓间肆虐,将来自己着想再依靠群众的力量来打倒这些世族的时候,难免陷入单打独斗孤立无援的窘境。 百姓的信任是无比强大的,但百姓的信任也是无比宝贵的。一旦百姓们发现自己对秦王的信任,最后还是烟消火灭的时候,再想让他们相信自己,可就太难了。 此刻看着外面,依旧凌晨的天空,看着天空下积攒下来的茫茫白雪,朱樉在心里默默的立誓,这一世一定要让西安府百姓,脱离被当地土豪劣绅所盘剥的苦海。 “殿下,此地还是有些寒凉,莫不如去下官的书房,暂且休息一阵。”看着朱樉望着天空发呆,胡轲走上前来,颇为热切地问道。 “不必了吧,我就在这里随意走走。”胡轲的声音将朱樉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世界里,他回过头来微笑着婉拒了胡轲的好意。 “额,殿下还是跟着属下走一趟吧。我看到杨闻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在这儿空耗了殿下的时间,实为不妥。”出乎朱樉的意料,胡轲在此时竟然坚持让自己离开此处。 他意识到,这应该是胡轲有事儿找他。于是他也不再多言,回头跟罗水生稍微叮嘱了几句,然后他就伸手示意胡轲在前面领路。 胡轲的书房就在他的卧房旁边,本来整个县衙后堂是通着的三间屋子。而之前修县衙时给县令大人配备的书房,在县衙大堂旁边不远的地方。 不过就在胡轲上任前不久,县衙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县衙其他地方倒没受多大的灾害,可偏偏就是这个前任县令的书房,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里面的一一应文书以及前任县令所珍藏的各种书籍绘画,全部付之一炬。 因此等到胡轲从宁夏卫千里迢迢赶过来做官的时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烧的黑漆漆的县衙书房。 当时周围的人都劝各位新任县令赶紧向省里申请下来一笔钱,用来重建书房。 可没想到胡轲却对这个本来没什么毛病的提议作出了否决。他命人在后堂里砌上了一堵薄墙,原本烧毁的书房位置则改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地。 从此以后每当需要召集县衙所有人开一些不太重要的会议时,他都选择了在这片空地来举行。 而众人见状,从此以后也就再没提过重建书房的建议。 第一一六章 煤炭去哪了 人来到书房之后,胡轲先是恭敬的把朱樉请到正位上,然后自己则冲着门外招呼了一声,让手下赶紧把热茶端上来。 “你倒是个抠门的家伙,这个厨房里的碳炉,看着得有好几天都没起过了吧。”朱樉拿过冰冷的火钳子,炭盆里翻找了一下,除了极少数已经烧得发白的粉墨之外,这个炉子里再也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碳痕。 “回殿下的话,这炉子上一次点着还是属下那次受伤的时候。当初不过是初秋,天气算不上有多凉,我不是孙行康那个家伙一再的跟我手下的人强调,这火盆儿现在还在柴房里扔着呢。” 胡轲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孙行康的埋怨,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在这么些天里孙行康可没少让他受罪。 再加上他身上的伤口,当初恢复的并不好,甚至一度还出现了化脓溃烂的现象。那几日孙行康每日都要来对伤口进行清创处理,也就是那一阵,县衙后堂里每天都能传来县令大人杀猪一般的凄惨吼叫声。 那几日刚刚下了几场秋雨,气温也骤然下降了一些。若是对于常人来说,那下降的气温也不过就是加几件衣服的事,不过对于彼时正十分虚弱的胡轲而言,却远不是这般容易。 “我之前不是让人特意的往县衙里送了十车煤炭吗?”早在入冬之前,朱樉第一批给下属送煤炭的计划便已经铺展开来。 毕竟现在秦王府守着那么大一片优质的露天煤矿,所要付出的也不过就是一些路费钱罢了。更何况从耀州到西安府,这一路还全都是下坡。很多地方都根本不用牲口去拉,在一个坡口直接将煤炭顺着滑道倾倒下去,这中间节省了不少的人力物力。 “天下给的煤矿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不过那时天气也还不算太冷,属下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暂时觉得用不上这些东西。所以就差人把殿下送来的煤炭,悉数给周围村里的孤寡老弱发去了。”胡轲乐呵呵地对着朱樉说道,此刻他说出的话虽然有些邀功的意思,但他心里倒还真没这么去想。 作为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孤身一人在西安府做官。平日里衙门里积攒下来的柴薪,就足够他一个单身汉去用了。因此对于主场给他送来的那些个煤炭,他根本用不完。 与其让它堆在衙门里的仓库里,不如直接去救济周边的困难户。关怀老幼、扶持弱小,这本就是一个县令应尽的职责。 “你倒是个体恤百姓的。”朱樉对胡轲如此做法,当面就给予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下官职责所在,当不得殿下如此夸赞。”胡轲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确实坦然的接受了这番夸赞。 “如此说来,你是已经把县里各村的情况都摸排清楚了。”朱樉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既然胡轲发放物资的第一步已经实现,按照朱樉对他的了解,有了这第一步,那后面的规划至少也完成了一半以上。 “回殿下的话,整个咸宁县属下不敢保证,但县衙周围五十里以内的全部村落,属下都已差人做了初步的调查。期间人口土地数量,皆已对照着洪武5年时所立的白册,做了校对和修改。” 现在是在领导面前展现自己的好时候,胡轲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第一一七章 胡轲的大目标 胡轲的这一项工作早在他赴任之初就已经开始进行了,中途虽然他因伤倒下了一段时间,但这个已经完全铺开的行动,并没有因为他一人的原因而停歇下来。 “来之前我还想着用什么样的由头给你请个功,好让你这样的能吏不要被埋没在了这区区一县之地。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这位老兵了。” 朱樉本就对胡轲给予了厚望,毕竟这是自己顶着秦王光环刚到西安府的时候,就敢当着自己面为民请命的家伙。 虽然他当时的操作有些着急,但他那份为了治下百姓的安危,敢质问当朝王爷的勇气,还是让朱樉对他另眼相看。 清查人户田亩是一件极难推动且困难重重的事情,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极为杂泛。 在朱樉原本的规划中,这项工作得等自己完全在西安府把威望树立起来之后,再依靠府衙的体系和自己的力量,来把这件事给办实了。 他对于这件牵扯到各家利益的事情,一直想着的就是谋定而后动。 不过今天的胡轲却给他上了一课,这一课的主题就叫做“想太多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想将我从咸宁县调离?”胡轲问道。 “我原先计划着把你调入王府任职,秦王府的官员架构现在还没搭起来,正缺一个能吏过来整理此事。本王思来想去,就觉得你是极为靠谱的。 不过看你现在的这副表情,恐怕本王得先暂时收回这个命令了。”朱樉微笑着看着胡轲,眼里全都是欣赏的目光。 “既然殿下说的如此透彻,那下官也不藏着掖着。下官确实不想在此时离开咸宁县,一来是普查人丁田产一事已经铺开,属下先前规划的各路人手已经开始往回不断的传递消息了。 此刻若是属下突然离开,恕我直言,我不认为还有谁能在此时接上这副担子。 非是属下在此邀功,怕被被人摘了桃子,而是因为这项工作不是我胡轲一人在努力。 我手下的不少兄弟已经在各村摸排了许久,其中付出的艰辛和汗水自是不必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下官曾经描绘过的那个耕者有其田的世道。 他们所做的全部努力也都是为了在这里去践行那个理想。 此中的各项事宜都需要一个明白事情全部经过,并和我们有着同样坚定想法的人才能做到。 这若是因为换人而让所有兄弟的念想就此破灭,我胡轲就是一死,也无颜再去面对这些兄弟了。” 胡轲说着竟然激动了起来,原本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而显得还有些惨白的脸,此刻已经因为热血上涌而红成了一片。 “现在你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去了,本王在此跟你保证,在你的这项工作没有完全按你的计划结束之前,任何人也别想把你从这个县令的位子上给拔下来。 而且本王还决定助你一臂之力,今后县里的所有活动经费皆有王府承担。兄弟们在外奔波本来就已是不易,一应的物资钱粮更是要保障好,万不能让兄弟们辛苦工作,下来了还要受困厄之苦。”朱樉的豪情瞬间被点燃了。 第一一八章 赏官还是赏钱 和胡轲的这一番交流,让朱樉完全摒弃了之前谋定而后动的主张。自己到西安府就蕃已经快半年,所做的事业却还围绕在煤厂和砖厂这样的事情上。 现如今,两个厂子的收入已经可以完全支撑住秦王府的一切开销。 后勤保障工作既然已经落实好了,那下一步就急需展开下一步的计划了。 自己就任之初的最大愿望,就是能让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这所谓的好日子并不是吃饱穿暖这么简单,诚然在当前生产力和体制的制约下,能够解决温饱就已经是天大难事。 但若只是屈就于此,朱樉的内心实在不甘。在他心里,老天既然安排他来到这个特殊的时代,自己定然要在这个时代完成一些前人所未尽的事业。 大明是中原正统王朝最后的余晖,这也是中华再一次傲立与天下群雄的绝佳时机。 如今的华夏大地虽然尚且傲立于东方,但实际上已经迈向了下坡路。当此之时,如果任由已经看见过巅峰的众人再这般放肆下去,这片大地迟早要重蹈一边之前的覆辙。 而这就是朱樉励志要改变的,他要将大明这个中原王朝最后的喘息机会利用好,然后重新朝着远迈汉唐的方向大踏步的前进。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值得褒奖。”朱樉欣快的说道。 “不过你如今这般情况倒是把本王给难住了,按照惯例,你有如此功绩理应给加官进爵,但现在你又不肯接受升官。若说是给你赏一大笔钱吧,本王这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出手来。 不如你自己说说,看看你有什么要求是本王能帮上忙的。” 朱樉此刻老怀大慰,也没有再注意什么秦王的姿态,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内心所想告于了胡轲。 而里面缺钱一事也是真的,不过这里缺的并不是划拨给各个部门办事的经费,而是秦王自己手头拿不出钱来赏赐属下。 秦王府的收益主要就是煤厂和砖厂这两大头,煤厂的煤暂时还没有完全投入市场,只是和周边的几个大户签订了合作协议。 这里面赚到的钱,已经被朱竹和朱兰划分了个干净。朱竹这边负责这整个秦王府各项经费开支,比如修葺王府以及王府一应产业的维护与管理,这些琐碎的事情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再加上朱樉还在咸宁县各处置办产业,偌大一个咸宁县衙也几乎成了秦王府的另一个办公地点。这里面的开支西安府可以负担一部分,但这一部分远不足以支撑朱樉目前展开的各种行动。 就那这次轰轰烈烈的抓捕行动来说,虽然说最后人犯全部关在了咸宁县的大牢里,但这帮家伙的伙食还是得王府来提供。 毕竟整个县狱一年的经费是固定的,骤然多了这么多人,胡轲就是想帮秦王分忧,他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与其自己费尽心机的给府衙递本子申请增加用度,倒还不如直接告知秦王实情。 第一一九章 胡轲的诉求 朱樉的一席话说完,反倒轮到胡轲开始难为起来。 虽然他能够感受到秦王的态度是认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别的情绪。但毕竟是要自己跟堂堂亲王来主动提要求,他一个常年在基层打拼的县令,哪儿见过这档场面? 于是刚才还志在易得的胡轲,现在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在一旁抓耳挠腮、格外紧张。 “不必如此,我这会来就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你有什么尽管大胆的说。心里有什么顾虑也都尽管大方的说出来,你和我相处也不是这么一天两天了,我是个什么性子你还能不清楚?” 看见胡轲窘迫的样子,朱樉立马搭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以示鼓励。 “回禀殿下,属下个人倒是没有什么需求。我现在光棍一条,平日里吃喝用度也都在衙门里。我爹娘在村里如今也算是出了名,毕竟有个当县令的儿子,族里的大小族老平时也都多加照应,我这边也不用格外担心。 倒是、倒是……”胡轲说着又执着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秦王殿下来提出这个要求。 “但说无妨,主要是在本王能力范围以内的,本王都可以帮你办到。”看见胡轲手足无措的样子,朱樉知道这家伙现在还是有所顾虑,不敢向自己直接开口倾诉内心的想法。 就是他立刻又送上了一番安慰和鼓励,同时再次微笑着看向了胡轲,他想以这种方式尽可能的减轻胡轲面对自己时的压力。 胡轲的犹豫并没有因为秦王这样的话语就稍稍减轻一些,但是在踟蹰了一番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 因为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个需求他现在都没法张口的话,错过了今天这个好时候,后面再想向秦王提出来,可能就更难于启齿了。 “臣个人无所求,但是昔日的臣在宁夏为当兵的时候,有过不少的兄弟。那几年边关连年战事,我这些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能全须全尾地从宁夏卫撤回来的人并不多。 这里边朝廷虽然对于阵亡的将士有过一些补贴,但恕在下直言,这些补贴也就够一个三口之家三四年的吃穿用度罢了。但就属下所收到的一些消息,很多牺牲兄弟们的家人们现在的生活很不乐观。 甚至有个别几家都已经沦落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家里的田产更是被吃绝户的亲戚或是其他的地方豪族给想方设法的夺去了。国朝日益兴盛,民生却日益艰难。 而有一些兄弟就算是活着回来了,身上或多或少的伤,也无法支撑他们继续在田里的劳作。有两个家在河东的兄弟伤了腿脚,回家之后又陡然遭遇了匪患。 这几年他们家的日子了,都过得尤为惨烈,若不是我多少救济了一番,这两位当年为了国家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的英雄,恐怕早就跟在盐场附近盘踞的匪徒们沆瀣一气去了。” 说到这里,胡轲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他恨这世道的不公平,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第一二零章 胡轲的私自决定 看着胡轲悲痛的样子,朱樉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去劝解他,而是无比郑重的看着胡轲,等他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 “我们这帮人从宁夏卫退回来之后,虽然还一直尝试着保持联系,但时间久了有很多人还是联系不上了。 如今我们能联系上的还四肢健全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四位了。”胡轲说着暂时收起了脸上的悲痛,稍微镇定了一下心神。 “其他三位现在何处?”朱樉问道。 “有一个叫李三儿的,现在在宁夏卫开了个茶摊,平时多少也算是能救济着从那边退下来的一些战友们。其他两位现在都在河东盐场附近谋生,凭着退伍老兵的身份,在盐场这种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杂的地方,他们也算是能混上一个稍微有一些地位的身份。 但是他们和属下一样,这些年挣的钱粮除了给家小送留下一些之外,其他全部都给牺牲的战友们送过去了。”胡轲颇为伤感的说道。 “对了,你刚才说你现在已是光棍一人,这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可记得清清楚楚,你当初嘱托遗嘱的时候说家里还有妻子和一儿一女。而且你当时还特意叮嘱了,要让本王给你儿子重新找个先生,千万不要让本王亲自教导他。” 见胡轲提到了家小,朱樉猛地想起了他刚才说的一句话。胡轲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语气甚为平淡,但这句话背后所暴露出来的信息却是非常巨大。 “这这……属下不太好说。”见秦王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件事情上,刚才还情绪饱满的胡轲,此刻却异常窘迫,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该从从哪里开始解释这件事情。 “你这幅婆婆妈妈的姿态,今天已经在本王面前展现了不止一次了。有话就直说,如此扭捏作态,纵使你心里有千万种难以开口的理由,但对于本王来说,这般女儿做态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理解的。” 见胡轲又开始了支支吾吾,朱樉觉得此刻若是不抬出秦王的身份来压一压他,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来逼他开口,要不然这个家伙今天可能什么都不好意思说不出来了。 胡轲听了以后,连忙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属下前一阵将自己在老家的几亩地也能卖了出去。我父母年纪已经大了,地里的活计平时都由我妻子一人去承担,她平日里白天去地里干活了,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家里的老老小小。 靠着那几亩薄田,其实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落不下几口粮食。就比如前年的时候我们那儿遭了一场水灾,那一年我家的地里就颗粒无收。于是索性我就直接将地卖给了村里的一个外来户,人家既然想种地,我这又不太能照看得好那片地,若是如此浪费了地力却也可惜……”胡轲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樉却直接打断了他。 “也就是说你小子没有询问家人的意思,自己一个人就做主,把家里的地都给卖了出去?”朱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一二一章 胡轲把地卖了 听到朱樉这般质问自己,原本还沉浸在自我叙述当中的胡轲瞬间愣在了原地。 “其实也不是没有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只不过当我把这个想法跟家里人商量的时候,他们都不同意罢了。”胡轲说着,眼神稍有躲闪。 “明知道家里人都不同意,你还依旧这般独断专行。”朱樉听到胡轲这般回答,眼角不由得撇了一撇。 “属下毕竟也是一家之主,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应该由我自己去做主。” “由你做主,且不说卖地这等家中的大事,你至少要跟你妻子沟通妥当。但是你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你就敢忤逆他们的意思,这要让人给捅到县里乃至朝廷里去,我看你小子这官就算是做到头了。” 胡轲这次的行为属实是有些莽撞了,农业社会中,家里的老人普遍将土地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平常家里但凡不是揭不开锅过不下日子了,哪怕是出去拼了命闯一闯,也万万不会用打起自家田地的主意。 而不管胡轲这次的出发点是如何,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背了这个时代所遵从的孝道。 “其实我爹那里,我也算是说服了他们。两位老人虽然不完全同意,但经过一番调解最后也默许我做了此事。就是我妻子那边有些不乐意,一气之下收拾行李,带着我女儿,去大舅哥那里落脚去了。”胡轲颇为无奈地说道。 朱樉听闻胡轲这般行为,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房的窗户边,抬头看向了依旧阴沉沉的天空。 此刻的窗外还有零星的雪花掉下来了,不过这并不是又开始下雪了,只不过是附近树杈上的积雪被寒风带着再次洒落下来。 今日的风很大,但风向却发生了变化,一阵阵东风毫不停歇的向西面奔腾而去,也不知道如今在正在哪个地方和凶狠的西北风开始交锋。 而那些被积雪覆盖的树杈上,不时的还飞过几只老鸹来。今年的年景不错,田里的庄稼在丰收的同时,这些老鸹们也肥硕了起来。 不过可能是因为咸宁县的县衙里实在穷的太过厉害,前来觅食的老鸹也都是稀稀拉拉单独行动。独自在树上地上找寻一些能够进食的小果子之后,老鸹嘶鸣一声便离开了这个穷酸的地方。 “你家那几亩田卖给了何人?一共卖了多少钱?现在还有没有机会赎回来?”看着老鸹飞走了,朱樉的心神也逐渐落了回来。 “家里的钱既然已经卖了,那就卖了吧,反正我这辈子估摸着也没有机会回家种地去了。再说了,我家的那些地说起来也算不上祖产。我家本来就只是族里地主家的佃户罢了,若非圣上的英明神武,我家连那几亩薄田都不会有。” 见朱樉这样问道,胡轲也一下子就明白了秦王话里的意思。不过虽然他很清楚,只要秦王出手,他家的那几亩田便可以被完整无缺的赎回来,但是他内心的却并不想这样去做。 自己是有些小功劳不假,但这也不是他能够坦然接受秦王恩惠的借口。 “你现在都混到妻离子散的地步了,还在这里妄想着靠牺牲自己一点儿的清名去办你所谓的大事吗?。”见胡轲这般推三档四,朱樉说话的语气也逐渐严厉了起来。 第一二二章 胡轲的顾虑 胡轲显然是没有料到朱樉会在这个问题上一直计较,他一直认为这不过是自己家里事而已,自己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后果自然是由自己来承担。 此刻的他表情有些愕然,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气氛一下子凝结住了,半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送水的衙役进来,才打破了场上的尴尬。 端起盛着热水的茶杯在手上摩挲了一阵,朱樉轻吹了几口气,这才放到嘴边略微的呡上了几口。 “实话跟你说了,本王对你擅自卖地一事非常的不满,虽然这是你家里事,本王本来不应该插手。但如今本王对你给予厚望,我不愿意看见我花了大心思想要培养的人才,是一个对于家里事毫不在乎的家伙。”等到送水的衙役关上门离开后,朱樉放下茶杯,不满的对着胡轲质问道。 “属下知错,不过这事情可能有些不好办。”见朱樉已经这样说了,胡轲终是低下头来。 “那里不好办,说出来。”朱樉当即回了一句。 “这地已经卖给了族里的大户,属下亲笔签订的文书现在也已经送到了人家手里。殿下你是知道的,这些家伙吃进去的地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以往遇到灾年的时候他们都不惜成本的敲骨吸髓、买地囤地,现在这几年光景还算可以,他们更巴不得把全乡的地都划到自己名下去。” 胡轲此刻也有些无奈,他做这件事的时候被就是没留退路的,现在骤然情况反转,他虽然已经接受了秦王的说法,但这事操作起来却并不容易。 “顾虑何在?”朱樉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落实,他一时间倒还没法直接确认。 “若是属下以族里后生的身份去办这件事,且不说地能不能要回来,这忤逆尊长的名头一定会扣到我的头上来。毕竟说起来,买地的那一家算是我的同姓,我家和他们家之间难免沾亲带故。虽然之前我们家给他们作佃户的时候,这层关系一点屁用没有,但现在一旦牵扯到了他们各家的利益,这般好使的手段他们绝对不会忘了。” 胡轲现在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状态。如今已然签订了地契,想要他们把到手的肥肉就这样还回去,着实不太容易。 “但若是以县令的身份去办,地倒是能够要回来,但从此以后我家在族里算是没法做人了。明面上的动作不会有,但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孤立我们家。到时候可能连跟我父母素来要好的乡亲们,都迫于他们的压力,不敢再和我家来往了。” 宗族势力一直是盘踞在乡野中一支极为重要的力量,在宗族的势力范围内,族法甚至比国法还大。在这皇权不下乡的年代,他们就是乡里村里最大的权威。 在有些传承比较久的大宗族里,族长的话远比县长的话要管用的多。有些时候若是族里人触犯了国法,只要族长不追究下去,选择息事宁人,那便是官府也不好直接插手干预的。 因为宗族本就是这天下治理体系中的一部分,若是没有当地宗族的支持,外来的官员是很难在这里施展自己抱负的。 于是大多数官员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筹措饭局。世家宗族做东,自己则以座上客的身份,来和这帮家伙先行沟通一下感情。 当然,并不是每一位官员都会如此妥协,滚滚历史长河之中,涌现过不少为了百姓利益奋力和宗族搏杀过的勇者。 这样的官员一般会被百姓呼为“青天”,可惜这人世之间,庸吏常有,而青天并不常有。 第一二三章 老家的县令 “你家那里的县令现是何人?”朱樉此刻心情也平复了下来,胡轲方才说的和他的猜测基本一致。 “属下家在河东绛县,现任的父母官乃是前元至正十四年的进士,姓李,单名一个应字。” “李应?”朱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自己之前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此人虽是一名文官,但之前也曾随卫国公一同上过战场。若不是当初被流矢射废了右手,以他的才学,现在不可能仅仅做一个县令。” 虽然来路不同,但李应可是胡轲家乡的同僚,往来省亲之时,两人难免也相互交流一番。 “此人行事风格如何,若是本王直接写信讲事情原委告知与他,他有无可能与咱们通力合作,亦或是阳奉阴违?”朱樉问道。 “这个李应毕竟是文武两开花的人才,城府自然是要比他人更深一些。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属下觉得他应该会配合。” “为何?”朱樉抬起头问道。 “家父来信中曾多次提过,这个李县令多次派人道周边各个乡镇纠察宗族里的不法事,仅去年一年,县里公开审判的族长就有三位。 当时李应给他们判的罪名全是不遵国法、妄审百姓、私放罪犯、祸害乡里。” 胡轲说着还有一丝兴奋,这样的强有力的治理手段着实让他羡慕万分。 “如此说来,倒也是一名能吏。”听到如此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朱樉的心里甚至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既然有如此一位敢于为民请命的李县令,那此事就这么敲定了。你现在就手书一封,等会我回王府之后,就让人盖上大印,然后以王府的名义将此信送到绛县去。” 朱樉颇有些兴奋的说道,方才听完胡轲对李应的描述之后,朱樉立刻就想试一试这位县令的成色。这次的行动正好是试探李应的好时机,此时此刻,他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甚至朱樉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若是这一回李应处理这件事的方式非常合自己的心意,他不介意走走自己太子大哥的门路,开个后门把这家伙调到自己王府来。 “可是若是让殿下直接出面,属下担心这个李应过于重视此时,到时候反而因为好心误了大事。”胡轲不无担心的说道。 这倒也不是他在这里信口胡猜,因为他当初第一次给朱樉干活的时候,就感觉肩上担着极沉的担子。当时的他深怕被秦王殿下一直盯着,同时也还在担心秦王殿下把自己给忘了。 “无妨,你的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若是李应万一失了手,本王在找别人去办此事就好。 我这次就是为了看一下这位李县令处理事情的风格,若是他堪得大用,本王自然不会让这块明玉始终困在县令的位置上。若是他将这件事给办砸了,那便证明这家伙尚需磨练,也免得本王贸然将他调过来,浪费了彼此的时间,” 朱樉此刻已然起了爱才之心,自己赴任这半年来,接触的官员虽然不少,但完全合他心意的就只有时而圆滑时而正义凌然的胡轲一人。 原本他也对李高义这位老朋友寄予厚望,不过这位老友最近表现出来的能力,显然已经和当初那个军中战将相去甚远。而且这个家伙,马上就要离开了。 第一二四章 不准跪 秦王的命令既然已经下达,胡轲也不再犹豫,立马行动起来。 片刻的功夫,他的信就已经写好。 “你的这个字虽然有些杂乱,但笔尖到是有一种说不上的畅快感。”朱樉拿起胡轲的文书大致的扫了一眼,然后发现这个家伙写的字并不比自己好看多少。 “让殿下笑话了,属下这字确实少了几分历练。属下家里不富裕,识字已是十岁之后的事情了。至于真正拿起笔来写文章,更是到了军队以后才有的事情。 这军队里的事情殿下也清楚,凡事都讲求一个效率。属下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后面每份公文还都得第一时间反馈上去,这一来二去就逼出了这么一手难看的字来。” 胡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是武官出身,这些年虽然已经努力的练字了,但这毕竟不是童子功,一时半会还真就没法练出一手好字来。 而朱樉也没有在这笔墨文章上过多纠缠,很快便重新将话题给转了回来。 “西安府的事情办完之后,本王许你一个月的假。回去好好跟家里人道个歉,你如今虽然做了官,但家里的事情毕竟不同于官府,凡事都得商量着来,那可都是你的亲人,信不过他们就等于断了你自己的退路。” 这一世的朱樉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灵魂却已然经历了两世。上一世的时候他和家人一开始的关系也并不愉快,他总觉得家人是自己腾飞路上的束缚,平日里对于父母的嘱托他总是显得不屑一顾。 直到一次因为政策上的改变,使得他原以为傲的事业被拦腰斩断。自己辛苦多年积攒的家业顷刻间灰飞烟灭不说,名下还多了不少的债务。 而那之后,一直觉得已经走投无路的他几次想要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最终,还是父母站出来东拼西凑,并且用自己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全部人脉为儿子和债主谈判、和银行打官司。 这才终于给了朱樉一个喘息的机会,也为他最终能从苦海中脱离出来奠定了基础。 这次的阵痛之后,朱樉用亲身的惨痛的遭遇印证了这个道理,无论何时家人永远是自己最强大的依靠。 “属下叩谢殿下天恩。”朱樉的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胡轲那里还能不明白秦王对于自己的期望。感激的情绪酝酿至深,自觉现在无以报答秦王后恩的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起来,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跪拜本王,那是前元蛮夷用来打碎我汉家儿郎脊骨的手段,不是你们用来感恩的工具。”朱樉不满的说道,不过他也并没有就此事继续发火,而是走上前一把将胡轲给拽了起来。 在南宋以前,跪拜是一项极为郑重的礼节。非是祭祀以及感谢厚恩之人,这个动作根本不会被轻易的拿出来使用。 而见面互相拱手作揖,这才是自先秦传承下来的常规礼节。 漫说老百姓不会无事跪拜官员,就连京里的高官平常进宫面圣的时候,也不会见面就先表演一出三跪九叩。 除非是每年的大朝会,或者是皇帝陛下特地在皇宫正殿召开的一些大型会议,其余时刻官员面圣都是可以站着的。甚至在唐朝的时候,位高权重的大臣面圣时还能分到一把椅子,能够坐着和皇帝说话。 朱樉如今既然想要完全改造这个世界,那这般用来侮辱人和驯化人的手段自然是必须要摒弃掉的。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元人统治这片土地近百年,如果再把时间放长,黄河一北的沦落异族更是超过了二百五十年。 而更北一点的烟云十六州,以及辽东、河套、朔方、云中……更是在唐末的乱世就已经脱离了中原文明的影响范围,而从黄巢打进长安算起,至今已经五百多年。 如今,重新一统了九州大地的大明,终于让这片土地看到了重获文明的希望。 然而文明的传播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些缠在十几代人身上厚重的枷锁,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被卸下的。实现这项伟大事业的道路,必然也是无比曲折的。 不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既然目标已经确定,那就不要有太多的顾虑,路总是被人走出来的。 而改变身边人,就是朱樉为了这个目标所迈出的第一步。 第一二五章 胡轲的计划 寒风还在从窗户不断的朝屋内涌来,不过此刻胡轲的内心却是异常火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朱樉这样说,但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胡轲那本就对秦王殿下无比钦佩的心,现在更是感激非常。 “你打算让本王如何帮你。”看见胡轲从地上站了起来,朱樉对于他的那一点不满也终是稍稍消解了一些。 听到秦王如此直白的表达,胡轲顿时膝盖一软,险些又跪了下去。不过在腿刚打弯的一瞬间,朱樉方才说的话就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想到这里,他赶忙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重新让自己的膝盖硬了起来。 “属下就是想给这帮受过伤的老伙计们找一条活路,他们虽然因为肢体残缺不能在田里讨饭吃,但他们大多数人还是有一把力气的,有些不需要四肢一起协作才能完成的工作,他们还是可以胜任的。”胡轲对着朱樉郑重的行了一礼。 “你的意思是要把他们都集中到西安府来?”胡轲这么一说,朱樉立刻就明白了他这话背后的意思。 “殿下果然是思虑迅捷。”见自己的心思直接被秦王猜中,胡轲也立刻送上了一通马屁。 “仔细说说你的想法,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要不然就靠你那点卖地的钱和那点不多的俸禄,到时候好事没做成,反倒是把自己的兄弟们也都给拉下水去。”见着胡轲又摆出一副阿谀的样子,朱樉当即阴阳怪气了一番。 “属下这次来求殿下,就是想让殿下出面帮我划出一片荒地来。这些地一方面用来安置已经行将家破人亡的兄弟们,另一方面也给他们提供一个劳作的场地。”胡轲恭敬的说道。 “地的事好说,第一砖厂附近就有一片空地,此事若是敲定,一会儿我就让朱竹给你写个交割的文书。但是你把这一群兄弟招呼过来以后,你打算让他们做点什么?”朱樉的眉头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个事属下其实也没有太好的想法,无非就是做些编麻绳、编筐、编草鞋这类的手工活计,亦或是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兄弟有什么家传的绝活,能够让大家都学上一番。 他们往日靠着自己单打独斗,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整日里迫于吃饭的压力,有些手艺也没有条件展示出来。 所以属下就想把他们先聚在一起,虽然不见得就能闯出一片天地来,但总归是抱成了一团,力量集中起来,总能实现一些当初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说到这里,胡轲的眼睛里瞬间闪现出了不一样的光彩。这些事情早在他从战场退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谋划了,虽然目前自己的规划还很粗陋,能不能把这事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完成也尚不确定,但自己现在好歹是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自己力量不够强大,未来的道路也没有办法充分预测,急希望改变现状的胡轲,只好选择了走一步看一步。 ‘总归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县令,只要能把兄弟们聚在一起,那生活就不会比之前更差。’胡轲在心里如是想着。 第一二六章 不靠谱的计划 听完胡轲这明显不太靠谱的计划之后,朱樉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个有决心的人,但是你这次的选择未免太过于鲁莽了些。”朱樉转过身来严肃的看向了胡轲。 “你只道是将你的那些兄弟们聚集过来做一些手工的活计,你考虑过要用何种方式将这些东西销售出去吗?到时候兄弟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你一个人能承担起这样的后果吗?” “你只以为做些手工活看起来比在地里劳作能简单一些,但其实这里面牵扯到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平日里劳作来的容易。”朱樉依旧还是板着脸。 “属下不是没有调查过,当初在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就一直用着休沐的时间去城里的各个坊市进行过调研。根据我的统计则成立目前也就只有竹笆市里的货物相对比较紧缺。”胡轲低着头,有些委屈的说道。 “所以你就以为让大伙儿扎起堆来去做这些生意就能挣到钱?你可曾想过为何竹笆市里的货物不多?还不是因为销量不够,周边的村民们都知道,光靠这个东西是很难维持住生计。”朱樉毫不留情的驳斥道。 朱樉这是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该欣慰,自己这个属下显然并不是毫无准备的行事,但是他做事的手段却委实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你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罢了。你一直在军营里呆着,从军营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做了官。这市场间的很多东西对于你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甚至对于这些东西,你还远不如我这一个从小就不被看好的闲散王爷熟悉。”看着胡轲的脑袋就快要折成一百八十度,朱樉终究是没有继续斥责下去,而是出言安慰了他一番。 “你的计划已经通知你的那些兄弟们了吗?”看见胡轲窘迫的表情,朱樉突然意识到这个家伙应该是在告知自己之前,就已经毅然决然的开始他的计划了。 “启禀殿下,当初家里卖地的钱一到手,我就已经把书信向各位兄弟们都寄了过去。”被朱樉看穿心思,胡轲的表情此时变得更加尴尬。 “属下这就派人再写一封书信给兄弟们送去,告诉他们现在计划有变,让他们晚些时候再来。”看到朱樉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胡轲赶忙出言试图挽回这件事情。 “哎……”朱樉再一次长叹,两个眼睛也郁闷的闭了起来。 胡轲此刻见状,膝盖立马又软了下去。他知道秦王都是为了他好,但是目前这般情况之下,自己思虑不周,难免会落得一顿训斥。 这一回自认为做错了事的胡轲,也没有气力支撑自己再硬气上一把,身子一沉就准备磕头赔罪。 不过这一回没等他跪下,背着他站立的朱樉,突然又开口说话了。 “让你们兄弟们都来吧,你的那些想法不太靠谱,还是本王来给他们安排一条生路吧。”朱樉说完也没有回头,而是径直拿起了胡轲书桌上的纸笔开始写了起来。 第一二七章 技校规划 “殿下,此事是属下做的鲁莽了,这一切的后果,你应让属下自己去承担,殿下不必为此多余分忧。”听到朱樉将自己的责任全部揽了过去,胡轲赶忙上前说道。 “承担?你能承担个屁。”朱樉粗暴的打断了胡轲的说话声。 “可是这么样一个大难题,属下自己不去处理,反倒把这些事情转交给殿下头上,这实在有些失礼。”胡轲此时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懊悔。 他的懊悔如今主要是两处,一处就是对于自己那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自己这个仓促的计划,最终还是要每一个兄弟在为自己的鲁莽买单。 另一方面则是自己闯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最终却还得秦王殿下来负责为自己收摊,作为一个臣子,这样的行为属实有些不识抬举。 “属下如今已经意识到此事症结所在,只不过现在需要时间来重新分析,重新安排。况且就是多写几份书信而已,我的兄弟们本来就过惯了那样的苦日子,如今再让他们等一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朱樉在一旁不停的写着什么,而胡轲却在一旁一直自言自语的懊悔着。 此时的胡轲就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紧张懊悔的样子看上去就有那么几分可怜。 不过一旁的朱樉却一直没有对胡轲这样的表现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低着头继续在纸上飞快的笔走龙蛇。 不大的功夫,当窗外又传来一阵西北风咆哮的声音之后,朱樉终于直起了身子,一手端茶杯的同时,另一只手随意的将桌案上的那张纸递给了胡轲。 胡轲恭敬且疑惑的接过了那张纸,双手展开之后,细细的看了起来。 随着胡轲的目光在纸上飞速的掠过,他那本就惊讶的嘴现在张的越来越大。 “天下此事怕是不妥吧,你能负得起兄弟们的饮食居住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现在竟然还要修一所学校供他们学习新的技能,如此厚恩是不是过于重了一些?” 原来朱樉在纸上写的是对于胡轲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们的安排事宜,开篇的第一行就写了,凡是抵达西安府的所有老兵,一应物资皆由秦王府承担。 而在这篇规划的下面,还大致的写了一些关于针对这部分老兵之后生活上的设想。 第1步是组织起这批老兵在乐游塬附近,一片隶属于秦王府的空地上,筹建新的居住地。 等基本的衣食住问题解决之后,秦王府会在离得不远的砖厂里新开设一所工人技能提升学堂,所有在新村里落户的老兵,皆有资格到学堂里接受培训。 培训期间一应的衣食住行皆由学堂承担,而这些老兵们要做的就是每天按时过来接受培训,并且能在期末的时候通过考核。 这些都是朱樉根据自己的经验摸索出来的一些路数,现在不过还是一个设想,看上去略微粗糙了一些。 原本这些朱樉是打算等这次风波之后,再认真的与王府众人一起商量,将大家的意见综合整理,形成一份切实可行的计划,然后敲定下来,一步步的逐渐展开。 但现在因为胡轲的鲁莽以及大意,朱樉不得不把这个计划暂时提前。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因为经过最近几次发生的事情来看,朱樉觉得自己之前做事有些过于犹豫了,如今胡轲闹闹得这一出,说不定就是上天对于他的一次督促。 遇到事情就放手去干,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犹犹豫豫之间,不少大好的机会,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恩情?你以为我让你这帮兄弟来我这儿是来干混饭的?等他们接受完一定的培训之后,本王有的是活儿安排他们去做。告诉你,我秦王府可从来不养闲人,若是到时候你这帮兄弟经过培训,还不能达到本王要求的程度,这一副担子本王到时候可就真的不管了。” 看见胡轲对自己的感情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为了稍稍压制一下他现在的情绪,朱樉佯作不满的说道。 而胡轲听完之后,果然立刻换上了一副无比坚定的样子。这一回他没有多说话,而是用眼神不断的在周围摸索着什么。 不大的功夫,他从朱樉身边绕过,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从砚台旁边取过了一把不大的裁纸刀握在手里。 “属下替弟兄们感谢殿下天恩。殿下放心,等他们来了以后,我必将每日多加督促,凡是有偷懒混日子的,不用殿下派人收拾,我自己出面把他们赶走,让他们今后自生自灭去。” 说着,胡轲拿起裁纸刀在左手掌心狠狠的拉了一刀,然后用鲜血溢流的手掌,在朱樉递过来的那张纸上,稳稳的拓下了自己的手印。 “若有来世,属下定结草衔环,以报殿下。”胡轲将纸恭敬地重新摆放回了桌案上,然后转头对着朱樉深鞠一躬,恭敬的作揖行了一礼。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让本王满意,而是多想想,那帮弟兄到来之后,你到底该如何帮助他们。”对胡轲如此表达感激的手段,朱樉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本王有一件事,需要你立刻、马上、当即就去做。”说着朱樉面色一转,瞬间又板起了脸来。 “殿下尽管吩咐,胡轲今后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虽然胡轲名义上是一个文官,但他在骨子里其实还保留着武将的底子,官场上利益往来那一套他了解,但是他并没法很好地在人前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因此当面对秦王殿下的厚恩时,他也只得用这般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别着急,也不是个大事。”朱樉说着嘴角略微的露出了一丝嫌弃。 胡轲显然是察觉到了朱樉的这一次动作,但他此时却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并不知道朱樉如此动作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在那儿,一个劲儿不停的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不大的眼睛。 “看见你手上那张纸了没有?你去把他给本王重新抄写一遍。我好不容易费了半天劲儿,写了那么多字儿,然后你拿血渍乌拉的手一按,啥都看不清了。”说着主场,朱樉脸上的嫌弃变得更为明显了。 第一二八章 县衙的老员工 朱樉的话让一旁的胡轲立马变得错愕起来,一时间张大了嘴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作何反应。 费了好一会儿功夫,胡轲才终于恢复了理智,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回到了桌案旁,重新拿起一副纸笔。飞速的照着秦王刚才给自己的样本誊写了起来。 看见他这副茫然的有些滑稽的模样,朱樉也没有选择在此时继续去催他,自己从胡轲的案头随意的拿起了一本册子,来到窗户边一处用来待客的椅子上,自顾自得坐下端详了起来。 翻开册子一看,这份上面写的是上个季度县衙衙役的考核情况,胡轲这个活做的很是认真,册子上除了有大致的优、良、差评价之外,胡轲还将这些衙役这一个季度的详细表现,和自己的具体点评全部都写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给秦王看的那些字迹飞扬的文书,这本册子上胡轲的笔迹十分工整,看得出来他是花费了很大的心思在此事上。 “县里的这些衙役们,你每一个都知根知底吗?”朱樉随意的一问。 “大多数都是我自己从各村推举上来的名单中亲自选出来了,这一部分人已经了解的比较清楚。不过还有几位是前任县令给留下来的,对于他们,我暗地里调查过,目前还没发现什么问题。”胡轲停下来手中的笔,抬起头对朱樉说道。 “这几个人平时在衙门里的为人处事如何。”朱樉问道。 “为人倒是没什么大的问题,不过是处事嘛,就稍微的显得有一些松懈。那几位都是上了岁数的老衙役了,甚至有两位早在前元的时候,就已经是咸宁县里的衙役。 他们都在这个衙门里任职多年,如今在这些年轻人里面,已经算是老资历了,所以做起事来免不了油滑一些。”说这些话的时候,胡轲的语气稍微有一些不那么坦然。 “油滑?你指的是这帮家伙平日里做事只出人不出力?”不过朱樉虽然这样问,但他的言语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指责的意思。 毕竟这年头,当差的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其他普通年轻的衙役,或许还有向上搏一搏的机会与野心,以期盼着自己哪一日能够到衙门里的某一房做个主事,或者能够去县狱里当个牢头。 而像那些已经上了年龄的老衙役们,在这个人均寿命普遍三四十岁的年代,他们早就没了上进的心思,自己不一定能在衙门里划上一天是一天,躺上一会儿是一会儿。 面对他们如此选择,朱樉也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只要他们不违法乱纪,不仗着手上的权力中饱私囊,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员工们,也算是衙门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这几位虽然平时看上去懒了点,但平日里对那些新来的衙役也多有提携,地方上有些难办的差事,这些新人拿不下的时候,他们倒也愿意将自己多年的经验倾囊相授。 所以熟悉看在他们这般态度上,平时里也就不计较他们那些懒散的行为。”看见秦王的脸上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显得稍有怒气,于是胡轲也就将自己的心里话完全展现了出来。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句,没敢直接说出来。 那就是,他也是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平素里上班摸鱼的事他也没少干。 第一二九章 胡轲的战场回忆 不大的功夫,胡轲终于重新将朱樉的手书全部誊写了一遍。写完之后,胡轲将笔搁在砚台旁之后就赶忙将册子递给了朱樉。 朱樉接过册子一看,胡轲并没有原封不动的将自己所写内容照抄一遍,而是按照他的理解将原本杂乱的文字重新整理了一遍。 如此一来,整个文书在工整不少的同时,就连朱樉不小心写的几个错别字都被胡轲给纠正了过来。 “手上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血流干了没有?”在对这本册子充满赞赏的同时,朱樉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启禀殿下手上的伤不碍事儿,血差不多已经止住了。”胡轲尴尬的一笑,随后抬起被自己剌伤的左手,摊起手掌冲着朱樉展示了一番。 朱樉抬眼一看,胡轲的手掌虽然依旧还残留着不少血迹,但那伤口果然已经不再流血。 “属下是个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别说这点小伤,就是被元人的弓箭给射中,我当初也没哼一声。”看见秦王关心起了自己的伤势,胡轲立马嘿嘿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这么说你还是个负过伤的英雄。”提到这儿,朱樉也对胡轲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可不是属下当着殿下面吹牛,当年攻打镇远关的时候,我是跟着我们总旗一起冲上这镇远关城头的。当时只顾着杀敌冲锋,没想到攻上城楼之后,却发现在城墙一侧还有一批元人,准备负隅顽抗。 我当时也没多想,捡起一把火铳就向对面瞄了过去。却没想到,对面却埋伏了一只二十人的弓箭手队伍。当时若不是我们总旗捡过一块儿木板挡在我的腹部,我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镇远关了。” 尽管说的是自己当初负伤的经历,但此刻的胡轲脸上并没有一丝痛苦,平淡的语气中,仿佛就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已。 “如此说来,你倒是欠了你们总旗一个天大的人情。”朱樉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只看见一阵箭雨飞来,最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后来攻上城的战友们给放在了担架上。我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两个肩膀上各插着两支弓箭。 现在想想,那个感觉是真疼,当时分到我们营里的军医还是个兽医,那家伙动手处理起伤口来,比孙行康还过分许多。若不是属下命硬,估计早死在那个家伙手里了。” 说起自己当初受伤的事情,胡轲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波澜,但当话题转到那位军医身上的时候,胡轲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恨意。 “人家再怎么说当初也是救了你一命的,你可以不感谢他,但现在在背后吐槽人家却是不好吧。”朱樉说着重新将手上的文书递还给了胡轲。 “殿下这可真不是曾在背后恶意中伤他人,而是那小子的手法实在太过粗糙,我当时就觉得要没有他的处理,我可能会好的更快。后来经过孙医师的几番诊治之后,我更加确定之前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兽医。”胡轲说着将自己的衣领向一侧拉开,在左肩的位置,赫然露出了一个无比狰狞的疤痕。 “这个伤口怎么如此之大?这看上去倒不像是箭伤,而像是直接让人用长枪给穿了个窟窿。”看着胡轲那碗口大的伤疤,朱樉也稍稍的明白了一些他的愤怒。 “殿下看的没错,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把箭头挖了出来,伤口也就那么大一点。可是后来被那家伙用他那不知擦过多少人血迹的抹布,在伤口上来回擦拭之后,我的伤口就感染了起来,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胡轲越说越愤怒,恶狠狠的眼神,仿佛是要立刻把那兽医吃掉一样。 听完胡轲的描述,朱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年头的医生,虽然在平时已经知道给不同患者处理伤口时需要用干净的棉布。虽然如今还没有后世那么多消毒的手段,但用废沸水蒸煮这般手段,大部分医生还是清楚的。 而这位战场上的军医使用不洁的布,为不同伤患处理伤口,倒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样做不合适,而是因为战场上局势紧张、条件恶劣。在战场的第一线,饮用水况且不能保证,更何况是给那么多的伤兵们同时提供救治。 想到这里,朱樉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悲悯。战争在每一个时代都意味着死亡与伤痛,而朱场竟然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不能坦然的看着那些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汉子们,没有死在冲锋的路上,而是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救治,最后在病榻上痛苦的结束自己的一生。 朱樉的心里默默的计较着,他心里的有些计划应该提前了。 “殿下,我抄写的这些东西可有什么问题?”朱樉的沉默最终被胡轲的提问给打断了。 他将朱樉递还给自己的文书,工整的摆放在了桌案上,自己大致瞅了一眼,没有瞅出什么问题来,便又重新看向了秦王殿下。 “你填写的内容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上面上却少了一道手续。”胡轲不解的问道。 “少了你胡县令的签字画押,快点儿,趁着你左手的血还没完全干,自己沾一沾,然后在这张文书上摁个手印。”朱樉的思绪被拉回到了现在,他颇有调笑意味的对着胡轲说道。后来的事是要谋划,但眼下的事情也得抓紧处理。 “这是殿下写的文书,为何要让我来签字画押?”胡轲现在有些搞不懂了,这份规划是秦王的工作成果,自己在上面盖个印儿,算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只是誊写了一遍的功夫,这秦王的工作成果就转移到自己名下了? “本王想过了,这件事原本就是你张罗的,最终还是得你去办比较稳妥。若是以秦王府的名义去办,免不了平白给你那些弟兄们添上几分莫名的压力,如此做起事来就仿佛被缚住了手脚一般,不利于整个计划的展开。”朱樉随口解释道。 “殿下的意思是要属下亲自来给我的那帮弟兄们做这个人情。”听见朱樉这样说,胡轲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位秦王殿下的意思。 想明白了,他顿时被感动的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已然挤在了眼眶。 第一百三十章 计划在完善 “臣胡轲代替兄弟们向殿下行礼。”胡轲恭敬的往后撤了三步,然后双手一并,十分郑重的对着朱樉拱手行礼。 朱樉这一回也不多说什么,就站在那里坦然的受了胡轲这一礼。 “既有了殿下的全力支持,那属下也不再拖延,这就叫人把剩下的还没送出去的书信都全部送出去,好让所有的兄弟们都尽快赶到西安府来。”胡轲用袖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去,随即换上了一副开心异常的表情。 “你跟他们约定的是现在就过来?这场大雪,眼看着把整个关中都给盖了起来,现在四处道路封闭,外加天寒地冻,此时过来怕是平添了不少麻烦。”朱樉不无担忧的说道。 “这天气确实变得有些太过于突然,不过如今还不到腊月,按照往常的节气,这雪最近应当是不会再下了。所以属下觉得与其在拖延一阵,不如让他们先行来打个头阵。都是战场上的老兵啊,爬冰卧雪那么多年,如今虽然身体不如往日利索,但就这一年大雪来说,也并不是不能克服的麻烦。”补课显然是想过这些问题,但在纠结了一番之后,他还是决定尽快将自己的想法实施下去。 “先行打个头阵?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各家先派一个代表过来看看?”听见胡轲如此说,朱樉也从中推测出了他的一点想法。 “殿下慧眼如炬,臣的这一点小小的想法,果然逃不出殿下的眼睛。”自己喜不自胜,拍起马屁来也就更流畅了一些。 “属下想过,让他们搬过来,毕竟是一件大事。虽然我自己想的很好,但这片土地到底适不适合这帮兄弟们生活,还得他们自己说了算。毕竟如今都是拖家带口的汉子,若不实地勘察一番,贸然就将整个家搬过来,实在是有点过于不负责任。”说到这里,胡轲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但你也说了,如今已经将近腊月,你现在让他们冒着大雪赶过来,到时候过年的时候,人家家里免不了两头分散。如此以来,你就不担心兄弟们有怨言吗?”朱樉问道。 “殿下,我的这帮兄弟们如今上要奉养老人,下要供养妻儿。对于他们来说,过不过这个年都不是很重要。他们现在最为着急的就是赶紧给自己重新找条生路,换个活法,也好让全家今后的生活都更好过一些。”胡轲认真的说道。 他的话一出,朱樉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竟也犯了‘何不食肉糜’这种低级错误。不过这也并不是他对于民间的疾苦一无所知,而是因为他上一世保留下来的习惯。 上辈子他一直在南方的一个传说中的一线城市打拼,对他而言,一年到头最为期待的,就是回家过年的那些日子。 为了过年回家,他也曾跟票贩子斗智斗勇,跟黄牛讨价还价。还是为了回家,他也曾在那硕大无比的火车站广场前风餐露宿,也曾经历过那场数万人滞留火车站的浩大场面。 因此在他的习惯里,无论自己混的是好是坏,无论道路有多么艰险曲折,过年是必须要跟家里人在一起的。 “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丧气的话。不过我还有最后几点要嘱咐你一下。”刚才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这让朱樉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殿下尽管吩咐便是。”胡轲恭敬站直了身子。 “第一点便是,此次安家事宜一定要完全尊重你那帮兄弟们个人的意思。咱们汉家儿郎都是靠着田地吃饭,大家对于自己家乡的感情都是非常深的。你如此盛情相邀,再加上你们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一定有不少人会头脑一热,就先过来了。 如若人家到时候反悔,不愿意搬家,你万万不可做出强迫他人在此定居的想法。人活在这世间,活得好自然很重要,但活的舒心也并不比活得好来的要差。” 朱樉看着胡轲,认真的说道。 别看胡轲在自己面前显得极为恭敬,就像一个衙门里的小吏。但对于他即将迎来的那么兄弟们来说,胡轲这个县令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大官了,万一双方的思想观念有什么不合,胡轲一声令下,对面很难做出什么实质的反抗来。 “这点还请殿下放心,都是一块儿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要是他们不乐意,我就自掏腰包再给他们一笔路费,让他们回家去便是了。天大地大,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也都有各自的前程,这个东西强迫不得。”胡轲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第二点你一定要谨记,这活是你胡轲来组织进行的。所有一应与秦王府的协作,都是你自己主动争取来的。这点你可想的明白?”朱樉又抛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这个属下明白,殿下,您的意思就是想让兄弟们都念我的好,将所有的功劳当将来都记到我的头上。”见朱樉又把此事提了一遍,胡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秦王到底是何意? “你再仔细想想。” “属下实在不明白。”胡轲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见胡轲此时已经被他的美好谋划给遮挡住了视线,朱樉也不在多绕弯子,决定了当坦白的给胡轲解释一下。 “因为本王接下来即将在整个西安府掀起一场大的牢狱风波来,期间有无数人的利益,会因为本王的这次行动而受损,这帮家伙或许不敢明着来,但他们在暗地里动手的胆子可是不小。” 话题说到了这里,朱樉的眼角露出了一丝凌厉的光。 自己蛰伏的有些久了,久到有些势力已经不把自己这个秦王放在眼里。且不说,先前一直从朱兰那里收获到的各路消息,但就今天来县狱里的审问来说,这些被自己抓住的宵小,明显在背后还有着依仗。 而朱樉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帮宵小背后的势力一层层的挖出来,并最终让他们把这些年盘剥的百姓血肉全部吐出来。 第一三一章 当初的胡县令 “殿下不必如此,殿下所做的事也是微臣自上任以来一直想做的,不过之前苦于自己实力太低,无法与那些盘踞在此的老世族相抵抗。所以这么些年才被迫忍气吞声,只能尽量的与他们虚以委蛇。” 见秦王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完全将自己抛开,胡轲立即不由分说的站了出来。 这倒不是他完全想着在秦王面前出一出风头,表一表忠心,而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胡轲是军人出身,家里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若非大明建立之初,四处缺少人才,像他这般的出身,想要做个县令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上任伊始,他就极为珍惜自己的这个职位。而从尸山血海里打拼出来的他,对这片他曾经守护的土地有着特殊的情感。 他也想自己曾为之拼命的天下,是一个人人都吃喝不愁、百姓能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刚做这个县令的时候,他也是奔着这个方向一直去努力的。一开始他督导农事、开通阡陌的工作在民间也是广受欢迎。不过随着自己工作的一步步展开,他逐渐发现了在西安府一片承平的表象之下,埋藏着一个个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 当他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本地的大族掌握着此处最丰腴肥美的土地。所以他一开始也没在这些方面做思量,自己深入咸宁县周围各个乡村做过调查。专门挑选了一批,稍显贫瘠且取水困难的田地进行协助。 这些土地虽然不容易直接获得成绩,但我可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里,因为这些土地是属于平民老百姓的。只有将此处的产量真正的提上去,才能够真正的让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于是他带着衙门的人手,以及从府衙里申请到一点可怜的经费,就开始在这些选好的地方兴修水利、督导农事。 受益于关中地区上千年的水利发展,八水绕长安的西安府周边,在农业时代并不缺少水源。不过在南宋以后,这片土地失去了有效的管理,各种水利设施在几百年的风霜雨雪中损毁大半。 因此胡轲做的主要工作就是疏通当年前人留下的各种水渠、以及清理一些用于蓄水的堤坝。 他第一年的工作是饶有成绩的,他派人驻点的各个村子无数靠天吃饭的黄土地变成了旱涝保收的水浇田。而围绕在这些水利设施周围,更是多了不少新开垦的无主荒地。 对于这些荒地,胡轲当即签署了命令,这些荒地九成归开垦者所有。剩下的一成,地契暂时划分给县衙所有。 胡轲不是一个完全不懂官场上路数的人,他留下的这一成地契,就是为了稍稍填补一下那些世家大族们贪婪的胃口。 自己开垦出了这么多的土地,然后以高价卖给他们一些。如此一来,既能满足他们对于土地的贪婪,也能使自己衙门经费的充裕一些。 这些钱胡轲并没有挪作他用,而是悉数的重新用回到了田间地头里。 水利设施虽好,但却是个需要长时间维护投入的耗钱大户。以往各个县里每年的河道维护基本都靠各村自己来处理,如果遇到一些需要组织起大规模人手才能完成的工作,这时就需要县里统一安排。 而县里最终的安排无非也就是征发杂役,让各村出人,由县里派人领着统一干活。 这杂役一道,却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这里面暗藏的水足以将所有不知深浅的家伙全部淹死在里面。 胡轲是小家小户出身,因此他对于各种杂役背后的路数都非常了解。对于派下去的人手如何敛财的手段,他也是非常清楚。 所以为了让自己之下的百姓日子能稍微好过一些,他决定用卖田所获得的钱来给这些百姓们作为酬劳。 胡轲的想法是美好的,但是他却低估了这帮大族们贪婪的胃口。 在他兴修水利之后的第二年,也许是看在他努力的份上,老天爷在这一年里并没有做什么幺蛾子。在这风调雨顺的一年里,整个关中大地都迎来了丰收,而胡轲所整治的那些田地,也无一例外的迎来了产量上的增长。 就连一些刚整治出来,还没有完全养熟的荒地,也在农民的辛苦劳作之下,获得了一点点收成。 如此成绩,本来让胡轲分外的高兴。在县里协助各村进行秋收的工作,到达尾声的时候,他特意在城里最热闹的醉仙楼摆了一桌酒,来给跟着自己辛苦了一年的手下庆功。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酒才喝到一半,自己对于未来的种种豪言壮语,也才只说了一半儿。 突然自己的一个心腹走到了自己身旁俯下身子,在自己耳朵旁小声的说了几句。 “老爷,周围几个村子的族长得知了老爷今日在这里开庆功宴,他们特地来一块过来为老爷助兴。” 而原本已经微醺的胡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脑子立刻清醒了过来。 “谁告诉他们我今天在这里开庆功会的?”胡轲的表情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近日白天的时候小的来这里定制酒宴,恰好遇到了几位前来城里卖粮的族长,他们盛情相问之下,属下觉得这是个好事儿,便将大人晚上要办酒宴的事儿也告与了他们听。” 听到这话,顾客的脸色瞬间数遍,那原本擅长拿刀剑的右手,此刻也攒成了一块。 他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这些看似老实的手下们,结结实实的给出卖了。 “今天本官酒喝的有些多了,不便见人。还请你下去烦告他们一声,若有事情,可以改天到县衙里与本官详谈。” 内心受到打击的胡轲,立马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说话的态度也变得严厉起来,完全没了之前与大家谈笑风生的样子,语气中摆满了县令老爷的架子。 “大人您看,都是些上了年龄的老人了他们辛辛苦苦跑到这里来为大人庆功,大人若是就这般将他们驳了回去,未免也太寒了人家的心。” 一击不成这个手下继续出言相劝,不过他这些看似委婉的话背后,实则是在逼迫胡轲做出让步。 “你老实讲,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胡轲决定直接摊牌,不再和这个家伙绕弯子。 不过这话刚一说出去,胡轲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因为自己的这个平素里最听话的手下,他姓杨。 第一三二章 大族的贪婪 胡轲最终还是态度强硬的拒绝了族长们见面的请求,不过他满心欢喜准备的一场庆功宴,最终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得已草草结束。 晚上回到县衙之后,胡轲连夜对衙门里的人事安排作出了调整。把所有自己不知底细的家伙,全部从主要岗位抽离,然后再从其他相熟的吏员中提选出新的人选来。 两天以后的清晨,当大伙来县衙点卯的时候,都被那偌大的告示给吸引住了眼球。 不过大伙看到这份名单之后的反应,与胡轲的预期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几个被新提拔上来的吏员,脸上非但看不到一点喜色,反而堆满了愁云。 而被调离重要岗位的几个人在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之后,很快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态度轻蔑的哂笑了一声。 可是担忧归担忧,哂笑归哂笑,这毕竟是县令大人的命令,明面上大家都还是遵守着上级的命令,衙门里的差事很快便交接完毕。 眼看着重要岗位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胡轲决定立刻照着先前的方略,准备在第二年扩大试点范围,让自己去年劝课农桑的成功经验,造福更多的百姓。 不过这一回,所有事情完全变了模样。 之前的时候,每当他亲临田间地头视察工作时,附近的百姓都会热络的聚集过来,其中不少人都跟着自己一起在试点区域里劳作。 当地的种田好手,以及一些熟知本地农时的老者,都会跟胡轲一起探讨当前时节修整田地该主要的事项。 而当他再次来到一个村子的田地旁时,全村老小竟没有一人出来围观。甚至有几个正在地里捡散落在地里麦穗的妇人,更是连忙带着孩子往另外的方向跑去。 那躲避的样子仿佛胡轲是瘟神一样。 胡轲不是个愚笨的家伙,如此场面一看,便知道是有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一开始他没太把这些人当回事,只要这帮蛀虫不来干预自己的大事,那剩下的随他们折腾。 他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对方如此手段对他的影响实在有限。 可是他着实是把这群吸惯了百姓血肉的家伙给想的过于简单,也过于善良了。 经过一个冬天的沉寂,第二年一开春,对方毫不留情的就对胡轲亮出了大招。 这一年的春天雨水偏少,不过因为冬天下过几场大雪,因此土地倒也不算太过干渴。 更有不少地方因为重新整修了沟渠的缘故,从秦岭里涌出的几条河水,都顺着这些水利工程滋润着所到之处的广袤土地。 然而就在眼看又一个丰年就要到来的时候,胡轲的县衙里却接到了无数土地交易的契约。 土地可以私下交易,不过交易的时候需要在衙门里留档备份。自从过了春分以后,土地交易的情况就愈发严重。 面对着这些如雪花般堆积在案头的契约,胡轲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因为在这些行将交易的土地中,绝大多数都是去年他带着众人一起或整修、或开垦出的新地。 此刻的他终于意识到,这帮家伙根本没打算在自己面前掩饰,而自己的退让最终换来的是他们变本加厉的贪婪。 第一三三章 胡轲的请愿 案头上的堆积如山的契据,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把胡轲心里对于本地世族最后那点期望完全给撕的粉碎。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胡轲完全摒弃了以前和光同尘的做官态度,硬生生把自己重新转变成了以前那般嫉恶如仇的模样。 乃至后边和朱樉开始有交集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也没有对这位秦王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秦王的话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气,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愤怒之情,眼看着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胡轲此时定然不愿意从中撤出来。 一开始听见秦王这样说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去当这个排头兵。无论是出于自己作为县令的责任,还是因为要报答秦王如此安排自己弟兄们的大恩大德,胡轲都打算成为秦王手里那把最锋利的尖刀。 所以当听到秦王打算将自己从这次计划中完全剥离的时候,满心期待的他瞬间就变得不太乐意。 “殿下,胡轲非是那等贪生怕死的人,为了此事我已经准备多时,现在若要让属下从中撤出,我这心里实有不甘。 况且对于殿下如今所做之事,也不可能有人比我更加合适。周边各村的大家族就属我和他们打的交道多,他们的情况也只有摸排的最为清楚。 殿下还请恕属下直言,在我看来,府上没有人能比我更适合来处理此事” 胡轲连珠豆一般将自己心里的所有想法全部抖落了出来,他如此着急的突出自己,就是怕朱樉再接下来的这一场硬仗中将自己放在一旁。 看到胡轲如此一番姿态,朱樉不由得对他再次刮目相看,现在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欣慰。 “你不必着急,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也知道你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不过现在我还是不能用你来执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朱樉耐心的说道。 “殿下,属下以前势单力薄,被迫跟那些社稷蠹虫虚与委蛇。但如今有了殿下的支持,轲定当率马以骥,为殿下做好这个开路先锋。”眼看着秦王的话里有转折的意思,胡轲赶忙将自己的决心再一次完全展露出来。 “你且宽心,此次行动定然不会少了你,你之前所做的那么多准备也绝对不会被浪费。”朱樉再次开口说道,而他每说出一个字来,胡轲的脸上都会多几分期待的神色。 此刻,听到秦王没有打算将自己完全弃之不用,胡轲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激奋的光亮。不过他的激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朱樉接下来的话很快就将他的兴奋浇灭了不少。 “本王已经想好了,在这次对于西安府大族不法事的第一波整治行动中,你以参谋的身份在后方支援其他人的工作。”朱樉认真的说道。 这是他思虑多时的结果,决然不是一拍脑袋仓促做下的决定。 “殿下,属下还是愿意亲临一下,我曾经也是先登之士,如今殿下既然需要用人,轲愿意为殿下再次冲锋陷阵。” 胡轲的内心十分的不甘,筹谋此事多年的他,对于只让自己在后方打辅助的安排并不是十分满意。 第一三四章 对胡轲的安排 看见胡轲脸上因为不能如愿而露出的委屈,朱樉对于这个县令也多了一些信任,单就他如今表现出的态度来看,这是个可以嘱托大事的家伙。 “你不用着急,这次王府的行动竟然少不了你。让你在后方处理事物,并不是冷落你,而是想让你在这个事情当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朱樉劝道。 “接下来我会让朱兰过来,与你一起将王府这么些天来获得的情报,和你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消息汇总到一起。 以往我们都在隐忍退让,这次既然要做,那就要把事情做得更彻底一些。 然而你也知道,这西安府的各种大族势力,盘踞此地已久。若无充分的准备,这一次虽然本王整的声势浩大,但恐怕也只能如大火焚烧野草一般,伤不到那些人深埋在地下的根系。 如此一来,但是具有所变化,新的大风再吹来的时候,这帮家伙便会如春日的野草一般,转瞬间又在这片土地各处发芽。” 朱樉说着把眼神投向了树外的那棵老树,此时连日的大雪和大风,已经将老树身上本就不多的枯叶完全扫落到了地上。而在那些光秃秃甚至显得有些孤独的,枝杈上面厚厚的积雪已然压到他们喘不过气来。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破败与重压都只是一时的。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这棵老树还会像以往数十年那样重新焕发自己的生机,而那些压在他身上的雪花,甚至等不到春天,在下一场大风来临之后,这些雪花就会悉数洒落在地上,被压弯的枝头也会在风中重新抖擞开来。 “所以把你放在后方,是想让你担上更重的担子。此次行动一旦完全展开,到时候等着你的,可不是你之前整天面对的那些简单的事情了。” 朱樉说到这里又回过头来,目光坚定的看向了胡轲。 而此刻的胡轲也终于听懂了秦王的用意,原本还稍显有些愤怒的眼神,现在也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殿下既然对属下报以厚望,属下自然不能辜负了殿下的期待,殿下放心,胡轲此次定当不辱使命。”胡轲的兴奋此时已经从嘴角溢了出来。 “丑话放在前头,你小子也别高兴的太早。接下来是干硬仗的时候,是考验你水平的时候。在这期间你出了什么岔子,非旦你自己一身抱负无法实现,到时候再耽误了本王的大事儿。你到时候就给本王滚回到宁夏卫,重新去做你的大头兵。” 作为领导,尽管朱樉内心不愿意承认,但实际上这种时不时敲打一下属下的行为,他已经运用的相当熟练。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也去大狱一趟,把剩下的几个犯人再提审一遍。” 朱樉说完,将自己方才因为写字而松开的袖口重新扎紧,然后稍微等了一下胡轲做好准备,他就阔步朝着门外走去。 “殿下,可否叫人准备上一些吃食?天气如此寒冷,殿下辛苦至此,多少应该先吃点东西再说。”胡轲问道。 自己心中的疑虑被打消,纠结已久的问题也终于看到了被解决的希望,胡轲于是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那般放松的姿态。 “也是,时候有些不早了。你去跟罗水生交代一下,让他把自己营里的厨子拉过来给大家临时做一顿饭。对了,别忘了跟他嘱托一声,给牢里的那帮家伙也都把伙食准备好,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咱也总不能把人家饿着不是。” 文明执法,无论放在哪一个时代都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第一三五章 罗火盛的故事 经过了一下午烦劳的审问,等到朱樉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不过因为整个西安府都被已经蒙上了厚厚积雪,这个夜晚非但不黑,反而异常明亮。 “殿下,这为何刚下完雪的夜晚总是这么亮堂。”一行人正在雪地里安静的走着,罗水生突然问向了朱樉这么一个问题。 朱樉听见后不由得愣了愣神,他之前一直在考虑白天和胡轲之间的对话,还在琢磨着自己应该如何给胡轲那即将带来的那批老兵,寻一个合理的靠谱的工作。 现在听见罗水生突然问了自己这么一个充满科学性的问题,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几本上辈子学的死去活来的书。 这些书的名字分别叫做高中物理,高中化学,而因为他当年高二的时候分科选择不慎,一不小心选了个理科。这就导致哪怕后来上了大学,物理这门神奇的学科,还是跟了他纠缠了两年有余。 朱樉刚在心里重新捋清了光的反射、漫射都是个什么意思,同时为了防止被罗水生给问住,他还把为何月亮会在夜晚发亮这种问题,也做了一些解释的准备。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又听见了罗水生的声音。 “小时候我问过我哥,他那时候告诉我,雪是天宫落下来的遗尘。天上的神仙们自带法力,整个天空都只有白昼,没有黑夜。因此这雪花你便有着仙人的法力,可以让他在夜晚里也能够把光明布向人间。” 罗水生说到这里,语气倒也平平淡淡,不过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一种对儿时生活怀念的温馨笑意。 “没想到你哥这家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这平日里还有如此广袤的心思。” 提到罗火盛,朱爽的心里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感叹。自己曾对那个家伙无比的信任,同时也给了他自己所能给的最大的权柄。在当时来说,整个王府里除了朱樉自己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像罗火盛那样权力的人了。 当时的罗火盛虽然名义上不过还是一个百户,但实际上他已经成了王府护卫中的最高将领,五百人的队伍他都可以随意调动。这样的权力,哪怕现在的大总管朱竹,以及负责王府情报工作的朱兰,都不曾拥有过。 不过朱樉现在也明白了过来,罗火盛后来的崩溃中,自己也要承担相当一部分责任。 那时候自己刚来就藩,府里的事情本来就是一团乱麻。这时候本应自己亲自坐镇,亦或是找一个再地方上锻炼过的经年老吏,来协助自己搞定创业之初的种种问题。 但那时的自己还是将问题想的有些简单了,以至于将第一砖厂地位如此重要,工作又如此繁杂的地方贸然就交给了罗火盛去打理。 当时自己还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一下罗火盛,现在看来,自己是直接将一个远超罗火盛能力的重担,强加给了这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年。 罗火盛十几岁就进了军营,往后十余年就一直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如此一个在地方上毫无经验的人,陡然面对如此重压,能强撑着让砖厂不倒闭,已经实属不易。 第一三六章 罗火盛受伤 话题提到了罗火盛,朱樉不由得多问了罗水生一句。 “你哥他最近怎样了。” “不是很好,上次来信的时候说他出击元人时受了点轻伤,回灵武所里养伤去了。”罗水生说道。 “轻伤?这小子八成又在扯谎,以我对他的了解,若真是轻伤,他最多会在镇远关前线休息,绝对不可能回灵州所这样的大后方去养伤。”朱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隐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 “殿下料想的没错,他那封信到了之后,我一读就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我便找人托了关系去宁夏卫打听了一番。”罗水生颇有些伤感的说道。 “结果如何?你大哥他究竟怎么样?”朱樉有些着急的追问道。 “回来的人说,我大哥他断了一条右臂。”罗水生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他这才开口回答了秦王的问题。 跟着朱樉一同从从县衙里返回来的,只有来时的两个护卫,以及要回王府找朱竹要经费的罗水生。 此刻,听到罗火盛断掉一条胳膊的消息以后,原本就和周边雪地一样清冷的气氛更是直接掉到了冰点。 天空之上,一轮寒月高挂在云朵间的空隙当中,冷清的月光在刺透了云层最薄弱的地方以后,肆意的清洒在这片雪白的大地上,让这个本就寒冷的夜晚更显得凉薄了几分。 月光在雪地上蔓延,被一颗颗晶莹的冰晶来回反射,将黑夜中的雪地变得明亮起来。 而在这雪地之上,朱樉四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所到之处也就只剩下的这四个人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其余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沉默、沉默,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口,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一行人重新看到兴庆宫勤政政务本楼那新修成的屋顶之后,朱樉这才开口,打断了场上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朱樉问道。 “回来的那个人讲,伤口恢复的不算很好,他临走的时候,我兄长还在发着高烧,伤口处也已经有了溃烂的迹象。” “现在是冬天,宁夏卫那边比西安府这里更冷一些,按理说伤口不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发炎。”朱樉这话刚说到一半,他就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何不食肉糜的错误。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按照自己身边王府护卫的后勤医疗保障来评估的,而远在前线的罗火盛他们,自然是绝无可能接收到自己安排的这种救治。 宁夏卫在黄河边上,物产本身并不贫瘠。但现在已经进入了寒冬腊月,北方边境的冬天只有一片萧瑟与肃杀,而早在10月底的时候,去宁夏卫的道路就早已被厚厚的积雪所掩盖。 这就使得宁夏卫目前的物资属于用一份少一份的状态,再加上北元在近期展开的机场大规模军事行动,宁夏卫虽然已经囤积了不少物资,但此刻依然显得有些窘迫。 “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回来的人说,虽然宁夏卫里目前药物有些短缺,但粮食却是不愁的。听他的话讲,像我哥那样的伤兵,每天甚至能分到一斤肉食。” 看见朱樉皱起了眉头,罗水生也赶紧扑上两条自己听到的好消息。 不过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一番话,却让朱樉内心的难受更加深了几分。 第一三七章 宁夏卫的战事 大明的将士在边疆拼死御敌,可一旦受了伤却不能得到有效的救治,这样的情况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悲凉。 朱樉心里明白,这并不是某一个人的过错,也并不是什么体制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如此烈度的战争并不相匹配。 如今负责宁夏卫掌控宁夏卫战场局势的,是陕西都指挥使邓愈,而负责给前线供给物资的,则是陕西布政使高谦。 关于邓愈,朱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已经满头白发的岳丈了。邓愈当初只是递话让朱樉照顾一下邓如月,他自己则立刻带着亲兵往宁夏卫前线赶去了。 而那位高谦高藩台,此刻已经到了榆林卫,正在筹措把山西那边送来的物资,直接顺着长城给宁夏卫前线的邓愈给送过去。 同时高谦守在榆林卫的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防止王保保直接越过袄而都司的茫茫瀚海,直接突袭榆林卫。 王保保此次来犯虽然不似之前那般横冲直撞,但在长城边上游走的他像一只狡猾的饿狼,沿途守军稍有不慎,便会被这匹饿狼给狠狠的咬上一口。 而今年的他的行为较之往年显得极为反常,往年的时候,他的大军最多支撑到十月底,赶在草原上第一阵白毛风降下之前,便要将军队转移到阴山脚下的几处固定据点躲避。 可如今已经快十二月,草原上不少地方的第二场雪都下过了,可王保保依旧没有一丝撤兵的意思。非但如此,他的游走式攻击,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最近半个月来,宁夏卫的战报更是如雪花一般被急递到西安府来。 前线的消息传回到西安府以后,由秦王府和留守在陕西布政使衙门、陕西都指挥使司衙门的人员整理汇总,并和前线两位大员的部署计划相结合,然后制订一份切实可行的物资、人员补充计划。 随后这份计划分为三份,一份在布政使衙门留档,一份发往沿途各个相关的部门,另一份则是星夜往南京送去。 对于这种后勤补给的差事,朱樉自己并没有十足的处理经验,所以他现在将这件事全部指派给了朱菊去做,自己则是每天听取一次朱菊的详细报告。 在学习的同时,也算是以秦王的名义,给朱菊所做的一切决定进行背书。 从每日汇报中获得信息来看,前线的防守目前做的相当完备,王保保虽然多次抓住明军轮换的间隙发动猛攻,但在邓愈周密的部署,以及前线将士拼死抵抗之下,元人的铁蹄至今没能再踏进长城一步。 不过朱樉这边看到的并不完全是这样的好消息,前线物资补给困难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一个完全无法回避的问题。 在西安府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雪之前,宁夏卫、平凉府、庆阳府以及延安府都已经降下了厚厚的积雪。而作为西安府通往宁夏卫的必经之地,平凉府今年的第三场大雪已经来临0,沿途的补给线上刚清扫出的小路,一个昼夜的功夫,便又被裹挟着积雪的大风给抹平。 这也就是为何高谦要绕道榆林卫,从山西那边获取补给的原因。 朱樉抬头看向了天空,尽管现在是夜晚,但在月光的映射下,西北方那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依旧十分明显。 第一三八章 工会开始行动 看着天边的乌云,朱樉的心情也逐渐沉重了起来,他知道,关中的第二场大雪就要来了。 “这几天宁夏卫有没有紧急军报送来。”朱樉问道。 “没有,昨天我见过指挥使司的人,从他们那获得消息,扩廓帖木儿最近进犯的次数减少了一些,似是草原上又下了一场暴雪,将他的补给线给牵制住了。”罗水生将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禀报给了朱樉。 罗水生的话,前半句朱樉是清楚的,毕竟他是秦王,边地传回来的正式情报都要从他这里过一遍手。 而那后半句的消息,他也确实是刚才知道,因为这种不确定的消息,通常不会出现在指挥使司衙门的正式公文里。 “如此说来,王保保的长生天,这一次倒是给咱们挤出了些时间来。”朱樉说道。 “既然人家给咱们了这样一个机会,那我们自然不能浪费。若想让边关的将士吃的更好一些,那咱们这次行动就得更快一些。” 朱樉原本的计划,是先将西安城里那些牛鬼蛇神全部清洗一遍,然后顺着这帮家伙吐出的线索,顺藤摸瓜让那些吸食百姓血肉已久的地方大族,把他们自己身上的肉也割下来几块。 这一切都做完了以后,自己再将这次清洗风暴中的财富进行汇总,最后由自己领着王府亲兵统一押赴前线。 等所有物资全部到位以后,再配合邓愈完成之前讨论过的反击计划,力争一举将扩廓帖木儿赶回到漠北去。 不过如今的大雪已然阻断了自己的计划,不过好在这影响并不只有明军,扩廓帖木儿的大军也被这大雪给困住了。 元人的战马就是再能跑,在那茫茫雪海之中,他也就只剩下了望‘洋’兴叹的份。 一行人回到王府以后,朱竹早已安排人备好了热茶热饭,而在新修的秦王书房里,地龙也早已烧的火热。 兴庆宫这里三进的院子虽然不小,但里面不少房间经过战火和流兵的洗劫之后,必须要经过重新修缮之后,才能让人居住。 整修这些房屋的时候,恰逢朱兰从耀州勘探回来,于是在煤老板朱樉的强烈要求下,府上所有重建或重新修缮的房屋,里面都提前埋上了地龙。 毕竟自己虽然缺钱,煤炭这种东西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在大明没有全面实现工业化之前,煤炭这东西要只拿来烧水做饭,单耀州那一处煤厂,就足够附近的所有老百姓完全实现烧火自由。 “这地龙虽好,但咱现在也得省着点用。”不过眼前情况却是有些不一样,因为这场大雪来的太过突然,使得王府的过冬安排被打乱了。 原本有条不紊的屯煤计划,因为大雪的阻隔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同样还是因为大雪的缘故,朱樉又将王府里本就没能按计划储存满的煤炭,给周围各村的百姓送去不少。 如此一增一减之间,王府里的燃料储备多少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殿下放心,您今天出去的时候,砖厂派出的扫雪队已经将砖厂和王府周围的官道疏通,并且把砖厂多出来的煤炭拉了一些到府上来。” 朱竹给朱樉续上一杯新茶,同时将一个准备好的手炉放在了朱樉身旁。 “只给王府送来了吗?现在砖厂产量减小,库存的闲置煤炭可是不少。”朱樉问道。 “殿下放心,这些事情工会已经准备好了,这些煤所有工友都有份,由工会统一安排人手给各家送去。”朱竹笑着答道。 “看来这第一届工会,倒是真没选错人。”朱樉十分欣慰的说道。 第一三九章 运作起来的工会 工会此次的行动着实是出乎了朱樉的意料之外,原本在他的设想中,工会在这个雪天里发挥的最大能力,不过也就是清扫沿途道路而已。 然而这一次,工会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朱樉这个名誉厂长证明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并不只是按令听宣那么简单。 “第一砖场的人手现在发动了有几成?”朱樉抬起头对着朱竹问道。 “根据杜修杰提交上来的名单,现在厂里发动的人手只有50人。”朱竹答道。 “只有这么点人?这不太应该呀”朱樉颇为质疑的反问了一句。 第一砖场最开始在罗火盛当厂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300多人的规模。当时其中大部分的员工都是被朱樉“胁迫”,来厂里临时凑人数的王府护卫。 后来朱樉在一边把第一砖场的人手向耀州那边抽离的同时,也给了罗火盛一些自主招人的权利。 虽然罗火盛当时手头上已经十分紧张,但秦王府到底还是拨了一些钱款下去的,依着这点不太多的经费,罗火盛也还是招募到了一些周围的村民。 并且在罗火盛几乎算是暴力的威胁之下,这些民工并没有在后来的那场风波中流失多少。 当罗火圣在第一砖场里瞎搞的事情,最终被朱樉戳破的时候,朱樉也在第一时间给予了这些被招募来的人手最大的福利。 当时给出的津贴和补上的工资且不必说,单就成立工会后,围绕着工会所建立的一系列配套的福利措施,就足以使那些村民们对秦王府感恩戴德。 所以在工会接手砖厂的事业之前,砖厂的生意虽然不太景气,但规模总还是维持在了一个比较高的水平。 后来的日子里随着秦王府各项工程的展开,以及逐渐在咸宁县开始的各种应有的基础设施建设。 使得朱樉对于砖场的需求越来越高,而这暴涨的需求也就催使砖厂的规模一再扩大。 手里有了经费,工会在招人的时候,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而是直接将厂里的高福利高工资贴在了各村子的门口。 尤其是等专场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要入冬了。秋收和部分秋种的工作早已完成,农闲的季节眼看就要来了。 以往冬天的时候,村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活计可以干。一天除了出去捡柴,或是蹲在村口墙根下一起晒太阳并吹牛以外,剩下的也就只能窝在自家炕头里和相熟的朋友们继续吹牛。 往常一到冬天,村民们这种窝冬的生活被大家笑谈为农忙之后的逍遥。而只有真正的农人才会明白,在那三九寒天里,谁都想要挣钱,都想要为家里添这些东西,可这寒冷的天气,并不允许他们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同时在那个年代里,他们周围也没有可以供他们发挥自己余热的地方。 因此砖厂的招聘对于这些村民来说是非常大的诱惑,除了终于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在冬天也能养家糊口,为家里添砖加瓦的机会之外,也是因为秦王府开出的工钱实在是太过于优厚了。 在短短一个月多的功夫里,厂里的人手比工会刚接手的时候几乎翻了一倍。 现如今,按照上一学才送来的第一砖场员工花名册来看,整个砖厂里算上工人后勤以及现在新成立的几支运输大队,一共是1142人。 厂子的规模已然不小,而且厂里的员工大多都是居住在第一砖厂周边十里以内的村民,并不存在着因为大雪封路而消息传递不到的情况。 所以当朱樉听到只有50人被发动的时候,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太相信,并且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费了好大心血建立起来的工会,只能发挥这么一点作用。 “殿下,您想错了。并不是砖厂的工友们这一回不积极,而是被工会给拦了回去。”见朱樉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朱竹不用细问,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这位秦王殿下内心的想法。 “被工会给拦了回去,这倒是有点意思。”朱竹的回答让朱樉原本低沉的心情瞬间腾起了浓浓的好奇。 “我当时跟杜修杰聊过,他说是当厂里调动的倡议书刚传递到周围各个有工友在的村子,各村里驻点的工厂代表家里,就瞬间挤满了前来报名的工友们。 因为工友们的热情实在太过于高涨,杜修杰甚至直接让人将所有驻村代表紧急先请到砖厂里,讨论有关事宜。这就使得整个计划被迫暂停了两个多时辰。”朱竹笑着说道。 朱樉一边听着,一边仓促的吃着晚饭。当听到杜修杰有如此魄力的时候,朱樉的眼睛里冒出了极为满意的目光。 “看来这一回倒是真的没有选错人,俗话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真正把工友们发动起来,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带头人,这果然给砖场选出了一个顶尖的人才。” 朱樉豪迈的端起了饭碗,将碗底最后一口饭菜,囫囵的拨进嘴里,然后接过朱竹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嘴。 也不知道是因为吃饱喝足了,还是因为杜修杰的精彩表现,朱樉现在看上去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意气风发的气势。 “杜修杰他们商量了以后,决定面对如此大灾的时候,应该制定出一个详尽可靠的计划来。如果贸然将所有人都发动起来,在没有足够领导力的情况之下,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干活,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会导致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于是他们还特地从王府里请去了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宦官,并且还找我要了几个亲兵总旗过去帮他们忙。” 见朱樉已经吃完了饭,朱竹双手一拍,门外立刻走上一个小宦官,十分利落的将柱上的按头收拾干净。 “倒是个大气魄、有智慧的,意识到自己专业能力不行的时候,敢于直接来王府借人,果然杜修杰这块金子放到哪里都是能发光的。” 此时此刻,杜修杰在朱樉心里已经成了万里无一的优秀人才。 第一四零章 杜修杰的册子 “殿下说的没错,依在下看来,这个杜修杰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遇到问题时自己敢顶上,而遇到困难的时候又不蛮干。 这两条品质当中,寻常人若拥有一条便已经可以胜任一个出色的百将,若是同时具备的这两条,在战场上,当得一个千人总将的位置。” 眼见着周围的用餐物品都被清理的干净,朱竹这时也难得坐了下来,用她那俊秀的眸子温柔的看着朱樉。 “若不是第一砖厂如今还在发展阶段,暂时还没法抽出人手来,我倒真想把杜修杰这样的人才调出来,去执行下一步的工作。”朱樉接过朱竹递过来的热茶,十分兴奋的说道。 朱竹重新将烧水的暖壶放回到了一旁的火炉之上,然后从朱樉书桌的另一头抽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朱樉。 “殿下,这是杜修杰报上来的行动计划。” 朱樉接过册子一看,杜修杰整整写了三页多。上面的字迹如果把每个字单拎出来看,写字的水平,不过10岁孩童的模样,但字与字之间的排列却是异常整齐,一看便是杜修杰花费的心思所作。 “回头遇见杜修杰的时候跟他说说,不必在这文字功夫多费精力,主要写的字能让本文看明白,便是他的手稿直接拿过来,也并无不可。” 杜修杰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从小就是世家大族佃户的他,并没有获得过学习知识的机会。 后来虽然徐达大将军的军队横扫了盘踞在本地的一些不愿意配合的世家大族,将他们的土地分了一些给被他们剥削多年的佃户。 但这也不过是把那些标榜耕读传家的大世族们的一条臂膀给卸掉而已,‘耕读’中读的这一部分所代表的对于知识的垄断权力,这帮习惯了人血的家伙,断然是不可能在不付出代价的情况下,轻易的就送给他们看都看不上的泥腿子们。 因此杜修杰虽然在洪武三年之后,家中有了几亩薄田,但这点仅够一家人糊口的田亩产出,并不足以支持他在温饱之外,探寻一些别的更高的追求。 而这位老实本分,身材高大的勤劳农夫,真正意义上的迎来人生命运中最大的转折还是等他在砖厂上班,尤其是在当选了专场工会议员之后。 原本在朱樉的设想里,砖厂所开设的扫盲班,应该在砖厂度过初创阶段的第一时间就铺展开来。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和出厂原本的计划,产生了极大的出入,这就使得他原本的设想被迫一再推迟。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完全被搁置,普及化搞不了,那边现在工友中开展优先试点。 而第1批被推选出来的7名议员,则当仁不让的成为了第一批扫盲试点人员。 杜修杰也正是在这次试点的机会中,才终于得到了能够学习文字的宝贵机会。 虽然他如今已经年过三十,常年的辛苦劳作也使他的学习能力下降了不少。但是和其他工友一样,杜修杰知道眼前机会的宝贵。虽然自己学会一个字,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代价,但他从未有过放弃这次大好机会的想法。 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对于普通的农人来说,读书永远是最神圣的事情。 现如今这般难得的机会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杜修杰绝无可能,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放任这个机会从自己眼前流逝。 而在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之后,杜修杰也终于可以拿起那曾经视为神物的毛笔,在洁白的纸张上按照自己的想法书写自己心里的故事。 不过虽然现在已经拾得了常用的一些字,但这写字的手法却远不是可以随随便速成的。 尤其是在软笔书法时代,要想真正意义上的把字给写好,写的赏心悦目,那真是需要经年持久的练习。 因此杜修杰目前的水平虽然已经超越了很多同一起点线上的人,但若让他把字写的跟经年老吏一般,属实有些过于难为人了。 书法是一个非常讲究童子功的门类,没有小时候积攒下来的肌肉习惯,长大之后若想让已经布满老茧的双手重新顺从于毛笔的挥洒的一撇一捺,这里要付出的努力太过于艰辛。 所以朱樉并不希望杜修杰把有限的时间,花费在这些有意义但意义并不太大的事情上面。 “殿下这番话确是有些不妥,杜修杰人家是给秦王殿下上书,如果真是按您所说,就依着平时的习惯去写,那未免也太过于失了对王爷的敬重。”朱竹虽然跟着朱樉已久,也知道他并不在乎有些不必要的礼节。 但是朱竹毕竟是个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姑娘,从小到大她身边充斥着各种礼节。无论是在朱元璋当吴王的时候,还是后来当皇帝的时候,对于他们这些皇家近卫来说,礼仪是远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 “也是,我自己不把这当回事儿,但在别人眼中,我多少还算是个王爷。”想到这里,朱樉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番。 自己自从就藩之后像是洒脱惯了,没有了应天府条条框框的束缚,他也在一直尽力向周围人展现着自己的处世之道。 如此一番习惯折腾久了,朱樉时常会忘记自己的亲王身份。 “不过可以告诉他,下回像这种事情找人代笔就好,我就还是觉得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上面,有些不太应该。”朱樉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自己的主观意见发表完,朱樉在叹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将册子完全展开在了自己面前。 仔仔细细的将杜修杰费了大心思写下的每一行字都认真的读过以后,万分欣慰的朱樉,已经完全将方才的抱怨忘在了脑后。 杜修杰递上来的册子,条理清晰,语言简明。用词中虽然还有些稍显不妥的地方,但行文中却没有一处拖拉的痕迹。 三页纸的字虽然看上去很多,但每一行字所展示出来的信息量却都是满满的。 “如此安排甚为妥当。本王这就用印,你找人即刻给他们回复。”朱樉极为满意的说道。 第一四一章 工会的安排 杜修杰在他的这份册子里,完整的叙述了他关于目前雪灾之下,砖厂场应该如何组织调度和如何开展救灾工作,以及自救工作的相关想法。 根据他在册子里的说法,先前的时候厂里的一千多员工,在收到专场动员消息之后,感到各村代表处报名的人手接近九成。 工友们的踊跃程度,非但超出了朱樉的预想,就连整天一起与他们一同工作的杜秋杰也是大为震惊。 一开始在他们村张贴布告以后,他还专门借了村里一间,农忙时储存工具的大仓库。就为了防止来报名的人数过多,自己家里那不大的院子站不下这么多人。 可没想到,布告是早上张贴出去的,还没等到午饭的时候,那间本来十分宽敞的仓库,也早已被前来报名的工友们挤得水泄不通。 让他吃惊的是,这还只是自己村子里赶过来的工友,根据部分知情者的消息,还有更多的周围村子的工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面对眼前乌泱乌泱的人群,原本还兴高采烈的杜修杰,逐渐意识到事情有些超脱了自己的控制。 他是砖厂最早的一批老员工,当年罗火盛第一批招募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了砖厂上班。 他是贫苦出身,家里的田地本就不多,而他本人却是一个极为精壮的汉子。当别人还在地里忙活的时候,他家的地却是全村第一个就收割完毕的。 而当他进入砖场的时候,砖场里的工人大部分还是王府的亲卫。整日和这些军士们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杜修杰也体会到了制度这个东西,对于管理这么多人时发挥的重要作用。 同时他也体会到了,要想把上百号人调度起来去干一件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此,当今天果真有100多号人挤在他面前等着他给安排任务的时候,他瞬间就意识到了,凭自己现在的这点能力,并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顺利的执行下去。 管理本来就是一门极为深奥的技术,尤其是当面前要面对的人数倍增的时候,以前那些只负责十几号人、一两个班组调度的杜修杰,并没有选择,顶着一身蛮劲儿就贸然把没有完全准备的事情平铺开来。 杜修杰在意识到自己摆不平这件事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其他各村代表,现在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处境。。 所以为了避免有些人在没有意识到事情危险的情况下贸然行事,杜修杰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工作叫停了下来。 与围在自己周围的乡亲们道了歉意,杜修杰也来不及回家,派人通知周围各村代表之后,自己便抢先往砖厂场的方向跑去。 各个村子之间的距离本就不太远,杜修杰派出去的也都是熟悉周围道路的人。因此没过多长时间,各村的代表就收到的消息也纷纷朝着砖场集合了过去。 等第一批13位代表都就位之后,大家立刻展开了讨论。这一讨论不要紧,杜修杰果真发现若不是自己叫停,真有不少人就打算领着乡亲们直接开干。 不过好在能被推举出来做代表的人,都相对来说是明事理的。 他们有些人原本还对杜修杰的行为颇为不满,但后来经过杜修杰的一番解释之后,他们也意识到了,这里边的情况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怎么挖掘,谁来提供工具?路上的任务怎么安排?所属人员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贸然调动这么多人,要不要给乡里乃至县里报备? 铲雪的路线如何规划?各村的扫雪范围如何分配? 有些村子人多,离官道近,属于人多活少的状态;而有些村子人少,但距离官道的路却很长,这里面如果仅凭他们自己村子的力量,有些村子很难按照预期计划把道路清扫干净。 这时候就需要派人去协助他们,因为若是积雪都清扫不干净第二步,配送煤炭的工作更是无法展开。 可是若是派人的话,到底派谁去?派出去的人手,已经不是给自己村子干活,要不要给人家发放津贴? 如今外面都是一片冰天雪地,这么多人如果一起展开的话,防护工作必然不能完全保障到位。 如果有人在雪地里干活的时候受了伤,抑或是清理积雪的时候折损了手上的工具。这都是一些不可控制,但结果难以预料的麻烦事儿。 于是这才有了朱竹刚才说的杜修杰和各村代表分别去周边乡村,找人请教后,再到砖厂里将各方意见进行汇总分析的过程。 并最终将这一份他们费了大心思制定的计划,送上秦王的案头。 按照文册中的描述,杜修杰目前只发动了50名工人。 这里提到的50人是指被杜修杰请到专场里作为机动力量所筹备的人选,其他没有被发动的工人们,可以在自己村子里自己组织清扫道路。 这五十人的任务就是为了协助一些人少活多的村子,进行道路的疏通。 另外杜修杰已经和其他议员商量过,留下老李头和老刘头继续去招募人手,为之后立马要展开的物资配发工作,做好准备。 “看来这个工会是真的成长起来了。”朱樉在通读全文之后感慨了一句。 这本册子并不是工会议员拿不定主意,在向他这个秦王申请什么,而单纯是议员们讨论出来一个结果之后,给秦王府送来的一份报备文件。 看到自己的手下人,如今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朱樉此刻终于觉得,自己重塑大明的事业已经有了一个非常良好的开头。 “就算工会这次表现的再优秀,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人传话。”朱竹突然阻止了朱樉的意图。 “为何?难道我刚才表达的意思里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朱樉颇为不解的问道。 “好我的秦王殿下,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找人给他们传话过去,不是找人清梦吗?” 此刻朱爽那不大,但却极为温暖的书房里,只剩下了朱竹和朱樉二人,而在这般环境下,朱竹说话的态度,也逐渐亲昵起来。 “哈,我倒是忘了,这时间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候。”说完朱樉颇为邪恶的看向了朱竹。 第一四二章 开会 第二天一早,朱樉刚一起床就立刻在自己的书房里召开了一场临时会议。 这场会议的主要是为了讨论,昨天在咸宁县衙审问那些囚犯时记录下来的那些口。 原本这场会议应该是昨天晚上回到王府的第一时间就要举行的,不过中途因为提到了砖厂工会的事情,所以将这场会议就给耽搁了过去。 而关于朱樉对于砖场所作出的批复,早上天刚亮朱竹就已经派了人去将回复送到砖厂去了。 今天早上参与会议的有朱梅、朱兰、朱菊以及早上才从秦王身边离开的朱竹。 除了梅兰竹菊四姐妹之外,还有罗水生以及另外一个王府的亲兵百将。 原本罗水生还提议去把胡轲也给叫过来,不过朱樉一下就听出来了罗水生话里的不怀好意,当即就否决了他这个离谱的提议。 “你若是跟胡轲有什么矛盾,咱可以当面提。他现在大伤还没有痊愈,你这个时候让他冒着大雪往秦王府跑一趟,那不是要人家命吗? 下次你再犯这样的混,休怪本王不客气。” 面对这样破坏集体团结的人,朱樉毫不客气的当头呵斥。 罗水生跟胡轲二人之间有矛盾,这是他可以想象到的。毕竟两人互不统属,但职责上却又相互牵扯,并且一个是经验老道的地方官,一个是性情暴躁的战场新兵。 如此两个人骤然会合在一起,若是能和平相处,那背后才指不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幺蛾子。 如此相互制衡的手段,原本不是朱樉特意安排的。只不过如今事出突然,他手里并没有特别多能打的牌,只好先勉强,让这两位都互相适应适应。 “属下知道了。”看见朱爽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感到惶恐的罗水生立刻拱手行礼,承认错误。 “实话跟你们说了,胡轲是本王要保的人,也是今后要重用的人才。如今都是王府里的同僚,有意见可以提,有矛盾可以谈,但是这般互相攻讦陷害的手段,本王不想看见第二次。” 虽然听上去这话像是朱樉对在座的每一位说着,但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狠狠的盯着罗水生的方向,这现场点名批评的意思实在过于明显。 会议开场前的小插曲,很快便结束。在罗水生惭愧的低下头后不久,朱樉就重新将话题引回到了会议主题上。 “昨日的一番审问,辛苦大家了。咱们今天要做的,就是汇总一下各自审问上来的消息。然后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提前搜罗出一点关于城里那帮商户背后大家族的影子来。” 朱樉的声音标志着会议正式开始,众人也纷纷端正了坐姿,瞬间进入了全神贯注的议事模式。 “昨天下午我又去审理了杨闻和齐客二人,杨闻的态度依然十分不配合,后来不得已动用了大刑,这大刑一上没多久,这家伙就昏死了过去,直到我离开县狱之前,他依然没有醒过来。” 朱兰第一个开口说道,她是昨天午后从城里直接赶到咸宁县狱去的。作为秦王府的情报总管,她第一时间就将这块秦王都没啃下的硬骨头,主动接了过去。 “不过那个齐客在早上接受过殿下的一番拷打之后,下午倒是坦白出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朱兰继续说道。 “什么叫接受过我的一番拷打?昨天早上的主审官是胡轲,我就是蹲在角落里的一个刀笔小吏罢了,这么大的罪过我可不能担到自己头上来。”听见朱兰这样说我,朱樉忍不住打趣回了一句。 “殿下提醒的是,属下方才失言,还请殿下责罚。”朱兰和朱竹不一样,她还做不到面对秦王殿下时能够亲切如朋友一般。 所以见到朱樉回自己的话里似有不,她立即摆出一副臣下对于王上认错的态度。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咱们会议现场的气氛罢了,不是真的跟你动气。咱们相处也有大半年了,我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现在是在西安府,不是在应天府,没有那么多的眼睛整天盯着咱们看,有些没必要的礼节大家不必太过较真。” 王府的规矩并不是不讲,而是朱樉不愿意在自己最亲近的几个人身边,摆出那样一套亲王的架子。 在朱樉的理解中,‘所谓礼者,所以便用也’。 上古先贤制定一些礼仪规范的时候,是因为当时生产力所限制,所以就展现出一种重器物而轻态度的复杂的等级规则。 而这套规则传递后世,经过各个朝代的数轮迭代更新之后,这套原本就不太简单的规则,更是变得沉重异常。 朱樉并不是不懂得这些礼仪,也不是不明白这套理论对于维持上层统治的意义所在。 可尽管作为利益既得者,朱樉还是觉得这些礼仪用于日常生活,显得太过繁琐。 过多的强调上下级之间的尊卑分明,使得他很难将自己的有些观念,首先在眼前这些自己人面前扩散开来。 “说说,这个齐客到底吐出了什么有意思的消息来。” 自己想说的话已经说完,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也已经表达清楚,朱樉知道自己的这套理论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能站住脚。 于是他也不强求,只是希望通过自己锲而不舍的努力,使得自己的这套观念逐渐的刻入到周围最亲近的几人身上。 “齐客昨天下午醒来之后不久,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疯了一般在那敲打着牢房的铁门。等我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被旁边两个烦躁的壮汉给提溜了起来。 若不是我赶到的时机正好,齐客这家伙免不了再吃上一顿毒打。” 此刻,朱兰在内心稍微挣扎了一番之后,很快便尝试着学秦王的风格说话。 “这小子倒是个有意思的,前面胡轲和本王一同审理的时候,他那张嘴可是真的能扯。我原本以为他就是交代一下自己犯罪事实的前因后果,可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多年以前。” 提到齐客,朱樉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审问时那让人无比暴躁的场景。 第一四三章 染行协会的罪证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下午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家伙也还是这么一套。我那时候还在想,胡轲胡县令怎么一听他提到洪武二年,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 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朱兰此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随着她这一笑,整个会场的气氛也顿时轻松了起来。 “不过这一回齐客是真的认罪了,他虽然废话依旧很多,但最后还是把他这么些年,在齐东强手下做的所有腌臜事全部吐了出来。”朱兰继续说道。 “这倒是难为你和胡轲了,齐客这家伙扯故事的本事我是亲眼见过的,如若不是当时不方便暴露身份,不等胡轲动手,我自己早就上去教训他了。”朱樉笑着说道。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而且这里面也是胡县令出力多一些,我不过是在一旁协助罢了。”面对朱樉的勉励,朱兰立刻谦虚的将功劳全算在了胡轲头上。 “咱们熟归熟,不过功劳这东西可不兴让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朱樉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还是保持着微笑,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确。 朱樉知道自己现在手下的人数已然不少,一个团队如果想要在扩张的同时,依然保持着最开始的团结,那论功行赏就是一件必须要做,且要非常谨慎去做的事情。 只有赏罚分明,才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你继续说,我想知道齐客这回究竟把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给拉了下来。”给会议定了一个基调,朱樉接着示意朱兰继续。 朱兰在听到朱樉的话后,立刻点了点头表示收到,随即摊开自己的手稿,抬起头来看向了众人。 “根据齐客的供述,这么些年他除了在帮齐东强做一些欺行霸市,打压良善百姓的事情之外。还曾经多次被齐东强借调给良友布庄,去帮这个布庄干一些非法的勾当。”朱兰正色说道。 “良友布庄,一个布庄的老板整天跟染行的老板厮混在一起,可想而知这整个产业的背后,估计都早已站满了他们的影子。”朱樉淡淡的说了一句。 “没错,根据齐客吐露出来的消息,西安城里以及周围几个大县的染行,目前基本上都被齐东强和另外一个姓李的染行老板所垄断。 县里其他地方倒是也有一些小商户开设的规模较小的染坊,但这些染坊并没有自己出售货物或者是接取订单的权利,所有一应的交易流程都必须先在染行协会那里挂上号,最终由李家或者齐家的人代为出售。 这件事乍一听上去,仿佛染行协会到真是给小作坊谋取了福利一样,但根据属下的仔细盘问之后,发现事实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朱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面色凝重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听到朱兰这么说,朱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朱兰继续。 “根据之前调查以及这次齐客供出的犯罪事实,染行协会在分配订单的时候,会根据各家染坊老板和染行协会的关系远近来决定如何具体的分配到手的订单。 一些平素里与齐东强关系较好,或者在染行协会每年收份子钱的时候,都愿意或是被迫出了大血的商家,往往能被安排一些比较优质的订单。而那些苦于囊中羞涩,没法给他们按时进贡或者进贡的数量达不到他们满意程度的商家,非但只能啃食别人剩下的边角料。 更有甚者在得罪了这个染行协会之后,被恶意的指派了一些非常不合理的订单。 比如长安县台沟村的染行,这家染行已经到了秦岭脚下,却被恶意的指派了一个耀州商家的订单。”朱兰面色严肃的说道。 “从秦岭脚下到耀州,这可是将近200里的路。如此指定的买卖,这个染行铁定是要赔个底儿掉。”罗水生是一个军人,他对于这种距离上的问题格外敏感。 “这就是染行协会他们的目的所在。”朱兰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家台沟村的染行,然后原本是村里几个在城里打拼的中年人,一起回村里创办的产业。早年前他们也是城里一家大染坊老板手下的伙计,这家染坊原本口碑优良,在西安城中是极受百姓欢迎的一处染坊。 但后来因为齐东强的介入,也不知道他使了哪些下作的手段,这家染行在他来西安府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倒闭了,随后以一个几乎白送的价格被齐东强给接管。 这之后染行名下的工人,有一小部分技术骨干被齐东强拉硬拽者给拿到了自己手下。而另外更多的人则直接被齐东强就地给遣散了,甚至有很多人当月的工钱都没有给发。” 朱兰说到这里,周围人的面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他们现在也意识到,这个秦王一心要铲除的组织,背后所牵扯的势力不是一般的简单。 “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几位台沟村的打工人就寻思着回自己村里,也开上那么一家染坊。他们在染行里已经工作了多年,也了解他们村子周边方圆20多里,没有一家染行。 平素里周围乡亲若是想置办一些新部,或者是拿自家织好的布,想染个色,都必须托人去四十里外的西安城里,找大一点的染坊才能完成。 这一来一去之间,其中的跑路费且不必说,单是那城里染坊高额的手工费就足以让许多百姓望而却步。 于是几个人一合计,便拿着自己在城里打工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点钱。在村里租了一片地,开了一家不大的染坊。 这家染坊一开始营业,生意便极为不错。 一方面是这几个年轻人服务的都是周边乡亲,他们价格要的低,并且品质还有保证,如此一来,便宜又实惠的名声,立刻就在周围乡村里迅速传播开来。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也花了重金,将几个原本被齐东强胁迫者在他那里工作的染行技术骨干给挖了过来。 这些技术骨干原先就是这个行业里的一把好手,现如今有机会在一个备受尊重的环境里重新展露自己的手艺,他们自然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多年的经验,都投入到了这家新成立的染坊里。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番看似正常的商业活动,在被齐东强这样的小人知道之后,却招致了极为狠厉的打击与报复。” 第一四四章 小染坊的艰辛 “没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这种没人监管的协会必然会膨胀成横行乡里的一方恶霸。”朱樉放下手中的茶杯,给出了自己的论断。 “齐东强在知道他们把自己强拉过去的人手,用高薪的形式又给挖走了之后。他那很辣的手段,再一次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先是直接派染行协会的打手下去,将那家小染坊给砸了个稀巴烂。 随后又在人家恢复生产了之后,以染行协会的名义,向这家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染坊收取了远超过同行水平的份子钱。 如此接连的迫害之下,让这家本来稍有起色的染坊犹如雪上加霜一般,只能苦苦支撑。”朱兰面色严肃的说道。 “那这家染坊就没有想过反抗吗?他染行协会的势力再大,不过也只是民间的一处团体罢了。遇到如此不公的事,他们可以向乡里镇里,甚至去长安县衙反应。” 听到良善商家被当地恶霸如此欺负,罗水生不由的心生愤恨。 “你这就是常年在应天府那种地方生活的坏处了,这世上除了应天府之外并没有那么多可以供平民老百姓讲道理的地方。 而即使在应天府,也就是在父皇眼皮子底下的那些个县里,能够给老百姓一个公平申诉的机会。到稍远一点的如六合县或者南边的溧阳县,百姓若想控诉一方大族,就已是极为不容易。” 朱樉看着罗水生说道。 他说这话并不是毫无根据,而是根据每年朱元璋钦点的御史下去排查回来的结果得出的结论。 单就一个溧阳县,每年被御史通报并汇报到朱元璋那里,而最终被处罚的官员,这么些年就不在少数。 其他远离应天府的各州县,百姓们有了冤屈能否申冤,全然看当地官员的秉性了。 而很显然,在长安县这里,至少在朱樉来之前,长安县并没有给百姓提供一套切实可行的申冤渠道。 “当时这家染坊在多次受到齐东强的迫害之后,再加上申冤无门,也动了要关门的心思。不过当时的齐东强已经勾连了长安县里的一些胥吏,当台沟村染坊表示自己不干的时候,县里的胥吏竟然破天荒的当天就赶到了,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染坊。 当面对着他们表示这个染坊不能关闭。用的借口是,县里的大老爷知道这是周围方圆几十里地百姓唯一可以用的染坊,因此为了惠及周围乡亲,满足村民们的需要,这个染坊不能关闭。 台沟村染坊的这对兄弟,当时也对胥吏诉说了自己的冤屈以及自己的无奈,可那位胥吏表示自己也就是一个听话办事的,并不能帮他们解决任何问题。 而且在走之前还专门跟他们强调了,县令大老爷说了,无论这家染坊是否能够继续经营下去,他们的税是一分也不能免的。 于是就在这样众般压迫与剥削之下,这家染坊最终还是无奈的继续经营了下去。” “这帮贪官污吏着实该死。”罗水生使出全力将手中的杯子捏得死死的,若不是顾及到秦王殿下正坐在自己对面,以他的性子恐怕直接就把这瓷杯子给捏的粉碎。 “欺压百姓至此,他们确实是有些太过分了,再盘剥与欺压也终得给人家留一条活路不是。”这是一只没说话的朱竹,也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朱竹姐,你是没和这些当地的官员打过交道。这个县里的大小胥吏,绝大多数都是本地大家族推选出来的。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甚至是当初前元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县里的老吏了。 这帮家伙平素里就是地头蛇一般的架势,百姓的疾苦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只在乎自己的腰包以及自己主子的利益是否受损。用鱼肉乡里来描述他们都是轻的,恶贯满盈这个词才是对他们最为适合的评价。”朱菊面色凝重的看着朱竹说道。 她是朱樉派出去与当地衙门做沟通的,尽管她身上背着的是秦王府的大旗,但在于那些当地的胥吏沟通的时候,也依然没少遇到一些奇葩且令人愤怒的事情。 “那这家染坊后来呢,整天入不敷出也不是个法子。”朱樉皱着眉头问道。 “后来这家染坊的几位合伙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在不忙的时候进山采取药材。 因为自小就在秦岭山脚边长大,他们中有两个人,从小就对野生药材比较熟悉,其中有一人家里也曾出过一名医师。于是他们便冒着生命危险,专门钻到秦岭里某些人迹罕至的地方采取药材。 然后通过售卖一些珍稀的药材来攒够份子钱,以满足然后协会的巨大胃口。”朱兰继续讲道。 “如此说来,这采药材也是能维持生计的一个手段,既然如此,那他们当时为何要回村开染坊,而不是直接去进山采药材呢?”罗水生再一次不解的问道。 他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其他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几道齐刷刷的眼光一起望了过来,这让本来还怒气冲冲的罗水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当即低下头不知所措。 “咳咳。”看见现场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朱樉赶忙干咳了一声,来缓解一下这种尴尬。 “这稀有的药材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采集得到的,尤其是他们还要采集一些能卖上价的好药材,这就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在秦岭采药补贴家用的人不在少数,平时人迹易至的地方,草药早都被其他人给挖走了。若想获取他人难以获得的珍稀药材就必须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而整个秦岭里险峻的地方不少,更有很多地方还有大型的野生动物出没。这采药的活计看似简单,其实充满了风险。” 朱樉前世当过兵,也在一些没有开发过的丛林里进行过拉练。当时哪怕是已经防备到牙齿的他,也在丛林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秦岭里的自然条件,远比后世要更复杂一些。在这种从来没有人开发过的地方想要踏出一条路来,其中的风险无疑是巨大的。 第一四五章 齐客吐出的大鱼 “他们把人逼到了这种地步,就不怕事后遭到报应吗?”罗水生此刻的愤怒已经完全按耐不住。 “他们已经跋扈了,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将近百年的时光。自从这片大地失落于蛮人之手,以前套在地方大族头上的礼制束缚全然消失不见。 平日里他们只需要给那些人未开化的贵族们足够的钱财与利益,就能获得在中原王朝统治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敢想象的权力。 而当他们的权利与手中的财富结合到一起的时候,他们那贪婪的本性就会被暴露的一丝不剩。”朱樉冷着脸对众人说道。 朱元璋评价元朝统治的时候,曾经用过一句‘元以宽失天下’。 这里的宽并不是很多人以为的‘宽仁’的意思,而指的是元朝贵族并不在乎底下百姓的生死。只要当地与自己合作的大家族,能够填饱自己的胃口,那他们对于这些大家族的管理便极为的宽泛。 在这些元人贵族眼里,只要这帮汉人不煽动着推翻自己的统治,他们对于自己人的压迫和剥削都和元人没有半点关系。 而当底层的汉人,活不下去试图反抗的时候。这帮利益受直接受到威胁的元人才会扛起屠刀,让那些本就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彻底没了生路。 在他们眼中,这帮人一旦不能为自己产生足够的利益便是废物,是废物就应该拉去杀掉以滋养草原。甚至在他们看来,这些不能继续生产物资供自己享乐的人,远不如自家的牛羊来的靠谱。 “天下百姓受这般折磨已经太久了,多亏了父皇的英明神武,才让这华夏大地重新恢复了生机。不过父皇虽然圣明,但终有力不所及之处。本王如今即已就藩,就当协助父王将西安府这一片天地变得澄清宇阔。要还当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朱樉目光无比坚定的说道。 上天既然让自己重生到这个时代,那便不能白费这么一趟难得的经历。 “属下愿效殿下之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樉的话音刚落,罗水生猛地站了起来,恭敬的拱起双手向朱樉行了一礼。 “你有此勇志,本王十分欣慰,不过现在还远不到你赴汤蹈火的时候。将军请坐,咱们分析完这帮家伙的罪证之后,再动手也不迟。”罗水生有如此大的反应,着实是出乎了朱樉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自己的属下能充分明白自己的心思,这今后办起事来也能挥洒自如一些。 “这家染坊目前还在经营吗?”在气氛稍稍冷静了一些之后,朱樉回过头来对着朱兰问道。 “还在经营,不过他们并没有完全妥协于染行协会,私下里会以走亲访友的名义,在周围村落接取一点零星的订单。”朱兰答道。 “看来这几个年轻人也是有魄力和想法的,将他们的名字都录到王府的人才库里,在这波风波平定之后,本王要亲自见见他们。”朱樉说道。 在任何时代里,想法都不是最为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把想法付诸于实践的能力。 这几个人敢在农业社会里出来创建自己的一份事业,就已是迈出了极为艰难的第一步。 在其中遇到挫折的时候,虽然有过对命运的妥协,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而且在坚持的同时,还在不断想方设法的与不可抗的强力进行着斗争,单就这份毅力来说,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极为优秀的人才。 更何况这些人不但有毅力,而且有想法,在诸多压迫面前,他们依然能够趟出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来。这样的人才既然被朱樉发现了,那他便决定要亲自去试试他们的成色。 “这齐东强敢在地方上如此跋扈,那他背后一定站着一个更为嚣张的人。若没有强权为他背书,他一个外来户敢如此作为,恐怕早被人拉出去喂狗。”朱樉冷冷的分析道。 “殿下说的没错,这也是齐客吐露出来的最重要的内容。”朱兰稍微停顿了一下,郑重的看了朱樉一眼,然后继续说道。 “根据齐客的供述,我们现在已知齐东强背后站着的就是良友布庄的老板杨友元。而这个杨友元背后站着的则是他的伯父——咸宁县杨村三房的家主,杨论。” “好,看来咱们放了已久的饵,终于钓上了一条大鱼。”听到杨论的名字,朱樉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一道厉光。 这片土地上目前摆在明面上最大的家族就是杨家。 并且这个大家族并不是因为杨善当按察使之后才兴起的,早在前元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和当地朝廷勾结在一起。 后来虽然有一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家道稍微没落了一些。不过后来杨乾成为家主之后,重新借助家族在以往所积攒的人脉,又重新发展成了这片土地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杨家的势力,杨善这个并不是多么出色的读书人,才能够做到陕西按察使这个位置上。 在杨善坐上按察使这个位置之后,杨家的势力得以在他的官威之下继续飞速膨胀。 同时因为杨善是本地大家族出的官员,本地的官员看在这个按察使的面子上,也纷纷和杨家展开了合作。 经过双方数年的相互渗透以及相互协助,杨家如今已经在整个西安府的各行各业,都安插上了自己的一方势力。 如今朱樉既然想整顿整个西安府的现状,那杨家便是他必须推倒的一座大山。 原本刚就藩的时候,他还想着先积攒自己的力量,随后对这些大家族徐徐图之。 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份想法过于幼稚。因为人家很清楚,你这个秦王来到藩地是来做什么的。 在一开始几次试探性的合作之后,杨乾代表的杨家已经确定,这个秦王并不是元人贵族那边塞点钱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当初那个花钱换取权力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还试图恢复以往荣光的他们,已经走上了拉拢官员、垄断行市这样一条作死的道路。 第一四六章 杨乾与县学 在之后的会议里,朱竹、朱菊,乃至罗水生都将昨天下午各自分头审问的结果汇报了上来。 其中毫无意外,大家所有录出的口供,最后的落脚点一定是一个杨村出身的家伙。 这个家伙未必姓杨,但要么是昔日在杨村里受顾的佃农,要么是当初到杨村避难的附近村民。 而最让朱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在杨村那所学校里接受过教育的。 “看来殿下当初说的不错,这教育权确实不能落在某一个不知底细的大家族手里。”之前一直没开口的朱梅,在这个时候认真的说道。 朱梅如今还担着第一砖厂厂长的差事,同时还兼着耀州那边的煤场与第二砖厂的工作。他如今负责的是整个王赋的经济命脉,因此哪怕再缺人手,朱樉也没有让她直接参与到之前抓捕以及后来审问人犯,这种繁杂细碎的工作中来。 今日这场会议事关重大,是展现王府整体执行力重要的时刻。也正是如此,朱樉才将朱梅从百忙之中叫了过来。 “这杨乾借着教学的名义将县学改编成了自己的村学,昔日里那些受朝廷资助的学子们,如今却都成了他杨乾名下的学生。他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在窃取官府权力的同时,还为自己博上了一个大善人的名号,如此一箭双雕的谋划,倒着实让本王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朱樉说完之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这还是他收敛之后的结果,当初被殿下敲打的时候,这老家伙恐怕才意识到,自己的计谋已经被人识破了。若不是殿下这突如其来的就藩,杨谦这家伙用不了几年功夫,就会把整个西安府的县学全变成以自己名义资助的学校。”朱梅冷静的说道。 “这不太可能吧,现在只是咸宁县的胡轲一时受了人蒙蔽,被骗了过去,其他的县令哪怕一时被骗,那后面想明白了说反悔也就反悔了。 他杨乾不过就是一个土财主罢了,他与县令两者利合的时候,县令可能还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但若县令发现了自己的利益已然被人给窃取的时候,他转过头来拿捏扬乾一番,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这时候沉默已久的另一位亲军百将李景胜开口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不待朱樉有所反应,一旁的罗水生就抢先开口。 “我说老李,这是我拿屁股都能想明白,你又何苦当着大家的面提出这么傻的问题来?他杨乾现在是无官无职,看着不过就是一个在家闲散养老的老头罢了。可是你别忘了,他的那个大儿子杨善,现在可是陕西按察使司的一把手。 那可是堂堂从二品的高官,有杨善坐镇,那么一些区区县令,怎么敢直接跟杨家翻脸。”罗水生的语气中,既有对李景胜话语的嘲笑,也有对杨家势力的讽刺。 李景胜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汉子,他刚才开口已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现在被罗水生这个王八蛋当头一喝,他那稍有的激情立马消退了下去,立刻撤到一旁不再言语。 “景胜,你不要听罗水生这家伙瞎咧咧。今日是本王组织的王府会议,在座的诸位都是我王府的骨干。如果你们有了心里有了想法不说出来,那这会议开完之后,得出来的结果,难免就会有些偏差。” 驻场说完非常不满的瞪了罗水生一眼,随后又想李景胜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目光。 “景胜提的这个问题,本王之前也想过。毕竟是关于县学这种大事,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县令,敢把县学置之不顾。以往的有的县令虽然对县学少有资助,但他们的情况应该都与胡轲一样,实在是因为衙门里过于窘迫,平日里给吏员发的饷银尚且困窘,如此情况之下又何谈给县学中的廪生们提供食宿? 我们设身处地再想一想,如果自己面对如此困局的时候,要是有人肯如杨乾一般,为自己出上这么一笔钱来,我们哪里有拒绝的机会? 就算不为了自己的政绩着想,这些县令们也得为县里的莘莘学子们多考虑一番。 大家都是读书人,而且有不少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朝廷提供的饮食,对于他们这些暂时没能力贴补家用的学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想必各位县令都是明白的。 更何况杨乾并不是一郎锤的买卖,而是持续不停的为县学出资,这样一个长期的饭票,任谁来了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拒绝的。 毕竟府衙里给开出的经费,一年就是那么多。用了这处别处就不够,用了别处那给县学所剩下的经费自然也就少的可怜。 所以说杨乾这招对于大部分县令来说,都是极为受用的。纵使大家都知道,把县学托付给你一个地方乡老来处理,实在不是很稳妥。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他们的步子终究是无法按自己的想法迈出去。” 朱樉虽然如今已经有了两个砖场,以及一个源源不断产出的煤场。但他当初就藩的时候,就和如今这帮县令一样,可以说是穷的叮当响。 自己虽然挂着个秦王的名头,但因为和老朱的赌约,自己并没有享受到一点儿来自于这个名头的福利。 别说给钱了,就连许诺给自己的三卫亲兵,如今还是遥遥无期的挂在都指挥使司名下。 所以那种空有想法,但没钱实施的经历,朱樉是深有体会。 “而且还有一种最为严重,也是本王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那就是县学的学子在接受了多年,来自杨乾的赞助之后,心里已经自发的将杨乾,看成了自己授业恩师一般的人物。 如此风气若在县学中持续多年,那各位县令必然面对了一个尾大不掉的事实。 到时候,他若想在明面上直接断掉杨乾跟县学之间的联系,这帮学生怕是第一个不同意县令这么去做。”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普天之下,这个道理具有绝对的普遍性。 第一四七章 士气可用 在场的众人明白,朱樉的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已经出现在眼前的事实。 前任里抓捕的各个协会里,其中的祸首很多都在杨乾接管后的县学里接受过教育。 当然他们名义上并不是县学的学生,只是县学旁杨村蒙学里的旁听生罢了。毕竟若想成为县学的学生,必须是得到过官府的认可才有资格。 不过杨村的蒙学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人都来学习,还是因为他沾了县学的光。 在那个时候,民间的学术管理还是比较宽松的,各个大家族都知道把教育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重要性,于是各家门下其实都有类似于杨村蒙学这样的机构。 而杨家之所以能从其中脱颖而出,如果说跟县学这个招牌没有一点关系,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今天这场会议的会议纪要多准备一份给胡轲也送去,让他看看,他自己之前到底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朱樉带着一点怨气向负责记录的朱竹说道。 当然他的怨气不是因为在场诸人,而正是因为胡轲这个家伙。 虽然他如今对胡轲已是极为欣赏,但毕竟是胡轲自己闯下的乱子,有些事情该斥责还是要斥责的。 “如今杨村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尽快的先将这个漏洞给填补上,直接从源头上断了杨村继续培养自己势力的土壤。”朱樉斩钉截铁地说道。 杨村插手教育的现状已经成为了整个西安府积弊已久的问题,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如果想解决这样的问题也远非一刀下去就能完剜下来的。 毕竟在杨村蒙学教育出的学生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最后跟杨村沆瀣一气。其中更多的还是周围村子以及西安城里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是自己不给出一个充分的理由就去贸然的将杨村蒙学所捣毁,之前受过他恩惠的学生们,必定会对自己这个秦王产生巨大的非议。 不过朱樉也并不是拿这个蒙学毫无办法,他准备直接从王府派出一批人去接手这个蒙学,不改变这个蒙学的任何外在事物,但蒙学里所有的教书先生以及所用的教材,都必须换成王府出品。 这原本也是朱樉关于教育大业的部署计划之一,如今既然赶上了将这颗毒瘤打破,那他也就正好将自己多年的安排一次性都布置好。 先拿杨村蒙学作为自己教学的试点,随后再等胡轲的那一批弟兄们到来之后,在第一砖厂旁辟出的空地中,建立规模更大更全面的蒙学组织框架。 到时候也就不叫蒙学,直接按照学子接受秦王新学的程度,分为初中和小学。 等到初中积攒的学生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朱樉也会进一步研发教材,开设一些自己相对熟悉的高中课程。 至于再往上就不是朱樉这个研究生能够够得着的地方,毕竟他学的专业是光传播,这是一门看似很高大上,但实则与普通人生活关系不是很大的专业。 而朱樉目前要开展的工业化水平,还远远达不到可以利用自己专业知识的地步。 “殿下,既然他们已经供出了这么多人,那要不要属下即刻就率人,按照名单依次将这帮家伙抓到县狱里去。”罗水生急躁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从小在父亲和兄长的庇佑下长大,社会上的阴暗面,他并没有接触过多少。后来进入军队之后,他更是直接进入了王府亲军,如此以来与外面的交流就更少了。 这就使得他虽然已经是20岁的汉子,但他心里依然保持着那片最纯真的赤子之心。 所以当他听到本地的大世族,竟然如此无法无天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出去主持正义。 在他的心里早已将那伙为祸乡里、鱼肉百姓的家伙,切成了八块。 “你的想法本王了解,但是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冲动。若就这般依着律法将他们全部逮捕起来,在便宜了他们的同时他们会免也会心生不服。 如此一来,本王大费周章折腾了这么一圈,将来收获的结果却要大打折扣。这委实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朱樉淡定的说道。 “殿下说的没错,依属下对他们这群人的了解,若不是真真切切的戳到他们的痛点,将他们打痛,今后这片土地上还会不断的有类似的祸事发生。 杀死一个张三,今后还会有无数的李三,王三,刘三再在这片土地上,为祸一方。”朱菊说话的语气颇为愤怒。 “所以咱们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必须要从长计议,万万不可为了逞一时之快,而毁了整盘大棋。”朱樉说道。 “不过大家也不必担心,本王已经为这帮家伙设计好了一个认罪的现场。”朱樉的眉宇间略带着几分兴奋的意思。 “殿下说的可是后日在西安城内王府棂星门前要展开的那场集会?”朱兰开口问道。 “正是。若只是依着那些口供去指责他们,那对他们来说,有些太过于宽容。必须要将所有被他们欺压过的百姓全部调动起来,让他们当着百姓的面接受大家的怒火。 将他们曾经所做过的恶事,一件件、一桩桩捋出来,然后全部都放在阳光里面曝晒。 让他们在自己罪恶的腥臭味中深受折磨,这才是审判他们最好的手段。”朱樉面色冷酷的说道。 “殿下,臣愿为殿下当好这个先头兵,还请殿下下令。”这时李景胜站起来抱拳说道。 “属下也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看见李景胜的动作之后,罗水生这个不甘人后的家伙也立刻赶得上来。 梅兰竹菊四个人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她们透露出的眼神也跟这两位是一个意思。 见士气可用,朱樉便立刻下达了自己的第一条命令。 “李景胜听令。”朱樉站起身来高声说道。 “臣在!”面对秦王殿下的召唤,李景胜鼓足中气答道。 若不是秦王的书房是刚修好的,这一声巨吼之下,还指不定有多少尘土能从房梁上洒落下来。 第一四八章 朱樉的安排 李景胜这一声怒吼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过于大了。于是作为一个老实人的他,脸上立刻又红了起来。 不过他确实会错了大家的意思,对于如此豪迈热血的汉子,大家自然是带着敬意去看他的。 当然这份敬意得是大家被震的有些模糊的耳朵,在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才能有的反应。 “明日你带领200人去城内秦王府棂星门前准备会场,一应的规划我都已经让人写在了这本册子上,你拿去之后尽管照着实施便是。”朱樉同样也使出自己最大的气力,对着李景胜下令。 “属下遵命。”这一回李景胜稍微调小了一下自己的嗓门,不过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依旧让整个书房都抖上了一抖。 “这次执行任务记着两件事,第一件便是尽可能的不要扰民。我们这次开这场批判会是为了给百姓申冤,是为了给百姓一个伸张正义的机会。若是因为开这场大会,反倒影响了周边百姓的生活,那这会不开也罢。”朱樉严肃的看着李景胜说道。 “这第二件事,便是做好宣传。这次的事情来的有些仓促,百姓之间,未免有不少人都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为了让这场大会起到预想中的作用,你在城里安顿好之后,立刻派人前往各条大街上张贴告示。告示的内容,你一会下去之后找朱竹去要。” “属下定不辱命。”李景胜双手抱拳恭敬的向朱樉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了一边。 “罗水生。”第一份任务分配完,朱樉随即转头看向了在一旁跃跃欲试的罗水生。 “属下在!”罗水生是个胆子大且好胜心强的,尽管已经意识到之前李景胜那一嗓子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尴尬,但他此刻还是不管不顾的和自己的这位同僚比试了起来。 虽然朱樉已经做好了接受嗓门轰炸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却是罗水生用尽毕生力气从胸膛里吼出的声音。 罗水生这一生下去,朱樉甚至觉得自己桌面上的水杯都不由的跟着震动了起来。 “你负责用之前分配给你的人手,将现在关押在咸宁县大狱里的所有人犯,一个不落的给本王按时押赴到城里去。”朱樉被罗水生的声音震得有点失神,缓了好大一会儿劲儿,他才接着布置自己的任务。 “属下接令。”罗水生依旧扯着嗓子喊道,不过因为方才那一吼已经耗尽了他的大部分气力,这一声虽然依旧洪亮,但却没了那毁天灭地的力道。 “别这么激动,我也有两条要嘱咐你的。”这个时候,罗水生的士气正高,朱樉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说一些打击他士气的话。 “属下谨遵殿下吩咐。”罗水生也恭敬地向朱樉行礼。 “第1件事,所押的人犯你都看管好了,这其中若是饿死累死,亦或是逃脱一个,到时候本王少不了你的好看。”朱樉板着脸提醒道。 “这殿下放心,今天这会开完我立刻就赶到咸宁县县衙,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大狱里,时刻盯着这帮家伙的一举一动。”罗水生立刻给秦王打着包票。 “第2件事,你听好了。这次的行动你必须和胡轲胡县令一起紧密配合,而且记住了,人家的官位品级比你高,你必须服从他的安排。 若要让我得知,你在这个过程中对胡县令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到时候回府以后,本王可饶不了你。”朱樉面色无比严肃的对着罗水生强调。 而果然,罗水生在听到朱樉说的第二条注意事项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难色。 “殿下,我实在跟胡轲这家伙尿不到一个壶里,要不然……”罗水生刚想提出自己的建议,不过还没有说完,就被秦王给打断了。 “要不然我就换一个人去,你留在王府给我们看大门。”朱樉十分不爽的瞥了罗水生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思。 “属下谨遵殿下之令。”见秦王已经这样说,罗水胜也不再纠结什么,起身抱拳恭敬一礼,然后也学着李景胜的样子退到了一边。 这之后朱樉又分别和梅兰竹菊四人分别嘱咐了一些事情,她们四个到时候跟自己一起行动,倒是不用特意安排什么。 而当朱樉在这边紧锣密鼓的布置接下来的行程的时候,杨村那边也并没有完全闲着。 还是在杨村拿出别致的楼阁里,依旧是,杨乾、杨善、杨英奕祖孙三人,围坐在一个茶桌旁。 不过今天这个茶桌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摆着一副棋盘,甚至连茶水也没有泡,三人面前都只有空空荡荡的桌案而已。 “杨友元那个姘头你到底追踪到了没有?”白发苍苍的杨乾,此刻也没了之前那般潇洒自若的态度,此刻问向儿子的话语中充满了怒气。 “我派出去的人已经看到了,那个王八蛋是向西北方向跑去了,最近一次落脚是在咸阳原上的店张驿。”看见自己的父亲已经如此气愤,扬善赶紧把刚获得的一手消息立马汇报给杨乾。 听到杨善已经获取到了那人的消息,杨乾的怒火终于稍稍平息了一点。不过也只是稍稍平息,他心中的火气依旧很大。 “你实话跟我说,你当真事前不知道,杨友元的那个姘头是前元余孽?”杨乾声音发抖的怒问道。 “爹,这家伙是元人的事情我知道,但他是王保保亲弟弟的事,我着实是不知道。”杨善颇为委屈的答道。 “你说你既然知道这家伙是元人,你怎敢在这个关键的档口把他拉扯到你的局里面去?你不要跟我说你跟他不熟,也不要跟我说他是友元引荐给你的。你爹我虽然头发白了,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你能把西安府守军更换军装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合作,就说明你跟他的关系,绝不可能是你之前向我描述的那般简单。” 杨乾越说越气,头发上的白发随着脑袋的颤抖逐渐散落开来。使得他本就愤怒的面孔,现在看上去更加的狰狞。 第一四九章 杨友元的身份 杨乾此刻的这般模样,着实让杨善感到有些担心。不过也只是有些担心,此时此刻的他,内心也异常烦躁。 他如今虽然已经贵为堂堂从二品的陕西按察使,但他那个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父亲,却一直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旁人无可匹敌的位置。 而在杨善的记忆里,杨乾上一次这般发火,还是在自己当初把杨英亦给他丢回来的时候。 算一算那是洪武四年的事情,距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五年了。 “爹,我这也是为了咱们杨家的生意。”尽管自己父亲此时已经极端的愤怒,但杨善也不愿意把所有的锅都扣到自己头上。 不过愤怒的扬乾此刻已经有些着急得喘不过气儿来,他没法在第一时间回复儿子的这句话。 “我承认我跟那姓王的早就认识,可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没跟我说他哥叫扩敦帖木儿。”提到这事儿,杨善自己也气不打一处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是结交了一个从草原来的元人富商,自己满心希望能够通过与这位富商间的贸易,为杨家在新添得一处财源。 谁成想,这位是元人不假,是个商人也不假,可坑爹的是他哥汉名叫王保保。说起来,他们一家现在是实打实的前元余孽。 而在听到杨善已经承认是自己主动跟这个姓王的勾结在一起,杨乾更是气的连喘气都不太平稳。 一旁的杨英亦见状,赶忙上去在自己祖父的背上拍了拍。在孙子的助力下啊,杨乾连续调整了几个呼吸之后,又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终于平缓了下来。 “爹,我现在也不是故意跟你置气,只是有些事情也并不是按照我想象的那般去发展的。至少勾搭这个前元余孽的事情,绝对不是我主观上故意去做的。 若是他当初一见面,就报上他那该死的名字。纵使友元当时再怎么求我,我这个做大哥的,那一次也绝对不会给她这个面子。” 杨善十分懊悔的说着,然后从一旁的几案上端过两杯水来,一杯递给了父亲,自己的端着另一杯气冲冲地一饮而尽。 不过面对儿子递上来的这杯水,怒火攻心的杨乾,此刻看也不看。 “你来说说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安排?如今眼看着秦王的刀就已经架在你爹脖子上了,你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回来跟我报上这么一个消息来。 杨善我告诉你,你如果是真的嫌你爹活得太久了,你可以明白的告诉我,我杨乾活这么一辈子,不用靠你养老。”杨乾毫不客气的说道。 而杨善的听到这句话以后,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扪心自问,自己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好人,但在孝道这一方面,他自认为没有任何的问题。 所以如今听见父亲这样批评自己,扬善内心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爹,杨友元那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您是清楚的。若不是当初杨楼那家伙,不远千里从草原上给您把这个亲生女儿给带回来。恐怕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还多出来一个女儿吧。” 杨善直接当着杨英亦的面爆出了一个惊天的秘闻,而杨英亦在听到自己父亲如此言语之后,也不由得将双眼瞪得通圆。 “你住口!”看见杨善直接揭了自己的老底,杨乾立马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孙子还在这里。 杨英亦虽然在自己父亲面前总是一副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但实际上他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 眼瞅着面前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他立刻起身对着自己父亲和祖父深深的行了一礼,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必如此,你毕竟是家里的长子,有些事情你还是知道一些为好。” 出乎杨英亦的意料,这次出言把他留下来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时间杨英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边是有关自己祖父生活作风的秘闻,一边是父亲让自己留下的命令。 两者之间互相矛盾,对杨英亦来说,却都是无法回避的选择。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并不比当初祖父把自己要送到父亲那里去,能好多少。 “坐下吧,既然你爹不要他的脸面,那老夫这大半拉身子都已经入土的老家伙,也就无所谓什么脸面了。”看见自己孙子那窘迫的模样,杨乾主动开口帮他解决了尴尬。 不过杨英亦这回没有选择继续坐下,而是依旧恭敬的站在原地。 “杨友元是我的亲生女儿不假,但这也不是你这个做兄长的能和他那个姘头沆瀣一气的理由。”杨乾的暴怒并没有因为刚才那场风波而减轻。 “可若不是友元非得和那姓王的勾搭在一起,我又怎么可能会在那么仓促之间,就将这么大一件事交给那个不知底细的元人去办? 我好歹也是堂堂一省之按察使,若非我这个妹妹从中周旋,那姓王的又怎么可能逃脱我调查。” 杨善说话时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他此刻对于自己当初做的决定,也已经是十分的懊悔。 他们杨家本来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族,但几十年前因为遭遇了一场变故,一个规模宏大的家族便被迫分成了三支。 他杨乾和杨善这一支便是杨家长房,其他两只原本都搬到了关中的其他州县去,不过在元末的动乱当中,这两房经过颠沛流离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位于咸宁县的村子里。 杨善这一只虽然为长房,但在家族的三个分支里却属于人丁最不兴旺的那一支。 杨善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从小的他都是跟着周围其他叔伯兄弟家的孩子一起长大。而那些被他称呼为叔伯的人,也并非是他爹的亲兄弟。他们的关系得往上数到杨乾爷爷的那辈儿才有交集。 所以杨善算是从小一个人长大,这就使得他对于别人家里儿孙满堂的情况非常羡慕。 也因此,当杨楼也就是之前的张良田,在一个雨夜悄悄的领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娃来到自己家里的时候,杨善在第一时间便主动接纳了这个,颠沛流离了十六年的亲生妹妹。 甚至当自己的父亲都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儿的时候,还是他主动提议让妹妹先住在自己那里。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妹妹,尽管年龄已经不小,但杨善始终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 这种疼爱,后来发展到一种无不顾一切的溺爱,所以到后来,杨友元来自己这儿举荐那个王姓男子的时候,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完全相信自己妹妹。 而这份放纵的溺爱,最终给扬善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第一五零章 杨乾的老底 也因此,当杨楼也就是之前的张良田,在一个雨夜悄悄的领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娃来到自己家里的时候,杨善在第一时间便主动接纳了这个,颠沛流离了十六年的亲生妹妹。 甚至当自己的父亲都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儿的时候,还是他主动提议让妹妹先住在自己那里。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妹妹,尽管年龄已经不小,但杨善始终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 这种疼爱,后来发展到一种无不顾一切的溺爱,所以到后来,杨友元来自己这儿举荐那个王姓男子的时候,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完全相信自己妹妹。 而这份放纵的溺爱,最终给扬善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当初因为杨陆一案而被牵扯进来的杨村大管家杨楼,本名张良田,是元庭将军张思道的亲弟弟。 这位张思道曾是元庭在陕甘一带的重要守将,不过这位将军的战力在大将军徐达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洪武三年的时候,徐达的大军才刚从河东蒲州渡过黄河、抵达关中,大军还没来得及展开,便收到了张思道已经逃离奉元路的消息。 等到徐达大军,百里奔袭赶到西安府以北的高陵县时,这位负责镇守奉元路的大将已经跑到了庆阳府。 后来的事情就是徐达一路打张思道一路跑,直到跑着跑着一头撞进了扩廓帖木儿的怀里。 作为元庭最后一位能打的大将军,汉名王保保的扩廓帖木儿,大怒之下让人直接把这个跑路将军拉出去执行了军法。 而张思道的故事还没有就此结束,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张良臣。在得知哥哥被王保保杀死之后,张良臣盛怒之下带着剩余的大军主动投降了徐达大将军。 但他的投降只是为了一时解气罢了,并不是诚心诚意顺从大明。 反叛之后,张良臣领着大军在庆阳府开始了顽固抵抗。徐达大将军曾派四路大军,包围庆阳城。但张良辰恃险顽抗,加上庆阳府城池高大,徐达的大军短时间内竟没能攻克下这座城池。 后来张良臣更是放下了杀兄之仇,直接派人去跟扩廓帖木儿取得了联系。 张良臣带来的消息让一路受制于明军的扩廓帖木儿倍感欣喜,在确认了张良臣的消息,确实为真之后,扩廓帖木儿当机立断,将自己手下所能派遣的所有兵力分成三路,全力反击明军。 扩廓帖木儿分出的这三路兵,一路攻大同下太原,一路攻凤翔,一路攻泾州意图直取关中腹地。 作为老练的军事高手,王保保这一回掐准了徐达兵在外不能速回的这一契机,三路大军皆攻势猛烈,并且都取得了相当理想的战果。 尤其是7月中旬的一战,扩廓帖木儿命令部将哈扎尔南下进攻原州,并顺利攻克该城池。 王保保这一击不可谓不老辣,哈扎尔驻扎在原州以后,就宛如一枚钉子深深地砌在了明军的腹部,致使徐达大军被迫转为全面防守。 十天之后哈扎尔更是一路穿过多道黄土台塬,打下了离庆阳府不远的泾州城。 这一下原来的那枚钉子宛如一枚匕首,插进了徐达大军的腹部,若非冯国胜得知消息之后,星夜领大军从驿马关引兵来救。 明军在甘陇一带的取得的优势,恐怕就完全要因为张良臣的反叛而被颠倒过来。 可以说张思道、张良臣两位都是反抗明军的重要人物,是毫无疑问的前元余孽。 而作为这两位的亲弟弟,张良田能够在战后幸免于难,你绝对不可以认为真的是杨乾这个老家伙有眼无珠。 当时为了将自己从杨陆这件糟心事儿里面完全摘出去,狡猾的杨乾决定直接把已经成为弃子的张良田抬出来,以用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而当时在陈述自己与张良田的关系的时候,杨乾的说法是他出于好心,才将这个落魄的少年给收留在了自家学校里。 因为后来觉得这个少年着实天资聪颖,这才特意一步步的培养他,并最终做到了杨村大管家这么一个位置上来。 彼时的杨乾显得非常无辜,而因为当时那件案件的重点并不在杨乾身上,朱樉与胡轲也就没有在多在这件事情上予以计较。 不过现在看来,杨乾当时的说法完全就是临时编造出来的瞎话罢了。 或者这通话不是他临时编出来的,也可能是他在收留张友田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的日后万一败露了之后的说辞。 而张有田之所以能成为整个杨村的大管家,也并不是杨乾说的那般随意。 什么狗屁的看这个少年天资聪颖,那完全就是糊弄外人用的习惯套话罢了。大家都是普通人,一个区区的少年郎又怎么可能在他的年龄里就表现出来,能够把杨乾这样的老家伙都折服的魅力呢? 这一切的解释就只有一条,就是张良田有大恩于杨家。 而这个大恩就是张良田在逃亡北元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杨乾的亲生骨肉。而随后张良田也做了一把奇货可居的生意,冒着被明军发现的风险,带着已经16岁的杨友元一路从草原赶到了西安府。 并最终用这个杨乾的亲生闺女,为自己换取了一个偌大的前程。 “你现在还不清楚吗?整件事情从友元被他们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圈套了。他们那群人就站在暗地里,时刻的盯着咱们父子,就等着咱们什么时候掉进他们挖好的坑里。” 怒火冲天的杨乾,此刻所有头发都已经散落开来,那副疯狂的样子,那即使是杨善这样的亲儿子,也觉得有些不适。 “张良田他们一家都和扩廓帖木儿关系密切,张良田前脚将友元给你送了回来,后脚王保保的亲弟弟就拖着友元的关系过来找你。这不是圈套又是什么?”杨乾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里的那份温文尔雅。 “这件事是人家设计好的圈套不假,可是爹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圈套并不是从友元回来的那一刻才设计好的。当初您和那个被送到您房里的蒙古女子春宵一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落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里了。” 看见亲爹在向自己毫无保留的倾斜着怒火,杨善此刻也不甘示弱,径直将自己父亲的老底给揭了出来。 第一五一章 杨家的乱像 看着自己亲爹和祖父在这边互掀老底,成就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地位的杨英亦,顿时想找个窟窿钻进去。 不过此时此刻他显然没有躲避的资格,于是他只好把自己缩在藏案几一旁,然后使出全力控制住自己的身子,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要想起我,不要想起我,不要想起我。”杨英亦低着脑袋,在心里不停的催眠自己。 不过俗话说,心诚则灵。虽然用到此时的杨英亦身上并不是十分的贴切,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真是按照这个套路来的。 “英亦你且来说说,若是你突然多出来一个比你年岁小的至亲,你会不会把他当做你最亲的亲人。”在杨英亦最不希望他爹理会他的时候,杨善却主动点起了杨英亦的名。 杨善这话其实不单纯是为了目前讨论的这个事情,他在这里面为杨英亦埋了一个大坑。若是杨英亦一个不小心,没有按他的想法来回答,杨善会立即将场上的矛头转移到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亲儿子身上。 以往面对这种时刻,作为杨英亦的最强力的支持者,杨乾会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止儿子这种不理智的行动。 但是此刻的杨乾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扬善为自己孙子埋下的陷阱。 不过杨英亦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他第一时间就听懂了他父亲话中的深意。 无他,因为杨善真的还有一个亲生的小儿子。 虽然杨善一直瞒着众人,甚至在族谱里都暂时没有把这个儿子的名字给录进去。 但那毕竟是杨家多出来的一口人,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杨家那本就不太高大的院墙,也绝对阻拦不了杨善还有一个儿子这样的消息被传递出来。 此时此刻摆在杨英亦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顺着自己父亲的话去讲,而另一个则是成为自己祖父的支持者。 如此两难的境地,让杨英亦不知道说什么。 祖父虽然是自己背后最大的依靠,但自己如果想要将杨家目前明面上的产业全部继承过来,没有亲爹的点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而若是现在直接就倒向自己的父亲,那将会彻底的得罪一手把自己养大的祖父。杨英亦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了祖父这个靠山,他一个不受父亲待见的儿子,今后在杨家的会是个什么地位。 “祖父、父亲,孩儿觉得现在不是我们讨论自己问题的时候,如今秦王的刀已经架在了我们脖子上,当此之时,咱们杨家急需祖父和父亲出个对策。 现在府里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传了出来。若不及早加以整治,孩儿担心不等秦王的刀真正挥下来,我们杨村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现在无论帮谁对于杨英亦来说都是极为不妥,两难之下,他只好选择和起了稀泥,用一种谁都不得罪的手段,将话题从刚才那个危险的地方转移开。 “自己的问题,我们俩之间到底谁有问题?”尽管觉得自己儿子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毕竟是被儿子这样说,杨善一时拉不下脸面,便只好继续摆出一副喋喋不休的态度来。 “孩儿口出妄言,还望父亲原谅。”杨善的语气虽然十分严厉,但杨英亦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他立刻就听明白了自己父亲找台阶下的意思,于是他赶紧给老爹递上了一个不高不低、正正好好的台阶下。 然后果然,杨善看见杨英亦机敏的摆出这样一副态度之后,脸上的怒火顿时消散了一些。 而对面的杨乾则早已在自己孙子劝说之后,就重新恢复了冷静。作为杨家事实上的家族,杨乾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是需要自己拿个主意了。 “友元如今被他们抓了进去,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的。无论秦王府那边开出多大的价码,老夫绝不能坐看自己的骨肉,身陷囹圄之中。”待气氛稍微冷静了一些,杨乾率先开口打破了场上的沉寂。 而听到自己父亲已经开了口,杨善立刻端起一旁的水杯接连灌下了好几口。等到寒天里已经被放凉的水,顺着喉咙划过心腑,杨善深深的呼了几口,心里的火星也终于熄灭了不少。 “友元那边的营救可能有些麻烦。”杨善皱着眉头说的。 “何意?”杨乾瞪着眼睛问道。 “如今知道友元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甚至她也只当自己是我的一个义妹而已。如果秦王将来要对咱杨家下手,八成不会因为咱们父子俩的关系而牵连到友元身上。 不过……”杨善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一下。 “不过什么?”杨乾焦急的问道。 “不过我听人说,友元这次是以刺王杀驾的名义,被秦王府的亲兵给逮捕的。如果这个说法确实为真,那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就非常的麻烦。”杨善此刻的表情已经十分低沉。 杨友元所犯之罪,委实有些超出了他的心理准备。 原本他以为杨友元被抓进去,不过也就是和协会有些非法的勾当。自己毕竟还是本省的按察使,管着一省的刑名,只要秦王不选择在这场风波里,彻底和自己翻脸。那自己通过运作把杨友元这样一个女子给保出来,应当是问题不大。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妹妹现在身上所背的罪名,简直可以说是西安府这片地头上最耸人听闻的罪名。 ‘刺王杀驾’这种罪过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不过是戏曲唱本里的故事罢了,这种罪罚对于平日里连亲王面都见不到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遥远。 而如今自己的亲妹妹,却果真将这常人不敢想象的事情,付诸成了事实。 “如你所言,老夫这唯一一个女儿,就真的没救了吗?”说到这里,杨乾浑身一颤,灰白的胡须与头发也在顷刻间随着一股微风飘散开来。 “除非想办法让秦王殿下不再追究友元的责任。”杨善沉声答道。 “怎么想办法?想个什么样的办法?”自从秦王大张旗鼓入城抓人的消息传来之后,杨乾的内心一直就深感不安。 等到这个消息一天天的发酵,杨乾心里的不安,最终转换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 这种愤怒使得年过六十的他已经无法保持清醒的思索,从前那个冷静的老者,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五二章 老李头的故事 杨村那边如今已然乱成一锅粥,而秦王府这边,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 此时此刻,朱樉正拎着一把大铁锹,在砖厂门口奋力地清扫着积雪。 “殿下,我看这路已经足够宽了。砖厂最近有没有大的订单,也来不了多少马车,这清扫出一车能走的宽度也就够了。” 说话的是李大炮,他是专场第一批选出的七位议员其中之一。也是砖厂一开始推出工会制度时,最强烈的拥趸之一。 他本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虽然如今身边站着的是秦王,但他却没有半点紧张的意思。平日里面对乡亲时是怎么样,今日面对秦王时便差不多还是那样,只不过是在一些必须要注意的礼节上,稍加重视罢了。 “还别说,我觉得你说的十分有道理,这路不一定要修得宽,只要符合需要便好。”经过李大炮这么一提醒,朱樉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是有些白费力气了。 “听老杜说,你前一阵儿使了大价钱给家里盖了两间瓦房,还重新给你媳妇儿办了场婚礼。你倒是个好福气的,现在都过上儿女双全的好日子了。”朱樉热络的向李大炮表示了恭喜。 “这还不是全托殿下的福?若不是殿下给了我这样的草民一个打工谋生的机会,别说娶媳妇了,这个冬天我能不能睡个热炕都是问题。”李大炮对着朱樉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 李大炮已经年近三十,前三十年因为家里困窘,所以一直没能娶得上媳妇。大前年的时候,他和村头的寡妇杨氏好上了。 原本李大炮是打算卖了家里的两只羊,给杨寡妇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也向村里人好好证明一下,他李大炮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不过他这样的想法却被杨氏毫不犹豫的就给拒绝了,杨氏表示两个人既然在一起过日子,那就没必要追求一些旁的东西。 只要他们两个人开心自在,哪有何必去管村里其他人的目光。 杨氏这一番话最终打动了老李头,于是老李头就在一个清晨,从旁边一个地主家借了一辆牛车,就这样一人一车来到了杨寡妇家门口,帮着杨氏,把她那本就不多的家什全部搬上了车。 而杨寡妇从此也就跟老李头一起安安稳稳地过起了日子,两年多的功夫,杨氏便给老李头新添的一男一女。 这让原本以为自己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未来的老李头,重新燃起了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同样,随着日子越过越好,老李头心中一直对杨氏感觉有所亏欠。虽然杨氏已经实际上跟自己做了夫妻,但那场婚礼没有办,自己就始终没有给杨氏一个妥贴的名分。 这件事一直是埋在李大炮心中的一根刺,当杨氏对他越好,这根刺在他心里也就埋的越深。 不过他虽然有心,在那些不停的在背后对自己议论纷纷的人面前,给杨氏补办一场婚礼。但现在家里已然添了一儿一女,原本就不太宽裕的家庭,此刻更是必须紧巴巴的过着日子。 单靠着老李头家里的那点不多的田地,养活四个人尚且费劲,用哪里来的余钱去补办一场婚礼呢? 于是这件事便被无奈的搁置了下来,而事情搁置的越久,老李头对杨氏的愧疚也就更多。 “不就是个名分吗?我现在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两个娃都能在院子里跑了,旁人他们不是想说什么就任由他们说去呗,咋还能少咱一块肉不是?”看见老李头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杨氏在一旁体贴的安慰到。 “若我还是个光棍,他们是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这么些年他们也没少嚼老子的舌根。可现在不是不一样的吗,我老李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我现在看着他们每天在背后敲门兮兮的,说你我的心理,就恨不得抄起咱家赶羊的鞭子,把那货七嘴八舌的人嘴给抽烂。” 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老李头的眼睛里满是愧疚。而当他提到村里整天在背后议论自己家的那群烂人的时候,老李头的脸上满是凶戾的表情。 “当家的,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想。不过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想的还不如我这个寡妇通透。若不是你当初壮着胆子把我给接进你的家门,我一个人在那个院子里,那不整天被人嚼着舌根。 那时候整天费心劳力的,干点手工活养活自己。平时走到街上那帮家伙说的话,可比现在要难听很多,那我这么些年可不是也都这样过来了。 现在能遇上你这么个人,我这辈子就已经非常满足,什么名分不名分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咱们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把这日子给活下去,才是最大的事情。 至于旁人想要怎么说,那就由他们去吧,反正嘴长在他们身上,你就算用理由把他们的嘴暂时给堵了回去,回头来他们还是会找出其他的事情继续在背后嚼着舌根。” 杨氏说着将一个剥好了的鸡蛋递到了老李头手里,老李头接过鸡蛋,回头看向了妻子。两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满是幸福的笑容。 不过老李头的这个笑容背后,还压抑着一份苦涩。尤其是杨氏对他越好越体贴,他的这份苦涩也就越深刻。 然而此时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太理想,他虽有心,补偿一下杨氏,但终是力有所不能及。 这个事情就宛如一副无形的重担,始终压在老李头的肩上,使得他那本就被劳碌而压垮的腰,又平添了许多压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李头日复一日的在地里劳作,杨氏也在照看儿子女儿的间隙,继续的做着自己那些女红的手艺。 然而生活的重担并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在终日的操劳之下,杨氏先一步卧倒在了病榻之上。 为了给妻子治病,老李头这次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家仅有的五只羊全部都给卖了出去。 自己则除了一天在地里劳作之外,也在村口一处油房里当起了力工。然后他呢,本就被生活压弯了的腰,现在更是连直起身子都要费上老半天劲儿。 第一五三章 老李头的希望 不过万幸的是生活并不是在每一个关键的时候,都跟老李头开了玩笑。 经过老李头几乎豁出命去的辛苦工作,以及几个不多的亲友的帮衬下。杨氏的病情,终于是好转了不少。 而老李头在庆幸自己的妻子又能健健康康的回到自己身边之后,心里原来埋下的那颗钉子,却扎得更加深了。 因为经过这一场风波之后,他是再也拿不出一点钱来,完成那个给妻子一个名分的愿望。 之后随着孩子们的一天天长,老李头在偿还亲友债务的同时,肩上的担子也一天天愈发沉重了起来。 在生活的重压之下,老李头最终选择将那根刺狠狠的用自己内心最坚硬的部分包裹起来,他如今已是差不多认命的状态,一天天能养家糊口,便已经是他最沉重的任务了。其他的关于美好生活的一切梦想,如今也就只能成为幻想了。 不过生活并不总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无可奈何。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冷不丁的给你一点惊喜,而且不是一般的惊喜。 当老李头已经完全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的时候,他突然听村口老王说什么在乐游园下不远处有一个新开的砖厂正在招工。 原本老李头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因为本地不是没有类似的事情。周围几个有大家族的村子里,都开办过自己村子的砖场。 当初这些砖厂也都轰轰烈烈的招收过工人,当时也有不少人为了多挣一份钱就去那些砖厂里给人打工去。 可是每一次去的人都要不了多久都又回到了村子里,而每一次的理由也都差不多,就是活多钱少。 大家付出了一把子力气,到年底结账的时候,却往往会被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克扣工钱。而最为奇葩的是,随着砖场的规模越来越大,普通工人到手的钱财却越来越少。 而在那些砖厂内部,各家族的子弟、砖厂本村的佃户以及外来户,通常都会被人有意识地分化为三个水火不容的群体。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些砖厂里工作的时候,每天费心劳力不说,随时有可能在工作中受伤不说,干着干着,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群殴,而命丧于专场窑炉里的人,也并不是没有。 所以老李头一开始对这个专场的招聘信息并不感兴趣,见的多听的多之后,对于这种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他天然带着一种防备的心理。 哪怕是后来听人说到这厂子是当今秦王殿下开办的,老李头的内心也没有一点波澜。 ‘秦王开办的是不假,但秦王是不是个好人我也不知道啊。再退一万步讲,即使秦王殿下是个好人,那将来负责替他管理砖场的,又是不是个好人呢?横竖秦王殿下,他不能亲自到砖厂来当这个厂长。 到时候他还不是得雇一群人来管理我们,如此一番运作之下,又与那些大家族开设的专场有何区别?’老李头心里如是想着。 所以当看见身边有人忍不住要去砖场报名的时候,老李头也少不了对他们的冷嘲热讽。 “我说老王,上一回去周家村给人烧砖的事儿,没让你长脑子是吧?若不是老子眼疾手快,把你从窑边拉回来,你小子半拉身子就躺在那火堆里去了。 后来因为这么一件事儿,老子这个救人的还被扣了一个月工钱。 怎么你现在手又痒了,又想去那火窑里享受一下了?告诉你,这回老子不去,你这回自己要一个人去了,可得保护好你的小命。我可实话跟你说了,你家隔壁那个老刘对你媳妇儿的态度可跟平常人不一样,你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砖窑里。 人家能不能赔你钱还是两说,就算赔了你的钱,到时候你想想那个场面,老刘拿着你的钱睡着你媳妇打着你孩子。而到时候你只能躺在村西头在那片野坟上,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 钱是个好东西,谁都想挣,可你挣钱也得有命花不是。来听你老哥的,现在赶紧回去还不晚。” 老李蹲在村口一个巨大的石头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被折断的狗尾巴草。 “李哥,我听人家说了,这个砖场跟以往的砖场不一样。这烧的是红砖,不是青砖。而且咱们这些力工去了,不用往窑里面跑。人家有那种专门的人去看管窑口,咱们只用站在窑门口等着人家,把烧好的砖给运出来,放凉之后咱们再给搬到晾砖厂上去就完了。 我说李哥,我知道你也急用钱,要不你还是跟小第我再跑一趟吧。”老王对老李头方才的一些说辞并不是很在意,不过这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也知道老李头说这番话的初衷也是为了自己好。 所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拔腿走人,而是停下来耐心的跟自己这位老大哥,讲了讲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 “快拉倒吧,什么狗屁红砖青砖。这么些年这周围的砖场,老子可没少跑。我看过了,每一家给的你的那点工钱都全他妈是让你用命换的。 这新开的砖场又能怎样?不让你上窑口,那就是现在不让你上,你见过哪个砖厂搬砖的力工不进窑里搬砖,就在门口等着人家给你送出来。 与其你想着这些没影的事儿,还不如坐在家里,等着天上掉肉包子正好砸你嘴里。” 老李头也算是在外打拼过的人,对于老王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在他看来都是白日做梦,最多不过是人家的谎言罢了。 老李说的这一番话说的老王也有些无语,他有心劝这个老哥这一次的砖场属实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 但自己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可不像老李头那边能说敢说。若真的跟老李头在这里辩论了起来,那最后自己免不了成为被教训的那一个。 在心里思索了一番,老王头最终决定自己一个人去,等自己拿到钱回来的时候,再拿这实实在在的东西跟自己的这位好大哥好好的讲述一番。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多说了一句话。 “李哥,你可想好了,这回人家给开的工资,可是二个大钱。” 老王头说完也不等老李头有啥反应,自己迈着步子就朝着砖场的方向去了。 老李头在听完了老王头最后说的这句话以后,他内心某个被包裹起来的刺突然又隐隐作痛起来。与此同时,他那个被隐藏在心底的梦想,也仿佛看见了重见天日的希望。 第一五四章 老李头的邀请 两贯大钱对于当时的老李头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月的收入。 听到如此一个数字之后,老李头的心不由得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一个月两块钱,那他只用7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将欠下亲戚们的债务全部偿还掉。 一想到这些,老李头瞬间把刚才自己劝老王的那些话,彻底的抛之于脑后。 只要能挣到钱,管他什么危不危险,管他什么辛不辛苦,自己豁出命去搏上这么一场,回头赶紧把欠别人的钱给还清了,这才是天大的事情。 想明白了的老李头也不再纠结,一个猛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鞋子掸了掸上面的土。老李头在后面看着老王离去的方向,偷偷的跟了上去。 等到老王在砖厂门口的报名处准备按下自己手印的时候,一双黝黑的大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麻利点儿,别在这儿耽误功夫,老子还等着报名呢。”老李冲着老王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发黄的大牙。 老王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火速的将自己的手印盖上,然后边撤到一边,给老李头完全腾开了位置。 “确定是每个月二贯钱?”老李头瞪大眼睛对着罗火盛说道。 “我说这位老哥你可看清楚了,那招工的告示上可盖的是秦王大印。你就算信不过我这么一个百将,你还信不过秦王殿下了?”彼时的罗火盛还是一个激情满满的人,当听到老李头这般质疑自己,他立刻出言给老李头打了包票。 “我说老哥你刚还催别人来着,到了你这你却磨叽了起来。看清了,咱这回来的可是秦王殿下的买卖,怎么你还会担心秦王殿下克扣你那一点儿小小的工钱吗?。” 不等老李头反应过来,他身后的另一个前来报名的人,又开始催促他了。 最终看在两贯大钱的份上,老李头一咬牙,用大拇指狠狠的在报名表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当时的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一个手印摁下去之后,不到半年的功夫,就会让自己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之前有些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最终也成为穷了一辈子的他可以随手触摸到的现实。 此时此刻看着跟自己一起挥舞铁锹铲雪的秦王殿下,猛然之间,老李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年前的自己还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欠了一屁股债的农民而已。而半年之后,自己竟然能够跟堂堂秦王殿下在一起谈笑风生。如此一番经历,让老李头觉得他这一生确实没有白来。 同时再想想前一阵儿给妻子举办的那场热闹的婚礼,虽然花费并不是很大,但在厂里工友的帮忙下,整个场面却是不小。 老李头始终忘不了,那天他把妻子从花轿上背下来的那个场景。自己的一双儿女在大门口蹦蹦跳跳的迎着自己,自己的一帮好兄弟,都围在轿子前,不停的跟自己笑着闹着。 自己村子里的乡亲们,也围在院子或是门口,都纷纷的给自己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他也永远忘不了,等酒宴开始之前,他拉着妻子的手走到了场地中央。对着所有前来庆贺自己的亲朋高喊“咱老李今天也娶亲了”时的那股激动,也忘不来了那一刻自己妻子脸上的娇羞与幸福。 而他心里明白,自己如今所获得的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年轻人所带来的。如果没有秦王殿下的给予的这次机会,他老李头这辈子只会在庸庸碌碌中老去,然后在一个没人关心也没人知道的夜里,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老李头颇为犹豫的说着,话说到一半还给停了下来。 “哟,这还是我认识的李大炮吗?跟你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话的时候犹豫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有话你就说,不必紧张。”看见老李头有话对自己说朱上将手上的铁锹插在了雪堆里,自己稍微搓了一搓手,然后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向了老李头。 “我就是想着,我家里的一切现在都是拜殿下所赐。要不是殿下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我哪能过上现在这般好日子? 所以我想……我想请殿下,有空了去我家里坐一坐。我在家里,请殿下吃顿饭。”老李头一咬牙,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这句话说完,周围一起干活的几位工友也纷纷停了下来,将目光看向了他和秦王殿下。而在话出口的一瞬间,老李头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冒昧了。 人家毕竟是堂堂亲王,自己不过是个升斗小民。请问一下,能给自己一个上进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自己如今竟然还想着蹬鼻子上脸,让秦王去自己拿,破屋子里坐一坐,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这一刻老李头非但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想法会被拒绝,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秦王训斥的准备。 而周围其他工友的心思也大致想的跟老李头一样,都以为老李头这是想瞎了心,敢让竟然敢让秦王殿下屈尊去他家里。 “老刘啊,平时就看你跟老李整天勾搭到一块儿,你说说他怎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我哪知道啊,平时看着他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也不像是一个没脑子的样子,怎么今天像是被冻傻了似的,敢提出这么不理智的要求来。”老刘看着老李的方向,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他着实是搞不明白自己的这位朋友,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 而朱爽在听完老李头的话之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两个眼睛也逐渐眯了起来,眉头也眼看着就要皱在了一起。 如此场景更让周围的人觉得老李头这次是惹了大祸,这架势一看就是他触怒了秦王殿下。 甚至刚才蹲在地上清理工具的杜修杰,此刻也站了过来,准备到秦王殿下面前,为老李头稍微的开脱一二。 不过这回没等杜修杰开口,朱樉的声音却先一步传递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老李呀。”朱樉这三个字一出,老李头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当记他就想跪在地上给秦王殿下赔罪。 不过还没等他膝盖稍微弯下去,朱樉的下一句话就又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能被你主动邀请去你家,是我莫大的荣幸。”朱樉此刻的表情也变得兴奋了起来,来西安府这么久,他这是第一次体验到被人主动接纳的感觉。 当然并不是旁人不愿意接待他,而是出于对秦王身份的敬重以及畏惧,一般人并不敢在他面前开这个口。 而朱樉的这一句话,立刻将之前宛如掉入冰窟的牢里头给挪到了热气腾腾的桑拿房。 尽管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桑拿房,但老李头依旧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暖暖的。 而周围的工友听见老李头这他们听着都觉得过分的请求,竟然被秦王殿下给答应了,他们的眼睛里也立刻放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不过……”而正当大家万分期待将要发生的事情的时候,秦王天下却又突然开口说了这么样一个让人揪心的话。 “不过最近可能不太行,你也知道本王最近在西安城里抓了不少人,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这个事儿,这忙起来时间上就有些不太宽裕。 我算一算,这样吧,咱们就定到腊月初八那一天,我到时候去你家里,咱一起过个腊八节可好?”朱樉高兴的说道。 “好好好,能不能殿下过上这么一个腊八节,咱老李这辈子也就值当了。”感激之情抑郁言表,老李说着就想给秦王殿下磕头谢恩。 不过在他膝盖打弯的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秦王殿下对他们之前说过的那三个字“不准跪!”。 第一五五章 朱樉的小火星 众人听见秦王如此痛快的就答复了老李头的请求,虽然被许诺的不是他们,但他们的内心此刻依旧变得火热。 如果不是因为秦王殿下还在这里,他们不敢太过于放肆。恐怕他们早就把老李头这个幸运的家伙,给抱起来扔进雪堆里去了。 而朱樉此刻也清晰的感觉到了周围工友们的情绪变化,于是他内心一动便决定趁此机会再将自己心里的有些想法跟工友们交流一下。 “来,大家把手上的活先停一停,听本王说两句。”热火朝天的劳作之后,朱樉身上本来就不多的亲王架子可以说是完全放了下来,他这一张口便尽显一个老土木人的风范。 众人听见秦王有话要说,也纷纷将自己的工具收拢起来,走过来排成队列站在秦王殿下面前。 “都放松一些,我就随便说上两句,大家不必摆出这样一副听领导训话的样子,怎么舒服怎么来。”看着大家都是很严肃的站立着,朱樉赶紧将这股莫名的风气给阻止掉。 “其实也不是别的事,就是想和你们谈谈心。 刚才老李头跟本王说的话,想必大伙也都多少听见了一些。给大伙说一句心里话,对于这次老李能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真的感到十分的荣幸。 这说明老李是打心眼里认可了我这个人,而不是单纯的只尊敬我那个秦王的名头。 本王还在应天府上学那会儿,听一位先生给我讲过,说‘家宴是最高规格的款待’。如今老李能请我去他家吃饭,就证明他已经把我看成了他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相邀,那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再说了,蹭饭这种好事儿,我怎么可能会错过。”朱樉开玩笑说了一句。 而他的声音刚落,场上众人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秦王殿下的最后一句话向他们表明了,他也和自己这些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至少在蹭饭一途上,大家都有同样的想法。 老李头此刻更是激动的两个眼眶都红了起来,不过因为他那张脸经过长年的风吹日晒早已变得黑黝黝,此刻纵然眼角红了一些,但也依旧被那让岁月摧残过的皮肤给遮盖着,旁人并看不出来。 “不过,我在这里要批评一下老李刚才说的一句话。”作为前世一个优秀的土木人,至少在临时会议上转折情绪一道,朱樉拿捏的是炉火纯青。 众人听见秦王这般说,立刻收起了方才笑笑呵呵的样子,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而老李头更是一瞬间将由激动变为惊恐,他在一瞬间就将自己方才对着秦王殿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通通过了二遍。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发现自己方才说的话,到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于是他只好紧张的在原地摩挲着双手,有一种不知所措的眼神惶遽着看向了秦王的方向。 “老李刚才说,他家里的一切现在都是拜我所赐,这句话他说的一点也不对。”朱樉说着停下来,严肃的看向了紧张的老李头。 “你们要知道,你们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用双手奋斗出来的结果。砖厂里给你们开出的工资,不是谁对你们的赏赐,而是你们辛勤劳作后的应有的报酬。” 朱樉的话一出,场上众人原本就无比严肃的表情,此刻更是变得庄重异常。 秦王殿下的这番说辞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这种振聋发聩的说法每一次听到,他们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原本他们那些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思想中,他们所获得的一切都是老天爷以及当今圣上的恩赐。 他们的土地是当今圣明无比的皇帝陛下给赐予的,他们浇灌土地的清水是老天爷给降下的。 而如今秦王殿下却多次跟他们强调,他们所收获的一切都是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都是自己一颗颗汗水啪打在地上凝聚起来的。 这般新奇的说词虽然他们并不是能够完全理解,但每次听到这样说法的时候,总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内心某处悄悄腾起。而当这种力量腾起的时候,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平凡。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财富都是由和你们一样的劳动者所创造的,而劳动的形势是多种多样的。大伙在厂里搬砖,在田间地头辛苦耕地是劳动。之前选出的工会议员们,在一起讨论如何给大伙改善工作环境、谋取福利,这也是劳动。 还有我们后勤处的一些工友们,他们虽然不上生产一线,但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是劳动。 就比如食堂老吕。”朱樉说着用手指指向了不远处一个身材壮硕、体型高大的汉子。 而那汉子在看见众人的目光都向自己聚集过来的时候,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都忸怩了起来。 “老吕平时在食堂里负责搬运食材,同时也负责食堂各项设施的维护。他这种事情也是劳动。 而又如我们会计室的小黄。”这一次朱樉的手指指向了一个稍显瘦弱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在看到自己被点名之后,却不似老吕那般忸怩,而是直接挺起胸膛骄傲的站在原地。 “小黄每个月负责给大家计算工钱,同时还要负责砖场开支与王府汇总的事情。虽然他没有体力上的劳动,跟他所做的这些工作也是劳动,我们可以称呼他为脑力劳动者。” 当大家还在消化着朱樉创造出的这些新名词的时候,朱樉并没有停下来,在稍微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后,他继续说道。 “咱们砖厂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靠大家的劳动才一点一点建设起来的。你们现在所享受的一切,也是你们用劳动一点一点给换来的。 这里面有人或许会想,是我给你们的这次机会。 没错,开办砖厂场确实是本王计划出来的东西。但对于这个专场来说,我也就是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付出了我的劳动。而当砖厂工作已经全面铺开的时候,我这个甩手掌柜,就再也没有为砖场劳动过,现在砖场能有今天,完完全全是你们努力出来的结果。 我充其量就是一个已经从厂里退下来的老员工罢了。” 朱樉这番话说完,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也没有催促众人,因为他知道大家想要消化这些东西是需要一些时间。 良久之后,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劳动者,至少在厂里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平等的?” 朱樉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这一次开口的正是刚才被点到名的会计室小黄。 “你说的没错,在这个砖厂里,我们只有分工不同、职责不同,其他的身份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光荣的劳动者,我们所追求的一切,都是要靠我们的劳动来获取的。” 看到自己的员工能提出这样的想法,此刻的朱樉十分欣慰。 改变一个人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改变一群人同样也是。朱樉现在试图将自己心中的一点火星先传递给身边的人,然后慢慢的让这团火星越聚越多,越聚越大。 直到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他会将围在自己周围的火星朝整个大明散去。并最终以一种燎原之火的态势,让这点火焰成为这片土地上最耀眼的光芒。 第一五六章 杨友元丢了 朱樉的这一番演讲,虽然工友们并不是很能听得明白,但他们都还是隐约的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此刻许久没有露出来的太阳,终于从层层乌云中抢出了一道夹缝,然后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火热投向了这一片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在阳光的照耀下,众人此时也分不清自己身上这股莫名的暖意,到底是由秦王之前的演讲带来的,还是单纯是被太阳给晒的。 而随着一阵阵的东风吹来,天空中被阳光撕扯开的云层越来越大,甚至昨天夜里让朱樉分外担忧的那团乌云,此刻也朝着西北方向退了回去。 很快炽热的阳光重新笼罩这个世界,而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十一月中旬的天气,终于在往他朝着的应有温度奋力追赶着。 阳光出来之后,整个西安府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从砖厂门口这片稍高的土地向远处望去,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村子里平时晒太阳的地方,开始闲聊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一个美好的方向发展,朱樉此刻也不耽误,继续扛着铁锹和众人一起清扫道路上的积雪。 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了,但此时的温度还远没有到达能让冰雪消融的程度。 而根据大伙的经验,十一月中旬下这么一场大雪,不到来年开春是根本不会完全化掉的。 不过朱樉没有继续劳动太久,因为他来砖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跟杜修杰谈一谈。 现任临时厂长的朱梅今天不在,所以朱樉直接把与杜修杰交谈的地点选在了厂长办公室。 “草民拜见殿下。”杜修杰收到消息后,就连忙从工会办公室赶了过来。 他最近一直在负责志愿报名工友们的调度工作,因此没有时间参加外面轰轰烈烈的扫雪运动。 “自己搬个凳子过来坐,顺便把炉子上的水壶提过来。”此刻朱樉对于杜修杰的态度,就宛如对待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友。 “殿下有什么事儿直接唤我去王府便好,又如何敢劳烦殿下亲自往这里跑一趟。”杜修杰端上水壶给朱伤的杯子里续满了热水,然后低头看见自己面前也有一个空着的茶杯,于是也毫不客气的给自己也倒上了水。 “不愧是读了几天书的,现在说起话来竟然如此客套。”朱樉开玩笑说道。 “这些都是我跟才捷那小子学的,他跟我说面见殿下的时候,不能太过于放肆。”杜修杰乐呵呵的回道。 “怎么跑我这儿给郑才捷这臭小子说情来了?我跟你说,如果这话真是他教你说的,那就证明他这养猪的功夫还不到家,暂时还依然不堪大用。” 杜修杰话里的意思其实表达的十分明显,他一进门就把郑才捷抬了出来,目的也就是想让朱樉给这个读过书的小伙子网开一面。 “是不是刚才那番话都是我自己在书上学来的,才捷现在整天就在宿舍和猪圈之间忙活,他哪有闲工夫来给我们上课。”见秦王这样说,杜修杰赶紧变了口风试图将郑才捷给摘出去。 “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就是想让本王给郑才捷重新安排一个工作嘛,有话你就跟我直说,这般拐弯抹角的要是让我理解错了,那岂不是更加麻烦。”朱樉直接将事情放在了明面上来说。 “郑才捷的事你不要多管,我知道他是个人才,不过我对他另有安排。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跟你聊聊,你之前在册子里写的那些东西。” “不知殿下想要问些什么?”杜修杰问道。 “我看你在册子上说,你想把这次召集来的50人发展成工会的先锋成员。我对你这个想法很感兴趣,想听你当面谈一谈。” 朱樉在阅读杜修杰之前递给自己那本册子的时候,就被他所描述的这个先锋队给吸引了过去。在这个时代里,有人能产生这样的想法,着实出乎了朱樉的意料。 “殿下你也知道,当初我刚一把招募志愿者的事儿公布出去,就有无数的工友们都想参与进来。 原本我的想法是把所有人按照他们原来所在班组的结构给分配任务,但后来发现这一招,只有在厂里边的时候才好用。 出了这场门之后,各个小组的成员并不都住在一个村子,有的甚至相隔甚远。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空出来扫雪,还有很多人,家里有事儿不能参加这次活动。如果还是按照工作小组来分配的话,就难免会出现,有些组大部分人都上了,只剩下一两个人还留在家里的尴尬。 毕竟咱们这次是志愿活动,工友们来不来都取决于他们自己,我们不能在其他方面给他们加上压力,使得最后这场志愿活动演绎为不得不来的闹剧。 于是我就思索着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一套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制度,这样下一次当我们在遇到类似的活动时候,就可以直接依托于新成建立起的这套框架,来给所有工友都进行最合适的安排。” 杜修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打磕绊的样子,看得出来这份计划是他在脑子里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这次选出的50人是不是就是按照你心里的想法进行选择的?”朱樉问道。 “殿下说的没错,这50人是我按照平时在厂里的表现以及在工友们中的评价,专门筛选出来的。这群人能力或许不是最突出的,但一定是绝大多数工友最愿意相信也最愿意合作的。 并且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已经成了家的,这样的工友们,责任心一般会比那些没成家的年轻人要更强一些。”杜修杰冷静的给出了自己回答。 “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好到本王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应该给你提什么合适的建议。”杜修杰的表现,给了朱樉无穷的惊喜。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给出一些更好更贴切的建议来,但听完杜修杰这么一说,他意识到对方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做了万全的谋划。 自己与其在这个时候贸然的指手画脚不如沉下心来,静观其变。朱樉觉得以杜修杰目前的表现,自己如果不插手的话,他一定会给自己创造出更多的惊喜来。 “意见本王是提不了了,不过你可以说说你现在有什么难处,让我看看有什么是能帮到你的。”朱樉微笑着说道。 “属下确有一事需要殿下的帮忙。”杜修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朱樉拱手行了一礼。 “但说无妨。”朱樉霸气的给予了回应。 “属下想请殿下扩大之前扫盲班的规模。下一步我们工会计划让这次选出的50人都会识字。等他们完成学习任务之后,就让他们成为全厂扫盲规划的先锋队员,协助王府里派来的老师,尽快的让厂里的每一名工友都能获得学习的机会。”杜修杰郑重的说道。 “你有如此想法,本王自然不能辜负了你的心思。你放心,等这两天的风波结束之后,本王到时候亲自来厂里帮你安排这件事情。”杜修杰的想法与自己的规划不谋而合,朱赏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尽力给杜修杰最大的帮助。 “属下代全厂工友谢过殿下隆恩。”说完,杜修杰郑重的朝着秦王作揖行礼,而朱樉这回也没有躲闪,坦然受了杜修杰这一拜。 不过没等他们俩继续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随后传来一个厚重的壮汉摔倒在雪堆里的声音。 “殿下出事了!”推门而入的是罗水生,他此刻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肩膀和头发上还沾着不少积雪。 “不要着急,坐下来慢慢讲。”罗水生虽然性情急躁的一些,但能把他逼成现在这般模样,朱樉也意识到应该是出了大事。 “这……”罗水生并没有坐下,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杜修杰。 “噢噢,殿下且处理公务,属下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行告退了。”杜修杰一下子就看懂了罗水生这个眼神的意思,于是他立刻识趣的告辞离开。 而这一回朱樉也没有跟他客套的挽留,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让杜修杰知道其实是在保护他。 等到杜修杰刚一离开,罗水生立即附在了朱樉的耳边。 “殿下,杨友元不见了。” 朱樉听完,单手一拍桌子就猛的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去责怪罗水生看管不严,因为他意识到当他在准备给对手当头一击的时候,他的对手也已然展开反击了。 第一五七章 杨友元的踪迹 第157章 杨友元的踪迹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朱樉沉声问道。 “人应该是今天辰时左右逃跑的,根据看守的衙役说,早上送饭的老妈子还见过杨友元,等巳时他们再去巡视的时候,杨友元就已经不见了。”罗水生的脑门已经渗出了几颗汗珠。 早上才刚在秦王府当着殿下的面打了包票,谁曾想自己刚去了咸宁县衙,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了有人犯逃离的消息。 而且这次逃离的人犯还不是一般人,这个杨友元不单是目前各种口供指向的一个关键人物,更重要的是她还顶着一个刺王杀驾的名头,正是秦王着重关照的罪犯。 “属下已经派了六支队伍沿着官道找去,外面现在都被大雪给盖上,他们若想掩盖行踪,就只能沿着官道走。” 见秦王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起来,意识到事情不对的罗水生立刻将自己的补救措施说了出来。 “殿下,您若是觉得这点人手不够,那属下再多派几路人马出去。”看着朱樉好半天没有说话,罗水生以为自己做的措施没有让秦王殿下满意,于是赶紧又找补了一句。 “不必,目前这几队人马就够了。杨友元走脱不走脱,其实并无所谓。少了她一个,对明天的审判大会,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朱樉对着罗水生摆了摆手。 杨友元这个人对于朱樉来说,既重要但其实也并不是特别重要。 说她重要,是因为从最近的几场风波里来看,这个杨友元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最大黑手。同时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消息以及整理出来的口供显示,这个杨友元是杨家放在明面上最大的一枚棋子。 如果有她出现在审判大会的现场,就能够直接把矛头对准杨家,并能迫使杨村必须派人来现场解释这个事情。 说她不重要,只是因为这一次朱樉已经打定了心思,要给予杨家致命一击,无论有没有杨友元,他的这次行动目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对于杨友元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能找到最好,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有她这会要开,没她这会照样也要开。”朱樉淡淡的说道。 “对了,你直接回去让胡轲拟一份通缉告示,然后直接给府衙送过去。”朱樉紧接着下达的命令。 “殿下这么做怕是不妥吧?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让那帮蠢蠢欲动的家伙知道了,还以为咱们王府真的乱起来了呢,这么点事情还要求助于州府帮忙。” 罗水生这个时候对朱樉的决定提出了异议,在他的认知里,这个时候就应该抓紧时间亡羊补牢,这样的事情如果声张出去,那对整个秦王府的名声都会有非常不利的影响。 “听好了,本王教你个乖。咱们目前是站在明面上的,我们的敌人现在才是处在暗地里的。秦王府代表的也是官府的势力,我们和州府的利益是一致的。 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能用正面手段去处理是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的。 如果我们因为担心丢了面子而误了大事,那到时候才真的是颜面尽失。 而且你想想,如果你是劫走杨友元的那帮人,你现在希望你的对手是在暗地里四处寻找,还是直接布下天罗地网,把你活动的空间压缩到一些阴暗的角落里去,让你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有被暴露的风险。” 朱樉冷静的说完,然后伸出手在罗水生的肩膀上拍了拍。 “咱们王府办事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光明磊落。杨友元的事儿,你让手下人去追踪就好,你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回到县衙里去,把剩下的那帮囚犯给看严实了。如若这里边再走脱一个,……” 朱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罗水生巨大的嗓门给打断。 “若是再走脱了一个,属下提头来见。”说完罗水生双手抱拳对朱樉行了一礼,随后转过身大踏步的就朝门外走去。 “这家伙,走的是真快。” 朱樉刚还想给罗水生强调一下,几个人犯还不至于换我秦王府的一员大将,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罗水生就已经走了,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把厂长办公室的门给带上了。 此时在咸宁县灞河边一处不起眼的村子里,两个中年妇女正在给一位躺在床上的女子用雪擦着身子。 而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杨家的少主杨英亦。 “怎么样我姑姑还活着吗?”一个中年妇女刚从门里走出来,就被杨英亦一把握住了手腕。 “回少爷的话,杨小姐现在已经缓了过来,只是卒然受了这么一场风寒再加上太过劳累,现在已经昏睡了过去。” 这个中年妇女看见杨英亦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忙不迭的说道。 杨英亦听完后也不多说话,撒开妇女的手腕,便回过头对着身旁的一个侍卫扇了一巴掌。 “我让你们将我姑姑从牢里完好无损的带出来,你们就是这样把人给带出来的?” 杨英亦此时恢复了他跋扈的本质,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在他父亲面前表现出的那种怯懦。 “回公子的话,咸宁县衙的守卫实在过于森严,除了之前的几班衙役之外,他们还有秦王府的护卫在县衙里巡逻。 小的去了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公子所交代的那位李班头,他倒是第一时间就说要报老爷的恩,可是他手下的衙役们早已被那个胡县令给换了一批,他现在能指挥的动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 这个挨了一巴掌的侍卫,立刻委屈巴巴的说道。 “你意思是怪本少爷安排不周?”一道厉色已然出现在了杨英亦的脸上。 “不敢不敢,属下万万不是这个意思。”听见杨英亦这般说,这个侍卫立刻慌了神。 “咸宁县衙的那条地道封闭好了没有。”杨英亦强按住自己想要打人的手,咬着牙问了一句。 “地道已经掩盖好了,是李班头亲自干的活,这个绝对没有问题。”侍卫赶紧补充道。 “你可以滚了,然后去把那个老妈子给我带出来。”杨英亦恶狠狠的说道。 随后没过多久一个双脸高高肿起的妇人,就跪倒在了杨英亦面前。 如果县衙里负责值守的衙役此时能够看见的话,那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正是早上给杨友元送饭的那个人。 第一五八章 杨友元的脱逃 第158章 杨友元的脱逃 这个妇人在被带到杨英亦面前之前,显然是受过折磨的。 她原本就显得有些丰腴的面庞,此刻更是肿的活像一个皮球。眼角和嘴角都还有丝丝鲜血在渗下,她左脸位置上甚至还留了一个偌大的红色巴掌印。 她身上原本穿着的一件青色棉袍此时也不知被人丢在哪去,只剩下了里边一身略显单薄的黑色秋衣。 而这一件可怜的单一上面竟也堆满了泥泞的脚印,更为过分的是,上面有明显被人泼过水的痕迹。而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位妇人如此一身衣着,显然是无法和凛冽的寒风相对抗。 不幸中的万幸,她所处的地方正好属于阳光与阴暗的交界之处,她有小半个身子,还多少能接受一点这个冬日阳光的温暖。 此刻跪在杨英亦面前的她,浑身上下不停的在颤抖,两牙之间更是因为颤抖而发出令杨英亦厌恶的‘咯咯’声。 “怎么样这大冬天把人藏在水缸里的滋味,一定很舒服吧。”杨英亦一脸阴险的对着这位夫人说道,最后一挥手又指示手下,将这个妇人从阳光底下挪到不见光的屋檐之下。 而至此妇人身上仅存的那半拉光,也消失不见。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见自己已经处在了杨英亦面前,女子在万分恐惧的同时,也一咬牙将自己最后的气力都拿出来,试图在这位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公子哥面前,为自己换回一条活路来。 然后杨英亦见到这妇人这副样子,虽然十分恶心,但他心中的另一份恶趣味,却使他将这份恶心也强忍了下去。 作为一个跋扈惯了的公子哥,他最喜欢看的场面便是有人跪在自己面前,祈求自己给予他一条生命。 因此尽管他十分的想把这位害得自己姑姑半死不活的妇人,直接拉出去乱棍打死。但看见对方犹如侍奉官老爷一样的跪倒在自己脚下,杨英亦在父亲那儿得不到的自尊,在这一刻被人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弯角。 “放心,把你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本少爷是个公允的人,如果你解释的理由让我满意,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杨英亦这一次是竟然换上了一副微笑的模样,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不过他身上的那股跋扈的劲儿,并没有因为这等装出来的情绪而稍有收敛,反而在他微笑的那一刻,身上的嚣张气焰直让身边的手下都有些心生恐惧。 而他那伪装出来的和善的态度,在跋扈期间的反衬之下,使得他凝聚出的笑容,没有半点儿温暖的气息,反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这妇人看见杨英亦如此一番作态,本就被吓散了一半的三魂七魄,此刻就更只剩下半点魂还在身上挂着。 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若想活命,她就只能将自己所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眼前这位大少爷叙述一遍。以期这位锦衣玉食的公子,能够稍稍的理解一下下面人办事的艰辛。 “小的、小的也没有办法,这县狱里边负责看管的人手比之前多了好几倍。以往都只有一班衙役在负责县狱里的值守,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县狱每轮值守的衙役都增加成了两班。 而且、而且外面还有上百名秦王府的亲兵在巡逻,不要说现在是带个人出来了,就连我这个在县狱里送了十年饭的老妈子,他们也让人细细的搜过身之后,才能进到大狱里面去。 当初杨小姐一进大狱的时候,我便认了出来。那些天里,我多次给杨小姐偷着带衣服进去……” 这妇人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又被杨英亦身边一个侍卫凶狠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上面才说过,现在盘查极严,你都是得被搜过身之后才能进去,下面又说你偷人给杨小姐送去了不少衣物。你自己都难道都不觉得你说这话互相矛盾吗,少爷好不容易给了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就是这样准备敷衍甚至愚弄少爷的吗?” 这个刚被杨英亦扇了一巴掌的侍卫,转眼之间又成了帮自家主子欺压别人的帮凶。 “少爷冤枉啊,民妇绝对没有欺瞒少爷的意思。”看见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渺茫的希望之光,险些被旁人的一句话就彻底给消灭掉,这妇人赶忙跪在地上,冲着杨英亦的方向猛磕了几个头。 不过万幸的是,杨英亦虽然此刻的表情已经极为难看,但他的怒火暂时还没有发泄出来,只是用他的阴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妇人。 而这妇人明白,自己若不就此事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的这条小命,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为了防止被那些该死的护卫们盘问,我每次都是把衣服先穿在自己身上,等进了大狱之后再脱下来交给杨小姐。而且小的每次在衣服里边还会加塞上一些吃食,就是害怕杨小姐在县狱里被饿着冻着了。 小的也是咱杨村的人,小时候也在村里的蒙学里上过课,当年还是杨老太公亲自给小的们教习千字文的。后来小的能在监狱里混上这么一个送饭的好差事,这也全是村里管事给安排的。 晓得对咱杨村只有一片感恩的心,哪里可能想出那些折磨杨小姐的法子呢。” 妇人哭泣着说完这些,又连忙冲着杨英亦磕了几个头。她希望杨英亦念在自己对杨友元的多般照顾之下,能够多少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 而杨英亦此刻的表情也稍稍和缓了一些,他在心里对妇人的如此作为,也算是认可了一些。 而那妇人在看到杨英亦表情变化之后,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多少起到一些作用,于是她决定趁热打铁,争取让眼前这位大少爷留自己一条活路。 “所以、所以昨天夜里杨侍卫来到我家里跟我说这事儿的之后,我一夜没睡,最后才想出来这么一个用粥桶把杨小姐送出来的法子。 而且少爷,当时我在给杨小姐说这事之后,杨小姐也是同意了的。否则杨小姐当时要是拒绝的话,小的也不敢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少爷的亲姑姑啊。” 妇人此刻那高肿的脸上已经滚满了眼泪,而她跪在地上磕头的时候,更是又再一次将她那被暴打了的鼻梁给碰触到,两股鲜血立刻从鼻腔中流出,随着她那头颅的剧烈摆动,鲜血洒的到处都是。 第一五九章 妇人的求饶 第159章 妇人的求饶 妇人如此一番举动,并没有让杨英弈眼睛里的厌恶减轻几分,毕竟在这位杨家大少爷的眼里,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妇人,和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 不过此时他也并没有打算继续去折磨这个沾满泥浆和血水的妇人,只是对着身旁的侍卫挥了挥手,那侍卫便走上前来粗暴的拉起这个妇人,就准备把他丢到一旁大少爷看不见的地方去。 杨英弈在此时作出如此举动,倒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或是稍微动了一下不多的善意,而是他单纯因为,在这种自己根本不会正眼瞧一下的人身上继续施加暴力,并不能让这位跋扈惯了的大少爷享受到一丁点的快感。 今年的杨英弈不过才16岁,不过和秦王朱樉年纪相仿的他,却因为六年前发生在杨村的那一场巨大的变故,而使他的人生完全走上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那场逃兵洗劫杨村事件之前,杨英弈一直过着一个相对快乐自在的生活。 虽然身为庶子的他,并没有像自己弟弟一样收获父亲的全部关爱和关心。但自己毕竟是杨善的长子,尽管不是嫡子,但平日里父亲见到自己的时候,也还是会向自己投来微笑和善意。 而自己因为才思机敏、又勤于读书,父亲虽然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杨家权力的继承人来培养,但也对自己这个聪颖灵巧的儿子寄予厚望。 在自己的孩提时代,杨英弈眼中的父亲是一个温柔且有耐心的人,他总能在自己陷入困惑的时候,给予自己指点与帮助。 大多数时候,他也能在自己需要父亲关爱的时候给予自己一个可以依靠的靠山。 可过去美好的一切都在六年前的那场变故里,化为了乌有。随着那突如其来的箭矢从自己亲弟弟身上贯穿的那一刻,杨英弈过往所拥有的对美好生活的所有憧憬,都瞬间烟消云散。 在那之后,杨善把杨英弈这个害死自己嫡子的罪魁祸首,完全丢给了自己亲爹去看管。在杨善的心里,那一箭并不只是射死了自己的儿子,同时也让自己前半生付诸的所有心血都在那一刹那付之东流。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杨英弈再也没有看见父亲对自己笑过。平时哪怕自己再怎么主动的去跟父亲打招呼,换来的要么是无视,要么是父亲被惹烦后对自己的极端愤怒。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杨乾对于杨英弈这个孙子倒是关爱有加。面对这个被自己亲儿子抛弃了的亲孙子。本应该早已安享天年的杨乾,果断出手将培养杨英弈的事情全部揽在了自己手里。 杨乾素来就对自己这个聪明的孙子关爱有加,如今发生了这样谁都不想看见的事情之后,他更是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培养杨英弈这件事情上面。 同时因为自己已经上了年龄的缘故,杨乾心里对于子孙后代的那份严苛,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殆尽。在他教导杨英弈的过程中,他对这个可以终日陪在自己身边的亲孙子,表现的是格外的溺爱。 而且因为家里在官场上的主要权力如今都已经集中在了,自己那位身为堂堂从二品官的儿子手里。只能掌握杨家商业版图的杨乾,直接就把这个眼看着已经失去继承杨善权力机会的杨英弈,当成了自己的直接继承者来对待。 平日里但凡杨英弈提出的要求不违背祖宗和自己,杨乾一律以最大的宽容给于这个孙子最大的帮助。 经年累月之下,在祖父无比的溺爱与放任之中,原本还算知书达理的杨英弈,最后终于成长成了一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 同时又因为父亲还在持续不断的对自己使着冷暴力,在成长过程中缺失了父爱的杨英弈,内心又是极度的自卑与空虚。 这样扭曲与矛盾的成长环境,最终将一个本就无法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少年,培养成了一个内心同样扭曲与矛盾的变态少爷。 眼前的妇人被手下如拖死狗一般向一旁拉去,这样的场面杨英弈见的多了,此刻的他内心没有一丝的波澜。 可正当他准备把注意力放在下一件事情上面的时候,一旁却传来了那位妇人痛苦哀嚎。 “少爷、少爷,我当初救杨小姐的时候,杨小姐和许诺过我。这样我把她活着救出咸宁县的大狱,她事后一定会许给我一份富贵。” 女子这句话一喊完,拖拉他的侍卫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情出现了转机,若是这个疯婆娘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如果继续使出手段折磨她,那后面等杨小姐醒来了,自己免不了被打击报复。 于是侍卫停下脚步,回过头用眼神向杨英弈请示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杨英弈方才本来已经差不多快平静下来的情绪,经过这位妇人这么一闹,他内心深处某个深藏已久的恶魔,再次被释放了出来。 “慢着!”杨英弈沉声向手下吩咐道。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杨英弈转过身来将目光重新放到了那个让他厌恶无比的妇人身上。 “杨小姐、杨小姐许诺过小的,只要小的将她给活着就出来,那她一定会许给小的一份富贵。”这位妇人此刻已是极端的紧张,在被继续折磨的恐惧威胁之下,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眼前这位大少爷情绪的变化。 “你确定这是我姑姑亲口所说?”杨英弈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确实为杨小姐亲口所说,小的怎么敢欺瞒少爷。杨小姐还说了,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今后就让小的跟在她左右,她对小的还另有重用。” 听见杨英弈这样问自己,已经完全慌了神的妇人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苦尽甘来的时候,于是他赶忙将杨友元在狱中许诺给自己的一切条件,都一股脑的告诉了眼前这位能决定自己生死的杨家大少。 不过几个呼吸之后,等到杨英弈再次回过头来,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瞅着她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 第一六零章 绿色的叶子 第160章 绿色的叶子 “你就这么想做我姑姑的救命恩人?”杨英弈朝着这位妇人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蹲下身子,用一种怪你的微笑对着这位妇人问道。 而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的妇人此刻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在雪地里疯狂的颤抖着。在极度的紧张与恐惧之中,不多时,这个已然被吓到抽风的妇人眼睛一白便就地昏了过去。 “你知道该怎么办吧?”眼见着这位妇人已经昏死过去,杨英弈抬起头,用他那无比阴鸷的眼睛冲着身旁的侍卫说道。 “少爷的意思是……”这个侍卫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过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并不是十分利落,此时此刻突然收到杨英弈这样的暗示,他心里难免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毕竟在他眼中这个妇人目前看上去也就是无理了一些,最多再加上一个,不懂尊卑不知进退得罪过。 这名侍卫跟着杨英弈已经多年,算得上是杨英弈最靠谱的心腹之一。因此他对于杨英弈平常处理事情的习惯非常熟悉,在他看来,这位杨家大少虽然生性冷酷了一些,但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取人性命的主。 如今眼看着这位妇人罪不至死,而杨英弈却又给自己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这名侍卫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 而杨英弈在听到这句提问以后,他那阴鸷无比的眼神瞬间有了一种向愤怒转化的态势。 不过不等杨英弈这团愤怒的火焰完全在心里腾起,另一位更加了解杨英弈习惯的矮个侍卫,眼疾手快的将自己的同伴拉到了一边,随口还说了一些用来缓和气氛的话。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被这雪天给照迷了心,少爷吩咐的事儿你尽管去做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名侍卫冲着杨英弈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随后和同伴一起,连忙拖起那个妇人就往杨英弈看不见的地方跑去。 等拐过两个墙角,到达一处枯井边上的时候,这个高个侍卫连忙向后瞅了几眼,发现并没有人跟上来之后,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并随手擦了一下脑袋上的冷汗。 “我说平时看你小子还蛮机灵的,怎么今天到了这关键时刻你那脑子怎么突然就迷糊了起来?”高个侍卫用眼神示意同伴,两人同时一松手,将那昏迷过去的妇人丢在了井边。 然后他自顾自的在井边找了一块没有积雪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风干的某种植物叶子塞进口中,随后闭上眼睛好好的享受了一番精神上的刺激之后,他这才稍稍平稳了一下方才被惊到的内心。 “要不要来一点?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高个侍卫从口袋里又掏出两片已经风干的叶子,对着身旁的同伴说道。 这片叶子叶长呈裂开状,中有一只为最长,其余两边各散开有三支,通体长约半尺左右。虽然如今已是冬天,但经过烘焙以及风干的叶子,在此刻依然保留着他那深绿的颜色。 “还是不了,虽然你们都说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可是我实在有点儿体会不来。上一回我就嚼了两片,结果整个晚上人就跟疯了一样,脑子里仿佛住了一个魔鬼,不停的催促我出去干点刺激的事。 我劝你也少吃点的东西,你可别忘了上个月隔壁孟村的那个孟二嘎是怎么死的。当时找尸体的时候,咱俩可跟着孟村的人一块去了。” 他的同伴摆摆手拒绝了高个侍卫的好意,并提起了他们之前一起遇到过的一个不太美好的回忆。 上个月一个农忙的午后,他们忽然听到有人说孟村的孟二嘎掉进了村子后山的一处十丈高的悬崖之下。当时秋收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很多人这里的活计基本上都已收拾的七七八八。 因此当听到有这样的消息之后,大伙儿连忙凑在一起,往孟村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孟村现在一处黄土台塬之上,而孟二嘎所掉进了的那条深沟,正好处在离台塬入口最远的位置。虽然人们站在后山的悬崖之上就能看见孟二嘎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但若想下到沟底去,就得从外边绕上六里多路。 当一群人火急火燎、边走边跑的终于从那常年没有人走过的沟底走到孟二嘎身边的时候,发现这个瘦弱的汉子早已经断了气。 而等到孟村的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喘着气来到孟二嘎身边之后,他第一时间指挥两个小辈儿将孟二嘎趴在地上的尸体给翻了过来。 而这尸体一翻过来,就像在场的众人都下了一个趔趄。因为尽管孟二嘎的额头和口鼻,因为撞击都已经渗出了不少鲜血。但在孟二嘎的嘴角,依旧挂着一道清晰可见的诡异的笑容。 众人见状,不少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已然被吓软了腿。而一些心理素质稍微强大一点的,则是撒腿就朝后方跑。 关键时刻还是那位老者镇住了气场,他先是高喝一声安稳住众人惊吓的内心,随后他走到孟二嘎的尸体旁边,把自己的手探入了孟二嘎的嘴里摸索着什么。 而在大家眼神注目之下,两片绿色的叶子被从孟二嘎的嘴里抽了出来。而那叶子的模样,与高个侍卫方才拿出来的叶子一模一样。 “我说你自己不吃就算了,还把孟二嘎抬出来吓唬你大哥,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不吃正好,你以为这叶子便宜呢。要不是靠着我是少爷面前的熟人,三房的那帮王八蛋还不卖给老子呢。” 高个侍卫说完,小心翼翼的将那两片叶子重新塞回到了自己特制的一个小锦囊中。 “叫我说你小子最好赶紧嚼上两片,我看你最近就是想的太多,脑子都迷成一团浆糊了,今天少爷的意思表现的那么明显,你小子竟然敢那么的不识抬举。”高个侍卫一边惬意的嚼着一边亢奋对着自己同伴教训道。 “那你嚼的那东西脑子清楚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少爷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挨了杨英弈打的侍卫,迫于不服气的问道。 “我说你真的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我看你迟早跟这个臭婆娘一样,落得个被人活埋的下场。”高个侍卫在一旁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 第一六一章 老妈子的空欢喜 第161章 老妈子的空欢喜 高个侍卫虽然说起话来有些趾高气昂,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也颇有一些吊儿郎当。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完全以愚弄或者责备同伴为乐的人,在训斥完同伴之后,高个儿侍卫用力的在嘴里又咀嚼的一番,然后将残留的叶子碎渣吐到了水井的另一边。 “你当时没看明白吗?其实少爷今天本来就没打算要弄死这个老妈子,当时听说杨小姐已经被人给营救出来的时候,少爷当时那个兴奋劲儿你也是看到了的。” 高个男子说着,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捂热了之后用融化的雪水漱了漱口,彻底将嘴里的残渣全部清洗干净。 他本来是打算打一点井水上来漱口,但冰天雪地之下,这口井的表层已经冻上了一层冰,若是此时想要从井里打一桶水上来,难免要多花上一分力气。 于是怕麻烦的,他就选择了这个最顺手的方式,虽然有些冻嘴,但他那已经被麻痹了有六分的口腔,对这样的温度其实已经不是非常敏感。 “这倒是没错,少爷听杨小姐回来的时候是很激动,当时还说要给参与这场行动的每一个人都寄上一份大功。尤其是当时听到杨教头说,营救行动中最关键的一环是由这个老妈子来完成的时候,少爷立马表示他要亲自见见这个老妈子,要当面给予这个老妈子以褒奖。 要不是杨齐那家伙多嘴,添油加醋的把营救过程中杨小姐遭的罪,给少爷胡乱渲染了一通。这个倒霉的老妈子,现在可不是躺在雪地里的这般待遇,估摸着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在杨府后花园里,等着吃杨老爷的庆功宴了。” 提到这一段波澜曲折的故事,另一位侍卫不无叹息的说道。 “就是嘛,你看这个老妈子从功臣到罪人中间就多了那么几句话,而且还是被人恶意引导过的话。” 高个侍卫说着就把手塞进了自己的锦囊里,不过不知道是出于珍惜还是觉得现在再嚼叶子不合时宜,他最终还是将手给收了回来。 “我说就这么一趟折腾,你这回可看清了杨齐那家伙的嘴脸了吧?”同伴转过头来阴阳怪气的对高个侍卫说道。 “那可不得看清了,要不是他在背后捅的这一刀,这老妈子岂会遭受到现在这个凄惨的待遇?你说这事儿,他这回做的事实在太过于不地道了。 这老妈子冒着被满院子的王府侍卫抓去的风险,提心吊胆的把杨小姐从监牢里好不容易给救了出来,这花了巨大的代价,好不容易立了一趟大功,谁成想这最后却反而因此遭了大祸。” 高个侍卫说着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同情同时也忍不住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我可告诉你杨齐算上来还是这个老妈子的外甥,杨齐他妈跟这个老妈子是表姐妹,我记得当年听学堂门口看门的那个的杨老头说过,这俩表姐妹当时是前后脚嫁到咱杨村来的,当时刚来的时候两人关系可亲可亲了,平时一起下地干活的时候,都总能看见她们两个搭在一起劳作。” 同伴将不自己不知道何时,也不知道具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在心里略微的扯圆了一下之后,信誓旦旦的向高个侍卫说道。 “唉,杨齐这回算是在大伙心里挂上号了。以前一起在蒙学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整天阴戳戳的,不是什么好鸟。后来只听说他跟着杨老爷出去闯荡了一番,回来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整天看上去对谁都乐乐呵呵的。 结果不成想,这家伙其实一点点都没改,他只是把自己心里的那份暗戳戳的东西暂时埋起来了而已。”高个侍卫无比感慨的说道。 “哎,这不对啊,不是老子我刚教训你来着,怎么转过头来被你把话给先抢了过去?”在一番感慨之后,高个侍卫突然发现,自己原本掌握的话语主动权,不知何时被这对面的同伴给抢了过去。 “嘿,我这不就是跟你一块讨论的事嘛,你还有什么抢不抢话头的,你看你有话你就说嘛,我还能拦着你不让你说似的?”听到高个侍卫这样说这位同伴,也不禁吐槽了一句。 “不是,让你这么一搅和,我有点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思绪被打破,高个侍卫没好气的对自己同伴说道。 “我说你小子可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自己大麻叶子嚼多了脑子不清楚,反倒怪到我头上来。”同伴没好气的说道。 “行行行,你爱提醒不提醒,反正老子现在想起来。”高个侍卫脑中的某个节点突然没被打通,想起了之前没讲完的故事。 “接下来老子说的话你可听好了,这里边可句句都是老子跟着少爷混这么多年,所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多听听,多学学,回头指不定哪一天你想起老子说的话,就能救你一条小命。” 高个侍卫努力做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斜着眼睛用一种教训人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有屁就赶紧放,少爷那边还在等着咱俩完成任务呢。”见他摆出这样一副不受人待见的表情,同伴立刻把少爷抬出来怼了回去。 “我跟你说这个老妈子倒霉就倒霉在,他被你拖下去之前说的那句话。”高个侍卫老神在在的说道。 “你指的是这老妈子说杨小姐要把他当救命恩人这句?”见对方已经提醒到如此地步,这位同伴也终于发现了整件事情的问题所在。 “算你小子反应快,我指的就是这句。当时少爷让你把这老妈子拖走的时候,我可看得真真的,少爷并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既然少爷没有指示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那也就是说多少有了一丝留着妇人一命的意思。 毕竟少爷这个人虽然性格古怪了一些,脾气暴躁了一些。但和咱们村里其他掌了权的人相比,少爷着实算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虽然教训起人来,非常的不讲情面,但这么些年真正是因为少爷而被整死的,着实没有几个。” 高个侍卫说到这里,整个人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刚才昏死过去的妇人,经过自己俩的这一番耽搁,此时竟然已经醒了过来。而自己方才说的话也分明被对方全部听进了耳朵里。 此刻的妇人,虽然恐慌到依旧说不了话,但那双死里求生的眼睛却依然直愣愣的盯着高个侍卫,直盯的他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第一六二章 杨横动手了 第162章 杨横动手了 “那个、那个,杨大嫂,不是我兄弟二人要害你性命,实在是少爷的话我们俩难以违抗。”看见自己要下手的目标忽然清醒了过来,高个侍卫在紧张的同时,赶忙下意识的开口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情里给撇清。 “是啊秀才嫂,你也是杨村的老人了,杨大少爷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这你现在得罪了他,你就是再用什么眼神看着我们,我们今天也没法救你一命。 你也知道,我俩不过就是办事的,杨少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同伴见状也连忙开口掩饰了一下,毕竟都是村里的人,平时虽然不熟,但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人晕过去了还好说,现在人家既然已经醒了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动手的话,心里难免会多上一些负担。 而他之所以称呼这个倒霉的妇人为秀才嫂,是因为这个妇人嫁给了杨村里一个穷酸的秀才。 这个秀才已经年过三十,但他在读书一道着实没有什么天赋,这么些年了依旧没有什么长进。不过这个穷秀才对此却不自知,终日还是在一个劲的闷头苦读。 眼看着丈夫终日不事生产,自己一个人又没法整天家里地头两头都顾上。被逼无奈的秀才嫂这才走了门路,用自己家全部的土地换来了一个在衙门里做饭送饭的苦差事。 不过在这二人宛如对口相声一般的敷衍解释结束之后,那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妇人并没有就此把那阴森森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转开,反而在此刻,那不友善的眼神里竟是又多了几分恨意出来。 “你们两个可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把心放宽,冤有头债有主,我化成鬼魂之后绝对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妇人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自己被殴打成重伤的身躯,单手抓住井口的石壁,用尽全身力气最后才勉强的将身子斜靠在了井口边上。 “嫂子您明白就好,您放心,小七一会下手的时候一定会利索一点,尽量让您少些痛苦。”看见这个妇人表现的如此配合,高个侍卫在‘好言好语’的同时,用手指指向了自己同伴的方向。 很明显,他刚才说道的杨小七并不是他自己,而是现在被他指着的这个同伴。 “我说杨横,你小子要想动手就自己上,把罪过全推到我头上来是几个意思。”杨小七没好气的白了身材高大的杨横一眼。 杨横在听到杨小七这般说辞之后,却也不再辩解什么,只是沉着脸三两步走到了妇人身边,然后将身子蹲了下来。 “杨嫂,事情发展成现在这般样子,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我也算是这整件事情的见证者,我也知道您落到现在这般田地多少是有些冤枉的。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祝你早日升天,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可千万别再托生在杨村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杨横说完,他的手就伸进了一旁的口袋里,并从里面掏出了他那个宝贝一般的锦囊。 “杨嫂,这里面的叶子可是稀罕物,我自己平时都不太舍得嚼上几片。如今既然你马上要上路了,为了让您安心上路,我现在决定忍痛割爱。” 杨横说着,小心翼翼的从锦囊里掏出了两片叶子放在手上。他本想就拿这两片叶子敷衍一下眼前这个将死之人就行,不过在瞅见杨嫂胖大的身躯以及那双不甘赴死的眼神之后,杨横最终决定自己还是大方一点,既然一定决定要帮人一把,那送佛就得送到西才是。 想通以后,杨横也不再纠结,直接将锦囊提溜起来往自己手掌上倒了好几片,然后一股脑的全部递给了杨大嫂。 “你也别怨我俩,要怨就怨你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杨小姐那是什么样的身份,人家那可是杨太老爷的亲生闺女,杨家大少的亲姑姑。你一个在衙门里做饭的仆妇,竟然痴心妄想到要做杨小姐的救命恩人。你这可真是自讨苦吃。”杨横将叶子塞进妇人的手中,然后一扭头就从自己腰间掏出了一把半尺长闪着寒光的匕首。 从他熟练掏出匕首的动作来看,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做。 “可是我说的都是杨小姐当时亲口许诺给我的啊。”抱着对求生的最后一丝渴望,妇人所有的委屈都随着这一声解释而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正是因为这是杨小姐亲口许诺你的,所以你才不得不死。人家是何等高贵的人物,骤然要多出你这么低贱的‘救命恩人’,那今后的日子得多憋屈。 所以,为了自己亲姑姑下半辈子的轻松,少爷自然是免不了得先把你这个恩人给除掉。” 杨横说完这句他那本就阴狠的眼睛骤然冰冷了下来,随即也不管妇人是否愿意,他摁住妇人的手,一把便将所有的大麻叶子都塞进了妇人口中。 然后也不等妇人反应过来,他的匕首便已经插在了妇人的胸口,随后他猛的一抽匕首,一股鲜红的血水顿时从伤口迸发了出来。 “该你了。”杨横单手拎着还在滴血匕首,眼神依旧阴狠的对着杨小七下达了命令。 “我说你下次能不注意点,不要老把血溅到我身上。”望着自己腿上那道被泼洒上的血渍,杨小七恶狠狠的瞪了杨横一眼。 不过气归气,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见犹豫,提起妇人的双腿就把她架到了井边,随后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推,已经晕过去妇人便砸破冰层落入了水井之中。 不过杨小七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下,只见他从腰间解下佩刀,像挥舞铲子一样,连着往井里推进去不少积雪,直到洁白的雪花完全遮盖住井里的罪恶之后,他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方才有一句话说的不对。”等杨横在井边的一块石头上清理自己匕首上血迹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了杨小七冷冰冰的声音。 “哪一句?”杨横捏起一把雪花撒在了自己沾满的鲜血的匕首上,右手轻轻一擦,原本雪白的雪花瞬间就和鲜红的血水融合为一团。 “杨嫂这辈子也没有拖生到杨村来,她是因为家里听说杨村富裕,然后才被他爹给许给二房的穷秀才的。” 第一六三章 杨横的苦恼 第163章 杨横的苦恼 杨小七面无表情的为杨横纠正着错误,而他的这句话出口之后,他隐约觉得井里似乎有水流拍打的声音传来。 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再去看那个水井一眼,人已经被放了血给丢进去了,就算能凭着最后的一分气力再挣扎一番,到了了还是摆脱不了死亡的来临。 更何况如今这个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在这么一个人流稀少的地方。等井水表面重新冻结上以后,再等有人发现这具尸体,那最快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 “这么说,人家这辈子可是比咱俩还幸福多了。”杨横将清洗干净的匕首重新插回到腰间的皮鞘里,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小七。 “是啊,至少在嫁给杨秀才之前,她不用过上这般刀尖舔血的日子。”杨小七叹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了杨横腰间的刀鞘之上。 “你怎么又用回这把匕首了,我记得上次去追杀杨陆的那件事情之后,你回来了就跟我说自己今后再也不碰这把匕首了。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又把你这个宝贝疙瘩给拿了出来?” 刚才还在感慨人生无常,哪知话风突然一转,杨小七又对杨横的匕首发出疑问。 “有些东西时常久了不用,容易坏掉。”然后说完对杨小七回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上次抓那两人的时候,不是放跑了一个。当时我发誓,若是不把那个人重新抓到,我这辈子就绝对不会再启用这把我父亲留给我的宝刀。 现在想想是当时有些冲动了,人什么时候都是能抓到的,反正我的宝刀要在刀鞘里待的太久,再拔出来的时候,可就不会有现在这般锋芒。” 杨横淡淡的讲述着过往的事情,不过很明显从他的话里还可以听出来另外一番深意来。 “我说你小子也真是的,心里明明有想奔大好前程的想法,却屡次在家主要用人的时候,你就出了岔子。 洪武六年的时候,家主曾经招过一批人,去河东郡盐场做护卫。当时咱哥几个都满心以为你这样孔武有力,还有一身好本领的家伙,肯定会被第一个选过去。 况且你爹当初可是咱们村里数一数二的得力干将,靠着你爹当年闯出来的名头,你小子当时如果真去了河东,如今说不定早就混上个护卫总旗了。 可是谁能想到你小子,关键时刻拉了稀。不就是让你临时去马厩里给杨公子选一匹不错的马来,谁成想你小子运气那么背。 那匹以往性格极为温顺的拉货车的驼马,怎么那天就突然发了疯,拉着他身后那装满粮食的大车就从你双腿上给你左腿上给碾过去。 后来可好,经过这马儿一闹,等你伤终于养好的时候,人家去河东的队伍,早都出发了。” 提到这件事,杨小七不无感慨的说道。如果单听他那惋惜的语气,你甚至会认为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杨横身上,而是发生在杨小七自己身上切切实实真实的事。 “天意难料,兴许是我爹之前杀意太重,以至于这有些不该有的报应啊,后来就落在了我头上。”有些事情自己实在无法去解释,杨横便只好将锅甩到了自己那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头上。 “你可拉倒吧,伯父的故事,咱们这里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若是说伯父杀人太多,这话是不假,但你要说杀伯父杀的人都是不该杀的,这却就是在胡说了。 伯父一辈子行侠仗义,且不说在咱们杨村,就在整个咸宁县,乃至整个西安府,都是响当当的大侠。当年整个西安府里哪个宵小之辈,听到伯父的名字不先抖上一抖?” 杨小七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崇敬的光芒。 而杨横在听到同伴这样描述自己父亲之后,他心里不免的有了一丝激动。不过这短暂的激动过后,换来的是他内心更加消沉的想法。 自己的父亲曾经是这一代有名的侠士,在元末的那个乱世里,自己那锄强扶弱的父亲,俨然是很多走到绝路上的百姓,在这个乱世里唯一的希望之光。 父亲的威名响彻乡里,但父亲的名声越响亮,就会让现在的杨横心里更加的痛苦。 一代豪杰的儿子,如今竟然成了杨村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豢养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打手。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即使是最后战死的时候,也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而自己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如今所做的全都是些蝇营狗狗见不得台面的事情。 两者之间产生的巨大误差,让杨横始终活在一种异常的煎熬之中。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巨大的差距面前,杨横也无数次在心里拷问自己,为何当年分明有着无限可能的自己,偏偏混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曾几何时,当他被从蒙学里直接分到杨英弈身边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搭上了杨家大少的这辆豪华马车,今后的事业必当是一帆风顺。 再加上那时的他,认为自己的能力丝毫不比那声名显赫的父亲要差。同时自己身边负责的正是杨家未来事业的最大继承者,和单打独斗的父亲相比,自己依然是处在了一个充满前景的队伍里面。 于是初出茅庐的杨横天真的以为跟上了杨英弈这趟快车,自己的未来一定能创造远比父亲更加辉煌的一番事业。 然而这份幻想终究只是幻想,现实基于杨横的打击远比他想象中要来的猛烈,也来的异常突然。 当满心以为自己会在杨英弈手下闯荡出一份事业的时候,这位杨家大少爷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却是去教训一个手无寸铁的六旬老者。 而彼时杨英弈给出的理由更是让杨横觉得匪夷所思,只因这位老者在杨善面前稍微的说了一下杨英弈做事的一些不足之处,杨英弈在收到消息后,便毫不犹豫的派出手下准备给这个不知生前的老者,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这样的差事,杨横本来是不屑于去做的。但当他就这件事对着杨英弈提出质疑的时候,却看见了杨英弈那充满嘲讽意味的眼神。 在那少年的眼神里,杨横发现自己俨然已经没有了人的模样。 第一六四章 杨友元醒了 第164章 杨友元醒了 “我说你快别愣着了,少爷那边还等着咱们两个去答复呢。”看见杨横再一次莫名其妙的愣在了原地,杨小七知道这家伙又是犯癔症了,于是赶忙出言提醒,试图将自己的伙伴拉回到现实世间里来。 同时生怕杨横陷入内心世界难以自拔,杨小七走上前,用力的拽了一把杨横的袖子。 而经过他的这一番连环手段之后,失意的杨横最终还是清醒了过来。而在清醒过来的第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就将手又塞进了自己的那个锦囊里。 生活的痛苦带给他的苦涩,已经无法用寻常事物来弥补,只有把这本该属于地狱里的东西塞进嘴里,杨横才能用那被麻痹了百分之六十的大脑,将自己脑海中的不满意与抑郁,完全遮盖过去。 几片干涩的叶子入口,一股熟悉的癫狂感瞬间袭入了杨横的大脑,在一番痛苦但又奇异的感触之后,杨横终于将心里最后一抹苦涩,也完全给压抑了过去。 “那就走吧,看看咱们的杨大少爷,还有什么事能用得上咱们俩。”说吧,杨横对着杨小七做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自己转过身,就朝着杨英弈所在的方向大步的走了过去。 而在杨小七的眼里,杨横方才的那一个看上去标准无比的微笑,其中却掺杂着一些无比渗人的感觉。 “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搞不懂自己同伴内心的真实想法,杨小七空叹了一口气,随后也赶忙跟了上去。 等他二人重新返回方才和杨英弈对话的地方,却发现杨英弈已经不在了那里。 向周围留守的侍卫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是杨小姐醒来了,杨英弈现在正在里边跟自己的亲姑姑说着话。 “得,看来少爷这把我是没空搭理咱俩了,也正好昨天夜里忙了一个通宵,这半会儿正好往里偷闲一下。”杨小七说完顺势打了一个哈欠,跟着身边一个相熟的侍卫打打招呼,最后他就径直向旁边不远的一个柴房走了过去。 这一回杨横却没有跟着他一起行动,而是选择就地靠着身旁的一个柱子站着,同时杨横的眼睛瞅向了自己二人方才杀人抛尸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在他妄想那个妇人丧命地方的眼神里,有一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紧张。而在杨横异常紧张的眺望着远方的同时,在身旁的那座茅草屋里传来了杨友元的两声轻咳。 尽管这个茅草屋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只是杨英弈的手下临时打扫出来的。但此时此刻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天气里,三个正在熊熊燃烧的铜质碳盆,依旧将这个看上去稍微有些漏风的茅草屋烘的是极为温暖。 那炽热的温度,让一旁穿着棉衣跟进来的几个老妈子,此刻都已经被热的满身大汗。 “姑姑,你终于醒了。你身上现在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看见杨友元已经睁开了眼睛,杨英弈立马靠到床前,拉着杨友元的手热络的问道。 “你是、你是杨村的长房的大少爷?”杨友元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模糊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清楚。 此时此刻,杨英弈那张本就不太熟悉的脸,现在看上去更是极为陌生。 “姑姑,咱们都是一家人,少爷这样的称谓那帮下人叫叫也就罢了,侄儿可当不得您这般称呼。”杨英弈赶忙回了一句。 不过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却让本就意识模糊的杨友元更加糊涂了。 “少爷方才叫我什么?姑姑?谁是少爷的姑姑?”杨友元颇为纳闷的问道。 “是你啊,英弈我说的正是你啊,姑姑。”杨英弈再次诚恳的补上了一句。 见眼前的少爷说完之后,杨友元用她那阅人无数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杨英弈此刻的表情。在经过自己内心所积攒下来的经验的筛选之后,杨友元最后不得不承认,单从杨英弈此刻所展现出来的情绪来看,这家伙并不像是在故意欺骗自己。 然而,虽然看上去杨英弈的表情无比真诚,但杨友元自己内心已经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曾经发生过。毕竟从杨英弈嘴里所说出来的话,与杨友元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完全不相符合。 “少爷可是在故意调笑与我。奴家不过就是杨村里一个被捡回来的孩子罢了,如何当得公子如今以姑姑相称。”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杨友元赶忙向面前这个十几岁的青年解释了一句。 而在解释的时候,尽管自己那经过拷打与冰冻的身体已经无比虚弱,但她还是拼尽全力将自己的那一丝媚骨给展现出来。 这倒不是她对自己的魅力太过于自信,而是此时此刻,作为一个在江湖上游走了多年的中间商,这具来自于躯体与性别的武器,是杨友元最后的依靠了。 “姑姑,你且听我一言。小侄真的没有骗你,你的真实身份乃是杨家老太爷的亲生闺女。”在杨友元愈发惊恐的眼神里,杨英弈直接给她爆出了一个惊天大新闻。 “你们都先下去吧。”因为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涉及到自己爷爷的秘辛,杨英弈左手一挥,便让无关人等全部撤了出去。 当亲眼看到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人,将门紧紧合上之后,杨英弈这才转过头来,用一种无比真挚的眼神重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杨友元。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还请姑姑牢牢记在心里,万万不可为他人知晓。”杨英弈一开场先给了杨友元一番警告。 “少爷请说,奴在西安城里折腾了这么多年,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奴心里还是有数。”在事情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杨友元并不打算盲目的听信杨英弈这个鬼小子的话。 而此刻已经打算将真相和盘托出的杨英弈,也不打算再去纠正杨友元说法上的不妥之处。 他相信只要自己把接下来这段故事讲完,杨友元的内心将不会再有其他任何别的疑问。 第一六五章 曾经的杨村 第165章 曾经的杨村 在开始给自己的姑姑解释他的身世之谜之前,杨英弈从一个火炉旁取下一壶热水,给放在杨友元床头的杯子上重新添上了一杯热水。 这个烧水的铜壶并没有什么特别起眼的地方,但给杨友元准备的那个杯子却极为精致,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寻常小民百姓能用得起的东西。 而杨英弈之所以要在自己开奖前准备上这么一波,正是害怕他接下来讲的故事过于离奇,以至于让自己的这位亲姑姑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好有个东西来给她顺气。 “说起来那还是前元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我,当然那个时候姑姑你也还没有出生。”看见了杨友元分外紧张的表情,杨英弈当即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你也知道那时候咱们杨村规模比现在要小上一些,也没办法,那个时候二房和三房都分别去外边干起了自己的营生。大房这边虽然有我爷爷,在一直苦苦支撑,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那时候刚刚四分五裂的杨家,在周围各个大家族看来就是一个已经完全暴露出弱点的瘸腿猎物。” 虽然这些事情自己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如今这些故事从杨英弈的嘴里说出来,却好似他是当年的亲历者一般。 不过杨友元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她虽然是16岁才回到的杨村,但如今已30多岁的她也已然在杨村待了有10多年。 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虽然她感觉自己一直游离在杨村之外,但自己毕竟是杨村的人,平时往来的人员之中大部分也都和杨村有或多或少有着一些联系。 因此生活在这样一个处处都和杨村有关的环境里,在周边人的整日唠叨之下,杨村的以往这些故事杨友元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在那一年,爷爷为了让整个家族能够持续下去,可谓是殚精竭虑,几乎是把他当时能够做到的一切都给做到了。”说到这里,杨英弈的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 杨英弈对于自己祖父的感情,远比对自己父亲要深的多。因此在提到祖父当年遇到那些苦难的时候,杨英弈也不禁唏嘘了起来。 “但是姑姑你也知道,这世间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你一厢情愿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什么就能够实现。爷爷当年虽然差点把自己命都折在了这片土地上,但一味的辛苦劳作与起早贪黑,经营的那一点点利润微薄的卖手艺行当,并不能让这个已经衰落的大家族,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继续生存下去。” 在稍微停歇了一口气之后,杨英弈继续讲述着杨乾当年的故事。 “我曾经听爷爷说过,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之后,都希望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是老天爷像是要故意惩罚他似的,虽然他每一天晚上入睡前的那一刻都是极为疲惫,但每当第二天早上天刚一亮,他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催促起来。 当时那个时候,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来家里要账的人群是络绎不绝。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拿着货真价实的借条,跑过来要账的。而其中有一部分则是听人家说杨村这里好欺负,便勾搭上几个同村的混混,带上几把自制的武器就敢跑到咱们杨村来打打秋风。” 提到这件事,杨英弈原本还有些风轻云淡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厉了起来。 “更有甚者,有些原本跟杨村毫无关系的人,竟然能从县衙里请到一纸文书。把原本不属于他们家的地,全部都强行划给了他们自己家的名下去。那个时候家里的情况简直算是跌到了谷底,经日这般闹腾之下,就连村里原本的那群靠着咱们家省饭吃的佃户们,也敢对着我爷爷说出要加工钱这样放肆嚣张的要求。” 在此时杨英弈的眼中,很明显能察觉到一股鄙视的眼神。 当他出生的时候,整个杨村已经在杨乾和杨善两人的努力下,重新恢复了一些大家族的样子。于是作为杨家的长子,他这个大少爷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也因此在大少爷的生活过久了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就对于那些还领着自己家工钱的劳力们充满了不屑。他的这种不屑,在小的时候表现的并不明显,因为那个时候他还能接受到自己亲爹的耐心教育。 虽然扬善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对于村子里的佃户以及那些为自己卖命的下层劳动人民,并没有太多的同情与体谅。 不过他毕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当了官以后,终日和同僚们谈起话来也免不了把仁义道德放在嘴边。 因此他虽然心里面不把那群人当做一回事儿,但明面上的尊重,他还是会尽量给予那群人的。尽管这些尊重只是他一时伪装出来的假象而已,当然假模假意的尊重,也总比直截了当的侮辱要来的强的多。 这也就是历朝历代的无数读书人都要把仁义道德作为自己立身之本的原因之一。 并不是他们不知道当自己做了官之后,这些东西拿来办事就会变得一无是处。相反,对于一生想凭科举一道,在朝廷里谋上一官半职的读书人们来说,官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 也正是在大家都看清了权力必然会将一个人扭曲成一头怪物之后,他们意识到当自己今后在侵食百姓血肉的时候,还想留着那么一丝人性体面的话,就必须往自己的脖子上略微的套上一些枷锁。 而读书人为自己选择了这一套枷锁,就是孔夫子当年留下的那些不朽的文章。 当然给自己主动上枷锁这件事是痛苦的,也是违背人性的。而在历史波澜起伏的道路上,也有无数的人不愿意主动套上这些枷锁,他们在吸食民脂民膏的时候,完全将自己野兽的样子暴露无遗。 可是这天下其实是一个轮回,当这样暴露出自己本性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被剥削压榨的百姓们也会放弃自己心头那本来极为充裕的善念,转身拿起自家的竹竿木棒,将这些已经满嘴流油的野兽们,变成大伙一同狩猎之后共享的晚餐。 第一六六章 杨乾休妻 第166章 杨乾休妻 杨英弈在认真的诉说着自己家族以往的艰辛历史,但这些话落在一旁的杨友元耳朵里却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这位从小在草原上长大,从没见过自己父亲的女人,本来就有一颗旁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坚强与冷漠。 她的这份坚强是来自于缺乏亲人关爱之下的自立自强,草原上本来就是一个生存环境相对恶劣的地方。再加上她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元庭内部的统治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而那时在元人统治的中原地区,各种反对元庭残暴统治的起义更是连绵不绝。 从前任他们宰割的膏腴之地,如今却反倒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财力去镇压,这让已经享受了近百年欲取欲求生活的元庭贵族很不适应。 而因为各路起义规模的不断扩大,他们的这种不适应,很快便成为了日常生活中一份不得不接受的新习惯。而失去了广大百姓血肉的供养,这些原本将自己野兽模样掩饰很好的群体们,也在自己皮囊日益的枯萎之下,终是露出了那两颗骇人的獠牙。 然而昔日供他们随意剥削的百姓们,现在要么成为他们刀下的亡魂,要么割据一方成为抵抗他们的势力。 在他们终日不停的打压之下,这些被迫开始反抗的百姓们手里的武器也日益强大了起来。这就使得这些必须依靠吸食他人血肉才能生活下去的野兽们,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肆意的去侵夺他人的劳动成果。 而让他们发现自己再对着百姓露出獠牙之后,必须付出血的代价,甚至可能因此丧命。他们原先那般肆无忌惮的模样终是收敛了一些。 但是他们把自己心里那点儿不多的人样儿摒弃掉已经太久了,久到当他们现在想重新装回人样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遮掩,一开口还是野兽的味道。 是野兽他们就离不开血肉的滋养,体内所蕴含的那些兽性,并不会因为外界的改变而跟着改变。 现如今,吸食已经被武装起来的黔首们的血肉是不可能的,可是已经熟悉了血肉味道的他们,又不可能停下掠夺的脚步。于是这帮走投无路的家伙,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自己昔日的同伴身上。 也因此在中原各地的大起义爆发后不久,元廷内部的权力斗争也变得愈演愈烈。 一时间整个草原都变成了互相争夺的猎场,铁木真曾在斡难河边强按着各部族首领一起立下的那份盟约,到这时候终于灰飞烟灭。 草原再一次恢复了以往纷乱的样子,一茬茬的大王在各地涌起,然后又被一茬茬的后来者给杀掉掩埋。 贵族们你来我往的权力斗争之中,草原上的普通百姓也跟着遭了大灾。曾经安定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曾经富足的生活,此刻却全然成为了贵族们相互争斗时的燃料。 而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对于被母亲一个人在草原上抚养长大的杨友元来说,并不是他人话本里拿来解乏的精彩故事,而是切实发生在杨友元身上真实的经历。 在这种条件下成长起来的杨友元,对于一切苦难都已经司空见惯。刚才杨英弈讲述的那些关于杨村的悲剧故事,在看惯了人头滚滚落地场面的杨友元眼里,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而等到杨友元被张良田重新送回到杨村之后,觉得自己跟此处完全不相合的杨友元,在村子里接触过杨村特色蒙学的洗礼之后,便主动申请去杨村以外的地方,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自己父亲和亲哥哥暗地的帮助之下,杨永元的布庄很快就开办了起来。 不过杨友元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就是某个曾在草原上经过的杨村商人,不小心留下的私生女罢了。 如今突然到了杨村,她虽然受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优待,但经受过常人难以想象苦难的她,始终认为这不过是村里为了拉拢人心的手段罢了。 于是在之后的经营当中,她很少主动回杨村请求帮助。而一个女人想要在偌大一个西安城里闯出自己的名堂来,其中所负的艰辛与绝望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而在这种生存压力的重压之下,原本一个在草原上长大、不善言辞的小姑娘,逐渐成长为一个八面玲珑、做事老道的女东家。 而杨友元的这番成长经历,自然不可能是一帆风顺。在时局风浪的不断摔打之下,杨友元已然是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与各种各样的事。 这就使得她那颗本就经过熬打的内心,此刻更是变得无比坚硬。因此如今的杨友元,根本不会被别人的故事而影响到自己的内心。 不过此刻的杨英弈却没有及时的感受到自己姑姑那平静表情背后的心里想法,他只是以为躺在卧榻上的杨友元此时被自己的话惊到了,没力气表达,才摆出了如今这样一幅冷漠的表情。 于是在努力的向自己亲姑姑挤出一个微笑之后,杨英弈又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那时的爷爷基本上已经失去了重振先祖门风的希望,他终日所求的,不过是将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而已。 但是天终无绝人之路,就当爷爷准备完全放弃杨村产业,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农民的时候。突然有一支规模元人不小的势力,从草原上来到了西安府。 而那个时候为了和西安府里原有的元人势力相斗争,这家新来的势力第一时间便开始在西安府周边寻找自己的合作伙伴。 那时已经快走投无路的爷爷在看到了这股势力之后,决定再赌上他这辈子最后一把。于是行将破产的杨家,就成为了这个自称伯也台部的元人势力,在西安府第一个可供驱使的马前卒。” 说到这里,杨英弈的眼中既有一丝兴奋的光芒,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慨叹。 “但是这个伯也台部也并不是易于之辈,他们不相信纸面上那可能被撕碎的文书,对于他们来说,血脉才是为吸引关系的唯一可靠手段。 而作为投靠伯也台家族的投名状,祖父当年被迫休掉了自己的夫人,改而迎娶了伯也台家族的一个婢女。” 说到这里杨英弈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杨友元那张俏美的脸。 第一六七章 杨村的险局 第167章 杨村的险局 杨英弈的这一番话,其实已经说得非常明白,杨友元就是杨乾当年迎娶的这个伯也台家族婢女所生的孩子。 而骤然听到自己这般离奇的身世,本来就对杨英弈说自己是他姑姑的这种说法十分不相信的杨友元,此刻更是在脑海里拼命的反抗着杨英弈现在所讲述的这个故事。 身体本就十分虚弱的她,在这种颠覆自己认知信息的冲击下,此刻更是连一丝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他眼中的那一份不可思议,以及表现出来的对这个消息的抗拒,依旧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看的杨英弈给收入了眼中。 “姑姑,此事虽然听上去,有些让人难以相信,我当初听我父亲第一次跟我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那时候的心情也和姑姑现在是一样的。 不过姑姑,有些事情是真的就是真的,不会因为我们的看法有什么不一样,就将这真的变成假的。”杨英弈淡淡的说道。 而此刻接连接受到这样的重磅消息的杨友元,内心所郁结的一口闷气,在胸膛内四处冲撞了一番之后,终于顺着喉咙向外喷吐了出来。 虽然这一阵闷气的排出,饥饿了好几天,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太多东西的杨友元,立刻趴在床头激动的干呕了起来。 杨英弈时刻见状虽然着急,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捧着热水迎上去。而是等到杨友元几口气彻底出完之后,他才颇为尊敬的递上了充满热水的水杯。 “姑姑这些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想不想承认,它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看见杨友元在喝完这杯热水后,情绪稍微镇定了一些,杨英弈立刻上前安慰了一句。 “那后来呢?”这一杯热水下肚,在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的同时,杨友元那孱弱的身体也终于获取到了一丝外界传来的能量。 “什么后来?姑姑,你指的是哪件事?”面对杨友元突如其来的这一问,还在满脑子想着杨家过往岁月的杨英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杨友元到底所问何事。 “我是说那个婢女后来如何了?”杨友元有气无力的又问了一句。 要经过他这一番提醒,方才还在愣神的杨英奕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后来这位女子,也就是姑姑的亲娘,就成了咱们杨家的主母。有着娘家人在背后撑腰,主母在杨村的日子,过得也是相当惬意。”看着杨友元那满含期望的眼神,杨英弈立刻回复了一句。 不过他这番话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对这位主母的不满。其中的干系也不难想象,杨家本就是一个行将破落的小门小户。而伯也台家族,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从草原上南迁到了西安府。 而当时,这个来自于草原上的蒙元家族,对于弱小的杨村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与之抗衡的大势力。 也正是如此,尽管嫁过来的只是元人的一个婢女。但这个婢女所掌握的权力却远比杨乾的上一任妻子,也就是杨善的亲娘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 之后,在伯也台家族的支持下。本来已经行将破产的杨村,又重新回到了当地大家族的行列之中。而作为伯也台家族在本地最大的白手套,在被这个元人贵族颉取利益的同时,杨乾也仗着伯也台家族的势力,开始了他在西安府的野蛮生长的计划。 而在杨乾的这一番规模宏大的规划当中,也少不了对那些昔日巴不得自己死去的大家族的报复。 于是在元朝最后的统治时光里,整个西安府原本还算安稳的时局,顷刻间便混乱了起来。 杨乾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早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整个西安府的各个大家族中展露了头角。那时候的杨家,虽然也已经是百病缠身,但还并没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 而在那些仅剩不多的荣光岁月里,若非杨乾的苦苦支撑,整个杨村甚至等不到杨乾父亲去世,便早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盘中的美味。 之后因为杨乾父亲在角色上的失误,本就已经走向末路的杨村,在关键时刻的这一番折腾,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在时任奉元路达鲁花赤的刻意针对之下,杨村在西安城里的一应财产全部被罚没充公,杨村了近五十年时光在渭水南岸所购的数万亩田地,也都被这位达鲁花赤用各种借口和各种手段,给投靠了自己的那些大族分了去。 然而这种大肆侵吞杨家财产的行为也并没有让这位元人贵族感到满意,在将杨村伸向外界的枝枝叉叉全部砍断以后。他又将自己那狠辣的目光,投到了杨乾大哥身上。 在杨家原本的规划中,杨乾自己是被当作文人来教育的,而他的的这位大哥是被家里按照武将的要求来培养的。 父亲得罪了元人贵族的时间,正是杨乾大哥在地方上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 面对如此困境,杨乾的父亲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四处的求爷爷告奶奶,但凡是家里略微能搭得上的关系,他全都求了一遍。 可是他的这番努力最终还是化为了乌有,不久之后,一帮士卒凶神恶煞的冲进了杨村,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杨乾的大哥塞入了早已准备好的囚车。 而给他大哥定的罪名,更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谋逆大罪。 这样的罪名一经公示,让那些原本还想稍微帮上杨家一手的人,也立刻将自己心里那点本就不太多的同情,立马收了回去。 而这谋逆大罪显然不可能只以杨乾大哥被带走而终止,在当天午后,另外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元军队伍便将杨村的各条道路全部封锁了起来。 随即这支队伍的总旗趾高气昂的将杨家老小,全部圈禁在了杨家祠堂门口那片不大的空地上。 不过对于杨村来说,当是有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那便是自家那位博学的二公子并不在现在这人群里,他人尚在老师那里求学。在暂时躲过一劫的同时,杨乾也成为整个村子重见天日的唯一希望。 第一六八章 杨乾的自救 第168章 杨乾的自救 正在自己老师那里求学的杨乾,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杨村传来的噩耗。 在消息传来的第一瞬间,他立刻陷入了极大的恐慌。这毕竟是涉嫌谋逆的大罪,放在历朝历代任何时候都是寻常人根本不可想象的大罪。 如今尽管杨乾十分确定以自己大哥的那点能耐,根本不可能做出如此夸张的行为来。但就是明知道是有人在背后刻意的陷害自己家,他杨乾一个区区的小秀才如今又能做得了什么。 可是家里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危难的关头,饱读圣贤之书的杨乾,纵然无力对抗,但他也绝不能坐看自己家族,经历这场覆灭的风波。 再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之后。杨乾开始在自己脑中将整件事情重新做了复盘,在他的想法里,这种欲加之罪必然到处都是破绽。因此只要自己将这些破绽一一找出,这件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然而当他认认真真的将所有事情全部捋过一遍之后,那时尚且年幼的杨乾这才发现,这种欲加之罪,才是自己根本无法找出破绽的地方。 因为在这强加的罪名背后,站着的是一个自己根本惹不起的元人贵族。 而这个人想让自己全家去死,他可以采取的手段远不止目前这一条。即便自己千方百计的想出办法来,能够在绝境之中让自己家族勉强挺过这次灾难。但只要敌人还在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那今后还会有持续不断的各种奇怪事情,继续落在杨村头上。 于是行将走投无路的杨乾,把自己最后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老师身上。而杨乾的这位老师,虽然如今的地位并不高,只不过就是一个闲赋在家的儒生罢了。 但这个老儒生的身上却有另外一层,在当时很不一般的身份。因为这位老先生是蒙古人,而且是蒙古人当中不多见的读书人。 这位老先生当年虽然没有在朝廷中央做过官,但也是整个奉元路里远近闻名的学者之一。他在年轻的时候,多次被时任奉元路总管的官员聘请为府上的上宾。 读书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因此,尽管自己的老师并没有做过什么高官,但他背后的那张关系网却是谁都不可以轻视的。 想明白这些关节点之后,杨乾一刻也不敢耽搁,放下手中那被泪痕打湿的书信,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杨乾便火急火燎的朝着老师的屋子走了过去。 这一次速来恭敬的杨乾也无礼了一回,并没有在门外通禀自己的姓名,而是径直推开了老师的房门,然后无比郑重的双膝着地,对着老师磕了三个响头。 接下来在自己老师震惊与不解的眼神中,杨乾将自己家目前所遇到的塌天之祸详细的讲给了自己老师听。 以前的老师在听完自己这个素来沉稳的学生,如此激动的诉说完自己的冤屈之后,也不由得紧跟着皱起了他的长长的眉毛。 “谋逆大罪?如此一个罪名,即使是老夫也不好帮你们回旋。”老师虽然没有直接拒绝杨乾,但从他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他并不想和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 这其中的原因倒也不复杂。一来,这个罪名属实有些太过于严重,老师,虽然关系网遍布整个关中大地,但是处理起这等通天的罪名来,却着实要冒着不小的关系。 而且万一处理不当,到时候非但不能帮着自己的学生度过这次横加的祸端,搞不好还得将自己全家人给搭进去。 如此一个怎么算都不划算的买卖,这位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者,在第一时间本能的就想拒绝,和这件事情扯上任何关系。 而另一方面则是,杨乾这个地方小家族出身的学生,在这位经历过宦海沉浮的老者眼里,并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学生。主要是一般寻常的罪名自己看,在他交了这么多年学费的份上,多少还能帮衬一样。 但如今他们家摊上了这样一个,任谁见到都得躲上一躲的罪名。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已经退了休的老头罢了,不能给家里继续攫取利益且不说,如果因为这事儿把自己的子孙后代都给搭了进去,那他可真就死不瞑目了。 不过自己毕竟是读书人,而跪在面前的也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这位老者虽然在心里已经完全拒绝了杨乾的请求,但他并没有在回绝的话里完全将事情说死。 他只是表达了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处理起此事来困难颇多,做成的几率基本为零。他想以这种不失体面的方式来婉拒自己的这位学生,而杨乾也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自己老师话里的意思。 在礼节性的又重新对着老师扣头之后,杨乾嘴上继续说着一些客套的话,然后装作坚强的样子,慢慢的从老师的屋子里退了出去。 而在他完全走出那个屋子,并且将房门完全合上之后。杨乾内心的脆弱,再也扛不住如此绝望的打击,两行清泪立刻不争气的从他的眼角里涌了出来。 绝望的杨乾在离开老师的房门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卧房,而是带上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银子,去了城东的一处酒肆。 他来这里同样也是为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那便是在历经了希望与绝望的交错折磨之下,他妄图用这样最古老的手段,最后的放纵一把。 而另一件事都是他打算,为了杨村也为了自己,最后铤而走险一把。 在开始放纵之前,他熟练地找到了酒馆的一个隐秘入口走了进去,随后将自己身上全部的银子都交给了那里的一个脸上满是刀疤的汉子。 “杨少爷此次出这么多钱所为何事?”这个看上去就十分凶戾的汉子,用他那粗糙的嗓门问道。而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杨乾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办事。 “帮我杀一个人。”杨乾干脆果断的说道。 “杀谁?”这个壮汉也不废话,直接果断了当的问道。 不过这一回杨乾没有再说话,而是又一次熟练的将一张写有名字的纸,递到了壮汉手里。 而这位壮汉在将纸团展开,看清了上面那个名字之后,他那双眼睛立刻睁得浑圆。 第169章 杨乾要杀人 第169章 杨乾要杀人 被杨乾把名字写在纸条上的,不是他人,正是杨乾的亲大哥。 眼前这个画风粗犷的汉子,显然跟杨乾是早就认识的。因此当他看到杨乾要让自己派人去杀死他哥哥的时候,这个壮汉还是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 虽然他干这样玩命的买卖,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在这期间他也没少见过骨肉相杀、父子反目的戏码。 但那些往往都是积怨已久的矛盾,亦或是是因为家里巨大的利益冲突,才使得来买凶这个人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选择铤而走险,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杨乾家里素来和睦,兄弟之间平常并没有任何矛盾,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兄友弟恭。这样家庭里出身的人,竟也突然来自己这儿干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饶是这个壮汉见识过不少兄弟阋墙的悲剧,但杨乾现在做出了这个选择,依旧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你可想好了,钱和文契一旦交到了我手里,这件事就没有回转余地了。”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杨乾,这位壮汉选择最后再跟他确认一遍。 这倒不是因为他想劝诫杨乾,他干就是这一行的买卖,别人给钱他就杀人,多余的事情他不用操心,也不应该主动去问。 别说杨乾是杀他哥了,就是杨乾出钱去杀他亲爹,自己终归也只是拿钱办事儿,其他事情通通都与他无关。 况且他都已经是做杀人这般的买卖了,什么伦理道德、亲情友情,在他看来不过都是这世间一种没有多大意义的情感罢了。 他此刻选择这样再跟杨乾强调一下这件事情,单纯就是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牵扯到杨家那错综复杂的家族斗争之中,让杨乾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再来做决定。 “我能来到你这里就证明我已经想好了。其余的事情你不必多问,也不用多管。你们这行的规矩我都懂,事后哪怕我杨家因为我的这个举动彻底的四分五裂,或是堕入深渊。我杨乾以我的名誉发誓,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回头来找你们的麻烦。” 都是打过交道的熟人,这位壮汉的话一出口,杨乾便搞清楚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行,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今天晚上就安排人手去做这件事情。如果还有一件事儿,你要提前说出来让你知道。”在听到杨乾如此上道的话以后,壮汉在心里已经将这个差事给应了下来。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画风一转,便对着杨乾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胡大哥但说就是了,我来你这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之间的各种规矩我都熟悉。”杨乾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他是这里的常客,再加上这次办的事情属实是有些过于荒谬,因此当这位胡大哥有什么疑问,却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这也不是其他什么事儿,就是你也知道,你大哥如今已经被关到了灞上大营之中。那里可不是寻常的县衙牢狱,而是正儿八经的军营里。这事情要是做起来,难免会多费上一些力气。” 虽然话语间将这个事情描述的非常艰难,但从壮汉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并没有把这种难处适合放在心上。而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对于去军营里杀人一事,他并没有半分犹豫与推脱,也没有传递出半点儿这件事会做不成的意思来。 似乎在他的眼里,去军营杀人也不过就是之前要多磨磨几下刀子、多打通一些关节而已。 他这番话传到杨乾的耳朵里以后,杨乾的心里顿时腾起了大大的三个字——‘得加钱’。 “胡大哥是了解我的,钱上面的事儿您不必担心,只要你开口给个数,小弟一定在事成之后如数奉上。”虽然自己在内心,已经将这个贪婪的家伙咒骂了无数遍。但无奈自己家如今已经到了家破人亡的边缘,在如此灭顶之灾行将到来的时候,别说人家为自己要钱,就是这个壮汉要求自己拿上其他别的什么投名状,杨乾也只得无奈的答应下来。 “你也不必过分担心,我老胡虽然是个厮杀惯了的汉子,也不太懂你们这些读书人平时所讲的什么礼仪道德。但老胡在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年,所凭借的就是一个信字。你如今竟然求到了我们上来,我只收取我该拿的那份钱。老胡虽然也是个爱财的人,但不该我收的东西,我是一文都不会多拿。” 老胡说着,将一把小匕首在手里上下来回的翻弄着。然后到杨乾看见了,对方摆出这样的动作之后,他明白眼前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既然选择了来这里,那便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胡大哥请。”杨乾规规矩矩的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 “事成之后,把你今天给我的这些钱,再重新给上一份。”老胡说着,手里的刀子就朝着杨乾的手掌递了过来。 “胡大哥肯接下这桩差事,就已是杨某人极大的荣幸,待事成之后,杨某一定亲自将钱给胡大哥双手奉上。”杨乾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老胡手中的匕首,随即一咬牙,用匕首在自己左手掌心使劲的拉了一刀。 随即在鲜血还没有完全喷涌出来之前,他在一旁的桌子上取出一张宣纸,将自己的手印稳稳的按在了这张纸上。 “行,是个利落的汉子。”看见杨乾已经完成了在自己这里办事儿的仪式,满脸刀疤的老胡子此时也露出一个欣慰的的笑容。 他之所以用这种简单的方式来作为双方交易的契约,并不是因为他不认识字儿,而是单纯的因为他觉得这种血淋淋的方式,远比那些看上去规规整整的白纸黑字要更有力度一些。 作为一个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厮杀汉,那写满无用之言的白纸,在他眼中就是随时可以被撕掉的废物罢了。 那种用来糊弄人的玩意儿,远没有这样触目惊心的血手印来得更有效力一些。 第170章 杨乾的决断 第170章 杨乾的决断 鲜血洒下,契约签订。忍着手上传来的阵阵撕痛,杨乾面无表情的离开了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地方。 然而在走出大门拐过第一个街角之后,杨乾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在那个寂寞无人的深夜里,这个疲惫且痛苦的年轻人,倚在一个老槐树下,放肆的宣泄着自己内心的苦痛。 他也曾尝试与命运抗争过,他也曾努力的为自己这个家族所拼搏过,但到头来还是没能将这个行将破灭的家族给重新扶植到向上的轨道上来。 此刻的他在饱经了人世间的风霜雨雪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个人力量的渺小与无助。如此重压之下,无可奈何的他甚至一度想着去赴死。 但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成为了杨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点希望。虽然现在看来这点希望之光无比的渺小与脆弱,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家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选择以轻生的方式去逃避这些问题,那将来哪怕是到了地底下,自己也无颜面对家里的亲人。 生已无望,死亦无能。 各般重压之下的杨乾,只能咬着牙将所有委屈咽下自己的肚子。此刻的他是家中唯一的依仗,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强撑着自己扛过现在这段难过的日子。 作为杨家的次子,在杨家人被系数关押之后,另一队被派去城里捉拿杨乾的队伍也早已出发。当在杨乾老师那里没有抓到人之后,这帮人也没有多派人手继续追查。而是直接以府衙的名义发布了一份通缉文书。 而当杨乾刚从那个偏僻的巷子走出来之后,就看见通缉自己的文书已经被张贴在了城内各个重要的路口上。 本就已经走投无路的杨乾在看到这些通缉的告示之后,心一下就凉到了谷底。不过当一个事情持续向一个极端发展的时候,最终这件事情往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就好比此刻杨乾的心情,原本已经消沉到极点的他在反复看了这份通缉文书之后,那充满苦涩的内心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重新振作了起来。 敌人竟然能对自己这个在外读书的杨家次子,都花费这般的精力,那就说明对手这次的陷害绝对不是仓促为之,而是一场早就筹措好的阴谋。 在意识到自己家可能早都被别人盯上之后,杨乾内心深处被压抑已久的那份反抗的心终于被点燃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他,脑海里全都是当年陈胜吴广的模样。既然自己眼看着就要走投无路,那为何不豁出性命去拼上这最后一把? 陈胜吴广当年选择了揭杆起义,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去跟那个不公平的世道拼命到底。 而自己如今的境遇,虽然和陈胜吴广当时并没有什么两样,面临的都是一个必死的结局。但自己现在的选择可比那年走在服徭役路上的陈胜吴广要强上太多,毕竟至少自己身边没有人提着钢刀,随时都要取走自己的性命。 于是乎,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杨乾看着自己手上那尚未愈合的伤口,在心里默默的敲定了一个改变的计划。 计划已经敲定,剩下的就是一步步去做。考虑到自己现在已经被全城通缉,城里已经是待不下去了,而此时杨村也早已被人层层围了起来,回家这条路也是被堵上了。 在脑海里将自己所有还能够栖身的地方悉数整理了一遍,杨乾发现现如今自己所能去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地方,那就是自己方才刚走出来的那个巷口。 当老胡再次走出来开门的时候,本以为又来了一单生意的他,却又看到了杨乾那张熟悉的脸。在这种情况下,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杨乾这是来找自己反悔来了。 “杨公子,我这儿的规矩你可是懂的。既然事情已经敲定,你的那张血契也已经落到我手里。现在你要是想反悔,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胡某虽然跟公子相熟,但这毁招牌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做。” 老胡虽然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但毕竟在江湖混打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懂得了如何将内心的愤怒藏起来。因此面对去而又返的杨乾,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撂出什么狠话,而是选择了以理服人这条路线,来让眼前这个家伙知难而退。 不过他嘴上虽然说起的话,甚为客套。但他握在右手的那把铁棍,却已然被怒气夹杂的右手给拎了起来。 照这架势,若是杨乾非得死乞白赖的坏了他的规矩,那老胡可能并不介意用他手中的这根铁棒对着杨乾维护一下自己制定的规矩。 “胡大哥放心,杨乾非是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见老胡摆出这样一幅模样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的杨乾立即在第一时间,给他剩下了一颗定心丸。 “哦,不是反悔,不是反悔就好,那杨公子里边请。”在听到杨乾并不是来撤销契约的之后,虽然对于杨乾此来的目的还有很大的疑问,但心里已经大定的,老胡还是先将杨乾迎进了自己那阴暗的屋子里。 “那不知公子再次过来所为何事?”看见杨乾此时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老胡这次还特意为自己的这位熟客热了的倒上了一杯热茶。 而心里人就十分凌乱的杨乾这一次也没有在口头上客套,端起那还在冒着热气的热茶,别急火火的往自己嗓子里灌。 在这热茶的浇灌之下,杨乾那原本已经快冻成冰疙瘩的内心,此刻也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些。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体内的含义稍微发散了一些,杨乾突然板起了脸,随后严肃的对老胡说道: “胡大哥,你这儿的客房,今晚可还有位置。”杨乾的眼睛里露着一丝坚定的光芒。 “怎么杨公子也被人给通缉上了?”能够来自己这留宿的都是些亡命天涯的家伙,这帮家伙除了有被债主追债的,有被仇人追杀的,更多的这是被官府所通缉的目标。 这一次杨乾没有直接答复老胡,只是用眼神向老胡表达了确定。虽然他已经成为了被通缉的人犯,但作为读书人的他还是不愿意由自己向别人说出这般恼人的身份。 第171章 老胡的恶意 第171章 老胡的恶意 “我家里最近遭了难,胡大哥也是知道的。还请劳烦胡大哥收留一晚,杨乾感激不尽。”杨乾进得门来,随后郑重的向老胡鞠躬行礼。 “兄弟不必如此,老胡干的就是这个营生,你这般大礼一下反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老胡干的就是这在造价上游走的买卖别说杨乾现在是一个被家人牵连到的犯人,就是真正亡命天涯手上有好几条人命的通缉犯,他也照样收留过。 “不瞒胡大哥,小弟还有一事相劳。”看着老胡没有扶自己起来的意思,杨乾也就顺势再提出了一个要求。 “杨兄,你有话尽管说来,这套礼节我老胡受了你快快请起。”老胡嘴上虽然这么客套的说着,但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依旧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胡大哥这里的规矩我是知道的,不过小弟今日出门过于匆忙,身上所带的钱财已经花完。所以今日还请胡大哥破例为小弟安排一间屋子,待小弟将来脱困之后,再将今日所拖欠的房费,加倍偿还。”杨乾严肃的说道。 作为一个专门收留无路无处可去人等的地方,老胡这里唯一的规矩便是先收钱、再办事。毕竟他所招呼的都是些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主,万一前一天说把钱先欠着,第二天出去就让人给当街嘎掉,那胡老板可不就让人白嫖了一晚上。 因此作为十分熟悉此地的杨乾,他显然对老胡这边规矩十分了解。今日他贸然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实在是自己真的已经走投无路,除了祈求老胡法外开恩之外,他此时已经并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而果然在听到杨乾打算让自己为了他而坏了规矩的时候,老胡那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而老胡此刻的一举一动,也都被紧张注视着他的杨乾收入眼底,这就使得本就内心杂乱的杨乾,在此刻变得更加烦闷了起来。 眼看着老胡长久的没有答复自己,杨乾在心里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过不等他开口跟老胡告辞,耳边却再一次传来了老胡的声音。 “如今既然杨公子遇了难,那我老胡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看在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那我老胡就特意的为杨公子破上这么一回例。” 老胡在内心里稍微权衡了一番,随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他之所以能在此刻为杨乾破例,纯粹是因为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这整件事的全部得与失。 在他眼中,杨乾素来是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而在以往和杨乾交往的过程中,他也发现这个人的心智远比同龄人要强大许多。同时在处理事情的手段以及态度上,这个人有着同龄人所远远不具备的老辣与狠毒。 这样的品质若是放在寻常读书人身上,自然不是什么好词。但是对于刀口上舔血的老胡来说,这样的人不能说跟自己一模一样,至少也可以称得上是志同道合。 于是乎,他决定在杨乾身上赌上一把。这倒不是说他赌意太盛,而他说是因为成本太低。不就是安排一晚上的住宿嘛,自己虽然喜欢钱,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连这样一点毛毛雨都不肯施舍出去。 如果这场赌局输了,他无非就是多收拾一床被子了,以及多提供几顿饭食罢了。而且这些事还都不是他自己亲自去做,只能吩咐手下人去安排就好。 而如果杨乾这家伙凭着他那股狠劲儿,真的在这件事里面咸鱼翻了身。那自己今后可就傍上了一个源源不断的财源,毕竟杨家之前的辉煌他是亲眼看见过的。若不是杨乾他爹,老来沉溺于女色之中,如今的杨家,即使一时走错的路,也决然不会是如今这般倒霉的光景。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世上毕竟骆驼比马大,杨家虽然目前看着已经走向了决定,但这么些年来凭着万贯家财他们到底是凝聚了一些关系网在身边。 如今在强压之下,这张关系网看上去有破裂的风险,但见识过无数家族兴盛与覆灭的老胡,远比一般人更加熟悉这种家族重新复兴之后,能够产生多大的力量。 “既如此,杨乾谢过胡大哥厚恩”看到老胡终于松口,杨乾此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不等他的这口气松完,一旁的老胡却再次开口了。 “不过杨公子,今晚我这里的客房都已经住满。杨公子,如果想就寝的话,恐怕就得屈居于一楼的大通铺了。”老胡微笑着对杨乾说道。 而杨乾知道,这是老胡给自己的下马威。他这个一看就是黑店的地方,平时绝对不会有正常人跑来住店。更何况从外面看,他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客栈的模样,可以说除了那些游走在江湖上的犯罪分子之外,决然不会有其他人跑到这里来住宿。 如今虽然世道不太平,但大体还是有一套摆在明面上的官府。作奸犯科的人虽然不少,但也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全都一股脑集中到咸宁县来。 不过虽然杨乾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老胡的恶意,但是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他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走投无路的他,只有任由老胡随意拿捏的份。 “胡大哥能收留我一晚,杨乾已是感激不尽,能有大通铺住杨乾已经是极为满足。”虽然心里有着对老胡的各种怨念与愤恨,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立刻重新变了一副模样。 “多谢杨公子理解,现在这个年头外面群狼环伺,所以这流亡的兄弟也难免多了起来。”尽管胡轲很清楚的知道,以杨乾的聪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想明白他的意图。 但他还是笑嘻嘻的对着杨乾解释了一下客观原因,他浪迹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是面子上该做的,什么是手里面该做的,他都分得一清二楚。 “不过要住通铺的话,小弟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杨乾恭敬的说道。 “但说无妨。”这一回老胡答应的分外爽快。 拿捏杨乾的动作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该稍微的施一点小恩。 第172章 杨乾的对策 第172章 杨乾的对策 “还请胡大哥暂时帮我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我需要一炷香的功夫去写一封书信。”杨乾郑重的说道。 “如此小事,我自然会帮杨公子安排。也别找什么僻静的地方了,杨公子看我的书房如何?虽然老胡不通笔墨,但房里的一应纸笔却都是齐全的。”原本他以为杨乾又会提出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他甚至已经在心底对方才推测出的几种可能都一一标明的价格。 但没想到杨乾最后我真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眼看着天色不早,自己这八成也不会有其他人再来,老胡大手一挥,便直接将自己平时跟人签订血契的那个房间让给了杨乾。 片刻之后,强忍着屋子里到处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杨乾用单手捂着口鼻,取过一旁放着一个空刀鞘作为镇纸,自行车在脑子里将要写的话全部过了一遍之后,立刻开始了奋笔疾书。 “胡老弟果然是个读书人,这么会儿功夫你就写了这么多字儿,着实让老胡羡慕。你也知道老胡我虽然识得几个字儿,但真让我趴在那按头一个一个字的去写,我这性子可能早就按不住了。” 作为一个江湖人,老胡对于事情的边界感分的还是很清的。当杨乾提出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写信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应该了解的内容。 以他的身份若是真想知道杨乾写的到底是什么,大可直接走进去,在一旁肆无忌惮的旁观起来。而他今天之所以没有选择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去监控着杨乾的一一举一动。 一方面是因为他并不在乎杨乾到底写的是什么,若是其他人在他书房里出没,他可能还会稍微注意上个一二。毕竟万一自己书房里混进一个官府来的探子,亦或是混进来一个想在自己书房里野路子,那势必会给自己增加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此刻对于在自己书房里奋笔疾书的杨乾,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和杨乾打过数次交道,他清楚的知道这家伙的屁股底下并不比自己干净多少。 自己虽然干的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那杨乾倒是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老胡在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刀头其实也就沾过几个人的血罢了。而杨乾所经营的那种买卖,才是真正的,能够让无数人倾家荡产的绝户生意。 更何况这家伙平日里也没少帮他那个老师做一些腌臜事,而其中大多数事情都是杨乾假托自己之手去做的,这要是真回头倒算起来,自己和杨乾谁都跑不了。 另一方面则是他对于写字这件事着实是深恶痛绝,他当年之所以能从一个有编制的官府捕头,转换成现在这样游走于黑暗之中的二道贩子,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原因,就是他被当年一口一个老弟叫着自己的那个县令大人,用几张破纸给忽悠的去帮他杀了一个元人贵族。 从那件事以后,开始被迫四处流亡的老胡,就对于所有带字的东西都异常反感。所以今天看着杨乾在里面奋笔疾书的,他却依旧没有一点要进去看看的打算。 “看样子你是在给谁写书信,怎么,要不要让我帮你把这个东西连夜送出去?”看见杨乾终于停下了笔,吹干了上面的墨迹。老胡这才站起身来,乐呵呵的对着杨乾说道。 “此事就不用劳烦胡老哥了,这封信是我准备拿出去的忽悠人的,得当面跟那个人说才有用。”杨乾将信纸工工整整的叠好,然后婉拒了老胡送出来的‘好意’。 “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楼通铺的位置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这里还要去帮一位的客人安排一下明天出逃的路线,就不多陪杨公子了。杨公子请便。” 自己和杨乾之间的买卖算是已经敲定,老胡也不打算跟这家伙再说什么废话。客套了一句,自己便转身,朝着客房二楼走去。 在目送老胡离开之后,杨乾先是思量了一番,然后把那张信纸塞到了自己衣服内衬里的一个小兜里,这个东西是他未来几天办事儿最核心的工具,必须得贴身保管,才能让他稍感安心。 大通铺位于宅子后院的柴房附近,是两间相对的土房,若是直接从一进的院墙走进来,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两间土房的存在。 而在这两间土房北边不远处。本就简陋的院墙,竟在东西两侧分别都开了一个小门,毫无疑问这就是用来给住在这里的亡命之徒,随时跑路用的。 杨乾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后院,但是以往都是老胡领着他一起过来的。而当初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在这里过上一夜,而是为了当面挑选符合自己要求的杀手。 现如今杨乾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进这个院子,缺乏经验的他推开后院那又厚又重的木门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而在他飞了半天就终于推开门进入院子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西边那间屋子的灯在第一时间就被人给吹灭了,而东边虽然反应慢了几拍,但那盏摇摇晃晃的灯,也很快的就被人用手直接给捂灭。 看得出来这两个大通铺里面现在处理的家伙,警惕性都极高。而正因为他们警惕性提高,同时也就反映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帮家伙犯的罪名可是不小,若非被官府或者仇人追得紧,怎么会有如此强的警觉性。 看到这场面之后,杨乾不由的在心里感叹的一声,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杨家的二公子就有一日要沦落到来与这些下贱的亡命之徒共住一屋。 不过感慨归感慨,伤心归伤心,自己终究还是要推开门走进屋子里去的。 在原地摇了摇头,杨乾最终选择向东面那间屋子里走去。因为从刚才灭灯的速度以及灭灯的方式来看,东边屋子里的人多少反应要比西边的要慢一些。 自己如今既然沦落到要与这些腌臜货一起住上一晚,那选个反应比较慢的,总归是比选个反应快的要更好一些。。 第173章 杨乾开始行动 第173章 杨乾开始行动 屋子的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子里正在闪烁的烛光,而在那烛光闪烁的火光里,赫然显露出了一个尖锐的阴影。 虽然明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提起武器,做好了防备,但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杨乾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不过杨乾也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走到门口之后,他先是停顿了一下,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尽量避免把心中的胆怯给露出来。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杨乾探出手按照一长两短的节奏轻敲了三下门,然后不等里边的人给自己答复,他便果断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小细节是他在和老胡的多次来往中无意中学到的,此处的敲门即是出于尊重,同时也是对里面人的提醒。表示来的是自己人,让他们放下警惕,不必太过于紧张。 而不等他们回复,则是说明自己并不是酒馆小厮的身份,而是和他们一样来此避难的同行人,这样一来就不会让别人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轻视之心。 推开门后,杨乾只是随意的向已经落座的众人拱手示意,最后自己找了一个看上去无人的角落,就安稳的坐了下来。 这间屋子里的人不是很多,三个壮汉正坐在椅子上不知谈论着什么,而另外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汉子已经裹着那黑乎乎的毯子睡了过去。 见杨乾进入了屋子,这三人立刻停止了嘴里的讨论。其中两个像是对杨乾并不感什么兴趣,两个人虽然不说话,但也只不过是用眼光稍微瞅了杨乾一眼,随即便扭过头去。 然而他们的另外一位同伴则不一样,从杨乾进门的那一瞬间开始,他那两双细长的眼睛就一直死死地盯着杨乾的一举一动。 被人盯着的感觉不太好受,于是杨乾也回过头看向了那人。这一看不要紧,那人狰狞的面目瞬间让还算见过世面的杨乾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人的右脸之上,有数道蜿蜒而上的刀疤,而在刀疤之下的皮肤,也不似常人那般,而是一大片红色的丘疹。 也算是在江湖闯荡过的杨乾对于这种伤口并不陌生,这分明就是被大火撩过的痕迹。 经过这一番对视之后,杨乾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来历并不简单,受过如此重伤,还能活下来的家伙,八成不是易于之辈。于是杨乾果断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也不去理会这个人,自己装作老神在在的样子朝着看好的那个位置信步走了过去。 由于是仓皇出逃,杨乾身上也没有什么行李。在角落里躺平之后,又单手摸了摸怀中的那份信纸,劳累了一天的杨乾便在警惕的精神下,缓缓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等杨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因为这个时候医学不发达,杨乾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摸自己的腰子还在不在,只是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在感受到纸张传来的熟悉手感之后,他那清醒后一直被吊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确定自己所写的东西还在之后,他这时终于有空向周围瞅了瞅。结果发现昨夜提前入睡的那两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昨天一进门死死盯着自己的那三个壮汉,此时也只剩下了两个。 杨乾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之后,他就打算离开这个牛鬼蛇神盘踞的地方。 不过在推开那扇根本合不上的门之前,他的好奇心还是促使着他又回头朝着依旧还躺着的那两个人望了过去。 这时候才发现昨天那个全程都盯着自己的刀疤男,现在已经不在那里。而那两个躺着的人中,有一个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原本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狠狠的看向了杨乾。 在这不友好目光的凝视之下,读书人出身的杨乾心里不由得恐慌了一下,这让本就不打算在这里多待的他立刻又加快了跑路的脚步。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杨乾最终平安的从老胡的酒馆里走了出来。不过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老胡的身影,坐在老胡位置上的是他那个有些痴呆的义子。 原本杨乾还想打听一下老胡今天干什么去了,但是看见他的义子表情似有不善,杨乾最终也决定不要节外生枝,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万一被现在的此地,麻烦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出了小院子的大门之后,杨乾先是贪婪地呼吸了几口街巷上新鲜的空气,随后镇定心神,在脑子里再次复盘着昨日的计划。 这倒不是说,老胡的酒馆里密不透风,阴暗潮湿,连口新鲜空气都没得呼吸,而是因为每当杨乾走进那个狭小的巷道时候,他总感觉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阴郁凝结在老胡的酒馆上空。 顺带着也让那里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尽管那地方的通风其实不错,但在这股莫名压力的笼罩之下,还是让所有在其中游走的人都多了一份压力。 在脑中确定了计划之后,杨乾将自己的发髻稍微打散了一些,以达到稍微演示一下自己面目的目的。毕竟自己现在还是朝廷的通缉犯,低调一些总归是好一点。 同时也因为通缉犯的身份,使得杨乾根本不敢在城里的大路上行走,小心谨慎的他,只得挑上城里的一些偏僻小道,同时还得避过沿途的几个市场。 不过好在虽然自己的通缉令已经发布了出去,但成立巡视的力量其实并不多。毕竟如今已是袁婷统治这片土地的,第七十个年头了。原本元庭就对于地方的管理缺乏有效措施,如今经过地方大族几十年的渗透拉拢之后,地方上的事物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现如今在府衙里被挂着通缉罪名的犯人,不知凡几。再加上城里负责侦缉的衙役你的早就在一波波的轮换之中,变成一波老油子。这些人欺负良民百姓有的是法子,但对于抓捕那些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通缉犯,他们并没有任何积极的想法。 第174章 求助王老 第174章 求助王老 全身戒备的杨乾压低了帽檐,小心翼翼的通过了城里的各处里坊,最终在一所规模稍大的宅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所宅子的门楣虽然不高,但三开的大门却是极为宽阔。此时正中的大门和东侧的偏门都紧紧的闭着,只有西边那一个看上去更小的偏门开着。 而在这西门之中,正有不少府里的仆役将一个个看上去就相当沉重的箱子往府里搬。 在这宅子的门,门正中央挂着一个高高的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王府”。 这里是前任奉元路总管的宅邸,如今的他虽然因为之前的一些过错被免除了官职,但他承认奉元路总管时的一应待遇,却并没有因为这次黜落而有任何的改变。 也因此他家的门楣,因为已经不是当朝官员的缘故,被额外降低了一些。但他家里的一应事物,依旧还是保持了他曾经当官时的排场。 从这些事里面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奉元路总管在朝廷里多少还是算有点门路的,否则以他这样的身份被罢黜了官职以后不被清算都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还如何能容得他依旧在这闹市里拥有上如此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而杨乾今天之所以要找到这位人物的府邸上来,也并不是仓促之间的病急乱投医,而是因为这位退休的官员跟他自己的老师有着密切的联系,而且在以往,杨乾给自己老师办事的途中,没有少跟这个人打过交道。 也因此当杨乾稳定下心神,微笑着和迎出来的门子通禀了自己乃是老师的弟子之后,没过多久便收到了请他进去的消息。 而且因为是老熟人的缘故,看在自己老师的面子上,门子并没有让他从仆役进出的西门进入府邸,而是特意打开了东边那个一直关着的侧门,请杨乾走了进去。 见到如此场面,原本还有一些不安的杨乾心里瞬间大定。 原本想着以自己如今被通缉了的身份,这个院子里的主人能接见自己就是格外的难得,因此他这才特地在通禀的时候,以自己老师弟子的身份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然而没有想到自己此刻竟然受到了这般礼遇,这让焦虑了一天的杨乾终于看到了一些能摆脱家中困境的希望。 不过杨乾此刻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知道自己今天所求的事情其实并不简单,而他那临时准备的一番说辞,现在也并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位前任的奉元路总管给忽悠过去。 自己虽然准备的十分妥当,但毕竟人家可是在官场上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官僚了,宦海沉浮那么多年,人家见过的场面比自己能想象的可能都要多。因此自己这点小小的手段,虽然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破绽,但这这件东西最终到了对方心里之后能有什么样的反应,杨乾现在并不能拿得准。 这所宽敞的大宅子,从入口看来应当是只有三进,但是曾经多次陪着自己老师在这里进出过的杨乾知道,这所宅子的规模远非面上看上去这般小,在后院的侧墙之上还有两处隐秘的出入口,从那里可以直接进入一旁的两个同样是三进的宅院里。 不过从外面看上去这个前任总管的府邸只有三进,若非对府里情况熟知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看似正常的官员府邸背后竟然还隐藏着那么多,不知用何种手段夺来的地方。 当杨乾在府里小厮的引领下来到府里后院的一个亭子里时,发现自己所求之人此时正端坐在凉亭之中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学生杨乾,见过王大人。”这位老王和自己的老师关系不一般,两人平时也以师兄弟相称。因此,此刻见到了这位王大人,杨乾也立刻摆上了一副学生的姿态。 “不愧是你老师教出来的好学生,经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还能如此的心平气和,你小子倒也确实是个不一样的人物。坐下吧,有话坐着说。” 这位须发飘飘的老者,虽然看上去一副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毕竟人家曾经是此地的最高长官,虽然早就已经被人从官位上给罢落了下来,但在此地经营多年的势力却远不是几张辍落的文书就能全面给消灭掉的。 也因此,虽然这位老先生没有出自己的家门,但外界的所有消息都会在第一时间由他的眼线给汇报上来。 不过此时他能关注到杨乾这件事情,却并不是因为杨乾的身份。他的这条消息是从那个要迫害杨家的元人贵族那里获取到的,在那个元人贵族出手之后没多久,这位老王埋伏在他府上的眼线,便及时的将消息传回到了老王这里。 而杨乾在听到了这位老者的话之后,心里着实一惊。原本在对方礼迎自己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件事情并没有被对方知晓,至少并没有被对方放在心上。 但现在听见王老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成为了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既然王老您已知晓,那学生便也不好再隐瞒。”见自己的事情已经被对方知晓,杨乾原本哭弱的计划也做出了稍微的调整。 “有话但说就是了,我既然能放你进来,就做好了要帮你的准备。”看见杨乾如此上道王老也不纠结,直接给杨乾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学生此来,就是想请王老给学生指一条明路。”见对方的态度如此利落,杨乾迅速意识到自己先前准备的那一套说辞,有些不太适合如今的场面。 就是杨乾一咬牙,两个膝盖迅速弯下,扑通一层面跪倒在地,随即将王老的方向郑重地磕了三个大头。 而早已得知他有事相求的王老,此刻也不回避,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坦然受了他这份大礼。 “不是你所指的明路到底是什么?是让老夫给你一人一条生路,还是让老夫救你大哥一命,甚至是让老夫救你全家于水火之中?” 看着自己那位朋友的学生如今长跪在自己面前,王老心中在得意的同时,也顺便问了杨乾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第175章 王老的想法 第175章 王老的想法 话说到这种程度,王老表达的意思其实已经十分的明显了。他一次性给杨乾抛出了如此的选择,就是在告诉杨乾,帮你是可以帮你的,但帮到何种程度怎么样去帮,这些分别都标注着不同的价码。 而果然杨乾在听完了王老如此说法之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他明白,自己如今身无长物,家里面又不能为自己提供任何的助力,因此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在如今的王老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王老虽然能同意帮自己一把,但此时的杨家在他眼里并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也没有任何可以看到的希望,所以忙是可以帮的,但只要开出的价码,却不一定是杨乾以及杨家能够接受得了的。 此时杨乾心里原本的那一点憧憬,也随着王老如此一番态度变得不坚定了起来。 他明白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王老,要跟自己签订的并不是什么平等的合约。而是一种他曾经听说过,王老最擅长与人签订的培养合约。 这种合约名字里虽然带着培养二字,但实际上却和青楼女子签订的卖身契并没有多大区别。一旦此份契约签订之后,无论王老协助自己的事情究竟成与不成,自己都必须按照合约所规定的期限,成为王老在这个地界上一个忠实的弟子。 说是弟子也只是为了名义上好听一点罢了,实际上就是稍微显得光鲜一点的仆役罢了。王老之后所吩咐的事情,无论是对的错的,好的坏的,自己都必须无条件的去配合执行。 即使明知道是犯法的事情,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除此以外,并没有别的其他任何方法。 曾经也有几个人在如此压迫之下选择了反抗,但最终无一例外,都被王老施展着各种手段治的服服帖帖。毕竟人家曾经是纵横此地的高级官员,就是因为后来犯了一些错误,被迫退了下来,但他手下的门生故吏却依然遍及到了这片土地的大大小小各个地方。 寻常人一旦上了他这条贼船,要想下船,可就不如似当初来求他时那么容易。 更何况这位在宦海沉浮了多年的王老,并不是一个没脑子莽撞的人。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会主动的伸出援手,而在他决定是否帮助一个人的时候,他所关注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便是这件事情的难易程度,这点不难理解,毕竟王老只是想通过帮助他人来巩固自己的实力,若是贸然接了一个十分棘手的活。到时候不但事情完成不了,白白损了自己的威名。甚至还有一种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因为不了解情况帮助别人,而得罪了这件事情背后的某个隐藏极深的大佬。 自己选择协助他人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若是因此而引火烧身,把自己垫了进去,那确实是与他的初衷本末倒置了。 而第二方面则是,他并不是盲目的去帮助所有来向自己求援的人,来求助人员的身份,也是他判断是否掏出自己这份满是陷阱契约的重要原因。 其实在来求助者面见他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了一个筛选,那便是王老家的门口那扇三开的大门。 如今的王府虽然早已没了,当年他还在奉元路总管位置上那般的车水马龙。但那一看就气势不小的大门,决然不是一个寻常百姓能闯进来的样子。 换句话说,但凡是能经过门房和他的允许,最终进入这个府邸的人,都至少得在本地稍有一些名气。如果你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甲、路人乙,别说进来求助了,你能不能跟门口的门房搭上话都是两说? 而如果你侥幸的通过了门房的筛选,进入府邸。接下来,往往会根据你所求的事情以及你目前所处的身份,来决定这件事情的风险到底有多大。 最终只有在通过他的风险考核之后,他才会进一步的考虑来实现这些事情,到底需要自己付出多少,从而决定他到底要跟来求自己的这个人签订何种的契约。 而他这样的名声,其实也早已在整个奉元路都传播开来。这也就导致在退下来之后来求他办事的人已经少了不少,也因此之后还能来向他求助的人,往往都是彻底的走投无路。 这种人对于王老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筹码和棋子。只有在他最为难的时候帮他一把,他才会在将来翻身之后最大程度的忽略自己当年,趁他危难之际从他那里强行掠夺过来的一些利益。 因此王老在退休之后的生活,变得极为惬意。一方面来求助他的人少了,他也不用费以下那么大的心思去安排手下办事。 二来则是之后来请求他办事的人,往往都会成为他最可靠的手下,让他的实力在逐渐恢复的同时,也少了不少对手下人作乱的担忧。 而他今日之所以能看上杨乾这个家伙,一方面是他认为杨乾如今所面对的灭顶之灾,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解决的事情。 这场在杨乾看来必死无疑的场面,在清楚事情所有来龙去脉的王老心里却简单的就是一句话的事。 再者,杨乾手中拿的那封书信,确实也给了他不少的压力。这封来自于当年那位同窗好友的信,让王老对杨乾多了不少的重视。 对于这位曾经伴着自己一起学习长大的青年好友,王老在心中对于他一直有所亏欠。当年的自己是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最终才踩着这位师兄的肩膀,进入了仕途。 也因此,尽管两人同在一地生活多年。在那个倔强的师兄,宁可给他人做一个小小的书吏,也对自己的多次招徕丝毫不加理睬。 这就使得王老即使在官职做大以后,也无法依靠自己现在的身份来向师兄弥补自己心中无往的亏欠。 而如今本以为自己已经退了下来,再没有机会去完成对那份愧疚的悔改,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自己那位倔强的师兄,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向自己投来了请求。 第176章 王老的企图 第176章 王老的企图 不过尽管如此,王老在心里已经同意给予杨乾帮助的同时,也并没有放弃将这个家伙束缚在自己身边的想法。 甚至因为自己的师兄对于这个小子格外的重视,这让王老在心里不由得对杨乾又高看了几分。而这份高看对于杨乾带来的结果,就是这个狡诈的老头要把杨乾变成他和他师兄之间重新打开对话通道的一个重要棋子。 固然王老对他的师兄有着愧疚之心,但他早已过了当年那个有恩必报的年岁。在官场上已经经营了一辈子的王老,此时纵使心里面想要补上当年对师兄的那份愧疚之情。但他那已经深植于脑海深处的习惯,使得他即使在做这种报恩行为的时候,也免不了将自己的利益作为其中一份重要的考量。 对于他这个年岁来说,早已没有了当年那种幼稚的冲动。帮助他人是可以,但为了他人的事情而放弃自己的利益,那是这个内心已经被完全磨成硬茧的王老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此刻,对于王老行中这一番曲折离奇,来回往复的心理活动,杨乾并不知晓。 同时因为明知道那份冒充自己老师的书信是自己亲手伪造的,使得杨乾在面对王老的时候,内心总是忍不住的感到一阵阵的紧张,甚至恐惧。 杨乾自己在咸宁县已经闯荡多年,对于如今自己求上门的这位王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这个家伙盘踞在此地已经几十年,期间利用自己身份整治的人不在少数。同时加上王老刻意营造的一种氛围,这就使得在本地人的心中,这样一个前任奉元路大总管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因此明知道自己作假的杨乾,看见王老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不语,这就使得他那个本就无比紧张的心,此刻更是因为时刻担忧自己的计谋被人戳破,而陷入了一种异常的恐惧之中。 原本就压力重重的他,如今更是感觉一座大山凭空压在了自己肩上。以至于对面那位白胡子老头任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在他的心里掀起一股滔天的巨浪。 “你既然能拿到你老师的亲笔信,那想来他也一定把老夫这里的规矩都告诉过你了。”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王老终于开口打破了场上的宁静。 不过他的这一番话来的过于突然,让仍然一直处于恐慌之中的杨乾,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咳咳!”看见眼前这个家伙如此的不上道,这让王老顿时心生不满。不过看在自己师兄亲笔写信开路的份上,他还是对杨乾保留了最后一丝耐心。 在这一份明显透露着不耐心的咳嗽声提醒之下,杨乾也终于从自己的那份臆想之中清醒了过来。脑子恢复了清醒之后,杨乾急忙正了正自己的衣冠,随即转过身来,对着王老的方向恭敬的揖拜了下去。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他意识到自己对面这个老头已经被自己那封伪造的书信给欺骗了过去,如今满心以为自己是在帮师兄完成嘱托的王老,正等着自己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想明白这些关键点之后,杨乾那本来还无比慌张的心里瞬间大定。他对于自己办事的能力并没有丝毫的怀疑,之前之所以那么的不自信,完全是因为自己当下这并不光彩的身份。 往常能来求王老办事的,要么是本地大家族的子弟,要么是周围县里稍微有点的名气的读书人,最不济也是城里混迹多年的商户。 而现在的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家里已经败落,在外并没有任何门路的通缉犯而已。唯一所能依仗的便是自己凭借和老师相处多年,对他字迹无比熟悉而伪造出来的这份书信。 不过随着王老的问题的提出,杨乾心中的各种担心瞬间全部消失。 “王老您若肯相救,就已经是学生天大的福气,学生感激尚且不及,更哪来的道理来给王老您提要求。”虽然对方已经表达出了同意的意思,但杨乾同样也不是此间的新手,他将心里的那份欢欣强行压了下去,依旧摆出了一副十分恳切的表情来。 看到杨乾这副模样,王老不由的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番。如此这般客套的说辞,对于王老来说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这种他年轻时早已用烂的手段如今被杨乾当着自己面儿再使出来,在内心感到无畏恶心的同时,他对于杨乾的好感却是陡然又提升了几分。 这倒不是说他是个贱人,非得别人恶心到自己才能体察到别人一丝丝的好来。而单纯是因为他在杨乾这个半大小子的身上,嗅到了一丝同类的味道。此刻他看向杨乾的眼神里,隐隐的浮现出了自己当年独自在长安打拼的身影。 “想不到以我师兄那般正人君子的做派,竟然能培养出你这等机灵狡猾的学生来。看来昔日我这位昔日里开口诗云、闭口子曰的师兄,现在也在岁月的熬打之中,逐渐把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都给放下了。” 王老乐呵呵的说着,随即端起了自己面前桌上那早已准备好的茶水,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径直端起茶杯大口的喝了起来,全然没有一点寻常士人那般含蓄的模样。 “来人,给这位杨公子也端一杯热茶过来。”想到自己那曾经孤傲的师兄,如今也已经选择了和世俗相妥协。这让王老本就不错的心情现在更是到了笑出声的边缘,在自己内心欢愉的同时,他也就顺便让人给杨乾这个给自己带来好消息的楞头小子添上一杯茶来。 “慢着……”不过刚进门的小厮听清命令之后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却又传来的王老那充满上位者气息的声音。 “这回就别用招待普通人的旧茶了,把我二女婿前日送过来的那罐君山银针给杨公子泡上,就按照老夫我平日的习惯去泡。” 王老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回避杨乾的意思,不过他的这份态度却让杨乾感到更加的紧张。 他知道,对方现在如此礼遇自己,决然不是因为自己长的帅,而是因为他对自己有着更大的企图。 第177章 杨乾的抉择 第177章 杨乾的抉择 正如杨乾所心里所想的那样,他在王老心里的用处远不止就像以往签订契约成为王老工具人那样简单。 更为重要的是,王老现在已经把杨乾视为他和他师兄之间一道修补裂痕的重要桥梁。当然,修复他们师兄弟俩关系,只是王老在这份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样的用途并不影响他依旧会把杨乾视作绑定在自己手下的一个牛马。 “杨乾今日上门,乃是为了求王老伸出援手。王老您能应下此事,杨乾已是由衷感激。杨乾现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更兼是府衙的通缉犯,如此一般下贱的身份,实在当不得老先生这般礼遇。” 此时此刻面对王老表面上呈现出来对自己的喜爱与尊重,杨乾在忙不迭答谢的同时,也在心里感觉到了一阵阵更为深刻的恐惧。 他知道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僚嘴里,他能给自己提供的一切帮助都已在背后早就标好了价格。他如今话说的越漂亮,那将来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也就会越高昂。 “你也不必客气,老夫子事也不是单单看在你小子的面子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师兄的亲传弟子,那也就算得上是老夫的一个小师侄了,既然已是自家的晚辈,那老夫自然不能用对待寻常人的礼节来对待你。” 作为江湖上的老油条,王老对于杨乾心里的所有活动都一清二楚。尤其是杨乾在此刻表现出来的那份恐惧,更是让这个喜欢以使唤人为乐的家伙心生欢喜。 不过王老毕竟做了一辈子的官,喜怒不形于色是他在这期间磨练出来的一个最基本的素养。因此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这些情绪并不会在杨乾面前显露出来。 “小子愚钝,怎敢对王老以师叔相称。”演戏演全套,尽管知道事情已经大概有了眉目,但杨乾在此刻还是选择了继续把低姿态装到底。 “老夫说你当得你就当得。”听见杨乾这个时候还在推诿,王老放下手中的茶杯抻着脸看了面前这个年轻人一眼。 “既如此,那小子就冒昧的称呼你一声师叔了。”说罢,杨乾站起身来,再一次对着王老恭敬的行了一礼。 “好。这样就对了,老夫没有给你的,你不能强求。但同样的,老夫已经决定给你的,你也不能拒绝。”王老依旧板着脸,不过他的语气比之前更为严肃。 “学生知道了,谢过师叔抬爱。”杨乾依旧还是那无比恭敬和小心的样子。 “你这个失职老夫已经认下了,现在再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小子到底是想救你自己,还是想救下你哥哥,亦或是想将你整个杨家全部给保下来。”王老郑重的问道此刻,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一丝戏谑的味道。 而当这个问题再次降临到杨乾头上的时候,他那本来已经干涸的冷汗又一次从额头里渗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眼前这位老者对自己的考验,自己现在所做的决定,很可能将会跟随着自己一辈子。 可是此刻杨乾却陷入了良久的犹豫之中,如果这件事情放在之前,这三个问题中,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最后一个,既要保全自己,也要将整个杨家全部保存下来。 但如今经历过这番磨难的他,在看清楚了整个事件背后的本质之后,反倒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获得什么样一个结果。 那背后之人之所以选择将自己大哥作为陷害的主要目标,看中的就是他大哥乃是家中的嫡长子。这样一个身份,即使杨村没有负面的危机也绝然不会为了自家利益,而主动放弃这个嫡长子。 而现在杨乾已经将自己大哥作为一名弃子,但此时的他却又在到底拯不拯救家族这件事情上陷入了纠结。 按理说背靠着家族势力长大的他,竟然是要在家里陷入危机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援手。毕竟他自己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和家里的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若没有家里的支持,他即使可以获得在老师那里学习的机会,但却也绝对不会被老师在过去的这些年里视作心腹。 可是此时他若是选择让王老把自己的家族也拯救下来,那到时候虽然家里的人在一时之间从危难之中暂时解脱了出来,但其后整个家族必然会成为王老手中的一枚棋子。 如果真成了这个样子,那今后整个杨家面临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与困苦。而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但从王老如此规模宏大的宅院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老头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如今所拥有的这三间大的院落,居然不会是凭着正经做官换来的。这三间院落的每一块砖下面,都埋藏着一个家族无法回忆的血泪。 若是没了王老的帮助,仅凭自己的力量是否能够将整个家族从危难中解脱出来。要是这一次自己赌输了,那家里人就别提未来会怎么样了,能不能活得过这个秋天,都是极大的问题。 “你心里有顾虑,老夫可以理解,但你最好想的快一些,老夫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这个世界难免有些乏了。” 杨乾窘迫又着急的样子,被王老看了个真切。虽然心里对小辈的这样行为感到十分好笑,但他还是选择给杨乾上上压力。这个家伙所有现在没空想到的点,将来都会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然后果然本来就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的杨乾,在听到王老这般催促之后,心态当即就发生了变化。先前装出来的那般从容,此刻再也坚持不住,眼神的不断闪烁之间,内心的那份焦灼完全暴露了出来。 而这时,杨乾更是看着王老的手已经伸向了茶杯,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在对方做出端茶送客的动作之前,作出决定。 此刻杨乾的脑子开始了飞速的运转,虽然今天他并没有说多少话,但血气的剧烈涌动,还是让他变得口干舌燥。 而最终在接连咽下口水之后,杨乾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只救我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杨乾像是丧失了身上全部的力气,扑通一声便径直跌坐在了地上。 第178章 杨乾的悔叹 第178章 杨乾的悔叹 说完这句话以后,杨乾失去力气瘫坐在了地上。他虽然平生也不是什么心善之辈,但像如今这样主动将家里人给抛弃,却是他这个读过四书五经的人从来都不曾预料过的事情。 然而杨乾却不曾想到,他现在所作出的这个决定,却让眼前这个王老眼前一亮。 原本王老在听到杨乾做出这个选择的第一瞬间,试图再用利益诱惑一下杨乾,让他将整个杨家都放心的交到自己手里来。 但当他看到杨乾目前所展露出来的这样的态度的时候,他内心原本的想法却瞬间做出了改变。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从杨乾所作出的决定之中看出了这小子深藏的野心。 而如今,已经年逾70的王老,最需要的恰好就是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如今的他早已在财富和家族传承上做好了安排,现如今如果想让自己的整个家族更进一步,那就需要有一枚可以为自己鞍前马后效劳的棋子。 这枚棋子还不能是那种平庸的家伙,必须是一个有胆略、有野心,能够在自己的支持下,做出一些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物他原本也储备了两个,本来他计划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让这两个人去执行自己那几乎算得上是孤注一掷的计划。 但今天当他看到杨乾这个既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家伙之后,他瞬间将之前的安排全部推翻。 “行了,这件事儿老夫应下了,你且先去外面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到明天衙门开工之后,你的通缉令就会被撤销。同时你也再也不会因为家里的缘故而受到任何牵连。” 王老最终还是端起了茶杯,但在送客的同时他也给了杨乾一个承诺。 “学生永远铭记师叔大恩。”瘫坐在地上的杨乾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再装懦弱的时候了。只见他稍一翻身,就径直冲着王老的方向跪了下来,随即用尽力气,磕了三个响头。 当杨乾强撑着力气走出王老那华贵的府邸之后,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也瞬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瘫坐在了一旁的一棵槐树之下。 此刻的杨乾无力的抬起头望着天边那正肆无忌惮向大地倾泻着火热的太阳,而这原本象征着希望的阳光落在此刻杨乾的身上,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躺在那里的杨乾很想哭,但在挣扎了一番之后,就发现他眼角的泪水早已流干。 他曾经试着力挽狂澜,将自己的家族从谷底重新拯救出来。为此他不惜为自己那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老师,专门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哪怕明知道这样的作为,恐怕会让自己一辈子都被老师锁在身边。但为了能让自己那行将破灭的家族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当初的那个杨乾,全然将自己的自由与未来抛之脑后。 那个时候的他眼中只有家族,没有自己。为了家族的传承,他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首先发现自己之前的抉择仿佛是出了什么问题。尽管依靠着老师的力量,自己确实帮着杨村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情。但每当一件事情解决之后,必定会有更多的事情降临在这个已经走向下坡路的大家族身上。 在这个群狼环伺的环境中,杨乾意识到,敌人并不会给予自己这个家族一丝喘息的机会。同时在与老师的合作之中,他也看清了这位道貌岸然的经年老吏背后那张无比自私的真实面孔。 自己是能在他那里获得一点点的帮助,但每次为了获取这一点帮助,杨乾往往要付出好几倍的努力。 而在这些努力之中,不乏有杀人灭口、诬良为盗这般让正常人感到恶心的事。而随着这些恶事做的太多,杨乾发现自己已经跟老师深度绑定,因为自己身上已经有太多的把柄,捏在了老师手里。 而自己虽然知道老师的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根据他以往做事的经历来看,这个老家伙所有的事情都是假托他人的手去办,他自己这永远是躲在背后,默默的策划着这一切。 也就是说,即使杨乾选择豁出去,将自己满身的劣迹全部都暴露出来。他所引发的这场小小的爆炸,也远远不能做到将自己的老师拖下水来。 那个坐在岸上的家伙,虽然会被自己这条小鱼的扑腾给弄湿衣角,但对于本身就已是满身污渍的老师来讲,这点被打湿的地方,只需稍加掩饰便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而杨乾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自己主动去讨论这一切,到时候等自己被送上衙门受审的时候,他的这位老师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现场,并且痛心疾首的将所有罪名都落在自己头上。 然后当自己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他的老师也一定会领着师兄师弟们来到现场,当着众人的面痛斥自己昔日这位弟子的种种劣迹。同时还会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在对自己念一些他根本不相信的笔墨文章之后,给自己递上最后一杯送行的烈酒。 想到这里杨乾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自己前半生所为之奋斗的一切,到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笑话。为了一个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人来用的老师,他却已然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他也曾经反省过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在那时,他总还有一个为了家族而付出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而如今当这个原本可以依仗的理由忽然倒塌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人生是这般的无力,自己的过往是这般的无奈。 这时突然有一阵大风袭来,将槐树的那点点叶子吹落在地。此刻已经心痛万分的杨乾也不再挣扎,任由槐树那不大的叶子打落在自己身上。 在杨乾眼里,那槐树上落下的叶子就宛如现如今的自己。没了家族的依靠自己,虽然还能在空中扑腾上一会儿,但最终也将沦为被人在地上肆意踩踏的落叶。 第179章 杨乾的无奈 第179章 杨乾的无奈 当天夜里,走投无路的杨乾并没有选择再次返回老胡那里,而是躲在了一个牲口交易市场的草料场里。 这个市场只有每旬大集会的时候才会被启用,平时的时候,除了来这里拉草料的人手之外,寻常人不会靠近这片区域。 此刻的杨乾裹在一堆早已干掉了稻草里,悄然无息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回到老胡那里去,除了对那所屋子的恐惧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有勇气,再去当面面对老胡。 他不确定,当自己再次遇见老胡的时候,会不会对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个冒天下之大不为的决定所后悔。他非常害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当着老胡的面撤销之前的请求。 同时他还有一份更深的担忧,那便是倘若再见到老胡的时候,老胡告诉他自己的委托已经完成了。那个时候杨乾当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自处。 杨乾与自己亲哥哥的关系本来是极为亲密的,他们都是一母所出,从小便是在一起长大。虽然在他们出生的时候,杨家便已经走向了下坡路,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 当外面其他家族的孩子来欺负自己的时候,自己的亲大哥总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将自己护在他的身后。 即使在后来成年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会因为家里的利益争斗而产生些许裂痕。因为杨乾的心里很清楚,这个家将来的继承者必然是自己的嫡长大哥,他自己对于继承人的这个位置,从来就没有过半分的想法。 而且他清楚,自己那个才能卓越的大哥才是杨家最好的继承者。尤其是在杨家行将破落的这个阶段里,正需要像大哥那样杀伐果决、好勇斗狠的人,来将这艘已经快要沉没的破船修补好,并重新引领到正确的航线上去。 在杨乾心里,重振家族的这份重担并不是自己能担得起来的,因此早年间的他也一直乐于自己这个二公子的身份。有大哥在前面为自己挡着一切,这才能让他在后面做起所有事来都能够放开手脚。 可是这兄友弟恭的场面却最终在生活的重压之下被碾的粉碎,自己原本可以依赖的那棵苍天大树,如今也被人丢在了监牢里,随时便可能没了性命。 而最为让杨乾感到痛心的则是,自己此刻非但没有法子将大哥给救出来,反倒还要成为那个丢出最后一把火的恶人。 这个寒冷的夜晚对于杨乾来说更为难熬。 午后的那一场大风将南边的乌云悉数吹到了关中大地的上空,躲在草料场里的杨乾望着天边那无休无止的乌云,他那本就阴郁的心情也变得更加的凝重。 他此刻在担心着自己的哥哥到底还活着没有?老胡派出的杀手,究竟执行到了哪一步?自己村子里的那些亲人们,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诸多问题一起砸向了杨乾的胸膛,让这个本就不太硬朗的年轻人生生被激的晕了过去。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晕过去对于杨乾来说,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如果此刻他还保持着清醒,那迎接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以及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杨乾这里暂时按下了停止键,可外面的世界却不会因为他的昏迷而停止运转。 就在杨乾晕倒在草料场里的这一晚,外面无数的人在四处奔走,有杀人的,有救人的,有抓人的,有放人的。 诸多势力在这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开始了剧烈的碰撞。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与熊熊燃烧的火把,在咸宁县、杨村以及灞河边的军营间不停的来回流转。 老胡派出去的杀手,王老出去的手下以及军营里不停散出抓捕杨乾的探子,将这个本应该沉寂下来的夜晚,变得格外热闹。 而当第二日早上,伴随着一阵阵寒风与雨水,昏迷过去的杨乾终于在大自然的折腾之下被惊醒了过来。 顺着被打湿的衣袖望去,整个草料场早已陷入了一片泥泞之中。杨乾这时在雨声的陪伴下坐直了身子,用疲惫不已的眼睛望向了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大雨。 此时此刻的他宛如那砸在地上的雨滴,本来是天空上的云朵,而现在只能与那肮脏的泥土混为一谈。 他现在很想出去看看事情到底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他惦记着被关在军营里的哥哥,同时也惦记着被囚禁在村子里的亲人。 想到这里,他赶忙从一旁的一间草屋里取过一张,原本是给牲口临时避雨的草席。顶着这张草席,一脚深一脚浅的,还是那已经泥泞不堪的土地,杨乾在大雨中艰难的前行着。 而等他用草席遮挡着自己的面庞,再一次从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出没的街道走过,他发现原本贴的到处都是通缉告示,如今果然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见到这这种场面之后,压抑了整整两天的杨乾,终于感到了一丝丝的释放。 不过他的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王老既然已经实现了他的承诺,也就意味着自己签订的那份如同卖身一般的契约,就要生效了。 想到这里,杨乾内心突然就充满了对人生的无限悲怨之中。自己如今虽然从虎口里脱了险,但背后的那只恶狼,却也已经等候多时。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杨乾偷来的那块为牲口遮风挡雨的草席,并不能将他的身躯遮盖住。瓢泼的大雨从头开始淋下,没用多长时间便将杨乾全身都浇得透彻。 心中烦躁的杨乾一把将身上那好不容易才固定好的草席一把扯下,怒气冲冲的直接扔到地上。 随后,他的脑袋骤然抬起,那一双红透的眼睛在淋漓的大雨之中睁得浑圆。 他竭尽力气,想要在这大雨之中看穿那团无边无际的乌云,看看藏在那乌云背后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污浊的世道。 第180章 回到杨村 第180章 回到杨村 这场绵延了两天的大雨,将杨乾心里最后一丝对于这人世间的善良也全部消磨殆尽。 从将那份自己伪造的信件,递给王老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虽然已经被解除了通缉,但身无分文的杨乾还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去处。整个城里除了老胡那里之外,就剩下自己老师的那所宅子了。 老胡那里现在杨乾是绝对不可能再去的,那里埋藏着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罪恶,无论委托给老胡的事到底成与不成,他内心仅存的一点不多的良心,都在阻止着他向那个地方靠近。 而自己老师那里,杨乾现在也并不愿意去。一来是因为他刚假借了老师的手笔去忽悠了一番王老,此刻自己骤然回去,没有很好的借口去解释为何自己的通缉令就被撤销掉了。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老师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曾经是在此地叱咤风云的人物。自己此番操作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若放在自己老师面前,免不得会露出什么马脚。 于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杨乾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泥泞不堪的草料场里。这里虽然简陋了一些,甚至连个完整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但这里的那份宁静与质朴,却是此刻的杨乾最为需要却一直不可求得的东西。回到那个自己躲藏了一夜的角落,杨乾又从一旁取过几张草席,将屋顶的漏洞稍微填补了一下。 然后又从一旁抱过一团干草铺在自己身上,也算是在这个略显寒冷的雨天里,一点微不足道的防寒措施。 独自蜷缩在这个角落,杨乾开始复盘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在这几天不大的功夫里,他抛弃了自己的兄长,同时也抛弃了自己的家族,甚至可以说连那位本来他也不太喜欢的老师也抛弃掉了。 如今的他简直就可以用孤家寡人来形容,虽然这个词看上去有些僭越的味道,但此刻放在他身上确实再也妥帖不过。 大雨之中,泥泞的院子里也已经积起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水坑。而在这一个个水坑里,不少被风吹散的落叶在里面无奈的挣扎着。 杨乾此刻看向那些落叶,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在这漂泊不定的世道当中,他就宛如那同样在漂泊的落叶,随时可能被又一阵强风给吹到岸上,也随时可能被雨水给撕成粉末。 傍晚的时候,雨水开始慢慢的消散,当疲惫的杨乾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边那本来密集的乌云,此刻不知道在什么的力量作用下早已四散开来。 此刻的他抬头向天边望去,那一抹如血的夕阳,已经将天空残留的云彩全部染成了血红的模样。 随着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梢洒落在杨乾的脸上,他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在这里虚度岁月的时候,自己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 先前在王老那里,他选择了只救自己而不救家族。这并不是他心里没有家族,想要坐看整个杨家被别人覆灭掉。 而是他不想让自己家族今后也成为王老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手里的一枚棋子。 之所以他能选择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放弃王老的援助,是他心里还揣着一点点,对于翻盘的野望。 想到此处杨乾迅速从蜷缩的角落里起身,再一次迈过那泥泞的土地,快步朝着杨村的方向奔了过去。 当杨乾抵达杨村的时候,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 此时杨村两条主要的进出通道上,都各有一支十人的队伍在把守着。顺着阳光的最后一抹余晖,杨乾看得清楚,这十个人非但手里拿着长兵器,甚至还披着甲。 而在他们旁边不远的地方,一个粗壮的老槐树下,甚至还牵着两匹高大的军马。 看见如此一番场面,杨乾意识到自己大哥这次得罪的人来头委实有些不小。不过在杨乾现在所待的东边通道上,这十个负责守卫的士兵士气已经明显消沉了下来。 十个人里只有一个看上去稍微瘦了一些的倒是倒霉蛋被他们安排着,依旧扛着武器在那里放哨执勤。 另外九人则懒散的坐在了一旁,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而在他们身边,更是还摆放着好几个酒坛以及不少的碗碟。 几个人一边喝着酒吃着小菜,一边不停的在互相吹着什么,时不时的还发出一阵狂野的笑声出来。 而根据那碗碟的样式以及酒坛上贴着的红布,杨乾十分清楚,这些都是自己村子里的物件。想到这帮家伙吃着自己,村里的拿着,自己村里的还将自己所有的族人当做囚犯一般看管着,杨乾心里顿时腾起了一股想要报复的怒火。 不过此刻已经抛弃了所有的他,远没有了当年的那份冲动。虽然仇恨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但他那颗已经被摧残了两天的心里,还是传来了一丝要冷静下来的信号。 于是杨乾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绕到了村子南面一处低矮的围墙边上。在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最终确定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出没的踪迹之后,杨乾稍微一个助跑,便熟练的踩在一旁的一个土堆,然后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这里原来是杨村蒙学的地方,也就是杨乾小时候最为熟悉的一片区域。虽然如今杨村的蒙学已经搬到了北边的祠堂旁边,但这片旧时的校舍,却依旧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现在此处已经变成村子里的打谷场,而曾经杨乾曾待过的校舍现被改造成了临时的仓库,用来堆放临时运来的粮食和平时打谷场所需要的一些工具。 杨乾顺着昔日里曾经玩闹过的墙角院落,绕到了学堂围墙的东北角,然后将长袍下摆卷进腰带里,熟练的攀上了一棵粗大的皂角树。 站在皂角树上向村里望去,原本应该欢欣热闹的村子里,此刻却只有靠近祠堂的几处房子还亮着灯火。 而当杨乾的目光滑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却发现在自家大门处赫然还站着两名守卫。不过和村口的那伙人不同,这两位身上并没有长兵器,也没有着甲。 在此刻昏暗的灯光映照之下,隐隐然是一副衙役的模样。 第181章 两个生面孔 第181章 两个生面孔 看见那守卫这幅打扮,杨乾原本还提溜着的心,此刻瞬间也放下了不少。 携带着武器的军士都守在外面,只留下县里的衙役在村里干着他们不愿意干的苦差事。这至少说明了,在关押杨家的这件事情上,县里与那背后的军方大佬之间的意见并不是非常统一。 否则就单纯以杨乾对如今的咸宁县令性格的了解,这家伙要是完全倒向了其他人,绝对不会再派出人手来费心劳力的看着杨家。 这个平素里只会收银子的县令,平生最大的原则就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可以说除了在收钱这件事情以外,这个县令将黄老之治的精髓拿捏的十分稳妥。 不过当杨乾离开了打谷场的范围又向自己家大门方向偷偷移动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方才的那份窃喜,此刻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因为随着距离的靠近,他逐渐看清了那两个衙役的长相,最后他惊讶的发现这两个衙役他竟然之前从未见过。 作为当地大地主家的二公子,家里一应要与县里的沟通工作都是由杨乾这个知书达理的人去做。虽然如今的杨家已行将破落,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家再怎么穷困也还是本地一个不可忽视的地主。 同时杨乾在自己老师那里求学的时候,也没少被老师安排着去与官府打交道。而他老师当时之所以能如此的信赖杨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杨乾的出身。 也因此在老师那里收到的任务中,大多数还是要与咸宁县衙打交道。可以说杨乾虽然年龄不大,但依然成为了咸宁县衙里的常客。当然他不是去坐牢的,而是去办事儿的。 在一次次送礼的过程中,杨乾也就与县衙里的各号人手都渐渐熟稔了起来。而这其中的道理也十分的简单,那便是如果想要找县令大人办事儿,那这一路上的牛鬼蛇神、门门坎坎,你都得打点得到。 这帮人虽然不会帮着你做成什么事儿,但若是他们起了心思想要把你要做的事给搞坏,那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而今天看清这两个人的表现之后,杨乾使劲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县衙里的长相,甚至他还将昔日里已经从衙门里退出去的几个衙役也放入了检索的目录里边,但最终自己的脑子几乎快干冒烟了,却也丝毫没有找寻到这两人的影子。 既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那就说明这两人不是咸宁县衙派来的。 想到这里,杨乾不由得心里一惊。 杨村毕竟还是咸宁县的地盘,此时此刻派来的衙役如果不是咸宁县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俩家伙是奉元路主管派来的衙役。 毕竟咸宁县也是当地的一个大县,即使县令大老爷对于旁的事都不太关心,但若是让别人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地盘里,他就是再懒政也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就使得杨乾原本还显得有些放纵的脚步,在此刻也突然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原本他打算从家里围墙东边一处稍显低矮的地方翻进去,那个地方去年被一旁的一棵老树给砸塌了,因为定制的青砖迟迟没有被砖场安排上。因此本就处在多事之秋的杨家,一时间也就没有没打算先将这处围墙给重新修补起来。 不过此刻的杨乾却只能放弃这样的想法,因为那处缺口处于院子的东墙之上,距离大门的位置实在有些太近了。原本若只是县衙里混饭吃的那几个衙役,杨乾觉得以自己的身手从此翻过,还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今杵在那里的是两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这让杨乾不由得把之前那个冒险的想法迅速的抛之脑后。 现如今摆在杨乾面前的就只剩下了,继续向北边走到北面的院墙。这样杨乾心里一下犯了难,自家的情况他十分清楚,北边的围墙下不远处就是自家用来存放粮食的地方。 这样的物资重地,背后的围墙修筑的是异常高大。而且因为粮仓附近需要防火,周遭可供攀爬的树木,也早就被人砍了去。若是寻常人手一个人过来,是万难从北边围墙翻进院子里的。 然而此时杨乾已经没有了什么太多的选择,如今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先走到那里,随后再做打算。 不过杨乾的这份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倒不是他想到了自家后院的围墙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破绽,而是在他小心翼翼移动的过程中,他发现门口的这两个衙役和他以往见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这个年头,虽然衙门里的小吏大多都是世代继承下来的位置,若是让他们办事的话,各种从祖辈那里传下来的各色捞钱方式,他们掌握的是极为熟练。 可是这帮家伙就算是再猥琐,再不当人,可有一条习惯他们是必须守着的,那就是他们腰间的那把配刀,是绝计不可能平白的解在一边。 毕竟那是他们在欺压百姓时,所必须倚仗的东西。随着缺德事儿干的越来越多,他们对自己在百姓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还是非常清楚的。也因此这种兼具保命和威慑作用的东西,他们绝然是不可能在外执勤的时候,让它离开自己身体一刻。 而如今杨乾的眼光望过去,那两个衙役腰间所携带的配套都只有刀鞘,而并没有刀柄。这也就是说这两个衙役并不是哪级衙门给派来的真衙役,大概率是某个和自家有仇的大族,派来为了忽悠自己家人所临时指派的两个地痞混混。 想到这里,杨乾的紧绷的内心又再一次稍敢放松了一些。 既然不是奉元路总管直接派来的人手,那就证明整个事情还没有上升到完全不可拯救的地步。只要对手的权势,没有达到可以将自己家完全碾压的地步,那自己多少还是有一线生机。 同时这些人手也不是县衙给派来的,那就说明那位收了自己不少钱财的县令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拿出一个十分明确的态度来。 第182章 看守的争执 第182章 看守的争执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以后,杨乾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再选择绕到北边院墙去想办法,而是趁着那两人互相闲聊的功夫,利用围墙阴影的遮挡,一个助跑便来到了东边围墙那一处有缺口的地方。 最后他双脚并没有做任何的停歇,纵身一跃,双手一撑便瞬间从那个缺口跃进了院子之中。 不过他这样的行动虽然做得隐秘,但毕竟是一个活人从墙角里跳了进去。他一个没受过专业训练的青年人,却也不可能做到一点声响都不发出。 更为糟糕的是,杨乾在翻越围墙的时候,最后一脚还是蹬踏到了那围墙破损的地方。在那里一块本就松动的碎砖,随着他这一踢,也瞬间朝着地上跌落了过去。 而杨乾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当他翻过去后第一时间便蜷着身子缩在了墙角,尽量减少自己,可能暴露出来的面积。并且他还刻意的压低了呼吸,努力将自己所能制造出来的任何声响都压低到极致。 而他的这一番动作最终还是引起了门口值守两个人的注意,大半夜里突然听到砖块碎裂的声音,这让任何人都不免不得紧张几分。 “你小子过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动静?”年长一些的衙役用命令的口气朝着身边那个小伙子说的。 “你咋自己不过去看看呢?”小伙子没好气的,直接回怼了过去。 此刻已是深夜,两个人对于这份大半夜让他们来值守的工作,本就不太高兴。如果不是看在外面还很可能有巡逻的人手随时过来盯着他们,依着他们两个的性子,恐怕早就找了一个犄角旮旯休息去了。 而此时虽然出了这样的动静,两个人虽然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但已经过惯了懒散生活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的去做着一份自己本就不太乐意去做的事情。 并且从场面上看上去,这事并不需要两个人同时去。而这种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活计,瞬间便引起了两个人的争执。 “你小子怎么跟我说话呢?老子当初加入王家的时候,你这个小王八蛋还不知道在你们孟村哪个河沟里面和泥玩呢。” 看见旁边这个小辈,一脸不愿意配合的样子,稍微年长一些的这个家伙脾气瞬间就冒了出来。而他的怒火也并没有随着这两句威胁的话而终止,在说话的功夫,他的右手就已经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让这个年轻人尝尝自己拳头的厉害。 “以前叫你一声王哥,那是小爷我给你面子。现在咱俩都被打发着来办这件苦差事了,你还敢搁我面前摆你的资历,我看你这家伙真是太给脸不要脸了。” 这个年轻人一把便攥住了老王那袭来的手腕,同时顺势一扭,老王整个身体便被带着歪倒在了一边。 “你……你……你”骤然被身旁的小辈给打成这样,狼狈不堪的老王脸上立刻挂不住了。 为了挽回自己那已经被砸进地里的面子,老王先是隐忍了一番,咬着牙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最后又趁着年轻人松懈的空当,他蹲在地上一个扫堂腿便使了出去。 从他熟练的动作来看,他曾经也是个练家子,即使在夜晚,他的这一记扫膛腿还是显出了强大的力道。 而一旁的年轻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自己根本瞧不上的老王竟然还有着这么一手,大意之下,他虽然有所躲闪,但最终还是被老王这一推给撂翻在了地上。 “最后tmd在老子面前放尊敬一点,要不然再把老子惹怒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王伸出脚踩在了小辈儿的脚踝处,随着他的力气逐渐加大,年轻人那不甘的脸上也逐渐涨成了猪肝色。 不过老王最终还是没有把事情做得太过于难看,在让这家伙尝试到自己的厉害之后,他便把脚给重新收了回去。 “现在愿意去那边瞅瞅了吗?”松开脚以后,老王的气势变得愈发嚣张。 而这个年轻人此刻在吃了瘪之后,却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稍微的整理了这一套看上去就不属于自己的衣服,然后回头怒视了老王一眼。 “你再这样看着老子,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找人把你那俩的眼珠子给挖出来。”看见对方仍然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老王也立刻用同样的方式怼了回去。 这一回,这个年轻人陷入了彻底的沉默。在嘴里不知道嘟囔一句什么,他无奈的朝着刚才被杨乾制造出声音的地方走了过去。 随着外面脚步声的逐渐靠近,此刻躲在墙角里的杨乾,心跳也在急剧的加快。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几套应急的方案,若是自己真的被别人发现,他也好竭尽全力去拼出一个逃跑的机会来。 这个年轻人到达地方之后首先看了看地上那已经碎裂的砖块,在并没有发现上面有什么其他异常的痕迹之后,他又顺着砖块掉落的方向,向围墙残缺的地方看了过去。 作为前来执行监视任务的打手,此处围墙有个缺口,他是十分清楚的。因此,他并没有对这块砖头的碎裂,产生太多的疑问。本就已是年久失修的围墙,如今别说掉下几块砖头了,经过昨天那一场大雨,就是整面墙在他面前倒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的问题。 “真tm晦气,遇上一个老王八蛋,跟小爷我一起执行任务也就罢了,偏巧了,还敢大半夜的还赶上夜猫子闹事。”年轻人说着狠狠的将那块碎裂的砖踢飞了出去。 在四处观察了一番,并没有看到任何活人的踪迹之后,这个年轻人最终咒骂着往原先的地方走了回去。 随着他脚步声的越来越远,杨乾心里的紧张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然而正当杨乾准备起身往自家正房走去的时候,又一阵微小的脚步声,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这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吓的杨乾再次缩回到了那个隐蔽的角落里。 第183章 摆脱追踪 第183章 摆脱追踪 就在杨乾万分紧张的时候,墙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脑袋。 不过此时的杨乾也已经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一堆干草之后,而仅露出来的那半个脑袋瓜也被身旁屋子所照下的阴影给遮蔽住了。寻常人若是不仔细看,是很难从那个角度发现躲在此处的杨乾。 而这个甩了一记回马枪的衙役,在探着脑袋往墙里墙外分别又探视了几圈之后,颇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 可正当证明衙役准备从墙上跳下来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又一阵淅淅沥沥的脚步,一旁的老槐树上传了过来。听到这声音之后,原本已经放弃继续查看的军士,又立刻把警戒等级提到了最高。 只见他直接将腰间那没有刀的刀鞘给卸了下来,全身戒备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右腿稍稍弯曲,做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架势。 正当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的时候,突然一个迅捷的黑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慌忙之下,这名衙役挥出手中的刀鞘就准备反抗。然而那道黑影的速度实在有些过于快了,尽管这名衙役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但他这一击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同时,因为刚才挥出的力道过于凶狠,此时没有击中目标,方才使出的全身力气,骤然劈在了空气之中,使得他一时间双腿有些站不稳,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 而等到他整个人再次从下过了一天雨,变得无比泥泞的地面上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他却发现方才让自己吓了一大跳的那道黑影,实际上不过是一只夜里出来捕食的狸花猫罢了。 “真tm晦气,这大半夜的出来干这份差事,老子本来就不乐意。现在倒好,被那个那个姓王的王八蛋欺负不说,现在到头来反而被一只破猫给吓破了胆,真是恶心人。 等着,等老子这次干完这一票回去了,一定上城里的逸翠楼,好好的放松上一把。tnnd,老子现在这么玩命为了啥,可不就是为了日后好风流快活一番吗?” 见自己小心翼翼防备的,竟然只是一只夜猫子,这样本就对自己目前生活极为不满的衙役,心里瞬间涌起了无数的愤怒。 而在这愤怒之中,他发现自己除了去逸翠楼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发泄手段。让他在恼怒的同时,更为自己现在尴尬的境遇而感到了一丝无奈。 最后带着不满的他,摇着脑袋一步步往老王那里走了过去。虽然心里100个不乐意,但毕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儿,看在钱的面上,今天这般岗还是得站好的。 “怎么样,有什么动静没有?我可听见你小子刚在那儿折腾了好半天,你看这刀鞘都卸下来了。你这是遇上人了,还是遇上鬼了,值得你这般紧张吗?” 见这个方才惹恼了自己的年轻人,丧着脑袋又走了回来,老王的心里获得了极大满足的同时,又忍不住继续嘲笑了对方两句。 “哼!”这位年轻人本来还想说两句什么呛一呛,面前无比嚣张的老王。但刚被折腾了一番的他,此时也没有什么心力去跟眼前这个王八蛋再计较什么了。 况且之前两人已经比较过分手,此时此刻他一个人赤手空拳的绝然不是这个老王的对手。因此最终他只得以一声冷哼,来稍稍挽回一下自己那已经所剩不多的面子。 墙外的这一番闹剧终于结束,在确认外面巡查的人手,确实已经远离此地之后。缩在角落里的杨乾,这次终于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摆脱了监视,杨乾也没有时间去平息他那颇为折腾的内心想法,轻轻的将自己身上用于遮挡的干草推下,紧接着杨乾就在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家里压低声音,放轻脚步,开始往主屋的位置摸索了起来。 幸运的是派来负责监视杨家的人手都分布在了外围,门口那两个伪装成衙役的家伙就已经成了最后的一层监视,也因此多少有点儿身心俱疲的杨乾,这一次终于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来到了自己父亲卧房的门前。 经历过一天一夜大雨的冲刷,自己家门口这段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显得格外的干净。不过在月光的映衬之下,若是细细观察,会发现在这石板路上还是积攒了不少飘落下来的树叶。 而一旁几朵父亲平时最为珍视的花,这一回也没有被下人给挪到避雨的地方去,而径直是在雨里被淋了一天一夜。 这些原本被悉心呵护的物件,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原本那开的正艳的花朵,此刻也全都在雨水的侵袭之下蔫了下去。 这一幕让杨乾心里的悲痛更不由的加深了几分,原本那个安稳的家,此刻已经在他人的针对之下,几乎是踏上了绝路。自己家的命运,就如同这朵打蔫的花朵一样,如今已经看不到多少生机了。 杨家虽然目前已经不负了以往的荣光,但家里这几座老辈里留下来的屋子,还是依然保持着以前的气派。 不过此刻主屋旁边两座面积不小的东屋西屋,却没有了一丝活人居住的气息。在冷清的月光照耀下,这两间屋子透露着一种渗人的寂静。 而是在杨家的正房里,只有一个细小的蜡烛正投射出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光芒。因为门窗都紧闭的缘故,这一点微微的烛光并没有丝毫跳动的意思,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任由火焰将自己侵蚀。 杨乾走到门口,用手轻轻的扣了扣房门。 可没等他张口说话,却惊讶的发现屋里那原本就不太明亮的烛光,顷刻间就被人给吹灭了。 而当这个火光消失之后,用来迎接杨乾的则是死一般的沉寂。 看到这一幕,杨乾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就是家里人白天已经被外面的王八蛋给折腾惨了,此时骤然听到屋外又传来敲门的声音,属于自保的习惯之下,他们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将自己隐蔽起来。 第184章 家里还有别人 第184章 家里还有别人 这一幕让本来就心痛异常的杨乾,此时更是觉得心里已经开始淌血。 杨家虽然如今没落了一些,但平时也是打开门,堂堂正正的与人谈事。自己的那位父亲虽然天资愚钝了一些,处理事情也多少有些偏执。 但至少在待人接物方面,父亲一辈子都是光明磊落、大大方方,自打杨乾有了记忆开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如此的畏畏缩缩。 然而此时尽管已经万分心痛,但他只能将这份痛楚继续强压在内心深处。随后杨乾咬着牙,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对着屋内的人轻声说道: “爹是我,我是乾儿。” 屋内的人听闻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刻就传来了椅子跌倒的声音。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对杨乾的这次呼唤作出回应。 杨乾站在门口等了半天,见竟然没有任何人答复他,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压低嗓音,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杨乾终于听到了阔别已久的老父亲的声音。 “乾儿你不是也被人给通缉了吗?现在怎得返回杨村来。”杨乾的父亲虽然开口说了话,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一丝要把门打开的意思。 “爹有事咱们进屋说,你先把门打开。你放心,我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并没有人跟踪。” 见老爹此刻对自己竟然也充满了防备,杨乾的心再一次跌落了谷底。不过他也能理解自己父亲现在的选择,毕竟他的大儿子如今还被困在军营里,生死未知。自己的二儿子,也被府衙里传去了通缉的文书。 当此之时,这样一位已经身处绝境的老者,任何的风吹草动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不啻为夏日深夜里的一声声惊雷。 又是一段良久的等待,直到杨乾又一次稍显急促的敲门之后,正房的大门终于掀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乾儿真的是你,赶快进来,莫要声张。” 看到敲门的果真是自己儿子,而且旁边真的没有其他人跟随,杨乾老爹那颗悬着的心,此时终于放了下来。而他那张紧张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脸,现在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来之不易的笑容。 不过在这份笑容之中,依旧满是苦涩的味道。 “乾儿我听看守的那帮衙役说,你不是被府衙给通缉了吗。如今你不借着你老师的势力赶快逃出此地,又为何冒着天大的风险返回咱们家来,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杨乾老爹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儿子如今的这个身份,并不适合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出来抛头露面。 尽管儿子已经做足了隐蔽的措施,但在被囚禁了一天一夜的杨乾老爹眼里,此刻的杨家周围已然被他人插满了眼线。 在一阵慌忙之中,杨乾老爹急忙将自己的儿子一把拉进了屋子里,随即忙不迭的将本就没有打开多大的门迅速关上。 等杨乾摸着黑在屋里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之后,杨乾老爹依旧是一副十分戒备的神情,依旧没有跟儿子再说一句话。而杨乾本来试图开口解释一番,没想到也被父亲直接用手把嘴堵上了。 杨乾见状,虽然有心说自己父亲有点太过于小题大做,但瞅见父亲那异常紧张的表情,他意识到此时此刻,不是跟父亲讲这些道理的时候,无奈之下他只好顺着父亲的意思去做,继续保持沉默。 差不多过了快有半炷香的时间,当杨乾老爹终于确定外面没有人跟着自己儿子一起来的时候,他内心里的那份防备,才终于稍稍的放下了一些。 “乾儿你去把那个蜡烛点上。”意识到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杨乾老爹终于开口对着儿子吩咐了一句。 毕竟他大哥虽然是指定的继承人,但被家里人当做武将来培养的大哥,最近几年负责的一直是杨家在外的事务,而杨家在内部的一些事情,大部分时候还是由杨乾去执行的。 这也就使得杨乾与自己的父亲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见面的次数反倒比以往要多了起来。也因此杨乾对父亲房间里的布置是极为熟悉的。 杨乾听完之后立刻站起身来,虽然依旧是摸着黑,但他对老爹房间里的布置还是很熟悉的,没费多少功夫,他便找到了蜡烛的位置,稍微摸索了一番,便在一旁的一个小桌桌板下方摸到了一个火折子。 在杨乾熟练的拿出火折子把蜡烛重新点燃之后,那原本多少显得有些阴森的屋子里也终于恢复了人间的光亮。 而直到烛光升起的这一刻,杨乾才看到,此时此刻在这个屋里呆着的并不止自己父亲一人。 顺着这密密麻麻的人头望过去,杨乾发现,凡是曾经给自己家干过活的人,此时此刻全都聚集在了这间屋子里。 而在这其中,光是杨乾知道给自己家干过一些见不得人事情的就占据了绝大多数。 “乾儿,这都是与咱们家平时素来要好的叔伯兄弟们,为父见这几日村子里不太平,便在门外那伙人封村子之前,让人将他们都叫到了咱家来避难。 如今时局艰危,大家聚在一起,也总能互相帮衬一下,万一事情有了转机,大家也好在一起想个法子出来。” 看见自己二儿子那充满疑惑的眼神,杨乾老爹当即明白了儿子心里正在想什么,于是他赶忙将自己的安排交代了出来。 “父亲如此安排,自是无比妥当。” 杨乾虽然心里对父亲这样的做法十分不屑一顾,但面对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他觉得现在并不是和父亲讨论对错的时候。 毕竟这位本就糊涂了一生的老人,前两天又经历了如此大的一场风波,心力交瘁之下,他做出什么决定来都在情理之中。 而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杨乾并没有把自己任何的想法暴露出来,只是面色严肃的向着村里的长辈们行了一礼。 随后他把父亲拉到了一个稍显偏僻的角落,跟父亲讲述起来这两日他所做的一些努力。 第185章 父亲的苦衷 第185章 父亲的苦衷 虽然杨乾将自己父亲拉到了房间的一个看似人少的角落,但杨家的屋子再大,在已经站了不少人的情况下,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于是杨乾本就要加以许多掩饰的一番说辞,此刻在面对如此多人的情况下,更是被迫修改了不少。 非但自己花钱让人去杀自己哥哥这种事儿,万万不能被自己父亲知道。同时自己与王老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轻易的暴露出来。 而周围的这么些人,在意识到杨乾有什么秘密要跟自己父亲交代的时候,他们都自觉的往另一端靠了靠。 不过人虽然往另一端做出了一点点微小的移动,但他们的耳朵却竖得老长,那样子像是要让杨乾说的每一句话都细细的传进自己的脑子里。 而果然在听到杨乾说自己使了一些手段,将通缉的罪名抹除掉之后,人群中立刻出现了几声叹息的声音。 可当杨乾伸过脑袋望向蹲在一旁人群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个都背着自己,全然是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见此情况杨乾也十分的无奈,如今大家都躲在同一个屋檐之下,还都是村里的熟人,他就是有心将其他人都撵出去,但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无论如何却是无法作出这种决定的。 甚至杨乾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自己现在将这批人给轰出去,第一个站出来不答应的绝对是自己的父亲。 在十分纠结的情况之下,杨乾最终还是将自己已经脱困的消息,传递给了自己的父亲。至于其他想跟父亲说的隐秘的话,就只能等到日后再说了。 “如此说来,你老师的门路果然还是好使的。”杨乾这次并没有跟自己父亲提到王老,他将自己脱困的功劳完全说成了自己老师的努力。 而杨乾老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嘴上立马开始了对杨乾老师的千恩万谢,同时也在众人面前再次念叨了一番,自己当时给儿子请老师时候的不易。 对于自己老爹这份添油加醋的回忆,杨乾明白他这并不是在回忆什么当年的艰辛与困苦,单纯是想通过给众人叙述当年的那段经历,来体现出自己当时的那种英明。 “父亲,他们将大家关在这里之后,可曾继续派人来与您交涉过?” 尽管明知道自己父亲现在这个状态,仅仅就是苦中作乐而已,但杨乾还是对他如此不合时宜的行为,感到一阵阵的不适。 所以他当即开口将父亲的注意力从这个不正常的状态中转移出来,也算是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一些。 “人是来过,但他们的说辞还是最开始的那一套。”听到儿子的提醒之后,杨乾老爹也意识到自己此刻表现有些过于张狂。于是他赶忙收下了心神,顺着儿子给的话就接了下去。 “他们就还是只给咱们家定罪,没有提到如何才能放咱们一马?”听到老爹如此说法之后,杨乾的眉头顿时又重新皱在了一起。 “是啊,每日上门来都是劝我们早点认罪,让我们主动把你大哥谋反的证据给他们供出去,他们只说这样做才能让咱们家稍微免除一些刑罚。 可是乾儿,为父怎么可能这样去做。 你大哥这些年为家里在外奔走,已经是十分辛苦。现在骤然得罪了其他人,我们在现在没能力营救他,已经是极为对不起你大哥了,如果真在这个时候在为了自己的命编造谎言,推你大哥进入那个死局,那老夫纵然苟活了这一条老命,将来又有何面目去地下见我这亲生的儿子呢。” 杨乾老爹说到这里,两双原本还含着一丝笑意的眼睛瞬间通红了起来。 “更何况为父也只是天资愚钝了一些,并不是傻子。他们这次明面上是把目标对准了你大哥,实际上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铲除咱们杨家。就算我顺着他们的意思把你大哥给卖了,之后换回来的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宽忍,只会是他们越发肆无忌惮的打压。” 抬起衣袖擦了擦自己已经流下眼泪的眼角,杨乾老爹转而换上了一幅无比愤恨的神情,咬着牙对自己的小儿子讲述了对方的阴谋。 而他的这一句话,让原本已经在心里极为看不起自己父亲的杨乾,此时瞬间对父亲的看法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原本他以为父亲之所以能将一个好好的杨家经营成如今这般破落的样子,全然都是因为父亲的无能与自大。 而在父亲的这几样缺点当中,最让杨乾感到厌恶的则是其中的那份自大。 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父亲给自己编织的那一套礼法规则束缚牢笼中,在这般精神的不断压迫之下,就使得杨乾的世界观本就与常人有些不同。 而在后来书读的更多了之后,杨乾将这些被迫接受的知识在心中做了一遍遍的思考,最终使得他自己在内心深处形成了一套完全偏离于主流逻辑的思想。 而这套价值观第一个冲击的,就是杨乾心理对于孝道的看法。 在他眼里能够传承下整个家族,能够让自己顺利稳定从父母手里接过家族权力的掌控权,才是最大的孝道。 至于对于父母本身的尊重,则只是孝道中最流于表面的一层东西罢了。 也因此这个在他心里做了一辈子坏事的父亲,并不是很值得他的敬重。在以往的日子里,无能这个词往往是与自己父亲的形象伴随在一起的。 而直到今天,等到方才那番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之后,杨乾才发现,之前心里一直狭隘了的不是父亲,而是自己。 在一瞬间他脑海里一些莫名的关节就被思维的潮水给打通了,此时让他再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发生在杨村上一些事情的时候,他陡然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以前他总以为杨村做什么事情都会失败,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父亲智计浅短。而如今再细细回忆一下当年的事情,他发现自己父亲当年做的所有决定,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去执行的。 而之所以事情屡有不成,则完全是因为杨村所面对的对手,比父亲更为狡猾。 第186章 杨乾的谎言 第186章 杨乾的谎言 在意识到父亲并不是自己以前想象的那般软弱与愚蠢之后,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感,立刻从杨乾的内心深处翻涌了出来。 这倒不是说杨乾对于自己过往对父亲的种种蔑视所做的反思,而是因为父亲刚才提到对于自己兄长的态度,让杨乾瞬间觉得痛苦不已。 自己父亲哪怕已经沦落到了如此这般凄惨的地步,也没有把自己家里任何一位成员卖出去的打算。 而自己却在大难来临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用自己兄长一命来换回自己的前程。 如此巨大的反差之下,让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的杨乾瞬间觉得,‘猪狗不如’这个词,简直就像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的一样。 想到这里,兄长昔日对自己百般呵护的场景一刹那涌入了杨乾的脑海中,在这短暂的遐想之中,杨乾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和哥哥一块玩耍的日子。 在那些温馨的日子里,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兄长都会从村口的那条小河里将已经滚成泥人的自己提溜回去。 而为了被家里的长辈发现自己成了泥猴的模样,杨乾每次都会央求兄长,先将自己带到后院柴房清洗一遍。 而自己那位兄长每次都会装作严厉的样子先训斥自己几句,有时候甚至还会找出一根藤条在自己屁股上抽上几下。 可无论兄长在之前怎样威胁自己,等到了家里的时候,也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先找院子里的老妈子给自己烧热水,然后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兄长往往会亲自上手,帮着裹了一身泥的自己清理身体。 不过这份甜蜜的回忆并没有在杨乾的心里持续多久,因为眼前这般凄惨的场景很快便将他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然后回到现实的杨乾一瞬间就再次陷入深深的忏悔之中,此时的他不由将眼睛向窗户外面望去,试图通过那朗照在大地各处的月亮获取一点兄长的消息。 但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让他的想法落了空,此刻的杨家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正房里那本来硕大的两扇窗户,如今都被封的死死的。 杨乾的眼睛向那边看去,非但一丝月光都瞅不到,等待自己的反而只有那无尽的黑暗。 “乾儿,你有没有把家里的事儿告诉过你的老师?”就在杨乾陷入无限怅惘的时候,他背后却再一次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而他父亲的话,背后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想试图通过杨乾老师这一层关系,将自己家从目前的危难当中解救出来。 杨乾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此时变得更加低落了。 他的老师是有些关系不假,但这份关系现在显然并不会为自己所用。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杨乾就曾经向自己这位老师发出过求助的信号,当时的他满心以为在自己家遭遇如此大难的时候,自己这位平时一口一个爱徒称呼自己的老师,多少会对自己伸出一份援手。 他本就没有奢望老师能完全将杨家从这次危机中拯救出来,但多少也希望老师能能凭着他的关系给自己指一条明路出来。 但现实却狠狠的打了杨乾的脸,他那位看似对自己十分重视的老师,在听完自己家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便将自己这个为他背过不少黑锅,干过不少腌臜事的学生,弃之一边。 此时当父亲再次提到自己这位老师的时候,杨乾心里的苦涩也瞬间被翻了出来。 不过此刻的他也清楚,无论自己心里有多苦,无论自己承担的是多么大的压力,如今面对父亲的这个问题,他绝然不能将冷冰冰的现实直接告诉父亲。 “老师那里我已经找过了,咱们家的事情现在他都知晓。我这次能被府衙从通缉榜上撤下来,就是老师四处打点之后的结果。 不过……” 杨乾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这倒不是说他要在自己父亲面前卖一个关子,而是因为在提到此事的时候,尽管他心里已经编出了一套瞎话,但此刻面对父亲那热烈的目光,他还是没有勇气将这个编好的故事给说出来。 “不过什么?”可以父亲却并不明白此刻杨乾心里的想法,在听到自己儿子已经找自己老师去办这件事的时候,他心里那盏原本灰暗不明的灯也终于恢复了一丝小小的火光。 然而他这个火光还没有完全燃烧起来,就被儿子的这一句‘不过’给打断了,这让本就心急如焚的他,更是陷入了万分急迫之中。 看见自己父亲对这句话反应如此之大,杨乾最终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继续将父亲哄骗下去。 “没什么,就是爹你也知道,如今咱家所牵扯到的那个罪名,实在有些过于渗人。我老师先前也不过就是衙门里的一个掾吏罢了,虽然平时也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但此时骤然面对咱们家这个情况,老师在短时间以内也没有办法化解咱们家目前的这个危局。” 说这通瞎话的时候,杨乾一直低着脑袋,因为他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直面自己的父亲。直到将这上半句说完,他才敢略微抬起头瞅了父亲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却让他看见了父亲那宛如死灰一般的表情。那双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眼睛里,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光芒。 父亲本想说点什么,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又被杨乾的声音给打断了。 “但是爹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来之前,老师特意给上一任的奉元路主管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由我亲自送到王老手中的。 这王老和我老师乃是多年的同窗,如今老师既然能求自己这位师弟,想来这位王老看在我老师的面子上,多少会帮衬一些。” 不忍心看父亲那无比失落的眼神,杨乾最终还是选择将自己编的谎话给说圆了。 而果然在他这番话说完之后,父亲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再一次变的炽热了起来。 第187章 村外来人 第187章 村外来人 看着父亲那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目光,杨乾一咬牙,继而顺着自己方才的话头,将自己编撰出来的这个谎言继续给说了下去。 这番谎话说到最后别说杨乾的父亲已经十分相信,就连杨乾自己,也对于这个方才构建出来的假象给短暂的迷惑住了。 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在老师的帮助下,带着杨家做出了这场风波。 不过这种虚幻的想法,并没有在杨乾的脑海中持续多久。毕竟旁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这谎言就是谎言,哪怕自己把他说的再天花乱坠,也终是不能成为现实。 杨乾本来打算跟父亲再探讨一些关于这次危局的几个疑点,然而聚在屋子另一端竖着耳朵的那一大群人,让杨乾这次回家来的所有安排全部都被打乱。 至少在杨乾心里,这帮曾经为自己一家干过黑活的人并不牢靠。他们这些人在杨乾看来,不过就是一群拿自家钱替自家办事的下等人罢了。 对于父亲能把这些人引到自己家主屋的这件事情,杨乾肚子里本来就有很多的不满。如果在这些人面前不加掩饰的讨论杨家的密辛,杨乾觉得就算是自己家侥幸挺过了这一次大灾,后面这群人还会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麻烦。 也因此在一番考量之后,杨乾本来打算回来跟父亲再做一番谋划的目的,也就只能被迫改为回家安慰一番自己那已然是紧张无比的父亲。 对于这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结局,杨乾除了在自己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毕竟这是父亲作出的决定,他纵然有百般不爽,但平生读书所学的那个孝字,把他牢牢的锁在了自己内心那个根本无法挣脱的思想困境里。 更何况如今这群人都已经是风声鹤唳,再加上大多数算起来都是自己的叔伯长辈,现在这种光景都是贸然将所有人都赶出去,那杨家之后在这片土地上的名声就算是全部被自己给败光了。 最终杨乾在现实的又一次胁迫之下,只得选择了又一次的妥协。 当天夜里,在奔波了一天的杨乾此时终于得到了一次休息的机会。不过说是休息,也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地上打个地铺罢了。 其实杨老爷子的床是可以睡得上两三个人的,不是放在平时,遇到如此大的麻烦杨乾跟自己老爹挤一挤也没有什么。 但此时此刻的情况确实大不一样,一旁那么多人都用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此时的杨乾,断然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出这么无理的行为。 无奈之下杨乾也只好跟着其他人一样,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起身子来。 不过他毕竟还是杨家的二公子,众人将本就不多的御寒物品凑了凑,多少还算是给他拼出了一套铺盖出来。 疲惫的杨乾,最终在一群人连绵起伏的鼾声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作为富家大少爷的他,对这种环境本来非常不适应,但已经在外面折腾了一天一夜的他,此时早已身心俱疲。 在各种压力的汇聚之下,满身的疲惫最终将杨乾的五官封闭了起来,使得他在这个并不平静的夜晚里,反而得到了一份难得的清闲。 然而,对于已经处在风暴里的杨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宁静存在。 第二天一早,众人还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自家院子大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立刻从睡梦中被惊醒了过来。虽然并不明白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单从这充满暴力的声音听来,所前来的人绝对不是来给自己送温暖的。 “快、快、快,快抬东西把门给堵上。”慌乱之中,杨乾老爹挣扎着从他的卧榻之上爬了起来,接着他就拼命的挥舞着双手,示意大家赶紧将大门给堵上。 听到杨家大老爷已经发了话,余下众人虽然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的过来,站在其他人的裹挟之下,也纷纷拿起了自己身旁顺手的物件,慌张的向主屋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杨家这个主屋在住进这么多人之后,原本就显得非常拥挤。再加上之前大部分人都还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在房子里东倒西歪的,或坐着或躺着。 此时骤然乱糟糟的行动起来,使得原本就已经十分拥挤的房间内,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人与桌子的碰撞声,瓷器掉落在地上的碰撞声,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踩踏、推搡之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外人还没有进来,而自己内步却先一步慢了起来,杨乾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愣神的时候。于是同样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他,当即在自己脸上起来扇了好几个巴掌,通过这样刺激的方式,让自己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之后。杨乾当即冲着众人大喊了一声: “都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撤到一旁,把门口的路给让开。” 杨乾使出浑身气力喊出这一句话,瞬间让原本乱得到的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不过此时虽然大部分人都被杨乾的这一声给镇住了,但大家却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而是愣在原地,将视线重新投向了杨老爷子的方向。 而杨老爷子在极度恐惧当中,竟连自己儿子方才的话都没有听到,自己搬着一个凳子就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过因为腿脚不太灵便加上心里的紧张,使得杨老爷子刚踉跄着跑出去两步,脚下便拌了蒜,整个人瞬间就向地面上倒了过去。 好在杨乾此时就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在意识到父亲有些站不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伸出双手将父亲牢牢的给抱住。 “爹,现在还不是我们最后反抗的时候。”看见自己父亲已经痴在了原地,杨乾意识到现在不是和父亲讲道理的时候,于是他当即附在父亲耳边,沉声喝了一句。 第188章 张良臣 第188章 张良臣 看着父亲那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目光,杨乾一咬牙,继而顺着自己方才的话头,将自己编撰出来的这个谎言继续给说了下去。 这番谎话说到最后别说杨乾的父亲已经十分相信,就连杨乾自己,也对于这个方才构建出来的假象给短暂的迷惑住了。 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在老师的帮助下,带着杨家做出了这场风波。 不过这种虚幻的想法,并没有在杨乾的脑海中持续多久。毕竟旁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这谎言就是谎言,哪怕自己把他说的再天花乱坠,也终是不能成为现实。 杨乾本来打算跟父亲在探讨一些关于这次危局的几个疑点,然而聚在屋子另一端竖着耳朵的那一大群人,让杨乾这次回家来的所有安排全部都被打乱。 至少在杨乾心里,这帮曾经为自己一家干过黑活的人并不牢靠。他们这些人在杨乾看来,不过就是一群拿自家钱替自家办事的下等人罢了。 对于父亲能把这些人引到自己家主屋的这件事情,杨乾肚子里本来就有很多的不满。如果在这些人面前不加掩饰的讨论杨家的密辛,杨乾觉得就算是自己家侥幸挺过了这一次大灾,后面这群人还会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麻烦。 也因此在一番考量之后,杨乾本来打算回来跟父亲再做一番谋划的目的,也就只能被迫改为回家安慰一番自己那已然是紧张无比的父亲。 对于这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结局,杨乾除了在自己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毕竟这是父亲作出的决定,他纵然有百般不爽,但平生读书所学的那个孝字,把他牢牢的锁在了自己内心那个根本无法挣脱的思想困境里。 更何况如今这群人都已经是风声鹤唳,再加上大多数算起来都是自己的叔伯长辈,现在这种光景都是贸然将所有人都赶出去,那杨家之后在这片土地上的名声就算是全部被自己给败光了。 最终杨乾在现实的又一次胁迫之下,值得选择了又一次的妥协。 当天夜里,在奔波了一天的杨乾此时终于得到了一次休息的机会。不过说是休息,也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地上打个地铺罢了。 其实杨老爷子的床是可以睡得上两三个人的,不是放在平时,遇到如此大的麻烦杨乾跟自己老爹挤一挤也没有什么。 但此时此刻的情况确实大不一样,一旁那么多人都用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此时的杨乾,断然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出这么无理的行为。 无奈之下杨乾也只好跟着其他人一样,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起身子来。 不过他毕竟还是杨家的二公子,众人将本就不多的御寒物品凑了凑,多少还算是给他拼出了一套铺盖出来。 疲惫的杨乾,最终在一群人连绵起伏的鼾声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作为富家大少爷的他,对这种环境本来非常不适应,但已经在外面折腾了一天一夜的他,此时早已身心俱疲。 在各种压力的汇聚之下,满身的疲惫最终将杨乾的五官封闭了起来,使得他在这个并不平静的夜晚里,反而得到了一份难得的清闲。 然而,对于已经处在风暴里的杨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宁静存在。 第二天一早,众人还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自家院子大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立刻从睡梦中被惊醒了过来。虽然并不明白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单从这充满暴力的声音听来,所前来的人绝对不是来给自己送温暖的。 “快、快、快,快抬东西把门给堵上。”慌乱之中,杨乾老爹挣扎着从他的卧榻之上爬了起来,接着他就拼命的挥舞着双手,示意大家赶紧将大门给堵上。 听到杨家大老爷已经发了话,余下众人虽然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的过来,站在其他人的裹挟之下,也纷纷拿起了自己身旁顺手的物件,慌张的向主屋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杨家这个主屋在住进这么多人之后,原本就显得非常拥挤。再加上之前大部分人都还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在房子里东倒西歪的,或坐着或躺着。 此时骤然乱糟糟的行动起来,使得原本就已经十分拥挤的房间内,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人与桌子的碰撞声,瓷器掉落在地上的碰撞声,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踩踏、推搡之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外人还没有进来,而自己内部却先一步慢了起来,杨乾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愣神的时候。于是同样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他,当即在自己脸上起来扇了好几个巴掌,通过这样刺激的方式,让自己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之后。杨乾当即冲着众人大喊了一声: “都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撤到一旁,把门口的路给让开。” 杨乾使出浑身气力喊出这一句话,瞬间让原本乱得到的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不过此时虽然大部分人都被杨乾的这一生给镇住了,但大家却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而是愣在原地,将视线重新投向了杨老爷子的方向。 而杨老爷子在极度恐惧当中,竟连自己儿子方才的话都没有听到,自己搬着一个凳子就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过因为腿脚不太灵便加上心里的紧张,使得杨老爷子刚踉跄着跑出去两步,脚下便拌了蒜,整个人瞬间就像地面上倒了过去。 好在杨乾此时就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在意识到父亲有些站不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伸出双手将父亲牢牢的给抱住。 “爹,现在还不是我们最后反抗的时候。”看见自己父亲已经痴在了原地,杨乾意识到现在不是和父亲讲道理的时候,于是他当即附在父亲耳边,沉声喝了一句。 第189章 张良臣的威逼 第189章 张良臣的威逼 听到杨乾这般说法,原本就一副趾高气昂样子的张良臣,此刻更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而且他那无比狂野的放肆大笑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看见他这般嚣张的样子,杨乾右手紧紧握成了拳,此刻咬牙切齿的他,心中怒火早已被点燃,然而此刻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尽管心中怒气已经到达了顶点,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这种无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小子,实话跟你说,若是平时有其他人用这种口气来问我,我早就叫人把他的嘴给打烂了。不过今天看见你跟王老已经有过一笔交易的面子上,本将军我也就教你学个乖。” 张良臣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他这才停了下来。 随即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然后低着脑袋俯视着面前的杨乾。 “你刚才问我你可不可以自己拯救你家里人?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以。”张良臣的话已经说完,但他依旧还保持着之前那般极为嚣张的姿态。 而此刻杨乾的面色已经黑到了极点,那种想要怒斥一声但却不敢的情绪,让他内心的恼恨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点。 “为何?” 杨乾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了这两个字,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因为太过于激动而颤抖了起来。 “哈哈哈……”张良臣在听到杨乾这个问题之后,再一次张狂的大笑了起来。 当他这夸张的大笑结束之后,他这才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随后再一次死死的盯着杨乾的眼睛,用颇为不屑的语气对他说道: “为什么?因为你现在已经是王老的人了,没有王老的允许,别说你救你自家人,就是你想救你自己,也都不过是痴心妄想。”张良臣的眼神里充满了讥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故意放大了一些。这就使得这句话不仅被杨乾听到了,包括杨乾背后的那些躲藏在自家正房里的人,也差不多都听到了。 而杨乾老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更是直接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儿子跟那个所谓的王老到底签订了什么契约,但是从眼前这个来人的态度上可以轻易的看出来,这个所谓的王老绝对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现如今自己满心以为儿子已经脱离了苦海,甚至从儿子给自己汇报出来的情况来看,自己家族也看到了转危为安的一丝希望。然而此刻,看着明显来意不善的张良臣,杨乾老爹的心再一次跌入了谷底。 “王老当时当着我的面并不是这样承诺的。”杨乾看着张良臣那张无比嚣张的脸,强忍着怒气回了一句。 “哈哈哈……”这一次等候杨乾的依旧是张良臣狂魔般的大笑,虽然原本已经脸色铁青的杨乾更是将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而且这一次张良臣狂笑的模样,比之前几次来的都要夸张。非但眼角都笑出了泪水,那在大笑中不停摇摆的脑袋,更是像一个不断招摇的令旗,随着他脑袋的起伏,一次次狠狠的抽打在杨乾的脸上。 最终眼瞅着杨乾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而被憋得胀红起来,张良臣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情绪挑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于是在又一声大笑之后,他转瞬间便将脸上的猖狂收了起来,转而换上了一副无比阴险的嘴脸。 “王老给你的承诺?你算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以王老的身份,还用得着给你什么承诺?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看的有点太高了?” 张良臣一边用眼睛斜撇着愣在原地的杨乾,一边接连抛出了四个反问,并在问出每一个问题之后都会用手在杨乾的肩膀上戳上两下。 此刻还没轮到愤怒的杨乾作出任何反应,站在他身后目睹了眼前发生一切的老爹,却先一步晕厥了过去。 “爹!”在用不甘的眼神回撇了张良臣一眼之后,杨乾赶忙转过身子,朝着自己父亲跌倒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杨老爷子现在的昏厥,来的有些突然。已经昏厥过去的他,整个人径直向背后的地面摔了过去。不过好在此刻站在杨老爷子身边的还有不少人,尽管他们都被张良臣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气势给震倒了,但此时看见收留自己的东家行将跌倒,他们还是第一时间从震惊中恢复出来,都赶上前将让老爷子一把扶住。 “七叔、三哥,劳烦把我爹先抬进去。”眼瞅着自己的亲爹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在万分紧张之下,杨乾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探一探自己老爹的鼻息。 然而在这个动作出手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此事并不适合这么去做。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如果做出这种动作属实是有些贸然了。 因此杨乾伸出去的时候又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然后他径直跪倒在了自己父亲身边,随后一把便将手探到了父亲脖子下方。趁着将自己父亲稍稍抬起的时候,他的手指在父亲脖颈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在感受到自己父亲脉搏依然还在的时候,杨乾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不知张将军此次前来,到底是所谓何事?”确认自己父亲没有性命之忧,杨乾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又回到了大门的位置,挺直了身子对着张良臣的方向问道。 尽管此刻他在心里已经将张良臣这个王八蛋撕成了八块,但毕竟那不过是心中的臆想罢了,此刻对方已经打上门来,自己终究还是要主动面对这一切。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杨乾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他的潜意识里,张良臣这次前来就是奉了王老的意思,要对自己家彻底的敲骨吸髓。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将整个杨家暂时委身于王老名下的准备,因为他觉得张良臣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证明素来贪婪的王老并没有放弃过自己家的意思。 第190章 杨乾的孤注一掷 第190章 杨乾的孤注一掷 此刻已经走投无路了的杨乾,眼神反倒坚定了起来。在被对方断绝了一切退路之后,眼看着所有希望都已经破灭,他反倒觉得之前一直压在肩上的重担突然间凭空消失。 原来当还有一丝拯救自己家族希望的时候,杨乾选择不放过任何一次能够利用的机会。凡是能帮助自己家族走出危机,哪怕是稍微有些帮助的渠道,他都会去尝试一下。 甚至是主动低下头,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当狗,他也在所不辞。 在这一阶段,只要能将杨家从这次危难中给保下来,杨乾觉得自己就算将整个人都赔进去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因此他在知道自己家行将被夷灭之后,他第一时间便主动上门求起了自己那位心性薄凉的老师。 在去求老师之前,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老师到底是个什么德性,甚至可以说在自己老师所教出过的所有学生当中,自己是对他最了解的那一个。 毕竟往日里为了自己的前程以及家族的命运,杨乾已经昧着良心帮这个老师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每一件恶事的背后,都会有不同人的命运,随之发生巨大的改变。 在这其中,并不乏有家破人亡、身死族灭的事情。且不说他帮老师做过多少利用权势侵吞他人家财的事情,单就他跑去老胡那里直接买凶杀人的次数,就根本算不清有多少次。 可是尽管如此,杨乾还是秉着最后一丝希望,向自己老师难得的主动开了次口。尽管他知道按照老师以往做事的秉性,这一回他的求助大概率也是无功而返。 但是眼看着自己家已经走上了末路,别人的刀已经架在了自己所有族人的脖颈上,这就让杨乾不得不将任何一丝希望都看的无比珍贵,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都愿意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 最后,自己老师的答复果然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料,虽然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但那答复的话语中,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浓浓敷衍的意味。 自己老师的门路走不通,杨乾也没有再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他转而开始了自救。于是他先是主动去找老胡,做出了一个极为大逆不道且必将让他心痛终生的决定。 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这点努力还远不足以解决眼前所遇到的那些问题,杨乾转而又开始伪造文书,并且假冒自己老师的名义,找到了王老这个贪心的家伙。 在这一番奔波之中,杨乾的心力已经消耗到了极点。然而尽管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最终等着他的依旧是无限的挫败。 而如今,张良臣的到来,更是宛如最后一丝压垮骆驼的稻草,将他心里那一点点希望完全给压碎在了地上。 此刻,已经走投无路的杨乾只能被迫接受这已然七零八落的命运,而没有了任何希望的他,眼前反而呈现出一条清晰的道路来。 如今既然已经和王老签订了契约,那不妨就按照这个老王八蛋的意思去做,即使明知道将家族托付给这样一个贪婪的家伙,势必会被狠狠的敲骨吸髓。 但这样的结果和被群狼分食相比,却也不失为一条自我拯救的道路。 最起码,当整个家族落入到王老的手里之后,出于最简单的护食目的,他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再来自己碗里分上一杯羹。 而同时,王老这个老王八蛋胃口不是一般的大,杨家落入他手之后,他不可能做出杀鸡取卵这般短视的行为来。这是因为他对他的实力有着十足的自信,只要杨家成为自己手下的牛马,那依着他的势力和关系,就决然不会有自家牛马翻身的那一日。 这也就使得他在把狗链子栓到杨家脖子上以后,并不会像其他那人那样直接将这条落水狗杀了吃肉,他要做的,是持续的用钝刀子给杨家放血,在放血的同时,杨家还得不停的为他拉着磨。 在杨家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前,杨家的生存至少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此刻,当已经决定一条路走到黑的杨乾在看到张良臣这般嚣张跋扈的时候,他的内心也逐渐坚定了起来。 ‘现在都是王老手下的走狗,我这样一条背靠着本地大家族的新人,还能怕你一个在王老手下厮混多年却还在替他办着这等小事的老狗不成。’ 想到此处,杨乾的身板陡然硬朗了起来。紧接着,原本还因为愤怒与重压而显得有些怯懦的他,此刻的眼神里也终于再一次的恢复了往日那般的自信与张狂。 “我是奉了王老之令前来,特来请杨公子早日回府上一叙。”看见杨乾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张良臣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丝诧异,嘴角那一抹笑意反而变得更加邪乎了。 “那烦请张将军先回去禀告王老,就说杨某人暂时在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尚且无法脱身。还请代我向王老赔个罪,待我将家中事物处理完毕以后,杨某一定即刻返回王老府上。” 既然已经选择豁了出去,此刻杨乾对这张良臣说话的态度也一下子变得硬气了起来。 “你到是好大的一番口气,以你目前这狗屁都不是的身份,竟然敢指挥起本将军来,我看你小子着实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毫无疑问,杨乾现在的这般做派一下子就把张良臣心中的怒火给点燃了。 这样一个自己随时可以一剑刺倒的小人物,现在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和语气来与自己说话,这让心高气傲的张良臣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来。 张良臣说着,将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而那佩刀出鞘时所闪出的那一抹寒光,瞬间从杨乾的身体滑过。 “你敢?我如今即为王老办事,便自然算是王老手下的人。更何况本公子乃是王老亲自认下的师侄,你一个小小的百将,又怎敢用刀剑威胁与我。” 杨乾这时已经完全将身上的重担卸了下来,选择孤注一掷的他径直往前走了半步,将自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了张良臣的刀锋之下。 第191章 震惊的杨乾 第191章 震惊的杨乾 杨乾这突如其来的运气,显然是超出了场上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包括张良臣在内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向了杨乾的方向。 而杨乾才看到众人愣神的表现之后,更是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再一次顺着剑峰往张良臣的方向靠近了半步。 “王老让你过来的时候,可曾说过是让你以这般姿态过来对我。”杨乾昂起了他的头颅,瞪着眼睛直面张良臣的双眼。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般姿态,那就得咬着牙把这场戏给演完。若是中途泄了气让人看出来了,自己方才所做的一番折腾,也就全成了白费力气。 看到张良臣那无比惊讶的眼神,杨乾心里顿时获得了无限的快感。 自从家里出了这番事情之后,在这几天里他的心情便一直被压到了谷底。而随着在其中自己一步步的闪转腾挪,虽然事情有了些许好转,但自己做出那些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情,却让他的心情愈发的低沉。 而在此刻,自己借着王老的一张皮来把眼前气势汹汹的张良臣唬住,这着实是他最近几日以来,在众人面前获取到了最大的一场胜利。 同时另一边的张良臣,在长久的愣神之后,突然将手中的长剑重新收回到了剑鞘里。随后他面色复杂的审视了一下杨乾的表情,自己的眉头则反倒皱了起来。 “你小子倒真不愧是被王老看中的人物,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你竟然还有勇气反抗,这着实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出乎杨乾意料的是,张良臣此刻非但没有服软或是继续恐吓,反倒换了个性子来夸奖了自己一番。这让原本决定一门心思反抗到底的杨乾,此刻也突然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然而不等面色纠结的杨乾在脑子里想清楚,张良臣这番做派到底是什么意思,却看见张良臣那皱紧的眉头突然舒展了开来,紧接着对方整个人都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有话就说,不必在此阴阳怪气。”虽然搞不懂对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杨乾觉得此时不能露怯,再一次毫不客气的回怼了过去。 见到杨乾这明显有些生气的样子,张良臣再一次大笑了起来。不过可能是因为方才笑的太多,这一次只是做出了大笑的样子,但却并没有发出什么过分的声音来。 一旁的杨乾见状,只当是对方继续在戏弄于自己,他那本就没有放松过的右手,此刻更是捏的嘎嘎作响。 然而张良臣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杨乾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虽是奉了王老的命令来找你,但我来是办自己的事儿,不是给他传递消息来的。”张良臣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甚至还透露着一丝得意。 不过他的这一番反应却让杨乾陷入了短暂的愣神之中,尽管他在脑海里已经将张良臣此次大张旗鼓的来到杨村找自己的目的,作出了若干种在他理解范围内的推测。 但张良臣此时的这种做派,还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何意?”一时分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杨乾思索了半天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张良臣这时候也不急着回答杨乾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冲着自己带来的十几名军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到一旁去。 随后他又觉得这样的方式还是不太保险,接着又对着杨乾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去一旁的偏僻角落里。 杨乾顺着张良臣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他手所指的地方正是昨天夜里,自己从外面跳入自家围墙的那个地方。 在那里生长着一颗已经不知道存在多年的老槐树,槐树繁茂的枝叶将阳光遮挡了大半,从杨乾的角度看过去,此刻的那里,正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面对张良臣的这番邀请,杨乾的脑子里又开始了一番推测。最终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杨乾还是率先一步朝着那个槐树走了过去。 在思考的过程中,他想到过张良臣可能会对他不利的手段。不过旋即他就将这个想法抛出了脑后,因为以张良臣现在的身份与势力,如果真的想拿自己不利的话,根本不用选择这种大费周章的方式。 “张将军有话还请速速说来,我老父被将军惊到,如今正躺在床上,不知生死。将军早点说完,我也好早点回去照顾我父亲。”两人在槐树底下站定之后,杨乾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 而张良臣在看到了杨乾这般样子之后,他那原本就满是笑意的脸上,此刻更是多了几分欣赏的眼光。然而在这种满是笑意的表情之下,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杨乾惊出了一身冷汗。 “派去杀你兄长的人手是你从那个姓胡的手下雇的吧?”张良臣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你在胡说些什么。”听到张良臣这一番话之后,杨乾的心脏瞬间骤停,原本就阴云密布的脸上更是变得铁青无比。 不过当他略微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缺一就在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否认了张良臣所说的话。 毕竟此事涉联甚广,其中牵扯到的并不仅仅是杀人买凶那么简单的事情,更是直接触及了这个社会最基本的伦理道德观。 若是让旁人知晓了,杨乾竟然试图想将自己的兄长除掉。在这个极度讲求仁义礼智、忠义孝悌的社会里,杨乾会立刻因为这件事而被众人快速的唾弃。 这种事情一旦败露,杨乾的下半生将真的是没有了一点可以立足的地方。 “你可以不承认,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是营中的百将,有些事情是瞒不过我的。”杨乾此刻的这种表现完全是在张良臣的意料之中,他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也是一个读过经史子集的家伙。 他现在很是明白,如果自己掌握的消息一旦败露,杨乾将会面临什么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第192章 张良臣的最后一招 第192章 张良臣的最后一招 杨乾此刻的大脑里已经充满了恐惧,一时之间他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问出来。整个人仿佛受了风寒打摆子一样,站在原地剧烈的颤抖着。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自己所做之事终将有败露出来的那一天,但是以这种方式,这种场面,由眼前这个人给揭露出来,却着实出乎了杨乾先前所有的预料。 “我兄长如今虽被你们囚禁在军营里,但有些事儿也不是你说了就能当做真的。况且你不过就是营中一个小小的百将罢了,我兄所犯之罪岂是你这个小小的白将就能干预到的。” 虽然明知道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但杨乾知道,自己此刻除了咬紧牙关拒不承认之外,决然没有了其他第二条路可以选。 因此尽管自己已经慌张到了极点,但嘴头上依然死死的咬住,于是使出全身解数努力不给张良臣露出一点破绽来。 “你倒是个嘴硬的家伙。不过也是,能被王老这种人当做心腹来培养,没有这腹黑的水平倒也真没法被那个老家伙给看中。” 面对杨乾如今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张良臣在感觉到诧异的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多了几分对眼前这个人的重视。 他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一路从军营里最底层攀爬到如今百将的位置,期间经历过的人和事儿也是不少。 而其中像杨乾这般面对如此危局还能强装镇定,和自己能打的有来有回的,他不是没有见过,但那些人普遍都是军营里厮杀惯了的汉子,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他们,面对一般的威胁时根本无动于衷。 似杨乾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张良臣以往的经历中,这种人能在自己威压之下撑过两个回合的,就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而如今这个杨乾,面对自己已经摆在他眼前的证据,他竟然还能顽抗至此,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心性坚硬之辈。 “此事我断然没有做过,你也不用把王老端出来诓骗于我。我今天虽然已经沦落至此,但也不是什么罪名都能扣到我头上的。” 杨乾说着狠狠的瞪了自己面前的张良臣一眼,他试图用这种强装出来的镇定与狠劲儿,来在这个明显已经知道事实的家伙面前,遮盖住自己参与过的那一部分。 同时从张良臣方才说的话里,他隐然发现了这家伙的一丝漏洞。 张良臣方才称呼王老的时候,用的说法是‘王老这种人’,这样的说辞放在其他人身上倒也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一种普通的称呼罢了,没有必要细细追究。 可是这种称呼放在张良臣身上却是大为不一样,从之前张良臣自报家门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他自己算得上是王老的心腹之一,而且还应当是那种得力的心腹。 否则王老也不会把前来当着杨乾的面,强行征收杨家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这样一位区区的营中百将来做。 张良臣这个百将虽然听上去,也算是有着一些权力。毕竟多少算是个军官,手底下百十大号人怎么也会显得有些威风。 然而旁人不清楚这里面的事实,杨乾确实再清楚不过。 整日替自己老师和地方衙门打交道的他,对于咸宁县附近驻军的真实情况相对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倒不是说他神通广大,能够直接拿到当地驻防部队的一手资料。毕竟虽然这个时候的元庭军队,已经远不是当年那只把欧洲人打得抱头鼠窜的凶悍大军,但人家也还是正儿八经领着朝廷粮饷的正规部队,别说杨乾自己了,就是县里的各房吏员,都无权知晓附近军队的调动情况。 不过杨乾却有自己的法子去推算附近军营的真实情况,因为他老师派他去跟县衙做的主要买卖,正是咸宁县向本地驻军供粮的相关事宜。 这种工作原本是由县里的户房和兵房合力完成,他们一同负责收取协饷,然后将这些从地方征收上来的饷银送到军队那里去。 然而元庭的统治到如今已经70多年了,这个来自草原上的统治者,对于地方政务的管理原本就是一团乱麻。再加上元庭内部的每一次权力交接,都充满了血腥与暴力。 本就松散的管理,加上动荡不安的朝廷局势,就使得在立国70年的时候,地方上的权力已经全然被当地的乡老士绅给侵蚀了个干净。 而这其中,给霸上军营供给饷银粮草这样的肥差,也被杨乾老师通过各种手段给截到了自己手里。 也因此,对于军队真实人数以及调动情况这种本应属于机密的情报,杨乾通过每次押运粮草的数目,便可以大致推算出来。 现在张良臣一口一个自己是大军中的一个百将,听上去倒是威风凛凛,然而杨乾却清楚的知道,这个百将的含金量起码要缩水一半。 因为从每次押运的粮草和饷银的差额来看,如今元庭在霸上军营里的实际人数,已经不足完整编制的三分之二。 其间的破绽很容易就能看的出来,因为这两者里,饷银始终是按照满编来供给的,多出来的部分直接就让军营里各级军官依次给盘剥掉了,也就是传说中的吃空饷。 而每次押运的粮草数目,却全然是按照军营里实际人数来配发的,这其中并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这倒不是说元庭军队里的各级军官对于粮草不感兴趣或是不敢贪这个,而单纯是因为把所有粮草从县衙运到军营属实是有些不划算,这帮贪婪的家伙早在粮草刚征集上来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另外的一批人手,来将多出来的部分直接卖成了银子。 毕竟若是流转到军营里以后,自己拿着一堆实物再去倒手,这其中的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 而此时的张良臣看到杨乾依旧还在嘴硬,他在感到一阵好笑的同时,决定给杨乾再压上最后一颗稻草。 “你兄长已经死了。” 张良臣凑在杨乾耳边低声说道,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落到杨乾的脑中,却瞬间如炸雷一般爆裂开来。 第193章 争斗继续 第193章 争斗继续 听完张良臣这句话以后,杨乾仿佛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目光呆滞的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从中缓过神来。 这一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有些过大了,在告诉了杨乾一个他既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的同时,也将杨乾心里对于张良臣之前说法的最后一丝妄想彻底撕的粉碎。 在这简简单单的7个字里,首先透露出来的便是杨乾的阴谋已经被张良臣所得知,而且按照张良臣的说法,杨乾所做的谋划也已经完全的暴露在了他的眼中。 “你……你……你”慌张之下,杨乾本想对着张良臣挣扎着说一些什么,可是此刻的他尽管已经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都拿出来,妄图支撑着他做出最后一次反抗。 然而现实的重压之下,杨乾那本已经快要窒息的躯体,并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件事。于是只提上了半口气的杨乾,原本还想对着张良臣恐吓一番的话,此时出口却几乎变成了细不可闻的支支吾吾。 而一旁的张良臣在看见杨乾此刻的表演之后,他那原本还对于杨乾有着一丝担忧的心,此刻瞬间放了下来。 在张良臣原本的推测里,杨乾这样一个能狠得下心来的家伙,在听到自己这般说法之后未必就会立刻的屈服于自己。就算不直接了当的直接否认自己这个说法,多少也会做出一些反抗的举措来。 而杨乾此刻所展现出来的这种近乎于崩溃的状态,完全超乎了张良臣先前的预料。 “杨公子不必着急,本将军现在有的是时间,你先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谈。”看着事情完全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张良臣此刻显得并不着急,紧接着他甚至有空瞅了一眼槐树的位置,随后向右边挪了两步,站在了一片树荫之下。 “你说这天他奇怪不奇怪,昨天的时候还是暴雨不止,结果这一阵风过去,今天就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来杨公子,你也往这边稍一稍,这夏末的太阳可着实是有些毒辣。本将军这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糙汉子况且晒的有点受不住,更何况您这细皮嫩肉的大书生呢。” 张良臣说着得瑟的用手放在额头前,做了一个遮挡太阳的动作。然后紧接着他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冲着杨乾的方向挥了挥,示意他也赶紧过来和自己一同遮阳。 面对他的这般盛情邀请,杨乾并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此刻杨乾的内心完全在想着张良臣之前说的那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心力再去计较张良臣的这一番废话。 “我兄长的尸首现在何处。”杨乾阴沉着脸向张良臣问道。 是不是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也因此他决定不再跟张良臣在这件事上多计较,直接把话题转移到了整件事情的关键点上。 “原本按照主将大人的意思是直接拉出去喂狗算了,但是……”张良臣这话说到一半,突然转过头来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了在一旁已经气得咬牙切齿的扬乾。 “但是什么!”杨乾使出身上最后一次力气,歇斯底里的冲着张良臣低吼了一句。 此刻的他,脑门上的青筋已经暴起,那原本因为接连遭受到各种打击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如今也早已胀得通红。 就连杨乾那本不算大的眼睛,此刻也早已被怒火扩展了数倍,眼里喷出的愤怒的火焰,像是随时要把张良臣吞没一样。 而此刻,天边的一小片乌云,突然遮蔽住了正尽情挥洒自己火热的太阳,使得原本还显得多少有些闷热的天气,忽然间又重新跌回到了冰窟之中。 经过了昨天那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天地间本就氤氲着无数的水汽。今天早上经过太阳这么一烘烤,原本已经渗进土地里的很多水分也逐渐的蒸腾了起来。 使得如今的整个咸宁县的空气里,满是蒸汽的潮热以及泥土翻上来的土腥味。 现如今站在如此闷热潮湿的环境中,杨乾那本来就已经极度紧张的身体,此刻更是急的满身是汗。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凭武力,根本无法收拾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杨乾现如今可能早就冲上去,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弄死张良臣了。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我劝你不要着急。”看见杨乾已经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这一边的张良臣却突然放慢了节奏,言语中也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希望你家里人出事的时候,你也可以有如此淡定的表现。”面对张良臣的步步紧逼,被逼急了的杨乾忽然就冒上了这么一句。 而这一句事涉家人的话,威力果然不小。张良臣在听到杨乾如此说法之后,腰间的马鞭瞬间被抽了出来。 紧接着不等杨乾反应过来,他手中的马鞭已经响着划破空气的号子,朝着杨乾的肩膀飞速挥了过来。 这一鞭子抽出的角度极为刁钻,惯常使用杀人技的张良臣,在这一刻丝毫不保留的用出了自己的杀招。这记凝聚着他在军营中多年历练经验的鞭子,最终准准的砸在了杨乾的右肩之上。 杨乾本来也想做出躲避的动作,但这记鞭子挥出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反应的速度。而且鞭子来的路线已经将他原本最轻易能躲过这次攻击的路线,完全给封堵住了。 这就使得杨乾虽然略微向左挪了一步,但这个并不顺手的方向,使得他躲避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早知道他最后不得不挺着身子硬挨了这一下。 “竖子敢尔!”虽然自己之前调侃杨乾兄长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及到杨乾的感受,但此刻被杨乾反而抬出自己家人来呛自己的时候,张良臣心里的怒火还是瞬间就被点燃了。 不过这一次攻击之后,张良臣并没有着急着再教训杨乾,只是凶神恶煞的站在原地对着他怒目相视。 而看着杨乾那疼的呲牙咧嘴的样子,张良臣的心里多少感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第194 兄长的消息 第194章 第194 兄长的消息 “你给老子记住了,现在是老子来审问你,你除了站直挨打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在看着杨乾疼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之后,张良臣终于再一次嚣张的开口了。 面对他这样直白的威胁,已经吃了一次亏的杨乾,并没有立刻给他答复。只是在那里咬着牙,用衣服勒紧了方才被抽破的伤口。 杨乾此刻对于张良臣的恼恨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这样一个大张旗鼓打上自己家门来的家伙,已经在杨乾的心里埋下了一个深深的仇恨的种子。 现在的他已经默默在心里发誓,只要自己将来得到一次翻身的机会,那他必然在第一时间就要报今日被张良臣羞辱的仇恨。 “烦问张将军,我兄长的尸首现在究竟在何处?” 仇恨的种子已然埋下,心底里已经打定了报仇主意的杨乾,此刻反倒显得不着急起来。毕竟他知道,此刻的无能狂怒,只能达到继续惹怒对方的结果,对自己现在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并没有半点益处。 虽然报仇的心已经在心里变得极为炽热,但现在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的自己,显然没有立刻就将怒火发泄出来的能力。 这也就是的仇虽然得报,但是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做。只有把眼下的事情先给处理好度过,让自己家族度过目前所面对的危局,他才有资格去跟别人谈论下一步的事情。 而当前他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清楚张良臣这家伙,把自己买凶杀兄长这事吐露出来,到底是何目的。 这种就可以使自己身败名裂的证据捏在他人手里,使得杨乾不由得将心中的怒火暂时收敛起来。他明白此时此刻只有暂时投靠张良臣自己,才有可能从现在的这个泥潭当中稍微的挣扎出一点来。 “你看这样说话的语气不就是很好嘛,你若是早点摆出这样一副谦虚的姿态来,本将军又怎么可能为难于你。” 虽然明知道杨乾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姿态,不过就是虚与委蛇罢了,但看见他那幅谦卑的模样,还是让张良臣心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在张良臣看来他并不在乎杨乾这种家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人家是读书人,心里的弯弯绕远比自己这样的厮杀汉要多上许多。 如果真在这个自己并不擅长的赛道上,与对方争执太久,反而增添了几分自己被人蒙在鼓里的可能。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第1次经历,在以往与人斗争的过程中,他也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经历。 面上看起来是自己赢了,但等回过头来想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却发现自己早就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以在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之后,自觉智计浅短的张良臣,逐渐开始并不在乎对方心里到底如何是想,只要在自己一同组合拳之后,能让对方跪在自己面前说话,那就已经足够了。 “看在你还知道如何跟本将军说话的份上,那我也就勉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看见对面杨乾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张良臣在感到好笑的同时,也最终决定给这家伙再上一剂猛药。 “你大哥是被那杀手从背后直接捅穿心脏而死的,也就是说尸首保存的还是比较完整的,至少脑袋和身体尚且还连在一起。 营中主将面对自己收压的重要犯人被刺杀一事,自然是暴跳如雷,这一点想来以你聪慧的脑子也是能想明白的。 原本本将军也不想在这件破事上插上一手,毕竟本将军虽然喜欢杀人,但处理尸体这种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比较好。 毕竟人死的时候,这尸首的样子,怎么想都不太美观。除了时不时溅出来的鲜血和白乎乎的脑花之外,有些人在死亡之前,会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呕吐出来。那味道简直了。 甚至还有更夸张的,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什么屎啊,尿啊的瞬间憋不住了全涌下来。 我跟你说我见过最惨的人,在脑子被打出来之后,还留了一堆的屎,瞬间黄白之物交集在了一块儿。那模样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张良臣一边说着,一边斜着眼睛,审视着杨乾的愈发愤怒的眼神。 在他的心里,杨乾的愤怒每增加一分,他心里的满足也就会跟着加上一分。 “还请将军说一下我兄长的尸身如今到底如何?”看见张良臣东拉西扯的,又说了一堆恶心人的话,杨乾虽然知道,这是张良臣故意在激怒自己,可是如今的他,除了隐忍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于是他只得耐着性子,再一次将心中的怒火压下。 “别急嘛,事情总得一步一步说不是。”杨乾恼怒的样子,被张良臣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在感觉到自己惹怒对方的计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张良臣终于决定说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你兄长倒真不愧是军营中成长起来的汉子,虽然被人从背后给捅了这么一刀,但死之前竟然还拼着全身的力气,活生生的将这个凶手的一条臂膀给掰断了。次间的勇力,着实让张某佩服。 可惜了,他虽然在死之前有所警觉,但那位派过来的杀手也并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当时你兄长的手还被人绑着,而对方则是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一强一弱之间,你兄长虽然勇武,但最终也难逃一死。” 张良臣的这番话说完,对面的杨乾已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此刻的他在脑海里已经复原出了兄长遇刺时的那般场景,顷刻间巨大的悔恨与悲愤,全部涌入了杨乾那饱受蹂躏的心脏。 然后看着杨乾如今这般万分痛心的模样,张良臣在一旁暗爽的同时,决定再在这家伙的心里添上一把火。 “你兄长的尸首是我派人亲自收敛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穷当兵的罢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银子去安置你兄长。 也就从营里取过了一张不要钱的草席,然后在灞水边上稍微挑了个风水宝地挖了个坑,也算是给你兄长找了一个不错的住处。”张良臣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惋惜的怅惘之情。 第195章 杨乾的反击 第195章 杨乾的反击 听了张良臣的话之后,杨乾的心里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一丝丝的慰藉,他那本来极为痛苦的眼神,此刻反倒瞬间警惕了起来。 作为在江湖上已经浸淫多年的老手,张良臣方才的这一番鬼话或许可以骗得过其他人,但落在杨乾的耳朵里,却满是诓骗的意味。 按照张良臣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嚣张与狠辣,就算是有人掏钱给他,他也未必能够做出像他刚才说的那般善事儿来。 此刻在自己家里人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一个跟自己兄长平素里并不认识的营中百将,怎么可能出得这一片好心。 “空口无凭,就算杨某想要替家兄谢过张将军,但至少也得让我看到一些证据才行。”杨乾盯着张良臣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虽然在心里早已对张良臣的这一番说词进行了全面的否定,但此刻自己毕竟尚且处在弱势的一方,哪怕心里再明白张良臣现在只是在诓自己,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信了他的邪的样子。 “证据?军爷我不过是顺手做个人情埋个人,还要有什么证据给你? 我说姓杨的,你小子是不是现在有点搞不清楚你现在的地位了,老子刚才给你一点好脸色,是看在王老的面子上。想不到你小子竟然这么的不知分寸,老子刚露了一点好脸,你竟然跟条长虫一样,就敢顺着老子的杆子就往上爬?” 听到自己方才费尽脑汁编出来的故事,竟然被杨乾轻易的给推翻掉,原本还对自己好不容易编造出来的故事在一旁窃窃自喜的张良臣,此刻宛如被掀掉了遮羞布的小丑一样,只能用再一次的无能狂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兄长已经死了,你在这儿再耍什么花样也已经无济于事。”然而就在张良臣看似怒火已经达到顶峰的时候,他却转而说了一句让杨乾有些胆寒的话。 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张良臣那原本多少显得有些简单的大脑,在方才的一番怒气激荡之下,他脑子里某个被封印已久的关节突然短暂的被打开。 血气重新在脑子里运转一圈之后,他突然就意识到杨乾这般在自己面前作死,并不是人家不知道自己的厉害,而是有着更深层次隐藏在这话背后的目的。 面对张良臣此刻所说的这番话,杨乾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本以为张良臣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已经陷入了自己的话术当中,却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能在这个时候露出一丝的理智出来。 “你欲如何。”面对对方直白的威胁,杨乾决定不再做任何的掩饰,直接将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 “我欲如何,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张良臣恶狠狠地冲着依旧在装糊涂的杨乾说道。 “我清楚什么?这个话头是由你挑起的,后面所有话也都是你在说。你在这里连一点确切的证据都拿不出来给我,又不能让我在此刻说些什么呢?” 面对张良臣这般不讲理的态度,杨乾多少有一些恼火了。在这之前他分明已经对着张良臣表现出了服软的态度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看出来自己服软的意思,反倒就着自己兄长埋骨之地这事儿跟自己纠缠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家伙非但没有把他到底来干什么说清楚,反而倒打一耙,把自己说成了那个不识时务的人。 而经过杨乾的这一番暴躁的回怼之后,张良臣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好像真的没有给眼前这个家伙交代清楚自己的来意。 不过此刻已经弄清楚事情原委的他,虽然心里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毕竟他现在是处在上位者的位置,即使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可能在杨乾这个身份低贱的家伙面前,表露出一丝认错的神情来。 “姓杨的,老子今天来是带着王老的命来的,你若是不好好与本将军配合,那我也就只能按照王老说的去做了。”张良臣看向杨乾的眼神,变得更加邪恶。 “你口口声声说是王老派你来的,我还是那句话,你可有凭证。”面对对方的再一次刁难,杨乾此刻已经豁出去,也顾着胆子继续用之前的方式,把张良臣给呛了回去。 他这样一番操作,让本就对自己方才一番瞎折腾感到有些难堪的张良臣,此刻更是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只见他再一次将腰间的长刀取了出来,不由分说的便架在了杨乾的脖颈之上。 “告诉你小子,你现在还是带罪之身,老子就是一刀把你就地斩杀了,回去也不过就是挨一番责骂罢了。” 张良臣说着,刀锋略微向下用劲,瞬间那官制的军刀便在杨乾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而杨乾此刻虽然感觉到脖子一凉,似有鲜血流出。但此刻已经选择硬刚到底的,他也并没有做出丝毫的退让,抬起脑袋就还给了张良臣一个同样愤怒的眼神。 “我已经和王老签订了契约,也已经算是王老府上的人了,就凭你一个区区的营中百将,又怎敢拿我如何?”杨乾瞪着眼睛,顺着刀锋朝着张良臣的位置又一次逼了过去。 紧接着不等张良臣反应过来,杨乾又一次开口了。 “带罪之身?王老已经帮我解除了罪名,就连县衙里发出的通缉文书,如今也早已撤销掉了。你如今带着人马贸然上我家来,且不说合不合营中的规矩,但就这提着刀威胁普通百姓一事,就已经犯了本地主官的忌讳,依你那点分量,此刻安敢加害于我?” 杨乾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脖子对着张良臣威胁道。 此时此刻,他已经隐然品出了张良臣前来的一丝目的,在他看来,张良臣拖延到现在,还没有对自己使出什么真正有效的手段,那就说明这小子此次前前来并不是要拿自己性命,而应该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196章 突发情况 第196章 突发情况 此刻见到杨乾摆出了这样一副不怕死的姿态来,张良臣就是脑子再转不过弯来,此刻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意识到杨乾应该已经看穿了他的某些想法,虽然目前掌握的还不真切,但自己并不是来杀他的这一条,这小子已经猜到了。 想到这里,张良臣在心里不由的感慨了一声,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可在这无数次自己趟过的浑水之中,所遇到的人往往都和自己水平相差无几。这就使得他在这日复一日无趣的工作之中,逐渐练就了一副骄矜无比的性格来。 然而正如他之前生命中的某个关键节点一样,每当他觉得自己可以称霸一方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站出来给自己当头棒喝。 上一次他遇到这样可以直白的看穿自己心思的人,正是那个自己如今的顶头上司——王老。而现在虽然眼前执拗的杨乾,还显得多少有些稚嫩,在他身上如今所散发出来的某些气质,却已经和当年那个张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老相差无几。 不过此刻当他在面对这种脑子活泛的读书人的时候,他内心的境遇却与之前那次完全不同。 先前与王老交锋的那次,自己还是元庭正规军里的一员,当时自己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什长,但地位却远比现在要高上许多。 因为他这个什长是元朝一个王爷,其麾下亲兵的什长。那时候在兄长张思道的牵线搭桥之下,年仅18岁的张良臣,凭着一手卓越的射箭功夫,而成为了那个王爷最欣赏的几员武将之一。 那时候的他,前有王爷给自己撑腰,后有自家兄长在不停的替自己谋划着未来。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使得他不由得为自己当前的处境骄傲了起来。 于是已经自信心爆棚了,他在自家王爷与地方大族出现一些矛盾的时候,少不更事的他,竟主动将这个天大的麻烦扛在了自己肩上。 彼时的他不会想到,自己这盲目且冲动的选择,在经过这人间最真实的捶打之后,直接断送了自己原本大好的前程。 且在这轮交锋之中,已经膨胀到极点的张良臣,甚至险些把自己兄长都拉下了水。后来为了保住自家兄长辛苦多年,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位置。张良臣最后不得已与那一个不可一世的氏族领袖,签订了一份形同于卖身的合作契约。 而当时那个将不可一世的张良臣,从云端打入泥地里的人,正是杨乾和张良臣目前共同的敌人——前任奉元路总管的王老。 “你小子倒是个懂得牵强赴会的家伙,如果不是本将军知道一些朝廷的内幕消息,都还真叫你这一番胡乱攀扯给吓住了。”在心里对杨乾感到钦佩的同时,张良臣并没有选择在嘴上对这个家伙有任何的让步。 毕竟虽然他来这个地方,是想要主动和这个家伙进行合作,但在这双方的合作之中,如今手握着兵权和刀子的他肯定是要作为合作的主动方。 若是如今贸然服下软来,依着杨乾的反应迅速的脑子,自己今后难说不被杨乾这家伙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在张良臣暗自谋算的同时,杨乾的脑子也并没有闲着,他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将张良臣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过一遍,想着从这纷乱的信息流中,努力的去榨取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来。 就这样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在方才的一轮短暂的交锋之后,竟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 而此时,原本炽热的太阳,此刻又突然的收起了自己的光芒,整个身形完全隐匿在了一朵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乌云之后。 反正就在这阳光散去后的不多时,有一股大风从东南方向袭来,将原本还显得有一些闷热的大地,顷刻间换上来了清凉的空气。 而随着阳光的璀璨,原本无数在阴影里蛰伏的鸟儿以及各种飞虫,都开始重新在天空中占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地盘。 在这争夺地盘的喧闹当中,无数的蚊虫被从各处席卷而来的鸟儿变成了腹中之餐。而在鸟儿开始享受这顿饕餮盛宴的时候,田地里的各色生物也纷纷动起身来。 虽然还是白天,但已经蛰伏了一天一夜的蛙类,已经开始在田间地头爆发阵阵蛙声。 此时就连张良臣和杨乾两人头上的这棵老槐树也不甘寂寞,在大风的催使之下,一阵阵枯叶从树梢不断的落下。而随着大风的愈演愈烈,忽然一阵咔嚓的声音响起,老槐树上一个已经枯死多年的枝杈,最终在大风的搬弄之下,折断开来,径直朝着正站在他身下的张良臣砸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对面的杨乾已经不自觉的瞪圆了眼睛。虽然他和张良臣的关系已是非常的不对付,但此时陡然面对这样的险情,他还是发自本能的对着张良辰吼出了一声警告。 “快躲开。”杨乾高声喝到。 不过他也只是发出了口头上的警告罢了,身子倒没有一丝要动弹的意思。毕竟,发出警告只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本能,在他心里,其实巴不得面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家伙直接被这树杈给砸死。 而对面的张良臣此刻却依然保持着方才的那份表情,他那冰冷的面庞之上,没有露出一点对于即将到来危险的担忧。甚至对于杨乾现在所表现出的紧张神情,张良臣直接在嘴角挤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紧接着,在杨乾既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之中,只见张良臣单手握住手中长刀,稍一蓄力便朝着自己头顶挥去。 刹那间,那原本至少能将他砸个脑震荡的树枝瞬间被军刀砍断,分成两截朝着两边落去。 在做完这一套极为装逼的动作之后,张良臣更是又卖弄的做了一个收刀动作,这一套流程完成之后,他再一次冲着对面的杨乾开口了。 “你知道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能被那个姓王的老王八蛋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就是因为你没有他的那份狠劲!” 第197章 张良臣要合作 第197章 张良臣要合作 张良臣此刻说话的表情显得无比狰狞,仿佛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眼前的杨乾明白,这并不是一个温雅君子能占据上风的时代。 “你究竟想要如何?”面对张良臣如今这般歇斯底里宛如谜语人一般的姿态,杨乾心里的疑问不断的被放大。 他现在确实是想不明白,今日这气势汹汹,打上自家门来的张良臣到底是想做什么? 按照他一开始摆出来的那幅咄咄逼人的架势,看上去分明就是来给自家人问罪的。在他气势汹汹打进杨家大门的那一瞬间,杨乾还以为自家事涉谋反之事终于被判决了下来。 慌了之前的他甚至做好了带领众人打杀出去,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可是张良臣那副兵痞的样子持续了并没有多久,就在杨乾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这家伙却转瞬间就切换成了王老手下走狗的身份。 一口一个王老如何,让本就因为被迫选择跟王老合作,而心里十分不爽的杨乾,更是对这个被人派出来的疯狗产生了极度的不满。 可是就当杨乾鼓起全身的勇气,绞尽脑汁的,想要在王老这件事情上压过张良臣的时候,这家伙却突然又话锋一转,将双方对话的话题变成了一个杨乾从未想过的方向。 “你兄长真的是我埋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虽然看见杨乾的态度已经因为不理解而变得十分不耐烦,但此时的张良臣还是认为时机未到继续用这样奇怪的,没有目的的话语来敷衍着杨乾。 “你到底想要怎样!” 面对张良臣这般直接把对自己敷衍写在表面上的姿态,已经出离愤怒的杨乾咬牙切齿的低吼出了这一句话。 同时他的脚步再一次朝着张良臣的方向逼近了半步,随即伸长脖子,昂着头颅,用已经快要冒出火来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一脸玩味笑容的张良臣。 “埋葬你兄长的地方,虽然没有经过算命先生看过,但我毕竟也杀过不少人,这个风水一事多少还有一些了解。你放心,虽然我不能保证葬你兄长的地方一定是个风水宝地,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地方依山傍水,绝然不会是什么影响后世的恶地。” 意识到杨乾心里的那把火已经快要到达了顶点,张良臣在这时决定助他一臂之力,继续拱起火来。 “我现在全切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先代兄长谢过你的大恩。回头等杨家安稳下来了,我可以亲自带着重礼去你们家门口给你磕头致谢,也可以把你的功绩裱起来,让县令大人当做教化一方的功德,四处宣传。 可那都是后面要说的事情了,现在我就只想知道,你如今打上门来,既不是替官府办差,也不是替王老说话,你究竟是何意思?” 就如同张良臣预料的那样,在他的持续拱火之下,杨乾那貌似经历过不少世事的脑子,在如今这般剧烈消息的刺激之下,已然被熊熊的怒火完全占据住了理智的生存空间。 这时候,看见杨乾那就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张良臣现在可以确定,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展下一步的计划。 只见他用右手不停的摸索着腰间的刀柄,两个眼睛也开始不安分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杨乾。 随后在杨乾就要被盯毛发火之前,张良臣却抢先一步开口,把杨乾一肚子的怒火又给憋了回去。 “你买凶杀人的事儿,我都知道。你投靠王老的事儿,我也知道。”张良臣一点戏谑的说道。 “我知道你知道这些,我现在想听的不是你说的这种废话。”此刻杨乾也意识到,张良臣此次所来的目的应当是不简单。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自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些无狼似虎的武官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争辩的机会。 因为现如今是大元的天下,以武立国的大元,武人的身份虽不能说远比读书人高上许多,但也绝不会像前宋那样,被当做贼配军一般对待。 如今张良臣虽然只是地方上的一只小股武装力量罢了,尽管他这个百将手下实际所统属的官兵也不到满编时的一半,在面对自己家这样已经被扣上一个通天大罪名的家族时,以着张良臣现在的势力,可以说是予取予求,根本不会有自己反抗的机会。 而张良臣此刻虽然依旧在口头上为难自己,但实际上杨乾已经非常清楚,在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之前,这家伙并不会对自己家动什么手脚。 而他如今摆出了这样一幅颇有耐心的姿态,在杨乾看来,也不过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的套路罢了。 “我是来跟你合作的。” 就当杨乾还在脑海里不断的揣测着张良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完全打破了杨乾思路的话。 他推测出来过很多种张良臣可能要对自己做的事情,他想过张良臣是在戏弄自己、或者想从自己家榨走更多的油水、亦或是想把自己卖出一个更好的价格。 但在他的种种推测里面,唯独他们双方合作一事,杨乾是从来没有想过。 “与我合作,是王老授予你这么去做的吗?”面对张良臣突如其来的合作请求,杨乾下意识的就又把事情往王老那里靠了靠。 毕竟在杨乾看来,自己和张良臣之间唯一的联系便只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王老。 也因此当张良臣提出合作建议的时候,杨乾想当然的就以为这个家伙还是在为王老服务。 “王老?既然你又一次提到了这个老头子,那本将军也不妨跟你说个实话。在老子这儿,给他面子叫他一声王老,要是这老王八蛋,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分量,那我也随时可以让他入土。” 张良臣说着眼角的那一次不屑表达的更加明显,这种丝毫不把对方看在眼里的神情,竟然比刚才无视杨乾的时候显得更加浓重。 第198章 张良臣的心思 第198章 张良臣的心思 张良臣这一番话落到杨乾的脑袋里之后,瞬间让杨乾对他的看法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原本他认为张良深的家伙,即便这次不是真的带着王老的命令来要挟自己的,但至少这家伙也是王老麾下一条听话的走狗。 而现在从张良臣的这一番话语中,杨乾从其中却听到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思。那就是张良臣这个家伙也和自己一样,在对于王老的态度上,都有着一份被迫合作的抵触。 至于张良臣这番话语中那明显的吹牛逼的成分,杨乾果断选择了无视。 如果真的如张良臣所说,他立刻就能把王老送去入土,那他怎会在这个时候被王老派来这里给自己传递消息。 而且王老的势力有多大,杨乾心里是十分清楚的。他虽然名义上才投靠王老不过一日的时间,但对于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师叔,他以前合作的次数却也并不少。 虽然自己之前合作的时候都没有直接和王老打过交道,但那些被派来配合自己的却全都是王老指派出来的人手。 单从这些人手的能力以及规模上来看,这位已经致仕的前任奉元路总管,虽然在官场上遭遇了一次对手的打击,但他在任的时间也并不短,整个奉元路里到处都是他的门生故吏。 如今这个贪了一辈子的家伙,已然成为了本地一条盘踞多年的地头蛇,其麾下的势力依然不可小觑。 就凭着张良臣现在一个地方军营里百将的身份,不要说让王老去死这种他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就是让他把自己从王老手底下摘出来,都是极难做到的。 不过虽然心里知道张良臣只不过是在夸大其词罢了,但杨乾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与张良臣这个家伙多费口舌。 自己家族如今还背着一个谋反的大罪,他此刻最为关心的就是如何能将家里人从这罪名中解脱出来,至于如何报复王老,那都是更后面的事情了。 毕竟若是自己家族从眼前这关挺不过去,自己就是侥幸的从这次大难里活了下来。 今后没有家族给自己撑腰,仅凭着自己那有限的智慧以及单薄的身体,很快便会在王老眼中失去利用的价值。 而一旦自己成为王老眼中的废物,那等着迎接自己的命运,决然不会比现在更好。 “在下如今不过是一死里逃生的书生罢了,家里事未能安定之前,并不敢与将军有任何的合作。” 面对张良臣的提议,杨乾略一思考便婉拒了。 “我知道你现在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与你的合作一定是在你全家度过这次危难之后开始。毕竟我之所以能选得上你,看中的也是你们杨家的势力。” 意识到杨乾现在对自己的提议有些犹豫,张良臣也不多废话,直接把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直接暴露出来。 他的意思很清楚,‘我看上的不是你这个人,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既然将军想与杨家合作,那如今我父尚在,又哪里轮得到我这样一黄口孺子与将军做如此重大的买卖。” 杨乾此刻根本搞不清楚张良臣脑子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并不清楚张良臣这次合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甚至在之前接连的折腾之中,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他,此刻甚至没有能力去分辨张良臣的这个提议当中,到底有着几分好意。 于是当人的脑子不肯转动的时候,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便本能的选择了拒绝。 然而杨乾这般三番五次不合作的态度,却直接惹恼了对面的张良臣。 “姓杨的,我警告你小子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行伍出身的张良臣本就是一副暴躁的脾气,先前陆陆续续跟杨乾续说了那么多话,本就已经是按着性子了。 现如今自己多次主动释放出好意来,却屡屡被杨乾这个没有颜色的家伙给拦回,这就使得他那积压已久的怒火,顷刻间直接喷洒了出来。 “老师这次选择跟你合作是给你面子,那狗屁王老我尚且不放在眼里,你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破落户,竟然还敢在老子面前摆谱,我看你小子真的是活腻歪了。” 张良臣说着,一直就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瞬间就像那刚插回去不久的长刀,再一次抽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把刀架在杨乾的脖颈之上。而是直接将闪着寒光的长刀高高举起,做出了一个随时要将杨乾砍杀在地的动作。 此刻刚才稍微去幕后休息一阵的太阳,终于冲破了乌云的封锁,将她那炽热的阳光再一次撒向人间。 还在阳光涌出云层的那一瞬间,照射在长刀上的光芒,瞬间反射到了杨乾的眼睛上,使得他不由得闭上眼睛。 “合作总要有个由头不是,你这三言两语之间,就想让我给你一个态度,到底是我不给你面子,还是你太过敷衍了一些。” 右手抹了一把眼角,那因为被光线刺激到而流下的眼泪,杨乾睁开那红红的眼睛没好气的对着张良臣吐槽了一声。 而听到杨乾这样的抱怨之后,张良臣也一时愣在了原地。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他本想发怒,但转瞬间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在对方才自己说的话进行了稍微的整理之后,他俨然发现杨乾这个家伙居然说的是对的。 “我想与你合作,想个法子将咱俩都从那个姓王的手底下给摘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张良臣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杨乾。 而张良臣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却一下子打动了原本还在犹豫的杨乾。 “你不是说你时刻就能取得王老的性命吗,怎么到头来连自己从他手下脱离出来这种事儿都办不到?” 看到张良臣此刻终于服了软,心气儿上来的杨乾忍不住嘲讽了他两句。 “这不是为了吓唬你嘛,你要不摆出那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又何苦编得这般瞎话来。”张良臣的语气中带满了委屈的意味。 第199章 解救的希望 第199章 解救的希望 在张良臣如此一番解释之后,杨乾终于搞明白了这家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搞明白这些之后,杨乾不由得在心里把张良臣狠狠的吐槽了一遍。 ‘好家伙,知道的是你来找我合作,不知道的,还是以为你是来杀我全家的。’ 张良臣从进了杨家大门开始,便一直摆着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期间杨乾虽然隐隐觉得这家伙不是来折腾自己的,每一次他觉得事态稍微有转机的时候,张良臣就立刻会又摆出一副瘪犊子模样来,将自己心里那点奢求打的七零八落。 “承蒙张兄看得起,肯特地来此处与杨某商讨合作一事。不过奈何杨某家里如今已是明日黄花,家兄方才被奸人害死不久,家中谋反的罪名尚未洗脱。 此时就算杨某有幸与张兄共谋一番事业,但此刻家中蒙此大难,杨某实在心有力而余不足。” 搞明白对方的来意之后,杨乾的态度也终于由之前的极度抵抗,转变成了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同时说起话来也不似方才那般火气十足。 不过虽然已经很明显的知道张良臣的心思,但杨乾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予这个家伙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在他给出的这份理由当中,也并不完全都是在敷衍对方,在家中遭遇如此大难的时候,如今的他确实没有什么资本去和张良臣谈合作。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把柄还落在对方的手里,杨乾可能会直接拒绝张良臣的好意,并不会再跟他多说什么话。 毕竟在如今杨乾的世界里,拯救自己是最急迫的事情,现在自己家还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此时此刻如此情景之下,他用哪里来的心思去和张良臣谈什么狗屁合作。 然而对面的张良臣,却体会不到杨乾的这一层意思,在听到了这小子在自己如此推心置腹的情况下,竟然还敢拒绝自己,张良臣的怒火再一次提了上来。 不过这一次他的怒火也仅仅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因为如今他背后承担的压力也是相当之大,他之所以能选在这个时间点来跟杨乾合作,背后也有一份自己根本不能为外人所道的原因。 然后在这众多缘由的重压之下,张良臣那升腾起来的怒气很快便被这压力给消灭掉了。 “杨公子何必于顾左右而言他,旁人不知道杨公子的谋划,我却并不是一无所知。 你之所以要将你兄长置于死地,就是想让自己你们家里如今所谓牵扯到的罪名,完全归咎于你兄长身上。随后再借着王老和你老师的力,四处打点一番将你们杨家从这场风波当中解救出来。 现如今你的计划已经开展了一半,诸般事情都进展的极为顺利。 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步,倘若杨公子可以与张某合作。我可以用我目前所有的力量来助公子完成这是关重要的最后一步。” 眼见着自己之前的一番拉拢,对这个心眼子极多的杨乾并没有起到一点屁用。张良臣干脆再次摊牌,直接从利益的角度出发,来将这个话题引到一个双方根本不可能再回避掉的核心区域里。 而张良臣的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 这番赤裸裸的利益交换摆在明面上之后,杨乾那原本还显得假模假样的表情,瞬间振作了起来。 “不知张将军有何特殊安排?如今我家所犯之罪明显为外人诬告,家兄之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也不过就是想贼人的视线稍微转移到他处,让事情再多拖延几日罢了。 至于如何给家里脱困……” 话说到了这里,杨乾忽然停了下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所以之前所做的一些谋划,告知于眼前这个刚认识不到一炷香时间的陌生人听。 而且自己虽然在如何解救家里人这件事情上做出过多种谋划,但如今他尚未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法子。 杨家现在本来就处于墙倒众人推的状态,以往所能以上到的一些家族关系,此刻全都消失不见。昔日里跟自己父亲谈笑风生的一帮老友们,如今老的老死的死。 所剩余不多的那几位,一开始还能站在自己家的立场之上,但看见别人通过打压杨家二吃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他们心中的那份贪念,却完全涌上了脑子,昔日里与杨家那一点点的情分,在如今这破天的利益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至于外力的话,杨家原本对外关系的展开,全是倚仗着杨乾的大哥。杨乾所能接触到的无非就是本县的县令,以及周围几个县的一帮胥吏罢了。 这样的关系在如今那位对手面前,根本不止一哂。因此内外交困之下的杨乾,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本能的有种逃避的意思。 “实不相瞒,在下其实还没有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最终在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思虑之后,杨乾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倒不是他不懂得在交易的时候,不能先亮出底牌来。而是他觉得以自己家现在这副样子,他已经没有了什么退路可以讲。 “你看看你,既然心里有这么多的顾虑,又为何不早早的告知于我。我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到底也是在江湖闯荡多年的。今日既然能来你杨家与你商议合作之事,自然不会就凭着一副嘴皮子来糊弄。” 眼见着杨乾的姿态终于放了下来,张良臣立刻把握住这次机会,想要把双方合作事宜继续往下推动开来。 “那不知张将军到底有何妙计,能解我杨家于倒悬。”杨乾说着,竟然又对着张良臣恭敬的行了一礼。 作为读书人,他固然是对张良臣这样粗鄙的武夫有着极大的偏见。但此刻他从张良臣这多少显得有些憨憨的表情中,意识到这个家伙或许真的有法子能解决自己家目前所面临的危机。 尽管杨乾在心里并不完全对这个家伙抱有希望,但究竟人家已经把话递到了这里,这一丝希望就算是再渺茫,如今的自己也要先牢牢的抓住再说。 第200章 张良臣的计策 第200章 张良臣的计策 杨乾摆出的这副态度,让张良臣意识到自己此行已经离着预定的目标不远了。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武将。这行军打仗的时候,倘若遇到什么十分难缠的对手,为了避免被对手拖住脚步,亦或是直接被对手消灭掉,我们行伍之人往往是有两种选择。” 张良臣说到这里突然又停了下来,用一种无比真诚的目光看向了杨乾的方向。 很明显他是在期待杨乾对于他刚才说的这段话,进行一个小小的类似于捧哏一般的反问。这是他在军营中面对自己手下一干人等时,所逐渐培养出来的习惯。 彼时的他作为上位者,自己一旦表示出这样的语气来,立刻会有贴心的手下,自觉的套入到稍显愚蠢的反问角色上,以此来体现出自家主将的英明神武。 不过此刻的杨乾显然并不吃一套,非但如此,杨乾在听到这个家伙又在东拉西扯,不把话题往主题上说的时候,他的眉头又悄然的皱在了一起。 若不是看在自己既打不过张良臣,又没法在他面前摆架子的情况下,依着杨乾往日的性子,这时候虽然不至于直接拂袖而去,但至少也得直接给对方以提醒,把自己不耐烦的情绪直截了当的表明出来。 那个年纪的杨乾虽然也不少圣贤之书,仁义礼智这一套,他也是非常的熟稔。但他却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一方面是处在这个行将破落的家里,并没有什么空间去让他践行那些温良恭俭让。 另一方面则是自己虽然名义上有个老师,但实际上在老师那里杨乾的定位不过就是一个打黑工、干黑活的工具人罢了。 而这样的事显然并不是一个心怀善念的书生所能做到的,杨乾的老师之所以能从他那么多的学生当中,单单的挑出杨乾这么一个学生来为自己干脏活,这其中也不全都是因为杨乾出身的原因。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杨乾骨子里那股不甘平凡的野心,被他那在朝野之间打拼了一辈子的老师,一眼就给相中了。 同时随着替老师杀人放火的这些勾当做的越来越多之后,杨乾的野心在逐步放大的同时,行事作风也变得越发的狠厉直接。而至少在如今这番大难来临之前,杨乾一直认为自己那种职来职往的方式非常合适于如今,这个纷乱离奇的人世间。 “劳烦张将军直接说重点,杨某虽然有心听得将军往日的功绩,但无奈此刻家里的事已经火烧眉毛了,此时此刻,当真无多余的闲心去知晓将军的故事。 将军若是想与杨乾分享往日趣事,且待我家中之事处理的差不多之后,杨乾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先生,仔细聆听将军教诲。” 杨乾这时直起腰来,方才行礼时拱起的双手也适时的给收了回来。 而杨乾这般刻意露出的不耐烦情绪,全部落入了张良臣的眼里。这让这个习惯了属下拍马屁的百将,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尴尬之中。 “这……我方才说到哪里了?”一番剧烈的心理情绪波动之后,稍有些愣神的张良臣,此刻竟有些语塞了。 “将军方才说到,行伍之人遇到危机之时往往有两种选择。” 杨乾在一阵无语之后,板着脸提醒了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张良臣一句。 “哦哦,得亏你提醒……”经过杨乾这么一提醒,张良臣立刻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出于习惯,他立刻又准备说上一番套话,但是不等他话说出口,他就看见了杨乾那非常不友好的眼神。 虽然出于上位者的本能,张良臣立刻就想训斥杨乾一通,但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意识到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他再一次强压下了怒气,决定还是先把合作事宜处理好比较重要。 “咳咳。”为了缓解尴尬,张良臣假模假样的清了清嗓子。 “这两种法子倒也不是神秘的事情,就是绕开或是求援罢了。这其中,绕开躲避是我们比较常用的法子,毕竟当遇到自己打不过对手的时候,保存自己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这种难缠的对手,自有别的人去教训他。” 张良臣说着又停顿了一次,不过这一次倒不是他又在刻意的装逼,只是给自己留的一个喘气的空档而已。 于是略微平顺了呼吸以后,在杨乾急迫的眼神中,张良臣立刻又接上了自己之前的话头。 “而另一种法子,就是借力!避开比自己强的敌人这招,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有用,但也不是什么万能的招式,打的仗多了,就总会遇到一些躲也躲不过、避也避不开的情况来。 一旦遇到这种难受的事情,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借力。自己打不过,那就找能打过的家伙来帮自己。” 张良臣说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杨乾。他自己想说的话已经说完,此刻的他最需要做的,就是把杨乾之后任何的情绪变化全部都看在眼底。 而杨乾在听完张良臣的这一番话之后,脸色非但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还隐隐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借力’这件事杨乾从遇到危机的一开始就想到了,后面他的所有行动也都是围绕着这个方式来展开的。 一开始,他先借着自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势力去求老师,在被老师拒绝之后,他又假借着老师的力去找老胡办了一件让他痛心疾首的事,紧接着,他再一次假借老师的名头,去找王老寻求帮助。 就连张良臣凶神恶煞来找自己的时候,杨乾第一时间想的也还是借王老的力来将这个拿刀的将军给拖住。 所以当自己满含期待的等着听张良臣到底有什么高见,结果却又收获一堆破烂之后,杨乾心里充满了失望。 不过这股失望他并没有直接显露出来,而是将它深深的埋在心里,毕竟对面这人虽然说的是废话,但其中的好意自己还是得领着的。 第201章 两人的小心思 第201章 两人的小心思 “张将军高见,在下属实佩服不已。”杨乾面无表情的回了张良臣这么一句。 “此中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小子何必如此阴阳怪气?”张良臣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杨乾语气中那嫌弃的意味。 他虽然脑袋瓜不似杨乾一般机智敏锐,但能混到如今这般地步的他,也并不是一个纯纯的傻子。 此时他的心情也已是极端的愤怒,自己苦口婆心耐着性子,好不容易跟眼前这个家伙絮叨了那么半天,结果最终得到的竟还是对方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一点嫌弃的回答。 这样的场面让张良臣的面子一下就挂不住了,他原本还多少有些热络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冷冰冰,右手也已攒成拳状,看那样子,要是杨乾此时不给他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他立刻就会把杨乾打倒在地。 而是张良臣的这一番动作与情绪,也清晰的传递到了杨乾的眼中。不过此时的他也并没有跟眼前这个多少看着有些呆滞的家伙,和解的意思。在杨乾看来,是这个家伙先跟自己开玩笑的。 自己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不过是对他戏弄自己的一番低调的抵抗罢了。 “将军何必如此形容在下,杨某也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说完这番话之后,杨乾对着张良臣略微拱手,随即就打算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将军妙计,杨乾已牢记心中。倘若将军没有其他别的事情,那还请放杨乾早点离开。我父如今被将军气得上在病榻之上,我得抓紧时间回去看看父亲病情究竟如何。” 半天的交流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同时张良臣之前带给杨乾的那一丝丝翻盘的希望也随着他这一个毫无价值的提议,彻底的烟消云散。 杨乾转身时的动作,异常的决绝。 “你给我站住!”看着杨乾就这样,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面,转身就准备离开,张良臣本就按捺不住的性格,此刻更是迫使他直接吼了出来。 “将军又有何事?”看清楚了张良臣纸老虎的本质之后,杨乾对这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也没有了之前的那般畏惧。 他如今也算得上是在王老那里挂了号的人物,虽然在王老眼中,他们这些签订了契约的家伙,不见得有自家看门的狗子重要。但这个身份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并不是一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 毕竟就算你把对方当成一条毫无利用价值的狗,那你打这条狗的时候,你也得想想,人家这是王老门下的狗。 杨乾此刻正是拿捏住了张良臣心中的这点思量,他现在很清楚,别看张良臣这家伙气势汹汹的,领着很多人来到了自己家门口。 但实际上,他不过也就是给王老打工的一个走狗罢了。充其量算是一个往往使用多年比较顺手的打手,他在王老心中的地位,不见得会比自己强上多少。 而从与张良臣之前的对话来看,他除了一个不知道在哪里厮混的哥哥之外,这个人似乎没有别的家族力量可以依靠。 自己背后的杨家虽然已经走上了下坡路,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家虽然已经被周围人觊觎已久,但再怎么折腾他们家现在还没有彻底的落败,也还是本地颇有实力的一个大家族。 而且杨乾以及他背后的整个杨家,在这件事情当中并不是完全没有了退路。 昔日的杨家,也曾经是咸宁县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这支从南宋末年就已经成为元人附庸的家族,在上百年的剥削与掠夺之间,那双沾满无数平民百姓鲜血的双手,为这个家族积攒下了一份非常丰厚的家业。 而最重要的是,如今遭遇到致命打击的杨家,并不是昔日那个杨家的全部。他杨家目前还有两支分化出去的势力,那就分别是杨家的二房和三房。 虽然二房和三房与长房的关系素来不睦,但那也不过就是家族内部的斗争罢了。 倘若真闹到生死族灭的地步,自己只要肯定下脑袋去给二房三房的叔叔伯伯们发出求救的信号。 在以长房所有残留资产为资本的代价之下,自己家人想要混个活命,却还是不难的。 也因此有了退路之后的杨乾,那本来就快被打断了的腰杆,也多少会有一点别的支撑。 若是放在平时,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压力,杨乾可能早就跪下了。但此时面对张良臣这般狐假虎威的家伙,就这一点点的硬气,还愣是给了杨乾完全足够跟张良臣抗衡的勇气。 “老子好不容易低着脸来跟你讨论合作的事,你小子不感激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跟老子摆脸色,我看你属实是活腻歪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但杨乾的表现立刻给予了张良臣一个响亮的耳光。 “将军的谋划,杨乾已经听在了心里。只有选择离开,的确是有其他原因。”尽管清楚自己确实如张良臣所说的那般,但放在明面上,杨乾并不可能承认此事。 而张良臣在听到杨乾这个回答之后,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却反倒冷静了下来。 “你到底是何意思?老子给出的谋划,到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张良臣最后一次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而且问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右手再次放在了刀柄之上。若是杨乾依旧摆出一副瞧不起自己的神情,他不介意撕破脸面直接让杨乾这个家伙见见血。 杨乾此刻已经意识到,张良臣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点,虽然自己尚有退路,但他还是决定再隐忍一次。 毕竟对方的手里现在还握着刀,如果是他选择铤而走险的话,自己还真指不定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实不瞒张将军,若有利可借的话,杨某早就去求了。又何必窝在自己家里,等着被人构陷呢。”想到这里杨乾也决定直接坦诚相告,反正这家伙迟早也能想得明白,不妨自己先主动告诉他。 第202章 张良臣的路子 第202章 张良臣的路子 杨乾的这一番话,终于将张良臣满心的疑惑给解开了。在想明白了平脉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的怒火也立刻降了下来。 而那已经牢牢握在刀柄上的右手也当即松开,整个人也从方才准备动武的架势中放松下来。 “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里可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弯弯绕。既然你有着这般的顾虑,直接跟老张我说不就完了。非得拐弯抹角抹角拐弯的,在这里絮絮叨叨的说一些有的没的。 这也就是我今天心情好,觉得你小子还算得上是个脑子清楚的人才,这才肯跟你这冥顽不灵的家伙在这里白费口舌。 若是换了一个性子更直接的家伙过来,恐怕你小子这身上早就多了好几个透明窟窿。” 张良臣说着,顺势将他那厚重的手掌直接摁在了杨乾的右肩之上。那巨大的力量直接让原本只比他低了一头的杨乾,瞬间又矮了三分。 “还望将军恕罪,杨乾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虽然现在还搞不明白张良臣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从对方说话的语气中,杨乾觉得张良臣可能还真的不是无的放矢。 “我说你小子未免也把我看的有点太轻了吧。”张良臣斜着眼撇了杨乾一眼,同时他手上的动作也再一次加了把力,直接把从来没有受过这般折腾的杨乾疼的咬牙切齿。 不过杨乾虽然肉体上没遭过这般打击,但他的灵魂却早在一次次替自己老师干那些杀人放火勾当中磨练的坚硬异常,此时尽管他已经疼的想要吼出声来,刚才潜意识的控制之下,他还是尽力的装出了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看见你现在摆出的这副样子,我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了。”杨乾还没来得及开口,张良臣却再一次说话了。 “不知将军悔从何来?”杨乾立刻跟上问道。 杨乾虽然立刻装出了一副生怕对方真的后悔的样子,但其实他内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和各种不同人打过无数交道的杨乾非常清楚,像张良臣这样的人,一旦嘴上说着自己可能后悔,那反倒证明了,他心里其实已经拿定了主意。 “我原本还想着直接给你指条明路,但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显然是不准备继续跟老子谈下去了。也好,你们杨家这一摊事本来就极为麻烦,既然杨公子不乐意,那我刚好也不淌这趟浑水。 杨公子咱们就此别过,公子就当张某今日没有来过。” 张良臣说着就学起了杨乾方才的样子,自己也当即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就往杨村村口的方向走去。 之前放低了姿态的他,气势上一直被杨乾这家伙给压着。现在自己弄清了杨乾的心思,同时还拿捏住了这家伙的胃口,自然得将之前积攒下来的怨气好好的发泄一下。 而他的这一番动作自然是被杨乾悉数收入了眼底,杨乾在为这个家伙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决定顺着这个家伙的意思来上一次。 “将军且留步,方才是杨乾唐突了。杨乾现在自身难保之下,一时糊涂,难免作出些不理智的事来,还请将军不吝赐教,好救我杨家于水火之中。 若将军肯伸出援手,杨某愿意今生作将军马前之卒,为将军批肝利胆,效忠左右。” 做戏做全套,杨乾先是对着张良臣的方向鞠了一躬,等到张良臣停下脚步并转过身来的时候,杨乾更是膝盖一弯,当即就打算给这家伙跪下。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贤弟如此大礼,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张良臣见状立刻三两步迎了过来,赶在杨乾的膝盖完全碰触到地面上之前,伸出他那孔武有力的双手,直接将杨乾从地上给提溜了起来。 “将军快些松手,杨某、杨某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双脚已经离开地面的杨乾用一种虚弱的声音呼喊了一声。 只见此刻,杨乾的整个身子已经被张良臣给死死钳住,那一双黝黑的大手径直锁在了杨乾的胳肢窝下,强大的力量顿时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哦哦,是我唐突了。”经杨乾这么一喊,张良臣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于是赶忙将双手给收了回来。 不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收手的动作显得异常急迫,在他双手离开杨乾身体的一瞬间,方才还处在上升状态的杨乾瞬间朝地面跌落而去。 虽然杨乾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显然他的身体在这样来回的拉扯之下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只见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他双腿一前一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维持住平衡。 结果,先落地的左腿并不能支撑的住全身的重量,没有站稳的杨乾一下子就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张将军倒是好生的一番神力,杨某这次算是彻底的领教过了,服气服气。”尽管自己已经坐在了地上,但杨乾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立即坐起身来,而是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对着张良臣的方向拱起手来。 “这,杨公子还请见谅,张某行伍出身,这一时没把握住力度,这才唐突了公子。”张良臣看见杨乾这副囧样之后,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去把他扶起来,而是现在一旁乐呵呵的笑了一阵,然后才慢慢的走上前去。 不过,不等他伸手去拉杨乾,这个年轻人已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立刻装作了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将军,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您究竟有何妙计了吗?”爬起来的一瞬间,杨乾略微稳定了一下心神,便换上了一副无比严肃的表情。 而张良臣此时也意识到已经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了,于是他也收起了之前笑呵呵的模样。 “不知公子可听说过草原上的扩敦帖木儿家族?”张良臣无比严肃的说道。 “听说过一些,不过这种元人贵族平素里只与官府下命令,一应事情并不会与我们合作。”杨乾回道。 “嘿嘿,今日不同往日了,如今的蒙古贵族已经早不是几十年前那样风光了。”张良辰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203章 张良臣的关系 第203章 张良臣的关系 张良臣今天之所以选择大张旗鼓的过来跟杨乾谈合作的事情,并不是突发奇想。 他的这一番计划早已筹谋多时,只是在之前一直没有找寻到一个比较合适的目标罢了。 这一回当杨家这件事在当地爆发出来的时候,他就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就要出现了。 而他之所以能够跟扩敦帖木儿这样的元人贵族搭上线,也全是凭借着自己哥哥张思道的关系。 张思道原名张良弼,是陕西华阴人氏。 张思道所在的家族算起来也是三世为将,可以称得上是元庭在奉元路一支不可忽视的合作力量。 不过这份家业传到张思道这一代的时候,却输了一点小小的差错。其父亲在一次平乱的过程中,因为对敌我双方力量的估计不充分,其父亲不但打了场大败仗,而且自己还不幸身死于叛军之手。 战败这件事虽然严重,但却并不是整个张家败落的主要原因,毕竟张思道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是在战场上战死的,就算朝廷予以追究,但现在人已经战死了,并不会赶尽杀绝。 然而这件战败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张思道父亲的战死而宣告结束,他的一位副将在主将战死之后,重新在后方将溃兵收拢了起来,然后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给这些已经完全丧失了士气的溃兵,画了一个大饼。 紧接着这位副将就领着残存的部队,再一次朝着叛军的方向发动了袭击。 然而等到他们重新集结完,在经过一番跋涉抵达之前奋力拼杀过的战场的时候。那一股之前将自己打的落花流水的叛军,早已带着收缴来的战利品不知了踪迹。 这突如其来的冷场面,让这位有着无尽野心的副将,一下子陷入了无尽的惶恐当中。 按理说出现这样的场面,对于他这因为区区副将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果了。自己不但在主将生死之后主动收拢了队伍,而且还壮着胆子率领残兵对敌人发起了反攻。 但就从他的这一番操作来说,朝廷即便不会因为此而褒奖于他,也至少不会将主将生死这件事过多的责难于他。 然而此时,这位副将面对的主要压力却并不是来自于朝廷将如何处理自己,而是他方才激励溃兵时画的那张大饼,被这空旷的场景给瞬间撕的粉碎。 作为一个地方上小小的偏将,他能够拿来忽悠住,这些士兵的法子无非就是砍人头拿军功。现如今别说军功拿不到了,就连之前设想着追回一些原本属于自己的物资,当做缴获报上去也不可能了。 见自己的种种小手段都已经没了施展的地方,这位偏将面对手下那热烈的目光时,一阵阵因为缺血而导致的眩晕迅速冲进了他的脑袋里。 “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办?”眼看着如今拿事的主心骨行将昏迷,一旁另一位心腹手下迅速过来将自家将军稳稳的扶住。 现在正是需要人出来背锅的时候,作为一名军中的老油子,他十分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任由这个刚才画了大饼的家伙倒下。 否则的话,手下兄弟们积攒了已久的怒火绝对不会因为当事人的倒下而就此终止。自己这个往日里一直狐假虎威的心腹手下,必将成为那帮火气冲天的溃兵们最先盯上的发泄渠道。 “先前归拢过来的各营主将,现在都在何处?”只有手下这么一拽,这位副将重新清醒了过来。 原本他也不是刻意的想去装作晕倒来试图躲过这天大的浩劫,他方才失神的那一下,确确实实是因为面对现在这般无比糟糕的场景有些束手无策了。 所以当手下问出现在该如何去做的时候,六神无主的他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集思广益,一群臭皮匠当中总得整出半个诸葛亮来不是。 然而这位幸福手下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位副将在心里最后一丝期望也完全被打灭了。 “将军他们几个方才已经各自回营了,若是将军不想出个什么法子来,他们恐怕不会出面和咱们一起来承担这个压力。”手下焦急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埋怨的意思。 而这一次,在听见了这样一个万万没想到的噩耗之后,这位原本就心里被砸了一闷锤的副将,现在更是挺不住压力,径直昏倒了过去。 不过和之前那次一样,他的这位手下并不会给他任何一次逃避的机会。眼看着他的双眼已经完全闭上,这位手下先是粗暴的在自家将军脸上扇了几巴掌。 然而在意识到这种方法并没有什么作用之后,还有急忙从一旁桌子上拿过一个水壶,不由分说的便撒在了副将的脸上。 紧接着他不等副将有什么别的反应,立刻用手死死的摁住了他的人中。同时接着用另一只手抡圆了往副将身上招呼,虽然他这种行为是为了将当前唯一的主心骨及早给唤醒过来,好给自己剩下的人拿一个主意出来,但从他那下手的力度来看,这其中多少夹杂了一些个人恩怨在里面。 而终于在他的百般折腾之下,脸上已经紫一块青一块的副将,终于在一声长啸之后,略微恢复了一些神智。 “将军,赶紧拿个主意吧,外面的溃兵已经慢慢的聚集起来了。”听着营帐外那连绵不绝的脚步声,以及兵器与甲叶子相互碰撞的脆响,这位手下那紧张的心已然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外面的一举一动同样也落到了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副将耳朵里,一时惶恐之间,副将尽管已经头痛欲裂,但面对外面正在集结的死亡信号,他还是使尽全身解数,开始在脑子里思索到底如何能在当前这么一个困局当中,闯出一条生路来。 终于在自己手下不停的翻弄与催促之下,这个副将从脑子里拿出了一个他本来极度不愿意使用的法子。 “给那帮王八蛋把消息传下去吧,就按上次在河东盐场剿匪的样子办。”副将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204章 杀良冒功 第204章 杀良冒功 在使出浑身气力,说出这一句话之后,这位已经极端虚弱的副将,再一次昏倒了过去。 不过这次他的那位心腹手下却不再扶着他,任由自家将军跌倒在地上也不管不顾。 只见这位手下,眼冒金光,面带欣喜的朝着营外走了出去。随后不知道他向帐外聚集的众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整个营地便再次沸腾了起来。 等到这位副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出在了附近不远的一座县城里面。 而此刻自己的那位辛福收下,以及之前怎么叫都叫不来的几位各营主官,现在都笑呵呵的围坐在自己的床头。 当他们看到了自己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瞬间无数恭维热落的话语,全部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李副将有勇有谋,带领弟兄们顺利平定了此次乡民的叛乱,当真是大功一件。”甲字营的主官,挺着他那长满络腮胡子的脸,满是兴奋的对躺在床上的副将说道。 “我说姓李的你小子会不会说话,这里哪有什么李副将,明明就只有我们的李将军。”甲字营的主官话音未落,还没等这位副将开口说话,他的那位手下却抢先一步送上了一记马屁。 “对对对,是我唐突了。如今那个领了朝廷军令的老家伙,已经畏罪自杀了,现在咱们军中的各项事务,理应由李将军来主持才是。” 络腮胡子说着就直接冲着床上的李副将抱拳行礼,从他那兴奋异常的表情来看,在李副将昏迷过去之后,他可没少带着手下在周围村落“建立军功”。 而躺在床上李副将听见他们这样评价自己昔日长官的时候,不由得脑门上激出了一层冷汗。 这帮家伙的野心与胃口,竟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他们非但要将最后杀良冒功的功劳全部加到各自的头上,同时还要将之前战败的结果,以及各种战损悉数都算到已经战死的张将军头上。 “如此行为,怕也是太过分了一点吧。”在众人一片喧闹声中,李副将这句话一出口别让场上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 “将军,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吧。先前战败一事,难道跟他姓张的就没有一点关系吗?”在听到李副将如此不识抬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络腮胡子瞬间收起了方才恭维的样子,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李副将听见这话之后,胸口立刻聚集起了一团恶气。虽然他和之前已经战死的张将军,关系并不是十分亲密,自己也算不上是张将军的心腹。 但毕竟两人在一起共事已经两年有余,多少次战斗的时候,两人也总是在一起制定计划、讨论方案。虽然还没有混到兄弟情那种地步,但之间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战友情在里面。 现在自己这位老上司骤然身死,自己如今非但不能给老上次一个体面的结局,现在竟然听到还有人妄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张将军的头上。 这让李副将的心里立刻产生了想将眼前这个甲字营的主官一剑捅死的冲动。 更何况如今事情还涉及到杀良冒功,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若是自己此时就这样承认了此事,将来万一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那黄泉之下自己倒是真的没有脸去见昔日的那位上司了。 不过就在他把手往床头放着的那把佩剑摸去的时候,他却猛的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太对劲。 此刻原本应该守在自己营帐中的几位亲兵,此刻却全都换成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而在这陌生的面孔当中,有一人李副将之前算是见过,这人正是甲字营的一位总旗。 而根据这位总旗和周围人默契的站立姿态来看,现在围在自己营帐中的这些家伙应该都是甲字营的人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副将赶忙将自己伸向武器的手收了回去,自己如今已然被对方架空,如果再鲁莽行事的话,难免性命不保。 “你们这次准备报上去,一共歼灭了多少贼人?”此刻不能轻举妄动,同时也不能就此就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来。 李副将盯着那络腮胡子的脸,以上位者的姿态,对他们的罪行作出了询问。 “也没多少,上次河东的事儿大家多少还记得一些。那一次若不是李将军您力挽狂澜走了省府的关系,那事情被人爆出来之后,还不知道要多牵连多少兄弟。 所以这次动手的时候,我都跟那帮王八犊子提前叮嘱好了,也就按一个十人队五个人头来算,咱们此次一共出动了2000多号人,现在能被收拢到这里的,以及还能喘气儿的,也就剩下一千两百多人。 所以我们也就去了周边的三个村子,借了600颗人头罢了。” 络腮胡子在描述自己所犯的这滔天罪行的时候,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忏悔,亦或是担忧的样子,反而是一脸兴奋。 在他看来,这次自己死了那么多的手下,到了至少能换得一批军功回来,倒也属实不算白来一趟。 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盘算起来了,等朝廷的赏银发下来之后,自己得再回老家一趟,在忽悠上一些同乡的年轻人来为自己效力。 当然回去的时候,可不能把自己招徕炮灰这样的真实想法给暴露出来,还得用上之前那一起发财的名号来才比较稳妥。 听到络腮胡子这一番丧心病狂的表述之后,已经意识到自己被架空的李副将,最终也只得按照他人的意思在报功的文书上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而最终在这帮丧尽天良家伙的共同提议之下,他们将之前战败的罪过全部推到了张思道的亲爹头上。 同时他们也用各种方式来暗示这位李副将,若是杀良冒功的事情不幸东窗事发了,那他就是此次事件当中最大的主谋。 也就是从这次事件之后,原本还算兴盛的张思道一家,彻底走上了一条下坡路。 若非其后,张思道凭着卓越的才华在军营中脱颖而出,这个张家的命运并不会比如今的杨家要好多少。。 第205章 一门亲事 第205章 一门亲事 家族的兴衰,使得原本应该前程似锦的张思道也只能从营中的一个小兵开始做起。 不过毕竟他家里世代为军,耳濡目染之下,张思道在军营里的表现远比周围的战友要强上太多。 也因此,在几场平乱的战斗过后,这个昔日因为家道中落而被迫降为大头兵的总旗,摇身一变竟成了营中的百将。 地位甚至比之前自己父亲掌着大军的时候,还要更高一些。 然而这只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所看到的假象罢了,不可怀疑的是,张思道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战将,但是此时的天下虽然已经陆陆续续爆发了许多零星的起义运动,但每次起义的规模却并不太大。 毕竟元朝朝廷还掌握着全国绝大多数的地方,手里的士兵虽然在多年的荒废之下,已经不负当年之勇,但整个元庭从地方到中央的各项军队规模依然还是十分庞大。 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虽然战斗力不高,但面对着仓促组织起来的农民起义的时候。拥有铠甲战马等战场大杀器的他们,就算是再过敷衍,也能在朝廷的整体调度之下依靠着源源不断的辎重补给,困死了揭竿起义的农民军们。 也因此尽管评论的行动,看上去声势浩大、规模不小,但实际上在朝廷里各位大老爷的心目中,地方军队拼死拼活,从浴血奋战而获得的那区区战果并不能算的什么。 甚至在不少人的眼睛里,正是因为这帮白领的自己粮饷的家伙们,平时太过松散,这才导致了一帮子被镇压了几十年的汉人农民们,竟然敢掏起刀子,朝着他们这些作威作福近百年的大老爷们冲杀过来。 种种因由之下,评论这件事儿虽然是个非常苦的差事,但并不受到上级的重视,无论你在这场评论当中杀了多少人应或是重新占领了多少村落,上级给予的褒奖永远都是吝啬的。 而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张思道虽然展现出自己与平常人不一样的军事才能。但这种小小的平定叛乱的功绩,并不足以支撑他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从一个扛着大刀冲锋的一线的普通士卒,蜕变成为军营中一个基层的军官。 这里边最为重要的原因并不是张思道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而是因为他投靠了彼时正好在在家族斗争中败落下来的扩敦帖木儿家族的一个旁支。 这个元人贵族虽然只是家族中的一个旁支,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是被大家族给抛弃掉的一个弃子,但这枚棋子离开朝廷中央来到地方的时候,其实展现出来的影响力却并不小。 而张思道抱紧阔帖木儿家族大腿的这个行为,很快便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收获。 非但让自己从一个被黜落的状态拯救了出来,同时也让自己那行将衰落的家族从危机中被拯救了出来。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以张思道为代表的整个张家就完全成为了廓帖木儿家族这个分支下的忠心下属。 而今天张良臣之所以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找杨乾谈合作,所谓的也就是想要让整个杨家也归附到扩敦帖木儿家族的羽翼之下。 在双方的一番考量之后,杨乾在一份深刻的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决定立刻和张良臣展开合作。 “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点道理我是懂得的。我若想投靠扩敦帖木儿家族,又需要付出些什么呢?” 张良臣方才的一番利益诱惑,并没有完全让杨乾失去理智。 “杨兄弟果然是个妙人,与你这样的聪明人交流,真是省心省力。”看到倔强的杨乾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这个合作请求,刚才憋了一肚子气的张良臣,也终于变得喜笑颜开。 在杨乾点头的一瞬间,他心里的那点怒火也就完全烟消云散。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他所有的情绪都是为自己所做的目标而服务的,如今目标眼看着就要实现了,那些在工作过程中产生的不必要的情绪便像个屁一样放出去就好了。 “张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此之时,还请不要跟杨某再兜圈子了。”张良臣的喜出望外,放到杨乾的眼里,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于是他立刻板着脸打断了张良臣狂笑的节奏,同时提醒这家伙自己现在时间不多,有话赶紧说。 “无他无他,我今天既然能这样找你来,那也是提前做过一番准备的。你且放心,扩敦帖木儿家族这次提出的要求在为兄看来并不太高,非但不高,而且还是多少有一些倒贴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张良臣突然怪异的笑了一下,随后用一种奇异的眼神不断的打量着杨乾的身体。 “张兄有话说便是了,如此这般的眼神倒凭空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此时的杨乾心里本就极为复杂,此时再加上张良臣这颇为诡异的眼神,使得他心中的那份烦躁更加明显了。 “不知杨兄弟如今可否婚配?” 在杨千万分烦躁的情况之下,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问了自己这样一个看着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毫无相干的话题。 “未曾婚配,张兄问这个有何意思?”此刻和张良臣已经算摊了牌,杨乾也不打算再用什么奇怪的方式去暗示他,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未曾婚配,那就好,那就好。来这之前,兄弟我还担心像杨公子这样的少年英雄,恐怕家里早就被各路媒婆给踩扁了门槛。如果杨公子之前真的是有一个良配的话,那为兄今日来反倒是要做一个恶人。 现在这边情况确实再好不过,杨公子既然没有婚约在身,那张某今日就斗胆为杨公子送上一门亲事可好?”张良臣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十分兴奋。 如果单从路人的视角来看的话,他此刻不是在给杨乾介绍媳妇,而更像是给自己招来了又一房小妾似的。 第206章 纠结的结亲 第206章 纠结的结亲 “一门亲事?杨某颇有不解之处,还请张兄详细说来。” 听到张良臣这般突如其来的说法,杨乾多少有些懵。虽然今年已经年近十八的他讲道理也早已进入了婚嫁的年龄,但因为自己尚在求学的缘故,加上家中最近几年一直处在无尽的麻烦之中,他的婚事也就这样无限期被拖延了下来。 不过因为家中早给他找过一个童养媳的缘故,加上自己和众师兄弟平时也没少出没于花街柳巷之中,这就使得杨乾当前主要的心思都压在了自己的视野,以及家族的命运上,他并没有这样传宗接代,这样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来看。 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负责主事的兄长,开枝散叶的任务主要还是由自己这个嫡长的兄长来负责。 家里人虽然对自己也略做过催促,但催促催促,家中的气运已经衰落至此,纵使家里人想插手为杨乾谋上一门好的亲事,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也并没有什么门当户对的家庭,愿意把自家闺女送入到杨家这个火坑当中来。 这一来二去之间,杨乾的婚事便几乎成了家中的一个不可解决的问题,因此在多重思虑之下,家里人也算是默认了杨乾目前这种孤身一人的情况。 也因此当张良臣突然提到这样一个话题的时候,对于娶妻生子这几个词儿都已经感到陌生的杨乾,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出如何的回答才好。 “此扩敦帖木儿家族分支中,恰有一女,年方二八。虽是蒙古人的血统,但其长相与北地汉人几乎没有差别。不瞒杨公子说,为兄我曾经无意中见过这位姑娘一眼,虽不能说是花容月貌,但那长相在整个咸宁县,不、甚至在整个奉元路,那绝对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模样。 如此一位良佐佳人,如今正好赶上了要出嫁的年龄。为兄来之前便想着,这样一位美貌佳人与饱读诗书的杨公子当真是绝配! 于是便自作主张与族长商量了一下,特来向公子提出这么一桩婚事来。 若是公子有意的话,为兄我今天回去,就替公子张罗求亲一事。” 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张良臣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杨乾的一举一动。而从杨乾所透露出来的情绪变化中,张良臣很清楚的感受到了,杨乾对这件事情颇为臆动。 这些原本就是在张良臣的谋划当中,面对已经眼看着就走投无路的杨乾,自己此时带来的这份合作计划,不能说是雪中送炭,至少也是将整个杨家从危机当中暂时解救了出来。 而对于婚嫁一事,素来在军营中杀惯了人的张良臣其实在心里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在他看来娶谁不娶谁,完全就是一个单纯的利益交换罢了,什么话本小说里所涉及到的情与爱,就完全都是那群穷酸杜撰出来的狗屁故事而已。 只要利益能给的够,就是让他与一个丑八怪结婚,张良臣也义无反顾。毕竟这个年代,娶妻娶的并不是美貌。若真的按照自己下半身的冲动去为自己安排婚事,那还不如去城里的花街柳巷中,找寻几个合心意的姑娘,花样还能更多一些。 然而这一回张良臣却是完完全全会错了杨乾的意思,在听到对方的这一番话之后,杨乾的内心止不住的产生了一丝厌恶。 令他不满的并不是张良臣自作主张,用婚姻大事来作为一种利益交换的手段。而是因为,张良臣这一次给自己安排的这个结亲对象,是个蒙古人。 杨乾虽然因为读书识字的缘故,对于婚姻的态度远不似张良臣那般狂野与单纯,在听到过无数的话本故事之后,杨乾对于自己的婚姻也是有着一份期待的。 不过同样也是因为饱读诗书的缘故,在杨乾的心里,自己的个人幸福远没有家族兴衰来的重要,倘若真的能够通过结亲的方式来化解杨家目前遭遇的种种危机,杨乾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终身大事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然而依旧是因为饱读诗书的缘故,杨乾虽然不在乎自己将来迎娶的娘子到底是丑是美,是高是低,甚至寡妇他都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是这其中有一条,他这个读书人却是万万不能僭越的,那就是对方一定要是汉人。 虽然这个时候,蒙元贵族已经统治黄河流域将近百年,各地的汉人地主们也早已和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勾搭在了一起。 但在双方心里都有一道最后的底线,那便是钱可以一起赚,但血统却是万万不可乱了。 尽管双方在共同欺压百姓一事上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平日里分赃的时候,更是在推杯换盏之间互相的称兄道弟。 但是双方的关系千好万好,但却很少有人主动的提出双方联姻一事。 这里面蒙元贵族的反应往往比汉人地主们要更大一些,毕竟他们如今是统治着这片大地的主人,岂能与臣服在自己脚下的走狗们混淆了血脉。 而汉人地主们面对对方的这份高傲时,一致的拍手叫好。在这帮地方权力实际拥有者看来,这帮来自草原上的蛮子无非就是刀子快了一点,若论起如何奴役百姓并对他们抽筋剥皮,那这帮蛮子捆成一块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因此,这帮以吸取百姓血肉为生的家伙,在心里也并不愿意和这帮蒙元贵族联姻。大家看在刀剑的面子上一起挣钱就好了,凭空给子孙加上一点不太聪明的血脉,却是大可不必。 在这样各怀鬼胎的情况之下,在这近百年的时光里,双方互相结亲的情况屈指可数。 若非实在走投无路,并没有哪一方愿意接受这样令祖上蒙羞的和亲。 而此时的杨乾心里纠结的也正是这些事情,他不是不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家族,但是娶个蒙古女人回家这事,对于读了那么多经史子集的他来说,却委实是一件万难接受的事情。 “容在下回去与老父商议一番再报与将军知晓。”虽然有心拒绝,但杨乾此刻也不好直接打了张良臣的脸,只好将自己老爹抬出来,当成是缓兵之计。 第207章 商议后事一 第207章 商议后事一 张良臣一听杨乾又摆出了拖延大法,他本能的就想上去再逼问对方一番。 自己今天来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就在这短短的几番交流之中,杨乾这打太极的手段,却委实是让行伍出身的张良臣大开眼界。 不过他的话都快到嘴边了,却猛然又缩了回去。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所提出的那个条件,对于如今的杨乾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做好的决定。 于是瞅一瞅天边的太阳,觉得时间尚早的他也就没有再进一步的去逼迫杨乾尽快答应这个合作。 这种涉及到个人前程以及家族命运的大事儿,还是得给对方留出一点充足的思考空间比较好。 毕竟自己这次来做的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自己家现在已经完全投靠了廓帖木儿家族,当此之时为自家主子争取到更多的助力,不单单是能够让自己家在这是蒙元贵族心里的地位更上一层。 同时自家主子实力的增长,也能多少反哺一下自己家族。 如今两者的关系虽然还没有到同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这般利益深度纠缠,但至少也是共处于了同一艘大船之上。 同在一艘大船上,抵着江河的河流前进,那这艘大船自然是越大越好、越牢固越好。 若是贸然用逼迫的手段,将对方给一时忽悠上船来。他等到有朝一日,对方忽然醒悟过来的时候,那时候再要离开,免不了在船上折腾出来一番不小的动静来。 所以张良臣在最后时刻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任由杨乾就这样离开了。 在告别张良臣的时候,杨乾一开始还是严格的按照士子的仪态,稳步的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可当拐过第一个墙角,意识到张良臣此刻已经看不见自己身影的时候,原本昂首阔步的杨乾忽然换上了一副冲锋的姿态。 心里惦记着自己老爹身体的他,此时抛下了身上的一切伪装,当即迈开了两条腿,使出自己全力朝着自家主屋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杨乾推开屋子的大门冲进房子里,跪倒在自己父亲面前的时候,发现之前已经昏迷过去的父亲,在众人的照料之下也已经苏醒了过来。 “乾儿,那外面带兵的将军到底是来做什么事儿的,我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可不像是一个好人呐。 儿啊,你记住,若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大的问题,,你要保住自己为先。” 此时杨乾老爹的身体虽然还是十分的虚弱,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还在受着煎熬。 不过当他看见自己儿子着急忙慌的,从外面闯进来的时候意料到,事情不顺的他还是第一时间给予了儿子这样的嘱托。 “爹,你请放心,外面的事有儿子看着,有什么事儿咱们一块儿担着就是了。儿子虽然不似大哥那般能力出众,但此时既然家里已遇到如此灾劫,儿子自然要与父亲站在一起。 儿子再次保证,只要我杨乾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坐视整个杨家踏上末路。” 看着自己老爹眼角已经滴出了数行泪水,杨乾的心里无奈的感慨了一番之后,只得先将自己心里那些烦躁的情绪暂时收敛起来,转而用这样一番,这是死地而后生的话,来激励一下自己老爹。 不过杨乾这次倒是有些误会自己亲爹了,他原本以为这位素来对自己不是十分疼爱的老爹,刚才说的那番让自己独立逃生的话,只是场面上的客套罢了。 但杨乾老爹下来说的话,却让杨乾打破了自己心里常年对父亲所存有的那一份偏见。 “儿啊,旁人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你爹我还能不知道吗?”杨乾所有眼神的变化都被自己亲爹看在了眼中,意识到自己儿子此刻并不是完全的相信自己,杨乾老爹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老孟你先领着大伙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乾儿好好说说。”在开始自己要交代的话题之前,杨乾老爹冲着人群中一个须发洁白的老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自己父子有要紧的话要说。 如今外面来人的目的虽然还不明确,但从对方拖延到这个时候的举动来看,应该不是立马要拿自己这群人杀头问罪的。 因此确认了短时间走出大门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之后,老孟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犹豫,只见他大手一挥,便抢先一步领着众人走出了他们藏身了一天一夜的这所正屋。 “杨大哥,我等就守在屋外,如果有什么事情吩咐,便让二公子随时叫一声就行了。” 老孟说完也不等杨乾老爹给自己什么回复,自己转过身就把大门给闭上了。 “乾儿,事已至此就有一些话不得不对你说了,因为我怕现在不说,今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跟你讲了。”杨乾老爹现在的身体已经是极度的虚弱,他这是跟杨乾讲话的时候,已经是强撑着一口气了。 “爹您且不必这样说,如果就是一时心火上来了而已,您且好生歇息着,等门口那帮人走了之后,儿子即刻就去请大夫来给爹您看看。” 听到自家老爹这般几乎算是要交代遗嘱的态度,杨乾立马上前好生的安慰了一句。 “不必如此来安慰我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就只有自己最清楚。”杨乾老爹对着屋顶的方向眨了眨眼睛,随后换上一副无比温良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听我说。”看见杨乾又要开口,杨乾老爹这回抢先一步打断了儿子的话。 “你大哥如今生死未卜,家里如今能够拿事儿的,也就只剩下咱们父子两个了。你爹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是看到了,就算侥幸在这场风波中没有死掉,当然也已经是在黑白无常那给挂上号了的。 所以现在咱们家的大事可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心里尚有其他想法,而为了咱们这个家的命运而赌上你个人的前程。” 这位须发洁白的老者,用一种异常严肃的语气说道。 第208章 上衣后事二 第208章 上衣后事二 父亲的话让杨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没有想过,丢下这个家族自己独自出去逃生。 最后经过了一番利弊的衡量之后,他还是选择回来与自己父亲商议如何救下整个家族。这其中的道理十分简单,便是杨乾觉得若是没了家族力量的依靠,作为一个普通人,他这一辈子,再也无法实现心中的那份野心。 而同样若是整个家族泯灭于这片大地之后,他杨乾就算是做出了一番事业来,之前这帮家族负面的惨剧也会如梦魇一般一直困在他的心头。 于是此时面对这样两难的抉择之下,杨乾也绝对不再犹豫,直接将张良臣方才给他提出的所有条件,以及两人交谈的内容都悉数告于了自己的老爹。 然而杨乾老爹在听完他的这一番话之后,陷入良久的沉默,那原本就勉强睁着的眼睛,此时更是在心神焦虑之下直接又给闭上。 这般突如其来的场景,更是吓的杨乾忍不住上前探了探自己老爹的呼吸。在确认自己老爹并没有因为方才讲的这个故事,而直接被吓晕过去之后。杨乾这才稍微安心的坐在了一旁,静静的等待着自己老爹在脑子里把这番话全部给消化完毕。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军士的呵斥声之后,杨乾老爹这才从沉思当中恢复了过来。 “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出乎杨乾意料的是,父亲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予自己一个可靠的解决方法,反而对着自己提出了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按照儿子的想法,与那个廓帖木儿家族合作,倒也并无不可。毕竟如今那帮蒙古贵族这么些年也早已在这片土地上横行已久,作为投靠或者依附于某个蒙古贵族的事情,早已不再鲜见。 此时正好赶上这么一个对方也急着在本地找外援的时候,按照咱们家目前一般情况,却也不失为一条求生的道路。 不过……” 杨乾的话说了一半又给停了下来,正当他琢磨着怎么将接下来这段话告诉父亲听的时候,一旁看似已经没有主见的杨乾老爹,却突然开口接过了话题。 “不过你不想答应他们提出的那一桩婚事是吧?”杨乾老爹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儿子心中的犹豫。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爹您的眼睛,我确实在这件事情上有很深的顾虑。”在父亲关爱的目光之下,杨戬选择以这种含着拍马屁意味的方式给予了父亲一个肯定的回复。 “你是不愿意娶那蒙元家的女子,觉得他们不通礼仪、风俗不同于中原?”杨乾老爹问道。 “如果只是这些因由的话,那对于儿子来说其实并无所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这般地步,至于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对方的操行如何?对方的样貌如何?出身如何?都已经不是我能够考虑得到的。 只要能够将咱们家从这场危难当中解救出来,就是让我去娶隔壁孟村那个孟屠户家的傻女儿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可是这一次,咱们要投靠的那一家可不是汉人。儿子若娶了那女子之后,咱们杨家是是被被积攒下来的血统,可就要断送在儿子手上了。”杨乾紧皱着眉头,将自己心中的不满诉说给了自己的父亲。 说话的时候,杨乾的额头上已经皱出了一道深深的皱纹。眼看着解救自己家家族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是用这种和外族女子结亲的方式来脱困,却让杨乾心里不由的生出了一种饮鸩止渴的感觉。 他此时非常的犹豫,要不要为了眼前的脱困,而将家族的血脉传承这样的大事放置不理。 “乾儿,为父看来你平日里饱读经史子集,应该算是脑子最灵光的那一个,万万没想到你此刻却掉进了书袋子里。”看见儿子这般万分忧愁的模样,杨乾老爹在心里稍作了一番思索,之后给予了儿子当头棒喝。 “爹,您这是何意?”还沉浸在无限忧伤当中的杨乾,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明白到自己父亲的意思。 “你饱读过那么多的史书,你可曾见过哪一朝哪一代因为血统的事情影响了家族的传承?那不过就是本朝文人编纂出来,为了防止各地汉人一门心思的攀附蒙元贵族所做出的借口罢了。”杨乾老爹斩钉截铁的说道。 “远的朝代先不说,咱就说最近这么些年来你周围还少见了与蒙元贵族互相通婚的事情吗?此种事情一开始或许稍显顾虑,但一旦家族传承够两三代之后,余下的人又哪有会拿捏住这件事情不放的呢。 如今这个朝廷里,什么血统民族全然都是狗屁而已,唯一能涉及到别人对你看法的,就唯有你自己的实力。” 杨乾老爹说着情绪也慢慢变得激动了起来,甚至用他那虚弱无力的手在床头猛然敲了两下。 而说完这番话之后,血气上涌的杨乾老爹看着儿子还处在一幅愣神的情绪之中,他又接着开口说道: “既然你如今尚且拿不定主意,那你这老父亲便再替你做一回主吧。你现在就出去跟那个张良臣说,咱们家完全答应了与他的合作。 让他赶紧的找出一个日子来,老爹我凭着最后一口气亲自上门去为你提亲。”杨乾老爹干脆利落的说道。 杨乾在听到这话之后,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过看在老爹如此殷切的眼神期盼上,他终是一咬牙在心里也做好了决定。 紧接着杨乾略微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径直跪倒在地上,冲着父亲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爹,你放心。只要我杨乾还在,咱们杨家就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重新恢复先祖们的荣光。”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乾再一次对着父亲磕了三个头,最后他果断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此时的杨乾绝对不会想到他这么一转头,走,再次从那漫漫人生路中停歇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以后了。 第209章 杨家的转变 第209章 杨家的转变 杨乾信步从自家大门里走了出去,此时的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如今做下的这个决定,竟然会在日后的岁月里,给这个原本风雨飘摇的家族,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翻天巨变。 在张良臣的沟通与配合之下,杨乾很快就与那廓帖木儿家族搭上了线。 在进行过蒙元贵族某种特殊的臣服仪式之后,杨乾正式代表整个家族投靠了扩廓帖木儿家族。而他为此付出的代价除了要迎娶一位廓帖木儿家族的庶女之外,同时还与这个以吸食地方大族血肉为生的蒙元贵族,签订了一份长达百年的合约。 不过这份合约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无比的繁杂,但实际上那么多繁琐的纸张中,所有的文字总结起来中心思想却只有一条。 那就是杨家今后要将自己家族所有的收益按比例向廓帖木儿家族进行纳捐,而这个比例则惊人的达到了一比九这样夸张的数字。 签订这份几乎相当于城下之盟的合约时,原本已经将整个家族命运放弃了,杨乾并没有太多的犹豫。 此时此刻,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作为弱势的那一方,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讨价还价。 不过合约虽然已经签订了,杨乾的心里毕竟还是有些不甘。偌大的家业拱手就让于他人,这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平静的去面对的事情。 因此杨乾在投靠的那一瞬间,也做好了今后抓住机会再反咬一口扩廓帖木儿家族的谋划。 不过说是谋划,其实不过是他心里的一个念头罢了。此刻的他,基本上算是完完全全的一个普通人,手里既没有钱、又没有权的他,在这略微可以喘息的空隙之间,并没有什么,可以立马实行的方案。 而这支从草原上来的廓帖木儿家族分支,在这件事情上也立刻表现出了自己家族那强大的力量。 还没等杨乾把那复杂的文书全部签订完毕,朝廷那边便已经下令解除了杨家谋反的罪名。不过这并不是说要饶过杨家的所有人,杨乾的那位不知生死的大哥,最终还是被定了谋反的大罪。 不过这一次只诛恶首,并不牵连到其他人。而杨家所经历的这一场风波,也随着杨乾跟着张良臣去自己大哥坟前扣了三个头之后宣告彻底结束。 而杨乾在扣那三个头的时候,不仅仅是对着自己的兄长表达自己的悔恨,同时也是与昔日那个年轻幼稚的自己宣告了再见。 这之后,打着扩敦帖木儿家族的大旗,杨家的势头一下子从被群狼环伺之中解脱了出来。 最终谁也不会想到,这一个昔日里眼看就要被大伙分食掉的家族,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个咸宁县里最大的一方势力。 那个从前面对谁都温良恭俭的杨乾,带了之后也愈发的变成了一幅官僚模样。 尽管在决定了做扩敦帖木儿家族的白手套之后,杨乾就已经将自己昔日看的无比宝贵的仕途丢弃到了一旁。但做出了这样决定之后的,他反而成为了县令、乃至省里高官的门前常客。 无论杨乾走到哪里,周围人见了他都免不了尊称上一声杨老爷。而杨乾一开始还非常抗拒这个称号,毕竟自己父亲去世才没多久。 但当看见无数人因为这个称号跪在自己面前,亦或是掏出重礼巴结自己的时候,杨乾也渐渐的觉得这样一个称号,委实不错。 同时在家里,杨乾对于自己这个新迎娶的蒙元女子,虽然谈不上到底有多么恩爱,但夫妻在日常相处之中,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多余的矛盾。 杨乾给予了这个下嫁给自己的妻子足够的自由,而这个生性烂漫的草原女子自然也乐得这般洒脱的生活。 而且毕竟是两个正常的大活人,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朝夕陪伴之下,两人的感情也在稳步推进。而在体验了一把背靠权力,大捞油水的快乐之后,杨乾也逐渐将自己心里的那份芥蒂放了下来,甚至后来他会带着自己这位原本瞧不上眼的妻子,一起去参与一些重要的社交场合。 不过虽然感情日益升温,但有一件大事一直横亘在这一对新人当中,成为他们心里一道决然无法逾越的障碍。 那便是虽然成婚已有好几年,但杨乾的这位正妻却一直未有生育。 一开始的时候杨乾面对这种情况显得心急如焚,他也延请了无数名医来给妻子诊疗,但无一例外,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而在这一次次的期望与失望的消磨之中,杨乾渐渐的也将这件事情放了下来。甚至于事情一步步的这样发展下去,杨乾竟隐隐觉得这样反倒是件好事。 他心里埋藏最深的那个血统之争,在沉默了很多年以后,再一次被眼前这般情况给唤醒了过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昔日那个强盛无比的大元朝廷,在80多年的风雨飘摇之后,逐渐显露出来了亡国的态势。 那些被剥削欺压已久的百姓们,在生命的最后尽头,终于决定不再隐忍,他们纷纷拿起身边所有能够利用的武器,来将那些昔日里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们统统地赶尽杀绝。 而作为蒙元贵族白手套的杨家,在这场风波中自然也是无法避免受到冲击。 不过因为整个奉元路速来都是元庭屯有重兵的地方,而且在元末的那些天灾人祸当中,此处的影响相对较小。 这也就使得虽然有零星的百姓,被外面传来的轰轰烈烈的反抗消息所震撼,但还没有被逼迫到最后一步的关中百姓们,所组织起来的反抗远远不是朝廷军队的对手。 杨家在外的产业虽然难免受到波及,但杨家以杨村为核心的方圆数里,在扩敦帖木儿家族特别的照顾之下,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损失。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周边被杨家抽筋剥皮的百姓们就放弃了对这个侵占了无数良田家族的反抗,明的不成便来暗的。 于是针对于杨家众人的偷袭,无时无刻的不发生在这片广袤的田野之上。 第210章 杨乾的妻子 第210章 杨乾的妻子 尽管在张良臣的协助之下,杨家这个本来就规模不小的村落,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临时建立的巡查点。 但当时的杨村还并没有像后来那样,直接垒起土堡来。周围的大道上虽然已经有军事在不断的巡逻与盘查,但广袤的田野之间可供有心之人,偷偷潜入杨村的路径实在太多了。 而就在一个阴雨天的午后,杨家正屋的后院突然燃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大火。 尽管此处外边还淅沥的下着雨,但这点雨水显然无法阻止已经形成规模的汹涌火焰。杨乾在第一时间就召集了村里所有人手来家中灭火,不过虽然村里人基本上能动的,都过来帮忙控制火情,但最终杨家的那座主屋还是被火焰给完全吞没掉了。 眼看着这座自己从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屋子化为了一团灰烬,杨乾站在雨中,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暗中偷偷的酝酿。 眼看着现场的火终归是已经被扑灭了,虽然杨家的主屋并没有在这场火灾中保留下来,但到底也是控制住了火情,将周边其他建筑拯救了回来。 于是这个时候人们也纷纷放下了戒备的心理,在这么一场共同面对的大灾过后,大伙儿或是三两聚在一起就这件事议论着什么,亦或是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坐下来,和杨乾一样愣神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当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才发生的火灾上的时候,突然有两个陌生的面孔从刚才因为救火而被打开的院墙侧门里走了进来。 这半会儿大伙都在纷纷议论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两个陌生人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半分怀疑。 然而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事情的时候,突然一声惨叫从杨乾身后不远处传来。 这声惨叫瞬间将众人的目光从火场中转移了出来,不过他们的反应终归还是慢了一拍,等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只看见杨家的主母已然捂着胸口倒在了血泊之中。 事后虽然两位行刺的凶手最终被杨村众人给捉到了,但尽管杨乾已经使出了令人发指的手段,这帮人最后交代出来的结果还是让杨乾万分恼火。 最后在将这两个人打的实在没有人样之后,杨乾无奈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那就是这两个人真的就只是周围受他们压迫已久的百姓罢了,他所一直期望从这两个人嘴里掏出来的幕后元凶,其实并不存在。 这样的结果使得原本还带有满满复仇心思的杨乾,瞬间好似一记重拳打在了空气上。对方的这番回答,给杨乾带来的是深深的绝望与悔恨。 他绝望的是自己妻子已然受了重伤,但最终却连一个报仇的目标都找不到。虽然凶手如今已经抓到自己,也用出了各种手段将他们折磨至死。 但在杨乾看来,就这两个人的身份并不足以弥补自己心中的损失,杨家的正室夫人就这样殒命于两个普通农民之手,这是杨乾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一个结果。 而他的悔恨却并不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昔日的罪恶有多么沉重,也不是因为他反应过来,之所以两个农夫敢对自己家人下这么重的手,完全是因为自己剥削过甚。 相反,他所悔恨的完全是自己对于这帮地里抛食的贱人们还是太过于宽厚了,以至于让这帮家伙既然有余地在地里劳作完了之后,还能升起反叛的念头来。 于是当天下午不等大雨稍稍停歇,杨乾便立刻将张良臣请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两人在一番秘密筹划之后,当天夜里,张良臣便领着200名士兵抵达了杨村。 紧接着在杨乾的命令之下,200名士兵星夜朝着前来行刺那两个家伙的家里闯了过去。当天夜里,雨水虽然并没有见小。 但杨村西南处一处低洼田地边上的数座茅草屋,还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杨乾为了将住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部赶尽杀绝,丧心病狂的他竟然直接让张良臣将军队里用的猛火油拿了过来。 在让士兵们将周围所有可能逃脱的出路全部封死掉之后,随着杨乾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使出张良臣当即命令将所有携带来的猛火油全部倒在那简陋的茅草屋周围。 最后随着杨乾亲手将手中的火把掷向了一处茅草屋的屋顶,熊熊的火焰顷刻间便在这世间燃烧了起来。 猛火油燃烧起来之后,屋子里立刻响起了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在大火的煎熬之下,不断有人尝试着从屋子里逃脱出来。 然而当他们推开大门的时候,却绝望的发现屋外的大火并不比屋里的要少。 而同时在天上大雨的作用下,猛火油燃烧的更加的猛烈了。并且这股火焰随着雨水的流动而逐渐扩散开来,有一些原本没有被油泼到的地方,在雨水的吹动之下,此刻也已然成为了一片火海。 最终这场大火整整燃烧了一个晚上,第2天早上当其他的村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村子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明的恶心气味。 而在那惨绝人寰的火灾现场,却仅仅留下了一封官服最新张贴的告示。 告示的大致意思就是,此处因昨晚不幸走火,所居住的所有人不幸全部罹难。 而且官府给出的起火原因中赫然写的是遭遇了雷击。尽管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们并没有听到任何雷电闪击的声音,但此刻面对这般言之凿凿的告示。 这些被欺压已久的百姓们,除了相信之外,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第2天中午的时候,杨乾的夫人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胸口受伤的她,甚至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出来,便在自己丈夫的怀里死去了。 而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杨戬的生命轨迹再一次被强行的更改掉了,而随着杨乾个人性格的巨变,整个杨家的命运也再次波折了起来。 第211章 疯狂的杨乾 第211章 疯狂的杨乾 自从这位带着蒙古血统的妻子去世之后,杨乾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昔日的他虽然做的事情,无外乎于斗地主的那一套,兼并土地,横行乡里,逼迫那些因各种天灾人祸而被迫卖掉土地的穷苦百姓,成为他们杨家的佃户。 但在从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杨乾至少在表面上将自己伪装的非常好。 无论自己做的事情手段上到底有多么的卑劣,但当真正面对苦主的时候,杨乾却总是摆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 而平时很多时候为了面子上能过得去,他在剥削附近农户生产成果的时候,也总还是要把自己的手段稍微遮掩一些。这样的掩饰虽然改变不了他内心最真实的那份贪婪,但很多时候为了稳住自己如今这样良善地主大老爷的形象,杨乾也因此被迫放弃了不少本应该一口气吃下的血肉。 当自己妻子在自己怀里死掉的那一刻开始,杨乾将自己过往所有的伪装悉数撕的粉碎。 当年所有为杨村劳作的佃户们,年租直接加了两成。同时为了防止这帮家伙,没有足够的钱给自己交租子,杨乾又在扩敦帖木儿家族的帮助之下,直接将咸宁县的几处砖厂与脚行给拢到了自己名下。 若是佃户们觉得现在的租户不足以让他们继续活得下去,杨乾便立刻安排这群自己根本看不上的贱人去砖厂搬砖,亦或是去脚行里当个苦力。 同时为了防止这帮被自己当做耗材一样使用的贱民们再一次铤而走险,从而威胁到自己家里人的生命安全。 杨乾又将一部分交不起租户的家伙们聚集到了一起,都是从张良臣那里直接调派过来了100人的军队。在这100个军师的监督之下,这些可怜的佃户们开始为杨村修建起那厚厚的土城墙来。 在不断的剥削佃户们的同时,杨乾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往日里,地主们虽然对土地有着无穷的渴望,但大多数兼并土地的时候也得等到天灾或者是官府倒行逆施的时候。 但如今心变得越发冷漠的杨乾却已经连个天灾都不愿意等了,第2年春耕的时候,他直接叫来大手将方圆几个村落里唯一的水源在上游给拦截掉了。 他这般险恶的做法自然是引起了当地老百姓的奋起抵抗,顿时间不断的有百姓提着简易的农具,去找看守在水源上游出的杨家打手们理论。 但彼时这样组织极为松散的队伍,又怎么可能是人家花银子豢养出来打手的对手。百姓们虽然也有不少人却打算豁出命跟这群王八蛋死磕,但最终寡不敌众的他们,只能在一次次被暴打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值班家伙继续在那里为所欲为、为非作歹。 同时杨乾依靠着已经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的脚行,开始控制周围乡里的货物流转。在他的精心安排与策划之下,各村的商品价格飞速上涨。 同时他又在各乡通往县里的大路上增设了不少人手,美其名曰是为了防止盗贼流窜而设置的卡点。但实际上大伙都清楚,这样杨家私自设立的关卡,防的并不是什么他们所说的盗贼,而是为了省出一点钱去县城里购买货物的乡亲们。 之所以要假借一层防止盗贼的口号,完全是因为如果直白的写着他们是要收税的话,未免太过于不给当地官府面子。 而随着杨村自身发展的越发庞大,他们每年缴纳给扩廓帖木儿家族的保护费也就越多。看在这一笔笔丰厚利润的份上,扩廓帖木儿家族在自己吃饱喝足了之后,也给了杨乾更大的权限。 甚至在这支蒙元贵族势力的影响之下,杨村甚至连咸宁县县令都不用放在眼里。 县令先前还多次派人来过杨村提醒杨乾低调一些,但这样的行为在扩廓帖木儿家族看来,却完全就是这个不长眼的县令妄图从自己的碗里分出一杯羹来。 于是乎,这种在扩敦帖木儿家族看来与挑衅无异的行动,立刻招致了这个蒙元贵族疯狂的打击报复。 之前派来杨村搞事情的那个限定,后来直接被扩敦帖木儿家族给贬到了西南去做官,而那个帮着县令亲自来敲打杨村的县尉,更是直接被流放了3000里。 这样的一番折腾之后,整个咸宁县所有的人家对于杨村的势力都有了重新的考量。 甚至于当新的咸宁县县令上任之后,他第1件事就是去杨村里与杨乾拜会了一番。而说是拜会,其实就是去杨乾敲定一下,双方合作的红线在哪里。 从此以后,杨乾愈发的疯狂,而杨家的势力在他这般疯狂的支撑之下,却日益的膨胀起来。 彼时在整个咸宁县乃至奉元路百姓的心里,杨村就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恶霸。一旦有谁与杨村的利益产生了纠葛,但他面临的就只有两条,选择一条是卷铺盖跑路,带着全家人一起逃离这个已经被人家牢牢操控的地方。 另外一条便是变卖所有家产,主动去杨家门口,表示自己愿意做杨家的奴户。 长此以往之下,甚至隐隐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在整个杨村的势力范围之内,官府的话远没有杨乾的话来的有用。 甚至于当地的一些商户,在遇到各自的商业纠纷的时候,往往第一时间会选择来杨村,请杨乾或是杨村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来为自己评判一番。 他们这样做倒不是因为觉得杨乾比官府更加公平,而是因为自己如果想把这件事情办成,那终归是要到杨村拜帖子送礼的。 哪怕是县令亲自操办的案子,最终要想获得对自己有利的结果的话,那必须先到杨村去把钱给塞够。只要有杨老爷发的话,那县令也就只有招办的份。 于是乎,在被杨村干预过很多次审判之后,大伙也逐渐意识到了,如今的这个县令并没有独自判决的能力,要是真的想要给事情一个决断的话,那最终还是要找到杨村的。 第212章 县令的反扑 第212章 县令的反扑 在意识到求县令大人办事,远不及求杨老爷办事来的有用的时候,各家商户们在后来小人办事的时候,往往就会跳过县衙的这么一个环节。 毕竟最终事情还是要落到本地的土霸王杨村的手上,意识到自己必然要受到杨家的一番盘剥之后,自己又何必再去县衙花上那么一笔冤枉的钱。 渐渐的,只认杨乾不认县令的风气,在整个咸宁县县弥漫开来。 面对这样令人尴尬且棘手的场面,新上任的县令虽然对杨家都有倚仗,但是事情发展到如此这般夸张的地步,却着实让他心生不满。 于是乎,在暗地里,他也曾敲打过杨乾几次。仗着县令手头的权力,他曾尝试着在秋税以及徭役方面刻意的为难一下杨家。 而同时为了防止扩敦帖木儿家族再次出手干预自己的计划,这位憋屈了已久的县令,甚至直接去省城取回来了一道文书。 等文件到了手上之后,县令在大喜的同时,亲自去扩敦帖木儿家族递上了拜帖。然后将这份由省里高官背书的文书直接交给了当时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掌事之人。 在断绝了杨家与背后势力的沟通渠道之后,县令立马开始了自己的反扑。 仅仅用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杨家原本散布在县里各处道路上的卡点就被县令从外面调进来的人手全部给清除掉。 而关于百姓们打官司,只去杨家而不来找自己这个县令这件事情。这个县令更是颇费了一番周章,凡是主动去求杨家办事的,无论你办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县令都会在你从杨家出来之后,站在另一方阻挠这件事情。 现在这样一番折腾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杨家的权威在他的这一番连环拳的招呼之下,也逐渐的落了下风。 虽然在百姓看来无非是剥削自己的人从地方豪强杨家重新变回了县府而已,但在逐渐膨胀的县令心中,自己现在的所有所作所为,完全都是为了朝廷效力,为了百姓福祉。 至于百姓将原本应该给杨家送去的礼重礼拜到自己头上这一事,他果断选择了无视。 贱民们求自己办事儿带了一点土特产,那算得上是礼吗?那完全就是县里的百姓对自己这个高明无比的父母官,送上的一份寻常的孝敬而已,哪里值得自己专门为了这件事劳神劳力。 眼看着自己的第一阶段行动,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整个杨家在自己的打击之下,原本张扬的爪牙也收了回去,原本吸食百姓血肉的大嘴也逐渐闭住。 这位志得意满的县令,决定立刻趁热打铁。虽然他能当上这个县令,全部依靠的是搞关系走后门。但毕竟他还是个读书人出身,能够入仕,也完全是凭着科举考试。 所以也算是读过无数经史子集的他,深知什么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很快,他的第二记老拳直接砸在了杨村头上,这一次他直接派出手下胥吏,去杨村捉拿以前犯过事而被杨乾庇护在村子里的各种人犯。 同时他还在杨村最近几年里给朝廷缴纳的赋税上动起了歪脑筋,直接让县衙里户房以及工房的老吏们开始清查这么些年县衙里遗留下来的旧账。 说是查账,就是说成栽赃嫁祸更为恰当一些。因为在元廷统治了这片土地七八十年之后,各地县府里的税收账目完全都成了一笔烂账。 这件事情从大元朝廷到地方的各个小吏,全部都心知肚明。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把这个已经腐烂到根上的事情给揪出来。 即使有有些有志之士想要改变一下如今这个溃烂的局面,但他们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填补窟窿罢了。任何要提出翻盘重来的人,都会以各种方式变成刀下的亡魂。 所以当县令大人提出来要倒查县里过去几年账册的时候,县里的那些位经年老吏员们,在心里咯噔了一下之后,立刻向自己的县令大人发出了提问。 “王县令,你要清查的这些个政策已然涉及到了前两任县令大人,其中各种手续不全以及混乱之处比比皆是,敢问王大人,咱们是要彻底的清查,还是就像以往那样拿出一份让大家都满意的文书即可?” 县里户房的老孟大着胆子冲着县令大人问道,他在这个衙门里已经呆了快有30年了,而且他这个位置是当年从他父亲手里亲自接下来的。 可以说这个堂堂一县的户房,现如今已经完全成了他们孟家的天下。而是这等世代传承下来的老吏,在各地县衙里并不少见。 王县令很清楚自己手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们在乎的并不是自己做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目的,而是单纯的就是想知道,自己如此一番做派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在知道了自己的底线之后,他们才好根据这个底线来将过往的一些利益纠葛修改成合乎自己心思的事情。 “你放心,本官不是来清算你们这些家伙的,那不是我这个县令的职责,也不是我的一个芝麻官能够做到的事情。我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杨家在最近这么些年里,到底有没有如实的向朝廷缴纳贡税。旁的事我不在乎,只要不煽动起民变来,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面对自己手下心思各异的试探,这位对杨家积怨已久的县令,直接选择了开诚布公。并且在下达命令的同时也给予了这帮宛如吸血鬼一般的家伙,最大的权限。 可就当这位王县令,满心期待的等着县里以这些自己给足了利益的老吏们,能够反馈给自己一个心满意足结果的时候,他却意外的收到了这位户房老吏请辞的文书。 这样一份请辞的文书,让这个怀着巨大野心的县令瞬间暴怒了起来。他很清楚,这个世代传承下来的户房老吏,竟然在这个时候甘愿将自家的位置给让出来,这背后的每一个动作,一定都是杨家指使的。 第213章 张思道来了 第213章 张思道来了 在户房老吏递交辞呈的同时,另一边被派去查账的一般吏员们也并没有按照县令的想法去做。 不久之后当他们将一沓沓厚厚的文册递到王县令案头的时候,按照他们的说法,尽管自己已经点灯遨游、通宵达旦的去在这些账册里面寻找杨家的罪证,但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发现罪证,你们难道就不能制造一点出来吗?别跟我说你们不会,你们这帮家伙是什么德性,我这个县令还是一清二楚的。” 气急败坏之下,王县令竟然直接将大家之间的那份默契撕开。原本那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事情,就让他直接曝光在了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而那一些老吏在听到县令这般歇斯底里的话之后,也纷纷打算和这个搞不清楚事情的家伙划清界限。 “王县令,您这可就是冤枉在属下了。属下虽然平时没少拿底下人的孝敬钱,就是平时帮一些百姓办事的时候,我也承认我收过一些黑钱。 但您现在说我在账目上作假,这件事我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我老李虽然平生贪财,但我也知道这时间钱是挣不完的,你得有命花才是真理。 咱老李虽然平日里没少从周围百姓那里榨取点油水上来,但在这些对公的账户上面,咱老李是一点错都不敢犯啊。 县令大人,你如此说在下,却委实有些过分了。您如果确实有罪证的话,可以直接叫人来审问属下,若是您没有证据的话,就单纯的想要在属下身上撒气,那还请原谅,属下并不想被下篡改账册这样的黑锅。” 说吧,这位老李直接转头离开了县令的书房。在他看来,既然双方已经谈崩了,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跟这个外来的家伙多费口舌。 而更为重要的是,老李认为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说辞已经表明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既然自己已经明着跟县令大人怼了起来,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跟这个家伙虚与委蛇。 对于这件事情,他心里尽管还有一丝丝担心被县令大人打压报复,但这份小心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 因为比起这位县令大人现在这般疯狂的态度来说,他更担心的是如今稳坐在杨村的那位杨乾杨乡老。 毕竟这样一位县令看似权限很大,但实际上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区区流官罢了。哪怕自己将这样的流官伺候的再舒服,等人家任期一到,这片土地最终还是要靠杨乾说话才算得数。 而像自己这样背靠着县里各个世家大族才能世代传承下来的老吏位置,所能够倚仗的还是杨乾这样的乡老。 若没有乡佬们的支持,自己纵然能在县令手下安稳上的一两年,但之后县令总有调走的那一天,而他们调走的那一天就是自己家族覆灭的开始。 同时若是陡然得罪了县令的话,那最多不过就是自己这一任无法做下去而已。只要自己后面给各个地方大足赛够了钱财利益之后,这个位置大概率最终还是会走到自己家头上。 如此这般的情况之下,该选谁而不选谁,简直是一目了然。 而随着县令的逼迫越来越紧,吏员们的反抗也越来越强。几回合的对抗下来,王县令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且尴尬的事实,那就是以往只在田野相投,有话语权的杨乾此时在自己的几番操作之后,人家甚至获得了将权力伸进县衙里的机会。 县里的那一帮,看似对自己无比顺从的老吏员们,如今却纷纷对自己阳奉阴违。虽然面子上每天还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县令大人的称呼着,但王县令知道他们这个不过是曲意逢迎、虚与委蛇罢了。 最终这个原本满含壮志的县令大人,在数次的打击之下,无奈的放弃对杨家的继续追查。而经过他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县衙在咸宁县里那最后的一点点威望也彻底的荡然无存。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在这样一场无声的对抗之后,逐渐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若是想在咸宁县这片土地上把事办成,县令大人的许可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获得杨家那位家主的首肯。 而杨乾的威望也随着这一番闹剧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膨胀,颇有一番地头王的架势。 手中的权力已然达到了一个地方乡老所能掌握的顶峰,杨乾也在失去了妻子多年之后,重新和本地的另外一个世家大族选择了联姻。 这份门当户对的婚姻本来应当是极为顺利的,毕竟双方都是雄踞一方的大族,即使有人对他们感到不满,但敢来主动撸这两家胡须的确实不多。 但只是不多而已,并不是没有人不敢来敲打他。比如杨乾这边当他要大婚的消息一经传出,那沉寂已久的扩敦帖木儿却再一次行动了起来。 这消息传出没多久的某一天早上,等杨乾再一次打开屋门的时候,却发现外面再一次的占满了凶凶极恶的元军士兵。 而这一次负责领兵的人和昔日的张良臣,竟有着几分相似。不过和扩敦帖木儿家族打了无数次交道的杨乾心里很清楚,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张良臣的亲哥哥张思道。 此刻熟悉的场景,让杨乾一下子回到了当初与张良臣谈论合作的时候。不过不同的是上一次他们谈的是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合作?而这一次扩敦帖木儿家族所要求的却是与杨家彻底的割裂开来。 这样的割裂对于如今已经雄踞一方的杨乾来说,自然是早就盼望着的了。不过当初建立契约的时候容易,如今想要把自己跟扩敦帖木儿家族分拆开来,免不了要割下很大一块肉来。 “那边的要求是你将手里九成的财产都供出去。”张思道严肃的盯着杨乾的眼睛说道。 “你也知道,这帮元人的胃口一向都是很大的。”看见杨乾的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张思道又补了一句。 他心里很清楚,对于如今的杨乾来说,割出去九成的财产无异于要他性命。 第214章 杨乾的决定 第214章 杨乾的决定 听见张思道转述的对方要求之后,杨乾那本就阴沉无比的脸色,此刻更是宛如正在酝酿一番疾风骤雨的样子。 他的这一番表情完全被张思道收在了眼底,因此张思道赶忙劝解了两句。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是非常难的,如今你的家也已经积攒到了这般慑人的地步,让你做出让步属实,有些过分为难你了。” 杨家这么些年的变化,张思道一缕一毫都十分清楚。毕竟他们张家是杨家与扩敦帖木儿家族之间沟通的纽带,双方之间的相互合作以及干的各种龌龊事儿,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更何况在杨家成长的过程中,也没少借用他弟弟张良臣的渠道。可以说若没有张家兄弟的鼎力护航,以及通力合作,杨乾的手段就是再高超,没有武力的支撑,他也绝然不可能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们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杨乾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张思道问了这么一句。 只是他看向张思道的那个眼神,让这位沙场悍将也不由得感到浑身一冷。张四道虽然在战争中杀过不少人,平日里帮着扩敦帖木儿家族办一些黑事的时候,杀瘾上来的他也没少亲自动手。 然而尽管他认为自己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但此刻面对杨乾的这般眼神,他还是不由得感受到心里一惊。 “没有别的要求了,毕竟他们那边麻烦事也不少,本来就是一个被从朝廷给贬谪下来的破落家族,若不是你给他们补上了这么一大口血。他们这一个扩敦帖木儿家族的分支,可能早就在本地其他力量的撕咬中直接消失了。” 在意识的愣神之后,张思道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所以我说你现在也不用太过于惧怕于他们的势力,尽管和他们讨价还价便是了。他们之所以敢这般的漫天要价,不过也就是等着你坐地还钱罢了。 而且作为兄长,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独家的消息。扩敦帖木儿家族现在的日子也并不是很好过。 现如今各地的叛乱连绵不绝,朝廷为了将这帮乱民给镇压下去,没少消耗兵源粮饷。但这现实的情况你也知道,朝廷的统治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烂的一塌糊涂了。 现如今坐在大都城里的那位皇帝,虽然地位上还依旧是崇高无比,但实际上真正能指挥的动的地方已经屈指可数。 而且大元朝廷原本就对地方的控制力并不是很强,他们的命令所能抵达的,最多也就是类似于扩敦帖木儿家族这样的蒙元贵族。 所以如今朝廷缺了钱,首先拿来开刀的便是他们这些跟皇族关系相对较远的贵族们。而扩敦帖木儿家族本来就是朝廷权力斗争的失败者,现在皇帝的刀子已经举了起来,第一个遭殃的难免便是他们。” 看着杨乾那十分冷峻的样子,张思道下意识的就以为这个家伙因为害怕而变得愤怒。于是他赶忙出言相劝,毕竟他所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促成这件事情,至于这件事情之间产生的一些利益纠葛,张思道其实并不在意。 而为了能让杨乾放下心理包袱来主动面对这个事情,他就将扩敦帖木儿家族的现状描述了一番。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杨乾不要丧失希望,只要杨乾不选择破罐子破摔这件事情就可以谈。 只要这件事情可以谈,那他张思道此次前来就不会是无功而返。 然而杨乾接下来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张思道的预料,甚至可以说哪怕是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族长现在站在杨乾面前,听到了他接下来说的这一番话之后,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认为杨乾这个家伙是被自己逼疯了。 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杨乾所说的,是他发自心里的实话。 “劳烦张兄回去转告一下,就说我杨乾愿意将杨家的九成财产全部贡献出去。”杨乾淡淡的说道,说话的时候他原本严肃的表情也瞬间缓和了过来。 此刻他看向张思道的眼神里竟然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微笑。 “杨公子,不杨老爷,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甚大,但我现在还是要劝你一句,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去做。对方这是大张口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跟他们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你还不清楚那把人的性子吗? 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然后回去好好想想,今日我就不走了,等你明日想明白之后,咱们再见面商量一下。” 杨乾的话直接把张思道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杨乾这个家伙是被对方的要求给吓傻了过去。 于是他赶忙再一次对着杨乾劝了一句,并且给出了对方一个相对宽裕的思考时间。还是那句话,他是来促进事情达成的,若是杨乾疯了,对于自己、杨家以及扩敦帖木儿家族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张兄,你且宽心,此间的利害关系我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我已经做好了与扩敦帖木儿家族分割的准备,那就把事情一次性做完,不要给后边再留什么手尾了。”杨乾认真的说道。 “你可想好了,那个是你杨家九成的财产。就这样便宜了那帮贪心不足的王八蛋,别说你了,就是为兄我的心里都不是十分好受。”张思道还是不太相信杨乾此刻所说的话。 杨乾此刻所表现的十分大方与果断,完全超乎了张思道这么些年来经历的人和事儿所磨练出来的经验。 “张兄你也知道,我杨家如今重要的并不是那些存在仓库里的黄白之物。而是便处于像夜之间的人脉,以及像张兄和内弟这样的知己好友。 之前我所担忧的无非就是扩敦帖木儿家族实在惦记上了我这块肥肉,坚决不同意我从他们手下分割出去。 而现在,对方既然如此果断的答应了我的请求。那面对这样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杨某自然是要牢牢的把握住。” 杨乾微笑着对张思道说着,而对面的张思道则在这时突然发现,杨乾的眼睛里多了一种异样的光芒。 第215章 分割 第215章 分割 在与张思道将一应细节全部沟通妥当之后,扩敦帖木儿家族这一次办事的效率显得是格外的高。 张思道离开杨村之后,还不到10日的时间。由扩敦帖木儿家族派来负责营财产交割的人手就已经好好的当地抵达了刚刚被封锁的杨村。 面对这群前来,要从自己身上拿一大块肉下来气势汹汹的家伙。杨乾非但没有展现出来一丝愤怒的样子,甚至每天面对这帮不停的从自家帐头划拉出去土地财产的恶人们,他时时刻刻都是以笑脸相迎。 除此之外,杨乾还特地嘱咐了整个杨村里的所有村民。对这一批下来的人不要有任何的抵抗,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想要索取什么就给他们。 大家所要做的,不过就是把账记下来,等到事情了了之后,杨家再次恢复过来元气,杨乾承诺,自己一定将此次大火的全部损失悉数奉还。 而杨乾的服务还并不至于此,除了村子里每日为这群人提供食材美酒之外,杨乾还特地给他们带来的那一批厨子放了一个长假。 直接去城里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厨子前来杨村驻点,只为了将这么一群人来自己家办事的大爷给服务周到了。 杨乾这样一番举动,让前来接受财产的人手非常的不适应。 在来之前他们普遍认为杨家尽管口头上答应下来的此事,但真正到具体办事的那一天,事情绝对不会顺利的进行下去。 而为了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不可预知的抵抗事件,这帮人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跟扩敦帖木儿家族里的几个核心成员进行过一番讨论。 他们所讨论的重点就是放在当杨家选择不配合的时候,自己到底应该拿出怎么样的行动出来,逼迫这群下贱的家伙早日按照自己规定的方略来将事情了了。 为了达到这么一番以势压人的目的,他们甚至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若干套,应对这件事情的预案方针。 甚至于扩敦帖木儿家族的管事之人,直接给张思道下了一道命令。让张思道随时注意配合前来收割财产这群人的生命安全以及各项工作。 毕竟他们如今心里都清楚,现在的杨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赛最低谷,任谁都能上去踩上一脚的破落户了。 如今的杨家虽不至于说是羽翼丰满,但也已然是这个咸宁县里数一数二的低头蛇。这条毒蛇虽然看着是被扩敦帖木儿家族给拿捏住了七寸,但在场的所有人并没有人敢保证这条毒蛇不会在被拿住七寸的情况下,依然奋力的反上一击。 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赌上一赌,也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无视杨家的存在。 毕竟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一条孔武有力反应迅捷的毒蛇。杨家这么些年来是怎么崛起的,旁的人不知道,这帮来自于扩廓帖木儿家族的心腹手下,他们绝对里面的全过程知道的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他们基本上见证过了杨家崛起的整个过程,所以深知杨乾手段是多么狠辣的他们,来之前甚至直接跟家里人交代好了遗嘱。 而扩敦帖木儿家族那里也不是白白的让这些人过来送死,在这帮家伙出发之前扩敦帖木儿家族许诺的报酬是极为丰厚的。至少这些报酬丰厚的让这些家伙选择了和杨乾这样的毒蛇搏上一搏的想法。 不过当这帮抱着富贵险中求的人抵达杨村的那一刻,他们却发现这个自己眼中的毒舌,此刻俨然自己拔去了毒牙,那顺从的态度就宛如一条没了牙的看家蛇一样。 这让所来之人在大受震撼的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对杨家多了几分同情。当前的这一番操作,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因为屈从于了扩敦帖木儿家族。 这样的一番表现,立刻让这帮家伙也产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他们这次来的目的,虽然是要清算杨家的财产。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终归不过是扩敦帖木儿家族所豢养的另一个杨家罢了。 于是在面对着杨家这样多显显得有点残忍的场景时,这帮本是前来撕咬血肉的豺狼,也产生了一丝怜悯的心情。 最终在双方的通力合作之下,杨家的财产清剿一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就完成了。 到最后一批拉着自己家地契以及各式金银珠宝的大车离开杨村的时候,这个地方真正的主人杨乾,正站在一棵高大的老槐树上面无表情的眺望着这一切。 他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正是当年他为了躲避外边巡查士兵,而从围墙处翻跃进老学校旧址之后藏身那一棵大槐树。 此刻还是待在这棵树上的杨乾,虽然再一次遭遇了家族事业上的巨大打击,但这一次的心境却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上一次的他就只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罢了,自己的命运根本不能由自己掌握,只能在多方势力的交锋之下勉强的苟活于那一条灰色地带之间。 而那一次解救自己家危机的是扩敦帖木儿家族抛出来的合作计划,而这份计划中充满了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与剥削。 彼时的杨乾,虽然打心里不同意这样的合作方式,但已经走投无路他,却显然没有了其他更好的选择。 最后在与自己老爹细细思虑了一番之后,杨乾无奈的跟前来洽谈的张良臣点了头。 当时的他想法非常简单,与其被王老那样的家伙抽筋扒皮,最后将整个杨家吞噬的一点不剩,倒不如选择与这个蒙元外来户合作。 这帮蒙元贵族虽然也不是个做人事的主,但他们跟王老这样的汉人低头,蛇比起来却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 那就是他们只管收钱,并不会过多的参与到你们自己的发展规划之中。 而且相较于王老那样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本地人,外来的这帮蒙元贵族,虽然势力上比王老更大一些,但他们对本地的事情毕竟知之不多。 而他们不清楚的那些暗处,正是杨乾可以大展拳脚的好地方。 第216章 杨家的复苏 第216章 杨家的复苏 杨乾在心里不停地回忆着过往的种种经历,这期间哪怕已经看着押送着自己多年辛苦攒来的财产的那支队伍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之后,他也依旧没有从那棵槐树上下来。 心里还依旧在想这事情的他,一直站到了太阳完全落山之后,才在府里前来请他今晚饭的仆役小心翼翼的声音中慢慢的从树上走了下来。 回到家里之后,面对着几乎被搬空的屋子,杨乾的脸上先是显出了一份短暂的震惊,随后在转瞬之间他又开始大笑了起来。 这份狂野的笑声直让场上所有人都吓得心惊胆跳,在这些杨乾的亲人或是府上的仆役眼里,这是自家老爷行将疯魔的前兆。 不过杨乾的这一份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将心理里隐藏至深的那些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之后,杨乾当即又恢复了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别看着我了,你家老爷虽然出了点事儿,但心里还是能顶得住的。再说了,今天这件事儿对咱们整个杨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在你家老爷我看来,真正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好事了。” 杨乾说着话,随后满面含笑地在众人十分不解的眼神中坐了下来。 他的这番话落在旁人的眼里都当是自家老爷已经被逼疯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这件事到底好在哪里。 自家府上继续多年的财产几乎为之一空,就连后院拉磨的驴都让人家给牵走了。原本在附近几处县城里的所有资产,此刻店里的所有文书以及地契也悉数落到了他人手上。 这样一番结果在谁的眼里看来都无异于灭顶之灾。 “都放开心下来吃饭吧,你家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旁的人不清楚,你们这些整天跟在我身边的家伙还不明白吗?”看见众人那充满疑惑的眼神,杨乾对于这些人心中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你们都以为这一次是那个扩敦帖木儿家族赢了这么一次,也是他们这次确实从咱们家身上赚的盆满钵满。就是从咱们家这里吸取了那么多血,他们那个家族至少还能再续上5年的寿命。 但是我现在把话放到这儿了,这一次在这一场风波当中收获最多的是你们老爷我。 原本的杨村虽然表面上强盛无比,但终归不过是别人手中一个提线的布偶罢了。尽管咱们家的实力已经早不是当年那样,可以任由他人欺负,但那也就只是对本地的普通大族而言。 在廓帖木儿家族眼里,咱们依旧不过是他们的一条狗罢了。 如今咱家虽然将大部分的财产都献了出去,但那些终归只是身外之物。从今往后套在我们脖子上那顶恶心的项圈彻底的宣告不见,而我们之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一些事情,也终于能趁着这个契机开始大展拳脚了。” 杨乾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愈发的明亮。 如今已经不受任何羁绊的他,做起事情来,再也不用顾虑到什么狗屁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框束。与那些被丢掉的财产相比,杨乾以为自己努力收获的这份,没有上级的自由,才是这么些年奋斗出来最大的成果。 杨乾的这一番解释的话落到众人耳朵里,却只是让大家觉得自家这位年纪轻轻的大老爷,只不过是没有彻底疯魔而已。他们在不看好杨乾对于未来的预计的同时,也对这位正在逐渐走向自家疯魔的老爷,不由得多起了几分关心来。 对于这帮人心里的想法,杨乾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知道此事口说无凭,有些事情单凭自己一张嘴是无法扭转家里人看法的。毕竟大家现在所处的层级不一样,别人看到的只是流于表面的金银财宝,而杨乾心里的那份野心,却终归是无法直接暴露在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之间。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杨乾虽然再也没有对这件事进行过过多的解释。但现在状态已然和当初全然不一样的他,还是让周边人清楚的感受到了杨村最近的变化。 而在杨乾的进行安排之下,杨村各项事业的恢复工作以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的展开着。 而在这些工作当中有很多以前不敢干的事情,这一次杨乾也发挥出了自己巨大的能量,彻底的插手了自己想干的任何一个行业。 原本身为扩敦帖木儿家族之下一个普通合作伙伴的他们,是并没有资格和各级官府来的主动打交道的。以前这里的一应事务全部都必须假手于扩敦帖木儿家族指定的人手。 而现在在用巨大的代价摆脱了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控制以后,杨乾在办起这件事来的时候,终究没有了一丝的羁绊。 以前有些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他也可以主动的用银子砸路,为自己家开辟出一条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赛道出来。 而当真正的开始游走于这条处于灰色地带的赛道之后,杨戬这才发现这样一条最为宽阔的大道之上,同行的竞争者却是少之又少。 于是乎在这条宽阔且平坦的大道之上,杨乾领着杨家众人开始了极速的狂飙。最后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杨家就将自己的势力再一次恢复到了被削骨扒肉之前的状态。 然而杨乾这样舒坦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尽管他一定使出自己权力,将整个杨家的事业搞得蒸蒸日上。但这区区一隅之地的权力转变,却根本无法逆转接下来的全局大事。 随着元庭在地方统治的崩溃,以及蒙元贵族在地方扶持出来类似于杨家这样穷凶极恶的白手套越来越多。 无数的百姓在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后,终于在部分有志之士的率领之下,开始了有计划,有组织的抵抗。 这次的起义与动乱与以往零星的态势不同,这一次各地的农民军在被打散了之后,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偃旗息鼓。 而是重新积蓄实力,并互相的合作配合,只要元庭负责镇压的大军在某一处出现了破绽,那潜伏在这处的农民军就会立刻扑上来,狠狠的咬上他们一口。 第217章 杨乾的小心思 第217章 杨乾的小心思 外面传来的各种风波也让素来趴在农民身上吸血的杨乾,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于是为了安抚周遭百姓日益暴躁的内心,杨乾大手一挥,当即就给周围租赁自己家田里的佃户,免除了一成的租子。 这种行为放在其他人眼里自然是杨老爷发了善心,肯体恤终日在地里刨食吃的可怜百姓。甚至有脑子实在过分糊涂的家伙,整天在田地里宣传杨家是多么多么的好,杨老爷对人是多么的良善。 若非此地的农人多少还是从周遭的一些说书人嘴里听到过一些陈胜吴广、赤眉军、黄巾军以及昔日里一个叫做黄巢的友仔的光辉事迹。 还真就可能有不少一辈子的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的普通百姓,被这帮不知道是不是杨乾特意花钱过来的家伙给骗到。 外面对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虽然不少,其中自然有不少持续对自己抨击的声音,但更大多数的还是在杨大老爷降了租子之后选择继续维持现状。而这些人之后对杨家的态度,也多少有了一些好的转变。 不过杨乾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将租子降低下来,并不是因为他可怜,乡亲们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单纯就是他考量过这里面的得失,最后做的决定罢了。 在他看来,让出的这一点租子虽然多少会让自己有些肉,他和万一自己手下的佃户造反带来的损失相比,那可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于是乎在各方压力的压迫之下,杨乾将自己这份大善人的举动,继续扩散了出去。 尽管其中遭到了不少同行的坚决反对,但杨乾又没有心思和这群看不清未来局势的家伙过多的解释。 同时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重新打拼,杨家如今的势力,已经和被扩敦帖木儿家族吸血之前相差不多。所以说如今已经重新展开羽翼的他们,并不惧怕任何来自于外界的质疑甚至是威胁的声音。 不过此时对于杨家来说传来的却不全然都是坏消息,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岁月里,杨乾后娶的这位妻子为他诞下了一位儿子。 因为儿子出生的当日正是杨乾这位大善人一年一度,给周围乡里替自家打工的佃户分红的日子,在一声声杨老爷人善的声音中,杨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直接宣布给自己儿子起名为善。 杨善的诞生为整个杨家注入了全新的活力,现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上层羁绊的他们,正使出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在向外界疯狂的蚕食着一切可以接触到的土地。 同时在官府愈发疯狂的赋税之下,整个咸宁县里所有被逼的活不下去的百姓,第一的反应便是将自家田产全部卖给杨村的杨老爷。 他们不是不知道贩卖自己田地的行为,无异于给自家人绝了后路。他已经走投无路的他们面对这样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并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而与其将自家田产献给村子周边那些巴不得将自己最后一丝血肉都榨干的地主们,还不如选择一个稍微表现的能好那么一丝的杨老爷。 这也就是杨家的实力渐渐的与日俱增,直到后来,高卧与杨村之中的杨乾,已经成为了整个咸宁县里实际上的话事人。 然而在自家的实力达到一个顶峰之后,杨乾的心里也不由得动起了一些小心思来。 通过多方的寻找,在杨善八岁的这一年里。杨乾找到了一个和昔日自己原配发妻样貌极为相似的蒙古女子。 这个女子虽然是蒙古人,但并非是蒙古贵族。家中不过就是一个流落到关中地区的小门小户而已。 这样的小户人家在杨乾那丰厚到显得有些夸张的聘礼面前,丝毫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为了自己女儿能获得一个好的前程,同时也为了自己家能够摆脱当前这种穷苦困难的情况。 这位蒙古女子的父母丝毫没有犹豫,聘礼一到就将自己女儿嫁给杨乾做了一个妾室。 而自从迎娶了这位蒙古女子之后,杨乾将昔日里自己对于发妻那份来不及诉说的感情全部付诸于了这个年轻的女子身上。 也正是因为杨乾的这份过分的关爱,使得这位蒙古女子在府里的地位,竟然与杨乾的正妻有了不相上下的苗头。 这一系列偏执的爱,逐渐导致了杨乾的正妻心态失衡。一时间原本安宁的杨家护宅变成了小战场一般,本地帮和外地帮在这里做得沸沸扬扬。 而这一幕落在杨乾眼里之后,他却有了一种异样的兴奋感。 而这样的变态情绪,源自于杨乾多年前那无比憋屈的经历。昔日里他在替自己老师以及王老办事的时候,被迫磨练出了一颗搬弄是非,暗地里煽动情绪的手段。 现如今杨家已经做大,他自然是没有必要再亲自去使用这些显得龌龊的手段。但这些在青年时代时常使用的法子,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骨子里,完全属于那种他想摆脱也摆脱不掉的习惯。 在之前的日子里,杨乾一直用伪装出来的温良恭俭让来将心中的这份狂野完全给压抑下去。 如今已然成为咸宁县土皇帝的他,显然是不用再掩饰自己的什么本性。更何况有些龌龊的事不用他亲自去办,只要一个眼神示意,自有无数走狗为他奔前忙后。 这场来自于家庭内部的斗争,在杨乾的把握之下虽然看上去闹得极为激烈,但却丝毫不会对整个杨家的运作产生半分不利的影响。 而在杨乾的偏袒之下,这位送蒙古来的小妾竟然一步步的将正妻给压住。 杨乾的正妻自然是不会眼瞅着这么一个小贱人肆意的踩在自己的脸上,盛怒之下,他甚至直接从娘家叫来了帮手,想要让这个小贱人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实力。 然而没等杨乾的正妻开始表演自己的操作,蒙古小妾那里却传来了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那就是这个蒙古女人竟然怀上了自家老爷的骨肉。 第218章 耀州起义 第218章 耀州起义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正妻手足无措的同时,却让杨乾大喜过望。 他之前之所以在这场正妻与小妾的战争之中,选择了无限偏袒于这位新娶来的小妾。 其中有一番原因,是因为对于自己那位不幸被刺杀身亡的发妻的思念,爱屋及乌之下,他对这位小妾自然也多有照顾。 然而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显得更加直白且残酷,杨乾的这位正妻虽然素来与杨乾感情还算不错,但自从8年前产下扬善之后,这么些年以来,这位正妻的肚子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在当时的舆论环境之下,一个女人生不了孩子,哪怕丈夫对他再加恩爱,但其地位在整个家族里面势必是要受制于其他人之下的。 于是在得知到小妾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之后,正妻原本所做的所有反抗的计划也瞬间停止了下来。 毕竟虽然她巴不得这个小妾立马去死,但其中的干系她却是分得来轻重的。 之前没有身孕的时候,这个小妾不过就是府上一个可以供老爷取乐的玩物罢了,就是老爷对他再多的偏爱,也丝毫提升不了这个贱人在家里的身份。 而现在情况的大为不一样,当这个贱人肚子里怀上杨家的种子后,母凭子贵便不仅仅是一个在书本里看到的故事,而是写写实实发生在身边的详实案例。 从这天开始,本就对这个和自己前妻十分相似小妾极为关爱的杨乾,更是让自己心中所有的感情都悉数的付诸于了这位蒙古小妾的身上。 而且杨乾过分的偏爱之下,这个蒙古小妾在杨家摆出的排场,甚至比杨乾的正妻当年怀杨善的时候还要更为奢华。 为了这个蒙古小妾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孩子,杨乾甚至将手头无数的事情都暂时放了下来,凡是能让下面人去办的,他全部交给了手下去打理。 自己则整日一门心思的陪在这个蒙古小妾的身边,完全摆出了一副甩手掌柜富家翁的模样出来。 杨乾这样一番表现,非但让自己的正妻大为光火。同时就连府上的一应人手,都觉得自家老爷如今这份表现仿佛是着了魔一样。 于是在这帮家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之中,这位小门小户出生的蒙古女子,被他们说成了具有无边魔力的大妖精。 而这样的舆论结果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动,除非有人刻意安排,这样一位在府里正受老爷荣宠的小妾,旁人又怎么敢如此非议。 不过尽管人人都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推手就是杨乾的正妻,但并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件事情上跳出来指责她。 包括杨乾自己,也并没有因为正妻散播出来这个消息,就产生休妻把妾室扶上正位这样疯狂的想法。 毕竟对于这位生下自己长子的正妻,杨乾在心里还是多有感谢的。之后虽然因为多年没有生育的缘故,冷落了对方一些,但杨乾心里终究是有这个正妻的。 更何况当时在他脱离扩敦帖木儿家族之后,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恢复到现在这般势力来,这里边也离不开自己正妻家里这么些年来的帮助。 因此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什么过于过分的地方,但杨乾在面对自己正妻这样泄愤手段的时候,也并没有选择当面驳斥。 在这种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之中,杨乾果断选择了作壁上观,在事情没有到达爆发点之前,他所要做的就只是调和双方之间的矛盾,尽可能的将这个矛盾拖延到小妾生下孩子之后。 到时候看在自己孩子的面子上,双方的矛盾多少能缓和一些,而那个时候杨乾再出手,才最有可能在不损了自己大老爷面子的同时,来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在杨乾的贴心呵护之下,小妾的肚子也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大。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当把府上各事安排井井有条的杨乾以为他即将平安的迎来自己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杨村之外的世界却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咸宁县北边不远的耀州,经年的大旱使得这片位于黄土高原着名缺水带的地方,连续两年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 然而就在这种极端灾害之下,当地官府非但不想着如何接济灾民,反倒是因为要给朝廷送上打仗的协饷,而对这群本就已经生活在死亡边缘的可怜百姓们,在原本赋税的基础上,又加了一成的协饷税。 同时为了尽快将这笔事关自己官帽的银子,早日提交给自己的上官。耀州府的一应官员,铁了心了要刮地三尺,将本地灾民最后一丝生的希望也全部消磨干净。 在官府的横征暴敛以及刮骨抽筋之下,在一个本地秀才的带领之下,耀州的百姓们在经历了易子而食、妻离子散,这样的人间悲剧之后,终于决定不再隐忍。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200名在白天就潜伏进县城里的百姓,在午夜子时对县衙发动了袭击。 整整一个晚上,整个县衙里的县令及其家属以及其他各种杂役,全部被愤怒的百姓给撕成了碎片。 第2天一早,在起义军的专门安排之下,耀州城里发生起义的事情,就传遍到了附近的各个乡里。 顷刻之间原本敢怒而不敢言的百姓们,纷纷拿出了自己毕生的勇气,三三两两互相一碰头之后,便拿着自己手头所有能利用到的武器集结了起来。 这股由被压迫到活不下去的百姓所组成的起义队伍,仅仅过了三两天的功夫,就已经将整个耀州的所有官府全部攻陷。 同时对于那些平日里帮着府衙欺压自己的大地主们,这些农民起义军也丝毫不手软,该杀的杀该埋的埋,那些通过剥削穷苦百姓而得来的财产,也迅速被起义军给分发了出去。 而他们那在院子里各处堆积如山的粮食,更是让这活好几年没吃过饱饭的百姓们,终于得以饱食一餐。 而这些粮食原本都是用来趁着大旱来收买走投无路百姓家里田产的。 第219章 风波起上 第219章 风波起上 浩浩荡荡的起义大军在席卷了整个耀州县之后,并没有因此就停下脚步来。 这其中的道理大家都清楚,那就是造反这种事,一旦有了个开头,那想停下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在元末各种倒行逆施的政令之下,耀州起义所带来的结果远远超出了最初起义者的计划。 在耀州起义成功的消息向周边蔓延开了之后,不到两个月的功夫,整个关中大地以及周围的河东陇西一带,抵抗元庭暴政的起义军蜂拥而起。 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之下,元庭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的束手就擒。 起义爆发后不久,负责镇压起义的军队便已经从周遭各地出发,浩浩荡荡的向耀州压了过来。 不过虽然这群士兵在多年的镇压叛乱中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但眼前所爆发出来的这样起义的场面却还是大大超乎了他们的预计。 面对紧拿着简易武器的起义军的时候,他们纵使能在一场场战斗中取得胜利,但对方却宛如雨后的春笋一般,自己刚平定一处叛乱,周遭各处却紧接着又有无数走投无路的百姓选择揭竿而起。 在这种远远看不到尽头的斗争当中,朝廷各路大军的领兵者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 于是乎,这其中不少人逐渐有了异样的心思,在平定叛乱的过程当中,他们充分发扬了出工不出力的精神。朝廷的政令自然是要听的,但每当自己部队开赴到距离朝廷规定的地点附近百里左右的时候,他们就会停下脚步来。 对外的名义是修整以待敌军,对内的名义则是朝廷拨付的粮草,军械不够,他们不能眼睁睁的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去赴死。 而在发回给朝廷的答复文书当中,他们虽然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字,但通篇的文字总结下来,核心就还是那两个字——“打钱”。 随着地方起义的声势越来越大,这些佣兵自重的朝廷军队,也逐渐有了割据自立的想法。 这也就使得,在这一段时间里,朝廷虽然派出了大军,但却对整个起义的形势并没有起到任何遏制的作用。 相反,在这帮试图割据自立家伙们刻意的放任之下,意识到如今的朝廷已经不具有当年那样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毁灭效果之后。 原本尚在犹豫的百姓们也纷纷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其他起义军派出游说的人马劝说之下,原本还星星点点散落在各处的农民起义,瞬间凝聚成了一股席卷整个关中大地的汹涌洪流。 而在这股汹涌洪流的冲击之下,处在整个关中腹地的咸宁县,也并不能幸免。 而在接收到附近那帮流民纷纷揭竿而起之后,杨乾在综合分析了周围的情况之后,果断将自己家所有重要人员全部转移到了县城里。 作为关中腹地这样富庶地方的大县城,咸宁县的城墙以及一应防备措施,还是相当完善的。 同时因为各个大家族纷纷的涌入他们所携带的粮食以及其他物资,也足可以支撑着这帮家伙在城里苟活两年有余。 然而就在杨乾等人进入到咸宁县城之后,没过多少天,第一波起义大军,就已然来到了咸宁县城墙之下。 面对近在眼前的城市,起义大军立刻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在本地一些起百姓的引领之下,他们清楚的知道,这城里如今积蓄的财富,足以让这支军队里的所有人吃上好几个月的饱饭。 同时如今住在这城里的有无数昔日曾经骑在在大伙头上作威作福的乡绅恶霸,这些通过剥削自己血肉为生的仇人们,现在就蜷缩在这城墙之后。 在这两种因由之下,哪怕他们明知道咸宁县的城墙无比高大无比坚固,也明知道咸宁县的守军训练有素,装备齐整。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对这座县城展开了一次次疯狂的冲击,仅仅几天的功夫,咸宁县的县尉以及被迫站上城墙上守卫的驻军就已经战死了三分之一。 按照这样的战损比,这伙平日里疏于训练的咸宁县守军早就应该支撑不住了。 但是这一次情况却与以往不大相同,在城里入住了无数的土豪大地主之后,咸宁县守军的饷银足足比过去翻了三番。 这丰厚的粮饷一下子就将原本已经低到谷底的士气给扭转了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诚不欺人也。 同时面对已经死伤惨重的守军,在县令大人的强压以及城里百姓行将内乱的压力之下,聚集在城中的各大家族不由得不将自己家里所带来的家丁纷纷派驻到城头之上。 这帮家丁虽然打着家丁的名头,但实际上在这么多年剥削百姓的经历之中,他们在各个大家族中发挥的作用与私兵无异。 同时因为平日里不管是吃食还是饷银,都比普通士兵要多的多,这就使得这帮家丁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甚至比朝廷的大军还要强上那么一点。 因此在这帮训练有素的家丁站在城头上之后,原本已经占据了上风的农民起义军,被这帮恶棍再一次给压了下去。 在接下来连续几次进攻受挫之后,农民起义军的领袖也意识到,眼前这座高大的城池并不是一个能轻易啃下的对象。 不过尽管意识到了,凭自己的实力并不能迅速的吞下这座富庶的城池,但面对着里面聚集的无数自己的仇人们,起义军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他们一条生路。 在研究判断了一番周围的态势,判定朝廷派来的援军,不可能在半个月之内抵达咸宁县之后,起义军的领袖果断选择了对咸宁县进行围城。 并在围城的过程中,时不时的派出小股部队,对咸宁县城防守薄弱处进行偷袭。 如此一番操作,让本就已经穷途末路的咸宁县守军异常苦恼。他们可以抵得住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发起的正面进攻。 但毕竟只是当兵拿饷的他们,对于起义军这种防不胜防的袭扰,显得十分的不适应。 第220章 风波起下 第220章 风波起下 不过虽然起义军的袭扰行动,让城里的守军异常苦恼。但这种零零散散的偷袭,并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大规模的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 也因此在包围了整个县城足足有10日之后,起义军的领袖不得不开始商讨,如何有序的从这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周围撤走。 然而任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个双方互相僵持的关键时刻,起义军那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新的动作,咸宁县城这边却抢先一步乱了起来。 在被包围的第11天夜里,一支五十人左右的队伍在花重金打通了城门的守军之后,他们连夜悄悄打开了县城的西门。 而正巧那天夜里起义军的诸位将领,一起趁着深夜在咸宁县周围展开了最后一波进攻。 按照起义军之前规划的进攻方案,这一次突袭若是能打的下来则趁势扩大战果,争取在天亮之前将整个县城全部攻占。 若是打不下来的话,大伙也不要做过多的纠缠,派出一支部队佯装继续进攻、防止对方查出破绽、主动出击,之后其他人立刻领着大军向东面的蓝田县进发。 其实在做这份决定的时候,起义军的诸位将领都做好了这次突袭失败的准备。 毕竟已经在这座县城周围战斗了这么多天,他们对于城里的守备力量以及物资储备都有了一个相对深刻的了解。在这些一路靠着实力打拼上来的农民军将领看来,如今这样一座城池,单靠自己这样缺乏重武器队伍,属实是难以攻克。 况且经过多日的围城之后,原本物资就不太充裕的起义军,此刻更是不得不减少了每日对于将士们的物资供给。 面对着大伙逐渐消沉下去的士气,诸位领军的起义军将领对这一次最后的进攻结果并不看好。甚至当其军领袖提出要执行这份冒险的作战计划的时候,不少将领直接当面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他们这伙人都是真真正正从底层打杀上来的,并不是那帮只会纸上谈兵的二代公子哥们。也因此他们对双方的实力对比,在心中有着非常清楚的考量。 不过此时的起义军毕竟还处在一开始气势最为恢宏的阶段,在之前打过的一系列胜仗之后,如今统领着这支起义军队伍的领袖,在大伙心中的地位还是非常崇高的。 也因此,虽然大家伙对于他这一次冒险的安排都有非议,但在他的将令之下,各路人马还是选择听从于自己将军的安排。 于是,当前半夜负责侦查城墙守军调动变化的斥候们,发现西门的城门陡然打开的一瞬间,十几只火箭按着之前约定好的暗号当即朝着天空发射了出去。 这样的信号传来之后,原本稍显低迷的起义军瞬间士气爆棚。厉兵秣马多日在城头受尽无数委屈的他们,在看到天空中滑落的几支火光之后,心中那一团行将熄灭的火瞬间爆燃了起来。 紧接着在西门守军以及那支五十人左右队伍还在望着天空中火光愣神的时候,起义大军拼凑出来的那支人数并不多的轻骑兵队伍,已经如奔雷一般,飞速的朝着敞开的西门攻了过来。 眼看着明火执仗的起义军军队伍已经离城门不远了,这时候聚集在西门的一众人等才意识到了大事不好。 他们第一时间就想着退回到城里边,好将大门关上。但此时此刻拥挤在城门洞子里的,却并不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士兵,而是一帮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以及地主家里的妇孺们。 在面对着如此生死攸关的场面时,这帮家伙充分发扬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精神。 昔日里的长幼尊卑在此刻全部化为了乌有,年轻人纷纷跳过自己身边的这些家人们,头也不回的朝着城内跑去。 而本就形容缓慢的妇孺,此时更是被身上的大包小包所牵绊着,再加上那些年轻人的横冲直撞,瞬时间城门洞子里的老幼妇孺们倒的倒躺的躺。 如此剧烈的场面,使得队伍中的那几匹大牲口也不由得暴躁了起来。 一瞬间,这原本就狭窄的城门洞子立刻被这不知所措的人群和暴躁的大牲口给挤的水泄不通。 不过这群堆积在门口的人,他们脑海中的恐惧与噩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还不等他们完全喘过气来,起义军的骑兵队伍就已经打马砍杀了过来。 随着这帮满目仇恨的骑兵们手起刀落,那帮人的恐惧也随之消失了,毕竟脑袋都已经掉了,还哪有什么地方还能用来感受恐惧呢。 在这帮轻骑兵完全占据了咸宁县城西门之后,紧跟其后的各路起义大军也纷纷从这里杀向了县城里面。 仅仅半个晚上的功夫,整个咸宁县城就已经完全被起义军所占领了。 不过这一波起义军在攻占了这座自己费尽无数人力才得以克服的县城之后,却并没有立即挥舞屠刀。 而是在起义军领袖的命令之下,将城里所有地主乡绅全部抓了起来。而对于他们的家人们,则只是原地进行看管,并没有立刻处决他们。 起义军领袖的意思其实也不复杂,那就是在攻下了这座处在关中腹地最为富饶的城市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这支队伍并不能能再像以前那样,简单的对这帮实实在在剥削自己的家伙展开屠杀。 他的想法是要利用这次攻克咸宁县城的经过,将起义大军一开始被迫求生的目标,转化为努力去建设一个更加合理王朝。 也因此在面对如此多地方乡绅的时候,他们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转变。 自己如今所代表的并不是昔日那支为了存活下去而无所不用其及的队伍,相反,自己如今代表的才是真正的正义势力。 而想要建立一支足以在各个方面和元庭大军能够分庭抗礼的队伍,那就必须改变以往那样单纯只依靠暴力的方式。 也就是在进城之后,不再像以往那样对大户赶尽杀绝,而是给其中部分愿意合作的人一个救赎的机会。 第221章 杨乾的复仇上 第221章 杨乾的复仇上 虽然起义大军暂时收起了屠刀,但此时被困在城里的一干地主乡绅们却对他们的释放出来的善意丝毫的不相信。 在这帮素来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事情的家伙眼中,这帮昔日里被自己死死地踩在脚下的泥腿子们,如今骤然得了势,怎么可能不在第一时间骑自己脖子上把昔日所受的委屈发泄出来。 他们做出这般想法的时候,完全是按照平时自己对待其他人时所采用的态度以及手段。 自己平时也做惯了杀人放火趁势打劫的事情,如今在看着对方这个群随时可以威胁自己性命的起义大军的时候,心里那份自比的害怕瞬间在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所以尽管起义大军已经派出了几位将领,亲自去他们府邸里与他们协商之后合作的相关事宜。 但尽管对方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如此明确,这帮吞噬惯百姓血肉的家伙,此刻对于起义大军所提的合作一事,还是尽可能的选择了拖延与虚与委蛇。 而在这其中,咸宁县昔日里最大的地头蛇杨家,自然成为了整个乡绅地主集团的核心代表。 此时在两方势力的汇聚之下,杨家俨然成为了这场风暴的正中心。 一便是昔日里和杨家斗个不停的地主乡绅们,此时面对眼前爆发出来的巨大危机,在这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他们本能的暂时放下了心里的那份仇怨,选择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另一边则是其大军的诸位将领们,尽管他们对于自家领袖所提出来的,与这帮地主乡绅的合作事宜并不完全同意。 但毕竟大家都是在周围领袖的带领下,才从饿着肚子的状态下一跃成为变成如今这般,令昔日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们胆寒的一方势力。 在这一路拼杀上来的历程当中,他们清楚的知道,带领自己实现阶层跨越的这位领袖的确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也因此,当他们觉得自己的想法与起义军领袖相违背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并不是起义军领袖的决定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而是会认为以自己当前的智慧,并不能参悟得懂起义军领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尽管他们心里对于如今和这帮贪婪的家伙合作并不是十分满意,但在起义军领袖巨大的威望之下,这帮降临还是选择了默默去执行自家领袖的命令。 一时间无数的人手不断的从杨家在咸宁县城里那所偌大的宅子里进进出出,知道的人明白这是城里主人与城外大军所开辟出来的临时一个可以商议的地方。 如果放到不知道的人眼里,还以为杨家已经被起义军军领袖推选为咸宁县的新一任县令了。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两者利益剧烈交锋的地方,杨家的想法却与周围所有人都大不相同。 本地地主乡绅们的想法是,尽可能的通过杨家与起义军的谈判来拖延整个时局。 因为毕竟如今大元朝廷虽然已经急的四处冒烟,但整个朝廷的体制还是完整的。所以这帮向来依附于蒙元贵族的大地主们,在面对危险的第一时间,他们本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主子会在何时来将自己从这般危局中解救出来。 虽然如今起义军的大刀已经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之上,但是这帮家伙在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同时,也同时磨练出了一颗对这帮泥腿子极为鄙视的态度。 所以他们对于这帮农民出身的起义大军并不看好,在他们看来自己做为依靠的朝廷大军,只是如今没能集聚起力量来。 只要等朝廷大军略微集结起来,在战无不胜的蒙古铁骑之下,这帮泥腿子出身的家伙,除了引颈就戮之外别无他选。 而此时杨家作为他们希望的主要寄托者,他们本能的认为与自己利益相一致的杨家,也会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与打算。 所以在尽管在杨家的大宅里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但并没有任何人主动询问过杨乾的心思,他们所商议的话题都是如何才能尽可能的拖住起义大军的步伐。 然而这帮家伙并不会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杨家并不一定会和他们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们同时也忘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位杨乾杨老爷在这么些年的历程当中,虽然明面上和他们谈笑风生、互有往来。 但实际上经历过杨家差点惨遭灭门的悲剧之后,如今的杨乾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软弱无能的书生。 常言道,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在杨乾心里,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自己家当年极为落魄的时候,周围这帮地主乡绅,是如何一步步的吞噬自家血肉。 那颗仇恨的种子早已深深的埋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地方,昔日里在依附于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时候,杨家的势力虽然在这支蒙元贵族的扶持之下一步,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元气。 但那时的杨家并没有独立做主的权利,杨家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通过扩敦帖木儿家族的同意。 而彼时一门心思在捞钱的扩敦帖木儿家族,并不会允许杨家在为自己家办私事的时候浪费他们的能量。 后来杨乾为了脱离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控制,做出了一个几乎为夸张的让步。 在这之后杨家的实力瞬间大减,使得杨乾也不由得将报仇的心思再一次深藏进了心里。 而当杨乾终于通过一步步的积累,终于获取了足够和昔日那些仇人相对抗的能力的时候。却还没来得及,他将整个报仇计划完全展现出来,这伙起义大军却突然降临了咸宁县,将他的所有布置安排全部毁于一旦。 面对自己精心谋划的事情再一次被破坏的时候,杨乾一个人在书房里打碎了几乎所有可以砸碎的东西。 不过还不等他接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的时候,起义军那边却传来了要与他合作的消息。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得原本极为极为暴躁的杨乾瞬间获取到了一丝翻盘的希望。 第222章 杨乾的复仇 第222章 杨乾的复仇 不过虽然杨乾心里已经做好了复仇的打算,但这般心思却万万不能直接在这帮地主乡绅面前展现出来。 杨乾心里也很明白,眼前这帮家伙虽然现在一个杨公子杨老爷的对自己热络的称呼个不停。但他们在内心深处并没有对自己这个,依靠着蒙元贵族咸鱼翻身的后起之秀有十足的信任。 他们如今所摆出的这样一副看上去甚至有些贱兮兮的恭维模样,所仰仗的并不是自己家的势力,反而是起义军领袖对自家的看重。 也因此杨乾在招呼起义军军方面派来的各项人手的时候,都给了十足的面子与极为热烈的招待。 而让他的这般狗腿的行为传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那帮地主乡绅耳朵里的时候,他们却一直认为杨乾这是真心实地的为大家的利益着想。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地头蛇杨家,怎么可能在如今这般局面上摆出一幅如此的低姿态来。 按照起义军打出的口号来看,杨家现在手上的筹码可不要太多。 毕竟人家现在才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地主,起义军如今既然想通过和当地乡绅们合作,来达到统治这一片区域的目的。 那风头无量的杨家,必然是他们现在明面上最好的合作伙伴。 因此在看到杨家如今为了大伙的利益,几乎算是将自己的面子踩在地上,有些卑微的和对方展开合作的时候。 这帮家伙为了避免杨家在重压之下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玩崩溃了,他们当地决定将杨家目前在谈判过程中所需要的一应物资尽数包揽了过去。 而杨乾对于这帮家伙如此殷勤的态度,自然也是乐得接受。 于是乎,一个神奇的现象顿时发生在了杨家那偌大的院子当中。一边是无穷无尽的物资被当地地主乡绅的手下给送到杨家来。 另一边则是不停的来来往往的起义军将领们,总能在结束与杨家的一轮谈判、离开杨府的时候,由手下的亲卫大包小包的扛着杨乾亲手送上的礼物。 一时之间,原本生人勿近的杨家大院,此时竟俨然转变成了一个物流的中转站。 无数的财宝物资如流水一般的被送过来,而同时这些让旁人艳羡的财物往往还不能在杨家的院子里放热乎,很快就又会杨家的主人给送出去。 而在这个奇葩的现象之中,送的人十分满意,收到礼物的人自然是更为满意。 同时在这埋怨的都洋溢着的微笑之中,杨乾则开始了他几乎疯狂的报仇计划。 原本按照其他地主乡绅们的想法,杨乾的最大作用就是拖延时间。而如今杨乾这般恭维的态度放在他们眼里,也正是在执行他们之前所商量好的计划。 不过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杨乾的礼虽然按照着大家的想法在不断的往出送,但每一次当起义军派出人手来与自己相谈合作事宜的时候,杨乾所作出的答复,却与地主乡生们之前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杨乾非的没有执行拖延的计划,反倒极为爽快的将自己家所有的土地契约全部展现给了起义军将领们去看。 同时他还将附近这帮地主乡绅们家中的详情,以及他们背后所隐藏的势力也悉数透露给了起义军领袖。 甚至其中连有些家里涉及到的不伦之恋以及谁给谁戴的绿帽子这样隐私的消息,他也丝毫不做保留。 这使得起义军的诸位将领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逐渐的对杨乾现在摆出的这样一副极为配合的合作态度感到十分满意。 而在杨乾如流水般送出的重礼腐蚀拉拢之下,集军的不少将领甚至慢慢的开始跟杨乾这样,他们昔日里定为罪大恶极之辈的家伙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而随着杨乾透露出的消息越来越多,在一次次的合作当中,他们也都印证了杨乾所说的都是真的。 这也就使得他们后来逐渐放松了对杨乾那本就不太多的警惕,甚至于很多人在听到杨乾给出的信息之后,不假思索的就顺着杨乾所给的方向去执行了。 而在意识到自己在这帮起义大军心里地位逐日攀升之后,杨乾也逐渐开始在给他们的情报之中掺起了沙子。 原本不少已经完全没有抵抗之心的地主,在杨乾所精心安排的情报之下,被起义大军认定为了密谋叛乱的不合作分子。 而一旦被冠上这样的名头之后,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随着杨乾这样掺的沙子越来越多,也就有着更多昔日里对杨家造成过伤害的家族成为了起义大军刀下的亡魂。 同时在这样几乎于朝不保夕的危险局面之下,很多还搞不清楚事情本质的地主乡绅们,再一次把希望完全寄托到了杨乾的头上。 他们纷纷给杨乾送上重礼,甚至许诺在起义大军退走之后,将自己家丰厚的土地甚至一些极为赚钱的产业交给杨乾。 只为得如今在起义军中,风头一时无两的杨乾能够替他们,在这帮嗜血的家伙面前说上一些好话。 杨乾也从来不在明面上拒绝他们的请求,甚至于他还会专门按照各个家族给自己送礼的丰厚程度,来给他们的死期排一个先后顺序。 所以这帮家伙在给杨乾送礼之后,很明显的发现了自己所送出的礼物,并不是毫无作用。 这也就使得杨乾说话算数的名声,在地主乡绅们的心里愈加稳固了。同时也有更多的人为了谋求活下去的机会,不惜将自家昔日里看做根基的产业,悉数都扔到杨乾的头上来。 而杨乾对于这帮人的答复也非常的具有蒙蔽性,每一次收礼的时候,杨乾都会告诉他们,我收你的礼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收你们的礼是为了办你们的事。 一来二去,杨乾在这帮地主乡绅心中的地位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不少人的眼里,杨乾就是如今那救苦救命的活菩萨。 而面对这样一尊就摆在自己面前的菩萨,在生存的重压之下,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杨乾身上。 第223章 起义军的心思上 第223章 起义军的心思上 这样的一切自然都是杨乾刻意安排下的,必然产生的结局。当看着源源不断的财务和资产在涌向自己名下的时候,作为整件事情始作俑者的杨乾,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不过对这伙地主乡绅的玩弄并没有让杨乾有丝毫停下来手上动作的意思,反之,看着昔日那几乎将自己家逼到死地的对手们,如今纷纷在自己面前苟求一条生路。 杨乾在心里感到十分爽快的同时,也不由得加快了打击报复的速度。 毕竟自己现在使出的这般手段,尽管已经做的十分的隐秘了。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现在这样的法子用多了之后,难免会被那帮家伙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 别看这些人现在被自己耍的团团转,但这些在本地经营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大家族们,也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愚蠢。 他们也曾经是这片土地上的一方恶霸,多年的经营之下,虽不能说在本地呼风唤雨,但在这几十年的繁衍生息之下,他们通过同乡、联姻亦或是其他方式钩织起来的那张大网,却是任何想对付他们的人所不能避讳的一个重点。 所以杨乾现在所使用的手段看似高明无比,且十分隐蔽,但实际上这天下哪有密不透风的墙,这种事情做多了以后,难免会被人通过各路汇总来的消息发现出其中的一些端倪出来。 而同时,杨乾的所作所为也都被起义军的各位领袖全部看在了眼里。作为事情实际操作者的他们,对于杨乾如今展开的各种手段其实心知肚明。 这些起义军的将领虽然都是农民出身,平素里也不认识几个大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比其他读过书的人脑袋慢一些。 相反,这些能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能在这数万大军中脱颖而出、挣得属于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家伙们,其自身的胆识与谋略远不是那些读了几本破书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蠢货们能比的。 杨乾的这点小手段在这些真正见识过生死攸关大场面的起义军众将领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过尽管他们对于杨乾的真实目的一清二楚,但这帮家伙也决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将杨乾的野心直接暴露出来。 毕竟和那帮跪倒在自己刀尖之下的废物比起来,现在风头无两的杨乾,才是他们的利益共同体,也是他们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甭管杨乾这个贪婪的家伙未来想要去做什么,至少杨乾一大车一大车往他们各自家里送来的礼物,那可是实打实的财物,能供自己全家吃上好几十年的财物。 利益上的互相勾连,就使得杨乾和起义军的诸位将领之间,形成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一方不停的用财物来借另一方的手来消灭自己昔日的仇敌。而另一方在接收了无数的财产之后,甭管其他人心里有多么深的谋划,单就看在这些金银细软的面子上,他们也乐得充当这个打手。 毕竟杨乾给许诺的利益并不是一星半点,别说他们之前种地的时候几辈子都攒不齐这么多的财物,就是现在成了一镇的大将,在劫掠了无数地主乡绅的田产之后,他们手头所捏住的财物也并不比杨乾这一段时间主动进献过来的多多少。 更何况杨乾目前送过来如山一般的财物,所需要的不过就是自己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去那些已经被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地主家里走一趟罢了。 这其中的风险系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而自己之前拼杀固然也是能从这帮地主老财身上剜下一大块肉来,可是这种武力征讨的法子毕竟还是充满了风险。哪怕敌人的实力再弱,对自己再如何恐惧,可只要对手还存在着一丝反抗的念头,那自己就依然还会有被不知道从哪里biu出来冷箭射死的可能。 更有甚者,那些家财越厚实的地主们,其家中的武力也就愈发的充沛。而在先前与这些地主老财交战的经历之中,这些起义军也没少尝过对方火铳的滋味。 一边是拱手送上门来的财物,自己只需要稍微配合的去做一些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和风险的事情就行。 另一边就则是需要自己把脑袋别进裤腰带里,玩了命的顶着根本不知道会从何处射过来的冷箭或是火铳,才有可能能在侥幸存活之后在那被大人物先行瓜分过一遍之后的战利品里,费劲巴拉的去抢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两者之间所呈现出来的差距实在太过明显,任谁看了都会不假思索的在其中选择出来最省心同时也是最有利的那个方案。 于是乎,在双方的共同默契之下,城里的清洗任务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杨乾在实现着自己全盘复仇计划,起义军在收了杨乾进献上来的巨额报酬的同时,也在一次次抄家的血腥风暴之中,颉取到了相当丰厚的利益。 而这些利益则是他们在被起义军领袖所临时制定出来的法规框束之下,万难通过寻常手段获得的。 同时他们现在这么猖狂的抄家,其背后也是含着一份对起义军领袖的不满。 被地主乡绅欺压了几代的人的他们,此刻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个将这帮孙子踩在脚底的机会。 在以往的战斗过程之中,他们对于当地地主的态度是十分清晰的,当时所呈现出来的手段,主打的就是一个除恶务尽。 不过在一路征战的过程中,他们虽然已经处决了不少地主老财,但是这些家伙也不过是边缘小地方的几只小虾米罢了。 尽管捏死他们的过程中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快感,但是起义军的诸位将领们心里清楚,自己所要面对的真正敌人,是窝藏在关中腹心地带、躲藏在各个坚固城池之中的家伙们。 这些在富饶地方占地数万亩的乡绅们,才是他们最值得清算的、也是必须要清算的真正对手。 第224章 杨乾的复仇下 第224章 杨乾的复仇下 起义军之前打出的口号,便是将这般几十年来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直接拉下马来砸死。 他们这一路尸山血海的战斗过来,也的确是按照这个路数来的。也正是因为这样酣畅淋漓的经历,使得他们在这么多次的征战之后,依然保留着十分高昂的士气。 不过尽管一路上臭鱼烂虾收拾了不少,可随着部队的战果不断扩大,起义军众人的胃口也随之变的大了起来。 在手上已经握着一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兵之后,他们的心思也逐渐膨胀了起来。 而当时看着自己手下将士的士气可用,起义军那位文人出身的领袖也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这支队伍的最终目标就要将整个奉元路的所有地主乡绅全部都涤荡一空。 也正是在这样充满雄心的豪言壮语振奋之下,起义军的将士们才得以在离开家乡这么久之后,依旧对自己现在的事业充满了信心。 在他们看来,自己如今所要做的已经不是当初没饭吃,所以才被逼无奈举起农具去地主家里抢点粮食这般简单。 现在他们所要做的,是要在这片拥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土地上,打造一个耕者有其田的世界出来。 这份雄心壮志一直支撑着他们从一个个山沟里拼杀出来,然后在一个个啃掉的集镇上聚集,并最终汇聚成一条无人可挡的汹涌洪流。 可是当自己攻进了这座奉元路里数一数二的富饶城池之后,整个事情却繁盛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被自己人视为眼中钉的地主乡绅,在一番莫名的讨论之后,竟然成了可以去争取合作的伙伴之一。 而自己顶着城头上的火铳与冷箭,奋力拼杀时的那点念想,现在却竟然被自己人给拦了下来。这种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样从自己眼前飞走的戏码,着实让人十分的不爽。 这其中巨大的心理反差,使得起义军的一众人等,对于自己领袖如今作出的这般安排,充满不解甚至反感。 在不少人的心里,自家这位领头人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违背了大伙当初起事时的盟约。 甚至在很多人看来,这位领袖现在已然背叛了当初战死的弟兄们,他曾经许诺过的那个世界,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不过尽管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愤懑之情,但是他们现在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起义军领袖面前将自己的牢骚全部发泄出来。 毕竟这位领袖是带着大家一起,从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境地里打到了如今这般称霸一方的场面上来。 这其中人家所展现出来的智谋与行动能力,早已让其他的起义军将士完全臣服在其中。 这也就使得当其他人心生不满的时候,也不由得不去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情绪控制与起义军领袖强大的威望之下,这帮家伙尽管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但也并不敢真刀真枪站出来与对方辩个清楚。 不过明面上的路走不通,却也不意味着他们就完全放弃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与诉求。 而正当心思的各异的起义军众人试图在这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中,找寻到一个合理且可靠出口的时候,杨乾这样一个满怀野心的家伙,第一时间就在一片混乱之中与他们搭上了线。 在获得了杨乾这样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之后,他们之前被强行压下来的野心在第一时间就爆发了出来。 随着野心的释放,他们当即手头的行动也以一种异常迅捷的速度在四处展开。顷刻间,城里面原本略微冷寂下来的场面再次被引燃,杀戮、哭泣的声音再一次弥漫在了整个咸宁县的土地之上。 原先他们之所以畏手畏脚不敢擅自行动,完全是被起义军领袖和当地地主乡绅之间的合作协议给缚住了手脚。 而现在在搭上了杨乾这趟复仇的大车之后,他们在昔日的那份紧箍咒里寻找出了一丝漏洞。 那便是自己要在这城中找寻出来不愿意与起义军合作的顽固分子来。 这件事明面上是要让自己去找寻潜藏着深处的敌人们,但实际在具体操作的时候,这里面却有一个无可避免可以被他们利用的空子。 这谁是朋友起义军领袖可以说了算,那现在谁是敌人,手里握着军队的自己自然也有说话的权力。 同时,因为有杨乾这样的本地大乡绅为自己的行动背书,这就使得这帮起义军在行动的时候非但冲破了先前套在自己头上的锁链,更是获得了一个万能的应对说辞。 毕竟那偌大的杨家如今是起义军明面上最有力的合作伙伴,而自己再给杨家报仇的同时,那种种可能出现的黑锅也早就找好了背锅达人。 一旦上面问罪下来,那便将所有罪责推给杨乾便是了,自己是按照起义军的方针首先与当地最大地头蛇杨家展开合作的。那至于后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却着实不是自己能够预料的到了。 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安排好了身后的退路。 两头都已经准备妥当的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吝啬自己的力量。从底层奋斗上来的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这发财的机会并不谁都能遇上的。 现在眼瞅着一大笔财宝就那样丝毫不加掩饰的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要略微弯下腰就能将它们据为己有,这任谁能够不心动呢。 秉持着这样一颗抓紧时间发财的心思,起义军诸位将领手上的动作是越来越快,同时也越来越嚣张。他们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机会再一次让人给夺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自己施展的这招瞒天过海,足可以在短期之内躲掉任何追查的时候,他们决然不会想到,那位给自己套上紧箍咒的起义军领袖,现在竟然出现在了杨乾家中,正不紧不慢的和杨乾品茶对弈。 第225章 意想不到的来人 第225章 意想不到的来人 “大哥真没想到,你居然活着回来了。”杨乾此刻双手奉上了一杯水酒,而他自己则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一开始听说起义军领袖上门来拜访自己的时候,杨乾直感大事不好。他还以为是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假借起义军之手来消灭自己仇家的行为,如今被暴露了出来。 在对自己已经越发不妙的时局逼迫之下,仓促之间的杨乾竟然让自己心腹手下带着那位蒙古小妾赶忙从院子后门逃奔了出去。 而对于家里其他人,他也已经交代好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做好杀头掉脑袋的心理准备。 而在后院的一片哭声当中,杨乾最终强行抹干了自己眼角的泪水,随后硬着头皮从后院走了出来。 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几乎是处在了绝境之中,但杨乾清楚,现在并不是自己可以退却的时候。 毕竟事情已经顶到了自己面前,作为杨家家主的自己,身后站着的便是自己的至亲。 这些人以往总以“老爷”来称呼自己,那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发自内心还是被迫接受,自己终归是要站出来的。 更何况现在他杨乾已经没有退路了。 别人的刀子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处,自己此刻就算再能闪转腾挪,此刻在重兵包围之下,自己也没了能再蹦跶的空间。 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想明白了之后,杨乾站在正屋的一处屏风之后,在下人的帮助之下将身上的衣物整理了一番。 随后对着屋顶长叹了几口气,杨乾强行将自己的那份紧张给压了下去。 紧接着他又紧紧的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将自己接下来有可能遭受到对方诘难的地方,尽可能的在脑子里过上一遍。 同时也动起了他那颗饱经风霜的七窍玲珑心,不断的盘算着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已经站在自己家大门之外的这位起义军领袖。 而为了应对对方可能提出的一些责问,杨乾也尽自己所能在脑子里为所有能想到的点全部做好了答复的话术。 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杨乾默默的为自己祈祷了一番,然后将自己表情重新整理成了微笑的模样。 “将军此来多有辛苦,原本应当是杨某亲自上门去拜见将军,只是不想将军进城后至今辛劳无比,如今尽然,属实是杨某怠慢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杨乾乐呵呵的从自己主屋的大门走了出来,在距离对方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杨乾就先一步弯下腰来,恭敬了行了一个礼。 这个极为谦卑的动作在充分表达了杨乾恭敬心态的同时,也将他内心的紧张完全暴露了出来。 不过谁也没有预料得到,整件事情在之后的发展与杨乾先前的计划完全不同。 在他的假想之中,对方无论对于自己的态度到底如何,面对自己这般已经极为恭敬态度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反应。 可是如今在他真的摆出这样一副低姿态以后,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在那里稳步的朝着杨家大宅主屋的方向稳稳的走了过来。 而这位带着兜鍪的起义军领袖走这几部的时间之中,杨乾的心态却在短时间内多次来回颠倒,一时极为震颤,另一时则不断的安慰自己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发生。 而随着这位神秘人的每一步落下,杨乾内心的波涛都会完全向着另外一个方向撞去,仿佛对方的脚步并不是落在地上,而是硬生生的落在了杨乾的心里。 对方没有回话,杨乾尽管已经紧张万分,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强撑着颤抖的身子在那里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剧烈的内心活动,加上如今摆出的这个平时根本不用的动作,使得素来养尊处优的杨乾,不多时便渗出了满头大汗。 同时,对方那一身黑亮的甲胄,以及腰间那柄一看就是从某个蒙古贵族那里缴获来的弯刀,使得杨乾在心惊肉跳的同时,并不敢有丝毫再主动搭话的举动。 如今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他,只能强撑着已经酸到极点的腰身继续挺在那里,动作上并不敢有丝毫的变形。 而那位起义军的领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杨乾的恭敬,亦或是他觉的杨乾现在这副模样依旧不能让他对这个家伙感到满意。 这位起义军领袖只是在那里默默的走着,眼神虽然一直瞅着杨乾弯腰行礼的方向,但嘴上却没有一丝让杨乾起来的打算。 甚至等他在走到距离杨乾三不远地方的时候,他竟然直接停下了脚步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 虽然脸上的兜鍪将这位起义军领袖的所有表情全部都遮盖住了,但即使已经打扮成这般模样,从他那令人寻味的姿态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看向杨乾的眼神一定不会是友好的模样。 而在意识到对方就这样停在自己面前之后,杨乾虽然依旧还是非常的紧张,但内心在这种环境之下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些不满。 可就在他对眼前这个家伙的第一句诅咒,还没有在心里默念完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却猛然地搭在了他那因为紧张而无比颤抖的肩膀之上。 “你如今这副模样,倒是让为兄好生失望。” 起义军领袖这时终于开口了,然而他这句话刚一说出,杨乾整个人像被雷劈到了一样,原本就带着惊恐的眼神,此刻更是摆出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在如此强烈的情绪刺激之下,杨乾那已经相对虚弱的身体,此时在这本力度的打击之下,更是直接瘫痪在了地上。 非但如此,在心中的惊恐稍微平淡了一点之后,杨乾瞬间鼻头一红,两行清泪也不由得从他的眼角挤了出来。 不过还没有等涕泗交零的杨乾开口,那位起义军的领袖却先一步的打乱了杨乾的思绪。 “不过也还好,至少你这个家伙还好好活。”说完这句话,起义军领袖将脸上的兜鍪以及那厚重的头盔一起卸下,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在阔别了将近十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了杨乾的面前。 第226章 杨乾的大哥 第226章 杨乾的大哥 “大哥这么些年,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顺着眼前的眼光望去,那刚卸下头盔的起义军领袖,赫然就是自己昔日那位已经被张良臣声称给埋在灞水边上的亲大哥。 望着那张自己极度熟悉的脸,杨乾的泪水再一次如决堤一般疯狂的向外涌出。 虽然杨乾心里十分的清楚,自己在大哥最落魄的时候非但没有给予他哪怕一丝丝的助力,反倒是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关系让大哥原本就渺茫的生机瞬间烟消云散。 但此刻当自己的大哥真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杨乾心里那份愧疚也被重逢的情感给压制住了。 此刻的他明知道自己十分对不起自己的这位亲大哥,但是他心里弥漫着的情绪却全都是亲兄弟之间那永远也抹不去的真挚情感。 看见自己的亲弟弟如今摆出了这样一幅无比悲痛的表情出来,杨乾大哥也在向前走了两步,随即蹲下身来,用手把杨乾脸上的泪水给擦去。 “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 杨乾大哥一边说着,一边在脸上做出了一个温馨的微笑,此时此刻,凝聚在两个兄弟之间的气氛,简直就如同几十年前兄弟来一同在蒙学里上课时一般。 而杨乾大哥虽然一直在用手帮自己弟弟指着眼泪,但尽管他的衣袖也已被眼泪给打湿掉了,但杨乾还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这些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过得无比风光,但实际上,那是一直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痛,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着杨乾,你就是一个弑兄的恶魔而已。 而此刻以这样一种完全出乎于自己意料的方式将昔日自己心中最大的缺憾,一瞬间就给弥补上了。 这就使得杨乾内心那掩盖住多年的那所压抑着情绪的小屋子,顷刻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所带来的阳光给照了个透彻。 而就如同所有被关在黑暗之中,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的人在骤然得到了阳光滋润后的第一反应一样,杨乾在这时候首先感到的并不是阳光带来的温暖,反到一股锥心的刺痛,直抵了他的心间。 “大哥!”刺此刻的杨乾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一次冲着委屈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之后,杨乾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自己大哥的怀里。 而他大哥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弟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般洒脱不羁的动作出来。因此在杨乾的这一波冲击之下,原本蹲着的杨乾大哥这一次再也受不了力,两个人瞬间便一同跌倒在了杨家那用青石铺就的院子主道之上。 看见自家将军被眼前这个鲁莽的地主给推翻在了地上,身后的士兵们瞬间就暴躁了起来。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亲兵,甚至直接拔出了刀,看他们模样,只要自家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分分钟上前来把杨乾这个家伙给砍成肉渣。 然而就在他们把刀拔出鞘后没过多久,却看到自家将军冲着自己这边挥了挥手。 这个手势其余众人无比熟悉,这是自家将军让自己退出到这个院子之外的意思。 一时间如此巨大的转折,让杨乾大哥的这些亲兵们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跟随这位主将已经征战多年,他们对于自家将军的脾气还是有着清晰的了解。 他们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遵从将领的话,无论自己之前过来是出于何种目的,那之后也难以避免被自家将军责罚。 毕竟他们都清楚,这位起义军的最高将领,嘴上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有功于前,不为损刑。有过于后,不为亏法。” 于是乎,在这位起义军领袖第二次挥舞手掌的时候,他所带来的这些亲兵已经悉数退出到了院子之外。不过他们出去的时候并没有选择把门也顺便带上,在一位亲兵主将的暗示之下,一旁的几个弩手已经将弦拉到了备战的状态上。 然而此刻的杨乾与他的亲大哥已经没有空再去计较这些事情了,经历过生死阔别之后的两人,现如今对视的时候也都早已通红的双眼。 “父亲的陵墓如今在何处?”一番互相拥抱的抱头痛哭之后,杨乾大哥开口问道。 “还是葬在了咱们家祖坟那里,就在那棵香柏树的正东面。他老人家当年就喜欢看着山下的那一片梨树,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父亲的宝地稍微往东面移了一点。” 看见大哥开始问自己正事儿了,杨乾也强忍着内心的那份难以言说的情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答着自己大哥提出的问题。 “如此倒也好,香柏树东边那份山坡我还记着,也算是一片风水绝佳的地方。咱爹他老人家之前活着的时候就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现在既然已经离开了人世,给他找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也是极好的。”杨乾大哥颇为惆怅的感慨了一句。 “大哥你说的没错,当时父亲临走的时候,虽然没有直接跟我这么说,但我也能从他的话里面听出来这么一层意思来。”杨乾吸了吸鼻涕,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那咸宁县第一地头蛇的架势,现在完全是一副被大哥宠坏了的傻弟弟的模样。 “我记得当年我被人押走的时候,咱家祖坟那块地不是被隔壁孟村的孟老财给买走了吗?后面你是怎……”杨乾大哥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自己的小弟给打断了。 “大哥你有所不知,现在别说咱家祖坟那块宝地了,就是孟老财全家的性命,现在都早已被我买在了手里。”杨乾恶狠狠的说道。 “怎么个说法?”在听到自己弟弟这样说之后,杨乾大哥也不由得心里升起了好奇来。 “也没有什么,我也就是借助了一下蒙古人的力量,派兵将他们家往河东运盐的队伍给洗劫的那么两趟。随后再趁着他们无力给合作方偿还债务的时候,替他们还上了那一笔高额贷款。 而为了拿到这笔贷款,我开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并不高的价码。那就是他们全家都得卖到咱们杨家来为奴为婢。” 杨乾说着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心里的那股多年磨练出来的狠厉,在这一刻全部暴露在了自家兄长面前。 第227章 孟老财 第227章 孟老财 当杨乾说出这番多少显得有些疯狂的话以后,杨乾大哥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一丝轻微的波动。 他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秉性,从来是极为了解的。小时候在一起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弟弟身上暴露出来的那股阴狠的气息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去主动干扰弟弟的打算,因为在当时的他看来,自己以后必然会成为杨家的家主。而自己作为弟弟虽然心思有些怪诞,性格也极为容易闯出祸来,但彼时的杨乾大哥,并没有对这些东西产生任何的担忧。 在杨乾大哥的心里,只要自己还掌握着杨家一日,那自己弟弟在自己羽翼的保护之下便只有享福的份,万没有被别人欺负的机会。 纵使他然后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坏事,那杨乾大哥以为单凭自己的实力还是足够帮弟弟平息一切。 只不过后来的事情,发展的实在太过于出乎自己先前的预料。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家族居然会在当初那样一个重要的阶段里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 现如今当他在看着自己弟弟在脱离了自己的束缚之后,完全将那份潜藏在内心的阴暗全部爆发出来的时候,完全大哥的内心,不断感慨的同时,也为弟弟现在的选择感到了一丝的欣慰。 从前的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还是占多大多数,昔日里作为家里,被当做继承者来培养的长子,尽管当时的杨家已经不负最初的辉煌,但这样一个家族到底还是算在当地数一数二的地主。 这也就使得无论杨乾大哥走到哪里,周围总会有一堆依附于自己的拥趸。而这些高高在上的日子,使得这位杨家的嫡长子并不能完全的将社会的险恶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最恶劣的人和做事的手段,几乎是完全的,被手下的人给遮挡住了。而杨乾大哥后来在涉世未深的情况下,就直接去了军队发展。 这里面就使得他对于整个世界的运转方式产生了比较大的误解。 当初的他虽然已经很明显的看到了自己家族已经走了一条衰败的快速通道,但那时候的他并不懂得这后边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满心的以为只要自己活出一膀子力气好好的在军队中打拼,那将来等自己混出来一份功绩之后,必然回来能够将走向下坡路的家族给重新带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去。 然而现实的生活却给予了他一次次的暴击,将他心中那份美好的畅想不断的消磨着。 杨乾大哥虽然诗书一道并不比自己的弟弟强到哪里去,但到底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看过诸子百家以及各种经史子集的。 杨家当时虽然已经破落,请不到什么特别着名的儒家大师。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外的生意场上虽然屡遭挫败,家里的田地与财产也早都被他人觊觎上了。 但这点请教书先生的钱对于杨家来说还是掏得出来的,这也就使得杨乾以及他的大哥在小时候都接受过相对良好的教育。 而这种教育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一个处事未深的小伙子逐渐向自己心中的理想国发展了去,将自己原本应该无比敏捷的思维,在一番折磨之后,被迫的困在了一个小小的方圆之地里。 同时也使得另外一个在后来不停的与各种黑暗势力打交道的小伙,过分的看透了所有仁义礼智信背后所涉及到的本质,使得他从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心底狭隘,无所不用其及的狠毒疯子。 杨乾大哥在之前那般经历当中,也并不是没有过醒悟的机会。实际上当他在军队中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过程中,也逐渐的将这个社会的本质给慢慢的琢磨清楚了。 如果有些事情注定不会是让你一帆风顺的,就当杨乾大哥行将醒悟的关键时候,一场噩梦般的灾难便骤然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孟老财一家,现在都还在你手上吗?”杨乾大哥突然开口问道。 “在大哥来之前,我本来安排着他们去河东那边做运盐的苦力去。可是现在外面的情况大哥你也知道,到处都是义军的人手,小弟我现在已经跟河东盐场那边断了联系。 虽然我并不在乎那一帮贱人的死活,但之前毕竟看不清楚外面的局势到底是什么样的,这贸然之间倒也不敢再把人手给撒出去,毕竟就算是再瞧不起他们,不把他们命当做一回事儿,可咱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将这么好的一批劳力给浪费掉。 再说了,我就让他们这样出去,死在兵荒马乱之中,倒是有些太过便宜于他们。” 尽管孟老财一家已经在杨乾的手底下,为奴为婢了多年。但此时杨乾再提到这一家人的时候,语气里还是不由得充满了仇恨的意思。 当前十分的清楚,当年促使自己父亲情绪大变的事情,正是因为在一次商业合作中,自己家被孟老财给耍了一把。 在那次失败的合作之中,杨家不但失去了一笔极为庞大的财产。而且后来孟老财仗着自己家里有人在县城里当官的身份,竟然直接将事情全部应由都怪罪到了杨家的头上。 而且他们搬弄是非,贿赂县官之后,那县令居然直接判了杨家承担此次合作失败的所有损失。 彼时虽然杨乾父亲已经恨得牙痒痒,但无奈自己在县里没有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澄清原委的能力。 杨乾的父亲也曾尝试过跟孟老财家相抗争,当孟老才提出要让杨家祖坟那片地方割给他们家的时候,杨乾父亲直接调集了村里的所有人手去了地头护坟。 不过当时对方已经获得了县里的支持,在发现了杨乾一家开始武力反抗的时候,孟老财倒也不着急,直接叫人去县里将县令大人给请了过来。 而等那跋扈的县令,带着手下的几般衙役赶到现场的时候,杨乾老爹意识到自己现在再做什么挣扎都已经完了。 第228章 孟老财的末日上 第228章 孟老财的末日上 最终在县令的威逼之下,杨乾老爹最后一口怒气也被强行的压了回去。 而那片埋葬着自己祖祖辈辈先人的土地,也在孟老才的狞笑当中被割给了孟家。 在杨乾那对于当年父亲不多的记忆当中,孟老财这次对于自己父亲造成的伤害,在杨乾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清楚的记着,就在被迫割出土地后的那一个晚上,父亲一个人跪在了宗祠里边嚎啕大哭直至天亮。 等第2天自己在母亲小心翼翼的提醒之后,去找父亲的时候,发现父亲的眼角已经哭出了两条血痕。而在宗祠的那张供桌之下,杨乾还找到了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 当时还不到5岁的他,在看见匕首的时候瞬间心里大惊,年幼的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叫了出来。 这一叫声终于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给惊动到了,不明所以的大伙,纷纷撂下手头的东西,朝着宗祠的方向赶了过来。 等组里的长辈率先跑进宗祠,把杨乾老爹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这位现任的族长已然脸色发白,嘴唇无光,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后来让人们打开杨乾老爹的衣服之后才发现,在这位族长的手臂之处,赫然出现了一道深且长的伤口。 不过好在杨乾老爹当时并不清楚人体的构造,他这一刀划了下去,只是划开的静脉,那最为要命的动脉并没有遭受有太大的影响。 最终因为这场风波,杨乾老爹整整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三个月的时光,而等他再次能下地走路之后,年纪不过30岁的他,一头的黑发早已全部白了起来。 也就是从这之后,杨乾老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原来那位富力强的中年人还能略微的在家族走下坡路的时候,做出一些稍微能挽救回一些家里损失的动作来。 可随着身体一天天的羸弱下去,杨乾老爹本就不太机敏的脑子更是再也做不出什么英明的决定出来。 而随着杨乾老爹的一系列错误的安排与计划,本来就处在下坡路的杨乾一家,更是仿佛被抽了一马鞭,原本还算平稳的下落速度瞬间加速了起来。 所以每当杨乾事后回忆到当时的那段经历的时候,他都会对孟老才一家产生极度的痛恨与厌恶。 这也就使得他在之后能够稍微的获得一点权利之后,他所针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昔日将自己家欺负的无比之惨的孟老才一家。 也是对于孟老才一家的折磨与打击,使得杨乾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听到儿子终于将祖坟拿了回来,并将孟老才一家全部买入自己府上做奴婢的时候,竟然在临终之前放肆的大笑了出来。 最后这位老人在畅快的大笑之后,缓慢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虽然他这一辈子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与羞辱,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那争气的儿子,却将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完全给弥补了过来,同时还顺便将他心口最大的恶气给舒了出去。 不过尽管自己父亲在离开人世之前,已经将大部分遗憾都弥补掉了。但是在这一系列当中,经历过绝望与挣扎的杨乾,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孟老财一家。 在这之后,他针对这一家人所使用的手段,也变得隐蔽了起来。昔日里关着他们的时候,所施加的各种暴力手段都被杨乾给停了下来,改而换成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关爱与照顾。 到时候杨乾更是帮助孟老才家里的晚辈们读书结婚,甚至是建立事业。而在一次次的帮助之中,经年累月之下孟老财家的后辈们逐渐对杨乾的看法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甚至于当孟老财在跟他们讲述当年那些委屈和家里如何被杨家整垮的惨剧的时候,孟老财家的后辈们,甚至对自己家的这位老祖产生了巨大的反感。 在杨乾日复一日的渗透之下,这帮年轻人已经完全被杨乾给洗了脑。 在现在他们看来,昔日里家族的衰败完全是因为孟老才贪得无厌,做事手段见不得台面,这才最终遭遇到了巨大的反噬。 而现在昔日孟加的光辉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半点的好处,反倒是那位被自己家老祖说成是恶魔化身的杨乾,如今给予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份助力,使得他们在面对周围和自己一样年纪的同伴的时候,非但没有显示出半点家族衰落的意思,反倒在有些方面甚至比别的家族的同龄人还要强上一些。 在这一段时间里,杨乾并没有再去跟那位昔日和自己斗的要死要活的孟家老祖说过话,他只是一如既往的通过各种手段将孟家后辈的心,完全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 甚至于有些时候在旁人看来,杨乾已然换成成了一个妥妥的大善人。不但原谅了昔日的对手,现在还帮着对手家里的晚辈重振旗鼓,一时间在当地地主界的名声里,杨乾几乎是朝着二十四孝里的典型狂奔过去。 不过这一切的假象终究是会暴露的,毕竟对于杨乾来说,想要维护这一套假象终归是要付出一些成本来的。虽然现在这些成本都可以从那些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孟家后辈身上压榨出来,但作为一个贪婪的地主士绅,杨乾是绝对不会嫌弃自己周围的财物多的。 于是在有一天当听说了孟老财身患重病之后,杨乾决定将自己的这一套,戴了许久的面具彻底撕破。 当他大张旗鼓的带着杨家的人马赶到孟村的时候,一旁的人还满心以为这是杨家的大善人请了名医来给孟村的族长治病来了。 一时间,无数感恩的话纷纷在两旁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来。 而当时骑在马上的杨乾也冲着周围人不断的拱手,算他们现在说的恭维的称赞全部给受了下来。 在孟家后辈殷切期盼的眼神中,杨乾带着手下的一众医师,走进了孟老财的屋子里。 不过在进入这间屋子的第一时间,杨乾就让身边的医师停在了外间,自己则孤身走向了孟老财的床头。 第229章 孟老财的绝望 第229章 孟老财的绝望 “孟叔啊,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大,小侄这特地来送您最后一程。” 杨乾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一丝一毫哀伤的表情。相反,从他那行舒展开的眉角可以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那是相当的不错。 而此刻躺在床上的孟老财,已经虚弱到了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此刻的他,虽然心里的愤怒也已经达到了极点,但身体上的孱弱只能支撑着他在嘴角不停地呜咽着什么。 这样的一番姿态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反击杨乾的意思,反而在此刻嚣张无比的杨乾看来变得异常的好笑。 “我说孟叔啊,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你放心,小侄在这给你保证,等你死了之后,我一定会把你们家里所有的后生都好生招待。” 杨乾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了孟老才的额头,然后极为不尊重的做出了一个父辈抚摸儿子的动作来。 面对刺客杨乾的这般侮辱,孟老才愤怒的举起了他的右手。只可惜他是用尽全力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抡圆,便在杨乾风轻云淡的一按之下,完全给熄灭了火。 “我说孟叔,大夫应该都跟你叮嘱过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不适合干这种费力气的动作。你要有什么想要做的,让小侄来代劳就可以了嘛,您何必亲自上手呢? 我杨乾虽然今年纪还不大大,但这孝子的名声咱也是附近乡里出了名的,你现在在我面前摆出这份架势来,如果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大大损了我的那份名声。” 杨乾用右手死死的钳住了孟老才抡起的胳膊,随即使出力气,径直将孟老财的胳膊按在了床头之上。 不过这样的动作显然也还不能让杨乾感到满意,言语之间,他的另一只胳膊也动了起来,直接摁在了孟老财的下巴之上。 “您刚把手臂抡圆的是想干什么?你说啊,说出来小侄保准就能为您代劳。”杨乾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之后,那摁在孟老财下巴上的手再一次用力,将打算开口继续呜咽着什么的孟老才直接用纯物理的方式给堵了回去。 “你是不是想要给自己扇两个巴掌,以来表达对小侄我的歉意呢?这确是大可不必了,您的心意小侄我心里已经领了。” 看着孟老才挣扎着从眼角溢出的泪水来,杨乾心中那份暴虐的念头更加的强烈了。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了,自从自己父亲头发花白的那一天起,孟老才便已经在杨乾的名单上被归流到了仇人的首位。 而后来尽管杨乾通过一系列手段,将行将破裂的杨家重新从谷底拯救了出来,也通过自身的势力,将孟老财家里之前所拥有的一切悉数都划到了自己的名下。 但这样的报仇手段在杨乾看来,还远不能让自己那颗饱经蹂躏与沧桑的内心感到满意。 他不单单是要让孟老财一辈子的努力成果全部化为乌有,同时他更想要的是让孟老财也体会一把自己父亲当年所遭遇到的那种悲剧与痛苦。 也正是出于这样深层次报仇的原因,杨乾在完全得失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要了孟老财的命,反而是在双方斗争到白热化了之后,他主动给予了孟老财一条生路。 他的这一番行为在周围地主乡绅的心目里,完全成了道德的化身,智慧的代表。 在那帮自认为和杨乾差不多的大地主心里,杨乾这一击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即在乡野之间积攒了一分谁也抵消不了的名望,同时也通过这样怀柔的手段,以极为小的代价,将孟家最后的抵抗之力也全部摧毁掉了。 至此之后,整个孟家非但失去了所有,同时还得仰着杨家的鼻息才能生存下来。 不过他们这一切,在杨乾看来确实过于幼稚了。当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悲痛之后,杨乾再也不相信什么狗屁的名望,狗屁的仁义礼智信。 现如今摆在他心中的就只有浓浓的报仇的心思,而以往各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放在现在的杨乾心中,也只剩下了大伙之间的利益往来。 这其中的区别无疑非就是利益相同者可以给予微笑,而利益冲突者主要通过各种手段把他弄死而已。 因为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一份冷酷的心思,杨乾最后饶了孟老才一命的理由完全不是其他地主乡绅所揣测的那么些内容。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去做,完全就是因为他认为如果就让孟老才以这样一个简单的方式死掉,那他内心的那份仇恨根本没有办法完全的宣泄掉。 而在这世间,能看穿杨乾这般心思的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杨乾自己,另一个则是当事的另一方,也就是孟老财本人。 这样的阳谋手段,一开始甚至连孟老才这样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地头蛇都没能察觉得出来,而孟家的一众晚辈们则更别提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经觉得杨乾如此做法,果真是放了自己家人一马。不过他这样劫后庆幸的思绪还没来得及表达出来,杨乾接下来的手段却让他看清了这个后生那无比阴险的内心。 杨乾的一举一动,孟老财都看得十分清楚。这倒不是说他在家族破败之后还有一条灵通的消息渠道,单纯就是杨乾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会主动给孟老财汇报一声。 也就是说孟老才之所以能看清杨乾的心思,也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老辣,而是杨乾这个家伙刻意为之。 他现在的心思就已经十分的明确,他要做的就是要孟老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想法一步步的落地,要让孟老才亲眼见证着他们家的小辈们完全成为自己旗下最为听话的仆从。 而他之所以要通过这样复杂的方式来折辱孟老才,就是要让孟老才如同自己当年父亲那样,将心中最后的希望也全部泯灭掉。 而摧毁一个人希望最简单的手法,便是让他的后代也失去希望。 第230章 杨乾的报仇 第230章 杨乾的报仇 在孟老才绝望且悲愤的目光之中,杨乾一口唾沫吐在了这位行将就木的老者脸上。 “孟叔,这不是小侄的鲁莽,也不是小侄无礼。我这一口唾沫不是替我自己喷的,而是替我那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报上他曾经没来得及实现的最后一个愿望。” 杨乾说完,也不再管孟老才有什么反应,自己站在原地乐呵呵的大笑了起来。 “你现在也看到了你家里的那些晚辈,现在已经对小侄马首是瞻,毫不夸张的可以说,我现在让他们向东走,他们绝不敢也不愿意往西。 这帮年轻人现在想的可比你这个老头子豁达多了,什么狗屁振兴家族的愿望,所有的一切都得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自己生活且都过不下去了,更何谈去拯救整个家族。” 看着孟老才那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杨乾持续的输出着自己的得意。 “另外再给您多提一嘴,您最疼爱的那个孙子,我现在聘请了咱县里最有名的老师给他上课。不得不说,这小子倒的确是一个读书的材料,这也算是你们孟家老祖先积攒下来的那么一点阴德。 您放心,等你死了之后,我会一直资助这个小家伙读书,一直支持到他进京赶考的那一天。然后……” 说到这时,杨乾脸上那得意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幅极为狠厉的表情。 “然后在他进京的时候,我派人去他的行囊里塞上一些大逆不道的东西。最后再通过宫中收买的太监,让当今那个没有多大权力且分不清是非的小皇帝,给你们家判个满门抄斩。 这样一来,既能圆了杨某人的一片报仇之心,同时还能全了咱杨乾的那份善良的名声。 这样算起来的话,我这一笔投资倒还真的是不亏。既能报了仇还不用脏了手,这样的好事儿,在这个年头可真是难得啊。” 杨乾说着话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阴狠,他积攒多年的那份淤积在胸口的恨气,都在这一刻,通过这样一种相对平淡的方式完全爆发了出来。 而此刻躺在床上的孟老才在听到杨乾这般断子绝孙的计划之后,他强撑着身体的最后一口气,在杨乾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用那还能活动的左胳膊给了杨乾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 同时他那被杨乾死死捂住的嘴,此刻也尽力的发出了一声抵抗的声音。看得出来,这位行将就木的老者,在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敢打我,哈哈哈,打得好。” 面对着让人无比错愕的一巴掌,杨乾先是短暂的愣了愣神,随后再反应过来了之后,他的脸上凝聚出了一个极为恐怖且阴森的笑容来。 “既然你这么急着要去死,那我就再给您送上一个好消息来。还记得你大儿子生的那个无比美丽的孙女吗?” 从表面看上去不怒反喜的杨乾,对着孟老财又提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阿达木老太太听到杨乾即将打自己孙女心思的时候,他脸上的愤怒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万分的惊恐。 不过此刻他也就只能从眼神中表达一出惊恐来,虚弱无比的身体已经被杨乾捂住的嘴,并没有再给他任何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哪怕是开口求饶的机会也没有。 “您不要这么激动,我并没有让你那孙女去死的打算。相反我还打算在你们家被满门处斩的时候,就上那个小丫头一命来。毕竟这姑娘长得可实在是太水灵了,虽然是你孟老太太的女儿,但我杨乾瞅着去还不由得赞叹一声,长得实在是不错。 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就这样,随着你这倒霉的一家去死,岂不是太过可惜?” 杨乾说着停了下来,然后把手伸进了自己腰间的锦囊里面。在一番摸索之后,杨乾用一种终于找到了的表情,从里边掏出了一张摁着手印的纸。 “您可看清了,这就是你那个孙女的身契。就在你孙子进京赶考的时候,我会把这玩意儿送给城里怡红楼的那个王婆子。 这王婆子想必你也认识,听说当年这老妈子还是您的一个姘头来着,估摸着您当年也没少在这位王婆子身上花销银子。 到时候我把你孙女儿交给了王婆子的照应,到时候她看在您孟老财的面子上,多少能给予咱们家的大丫头一些照顾不是? 毕竟你们俩当年之间多少有点风流的情分在,看在你的面子上,王婆子让您孙女接客的时候也能稍微挑一些让人顺眼的家伙不是?” 杨乾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的笑意已经完全遮挡不住了。而孟老才在听到杨乾这般说法之后,身体止不住的剧烈颤动了起来。 不过他如今表现出来的这般悲痛且愤怒的情绪,并没有让杨乾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是将杨乾心中的复仇的火焰给衬托的更加火旺。 这句话说完之后,杨乾松开了控制孟老才身体上的手,在最后甩给这个老家伙一个不屑的眼神之后,杨乾阔步走出了孟老财家的内屋。 “去看看吧,我跟我孟叔已经把要交代的话都交代的差不多,你们进去就只管使出最大的力气医治便是了。 不要有什么紧张的情绪,我孟叔都这把年龄了,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我这个做侄子的都能接受。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到大伙的。” 里屋方才的一番动静,外面的人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内心充满疑惑的他们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旁人不清楚杨乾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这帮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的医师,却是无比熟悉这位看上去和善的杨老爷心里的那份狠辣。 他们所表露出来的情绪,也被杨乾悉数看在眼里。于是为了安抚这帮医师紧张的内心,杨乾用一个微笑的表情冲着他们说道。 杨乾之所以能如此的淡定,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确定孟老财这家伙再怎么医治也救不活了。 而他现在露出了这一个微笑,也并不是强挤出来的,而是大仇得报之后内心无比畅快的真实反应。 第231章 孟老财的葬礼 第231章 孟老财的葬礼 最后没有一丝的意外,在一众医师共同的诊断之下,孟老才终究还是在愤怒中死去了。 而在孟老财死了之后,杨乾先是大张旗鼓的为这个昔日自己家最大的仇人办了一场相当体面的葬礼。并且他还在孟老财的葬礼上亲自赋文,为这个从前的对手表示了最深切的哀悼。 同时杨乾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既然要做戏,那就得做个全套出来。 于是就在孟老财出殡的当天,在孟家晚辈一片止不住的哭声当中,杨乾走到了孟老才的棺木旁边恭敬的对着这位昔日的对手三鞠躬。 并且为了表达他的哀悼之情,他还特意跟孟老财的长子商量了一番,决定由自己亲自来给从前的孟叔抬棺。 杨乾的这样一个决定,让孟家的后辈无比的感恩。 在这些已经被杨乾不知道洗过多少回脑的一众孟家晚辈看来,这正是杨乾这位大善人给予自己家的又一次帮助。 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以自己家现在的实力,是绝难做到现在,能够给孟老才提供如此一个体面的葬礼。旁的东西且不必说,但是这精致的桐木棺材,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拿得出手来的。 桐木虽然算不是什么稀有的树种,这一次杨乾给孟老财准备的这口桐木棺材却是和普通的棺材完全不一样。 这口棺材并不是想以往那样,将好几棵桐木砍成碎片,然后组装成一口完整的棺材来。而是直接掏空了一棵相传生长了将近百年巨大老桐树。 且不说是汉唐以后,关中大地上像这样的巨木,就十分的不好找了。单就说为了把这个粗壮的树干完全的给掏空出来,还得照着棺材的模样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误差与不妥之处,这里边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就居然不是一个小家庭能够支撑得起来的。 所以当初当孟家的一众后辈,看见杨乾将这样一口棺材送给自己老家主的时候,他们当即对于这个本县的大善人跪倒在地。 那些原本就对杨乾无比佩服的孟家后人们,此刻更是被杨乾如此大恩,给感激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有一小部分之前还对杨乾有一些怨念的孟家后人,此刻当着一口无比珍贵的棺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心中对于杨乾的最后一次不满也随之消失不见。 面对孟家一众后辈的跪拜的时候,杨乾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着急忙慌的就让大家起身,而是就那样直直的站在那里,坦然的受了面前众人这么一礼。 而杨乾此刻摆出的这副坦然的模样,反而让跪到在地的以众人等觉得杨乾如此行为,定然是花费了巨大心思的。否则的话,如果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尽心尽力,那他又怎么好意思就这样站在那里接受自己众人的一拜呢。 如今的杨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王老和老胡那里百般周旋的无知少年,在经过了家族一系列完全意想不到的剧变之后,整个人生观价值观都被天翻地覆的搅闹了一番的杨乾,对于人心深处的把握,也更为熟稔。 孟家的一众后辈现在摆出这个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全然是在杨乾的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他们现在所摆出的姿态正是杨乾之前计划中必然会实现的一种结果。 杨乾费尽心机,一步一步的将整件事情详细的安排下来,所谓的就是今日这般结果。 所以此刻当他面对着孟家晚辈的叩拜之时,他心里并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反而觉得异常的兴奋与欣慰。自己多年以来所追求的,正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大仇得报的同时,仇人的后辈还得对自己卑躬屈膝。尤其是这份卑躬屈膝,完全是出自于他们自己内心的感激,而不是通过自己威逼利诱,这里面所呈现出来的成就感是,杨乾在以往任何事当中都没有体会到过的。 而在之后,当自己亲自负责孟老财这个老东西的棺材,走到他们家祖坟位置的时候,杨乾那一颗报仇的心,显得愈发的激动了。 杨乾之所以现在表现的如此激动,是因为他给孟老才制定的这个棺材,完全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桐木这个东西,虽然是民间做棺材的好材料。但桐木毕竟属阴,在风水学上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用于做棺材的东西。 因此人们在利用桐木打造棺木的时候,所必须要经过这道手续,便是需要将原本完整的桐木给劈开来。这样将其内部的阴气完全释放出去,与事件的阳气相结合,这样才能最终成为一个适合埋葬先人的棺材。 而杨乾这一次所采取的这般手段,却并没有经过将桐木劈开这么一个必要的流程,而是直接让人将巨大的桐木从中给掏空出来。 这样一来就使得这口棺材虽然看上去无比的华贵,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无比狠毒的陷阱。 同时因为蒙元在中原大地上的刻意肆虐之后,能知晓的这里面关系的人已经不是很多,这也就使得孟宅的一众后辈们,再坚持到这口棺材的时候,就只知道称赞杨乾,而并没有看穿杨乾背后所秉持的那一副恶意。 在吹鼓手急剧哀痛的一阵音调之中,孟老才的那个棺材被自己家的后辈给送进了坟墓里面。 而当最后一抔土被覆盖在孟老财坟头上之后,杨乾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也完全放了下来。 此刻已经大计得逞的他,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来,这是他对于孟老才最后一份最为恶毒的报复,同时也是他对于自己那被孟老财欺负到一夜白头的老爹最大的告慰。 结束了孟老才的葬礼之后,杨乾马不停蹄的开始安排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在现在杨乾的心里,将孟老财这个老东西以一种附加着自己诅咒的方式给埋进土里,不过是自己所有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已。 而要想彻底的报了自己父亲当年被他们家羞辱的大仇,那就必须要将孟老财家的名声全部毁掉。 第232章 杨乾的报仇 第232章 杨乾的报仇 杨乾之所以要将孟老财一家老小全都划到自己报仇的范围之内,是因为在他心中,这帮人虽然没有直接对自己家族造成过什么伤害,但他们却一直享受着孟老财通过掠夺自己家的利益而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他们先前之所以能过上那种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正是因为自己家族中的成员节衣缩食给他们孟家提供孝敬。 而杨乾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年所过的那般困窘的日子,在自己老师那里求学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可以单纯的做一个普通的学子,每日里除了完成学业之外,便是无穷无穷的花天酒地。 偏偏自己因为出身于一个破落家族的缘故,使得在其他同学花天酒地、风花雪月的时候,自己却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去执行自己老师吩咐下来的任务。 而自己这位表面看上去一副无比正经的老学究面孔的老师,其实埋藏在那张读书人皮囊之下的,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僚乡绅。 打着一个退休老吏员教书授课的名头,其实暗地里却全干的是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龌龊勾当。 单就杨乾所知道的,自己这位老师通过当初在官场上混到的各种关系,在整个关中地区通过巧取豪夺、趁火抢劫这种缺德方式所攫取来的土地就不下十万亩。 而自己老师的贪婪还远不止于此,凭着给许多位高官做过师爷的经历,他还在一定程度上和各个县城里的商业行会打上了交道。 在与这些行会沆瀣一气的过程中,杨乾老师手头甚至还控制了一大批直接关系着民生的产业。 一时之间,这位昔日科举考场上的失意者,摇身一变,反而成为了整个奉元路里人人敬仰的财神爷。 当时整个关中道内,杨乾老师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官想要笼络他,毕竟这么肥的一条鱼就这样摆在自己面前,自己若是就放任他这般恣意的在自己脸跟前游来游去,实在也太过于不当人了。 不过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这条大鱼身上割下一块肉来,但这条鱼却并不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乡绅地主们那般软弱可欺,自己若想从这家伙身上截取到利益来,这也是需要通过一定的手段的。 而眼前的这位老师也并不是可以任由他人欺负的角色,在多年的官场沉浮之中,他也早就为自己铸就了一层足可以保护自家老小的关系大网。 也因此在双方实力的一次次碰撞之中,本地官员与杨乾老师之间的利益冲突也逐渐转变成双方之间的合作。 同时也因为这份合作的关系,使得杨乾老师在整个咸宁县的名声更进一步。 除了官员之外,与杨乾老师同一地位的乡绅地主们也对这个能够有通天手段的老哥充满了敬佩之意。 大家都是做地主的,这其中通过什么样的肮脏手段来将自己的实力逐渐扩充,他们都是门清。因此对于杨乾老师这种官商勾结的动作,他们非但没有半分的嫌弃,反而流露出了无数的羡慕之情。 在他们看来,这几十年里能将本地大地主家的利益与官员利益相勾结到一起,且勾结到如此顺畅的,也就只有杨乾老师这一家了。 也因此他们纷纷将杨乾老师看作自己人生的旗杆,自己琢磨着前程着实有些太过于费力了。而如今一份发财的成功模板,就这样清楚的摆在自己面前,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抄的话,那岂不是太过于愚蠢的一些。 另外的其他百姓们当看到杨乾老师这般富庶的生活的时候,也自然会流露出一丝羡慕的情绪来。 更加之,他们并不知道杨乾老师这样发财的背后,到底有着怎么样肮脏龌龊的手段,这就使得他们对于这样一位富人,有着一种天生的强权崇拜感。 播放的关注之下,杨乾老师的威望一时无两,整个人的名头在整个奉元路里都是响当当。 不过盛名之下,除了会受到其他人的崇拜之外,同样也会遭受到不少人的觊觎。而杨乾这位在宦海里沉浮了多年的老师,对这些可能被他人利用的手段,自然也是无比的知晓。 也因此在面对主办人贪婪的目光的时候,他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替自己去完成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杨乾这个出生于一个破落家族的二公子,则成为了杨乾老师心中完成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 这样一个家族深受困境的学生,天然有着一份崇祯家族的雄心与义务。只要自己能给予这家伙稍微一点点的甜头,那必然会换来他的全力以赴。 毕竟在这个时候的人们看来,自己的前程其实根本不足挂齿。因为生产力普遍较低的缘故,自己一个人出来单打独斗,最终只会沦为其他狩猎者口下的一具残骸而已。 因此只要一个人他还有志向,他想要获得一个美好的前程,那他所必要的前提便是要将自己整个家族先给提振起来。 而当杨乾老师在看到自己这个心仪的学生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个学生当做了自己未来执行那些任务最好的人选。 这不但是因为杨乾这般出身完全符合他心意的缘故,更为重要的是,他在与杨乾的三言两语的交谈之中,看到了这个家伙心中所蕴含的那股无可比拟的野心。 而后来果不其然,当杨乾老师提出可以通过自己的关系给杨家重新建立一条前往河东运盐的上路的时候,一点兴奋的杨乾当即跪在了自己面前,口口声声的承诺愿意为老师执鞭坠镫、效力左右。 这之后杨乾老师不断的给杨乾的肩上加大压力,而杨乾在这般重压之下,也咬着牙一次次的使尽全力努力的去将老师所布置的任务给处理完满。 在当时的杨乾看来,自己的大哥是家里毫无疑问的继承者,而没有了继承者压力的他,则也就不在乎自己那不太重要的面子,只要能为自己家族带来利益,杨乾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第233章 野心家杨乾 第233章 野心家杨乾 所以当时那个杨乾为了家族的利益,也甘愿的去将自己的脸面放下。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与痛苦之后,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所追求的面子,并不是现在心里想的那些良善的心思。 而是一种建立在个人以及家族地位之上的,更高层次更赤裸的利益衡量。 在想通这些关系点之后,他替自己的老师做事的时候心里的顾忌也少了很多。这样就使得在老师所信赖的几个心腹手下里,杨乾的办事效率在其中显得非常的亮眼。 通过一次次交付任务的干净利索之后,杨乾这个本来就被自己老师当做棋子一样使用的工具人,地位反倒变得愈发高了起来。 毕竟在这个老师的心里,他所要筛选出来的人才并不是按照谁书读的好坏谁文章写的怎么样来恒定的。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能否为自己办事,在办事的时候能否尽心尽力保持一颗忠心。 而杨乾在之前一阶段所展现出来的水准与心态,无疑是自己这么些年挑选过的棋子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位。 做事既果断又狠厉,不见半点的拖泥带水。每一次布置下去的任务,都能以一个非常完美的结果作为收尾。更为关键的是,在大多数时候杨乾并不只能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本身,顺带着还能在这一波操作之中,将一些能为自己争取来利益的点尽可能的做到尽善尽美。 这也就使得在收到过杨乾所带来的无数次惊喜之后,在后面当老师,在给杨乾布置任务的时候,心理本能的就把杨乾的目标再拔高了一些。 尽管这样不断的施加压力,但杨乾依旧能不断的为自己老师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杨乾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明明是多余出来的任务,并不需要自己费尽心机专门去搞,但他还是依旧将这些没有明文指出来的任务也通通给做到了。 这让杨乾老师在为自己这位弟子感到极为骄傲的同时,也丝毫不怀疑他的忠诚与能力。而最关键的是,在杨乾做这些分外之事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再去利用老师手里的资源,而是用自己所开拓出来的人脉与关系,去帮着老师摆平这些事的纠葛与麻烦。 在这一过程当中,杨乾在每次出任务的过程当中所支取的办事经费是众多弟子当中最少的,同时他所完成的任务则是质量最好的。 这样一个多快好省的办事机器放在自己面前,使得杨乾老师尽管对自己这个学生的出身并不是十分看得起,也对他的文章功夫也瞧不上眼。但每每当自己遇到一些需要解决的棘手问题的时候,他脑中浮现的第一个人选,便只有杨乾。 而通过这么多次的合作经历之后,他也逐渐发现了杨乾内心所蕴含的那些野心。 不过在当时的杨乾老师看来,杨乾的这份野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于他是觉得杨乾这份野心对于自己是非常有利的。 他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些年,有野心的家伙,他见的多了去了。就是当初跟他一起出来做吏员的那一帮人,其中也并不缺乏有野心的家伙。 甚至在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的野心是直接写在脸上呢,他们所表达出来的那种对权力以及财富的欲望,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强烈上1万倍。 而这些人最终的结果却并不如他们,当初出发时所想象的那么美好,野心是有了,努力这一方面也不差,同时在自己内心强烈欲望的加持之下,他们这伙人做起事情来不但极为拼命,而且敢于挑战一切束缚自己前路的枷锁。 可是杨乾老师对于这伙人却并没有一个正面的评价。因为这群人当时虽然摆出了一幅无比努力的姿态出来,但经过大浪淘沙一般的人生历练之后,这帮家伙最终所呈现出来的结果却并不是多么的好。 其中有不少人在践行自己野心的时候,就被对手给踩死掉了,其他人就算在这一过程当中侥幸活了下来,但其后在各种打击的面前,他们最终还是与当初预想中的结果产生了比较大的出入。 而当年那一批的人当中,最后能稳稳妥妥站在最高点上的,就只剩下了杨乾老师自己。所以这样一段经历,使得杨乾老师对于所有有野心的人并不是十分的忌惮,在他的心目中,野心只不过是一种麻醉自己的手段罢了,如果真的想成事的话,这只是若干种要素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 更何况自己当年可是亲眼看着那群野心勃勃的家伙们,一个一个的前赴后继的死在了冲锋的路上。当年他们拼的那份野心与拼搏,可能在某一个时间段里边远远的超过了自己,但人生的旅途并不是一场短跑,这短暂的领先,但当时看起来确实让人窝火,让人觉得不甘,但若将时间拉长到整个人生阶段来看的话,一时的逞强或者落后并不会对人生最后的结果产生重大的影响。 所能干扰到的无非就是那年轻时候的心态罢了,若能咬着牙将这一关给挺过去,那是之后所留给自己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这样的一种经历,使得杨乾老师在觉察出杨乾所具有的那份野心的时候,并没有立马予以制止,甚至予以呵斥,反倒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来鼓励杨乾,继续将自己的这种性格保持下去。 他所看重的就是由于这份野心所引发出来的那份执行力,与干闯敢拼的劲儿头。杨乾老师觉得自己虽然依然是年富力强,但毕竟是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了,有些事情自己想做,但已经失去了那么强动力的他,不可能有那些野心之辈做得更好。 同时当他意识到自己拥有了一种可以驾驭这些野心家能力的时候,他在使用杨乾这种野心爆棚的家伙时,手上也多了一份稳妥。 在他看来,他并不担心杨乾会反出自己,毕竟自己手头上攒着的他的命门可不要太多。 第234章 杨乾的纠葛 第234章 杨乾的纠葛 这边杨乾老师对于杨乾得野心给予了充分的放纵与支持,而另一边的杨乾在秉持着这份野心去做哪些见不得光事情的时候,内心所承受的压力却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份风轻云淡。 他是有野心不假,但他也并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冷血无情的家伙,也不是一个能够为了自己野心而放弃一切的人。 杨乾自小是在自己村子里的蒙学里读书习字的,当年的那所杨村蒙学远没有他后来接受家族事务之后,所重建的哪所学校的规模。 当时自己家里已经处在了几乎可以说是四面楚歌的状态之下,这位无数的强邻以及各级官府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家,随时准备从自己家身上扑咬下一块巨大的血肉下来。 这就使得的杨村虽然安排了一座蒙学,也请来了一些教学的老师。 但当时在资金上已经捉襟见肘的杨家,所能拥有的能力也不过就是去延请一些落了第的秀才,来为自家子弟上上一些蒙学里最基本的内容。 而彼时所谓的基本课程无非也就是儒家的那几本经典讲义。 不过这几本微言大义的儒家经典其中虽然蕴含着无数值得人深思的道理,但这些东西需要通过与人生的阅历相结合,并且联系到孔夫子与孟夫子当时所处的那个具体的时代,才能相对的有一个入门级别的了解。 当一群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小娃娃来读这些,稍微有显得有一些拗口的经典的时候,他们所能想明白的便没有其中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孔孟所言的那些为官以及做人的深奥道理。 所以这群小娃娃最终接收到的知识相当的有限,同时因为那落地的秀才本来水平也不太高,他所能讲述的变只剩下了经典当中最基本的仁义礼智信相关内容。 这就使得杨乾从小生活的环境当中,便笃信着这最基本的仁义道德。 虽然家族的情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但在这些儒家入门经典的熏陶之下,彼时的杨乾还是保留出了一个最真善的童心。 而这份自小时候就培养起来的善良,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再经过了不少将自己价值观摧毁并重新建立的事情之后,会慢慢的发生改变。 但无论今后会如何的变化,少年时的那份心性却宛如这大地上最坚实的地基,一般你可以时常忽略它的存在,但他确确实实就是在那里,他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蹦出来给予你一份最难以忘怀的感受。 而杨乾在替自己老师做了那么多龌龊事之后,他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不断抨击自己内心的剧烈矛盾。 替自己老师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定是违背公序良德的。杨乾虽然在做的时候被逼无奈,必须要这样把事情做下去,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咱的时候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尤其是当这样的恶心人的事儿,做的越来越多的时候,杨乾的心里受到了自己良心巨大的压力。 在无数个沉默的夜晚里,回想起自己所做的那些雇人杀人放火之类的勾当,杨乾的脑子里会不断的蹦出来,当年所学习过那些孔夫子所说过的话。 而这每一句劝人向善的话,从脑海中浮现的片瞬间便如同一记重重的鞭子,狠狠的甩在了杨乾的心头。 杨乾在心里万分痛楚的同时,眼角也忍不住涌出了几行泪水来。就这样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夜晚里,用被子蒙着头的杨乾,在自己的被窝里狠狠的哭泣。 然而等他重新恢复清醒之后,却发现哭泣与哀嚎,却成了自己唯一能够选择的救赎手段。 因为他不敢把自己的情绪暴露给自己的老师,他还需要倚仗着自己的老师,为自己的家族去做一些事情来。 而不管自己在这其中经历过多少的坎坷,也不能选择放弃,毕竟彼时的杨家最为有效的助力便是,如今栖身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杨乾了。 他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亦或是被自己老师给抛弃掉,那就意味着支撑杨家这辆大车的最后一个助力也被卸掉,在这之后整个杨家那本就已经向下冲的速度,必将会再次加快。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墙倒众人推的情况出现,杨乾就必须将自己内心的苦楚全部打碎了咽进肚子里。 而在长时间被这种纠结与压抑的气氛所控制之下,原本内心就已经极为扭曲的杨乾,变得愈发的不可控制。 甚至于在有些时候两天会把自己内心的这种不满发泄到自己所执行的任务上面,原本一些应该敲打为止的事情,他可能会直接将事情做绝。 而那些原本就需要赶尽杀绝的任务,杨乾则会在放最后一把火之前,再多一步动作,将被害人所有的希望与信心完全摧毁之后,再动最后一步手。 他的这些行为自然是会被一些同伙给捅到自己老师那里去,但杨乾那位更为舍切形成的老师,在听到自己的学生有如此作为之后,并没有予以制止,甚至是连最基本的劝说也没有。 毕竟在他看来,杨乾就是自己手下一个工具人罢了,这样一个用来办黑事的工具,人自然是越锋利越好。 若是用上自己惯用的那一套仁义礼智信的手段来把这把锋利的匕首给磨的失去了棱角,那对于好不容易获得的这样一个趁手武器的自己来说,那才是天大的损失。 甚至于为了让这把稀有的匕首变得更加锋利一些,杨乾老师开始越来越多的将一些更为阴暗的事情交给杨乾去做。 于是乎在各种压力的共同作用之下,杨乾的内心持续长时间的处于良心与现实的巨大冲突之中。而这种极端的压抑的生存环境,使得杨乾的性格逐渐变得怪诞与狡黠。 在之后办事的时候,他心中的那份恶被无限的放大。而同时,这些恶事做的越多,杨乾心中的纠葛也就变得越多。 这些纠葛最终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座大山,压的疲惫的杨乾喘不过气来。 第235章 当初的孟老才 第235章 当初的孟老才 而当这些阴暗的情绪在杨乾心中不断生根发芽,直到长成一颗深不见底、上不着天的奇特怪物之后,使得杨乾看待这个世界的观念,也随着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所以当他看着病入膏肓的孟老才逐渐昏死过去之后,他心里那个复仇的庞大计划也开始筹谋着第2阶段的攻势了。 因为在遭遇过极端不公正事件之后的杨乾眼中,孟家那伙能够在自己父辈的羽翼之下肆意游乐、享受着光明人生的后辈们,全然都是有罪的。 尽管现在整个孟家当初陷害自己家的罪魁祸首,那个让自己父亲痛恨到头发一夜发白的孟老才已经快要不行了,但杨乾也并没有打算把自己家与孟家这血仇大恨就此终结掉。 在他看来,只要孟家还有一个人能够过着舒坦的日子,那就是他杨乾的不对。 已经被压抑太久的他,急需要一场彻底的放纵,只有将内心的暴虐完全释放出来,杨乾觉得自己才能最终从那个梦魇一般的牢笼中脱离出来。 而他为自己选择的打击报复目标,正是如今已经完全被自己给捏在收录的孟家。 经过长久的准备以及持续的谋划,此刻的孟家已经被他完全分化。 这其中人数较少的一部分正是围绕在孟老才这个家主身边的死硬抵抗势力。 这一部分人是从前跟着孟老才一起出来闯荡的初始合作伙伴。 他们中有些人甚至都不姓孟,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才被迫离开原本的家园,经过一番落魄的流浪之后,来到孟村后才终于找寻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一批人来历或许不同,但有过这样一番背井离乡的经历之后,他们对于眼下这种能够有片瓦遮身的环境,看的是无比珍惜。 同时因为刚来此处,极度缺乏生产生活所需要的一些列基本物资。 在加上在兵荒马乱、土匪横行的环境中长久的颠沛流离,这就使得他们开始逃荒时那本就不多的随身财务,在道路中一次次买命的时候,又被贼人给掠去了不少。 于是乎,当这帮人在孟村落脚以后,那个看上去无比和蔼的孟家家主,就成了他们活下去最大的指望。 而彼时的孟老才还没有进化到后来那般无比贪婪的状态,当他做出决定收留这些流浪已久家伙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或者说那时的他心里还存着一份最真挚的善念。 当年那个刚从父亲手里接过家主位置的孟老才,一开始的想法,就是给这么一群快要活不下去的可怜人一条生路。 当这些人在孟村停下脚步后,孟老才还专门发动族人的力量,在村子最西边划出一片地来,为这伙人提供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紧接着,他又去县里走了关系,将孟村附近不远的一处不大的荒地给要了过来。 说是要过来,但在那个贪官污吏横行的时代,想要办成什么事都少不了要用银钱开道。 更何况孟老才这一会要办的还是买地这种大事,这要是不在其中贪上一笔,县令大人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自己寒窗十年读的那些个经史子集。 不过这个县令也不是个特别难缠的主,虽然人是贪了点,但也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家伙。 在收了孟老才那么多的钱财之后,他决定给这么一个识时务懂事理的小地主一个面子。 再加上孟老才这会找他要的地也不是什么旱涝保收的肥地,不过就是一个荒山头上没人看的上的垃圾地罢了。 既然不涉及到地方上复杂的利益纷争,同时还能同时让自己的腰包和政绩双丰收,县令大人少一思量,便同意了这个怎么想的无比划算的事情。 于是乎,在想明白这些关键点之后,县令大人大手一挥,当即就找着门下的书吏把一应手续费全部都给孟老才处理完毕。 同时为了防止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什么疏漏,县令大人在收了足够的钱财之后,还顺便把一个衙门里刚继承自己父亲位子的一个年轻人,指派给了孟老才,让他跟着孟老才一起回了孟村。 这个人的职责就是保障孟村在开辟,这片荒地的时候能够确保事情顺利的进行下去。 虽然县令大人拿着手上的那些图册看上去,这片土地并没有什么争议。但到底也是在地方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底层官员。 先令大人对于地方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弯弯绕,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尽管看上去那是一片无主的地方,但是在这个年头里,保护期就被人给凭空占了去。 在这么多年的人事变更当中,这块土地上的地主以及各种流民来来去去,不知道已经换过了多少茬了。 现在如果在孟村开发的过程中,突然有人站出来说这片地是他们家的,这也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此深知此中道理的县令,为了给孟老财这样的大客户,留下一个好的办事印象,主动的派去一个手下,给这件事情上了一道保险。 而孟老才在看到县令大人指派这个手下时,他的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想法。 在他看来这个派下的人手,不过就是县令大人继续压榨自己的一个借口而已。 这么一个县令指派的亲信被派到了自己村子里,那自己怎么地也不得好吃好喝的给这位爷照顾好了。 虽然名义上是派给自己处理问题的,但在孟老才心里,这就是他娘的派过来的一个监工。 今后再开挖那座荒山的每一寸土地的时候,保不齐这个大爷就会跳出来对自己进行各种的刁难。 不过事到如今我老蔡他也没有拒绝的法子,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加上那么多钱已经花出去了,许诺给刚收留的那群可怜家伙的徒弟也已经承诺过了。 现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着要反悔,那也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局面了。 最终孟老才强忍着心里的骂意,笑呵呵地对县令令答谢了一番,紧接着就回村,安排起了开荒的一应事物。 第236章 孟老财的转变 第236章 孟老财的转变 之后的事情与孟老财想象中的模样大差不差。 这位被县令的人钦点到自己村子里督点施工的小吏,在抵达村子的第一时间便果然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不过他的诉求其实也很简单,摆出这样一幅姿态,所谓的目的也就是要钱罢了。 如此一来,对于孟老才来说倒也并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消息。 和官府打了多少年交道的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家伙,算起来已经是他能想象中吏员们最省心的状态了。 比起那帮,拿了自己钱财,吃着自己村子里的饭,还不停的吹毛求疵,妄图炸出更多油水的王八蛋们。如今这个县令给自己提供的这个助手,倒也果真是如他所说的,那一般是来替自己办事的。 至于说这个家伙目前这副贪得无厌的样子,作为一方地主的孟老才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己如今的实力有限,对方能用这样一副低姿态来对付自己,在孟老财看来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他可是非常的清楚,这帮人现在这样只拿钱的手段已经算是,道德水准相当的高了。 在这么些年或听说或亲自经历的事情当中,他很明白的知道这帮人在剥削起当地百姓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下限的。 在接受了这个不太友好的事实之后,付出大量钱财的孟老财,也当即决定不再拖延自己,心中竟然已经制定好了规划,那尽快的去将这个规划落地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毕竟自己之前收纳的那批难民们,此刻,还都在担忧自己的生计有何着落。 自己竟然曾经许诺给他们了一条,可以求生的道路,那现在自然也不能失信才是。 而在,孟老才大张旗鼓的带着众人拿着县令给的文书,去那片荒地开垦的时候,之前县令所预计的那种,有无数苦主跑出来说这是自己家田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在一开始,当孟老财带着一群人来这片荒地上挥起锄头的时候,果然出现了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对着这份杂草丛生的破落了荒地,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地说这是自己家的土地。 面对如此这样令人气愤的场面,孟老才在第一时间就用自己往常惯用的方式,用极大的嗓门给予了对方以驳斥。 然而这一次他显然是低估了对方的恶意,对方如此巧合的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现,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面对孟老才这般大声吼叫的方式,对方也丝毫不让步,直接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了几个耄耋老人。 那架势已经摆的十分明白了,那就是只要孟老才再敢吼出声,来那他们不介意,让这位几位老者当即昏倒在这片土地上。 蒙元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虽然不似前朝那般,对于孝道有着疯一般的追求。 但再怎么说蒙元手下的地方治理者,也都是读着儒家的经典成长起来的。 再加上地方上的事物往往都是由那些耕读传家的,士绅以及地主所把持着的。 这就使得虽然蒙元的皇位传承,根本不讲孝道,每一次皇位的更迭都免不了来上一场父子相残或者兄弟睨墙的大号悲剧。 但在地方上、在民间,那些实际上还受着汉人地主把持着的乡野之间,大家伙所追求的最高道德标准,依旧还是那至高无上的孝道。 而这里的孝道并不单单是指对自家的亲人要孝顺,当面对其他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的时候,你再怎么样也得表现出一副尊重的态度来。 于是乎对方现在抬出的这几位老者一下子就将孟老才给将住了。 自己虽然现在有心,将对方直接驱散开来,但这几位老者他确实再怎么样也不敢下手。 不过孟老财的这样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他这边还在,纠结到底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针对这群无赖的时候。 自己在这片荒地所发生的事情,便已经由腿快的人给传回到了孟村里。 这里发生了直接棘手的事情,被当时指派给公司的那个小吏听到之后。这位正在孟村,享受着大鱼大肉、美酒佳肴的大爷,当即表示这并不算个什么事儿,且看他出手分分钟就把这个玩意儿给摆平。 于是乎,在全村人颇为不信的目光当中,这个小吏叫人来递上手帕,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油渍擦拭干净之后,只见他潇洒的一回头,对着前来报信的一干人等,极为豪迈的表示“跟我走,我来把这事摆平。” 半炷香的功夫之后,就在孟老才急的两眼就快要冒烟的时候,这位信誓旦旦的小吏这才领着一班人手,慢慢悠悠的走到了事发地点。 到了地方之后,大致的瞅了一下场面上的局势。略微做了一番简单的思量,这位小吏便开始秀出了自己的操作。 “来人将这火抬着自己父亲出来讨饭吃的,不孝子孙全部给老子压回到县衙里面去。” 这位小吏眼神丝毫不见犹豫,单从他,发号施令的驾驶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根本不是什么县令的心腹,而是县令本人。 “还愣着干什么?我朝以孝治天下,往日里县令大人曾多次嘱咐在下,遇到那些不孝之徒要多加惩戒,对于那些孝顺之辈要多加劝勉。 如今这样一个不孝的场景就摆在了本官面前,不管又如何能在此时,负了县令大人的谆谆教诲。” 看见周围一个人都被自己的声音给唬住了,这个小吏再次发声,把这群人的魂儿从震惊中给叫了回来。 于是乎,在这个小吏的带领之下,大家伙瞬间一拥而上。一部分人冲上去,将那里的老人和年轻人分隔开来。 而另一部分腿脚更利索的人直接凶狠地扑了上去,将那群口口声声说,这片土地是自己的那群家伙,残暴的扑倒在了地上。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这位小吏面带得意的转过头来看,向了他在一旁愣神的孟老财。 “怎么样孟老爷,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你们这笔银子可真不是白花的” 第237章 各怀心思的孟村人 第237章 各怀心思的孟村人 最终在这个收了钱的小吏的鼎力支持之下,孟老才还是带着手下的人,将自己原先预定的目标给完成了。 这一片荒芜的山地,虽然面积不是特别的大,而且取水也相对困难一些。 但对于这么一群刚结束颠沛流离生活的人来说,此时能找到这么一块可以供自己生产生活的土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之前流亡的过程当中,他们曾经无处再次想过自己,熬过这些苦日子,那天终究会是遇到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而现在接触到的这般事实放在他们所预想的各种画面当中,也属于一种比较理想的状态了。 于是乎,这帮人对于孟老财有着天然的依赖感。 毕竟这可是当初救了自己一命,给了自己一条生路的救命恩人。 经历过那些最不堪回首落寞痛苦岁月的他们,深刻的知道以孟老才提供给自己,这样一份栖身之力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更何况孟老才在为他们争取那片荒地的所有权的时候,所付出的精力和钱财,他们都全部看在了眼中。 这就使得作为整件事情亲历者的他们,对于孟老财更是多了一份由衷的感激之情。 于是在后来孟老财的思想开始逐渐的变得贪婪的时候,当他在村子里透露出自己要增辟一些人手去办一些不太好事情的时候。 这些曾经受过他大恩的人,大部分都会在第一时间果断的站出来,替自己的恩人来应下这件事情。 而随着替孟老财所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他们这群人的利益则是进一步的跟自己的那位恩人绑定的在了一起。 于是乎,当现在,猫老财在这其中的地位受到抨击的时候,他们依然义无反反顾的站了出来,替自己昔日的恩人,开始维护与辩解。 作为孟老财的铁杆拥护者,在面对杨乾施加给他们的那份压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像其他那些孟家后辈那样,轻而一举的被杨乾给予的糖衣炮弹所诱惑掉。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作为孟老财的最大拥趸,在杨乾使出的各种花里胡哨的手段面前,他们依旧还是选择对自己昔日的这位恩人百分百的信任。 而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的利益已经跟梦老财深度绑定了,他们昔日题目了才做过的那些恶事也已经放在了那里。 如果孟老财这样的支柱被人突然斗倒了之后,若是有朝一日对手开始,清算起来孟村曾经做过那些见不得光事情的时候,他们这些曾经的帮凶们免不了要被牵连进去。 这一部分人对于孟老才算是死心塌地的追随者,而整个孟村里除了这群人之外,其他大部分的人包括孟老才自己的亲孙子们,都已经在杨乾的金钱攻势以及许诺的虚无飘渺的未来面前,给彻底的屈服了在了这位复仇者的面前。 这其中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人在杨乾常年潜移默化的精神攻势之中,逐渐以为自己将如期遭到如今杨村如此这般的折腾,全然都是因为自己昔日的家主当初压迫杨家的时候,把事情做的有些太过于狠厉了。 这其中纵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杨乾承诺他们许多的利益,让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内心暂时蒙蔽起来,而更为更关键的是,杨乾使出这种手段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早在他刚开始依靠着那扩敦帖木儿家族的势力,将自己家族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时候,他对于整个孟村的报仇计划便已经逐渐的开始了。 到后来当自己彻底的通过一系列手段,明里暗里不断的对孟村进行打击,并最终将孟老财击败的之后。 他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手伸入了孟村的各项事务当中。 杨乾心里想十分明白,他所要的并不是整个孟家从肉体上就这样轻易的被毁灭掉。 尽管这是如今这个时代里,各个地方大族相互争斗之后最常见的一种结局。 毕竟大家在这世间纷纷扰扰的争斗,所谓的不过就是土地财富罢了。 而你若要想把他人的财富与土地都叙述的拢入自己的怀中,那毫无疑问直接动手送对手去见阎王,才是最为合适也是最为轻松的手段。 不过对于那个把自己父亲逼到,差点疯魔的孟家,杨乾并不打算让他们也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就在这个世界上毁灭掉。 他所要做的是从根上将孟家完全变成自己杨家的奴仆,让他们家的后辈们实实在在为自己做人服务。 通过这种无限屈辱的方式,来将他们昔日所涉及到的罪恶,逐步的给洗清掉。 因此当他再有实力将整个孟家控制在职场之中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所要做的并不是去清查孟家的仓库里到底还有多少的财物,也没有去,第一时间将那厚厚的田契抓紧时间化在自己的名下。 而是第一时间用了自己曾经跟老师的关系,延请了几个信得过的读书人,将孟村所有后辈上课的老师全部给换掉了。 而这些经过杨乾特殊培训过的老师,在平日的教学当中,每当教学的那些经史子集当中涉及到人与你之心部分的时候,他们所有用来举着反例,便都是围绕着孟老才当年是如何迫害杨村的。 而在这日复一日的不断旁敲侧击之下,孟村里后来所成长起来的那批青年人,觉得自己天生就带着一份罪恶感。 也因此这一批人对于杨乾是格外敬重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当遭了那么大的危难之后,此时骤然得了势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对手给清算掉,这已经算是在这个时代里,不容易见到的大善人了。 更何况杨恬在接手这个孟村之后,非但没有过分的为难他们,除了将少数几个当初得罪自己家最狠的恶首给派去做了苦力之外。 至于孟村其他的人,杨乾并没有过分的为难,甚至在某种情况之下,当杨乾接手整个村子之后,一些昔日里在孟村,底层只能分到一些汤喝的家伙,如今的待遇更是比以前要强上不少。 第248章 杨乾大哥的故事上 第238章 杨乾大哥的故事上 在杨乾一步步的渗透拉拢之下,整个孟村最终成功的被他分化成了两部分。 而此时尽管孟老财的尸身已经入了土,但村子里的争斗全并没有因为这位曾经的家主的去世而就此宣告结束。 同时杨乾在这些日子里,也并没有将手上那些暗戳戳的举动给停下来。就在跟着,先前那个行将就木的孟老财虚与委蛇的时候,杨乾为下一步计划所安排的人手也已经慢慢的撒了出去。 此刻看着那小小的封土已经完全将孟老才给埋在了地上之后,杨乾心里的最后一份巨大的仇恨也在这一刻终于准备宣泄出来。 他先前在孟老财已经没生几口气时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做的无聊的威胁。 他先是让人打造了,一套精巧的文房四宝,并随之将这套看上去就极为精致的书生用品,送给了孟老材昔日里最看好的一个孙子。 而这个他精心做准备的道具当中,自然是加入了一些足可以叫这个读书人前程完全毁掉的抄带。 非但如此用心,更为险恶的杨乾甚至还在那些朝代之中写上了一些前朝人对于草原诸部,极尽污蔑之能事的部分文章。 同时他已经跟,巴蜀之地的成都里面的一处青楼做好了联系。 只在日子一到那帮从远处到达此处的商队,便会拿出杨乾早已送给他们的身契,凶神恶煞的冲到孟村里。 将他们那些颇有姿色的几位小女全部给抓上车,在孟村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之下,就悉数运往了巴蜀。 杨乾这些所有的计划在最后都成功的实施了,毕竟此时的他手里所掌握的权力,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正视的了。 在权力与金钱的开道之下,杨乾办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人来阻挡,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而如今当他将自己这些昔日里为父亲报仇的丰功伟绩,说予自己兄长听的时候,杨乾的脸上所洋溢着的那股笑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毕竟这是杨乾压抑了十几年之后,第1次可以遇到一个完全将自己心事诉说出来的机会。 趁着这个关键的档口,他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积压那么多年的委屈与无奈,甚至于报复之后不敢宣扬出来的快感,悉数的在自己这位绝对信任的大哥面前给宣泄了出来。 而杨乾的这位亲大哥在听到自己弟弟的这一番说辞之后,他的脸上并没有呈现出太多的悲喜出来。 尽管杨乾在添油加醋的说出他的所做出的这些事情的时候,其中所涉及到的情绪拉扯并不少。 甚至于当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杨乾整个人都会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说话的声音都会骤然扯高几个度数。 但自己弟弟这些激动的情绪,表现在现在的杨乾大哥心里看来,却还是如同小时候儿童玩闹一般的表现。 毕竟,虽然杨乾与过去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杨乾大哥跟之前比起来,则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变般的变化。 杨乾之前的经历的那般事情就已经足够的传奇与魔幻了,他在这些事情当中所得到的那些折磨与痛楚,就远不是一般普通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但这些东西放在杨乾大哥所经历的事情面前一比,却突然变得不值一提。 因为当初被定为谋逆乱匪的杨乾大哥,当时遭遇的确确实实是杀身之祸。 而之后为了脱离出那般梦魇般的日子,他所在其中付出的东西已经远非杨乾这般疯魔的家伙能够想到得到的。 因此现在他看着自己弟弟这么一番表演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是一番风轻云淡的样子。 “为父亲大仇得报,你我兄弟二人在此饮上一杯。” 不过虽然杨乾大哥对于弟弟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触动,但只是看着弟弟那一场兴奋的面目,他还是觉得得做点什么表示一下。 “大哥你当时是怎么脱困的。当时你是不知道,我还去军队里找了个人,有一个叫常张良臣的家伙告诉我,你已经被那些贼人给杀掉了,并且还是由他亲手给埋的。” 自己复仇的故事讲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也跟大哥汇报了一番,话说到这个时候,杨乾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股好奇,问起了当年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而听到自己弟弟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杨乾大哥那本来极为淡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来。 “张良臣?你说的可是当时住在灞上那支军队张思道的弟弟。”杨乾大哥淡淡的问道。 “正是此人,怎么大哥你跟张思道也有联系?”听到大哥这么问,杨乾有些不解的问道。 看见自己弟弟脸上的表情,杨乾大哥现在判断,自己这位傻乎乎的兄弟着实不知道这其中所牵扯到的那些秘密。 而现在自己竟然已经带着大军杀了回来,他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时候隐瞒这个愚蠢的弟弟了。 “你以为张思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何人?”杨乾大哥依旧是一副十分淡然的样子。 “何人?大哥为什么这么问道。虽然我和他本人没有打过多少次交道,但我和他那个叫张良臣的弟弟,可没少交流。 他们家不就是昔日里投靠给那蒙元贵族旗下的一支汉军吗,凭着三世积攒下来的实力,才有了今天这般地位。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群被人捏在手里的撕杀汉罢了。” 杨乾在回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他和张良臣打交道,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在与扩敦帖木儿家族密切合作的那么些年里,张良臣几乎就算得上是两者之间最常用的一只传话筒。 而对于这个当年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明路的家伙,杨乾自问与他的关系不算太差,同时对于张良臣他也了解了不少。 所以如今听见自家大哥这样问自己的时候,杨乾在不屑的同时,脑子里也不由得生起了一股疑惑。 第249章 杨乾大哥的故事下 第239章 杨乾大哥的故事下 听见自己弟弟这样描述张良臣,杨乾大哥在感到荒谬的同时,却也并没有表现出更多不屑的情绪出来。 一方面是如今经历过生死劫难以及各种想象不到痛苦的他,现在早已练就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出来。 在一次次的磨难之中,本来无枪出身,本来应该没有什么好性格的他,却在人生的各样打击面前被迫,研究了一副相当出色的养气功夫。 而另一方面则是杨倩大哥对于张思道以及张良臣一家人的了解,远超过了杨乾的想象。 所以他对于张思道这样野心勃勃之辈的行事作风十分熟悉。 在他看来,以张思道平日里所运用的那些隐蔽的手段,以及低调的态度寻常人等不熟悉他不了解他,也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两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之下,使得杨乾大哥对于自己弟弟现在表现出来的这副态度,并不是太过的惊讶。 “看来这些年里,你对张良臣他们一家人并没有一个很清楚的了解。”杨乾大哥淡淡的说道。 “庞的事情我现在也没法跟你讲的太过清楚,毕竟这里面所牵扯到的有些事有些太过于复杂,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我毕竟是你的大哥,有些事情现在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自然就让我帮你扛着这些压力好了。 现在我只跟你说这么一件事儿你最好听完之后就像这里边的隐秘,全部给忘掉。” 看着弟弟那完全懵了的样子,刚才那个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透露出来。 自己这次既然回来了,那就没有理由再继续瞒着家里人。有些事情该让杨乾知道的还是必须要让他知道的,毕竟这个,昔日跟着自己屁股后边跑的小弟弟,现在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可以顶住全家的汉子。 如今自己说话的目标已经不完全是,自己那个显得有些愚蠢的可爱的小弟弟了,而是他们杨家正儿八经的家主。 “大哥你今晚说就是了,咱们兄弟之间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看见大哥现在这副样子,杨乾内心的疑惑被迅速的放大。 他自认为自己跟张良臣的合作不是一日两日,对于那个看上去无比正经的家伙,他是断然不相信这样一个简单的武将背后会有什么复杂的弯弯绕。 更何况大哥现在话语间所牵扯到那个有些神秘的张思道,他也是见过的。 自己投靠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时候,也没少跟那些扩敦帖木儿家族手下的铁杆爪牙们交流。 在他看来,张思道也不过就是那些爪牙中比较强大的一只而已,这样一只世代武将出生的家族,在当前这个环境之下,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就是其他人手里的一只棋子罢了,哪里来的机会去争取自己的命运。 “我这次起兵之前有人给我送来了100副铠甲和100把军弩。”在杨乾无比惊讶的目光当中,他大哥说出了这样一局,让他万万不敢相信的话。 “大哥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张思道给你的?” 这句话的威力对于杨乾来说有些太过于可怕了,使得他尽管心里对于大哥所说的话都是相信的,但当那令人怎么都不敢相信的内容传到耳朵里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问出了这样一句。 元庭虽然对地方的统治,相较于之前的各个王朝来说,属于相对宽松的那一种。 但再怎么宽松,统治者对于民间的力量也终是有一定限制的。 寻常人等别说100副铠甲了,就是家里藏着一副铠甲,甚至于让人在家里找到几片甲叶子,都是了不得的大罪了。 像这样直接送上100副铠甲的行为,这就不能说与造反无异了,这根本就是直接造反。 更何况人家送上的还不只是铠甲,更还有军弩这样的大杀器。 如果说铠甲还只是能够让一个普通人变成以一当十的凶猛战士的话,那这一百副劲弩就完全能够让一只队伍的战斗力成千上百倍的增加。 “就和你猜测的一样,这些要命的玩意儿都是张思道的人,秘密给我送过来的。 否则你大哥我就是纵然有一百个对朝廷的不满,也不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带着一帮土里刨食的农民,就敢揭竿而起。 而更为可怕的是,我一开始就这个念头的时候,只是与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说过,可是没有想到我的话才传出去没多久,张思道的援助却已经送来了。 原本造反还只不过是我心中的一个未成型的计划而已,但能招收到的东西送过来之后,便已经将你大哥架在了火上。这个时候当真就是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摆在我面前,唯一的道路就是揭竿起义。” 回忆起这些过往并不顺利的事情时候,杨乾大哥虽然语气上多有感慨,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未曾改变。 “大哥的意思是这里面的所有事都是张思道在背后操盘?”杨乾此刻还是不敢相信,之前他所见到过的那个一脸正经的张思道,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心思极为深沉的家伙。 “你现在对他的这番蔑视我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当初你大哥我第一次和他打交道的时候,也没有像这个家伙完全放在眼里。 不过后面还没等我完全搞懂这个张思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已经摆好了一个让我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出的牢笼。 等到我反应上来的时候,整个人便已经被他关进了灞上的军营当中。” 说到这一件让他痛苦终生的事情的时候,杨乾大哥的脸上终于产生了一丝情绪上的变化,从他那哀怨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远远超过了其他别的事情。 而他的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则轮到杨乾瞪大了眼睛,杨乾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大哥与张思道之前的接触,居然有这么的早。 “大哥的意思是,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筹谋着现在的这一切了,而大哥当年被人莫名其妙冠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也都是张思道的手笔?”杨乾小小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第250章 张思道的野心 第240章 张思道的野心 “你说的没有错,张思道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惦记上了咱们家。 而且我一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张思道的这个计划,并不是从诬告我谋反入狱开始的,甚至在这件事情之前,咱们杨家所莫名其妙遭遇的那一连串的打击,现在看来大概也都是张思道这个家伙的手笔。” 杨乾大哥说到这里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情绪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他对于张思道的看法,如今已经逐渐的妖魔化了,因为自己所经历的不少是背后竟然都能隐约看到有张思道的影子在里边。 “这么说的话,后来张良臣这个家伙主动来找我,却也都是张思道的谋划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杨天不由得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这个道理他虽然简单,但他还是对这样的结论感到十分的惊讶。 因为从当初张良臣来找自己的时候,那副态度来判断,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家伙背后竟隐藏着这么大的野心。 而自己心里摆出的那一幅智计在握的状态,自觉对张良臣的一举一动都能够拿捏得准的态度,现在看起来,静不过是一场纯纯的笑话罢了。 “事情倒也不完全是你想象中的那般,至少张良臣跑来找你这么个事儿,我后来也听说过,这个家伙当时的行为也并不完全是他大哥所嘱托的。”杨乾大哥说道。 “大哥此话何意?若不是张思道在背后指使一切,但以张良臣的那点脑子还能够真的把我给蒙在鼓里不成。” 虽然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真相也被揭露的差不多了,但杨乾依旧不愿意承认,他曾经被张良臣这样一个家伙给愚弄过。 “张良臣来找你的时候,应该是在我被他们诬告谋反之后没多久吧。”杨乾大哥是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就在大哥被捕后的第三天早上,我那天刚从外面逃回咱们家和父亲交流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们还没来得及商量出什么对策,张良臣这家伙便已经带着百十号人闯到了咱们家来。” 那几天的经历,对于杨乾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惊心动魄。 这也就使得那尽管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但那段记忆依旧如刻骨铭心一般被他牢牢的记在心底,此时再提到当日所发生的情景的时候,杨乾在脑海里稍作回忆,当日发生的那些事便再一次清晰的浮现在自己面前,就宛如是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根据我当时的经历,那个时候张思道已经北上去大都赴任了,而且根据他和周围随从们交流的内容来看,他这个弟弟似乎并不受他的待见。 我曾经跟其他人旁敲侧击的询问过,虽然当时不知道他这个弟弟到底叫什么名字,但根据他们家里人的说法,这位张家的二公子嗜赌成性,竟然背着他大哥将自己给卖到了另外一家人的手里。 我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人提到过,让张思道花一笔钱把他自己从大人手里给赎回来,但却被张思道果断的给拒绝掉了。” 杨乾大哥也开始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在他的记忆当中,事情的发展应该与杨乾所说到的并不相同。 “大哥的意思是张良臣当初来找我,还真的是他自己自作主张?” “如果从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来看,应当就是这样。 张思道这个家伙素来心性凉薄,如果是他来安排这一切的话,你后面的遭遇恐怕并不会如之前那样。 这个家伙所共有的习惯就是在长时间对你不答不理之后,最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猛的一下子抽干你所有的血。 倘若真的由他来出手的话,你所面对的压力应该比之前要大上许多。” “这个张思道看来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得以大哥以这样的态度来评价他,想来这个家伙头上还真的有点东西。” 杨乾此刻的压力已经陡然上升,他原本以为自己所愤怒的一切已经将昔日家里最困难的阶段给渡了过去。但如今听,大哥这么一讲他才发现自己之前所处理的那些事情,也不过就是一些乡间地里的小事儿罢了。 自己之前所奋斗的一切,也不过就是囿于这个本县之内的一亩三分地上都要挣扎罢了。 更加上当大哥领着这支大军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先前所,都有那么一切在上层建筑被清理一空的时候,自己手上所有的乙账也都凭空消失。 这一会儿交谈的功夫,已经将杨乾昔日那经过多年所重新历练的那颗坚强的心,瞬间给击得粉碎。 不过杨戬这时候那暗淡的目光也被自己大哥完全给看在了眼里,当意识到自己所加在自己弟弟头上的压力已经足够了的时候,杨乾大哥话风一转开始描述起了自己的谋划。 “这张世道虽然心思极为深沉,你你我兄弟二人其中一人的能力是当然无法与他抗衡的。 但是……”感觉哪个话说到了一半,转而用一种无比坚定的眼神看向了自己那可爱的弟弟。 “但是什么……”在方才的巨大压力之下,杨乾整个脑子都属于一个懵懵的状态。 之前已经觉得没有希望的他,偶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内心那心甘情愿的小火苗,宛如又遭遇一场春风一样,再一次重新升腾了起来。 “不过咱们兄弟二人的实力若是加起来的话,却远比那心性凉薄的张思道要强上太多。” 杨乾大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也逐渐坚定了起来。 “大哥的意思是你这次回来还有着另外的目的?” 杨乾也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听见大哥这样说,他立刻从其中咂摸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出来。 “你所说的没错,若不是为了咱们家的前程,我又何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着一群人闹这场起义呢? 他张思道就是有千万种压迫我的手段,可是类似于造反这样的大事,若是我自己没有想法的话,一死了之便是了,又何必与他来共谋这张虎皮。”杨乾大哥坚定的说道。 第251章 杨乾的谋算 第241章 杨乾的谋算 听见自己大哥这样说,杨乾那原本稍微黯淡下来的心,一下子又变得激动了起来。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大哥到底是揣着什么样的想法,但至少从花哥的话语里,他听出了一些端倪来,那便是自己,大哥虽然是在别人的胁迫之下才被迫起兵,干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但这里边虽然有外界因素的干扰,但也并不完全是处在他人的掌控之下。 也就是说自己大哥对于现在手头所拥有的这些力量,还是有着自己能够控制的一部分权力的。 而经历过了许多事情之后的杨乾,对于手头有力量这么一件事儿,是极为看重的。 无论是当初投靠王老,还是后来去跟扩敦帖木儿家族,勾搭到一块。 杨乾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他们当时手头所拥有的那些力量,他想要通过和这些家族的合作,来利用他们的力量,为自己完成一些单,凭自己手头实力并不可能去完成的任务。 一开始当杨乾知道眼前这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竟然是自己大哥在统领的时候,他心里一个宏大的计划立马展开了。 毕竟杨乾是一个极端自负且抱有极大野心的家伙,往日里当家族,势力衰位的时候,他尚且能想出各种方式,尽可能的将这种不利的局面努力的给扭转过来。 后来更是通过他一系列的操作,成功的将自己的家从跌入万丈深渊的危难局面当中给重新拯救了回来。 非但如此,杨乾如今所创造的这一个崭新的杨家,更是比当初自己家族最为繁盛的时候,还要显得多上那么几分辉煌。 这样一番几乎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经典操作,让杨乾不免会对自己的能力高看那么一手。 更何况在这支起义大军到来之前,杨乾已经将自己手下的杨家打造成了整个咸宁县里最大的地头蛇。 在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事情或许可以不用过问县令大人的想法,但你若想办成什么事儿没有经过杨乾允许的话,却实万万不行的。 在实力的充分膨胀之后,杨乾的那颗野心也随之得到了巨大的扩张。 他自己之前一直就苦于,现在拥有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地主乡绅,所能达到的极限,即在一片乡野之间成为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然而自己现在这般状态却依然是遇到了发展上的瓶颈,毕竟你如果再往上走的话,那就真的要涉及到与县令的权力交互。 蒙元虽然对于基层的同志显得多少有些随心所欲,但如果真的有人敢站出来去挑战他们在地方上统治的最小单元的话,那显然是不会被对方所允许的。 蒙元虽然现在已经烽烟四起,各路的农民军以及接踵而来的军队叛乱,使得蒙元派出平乱的军队多少有些力有不节。 但如果自己现在想要再进一步的话,无疑就得直接掀了摊子,也成为这造反队伍中的一员。可是杨乾自己心里清楚,这样的野心还是有的,但造反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却为师有些过于艰难了。 不过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前路受到阻碍的时候,他在这个时候却意外收获了他大哥归来这样一个惊天的好消息。 因此在看到大哥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心里的那些野心,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自己原先不敢掀桌子时的各种顾虑,在这支大军到来之后,也全部化为了乌有。 然而就在他满心欢喜地与自己大哥分享着过去的故事的时候,他就从大哥嘴里听到了那个让他万分失望的消息。那便是大哥,虽然现在是起义军的领袖物价,但这支队伍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却并不是表面上的这位起义军领袖 在这一番情绪的大起大落当中,内心再一次接受熬打的杨乾也,只得再一次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而现在通过大哥的这一番话,杨乾意识到这件事情,却并不如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简单。 这里边所牵扯到的各种繁杂的关系,远比自己现在看到的要更为纷乱。 杨乾最不怕的就是乱,甚至当事情陷入到危急的时候,他一般都会想着让事情主动给乱起来。 因为只有在乱局当中,双方的巨大实力差距才有那么一丝被列为抹平的可能。 而只有将对手的背景被迫的拉到和自己差不多同一水平线的时候,才是杨乾自己实力最佳的发挥区间。 同时他从自己大哥的话语间也听得出来,在这场权力的风暴当中,自己大哥并不是束手就擒的那一个,也不是完全意义上被人所控制的傀儡。 虽然现在这支队伍背后的那个手还在操控着一切,但显然这里边的有些事情已经,不完全是背后那人能够完全掌控得了的了。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场乱局之中,自己兄弟俩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棋子,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指不定自己也能成为一名不错的棋手。 “大哥现在手头上实际能控制的病例能有多少。”杨乾颇有些着急的问道。 他现在心里想的十分明白,在这个纷乱的局面之下,最为重要的便是将有些势力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里,只有当自己手里的势力足够大的时候,你才有可能获得和他人相对抗的机会。 “这次我带来咸宁县的起义大军,一共是3万多人,这里面属于我直属的,有15,000人。”杨乾大哥淡淡的回道。 “那这15,000人里,真正能为大哥所用的却有多少?”杨乾的语气依旧还是那么的急迫。 “全部。”杨乾大哥这句话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就答复上的,而是错过了一番思虑之后才转过头来用一种颇为神秘的笑容向自己弟弟说道。 而杨乾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显然是愣在了那里,他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才还说,这支大军背后的真实控制者是张思道。而现在当话题牵扯到具体是自势力的时候,却又转而说自己能够完全控制手上的军队。 这其中的反差确实不是杨乾能够想明白的。 第252章 杨乾大哥的心思 第242章 杨乾大哥的心思 看着自己弟弟那懵逼的表情,杨乾大哥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有些装的过了。 “我先问你,你认为控制一支大军所最为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杨乾大哥问道。 “自然是自上而下的那套权力系统,再加上粮草以及物资的供应。”对于这样简单的问题,杨乾并没有太多犹豫,就立刻回答了出来。 “那你觉得对于一只仓促拉起来的、成立至今也不过才半年有余的队伍来说,是那套密如网一样的权力系统更为重要,还是粮草物资更为重要。”杨乾大哥继续问道。 而在听到大哥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杨乾的原本还有些平台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出来。 他先前所陷入困惑并不是因为他的脑子不够清楚,相反是因为他思维有的东西有些过于多了,以至于将有些附在表面上的问题也当成了重点来判断。在这样主次都分不清的情况之下,涉及到的有些真正的重点就让他在无意中给忽略掉了。 而现在经过大哥这么一说,他的脑子瞬间一激灵,然后再重新整理了脑子里的信息之后,他敏锐的发现了那隐藏在背后的最真实的东西。 “大哥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够给,这是大军提供足够的钱粮,那这支军队就能归咱们杨家所用?” 杨乾现在两眼已经冒出了金光,情绪的大起大落,在这一刻使得他心情变得极为冲动。 而在这种冲动的促使之下,他那本就膨胀的野心也开始控制住了他的情绪,使得杨乾突然间就对原本那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愿望充满了期待。 以前的他不过也就是一个地主罢了,充其量不过是鱼肉地方而已。 当时的他即使有进一步的野心,也没有实力去支撑他,再将自己的势力规模给扩散出去。 而现在当意识到这数万人的部队就这样放在自己面前,能够听自己调令的时候,就如同突然给杨乾打开了一扇实现野心的大门,以往有些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现在已然有了将梦想实现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此间的要害正是钱粮二字。”看见自己弟弟已经意识到了重点,杨乾大哥立马斩钉截铁的给予了这个问题一个明确的结论。 “若不是为了这钱粮的事,我也不可能以现在这个身份在这个时候贸然的打回到咸宁县来。”在杨乾一脸的兴奋当中,杨乾大哥继续补充了一句。 他这话就说的十分的明确了,咸宁县是整个奉元路里守备最为森严,军队人数最多并且城防设施构筑的是最为完善的一座城池。 其余大军从耀州发起,他们所能选择的进攻方向其实有很多。 无论是向东或是向西,扫灭凤翔府或是冯翊府,对于如今宛如秋水扫落叶一般的起义大军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当时的经济中心已经南移,关中地区虽然还依旧算是粮食主产区,但其粮食产量与已经被人理改造之后的胡广以及苏杭来说,却已是大大的不如了。 这也就使得元庭虽然依旧把奉元路视为一个军事重镇,但在全国各地都封烟四起的环境之下,元庭就是有再多的手,也在此刻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毕竟他们压迫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已经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里,他们道行律师所积攒下来的怨气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靠武力,能够镇压得住的。 于是乎,在当前这般纷乱的局面之下,元廷只能将自己不多的人手尽可能的往经济重镇去派。 毕竟他们统治这片土地最大的目的并不是要帮助这些“贱”民发展生产生活,而是尽可能多的去榨取这些穷苦百姓身上那本就不多的油水。 而出于挣钱的目的的话,那显然那些钱粮重地的地位,无疑是要比奉元路路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军事重镇重要许多。 这其中他们不是不清楚,丢失军事重任对于他们的同志来说,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行动。 而关中这样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统治版图中心点的一片区域,若是贸然丢掉,就会使得整个国家被撕裂开来。 这样一个重要的防御节点的丢失,会造成一系列不可想象的后果。地理版图上的割裂必然会给军队的调动造成非常大的阻碍。 然而此时元庭已经无力去计较这些事情了,军事重地的丢失,再怎么重要,也不会让他们立即的垮掉。而如果把钱粮重地这样的地方给放弃掉,那他们手下那些现在还能听自己号令四处征剿的大军们,则能在顷刻之间就反出来。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在行将渴死的局面之下,他们已经无暇去考虑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乎,整个奉元路地区的防守其实已经相对都松散。这也是为什么杨乾大哥这次多少显得有些仓促组织的起义,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而已,当时那势如破竹的局势来判断的话,若是拿下凤翔和冯翊两府。这起义军的势力必将达到一个极为庞大的地步。 而当时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那种相对轻易的方式,转而选择攻打更为城高池深的咸宁县县城,这其中完全是出自于杨乾大哥的私心。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选择去攻略其他两府的话,自己这支大军的钱粮供应势必会从当地其他家族那里去获取到。 而在整个关中地区已经快被张思道一家人给渗透出筛子的情况之下,杨乾大哥不难想象,自己如果选择与那些地地方豪绅合作的话,那自己今后可就再也逃脱不了张思道的掌控了。 所以尽管张思道在自己改变行军线路之后,给对自己发过多次的通牒。 但对于那些宛如雪花一样飞来的纸片,已经决定要亲手把握住自己未来的杨乾大哥,将其视作了废纸一般。 而当大军最终攻克咸宁县城打入城里的时候,杨乾大哥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第253章 杨家翻身的机会 第243章 杨家翻身的机会 随着自己的大军已经全部的将整个先进线给收转郎中,杨乾大哥之前一些只敢放在想象中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有机会去将这东西变为现实。 “3万大军的粮草供给,以你现在的实力,可能完全拿得下来?”杨乾大哥淡淡的问道。 “若是只以咱们一家的情况来看,那确实万万不能的。 不瞒大哥这些年虽然在县里面,我圈了不少地回来,但以往那些时候我也想象不到先进咸宁县会有被他人攻破的这一天。 再加上最近七八年的光景里,整个关中都算是风调雨顺,雨水兼济。咱这块地方地里的庄稼收成委实是不错的,没有天灾的发生,纵使我想将粮食价格给主动抬上去,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平素里靠着这片土地挣钱的法子,其实也就是咱们以前常用的那些老手段而已。在粮食卖不上价格的情况之下,我也就没有过多的安排囤粮的计划。 毕竟以咱们家现在这个体量,如果是想要粮食的话,等秋天的时候再收割一波便是了。 现如今兄长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来找,确实是让我有些难住了。现在正是盛夏,除了压仓底的一些余粮之外,咱们家现在里所有的余粮也并不太多。 若是供应福利的这几百号人,倒是能吃上个三年五载的,但若是提及给数万人的大军供粮却是远远地力有不及。” 杨乾说着眉头皱在了一起,大哥此刻所希望的便是自己能够站出来,但现在家里的局势却并不能立马的将这笔粮食给拿出来。 而杨乾大哥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犹疑。 不过常常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一番短暂的思索之后,杨乾咬了咬牙决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将这个责任主动扛起来。 他清楚的知道现在这个机会对于杨家来说,是一个绝无仅有能从底层彻底翻身上去的绝好机会。 当此之时,如果不选上拼上一把的话,那自己即使将来平平安安的混到老,到时候入土之后也没有办法没有脸面去地下的列祖列宗相交代。 若是等儿子后辈也过完阳寿,下去陪他的时候到时候问及他这个家族当年为何不去拼这么一把他也着实没法跟自己的子孙后代们交代。 “不过大哥不必为此事太过于担心,你弟弟我虽然这些年没能将家族完全的给推到官场上去。 但我手头现在拥有的人脉,也并不是寻常乡绅地主可以比拟的。” 杨乾的眼睛逐渐坚定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将自己全部的招数都使出来。 经历过家族大起大落的杨乾,对于机会的宝贵有着最为深刻的认知。 当年的他若不是抓住接近扩敦帖木儿家族这样极为重要的机会,别说自己家族能够有现在这样重铸辉煌的机会了,就是他杨乾自己现在也指不定在哪个基友嘎达里四处躲藏着官府的追击。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将自己老师与王老的利益给抛弃掉了。那个时候的他在这两人看来,完全就是一个不遵自己心意的叛徒、一个弃子。 而自己也是通过张良臣的机会把握住了这次最为重要的机会,从而使得自己有了能够将家族重振的机会。 虽然现在的他从大哥的之前的话语当中明白自己所遭遇的那一些事情当中,有很多是张良臣那位心思颇深的大哥刻意安排的。 但是别人再怎么安排,若没有自己那一系列操作相配合的话,这一场受他人利用的合作也断然不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境遇来。 而杨乾大哥在听完自己弟弟这一番表态之后,却没有立即说话,表情上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这倒不是说他对于自己弟弟这般夸夸其谈的行为感到并不信任,相反他对于这个能够将家族从逆境中重新拯救起来的弟弟的能力,还是有着十足的肯定。 不过多年那有些离奇且悲惨的经历使得他再涉及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的冷漠。 不过好在杨乾也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主动询问的时候,杨乾已经开始说起了他的计划。 “如今大哥既然已经拿下了整个咸宁县,那这个县里的粮仓便都是咱们这支大军的粮饷来源。 加之最近之前,我借着起义军军的声势,不是清剿了不少以前得罪过咱们家的家伙。 他们这些人里,有不少人都是传统的那种囤粮大户。他们的家里往往会按照往年三年一小灾,5年一大灾的水平来囤积着众多的粮食。 大哥你也是知道的,那帮食古不化的玩意儿们心里所最惦记的也就是在荒年的时候通过哄抬物价来将那群百姓的土地都抓到自己手里去。 他们这伙人没什么别的能力,不能用别的手段去将百姓手里的钱都买上来,便只能通过这种祖传下来的破手段来继续维持着自己家的实力。 而现在他们所藏的那些粮食却全部便宜了咱们家,我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藏了多少粮食,但是经过这些年和他们之间所做的那么些交易,我可以派人给大哥送上一份各地粮仓的具体位置信息。” 在叙利亚的一番谋划之后,这粮食的问题算是被暂时的解决掉了,而在这世界充足粮草的供给之下,杨乾大哥,手里这支起义大军的实力骤然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后来没过多久变成了席卷整个关中地区的一股不可忽略的武装力量。 然而在这表面辉煌的背后,杨戬却一直在派人去追寻着自己老婆孩子的下落。 当初自己大哥,身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他为了防止自己被其一军领袖给清算长途时间将那个蒙古小妾以及家里的长子全部给送了出去。 后来在知道大哥身份之后,虽然第一时间就派人追了出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下那群人,办事能力实在有些太强了。 第254章 逃难的队伍 第244章 逃难的队伍 杨乾当时派出去护送自己小妾逃离此地的那支队伍,算是他这么些年培养出来最得力的一批人手了。 这就使得这批人在完成自己的一开始仓促之间所吩咐的那个任务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卖力。 虽然自己从发布命令到事后反悔之间所产生的时间间隔也不过就是不到一刻钟而已。 但就是这学习一刻钟的时间,却使得那支护送自己小妾跑路的队伍已经从整个咸宁县里完全的消失掉了。 后来在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的时候,杨乾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四五只人手去沿着当时粗略指定的路线追寻了出去。 但因为当时交代逃跑的时候并没有给出一个清楚的目标,也没有对逃跑的路线有着清楚的规划。 这就使得后来这群人虽然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甚至还请自己大哥派出了军中的斥候帮自己去追寻。 但那只凭几乎算是空消失的队伍,在他那最信任的心腹卖力折腾之下,这是带着自己老婆孩子的队伍,最终只有自己那被迫流亡的长子被人在一个破庙里给发现了,而那位身怀六甲的蒙古小妾却再也没了消息。 而在杨善被人找回来,带到自己父亲面前的第一刻,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位父亲最开始关心的竟然不是自己这个长子是否,零件完整开口所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自己那个姨母去了哪里。 这件事对于当时年幼的杨善来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让他意识到自己父亲心性的凉薄。 但这件事终归是深刻的记在了杨善的脑子里,成为了他后来长大成人之后,在记忆里一段永远也无法抹除掉的残酷记忆。 根据杨善在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之后的回忆,自己跟着队伍逃脱出杨村后不久,便一头撞进了一只流民的队伍里面。 当时带队的人见短时间里已经脱离不出这支队伍,便一咬牙让一行人纷纷装扮成平民的模样和这些流民混在了一起。 借着这支队伍的掩饰,他们那提着的心也终于能稍微的冷静下来一点点。 不过这份安宁来的却有些过于短暂了,因为没过多久,这是由流民组成的队伍,便是一条无头的断蛇一样在大地上四处的行走着,并最终来到了灞河的旁边。 当队伍行走在这里的时候,摆在大家面前的便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向南跑,以躲避北边正在凶神恶煞劫掠四方的军队。 而另一条,便是从这处灞水稍浅的地方,大着胆子冒险渡过去此时上显得并不湍急的灞河。 眼前这个选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难选的。因为在他们看来,此时最适合自己逃跑的方向,无疑就是向南跑顺着灞河岸边一直跑,不远处便是那茫茫的秦岭大山。 而当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顺着河岸向秦岭的方向狂奔而去的时候,这只护送杨家家小的队伍,却反而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在当前这般局势下,他们知道不能跟着大多数人的选择去决定自己的道路。 向南的道路上,现在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人,这个庞大的队伍必然会吸引住身后追兵大部分的注意力,如果继续跟着他们跑的话,自己这边的困局实在难以解决。 可如果选择度过灞水的话,此刻的灞水虽然显得并不湍急,但这群从小在灞河边长大的庄稼汉们,清楚的知道这条河水所蕴藏着的各种危险。 而就在这两难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的极速响声,等他们回头看去,别看见有十余骑的轻骑兵已经从北边赶了过来。 见有军队已经赶上了过来,此处的逃亡的老百姓立刻乱作了一团。 顷刻间,无数已经恐慌到极点的百姓们,开始换不走路的四处逃窜。 不过这10余人的队伍,应当只是军中的伺候罢了,在面对这么多老百姓的时候,他们突然有能力去杀死个别人在,自己毕竟有实力有限。 因此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莫名损失,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这群流民展开追杀,而是留下几人继续监控这支队伍。 而其人能则纷纷跑向身后的这大军方向跑了回去,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就好,只要将此处的消息传递给身后的大军。那率先注意到这支流民队伍的他们事后少不了大功一件。 他们的迟疑给了杨村这只逃奔队伍,一个喘息的机会。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这样的时间空隙只是短暂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选出一个方向来,让逃奔的队伍离此地越远越好。 在这极度危险的情况之下,领头的人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决定将这支队伍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由最强壮的几个人护送着杨家的长公子杨善向南边逃脱。 而去自己则领着剩下一群实力稍显弱小的人,带着家主的那位蒙古小妾,尝试度过灞水向岸东边逃去。 最终负责护送杨善的那支队,在子午峪口的一处破庙里被后来的军队给追击上了。 而这支军队中正有杨乾大哥后来派出去的斥候,也因此杨善得以结束他短暂的逃亡生活。 不过另一只渡过灞水的队伍,却没有了这么好的运气。 虽然杨乾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追踪这支队伍的踪迹,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他并没有打听到,自己那位最宠爱的小妾到底去了哪里。 这之后,杨乾不断地加大力度去寻找自己丢失的小妾和她那腹中的孩儿。 可是这一次好运并没有再次降临到杨乾的头上,尽管他已经使出了全力,但派出去的若干波人手,却总是不能给他带回来有用的消息。 而在如此经年的折腾之下,杨乾最终也认定了一个事实,那便是自己的这个小妾已经大概率死在了当初那逃亡的路上。 悲痛欲绝的杨乾,在伤心的同时也被迫将自己原先押在小妾肚里的宝完全收了回来,重新投入到了自己那个嫡长子杨善身上。 第255章 杨乾的挣扎 第245章 杨乾的挣扎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乾虽然内心还是万分的悲痛,但那位怀着自己孩子的小妾丢失的这件事情终是会在他的记忆中不断的消散。 而在之后的岁月当中杨乾没有了情感上的寄托,做起事来也更加的狠厉。 失去了感情上依赖的他,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将杨家从当前这个乡绅地主阶层,更向上一步突破的事业上。 因为手头握有一只大军的缘故,杨家在这一阶段的发展是神速的,他们几乎算得上是成为了这片土地上,这一段时间最为成功的统治者。 彼时的杨乾虽然没有出面去担任此地的任何一个官员,但他手中所拥有的权力却远不是一个普通的现在也能够比拟的。 甚至于此时的,他权势之盛也早已超过了当时那个被他看作救命稻草一般,卑微去乞求着的王老。 毕竟王老不过是一个致仕了的前奉元路主管,而此时的杨乾却是实际上整个奉元路里最大的话事人。 两者之间所拥有的权力差距,并不是可以用简单的言语去描述的出来的。 而在这一阶段里,杨乾并没有将自己加,是这是起义大军实际掌控者的身份完全给暴露出来,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通过一些旁敲侧击的手段,去用大军的名义威胁着其他人而已。 同时他大哥则将事业中心完全放在了军事行动之上,通过杨乾所供给的庞大数目的钱粮,杨乾大哥此时也逐渐的通过自己的手段,将手下这支军队的所属权从上次到手里给剥离了出来。 此时杨家的这兄弟俩,都会没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了极为大的突破,此时他们的事业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成功的。 同时这一文一武的组合在地方上所向披靡的同时,也以一种另外的方式完成了他们父亲当年对这兄弟二人的寄托。 他们父亲最初的设计,在家族经历了一系列曲折离奇的遭遇之后,在这时终于以这种几乎算是王者归来的方式予以了实现。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支大军的来历毕竟不是那么正经的。 本身就以起义军的身份反抗着朝廷的统治,同时,这支起义军当中还有不少张思道曾经窜进来的沙子。 这就使得这支大军虽然在前天大哥的努力之下,已经尽可能的将里面的成分清洗到足够的简单。但实际上这支队伍也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比较光鲜罢了。 那征战四方的战绩并不能说明他们真正的实力,毕竟现在,元庭正儿八经的大军都还没有前来平叛。 他们虽然名义上击败了不少官军,但这里面的功劳含量它不是清楚的,他们击败的那些家伙并不能算得上是当地的精锐,而且这其中也有许多并不是因为正面战场的失败而败亡的。 在上次到一系列密布的手段安排之下,有好几个现成的守军是在见到了张思道亲手写的文书之后直接就给投降了,此间并没有进行过特别激烈的战斗。 而在这些官军投降了之后,这一部分人手尽皆被张思道给直接调派走了,不过张思道也并没有把事情彻底做绝,这些冠军的武器装备倒是全盘被起义军给接收到了。 这就使得杨乾大哥现在手上的这支起义大军,从面上看上去是极为光鲜的。那腰间所挂的长刀以及精锐部队身着的厚重铠甲,将这是仓促之间建立起来的农民大军的战斗力,提到了一个,和他们自身实力完全不相符的境界之上。 不过杨家兄弟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但是这时候权力带来的疯狂已经将他们的内心给完全蒙住了。 或许也可以说是他们很清楚这背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上只是看起来规模庞大的大军,终是有一天会被他人给消灭掉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并没有去做出那种不切实际争夺天下的想法,而是借着现在手头还能使上的这份力,使劲的在关中这片大地上,扩充自己家族的势力。 而且这其中兄弟二人在意识到未来可能发生的危险的情况下,他们通过一切的手段将自己二人的身份埋藏的很深。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将来被朝廷全灭的那一刻,能够将整个杨家从起义大军这场风暴当中给摘出去。 不得不说,这兄弟二人的思虑是十分齐备的。但俗话说的好,他在后面走那又不是邪,他们现在所说的这份防备的计划完全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得到他们将来所面对的敌人,除了有官府派来清剿的大军之外,还会有其他的人。 随着起义大军在这片土地上逐渐扎稳脚跟,杨家的势力也随之急速的膨胀着。 而在这一过程当中,杨乾并没有把自己完全的展现成一个伪军的样子。 相反,他此时极力在众多乡绅地主中,建立出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形象来。 他这样的心思也是非常简单,就是希望在有朝一日被清算的时候,自己是以苦楚的身份出现的,而不是以被告的形式出现在,审判的现场。 而随后在时间的稳步推进当中,事情的发展也和杨乾以及他大哥所预料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 由于军事实力上的差距,他们的大军虽然在关中地区红冲直撞无人可挡,但当大军想要夺下关中东部门户潼关的时候,却遇到了官军的疯狂抵抗。 理论上讲,当关中地区的大军想要自西向夺争夺潼关的时候,依靠着背后无穷无尽的粮草供给,以及相对平缓的地势。大军攻占潼关时,虽然也是极为艰难,但并不像从东往西那样几乎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尽管元庭已经将大部分兵力调去了其他地方,但潼关这么一个天下锁钥之地,就算是再怎么实力不济,在此处的防备也是万万不能松懈的。 这也就使得潼关上守军的实力是远超过周围其他地方军队的。 也因此起义大军虽然前后对着潼关,发起过五次大规模的战斗,但最终却都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第256章 潼关 第246章 潼关 潼关迟迟打不下来,这让杨家兄弟既恼怒又无奈。恼怒的是这么一个关键的战略重地,如果打不下来的话,那他们连简单的自保都不可能完成。 没有了潼关这道门锁,整个关中大地对于官军来说无异于门户大开,他们随时想攻进来就可以从潼关出兵。 而因为潼关不能攻占,起义大军若想防备住从东边过来的大军的时候,便只能在潼关之后那片相对平缓的地方,构筑起防御工事来。 这样一来丧失了一个地势险要的关口不说,这平缓地带想要筑起防御体系来,所需要布置的兵力便是成倍的增加。 而令他们感到无奈的则是尽管自己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已经先后在潼关城头,战死了不少当初一起起兵的将领。但这座坚如磐石的关城就是无法被攻克,任你使出再大的力气,他就还是那样傲然的立在那里。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杨乾在大捞特捞的同时,也丝毫没有松懈过对潼关的关注。 他时刻惦记着准备打算在潼关防守稍微松懈或是,换防进行的不顺利的时候开始大规模的进攻。 然而他的这一份念想终归还是落空,在起义大军彻底的占领整个关中地区将近一年半之后,杨乾并没有等来一个能够将潼关攻克的机会,反而等来了潼关处出现了大量正规骑兵的消息。 而这是由黄金家族最后一只,精锐骑兵所组成的平叛队伍,在通过了潼关那狭小的关城之后,终于在宽阔而平坦的关中大地上,展现出了他们那尚存的恐怖实力。 原本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以及杨乾从整个关中大地各处服务所外来的物资与武器铠甲,以他们手头这只企业大军的实力也在逐渐的上升。 但这其中势力的成长和那官军精锐比起来,却还是太过于缓慢了。 尽管他们也使出了自己全力去对官军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抵抗,但这种抵抗在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攻势的面前,却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最终在仅仅挣扎了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之后,官军便将奉元路路的所有被起义军所占领的城池全部的都给收复。 而在最后那个最为关键的关口,杨乾和他的大哥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将杨家现在暂时合并的局面再次分裂开来。 杨乾大哥带着剩余不多的人手向西北方逃去,继续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活。 而杨乾则以本地最大乡绅的身份,再一次主动的去和前来攻打的军队进行合作。就宛如当初他向起义军投诚时表现的一样。 不过杨乾大哥这一次的逃亡,却与上一次完全不同,上一次的他是被迫出走,提前并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后面能够在死里脱生,完全是凭靠着他自己的智慧,以及与张思道的虚与委蛇。 而这一次,他们对于这次必将到来的失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杨乾大哥在这一次的逃亡路上,非但携带了大量的贵金属,同时也留下了一条可以与自己本家相通信的渠道。 这一次他虽然再一次的离家远去,但却不是单打独斗了,而是有着背后自己弟弟的支持。 可是尽管他们做好了,一个几乎是最为妥当的安排,但事情的发展最终却和他们之前预料的大不相同。而这其中,最大的那一片压力则加到了杨乾的头上。 他尽管料到了官军再次收复这片土地之后,并不会因为这里沦陷太久,而对此处的百姓加以体恤,相反,他们会将此地的百姓都视作于与起义军合作的乱民。 这倒不是,说他们主观上要将所有的百姓当做敌人来处理,对他们这几年投靠他人的行为有着十足的厌恶。 相反他们对于百姓怎么想其实并不感感兴趣,同时他们也清楚这群人不过是被叛军裹挟着才在对方的刀剑之下屈服于对手的。 但是他们现在之所以对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进行着过分的苛责,一方面是受到了上层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是他们自己当兵的目的不过就是为自己,挣得一份前程与钱财来。 前程这一事因为评判进行的太过顺利,反倒是他们的功劳被无限的缩小,而在功劳无处实践的同时,他们便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发财这一条路上。 而对他们来说,想要发财的最佳手段便是敞开胆子去劫掠乡野。 同时对他们来说,抢劫那些一年在刀头在地里刨不出几颗粮食的小门小户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出力不讨好。因此像杨乾这样的大乡绅,就成了他们眼中最肥的一块香饽饽。 也因此尽管杨乾已经将自己头号的态度做成了最卑微的样子,但,这伙穷凶恶极的官军并没有放过他这条肥羊的意思。 而且官军无数次的逼迫之下,杨乾非但将最近这一年半载里所积攒的实力财富全部给吐了出去,甚至他先前祈祷下的那些杨家的老本儿,在这场剧烈的动荡之中也受到了非常大的威胁。 为了保住自己家最后的这点财富,杨乾失去了浑身的解数,开始了背水一战。 一开始的时候杨乾的抵抗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毕竟他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升职,多年人脉关系,虽然不至于上达天听,但毕竟也不是最为寻常可以任人宰割的人物。 然而就当杨乾以为自己的反抗取得最终的成果,这帮凶狠的蒙古骑兵最终放过自己的时候,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之前他一直忽视的一股力量,在这个时候几乎是给予了他致命一击。 而这股力量便是先前被他杨乾所打压,甚至快要消灭掉的一些本地的乡绅士族。 这帮被杨乾欺压的地主们,一开始的时候也是那会儿蒙元骑兵盘剥的对象。但当他们被盘剥到一定程度,口袋里再也掏不出可以让这伙官军满意的财物的时候,他们在最后一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当一个代路党。 而他们所带路目标则正是那个昔日里不可一世的杨家。 第257章 再次没落得杨家 第247章 再次没落得杨家 在众多昔日被杨乾,通过各种手段折磨的相当凄惨的地主相生的带领之下,朝廷的大军很快便将矛头指向了在咸宁县最为富庶的杨家。 一开始,在看到不停的有朝廷大军里派来的人手前来自己家提出一些颇为过分的要求的时候,杨乾还以为是自己之前和兄长里应外合的事情被别人给发现了,一度让他十分的紧张。 然而随着时代的进一步发展,杨乾逐渐发现自己先前的规划,还是相当稳妥的。这帮兵痞们冲着自己家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抢钱而没有其他别的让杨乾干胆寒的原因。 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杨戬的新年一瞬间放了下来,因为当时的他觉得不在乎就是抢些钱而已嘛,自己虽然舍不得那些家财,但事已至此,他们愿意抢一些就让他们抢去,自己全当是花钱免灾了。 然而事件的发展很快就超乎了杨乾的预料,他原本想着这帮兵痞,纵然是敞开了胆子来抢自己家,但终归是有个限度的。 毕竟此时,整个咸宁县的秩序已经恢复了当初元廷的统治。朝廷新主任的先进县,县令已经赴任,而县里的其他立原则也由各个家族推举了出来,其中杨家自己,就一口气推举上去了不少的小吏。 一时之间咸宁县的兵户工刑礼吏六房长吏,杨家就占据了其中三个席位。 因此在当时杨乾看来,自己终究还是服从于元庭的一个顺民,他们就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也终归是要看在,朝廷的面子上并不可能太过于嚣张与跋扈。 然而很快,事情的发展,就完全将杨乾的脸给打的红了起来。 尽管他已经将自己在神仙城里的所有财富几乎都给让了出去,但这帮未来的官军却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收手的意思。 甚至于在侵吞了自己那么多的家财之后,他们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更为激进和过分。 不过此刻的杨戬虽然对于对方的行为感到异常的愤怒,但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当时那是起义大军的支持,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他人砧板上的一块鱼肉罢了。 现在的他即使已经十十足的愤怒与不满,但他这份心情也只能在晚上的时候对着自己的下人去讲,外面的兵痞们是并不会因为他表达出来的愤怒就此罢手。 更何况他杨乾在面对对方手上的真刀真枪的时候,他也并不敢将自己这愤怒的情绪可以直接表达出来。他是十分清楚的,这帮兵痞可并不是一些好糊弄的主,这帮从富庶之地打杀回来的骄悍军队,并不是自己靠着嘴皮子和那并不牢靠的关系网就能给打退掉。 自己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县城里的地头蛇,但在这帮人看来自己不过就是趴在这里,让任由他们宰割的一条肥虫罢了。 于是乎,在之后的日子里,杨乾在这帮军队的一步步爬坡之下,其势力规模甚至一度退回到了自己,当初扩敦帖木儿家族手下分裂出来的那一天一样。 就在杨乾以为自己家也要像之前,那些被自己通过义军手段给清除掉的大家族一样,走向破灭的时候,朝廷的一纸调令将盘踞在此处足有半年之久的,这是大局又给调去了其他的地方。 面对这样让他喜出望外的消息,杨乾立刻重新振作起来,打算克制之前自己那最为熟练的手段,重新将家族再一次从深渊当中给拯救出来。 然而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却并没有顺着杨乾的意料。以往眷顾了杨千多次的好运,这一次再也不肯给这个野心勃勃之辈机会。 昔日里不可一世的杨乾,想要再次崛起的时候,遭遇了官府和其他乡绅地主的共同打击。 但啊,随着这一次次头铁的遭遇,杨乾那一颗宏伟的雄心也慢慢的冷却了下来。从这个时间开始,深知自己此时的力量已经不能和昔日相比的他,选择将自己的战略目标进行改变。 他之后将自己全部的资源与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那个颇为机敏的大儿子的身上 而那年少时的杨善,也并没有辜负自己老父亲的期待,仅在读书一道上,杨善从小表现出来的天分便足以碾压整个咸宁县所有的同龄人。 而杨乾在这一阶段所奉行的韬光养晦的政策,也成功蒙骗住了之前那伙想要将他们置之死地的地主乡绅。 在杨乾刻意的示弱以及用大量财力进行的分化拉拢之下,这帮原本团结一心的乡绅地主们内部逐渐分裂开来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在接受了杨乾所有的财务之后,已经变得不愿意再去为了那虚无飘渺的目标,而去彻底的将杨家给得罪死。 他们是很清楚杨倩的手段的,现在杨乾在局势面前稍显了弱势,但天有不测风云,难保有一天,这局势又会因为别的缘故动荡起来。 那时候万一杨乾重新得势,那自己先在这班赶尽杀绝的手段,免不了遭遇对方更加歇斯底里的报复。 于是乎,在杨乾现在使出的手段,以及他往日所留给众人的威名之下,杨佳这一次面临的灭顶之灾,再一次被他给乔苗的化解掉了。 然而这个时候的大元朝廷已经陷入了风雨飘摇的最后阶段,尽管现在整片奉元路刚被官军给涤荡了一遍,但此时此刻,抵抗元庭残暴统治的起义大军,已经如潮水一般,开始在全国各地都席卷开来。 而在这大时代,命运背景的所裹挟之下,任何个人的努力在这滔天的洪水当中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杨乾在意识到这是一个即将变得极为混乱的时代之后,也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将家里人尽可能的都送向了官府任职,因为他是很清楚的虽然改朝换代的事情并不少,而对于官吏的杀戮也并不鲜见。 但这里边的杀戮往往是有目的性和针对性的那种展开屠刀对于旧有官员通通屠戮的,其实并不多。 这其中的道理也非常的简单,哪怕是改朝换代,他们所想的也是重新构筑一个统治的秩序。 而要想维护这个秩序,那大部分的基层管理继续沿用之前那套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第258章 张思道的野心 第248章 张思道的野心 通过杨乾一系列的运作以及扬善自己的刻苦攻读,最终在大元朝廷最后几年的风雨飘摇的之中,杨乾用厚厚的银钱开道,为自己的儿子博来了一个进士的名头。 而强加多年以来,希望通过其他手段改变自己,地主乡绅身份的梦想,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实现。 同时也因为杨善在官路上,越走越稳,整个杨家也得以在元末的最后一段风波当中,能够获得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后来,当徐大大将军领着数万大明精锐,从蒲津渡口达到关中的时候,杨家再一次发挥了自己见面就投诚了优良传统。 通过杨善这位时任陕西行省高官的运作之下,杨家得以在,徐达还屯军高陵的时候,就跟明军搭上了线。 同时也因为这样一份功绩,使得杨家在大名成立之初的那几年,也获得了一个相对不错的发展环境。 而这个时候经历过一系列家族变动以及波澜的杨乾,已经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份雄心与壮志,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放手将自己家里的全部事情都交给了自己,那前程似锦的儿子去处理。 他自己则安安心心的去做了一个田舍翁,从此之后不再过多的过问朝廷上以及家族大的事情。 毕竟经历过家族多次兴衰,以及改朝换代这种大事的杨乾,内心所受的煎熬已经完全不是一些后辈人能够理解得了的。 在一系列的命运的重压之下,已经年过半百的杨乾,最终果断的选择了,还自己一个清静的人生。 更何况,如今扬善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让杨乾,意识到自己这个昔日根本瞧不上眼的儿子,如今已经具备了能够将家族大旗扛在肩上的能力。 同时杨善,如你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放在杨乾眼里,甚至比当初自己四处苦命挣扎的样子要强上许多。 另外杨乾这么些年也并没有再有别的指示,自从当年那个无比心爱的蒙古小妾怀揣着身孕消失不见之后,杨乾在这一方面上便没有了任何的心情。 那之后一段时间,他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家族的重建,以及对自己儿子的培养上。 杨乾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将自己心中还对有那个蒙古小妾抱有着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逐渐摧毁掉。 而就在杨乾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在这样平淡的日子中度过的时候,一个从草原上逃亡回来的熟人却再一次让杨乾那已经将要完全消退的野心给重新唤起了过来。 这个熟人不是他人,正是那张良臣的亲弟弟张良田。 如果只是张良田这样一个昔日的前元与孽逃回杨村的话,以此时杨乾的心境,大概率会直接向这个人送往官府。 毕竟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问政事,再加上家里的一定事物都由自己那在官场上如日中天的大儿子来处理。 此刻已经安稳下来的他,也是决然不会再想着将自己家卷入另一场权力斗争的风暴之中。 然而这一次当这位张良成的亲弟弟来面见自己的时候,却不是孑然一人。他身旁有一个杨乾看上去极为眼熟,但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姑娘。 而自从杨乾的眼睛,第一时间看见这个小女孩的长相之后,他内心那沉寂已久的情感再一次被唤醒过来。 无他,这个女孩儿长得太过于和那个蒙古小妾相似了,而且从这女孩的脸上,杨乾竟然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自己年少时的模样来。 最后在张良田的亲口确认之下,杨乾终于确认了这个女孩的身份,他说没有想到自己那个,消失了多年的蒙古小妾,最终还是为自己诞下了一个孩子。 而当杨乾确认这个女孩的身份之后,他立刻拉住了张良田的衣领,询问着他自己那个消失已久小妾的下路。 经历过长时间的逃亡,已经衣衫褴褛的张良田面对杨乾这本无礼的行为,他却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之后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将自己在草原上遇到的各种经历都与杨乾细细的说了一遍。 通过张良田的描述,杨戬这才知道自己昔日派出去的那支队伍在度过了罢手之后并没有接着朝潼关的方向走,而是转到向了北,往耀州延川方向逃了去。 当时那帮逃亡队伍的想法也很简单,那边是整个关中地区都已经落入了起义军的手中比是想要逃亡便必须前往,依旧在官府统治的地方。 同时因为杨家一直有通往延川卖盐的商路,所以这支队伍最终便辗转跑到了延安府一带。最后在元末那段乱世当中,他的蒙古小妾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旅,并最终回到了草原之上。 而在那些逃亡的日子里,这位蒙古小妾为他成功的生下了这个女儿,可惜在女儿三岁的时候,这位蒙古小妾便在流亡的途中不幸罹难了。 在这之后那只队伍的带路人,通过各种关系意外打听到此处,竟还有张思道的家人。 于是乎怀揣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他将自家老爷的这个血脉给托付给了张思道的手下。 毕竟在草原上那般恶劣的生存条件之下,再加上四处的兵乱,他们当时并没有能力再去带着这个小小的姑娘四处逃亡。 而这个姑娘在被张思道的家人接手之后,张思道很快便给了批示,把这个女孩儿暂时养在家中,这倒不是出于他的那份不多的善心,而是他试图将这个女孩,当做未来针对杨家埋下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 当时天下已经大乱,手握着重兵的张思道,已经在考虑着自己逐鹿一方的计划。 而在他的计划之中,自己曾经奋斗过多年的奉元路是一块必不可能放弃的地方而若想在奉元路站稳脚跟,那自己便必须要和当地的士绅打好关系。 这也就是了,他虽然明知道当初自己利用起义军来控制奉元路的计划,是被杨家兄弟两个人给联合破坏掉的。 但这个时候当天下大势再一次急剧变化的关键时刻,为了实现自己心中那最深的野心,张思道决定将所有可能成为自己棋子的家伙都给调动起来。 也就是在这样的计划之下,杨乾也成为了张思道未来布局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第259章 杨乾的野心 第249章 杨乾的野心 不过虽然张思道,已经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业,做好了一系列的计划与安排,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元庭会败得如此之快。 还不等他完全的将自己的羽翼展开,趁着这权力交更的关键时候,将自己的势力打出来。徐达的大军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这么些年苦心经营所记载起来的这点儿势力,瞬间给击得粉碎。 而张思道那死不投降的态度,也为他们家族埋下了非常大的隐患。在后来当徐达大将军的大军开始横扫整个关陇地区之后,张思道所代表的张家已经丧失掉了,在这片土地上最后的支撑势力。 张思道一共有4个弟弟,在这一场激烈的交战之中,其中有三位弟弟悉数战死在沙场之上。 张思道本人,虽然迫于压力短暂的投降,过一阵但希望已经抛弃了,他并没有在投降之后获得与他期望相匹配的待遇。 而在心中野心不断的催促之下,已经投向了张思道,却再一次选择了反叛出去,然而彼时的大明已经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在濠州城多方势力挣扎的小派系了。 张思道这孤注一掷一般的反叛,在整片大地上根本就没有掀出什么像样的波澜来。 他刚展现出自己有判断意思描述的时候,大明的精锐军队便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而昔日那个,无比辉煌的张思道家族,也随着现任家主的最后这么一番折腾而彻底的化为了乌有。 对于这样死心塌地为蒙元贵族打工的一直叛军,徐达大将军对于这样的人并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在剿灭了张思道的叛乱之后,不久徐大大将军立刻命令手下人去将张思道全家人都给抓了起来。 最后这个昔日里,将杨乾一家从谋反罪名当中给解救出来的家族,此时自己却因为反叛的罪名而被族灭。 不过这个曾经也算得上是地方豪强的家族,终究还是有那么一条退路。 因为当年,张思道那不经意埋下的一颗小小的因由,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给予了他们全家最后一次希望。 这个希望正是当时领着杨乾唯一女儿的张良田。 当张良田出现在杨乾面前的时候,杨乾在震惊的同时也对于如何去处理这个人产生了巨大的纠结。 他是清楚的知道这个张良田现在正是大明朝廷所通缉的人犯之一,同时他也明白,这个家伙也是张思道家族现在在这世间唯一的指望了。 如果按照常理的话,儿子已经在大明朝廷里做了高官的杨家,此时此刻应该没有半丝的犹豫就把张良田这个被朝廷通缉的叛逆给交上去。 然而当自己那个水灵的女儿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杨乾心中的想法却产生了动摇。 这个女儿的出现将杨戬,心中那曾经拥有过最炽热的野心,又给重新点燃了起来。而这份已经沉寂了好多年的野心,在重新被点燃的那一刻所迸发出来的能量,甚至于比当时扬前去,跪求王老的时候还要更为强烈一些。 毕竟当年的杨乾心中的野心,不过就是自己从小经历的那些事情所积攒起来的一份野望罢了。 而后来在逐渐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杨乾心中的野心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所能比拟的了。 也因此将意识到自己在大明的统治之下,还可以有一丝能与前朝搭上联系的道路之后,杨乾的内心也逐渐活泛了起来。 经历过蒙元那几十年的统治之后,这一批的地主乡绅们普遍有一个共性,那便是对于国家的概念并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本来地方上的统治就是由这些地主乡绅以及县里的小吏,所共同完成的。 皇权不下乡,在千百年的历史当中,并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种现实情况。 再加上当蒙元贵族统治的这片拥有着丰厚历史文化的土地之后,他们所采取的措施却是和以往大一统王朝完全不一样的松散管理。 当然这个松散只是说的是,在统治手段上,不将自己的爪子过分的往下面去伸,但若论起残暴来,这个王朝比之其他任何时期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而在这样一番,主要依靠于地方自治的统治之下,这些地主乡绅们心中的那份骄矜之意,却也是比历朝历代任何时候都要膨胀的多。 所以尽管现在自己已经处在了大明的统治之下,但昔日里里干过那些非法勾当的杨乾十分的清楚。如果自己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一直生存下去的话,那自己心中的有些想法便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去实现。 这个年头若要想在某些事业上更进一步,那就必须做出一些他人绝对不敢做的行为。 而笔试的大明才刚刚建立不久,在基层上的统治还相对比较薄弱。 也因此让杨戬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便是在这个新建立的朝代里,自己这帮地主乡绅的地位,甚至于比当初被猿人统治的时候还要更高一些。 而在这种错觉的影响之下,杨乾的野心也成倍的被放大。 而这一回再意识到自己还能跟已经退缩到末尾的蒙元贵族有所联系的时候,杨乾果断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宝全压在了这个张思道家族残留的势力之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杨乾最终没有把张良田给送到官府那里去,反而是给这个千里迢迢投靠自己的可怜人,遇了最大的奖励。 同时为了避免这两天的身份被别人给暴露出去,杨乾便主动提出给这两天改个姓名,这便是后来在整个杨村里,不可一世的管家杨楼。 而面对这样的要求的时候,张良田的内心自然是有一些不甘的,但当时的他已经处在了生死的边缘,若这个时候不再像杨乾低下头的话,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两回事儿。 更何况自己若是离开杨村的话,已经没有了别的更好的去处,被朝廷到处通缉的,他也没有了太多选择的余地。 第260章 张良田变杨乾 第250章 张良田变杨乾 暂时处理完张良田的事情,杨乾将目光重新聚集到了自己那个意外收获的女儿身上。 此时距离那一次的风波过去已经20多年了,如今这两天带回来的这个女子,也已经是20多岁的大姑娘了。 而且这个从小生活在草原上的姑娘,她并没有接受过汉人文化的教导,在某些方面的表现,是相当的开放。 甚至于当他第一次被张良田引着来杨乾的时候,他甚至以为是那个丑丑的汉子将自己卖给了眼前这个老男人来。 这倒也不能怪她,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什么正常的意识。而是在一路逃亡的过程当中,张良田这次为了让两个人都能够活下去,期间没少假扮这个女孩子的父亲,用骗婚的手段,将这个可怜的女孩不断的送往那帮色鬼的床前,并从中捞取一杯羹来。 而看见自己女儿这般表现,杨乾在一阵尴尬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尽管自己无比的想跟这个女儿相认,但现在却并不是一个非常恰当的时机。 一方面是他觉得女儿现在的心情已经完全不能按照常理,去多只这样一个从草原上逃难回来的野丫头,虽然自己无比同情她的经历。但她现在这么表现,如果让别人知道是自己女儿的话,难免会对自己大儿子的仕途产生很不利的影响。 另一方面,杨乾则做了更深一层次的思考,那便是他既然已经决定通过张良田,这条线搭上那些前元余孽,那这其中,自己这个从草原上归来的女儿便是一个不错的棋子。 这倒不并不是说,他已经疯狂到愿意将身边所有人都当做自己手下的一环,也并不代表着他对于这个女儿已经没有了往日无限怅惘中的那些疼爱。 而是他想通过这里边的一系列复杂的关系变化之后,等到杨家势力更成熟的时候,再将这个女儿的身份主动报出来。 这样一来的话,既能在前期给鱼苗最大的保护也能在最后给女儿一个相对不错的归宿,毕竟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女儿之前的一些让人尴尬的事情也会逐渐淡化掉。 这就使得杨乾虽然心里已经非常想跟女儿相认,但在事情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将自己这份想法给收回到了心里。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打算将这个女儿给放养出去,为了稳固住女儿在组里的地位,他想到了自己那已经流亡的大哥。 此时杨家对外的宣传是,他自己的这位最亲爱的大哥,已经被前元的军队给残暴的杀死了。 也正是凭着他大哥曾经为起义军的一份子这样的经历,杨佳被徐达大将军也按照起义军的待遇予以了一些的优待。 稍作了一番思虑之后,杨乾便给自己认为新生的女儿选好了一个归属,那便是将自己女儿归到自己,那已经在外人看来不在的大哥名下。 这样做一来是给了这个女儿一个在杨家生活下去的名分也是给了她一个极大的保护,毕竟此时,眼前大哥的事迹已经在众人当中宣扬了出来在大家看来,这位昔日主动和蒙元残暴相对抗的起义军领袖,是值得大家给予他一份不一样的尊重。 而现在这位英雄已然被敌人迫害至死,那大家对他的身份尊重也难免会转移到他的女儿身上。 而另一方面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化为自己的亲侄女儿也方便,杨乾在事后给予这个女儿更多的关注与支持。 同时为了展现出对于张思道家族残留势力的安慰,杨乾给自己的这个亲侄女儿起了一个颇具深意的名字,那便是杨友元。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杨友元便成了杨家一个极为重要的一份子。 而通过杨乾的支持,杨友元也顺利的接手了杨家在县城里面的那个偌大的布行。 不过尽管杨友元在事业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但她那水性杨花的性格,却并不是可以轻易扭转掉的。 尤其是在获得了极大的权利与财富之后,杨友元非但没有做出丝毫的收敛,反倒是更变本加厉的在这一道上让自己的身体完美的展现在各种男人的眼睛里。 面对自己女儿这种自甘堕落时的放荡,杨乾也曾考虑过派人去予以教导。 但这个在草原上出生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孩儿,终究是已经被那份开放的心给侵入到了骨子里。 杨乾尽管使出多种手段,也对于这个亲侄女儿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而杨友元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二叔也并不是十分的尊重,甚至于在回到杨村过了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之后,杨友元对于之前杨乾迟迟不把她接回来的这种举动,产生了非常大的反感。 她之所以能产生这样奇葩的想法,其中也脱离不了张良田也就是现在杨楼的推动。 杨楼这家伙虽然已经头靠在了杨戬的门下,但他心中也是有一份野心的,毕竟自己家族曾经是骑在杨乾脖子上的老大,现如今突然被这个家伙翻身做了主人,任张良田心中的想法再少,他也不能完全的忍下这口气来。 不过此事已经身无常物的他,想要在明面上和杨乾相对抗属实是有些以卵击石膛臂当车了。 于是乎没有什么有效反抗手段的,他也只得将目光对准了那个从草原上自己亲自带回来的女子。 杨楼十分的清楚,只是看上去已经无欲无求的杨乾心里也是蕴含着一份野心的,而在这野心的背后所呈现出来杨乾唯一的弱点便是他这个在草原上流落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而在这其中,杨楼也并不完全是,把杨友元当做一枚棋子来使用的,相反在与杨友元一起从草原上千里迢迢逃回咸宁县的这一路当中,两个人虽然年龄上有一些小小的差距,但这并不妨碍日久生情这样俗套的故事发生在这两人身上。 也就是说杨楼对于杨友元这样一个姑娘是有着一份发自心里的感情。 只是他不曾想到自己这份莫名其妙出现的爱情,最终非但没有帮着他实现家族事业的复兴,反而在一次莫名其妙的对抗之中,把他给陷了进去。 第261章 杨友元的挣扎 第251章 杨友元的挣扎 彼时的杨楼并不会想到自己投靠杨家的这个行为,不但不会给他的家族带来任何的裨益,甚至于在一场看似无关紧要的风波之中,竟让自己莫名其妙给丢掉了性命。 而且正是因为杨楼当初那个刺杀秦王的错误举动,使得他个人遭受了灭顶之灾,同时也使得一心都只有他的杨友元也在这场风波之后,对于秦王这个自己本不应该去招惹的角色,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仇恨。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杨友元一直倚着杨乾亲侄女的身份在生活着。不过虽然如此,但因为没有自己亲爹的照顾,组里边也并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这就使得尽管杨乾给予了自己,这个名为亲侄女实为亲女儿的丫头很多的助力。 但这一切在外人不知晓的情况之下,也并不能给予杨友元最充分的保护。 这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杨乾虽然贵为杨家的家主,但平素里事务繁忙的他并不能事无巨细地将女儿身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一一的给考虑周全。 而杨友元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又加上这么些年并没有生活在中原大地之上,她所形成的那些生活习惯也与本地人格格不入。这就使得她在日常生活当中难免会受到周围人的排挤和打压。 再加上她,几乎算是孤身从草原上给退回来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伙伴以及朋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一个女子想要独立生存本就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再加上她身边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助力,这一切的事情综合起来就使得杨友元的处境愈发的艰难。 昔日里,她唯一的依靠便是那个将自己一路护送回来的张良田。尽管两人在逃亡的路上办出了不少不太光彩的事情,杨友元也清楚,这个张良天一开始就是把她当做一个货物来对待的。但尽管如此逃亡路上的艰辛与困苦,还是使得这两个人在无比艰难的环境之下,以一种畸形的方式暗生了情愫。 所以当自己回来之后,身份得到一大步提高的时候,杨友元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让张良田继续来协助自己,毕竟自己虽然手头上看似掌握了一个偌大的产业,但这个产业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老板而已。实际上的各种事物,皆在底下人的控制之中,自己的处境不过是一个就是傀儡罢了。 可是杨友元万万没有想到,在她把这个想法倾诉给自己那看似无比慈祥得二叔的时候,这个之前对自己几乎算的上是放纵溺爱的叔叔,却在这件事情上给予了自己当头一棒。 他非但没有将张良田调派给自己使用,反倒以各种名义让自己与张良田之间长久的不能相见。到最后甚至张良田这个名字一度从整个杨村里给消失掉了,杨友元虽然大着胆子向杨乾多次询问过,这个人的具体去向,但却都被心里有着无数个弯弯绕的杨乾以各种方式给搪塞了过去。 等到后来,杨友元终于再见到张良田的时候,整个局面却已经和当时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非但张良田这时已经不愿意再见他,同时张良田这时竟然已经改姓了杨,同时一跃而成为了整个杨家对外事务的一名大总管。 杨友元虽然是草原出生,对中原的各项世俗并不很熟悉,但有一点她却是十分清楚的,那便是在中原这些大家族里,同姓不婚这一条就宛如一条巨大的鸿沟,是任谁也不能轻易的去翻越过去。 杨乾和杨楼的这一系列手段使得杨友元那颗本来还算天真的心,得到了剧烈的煎熬。不过她这份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毕竟身上流淌的是杨乾的血液,杨乾生命中的那种坚韧与阴暗也充分的在他这个女儿身上遗传了下去。 在意识到使用明面上的手段,已经无法将整个事情完全扭转过来之后,杨友元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本对于汉家的各项礼仪十分厌恶的他,此时竟低下头来,强忍着性子让府里的几个老妈子给自己详细的讲述着杨家里的各种规则。 同时她还主动的跟杨乾申请了,要去村子里的蒙学里上学。这样的消息自然让素来以耕读传家为标榜的杨乾大为开心,于是乎,他非但亲自将这个女儿送往了学堂,同时还专门给当时授课的先生予以了重礼。 而杨友元在这一阶段也没有辜负杨乾的期待,虽然已经是20多岁的姑娘,但天资聪颖的她在读书认字一道,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难处。蒙学里的那些基本的认知教程,没过多久杨友元就已经全部都给掌握了。 而在这之后,杨友元更是凭借着自己的学堂里所混成那一片关系,与一批十五六岁的少年打成了一片。而这些少年在成长之后,也纷纷变成了养老院最有效的助力,而正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之下,杨友元这个名义上的布行掌柜一步步的开始,将整个产业的每一个点都慢慢的捏到了自己的手里。 于是乎,在经过了两年多的折腾之后,昔日那个从草原上逃回来的傻姑娘,摇头一变变成了整个杨家在城里,一股几乎不可忽略的势力。 而最开始杨友元所做这一切的时候,所想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成为整个杨家一个无比强大的女强人。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使自己手头掌握一点权力,随后用这点权利去和自己那有些凉薄的二叔做交易。 而交易的内容就是想让二叔将自己的心上人还给自己。 可惜在这件事情上,杨友元还是低估了杨乾心里的那份执拗。在杨乾看来,杨友元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以前的身世哪怕再不好,将来自己也一定是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给自己女儿一个美好前程的。 而张良田这个家伙,整个家族已经被撕咬的支离破碎,明显不符合杨乾对于未来亲家的设想。而更为重要的则是张良田这个家伙,对于自己女儿之前那些难以启齿的经历,知道的是一清二楚,甚至于这些经历还是这个王八蛋给一手操办的。 第262章 杨友元的绝望 第252章 杨友元的绝望 然而杨乾并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番看似对女儿非常好的设想,放在自己女儿心中却是一种来自于家族长辈的刻意的压迫。 杨友元虽然后来学习了不少中原人的习俗,但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她依然拥有了一颗无比放纵的心。在她心里,自己既然已经认定了要跟着这个恩人长相厮守一辈子,那纵使路上有太多的艰难险阻,那也不过就是一时的困难罢了,自己只要能稳住心来,那最终便一定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因此,当杨友元在一开始面对杨乾的各种,让人不识手段的时候,她并没有直接的表现出来自己那浓浓的不满,反而是利用起杨乾对自己那份控制的欲望将杨乾这个家族的势力一部分往自己身上倾斜了一些。 而等到后来她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可以在咸宁县里独立办事的布行掌柜的时候。以往那些因为必须靠着杨乾庇护生存下来,而被他所制定的那些条框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也正是在自己能够独立办事,成为一个拥有一定话语权的杨家门面人物之后,杨友元在第一时间便去跟杨楼展开了一番直达心扉的深刻交谈。 在那一次的酒宴之上,杨友元毫不保留的将自己对杨楼的倾慕完全都展现了出来,甚至于自己直接宽衣解带躺进了杨楼的怀抱里。 在杨友元心里,这个将自己从充满了危机的草原上一路带回来的男子,就是她这辈子所遇到最值得珍视的男人。长时间的相处之下杨委员对于杨楼的心性已经有着非常熟悉的了解,此时此刻的他,虽然看着杨楼的表情并不是非常的开心,但杨友元在杨楼稍微迟疑的片刻便已经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他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般冷漠。 而在看清了杨楼对自己确实还有意思的时候,杨友元当即加大了攻势,一双玉唇毫不犹豫的就贴上了杨楼的面庞。 在眼前这个能够让自己心动的女人的百般挑逗之下,杨楼最终也放弃了自己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而一夜的欢愉之后,当第2天醒来的时候凉了哦,觉得自己是时候在这个时候拿出一点男子的气概来了,不过当他的话快要到嘴边的时候却再一次被难住了。 现在放一句狠话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已经处在了角度上的,他并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去给眼前这个女人一个她想要的生活。 不过就在杨楼,还在支支吾吾的时候,另一端的杨友元却已经看穿了自己这个无比熟悉的情郎心中的波动。 杨友元现在十分的清楚,杨楼之所以在这个时候陷入纠结,其心里所畏惧的无非就是自己那位二叔的阻拦以及杨家那同姓不婚规则的束缚。 而杨友元在这一刻立马展现出了自己无比宽广的胸怀。 再决定了自己就是要跟这个男人长相厮守之后杨友元当即表示,她并不在意名分的问题,并不需要成为杨楼这个现在已经当上杨府大管家名义上的妻子。 她所追求的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能够生活在一起,能够相互扶持,能够在这纷乱的时代里边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的生活。 以前他没有能力去做到这一切,毕竟自己所用的一切都是二叔给赐予的,自己若想将生活继续过下去,就必须听从于基于自己物质生活那个人的一切约束。 可是现在情况却又不同了,自己虽然依旧生活在整个杨家那编织的可怕体系当中,但手握着布行的她却也是一方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手头有了权力最直接的好处,便是自己再也不用过分的仰着他人的鼻息。尽管现在自己并没有办法做到,直接从二叔的手里给完全脱离出来,但面对杨家其他人的时候,自己却有了十足的底气。 也正是在这份底气的支撑之下,可以使得杨友元并不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也不用去顾及他人的非议。 而最终眼看着杨友元已经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与让步,也有着如此坚定的信心。杨楼这个家伙在思量之后,决定自己也得适量的去莽上一把。 于是乎,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杨楼便和杨友元过起了这不清不白的生活,两个人倒也不常回村子里,只是在杨友元布行的后院里砌筑了一所爱巢。 他们两个这样无忧无虑,没羞没臊的生活自然引起了杨乾的强烈反弹,不过彼时的杨友元已经逐步脱离了杨乾的掌控。 虽然杨乾多次扬言要将不行给收回去,但杨友元在这个时候立刻抬出了自己那名义上的父亲,并以亲侄女的方式在杨乾面前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经典的剧情。 而在这几番折腾之后,杨乾最终无奈的选择了默认这个事实。 他最后只给杨楼和杨友元这一对祸水鸳鸯提了最后一个要求,那便是你们二人若想做那些腌臜,我老头子已经管不了了,但并不准在杨村里面透露出任何的消息出来。 面对这样的要求,杨楼和杨友元自然是没有半分的非议。两个人虽然都是从草原上长大的,但有些事情还是多少知道那么一些的。 他们清楚,作为杨家的家主,杨乾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自己若是连这一点小小的退步都不肯做的话,那着实是给了杨乾太大的难堪。 而经过了这样一番曲折离奇的斗争之后,杨友元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情郎过上想要的日子了。毕竟现在的她在整个杨家里地位也算是有了,财富也算是有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能直接放在明面上,但也是经过家主同意的。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杨友元过上了自己人生中最快乐幸福的一段时光。事业上她已经霸占住了整个西安府的布行交易,感情上她已经和自己的情郎能够长相厮守。 可就在杨友元觉得自己人生没有任何遗憾的时候,杨楼这个家伙却骤然卷入了刺杀秦王的风波,并被处于了极刑。 然而自从杨楼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之后,杨友元便重新疯魔了起来。 第263章 杨英奕的野心上 第253章 杨英奕的野心上 而杨友元疯狂的最直接体现,便是她后来竟然主动将刺杀秦王这样的事情给做了起来。 当旁人都以为朱樉这一次的大张旗鼓,明面上是冲着那些城里乱七八糟的协会发动的手段。然而这其中的可以称得上是始作俑者的杨友元却十分的清楚,希望这一次大费周章的上演这么一出,其中有不少原因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结果后来被秦王关进大牢里,好好沉思了一段时间的经历之后,杨友元也逐渐的琢磨出来了,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秦王。 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得罪了秦王的相好,才被秦王这么折腾了之后,她心里的一些想法也在此刻再度的给爆发了出来。 原本之前杨楼的事情就已经让杨友元的内心极度的怨恨,现如今已经丢失了爱人的自己,却反倒被他人用拯救红颜知己的方式来针对了一番。 这就使得杨友元那本就已经极为愤怒的内心,此刻更是直接被点燃了。 而正是在这种足以冲昏头脑的情绪的左右之下,杨友元在后面就做出了那般相当疯狂的举动出来。 此时此刻躺在病榻上,无比虚弱的杨友元,正用她那最苍白的面色不可思议的听着杨英奕,讲述着这样一个曲折离奇且极为波折的故事。 虽然他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杨英弈所说的这么一切,但常年和一帮男人打交道的,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她从杨英弈作为少家主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欺骗自己。 “姑姑是不是觉得小侄说的这一番话有些太过于不可思议了,实话告诉姑姑,其实当时我听爷爷讲述,这么一番经历的时候,我也不太相信。 甚至于我爹当年也告诉过我,这是爷爷易撰出来的一些假消息。 但是我现在毕竟已经是家里一个可以调动部分资源的少家主了,有些事情我虽然不相信,但毕竟是从爷爷嘴里说出来的,因此我还专门派人去调查了一番,结果后来反馈出来的事情竟然与爷爷说的相差无几。” 杨英奕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眼神里透出了一些精明,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丝的失望。 原本在他的心里,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爷爷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完人,但是当他了解过自己姑姑的这一段离奇经历之后,爷爷在自己心中的那份高不可攀的形象却骤然下降了一大截。 同时也正是出于对于那个曾经无比尊重的爷爷的一丝丝不信任,杨英弈选择在这个全家人都选择魇栖息谷的关键时刻自己壮着胆子去出来干了这么一票,几乎说是冒天下之大不为的夸张动作。 将自己姑姑从那由秦王府亲兵所看管的咸宁县大牢里给救出来,这本就是一件冒着极大风险的事情。 且不说在出名把手的那小小县衙里面,如何将一个大活人从中完整的给拯救出来。单就是说你把人拯救出来了之后,具体要将这个人置于何处,究竟需要采取什么样的万全措施,才能保证这个人能够顺利的从这片大明已经统治了快6年的土地上给完美的转移出去。 这些一件件事放在他人眼里,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完成了这些任务也不可能做得完美,中间免不了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磕碰与挫折。 可是这其中的风险对于还不到20岁的杨英奕来说,却也没有他人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出于一种本能将自己所将要遇到的抵抗力量,都小瞧了那么几分。 这倒不是出于他的无知,而是因为他那从小养尊处优的生存环境,以及现在在杨家这几乎算是不可替代的地位,都使得他缺乏与比他高一等级人或势力斗争的经验。 在这种没有碰过南墙的生存环境之下,杨英奕本能觉得自己的能力并不比其他人相差太多,更何况在以往处理事情的过程当中,他也在很多次遇到危难的时候,做出过不依靠祖父的力量单独处理事情的经历。 这一系列的综合因素之下,就使得杨英义在面对,家里人都眼睛虚骨的时候,觉得无比窝囊的,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遵从自己祖父的吩咐。 反倒是用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壮起胆子来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给杨家注入一片全新的活力来。 而在这事情一开始的这第一阶段里,很显然杨英弈的计划顺利的实施了。 无论事后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情,但从现在来看,他已经成功将自己的亲姑姑从那防卫严密的咸宁县大牢里给拯救了出来。 他这一行动不单是让自己姑姑成顺利脱了险,更是在这人人自危的关键时刻给予了整个秦王府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此时此刻,在第一阶段已经宣告大获胜利的时候,他心里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第二阶段返攻的计划了。 而杨英弈这个小家伙之所以心中有这么强的执拗,也并不是因为他对于秦王有多么大的怨念,更不是因为他想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的祖父顶着干。 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反倒是来自于一个平日里完全看不惯杨英奕的人,也就是他的父亲杨善。 在以往成长的岁月当中,因为自己是庶子出生的身份,并且还有过当年那么一段,害的自己父亲最亲爱的嫡长子丧命的经历。 这就使得尽管他做的很努力,但杨英奕在自己亲生父亲的眼睛里,始终不是那么,瞧得特别顺眼。 所以在此时此刻家里遇到最大危机的时候,杨英弈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家族将会遇到如何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家里还有祖父和自己父亲撑着。 尤其是那个曾经多次将整个家族从危难中拯救出来的祖父还依旧活着,在杨英奕里,只要这个多次化腐朽为神奇的祖父还依旧健在,那整个娘家至少在生存上面没有丝毫的问题。 第264章 杨英奕的野心下 第254章 杨英奕的野心下 杨英奕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来,甚至于不惜得罪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权力人物。 这其中自然有他自己已经十分癫狂的想法,但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也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他之所以能做出这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最为重要的是他无意中翻到了自己父亲的一封书信。 而在这一封书信中所交代的事,实则让昔日那个略显稚嫩的杨英弈,觉得整个世界都疯狂了起来。 而在杨善的那一封书信当中所交代的是往塞外运盐的事情。 要知道杨善此时的官位已经是堂堂的陕西行省按察使司按察使大人。 论及权势的话,可以说在整个陕西,地界上除了秦王与那布政使大人之外,剩下的便是这为按察使大人。 而就是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高官,在秦王大张旗鼓的开始在城里清剿各方势力的时候,他竟然将手伸向了塞外蒙古人那里。 虽然书信里所涉及到的内容并不多,而大多数内容都是在沟通交易的数量以及盐的价格。 但通过这一封并不复杂的属性,杨洋一一就看到了自己父亲,那隐藏在背后的涛涛野心。 于是乎杨英奕,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其中所蕴含到的巨大的机会,既然自己父亲一直看不上自己,那自己必然要选择一个足以让父亲亮眼的功绩来征服那颗宛如石头做的心。 也正是出于这样,讨好自己父亲的目的,杨英弈这才大胆的组织策划了之前的那一场疯狂的行动。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出动了自己手头上,几乎是所有能够利用到的人力物力来,将自己的亲姑姑从那个看守严密的地方给救了出来。 而此刻在这个偏僻的村落当中,杨英弈看着自己拯救出来的成果,心里边已经开始畅想,当自己父亲知道自己有勇气,这么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惊讶的反应。 “杨少爷我还是接受不了你的这般说法,养老爷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我虽然平素里称他一声二叔,但心里对她是极为敬重的,少爷你现在这般说道,却无论如何不能让我相信您的说法。” 看着杨英奕正有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杨友元在觉得极端不适的同时也对着杨英弈发出自己的疑问。 从杨英弈现在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得出来,自己在这个少年郎眼睛里并不是什么,如他所说,一般的亲人而单纯的就像是一个,被他用来交易的货物。 也正是出于这种直觉,使得杨友元在这个时候对于杨英弈之前的说法更加的不相信了。 “我知道我所说的这一些姑姑你暂时还不能完全给消化掉,但你要相信侄子现在所说的都是事实,甭管您现在觉得多么的不可思议,但随着日子的慢慢推进,你终究会看清楚这背后所隐藏的那些密辛。” 这句话说罢之后,杨英奕又将热粥往自己姑姑嘴里喂了几口。 而虽然此时此刻杨友元对于杨英弈的种种表现,并不是十分的相信,但身体无比孱弱的她在面对这碗可以给自己带来能量的热粥时还是,自觉地配合了起来。 随着几口新鲜的热粥入口,杨友元的精神也终于恢复了,一些此时此刻当她可以有余力,动脑子的时候一些之前没有的心思也逐渐活泛了起来。 “不知杨公子下一步打算将妾身安排到何处去?”既然现在搞不清楚杨英奕的目的,那不妨主动问出来。 而杨友元之所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也是出于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的。 她现在十分清楚,若是直接问杨英弈做出这么样一番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有何目的的话,那这个心思深沉的杨家少主必然不可能跟自己和盘托出。 因此与其去问一个,根本不会得到什么答案的问题来,倒不如旁敲侧击一番,通过这样一个杨英弈不太好拒绝的问题来揣测出这家伙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姑姑不必担心,小智竟然能冒这么大风险将姑姑给救出来,那便已经考虑好了将来如何给姑姑寻一个安稳的去处。 不过现在外面正下着大雪,更加上沿途到处都是秦王的大军。现如今我们还不能有什么明显的手段。 因此还得烦劳姑姑在此处多待上几天,等到外面的风雪稍微小一些的时候,我们再找一个夜晚将姑姑您给转移到子午谷里边去。 多年前我父亲逃难的时候,曾经在子午谷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后来家里的情况好转了之后,在那里有过一处规模不大的别院。 那院子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在此时却是一个藏身的绝佳去处。” 杨英奕笑呵呵的对着杨友元答道。 他不是没有看得出来自己的亲姑姑,这是在试探自己,但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捏住了,整个事情主动的,他也并不在乎将自己的想法直接给暴露出来。 更何况他对于自己这个姑姑还是有那么几分尊重的,毕竟这是自己爷爷当年留下的亲骨肉也是自己的至亲。同时因为姑姑现在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将来自己若是想在父亲那里争取到一些权利的话,如果能让这个,自己父亲的亲妹妹说几句好话,那自己的处境无疑会变得更加美好。 在和周围人略微叮嘱了几句之后杨英奕便微笑着和自己亲姑姑告别了。 他虽然可以壮着胆子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但他的心里并不是完全癫狂的他很清楚在这个关键的结果眼上自己这个杨家的少主并不适合,突然消失这么久。 此时此刻自己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那身为杨家最为活跃,一份子他必然已经是秦王府上挂了号的典型人物。 于是乎,在吩咐手下人将此处看护稳妥之后。杨英弈扮作一个上对的模样,领着几辆大车开始往南边不远,蓝田县杨家的一处仓库走了去。 他此次出行打的名号便是运盐,此时已经因为劫狱的事情给耽搁了,虽然此刻风雪虽然还大,但为了让旁人查出端倪来,他还是决定冒着大雪继续上路。 第265章 朱樉的反应上 第255章 朱樉的反应上 在杨英奕这边正密谋着接下来更进一步与秦王相对抗的手段的时候,秦王朱樉这边也并没有闲着。 “殿下,罗水生手下的那些人都已经给撒了出去,现在已经过了半日,还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要不要让属下在抽派一些人手去专门负责此事。” 看着面前这个愁眉不展的秦王,朱兰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作为秦王身边长时间从事于情报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这次事件虽然看上去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朱兰心里清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己这个掌握着亲王府情报势里的她委实是脱不开干系的。 不过从来没有想到在他这番话说出口,之后,以往都会在第一时间给予他答复,的亲王这一次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当即就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在这短短的沉思的时间里,秦王的表情瞬间数变。这样明显带着不满的表情,让朱兰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作为跟随秦王已久的一名心腹手下,她很清楚这位王爷平素里居然不是现在这个纠结的性格。 在以往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秦王虽然也会在短时间里陷入两难的境地,但这种情绪并不会在这位王爷身上持续多久。 往往仅通过一番简单的思量之后,秦王就会立刻的做出决断出来,毕竟他才是这片土地上最具有权势的那个人,虽然手下的那些官员以及地方上的豪绅们不是对他完全的敬重。 但你就是再不尊重这位秦王,但人家现在毕竟名义上是这片土地上最高的统治者更兼有手上还握着一支足可以将任何一个独立家族都毁灭掉的强大军力。 这就使得你哪怕是再想撸秦王的虎须,你在做事的时候也多少得思量一下,这事情的后果是什么?而在掂量了一番自己的得失之后,往往很多人就会放弃抵抗的想法,纵使还想坚持,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手段,到底符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一脸纠结的秦王此时坐也不是坐站也不是站踱着步子在书房里来回的走动着,他脸上的急躁,这一次毫不保留的在众人面前直接表现的出来。 而他现在这副罕见的样子让一旁朱兰心里的不安更加的强烈了。 “此事虽然棘手,但属下有信心在明天之前将杨友元以及协助他逃跑的一干人等全部缉拿归案。” 看见秦王殿下长久的没有说话,朱兰赶忙在一旁补充了一句。作为齐王府的情报主管,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拿出点担当来。 不过这一回还没等他的话完全说完,秦王朱樉却突然开口。 “不必。这件事还是交给罗水生去做。” 主场目光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语气中含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个杨友元他是否逃走,虽然对于本王的计划有一些影响,但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现在咱们的计划竟然已经铺开了,那有没有这个杨友元对于咱们的接下来要实施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这场事情有她杨友元,这个狗头我们也要办,没有他她杨友元这个狗头我们还是要照办不误。” 朱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方才那般的急躁也在瞬间就消散了下来。 “这件事依旧还是让罗水生这家伙自己去负责,他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跟本王保证过,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出任何的岔子,现如今动出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那就必须由他自己去处理,当然没有,由他人去帮他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朱樉说着用右手在桌子上轻拍了三下,他在用这种不太过激的行为表达着心中的那一些不满。 虽然杨友元这个人对于现在的秦王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但杨友元从自己手下逃脱的这件事情,对于朱樉来说却多少显得脸上有些无光。 而更为重要的则是这件事情的负责人竟是自己赋予厚望的那个手下。 同时这也不是罗水生的家伙,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做出的第一件错事了。 自从自己要展开这次大规模的清剿行动之后,罗水生这个家伙已经三番四次的给自己闯出祸端来了。 这就使得哪怕朱樉在任用手下方面有有着极强的宽容与替他们负责的意识,但面对现在这般情况的时候,朱上还是免不了心里对罗水生这个家伙产生了一些愤怒。 “罗水生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去管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而你现在需要去做的事情,就是将整个城里所有先前被咱们确定为不安定分子的信息境况,都给汇总一下。 这么做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就是要保证咱们在后天举办的那场公审大会,不要出任何别的岔子来。” 朱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的郑重。 在他看来杨友元也不过就是一个杨家出来的,负责控制布行协会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样的一个家伙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的话,不过也就是一个在棋盘上被双方操控着的一颗棋子罢了。 至于有没有这颗棋子,其实都并不是特别的重要,自己纵然能使用这颗棋子在局面上将住对方一手,但若是没了这颗棋子,现在已经占据了事态,主动的他依旧可以通过手中所掌控的力量,将对面给封死在这方寸之地。 而同时和棋子相比,整个西安城内的其他人等则是更为不稳定的存在。 根据秦王现在掌握的线索,这杨友元不过是一个这几年才上位的新人罢了,尽管他背后代表的是杨家的利益,但放在整个西安府的大局当中,也并不是一个值得人额外关注的重点。 而且是西安城高高的城墙背后,所隐藏着的则还有不少是前元初年就延续下来的,近百年的世家大族。 这些人虽然现在看上去不声不响的,也没有采取什么明面上和亲王府直接对抗的举动出来。 但在朱樉的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些人才是他这次大清洗行动,幕后真正的敌人。 毕竟自己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这些人手里掠夺利益。 第266章 朱樉的反应下 第256章 朱樉的反应下 随着秦王的一声令下,整个秦王府再一次被整体调动了起来。无数的人,从秦王府里领了命令出去,同时也有无数已经完成任务的人,急匆匆地回府里来复命。 杨友元这件事虽然在秦王府乃至在咸宁县里都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但这场波澜最终被秦王殿下给生生的拦住了。 同时在朱樉给这件事情定了调之后,整个秦王府所有人的工作重点都通通转移到了,防范其他豪绅地主在近期做任何小动作的工作上。 大家此刻都是十分的清楚,整个秦王府现在已经打出了旗号来要和昔日那在地方上为非作歹,为恶一方的那些盘踞在此地已久的世家大族斗争到底。 那此刻就就应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全力以赴,小心翼翼的去将这件事情给处理好,毕竟现在大家伙做的事情就是在看人家的身上硬生生的剥下利益来,这样的事情势必会引起对方强烈的反弹。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点,对方难免会使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出来,而这些小手段的虽然隐秘,但这在这些已经在此地经营已久的大家族手里,却往往能创造出一些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出来。 “殿下,我总觉得杨友元这件事不能轻而易举的就放掉罗水生,虽然是个得力的手下,但最近他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对,我觉得还是应该在此事上多加一些关注比较好。” 朱兰走了之后,朱竹走进来给朱樉的茶杯里添上了热水。而在倒水的同时,她也将自己的担忧,用一种相对婉转的方式给这位秦王殿下表达了出来。 而再次面对自己手下提出的几乎相同的问题的时候,朱樉却并没有显得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反倒对朱竹现在的表现十分满意。 在朱樉看来,他并不怕自己的手下提出什么与自己不相同的看法来,他更为担忧的是自己生活在一种完全被蒙蔽在其他人奉承中的情况来。 “杨友元这件事情背后的势力我们自然要一查到底,但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我们立马去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时机。” 朱樉抬起头来,对着朱竹耐心的解释道。 “此刻的杨友元对于咱们来说不过就是险戒之患,虽然他是整个行业协会毒瘤的最大代表,但是没了她这个带毛猪,我们这锅大杂饭还是一样要做的。 更何况我们的对手能做出这样一番事情来,那他们自然是留了后手的,也就是说他们此刻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咱们,能沿着他们的思路去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而现在贸然的动用咱们手上本就显得捉襟见肘的力量,却在这茫茫雪海之中探寻一个走失了的女子,这并不是一件是很容易的事。 更何况即使咱们使用了大力气,将这个杨友元重新给抓捕了回来,那其实又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吗。 把他抓回来之后,除了会多费我们一些人手去看管她之外,所做的事还不是得去深挖他背后的那些势力吗?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为何不如权且将这一茬给放过去,直接将咱们的手给伸到这背后之人的身上,将他们从那阴暗的地方里直接给提溜出来。” 朱樉说完这些就静静的看着面前一脸纠结的朱竹,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不过他这番话落到朱竹的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幅意思,而更为重要的是经过这将近一年与秦王的相处,朱竹从他这不同寻常的语气与眼神之中,体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殿下的意思是杨友元这次能从您手底下逃出去,是你专门放出去的诱饵?” 在一番犹豫之后,朱竹还是大胆的将自己心中这个多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给直接问了出来。 “果然不愧是我的王府大总管,我的这点心思果然是瞒不过你。” 望着面前这个一脸震惊的枕边人,朱樉的嘴边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你所说的没错,杨友元之所以能从看守严密的大牢里,被人给解救出去正是我专门跟胡轲商量好的计策。” 这件事情的整个规划,甚至是从当初杨友元刚被抓到咸宁县衙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当时在打听到了杨友元身世的一点点消息之后,尽管还没有完全的将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完全给解开,但仅凭着手上所拥有的那么一点点的消息,朱樉也做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既然这个人和现在藏在背后的按察使大人关系密切,那自己自然要好好的利用好这枚棋子。 朱樉这次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掀桌子那就不妨将事情彻底的闹大。 既然敌人有想在这件事情上阴一把自己的打算,那自己不妨就将计就计,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将这一场戏给做完整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朱樉对着朱竹微笑着说道。 尽管自己现在心中还有很多的问题,但这个时候看见朱樉坚定的目光之后,朱竹也不打算再问什么,而是紧紧的跟在秦王的身后。 不多时两人便出现在了王府的一个偏院里。 这个偏远是属于秦王就翻之后在勤政务本楼的后方新建的一处院落。 这个院子建设之初,秦王就打算把这片新建的屋子作为整个秦王府的研发中心。 不过现在他一些在心中打算实施的研发计划还暂时没有推开,也因此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院落里的便只有一些被他召集来的几位医师。 而在他们走进这所院路的第一时间,就有一个看上去非常眼熟的人主动迎了出来。 “草民孙行康见过秦王殿下。”孙行康恭敬地站在了院子的门口,冲着朱上来的方向弯腰行了一礼。 “免礼吧。”朱樉对着孙行康的方向随意的挥了挥手,随后不等孙行康的老腰完全直起来,他便拉着朱竹的手,径直走进了这座院子里。 还不等孙行康再说,什么被朱樉拉着手的朱竹却抢先一步红了脸,并挣扎着要将手从秦王的手里给拔出来。 第267章 孙行康的法子上 第257章 孙行康的法子上 一群人在门口简单的寒暄了一番之后,便进入了这所新修的院子的内院。 在刚踏进内院侧面的那个月亮门的时候,一股浓烈的中药气味便瞬间冲击到了一行人的口腔之中。 “这是个什么样的药方子?能在这寒冬腊月里也能溢出这么大的气味出来。” 尽管朱樉对于药材一道并不陌生,自己曾经也曾为炮制过不少的中药药材,但此时此刻这里边哪浓到甚至有些刺鼻的中药药味儿,还是让朱樉忍不住遮起了鼻子。 “回殿下的话,这药并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是小的照着祖传的法子用来给院落里面消毒用的。 自从上回跟殿下交流了一番之后,得知了这万事万物之中都蕴含着无数的毒物,在下就一直思量着,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将这些毒物尽可能降到对人体没有危害的程度上。 而思来想去一番之后,最终还是觉得既然这些毒物可以附着在空气之中,那其实我们想要消灭他们就免不了采取相同的手段即用热药泼在地上,使其挥发出的蒸汽杀死弥漫在四周的那些毒物,也就是殿下所说的病菌。” 孙行康对着朱砂略微拱手行了一地,随后挺着胸膛颇为自信的说道。 听到自己手下这般处理事情,朱樉在心里是又惊又喜。 他写的是自己,手下在听了自己的思路之后,能够主动去琢磨,出一套可行的法子出来。 这样举一反三的能力正是朱樉之前极为希望看到,但却一直未能实现的难得场面。 自己虽然脑子里有对着有些东西,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但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如果单向屏靠着个人的能力来,将脑中的所有东西都化为现实的话,这其中所付出的精力与时间,朱樉觉得怕是穷尽自己一生也无法完全实现。 所以现在当看到孙行康,有着这样出色的执行能力的时候出场,那原本还算悬着的心,也终于感觉踏实了不少。 原本在他这位从护士穿越过来的人心目中,古人虽然智慧上比自己高出不少,但因为一些传统观念的束缚,使得他们脑中一些原本非常出色的想法,却并不敢在人前展示出来。 这就使得以往有些人哪怕有非常好的创意与思考,但苦于当时时局的限制,这些看着明显有些与传统思想大逆不道的言论与行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主动在众人面前给展示出来的。 而现在朱樉觉得自己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那甭管其他事情能不能办成,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曾经无比向往,而现在终于得偿以往的时代里,实现自己的抱负。 至少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揣摩不透的前程里,替这个时代的人做一些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 以自己亲王的身份,主动做一些僭越这个时代思想束缚的行为来,同时用自己手上的实力为那些有思考能力的人主动的保驾护航。让他们将那些原本应该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想法,果断的、积极的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是的他们可以依靠着,自己的力量来向自己现在所说这个时代进行改造。 不过在为孙行康这样行动能力感到满意的同时,主场也觉得自己之前,因为对这群古人多少有些轻视,导致这群人在追求梦想的途中,难免的走了不少弯路。 就比如眼前孙行康,用煮好的中药来泼向整个院子这种行为,虽然不能说没有用,但此间的耗费却实在是有些过于奢靡了。 虽然这个年代里,人们对秦岭山里药材的开发,远不及后来的那么疯狂。但同样也是因为生产力低下的缘故,尽管,秦岭大山里蕴藏着无数的奇珍异宝,但若是想将这些东西通过人力从山里给搬回来,此间多少都是需要一些成本的。 也就是说,虽然这些药材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稀有,也并不是多么名贵,但聚集在一起熬出的药汁用来泼地,那多少还是显得有些过于奢侈。 而更为重要的则是对于这种大规模消毒的方法,朱樉心中知道物美价廉的东西有好多。 他当时之所以能开口,跟孙行康在这一个自己并不是非常熟悉的专业点上,展现出自己不多的知识来,其所凭着依靠的便是酒精这种大杀器。 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直接让自己的想法说给孙行康听,因为当时的他心里多少存在这一点对于孙行康的轻视。 这倒不是说他对于孙行康的在医术一方面瞧不上,而是在其他有些涉及到后市科学体系才能解释的东西的方面,他以为在自己没有将东西完全拿出来之前,不方便跟这些人去讲述其中所隐含的奥秘。 只是他不曾想到,因为自己之前这般多少有些傲慢的举动,却使得自己这个非常机敏的手下,听到自己话之后反倒绕了弯走了冤枉路。 不过此刻虽然朱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无奈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孙行康已经将这样的举动给践行了出来,朱樉觉得这个时候既然经费已经花的出去,那不妨就由着孙行康继续去折腾。 毕竟虽然是冤枉路,但这些路若是全部都踏上一遍,也是一段难得的人生经历。 于是乎,在想通了这些关键点之后,朱樉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与孙行康纠缠,他决定直入进来过来的主题。 “孙医师,中午送过来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可还活着?”朱樉面色严肃的问道。 “回殿下的话,那位妇人虽然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但现在已经暂时管了下来至少今天之内,属下不会让她断了命。” 听见秦王殿下直接跟自己谈到了事情的重点,孙行康也不多废话,径直介绍起了当下的情况。 “属下已经煎了一副温和的药,让人先行给那个妇人服下了。同时又让人熬了一些稀粥给其服下,现在虽然四肢依然冰冷,但躯干的温度却已经维持住了。” 孙行康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已然皱在了一起。 第268 孙行康的法子下 第258章 第268 孙行康的法子下 就在孙行康说话的功夫,有一个主场无比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从他的表情上看,这个人的心情现在显然不是多么的美好。 “殿下,我看这个孙行康老儿根本就是一个庸医,我们在接到了殿下的命令之后,出了好几个兄弟,冒着多么大的风险在雪地里狂飙了一阵,才最终将这个妇人从危难之中给救了回来。 可是没想到这个人被我们救回来了之后,孙行康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非但没有主动的给这个已经快要冻死的人裹上御寒的衣物,反倒是派他那几个不懂事的药童去外面铲了几盆雪回来。 随后竟然径直向这些冷到极点的雪,在那夫人已经被冻僵了的四肢伤,不停的涂抹。 殿下你说说这不是害人性命还是什么。 到现在了那夫人还躺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要知道我们之前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人可还是清醒的,虽然嘴上吐不出清晰的字来,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她只需要喂些温和的药物并用衣物护住,身体一会儿多少就能恢复过来一些。 可是可是经过孙兴康这个王八蛋这一番折腾之后,那个妇人竟是连最后的半口气也快吊不住了,径直昏死了过去。” 愤怒的罗水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个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医师的方向,他眼睛里所冒出的怒火此刻,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让周围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得到。 可是罗水生没有想到自己这番饱含情绪的指责与抱怨,落在秦王的耳朵里之后,非但没有引起这位王爷的丝毫重视,反倒也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来。 “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这一番救人的心思本王心里是清楚的,可是有些时候你这个糙汉子还是得多听一些其他人的意见比较好。 至少在治病救人一道多听一些专家的话,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朱樉将用手主动搭在了罗水生的肩头上,他虽然对于罗水生的抱怨不以为意,但有一个道理他是清楚的,那就是在自己手下如此暴躁的时候,自己现在可以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在同时也要尽可能的去安慰一下这位属下的心情。 这不仅仅是他在这么多年实践中所总结出来一点驭人之道,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不希望自己这些看似无情的举动,影响到这个忠实手下的心态。 “殿下,你这是何意?这孙行康所使的这折腾人的法子,难道还是正确的不成?” 罗水生虽然是一个莽撞人,但他也不过是莽撞而已并不是愚蠢,当朱樉也流露出这样一副,不以为意的太多时候,他立马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是自己给想歪了的。 “我说姓罗的老夫再怎么说也比你大上好几轮,你就是再对老夫有所不满,至少这表面上的功夫你也得做到不是,你这一口一个老东西老王八蛋的称呼着。莫非老夫现在脾气好,恐怕早就把旁边的药炉子扔你脸上了。” 不过这一旁还不等朱樉,开口说几句劝勉罗水生的话,在一方敌人已久的孙行康却陡然将自己心中的不满也全部爆发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从秦王进门的那一刻才形成的,而大概率是在罗水生将人救回来,放在孙行康案头的那一刻起,这两人在这一次事件中的矛盾便彻底的激发了。 而在这之前孙行康尽管做的事情是对的,但他,毕竟已经是快要60岁的老人了,心里就算有些火气,这么些年的历练之中,也并不是那么直接就能发泄出来的。 更为重要的则是他对面的罗水生则正是一个20多岁的莽撞青年,这就使得哪怕孙行康明知道自己占着理,自己也不是一个可以忍受这么委屈的人,但面对罗水生这么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他就算心中有所不满,但在表达的时候也难免会顾忌上一些事情来。 毕竟对面那砂锅大的拳头,可真的不是长在那里白给人看的,就自己现在这幅老迈的身体虽然还算得上是颇为健康,但若是对方真的不讲理给自己一拳,自己也难免会有些吃不消。 这哪怕事后罗水生这个小王八蛋被秦王拉去惩罚,可自己造的这些老罪可却是无法避免的。 这也就使得在秦王殿下出现之前,孙行康一直强行的压住了心中的那一口气,并没有将它直接的在罗水生面前宣泄出来。 而现在竟然给自己撑腰的人已经出现,那孙行康就觉得自己这口气便没有理由再继续忍下去了。 “好你个小佬儿,我跟手下兄弟冒死救回来的这么一个人,被你折腾得就快要归西了。 现在你非但不在秦王殿下面前主动的坦承你的过失与罪责,反倒在这里搬弄起我的是非来了,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我罗水生活到这么大,还果真是头一回见到。 我说姓孙的,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能强压着火气,让你活着见到殿下过来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若是还在这里刻意的恶心我,哪怕殿下再维护你,我也要让你尝尝我这年轻人拳头的厉害。” 罗水生说着,竟直接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出来。此刻的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顾不得在秦王面前抽出利刃,是多么大的不敬,就这样直接的将自己心中的不满表达得出来。 然而就在罗水生长刀刚拔出腰间的一瞬间,秦王身后一个利落的身影立马一个夸张的速度闪现到了他的身旁,随后只见那个黑影的手稍微一摆动,罗水生原本曲折刀的手臂立马吃痛弯折了下来。 “不得无礼!” 这个黑影不是旁人正是跟着朱樉一块儿过来的王府总管朱竹。 此刻她手里提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竹竿,而竹竿的另一头则沿着罗水生的手臂直接顶到了他的脖子之上。 同时此刻的他看向罗水生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严肃。 第269章 作死的罗水生 第259章 作死的罗水生 在被朱竹狠力的打了这么一下之后,手腕吃痛的罗水生也一下子从愤怒中恢复了过来。 刚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情之后,罗水生原本还显得有些暴躁的心情,一下子就瞬间跌入了谷底。 尽管作为秦王府亲卫的他身上御寒的衣物并不少,同时外面还套着一副厚厚的棉甲。可是在意识到自己方太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举动之后,罗水生整个人还是犹如跌入冰窟一般,在原地不受控制的发抖着。 “怎么你这堂堂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正是身体最健壮的时候,这就承受不了,这冰天雪地带来的寒冷了?” 看见罗水生现在这种表情,秦王朱樉,在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也不由得用这样稍显不正经的语调调侃了他两句。 其实他对于刚才罗水生拔刀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太大的反感,毕竟这家伙拔刀又不是来刺杀自己,这附近又没有其他的人,又不会对自己那不要钱的秦王名头有任何的影响。 虽然罗水生的行为多少显得鲁莽了些,但这份鲁莽,在朱樉看来却是一种真性情的表现,任谁也不会想自己的手下个个都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家伙。罗水生这种家伙虽然性情莽撞了些,但却是一个忠于自己的手下。 “还请殿下恕罪,小人知道错了。”看到秦王殿下并没有因为自己方才那般放肆的表现,展现出太多不满的情绪来,罗水生当即顺着这个台阶,就给自己寻摸着一条能够脱罪的道路。 只见他不管不顾的将刀扔在一边,随后禁止冲着朱樉的方向跪了下来。 不过和以往一样,这一次依旧不等他的膝盖完全着地,一双大手就将他再一次给拖了起来。 “起来吧,不就是在本王面前拔刀这样的小事吗?本王又不是没有见过。” 再使出一大把力气,费劲的将罗水生这个敦实的家伙从地上拽起来之后,朱樉当地做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来。 而他这副表情落在罗水生的眼里,则是秦王殿下这一次放过了自己,并没有继续追究自己的意思,这也使得罗水生那颗无比惊恐的心,在这一瞬间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可是他不会想到,他所看到的只是表现而已,这位心情有些复杂的秦王殿下在这一刻,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原谅了他,但却并没有完全放过调笑他的意思。 于是就在罗水生准备,悄咪咪的推到一旁,以不再用自己不太清醒的头脑继续做出一切不太理智的事情的时候。 一旁面色淡然的秦王殿下,却陡然又开了口。 “上一次有人冲着本王拔刀,还是当时布行协会派来的杀手呢。” 作为继续调笑罗水生的一种手段,出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可以加了几分阴阳怪气的语调进去。 而一旁的罗水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果然脸色大变,原本还略微放松一下来的表情在这一刻骤然皱成了一团。 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用了一种错误的方式来猜测秦王殿下心思之后,又一次踢到了铁板上的罗水生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就地跪了下来。 “属下该死。” 罗水生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随后用他的问声问题的声音,对着朱樉沉声吼道。 而朱樉这一回却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将跪在地上的手下主动给扶起来,反而是轻飘飘的绕过了罗水生跪拜的位置,随后径直朝着内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这样异常的举动,自然史上原本就已经心惊胆跳的罗水生,变得更加的恐惧。 作为跟着秦王殿下好几个月的亲卫罗水生,虽然不能说对这位殿下的行为十分的理解,但却至少可以达到一个不陌生的地步。 因此他很清楚,这位秦王殿下,虽然看上去是一个仁厚的家伙,但其实心里面已经对文官所常用那一套口蜜腹剑的手段运用的十分熟练。 此时此刻自己已然犯了大不敬的重罪,若是秦王殿下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大声的斥责一会儿是直接用武力来警告自己。这证明秦王殿下并没有进一步追究自己的意思,他所使用的手段也都是明面上这样直白的法子教训完自己也就罢了。 可是若秦王殿下选择另外一种,对自己置之不理的方式,那反倒意味着整件事情陷入了一个万分危险的局势中。 这样的方式代表着秦王殿下对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也失去了最后的容忍,他已经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弃子而浪费更多的口舌。 而现在罗水生所面对的情况很明显,就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第二种。 于是乎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一种相当危险的境地之后,罗水生那颗本来就不太聪明的大脑,也在这一刻使出了全力飞速的运转着。 而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虽然作为一个莽撞人,罗水生在平时的表现里并没有展现出自己智慧的机会。 但等到现在这个决定了自己前程与未来的关键时刻,他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而在这条灵光的指引之下,罗水生做出了一件虽然匪夷所思,但却着实让秦王殿下眼前一亮的事情。 “殿下,我不服!”在众人颇为惊讶的眼神中,罗水生说出了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脑子坏掉的话。 “罗水生你少说两句,你现在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这时候不等朱樉做出任何反应,一旁的孙行康却率先开口替罗水生求起了情来。 “殿下这家伙可能是今天办的事太多了,再加上受了些风寒,脑子有些糊涂了。这才不受控制的说出了一些胡话来,还请殿下看在这家伙脑子烧糊涂的份上,不要跟他过多的计较,且等属下将这个糊涂蛋医治好之后,再让他亲自上门去给殿下赔罪。” 孙行康对着脑袋说完这番话之后也不敢直接抬头看朱樉现在到底是个表情,只是略微撇起的眼角向上瞅了一眼。 而在这一眼看过去之后,他发现秦王殿下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第270章 罗水生的责罚 第260章 罗水生的责罚 孙行康这个时候主动站了出来,一时间让场上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但是尽管这位孙医师已经说了不少的好话,但这个时候秦王殿下的脸上却依然没有丝毫的波澜。 见到如此紧张的场面发生之后,这时一直守在秦王身旁的朱竹也开口了。 “殿下这种罗水生虽然无力了些,但却也不是故意为之,念在他罪过不大的份上,让他下去领一些军棍便是了。” 朱竹的这句话一说,罗水生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无比感激的表情。 而这个时候其他两人的眼光也纷纷转移到了朱樉的脸上,这就是的,尽管朱樉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开口,但在两位属下的压力之下,他不由得给这件事情做出的决断。 “自己去军法官那里领上20军棍。给他们说好好的打,若在其中有任何偏袒你的举动,本王下来之后,连他们一块儿惩处。” 朱樉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朝着那边继续走去了,他觉得现在自己家已经将这事做出去,并没有和罗水生继续纠缠下去的道理。 换句话说,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继续在待在这里,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自己接下来将迎接的无疑是罗水生连绵不绝的马屁声以及其他人拿恭维的眼神,这并不是朱樉现在所需要的也不是他想要看见的。 而在秦王转身走开之后,这边的罗水生在站起身来的第一瞬间就朝着朱竹和孙行康的方向郑重的鞠躬行礼。 “行了,秦王殿下今天既然已经饶恕了你,你就赶紧去领你那二十军杖去吧。 我上一次给你的那些金疮药你拿还有吧,自己回去打完军棍之后让人给你抹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早点回来干活。” 面对罗水生现在这样的举动,孙行康再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追随着秦王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这一边当一行人,快步走入内院最深处的一间屋子之后,一种比原先更浓烈的草药气味也在房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迸发了出来。 这一次,当朱樉再次闻到这种刺鼻的气味之后,他原本还想着后来跟孙行康商量的事,这事也忍不住主动先说了出来。 “孙医师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有一种可以快速给整个空气杀菌的法子吗。”朱樉捂着鼻子对着孙行康问道。 “殿下说的话,在下当然记得,这不就按着殿下大人说的意思,特意去让人采了些已经干掉的蒿草回来,在佐以其他清热解毒的草药熬出了好几大锅,这泼到空气中之后,才有了现在这般浓烈的味道。” 孙行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非但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行为感到愧疚的意思,反倒脸上充满了兴奋与激动,在他行医这么多年的经经验当中,他能够感受得出来,希望这个法子确实对于病患是有效的。 虽然这个气味为师有些过于强烈了些,但对于从小就在中药堆里泡着长大的孙行康来说,这点儿气味是完全可以忍受得住的,毕竟在救死扶伤中这种事面前,能将人救活才是最大的功劳,其他任何旁的东西都是可以忽略掉的。 而主场在看到孙行康现在这个激动的态度之后,他也意识到从这位医生的角度看来,他自己之前的所有举动,完全是一个突破自己艺术上限的行为。 这种能够使自己对于医学一道的见识更上一层楼的动作,使得他的内心充满了兴奋与激动。 而孙行康不会想到就,因为他此时的这幅态度,却让秦王殿下再次将心里想说的那句话给压了回去。 朱樉心理原本想着是将自己关于酒精杀菌这么一回事儿,提前透露给孙行康来好,让他将研究的方向转移到其他地方,不要在这件注定徒劳无功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可是他的话才刚到嘴边,却又突然收了回去,因为在看到孙行康现在这般兴奋的表情之后,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贸然的去打断比较好。 既然这个负责任的医师已经按照自己的方法开始了,对于这一道的摸索与研究。 那在自己还没能将心中的想法变为现实的时候,便最好不要贸然的去打断这个医师现阶段的研究探索。 因此最终在孙行康那异常兴奋且抱有极大期待的眼神之中,朱樉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又给咽了回去不过这个时候自己不说话又不太合适,于是只见朱樉话锋一转,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这妇人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刚才说她还算清醒,但性命还没有完全给保下来,是何意思?”朱樉面带忧色的问道。 听到秦王问起了自己正事儿,孙行康,那亢奋的心情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只见他稍微定了定心神,随后重新整理一下面部的表情,对着秦王殿下开口说道: “这妇人救回来的时候,身上各处早都冻得僵硬。尤其是四肢,部位因为被人在大冷天里丢进水井里的经历,使得这四肢已经大半坏死。 按照常理来说的话,处理这般程度的冻伤一般情况下便是直接抄起锯子把坏死部分给去掉,随后用烧红的烙铁将伤口处理一番。 但这些军中常用的手段以前都是对于那些厮杀汉所用的。那些军士虽然身上受了重伤,但身体的整体机能还是相对完整的,即使爱上这么一刀,也最多不过是吃痛昏迷过去罢了。其后只要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在后边老天保佑,伤口不要发炎溃烂,那八成还是能保住一条性命的。 可是这妇人的情况却与那些色差大不相同,她本来就因为常年缺乏运动的原因,而显得多少有些气虚。 现在更加上在这数九寒天里经过这么一番非人般的虐待,那本就寒凉的四肢再经过冰水这么一泡,现在已经全然没了治好的希望。 可是若要动起刀子来的话,她那遭受过百般蹂躏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般大的痛楚来。” 孙行康说着,他的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第271章 杨家的乱子上 第261章 杨家的乱子上 朱樉这个时候已经走进到了屋子里面,和他预想中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同,虽然院子外面那草药的气味,浓的让人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待在这间屋子里边,却相对显得空气还是那么的清新。 “殿下啊,这里毕竟是住人的地方,虽然这杀菌对病人有一定的好处,但毕竟现在这个妇人已经到了生命垂危的边缘,若此时再不给予一些新鲜的空气,怕是神仙来了也将她救不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秦王,殿下现在到底是在思考着什么。孙行康也不纠结,直接就将自己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孙医师用心良苦。”主场这一回,没有过多的夸赞孙新康,只是冲着他微微点点头,随后便主动上前走到了那妇人的身边。 如果此时杨英弈或者他那两个不成事的手下在现场的话,他们会惊讶的发现这个本来应该让自己已经弄死的,该死的妇人此刻却竟然还活着。 这个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妇人正是,之前将杨英奕的姑姑杨友元从咸宁县县衙里给偷摸着送出去的罪魁祸首。 而此时这位本应该被秦王纳入第一号通缉名单的罪人,此刻却安然的躺在秦王府的后院里。 “孙医师,现在这个妇人是什么情况啊?还劳烦你把详细的情况再跟跟我说一遍。” 朱樉用手搭在了夫人的手腕之上随即传来的冰凉手感,让朱樉一时间都以为这个妇人已经完全凉了。 若不是他再一次顺手的探了探这个女人的鼻息,他绝对不敢相信自己拍裸水声使了大力气,从敌人手里救回来的这个女子现在还活着。 “回殿下的话,根据属下的诊断,这女子的四肢现在都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 她的左右手都已经大面积的冻死了,左胳膊的小臂也已经完全坏死,右臂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坏死情况,但如果右手不及时处理的话,伤情若是开始感染的话难免会漫延到整个右臂上。 同时这妇人的双腿算是已经废掉了在,从属下诊断的情况来看,这双腿应该在冰雪里浸泡了很长时间,已经全然没有了半丝,能够拯救回来的希望。 我虽然第一时间就用针在关键的穴位上给予了控制,但无奈这洞上已经深入了骨髓,想要完整的保住的这两条腿,却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孙行康医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不免带着一些惋惜与悲痛。这个妇人他曾经是认识的,毕竟作为咸宁县衙里的一位的一位厨娘,孙行康这个常年被胡轲使唤的落寞医师,免不了和这样一位妇人打交道。 现如今看见自己昔日还欢欢喜喜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打着玩笑的妇人,现如今却已陷入这般糟糕的境地,这让孙行康心里难免会产生一种难过的情绪。 “这么说来,这四肢怕是都很难保住了。”朱樉抬起头来看,向了孙行康的方向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头再一次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这个妇人是他跟胡轲之前就在咸宁县县衙里面埋下的钉子,而这个钉子甚至早在朱樉第一次和胡轲静下来当面谈的时候,就已经策划出这么一个人手来。 而在最开始的时候,胡轲之所以能选上这么一个妇人,正是看中了她是杨村出身的缘故。 杨村上下虽然看上去是铁板一块,但其中所涉及到的各方利益倾轧,却也并不比其他家族要少多少。 尤其是经过了近20年的发展之后,当杨家原本那些一起跟着杨乾创业的老一辈,纷纷掌握了一定权力之后,他们心中不免就会产生一些偏向自己的小心思来。 这份小心思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明显,毕竟自己周围都是曾经一起做过一些见不得人事的同伴。而且自己做事的时候直接和家主杨乾负责,这就使得他们尽管有心,但也并没有空间去施展自己这些为自己牟利的手段。 不过在他们的下一代人都成长起来之后,这种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关系网却依然出现了各个不同的分支。 当家里的小一辈儿,经过20多年的成长,终于可以为杨村承担一些活计的时候,这些一起长大没有经历过磨难的下一代人,他们对于杨乾这个家主的尊重与敬畏远没有自己父辈来的那么强烈。 这也就使得当他们手上逐渐握有一定的行事权利之后,他们不会像老一辈那样将自己心里的一切力量,全部都贡献给杨村,他们在办事的时候多少都会考虑一下自己的切身利益。 同时当他们展现出来这一份与众不同的野心的时候,他们自己长辈那按捺了多年的心思,也在这一刻同时迸发了出来。 以往他们虽然有想法,但是畏惧于杨乾的威严,并不敢将想法落实,只敢在一些不重要,远离杨家核心利益的地方,偷偷的给自己的篮子里拔拉一点儿东西。 可现在当自己的晚辈们都长大之后,这一切情况却与以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己昔日不敢办的事情,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去做自己当年不敢触碰的禁区,这帮出生的牛犊却根本就不在乎。 这就使得原本还能够算得上是团结一心的杨家,再经过了20多年的平稳发展之后却已然出现了内部逐渐分裂的局面。 对于这种让人无比愤怒的情况杨乾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当他想出手去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显得多少有些为时过晚。 虽然杨乾在后边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避免这种族群内的,分裂情况愈演愈烈,但已经尝到了将权力揽到自己手里的这帮家伙,有怎么可能将已经到手的利益拱手再让还回去。 而随着时间的一步步推移,杨乾在输出权利将家族重新整合在一起,的同时那帮只顾着自己利益的家伙们却更变本加厉的执行起了自己的计划。 几个会后的交锋之后,杨家内部的分裂已经呈现出不可阻挡的趋势。 第272章 杨家的乱子下 第262章 杨家的乱子下 等徐达大将军的大军席卷了整个陕甘一带之后,关中地区的各方实力,也迎来了一波强有力的洗牌。 虽然在这场风波里面,杨乾因为自己投降比较快,再加上自己的儿子也成为了大明王朝的一个地方大员的缘故,使得杨家并没有在这场权力的重新分配巨大潮流中损失太多的利益。 相反他们甚至在一些不违背大明律法的地方,偷偷的往自己的地盘上疯狂的蚕食着一些东西。 但就如同他们作为大明地方统治的一个环节,还在不停的挖大明的墙角这种行为一样,杨村自己内部,也有许多的人向自己的组长效法开来。 族长带领着整个杨家,挥舞着锄头向大明统治的根基挖挖起了墙角,而羊村的其他人也纷纷有样学样,也自己动起手来将杨村一些原本应该算具体资产的东西,偷摸的往自己的怀里疯狂的扒拉。 而且经过了这样几番折腾之后,杨家内部的分化显得愈演愈烈。 并最终几个跟着杨乾一起打天下的老元老,逐渐成了杨家内部的几个难以铲除的山头。 同时在这方已经掌握了大量利益的群体,不停的为自己构筑起的护城河逐渐变得高不可攀的时候,杨村里的其他平头百姓却再一次过起了困窘的日子。 和以往所有先富起来的群体一样,杨村的这帮家伙,在自己有钱了之后,他们所做的第1件事并不是想着如何救济其他可怜的同村亲友们。 反而他们想的第1件事便是如何将这帮穷亲戚给甩出去,毕竟在已经掌握了大量力的他们,看来这帮家伙现在所存在的意义,除了给自己生产出供自己享乐的物资之外,其他的作用便与那外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甚至于在有些人心里这帮同族的兄弟姐妹甚至还不如外人,毕竟如果使用外人的话,自己压榨起来根本不用考虑后果是什么。 可是这么一帮跟自己一个姓的累赘就这样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主意,不愿意跟这么一伙穷亲戚生活在一起,但毕竟现在整个社会环境强调的还是仁义礼智信,这么一套儒家的学说,自己就是心里再厌恶,那帮家伙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公然与他们翻脸。 不过他们不能明面上去把自己的险恶的心完全展现出来,但他们在背地里所使用的手段却一点也不曾减少。 既然不能明着将这伙人赶出杨村去,那便可以从他们以往所享受的那些福利上着手,将从前杨乾让给这些聪明的那些利益给通通收回来。 在这帮率先使用各种手段富裕起来的群体看来,将这白花花的银子撒给那帮穷鬼,属实是造孽。 这倒不是,说他们有了钱之后立马将原本良善的性格进行了扭转,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而单纯的是因为他们的本性本来就是恶的,只不过他们一开始与杨乾合伙办事的时候,心里的那份丑恶暂时被眼前巨大的利益给遮盖起来了而已。 毕竟这么一群敢于从集体的利益当中一个劲儿的使命往自己家扒拉利益的家伙,你说他们是好人那真是鬼才相信。 而当这帮原本就心性不良的家伙,掌握了权力之后,整个杨家的分化便已经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 也因此这位心里被杨家一众元老派到咸宁县衙当厨娘的妇人,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对自己这个身份颇为自豪,并对族里的各个大老爷们纷纷感恩戴德。 这个妇人不是不清楚自己能被指派到咸宁县衙干这个差事,完全就是这帮大老爷们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在使。 相反,她非但十分清楚这帮大老爷们的想法,而且昔日里作为杨村一份子的他,也非常乐意去帮这帮大老爷们去完成这么一个风险极大的计划。 这不是说这个妇人没有脑子,完全被那么一帮自私的家伙,用这样的花言巧语就给迷惑住了。 而是当时作为享受着整个杨村发展带来福利的,她对于整个集体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与共同拼搏的荣誉感。 当年那个20岁出头的她,根本就不会想到,在自己为了整个集体付出一切的同时,那些率先享受了发展利益的大老爷们,却在以各种方式蚕食着整个杨村的集体利益。 更何况当时这帮大老爷派自己去县衙里当那个暗子的时候,许诺给自己的除了县衙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工钱以外,还有一份对于自家孩子往后学习成长,以及在杨村里站稳脚跟的承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大老爷们昔日假模假样给出承诺背后的虚假却逐渐一一暴露了出来。 这个妇人非但没有在整个潜伏的过程当中,体察出任何替杨村办正事儿的荣誉感来反倒因为在咸宁县衙常住的缘故,她亲眼见证了不少这帮大老爷为了自己利益来和咸宁县的各路神仙交换手头资源的事情。 而在这些交易当中,其中绝大部分竟然都是这帮人以杨村利益损失为代价,而换取县令大人为自己在其他地方开去,一点点小小的特权。 不过这些事情虽然十分恶劣,也让这位富人对村子里失去了一些以往本就不该有的信心,但这也并不会使得她主动背叛整个杨家 她还是身为杨家的一份子,虽然自己无力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但却也并不希望杨家就是走向覆灭的道路,毕竟在她心里还有着一份对自己儿子的期待。 于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妇人虽然已经丧失了对于杨家那美好的念想,但也还是在这么些年里咬牙坚持了下来,一直潜伏在现今县衙里,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工作。 然而那伙已经背叛了杨家整体利益的大老爷们,并不会就此将他们掠夺利益的手给停下来。 甚至于在将各种权力越来越多的汇聚到自己手中之后,他们对于向这位妇人这样的小喽啰也逐渐产生了不屑的心理。 第273章 胡轲的困窘 第263章 胡轲的困窘 杨家内部的分裂以及那些贪心不足的家伙们的倒行逆施使,得整个杨家内部的阶层逐渐划分的极为明显。 这也就使得一大批以这位富人为代表的群体,逐渐感觉到自己被杨家那群贪婪的头部集团给抛弃了。 而且一开始的时候,这位妇人还对着杨家未来的情况,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毕竟彼时,虽然其他人已经开始了,对杨家进行分化与摧毁,但那昔日带着整个家族从最危险境地重新停过来的,那个家主杨乾现在还依旧牢牢的掌握着整个家族最大的权柄。 当时这个妇人虽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已经逐渐的不受那群大老爷们的待见,以前许给自己个人的那些福利,与关于自己前程的承诺也早已化为了乌有。 可尽管如此,她心中依然对着整个杨家的高层抱有着最后一丝的期待。 因为他儿子还依然按照着之前许诺的那样,被留在了杨村蒙学之中就学。 这就使得尽管她自身已经快在这个厨娘的位置上做不下去了,但考虑到儿子的将来,她还是咬着牙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活计,继续坚持了下来。 然而她的这份期待并没有保留太长时间,因为紧接着在一次送情报出现瑕疵了之后,作为这次事件出现问题的惩罚,她那最亲爱的儿子直接被那伙人已轻飘飘的一个命令,就给逐出了杨村的蒙学。 而这个事件就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意识到杨家上层的那些大老爷们,根本没有把自己这个为他们心甘情愿踏进咸宁县衙做了这么多年卧底的妇人,当做一个正常人来看之后,这个妇人心里原本就已经极为倾斜的天平,在这一刻终于完全的垮掉了。 不过虽然她对于杨家的信心已经完全的失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就此倒向于咸宁县衙这一边。 相反在经历过改造后在这样重大事件之后,尽管咸宁县衙在之前一段时间里的表现还是相当不错,对于百姓以及其下地主们的治理,都也算得上是用上了心力。但这个新成立没几年的大明朝廷,在民间的威望并不能称得上是很高。 更何况在经过了前元那几十年,如同放羊一般对地方的治理之后,此处的百姓对于县衙的态度普遍都是非常抵触与厌恶的。 在这种大环境的影响之下,这位妇人对于咸宁县衙也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同时因为她也是在此地工作已久,对于衙门里的盘盘道道她也是拿捏的十分清楚。 在见证过那些底层官吏那一系列不可告人的举动之后,这位妇人并不相信,这样一个人浮于事的衙门,会给予自己什么样的支持。 然而这世间的事情并不总是一成不变的,前一轮的县令令虽然算得上是忠于任事,但作为一个前元的进士,能在本朝当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先令,他已经是极为的满足了。 而同时因为没有上进之心,这位县令平时这里地方的政策便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在这个行将致仕的年纪里,他并不希望有任何人来给他这将要退休的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同时也因为一直保持这样一番不惹事儿不招事儿的想法,整个咸宁县衙在这位庸吏的管理之下逐渐变得愈发的疯狂与不可控制。 而等这位无能的县令终于熬完最后的日子成功告老还乡,等到从边疆撤回来的胡轲接手整个咸宁县衙的政务之后,他才发现这前任给自己留下来的并不是什么安稳的升迁之道,而是一个几乎看上去无可拯救的烂摊子。 一开始的时候面对如此的乱局,胡轲毫无意外的出现了想要放弃的打算。 为此他甚至主动派出手下跟当地的世家大族,展开过秘密的交易。但尽管他已经将自己的态度放得如此卑微,可是这帮已经吸惯了百姓血肉的家伙们,似乎并不将这位新来的县令放在眼里。 面对这位新县令伸来的橄榄枝,他们虽但不予合作,甚至还采用各种方式,开始在背地里与这位县令周旋。 而在一而再再而三合作受阻之后,原本想要摆烂与这帮地主乡绅同流合污,一起升官发财的胡轲却在面前这种情况的打击之下,被迫的激起了他心中那颗战斗的心。 作为一个在战场上拼杀多年的战士胡轲,自从打定了这门心思之后,心中的那份很大的决心别丝毫没有再动摇过。 不过面对现在这种十分复杂的情况,胡轲也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贸然的用手头所掌握的武力去强行的将这帮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的地主乡绅们一网打尽,反而是沉下心来,开始为整个事件进行了最缜密的谋划。 毕竟他是从那流血牺牲的战场上,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兵的位置爬到了后来那将军的高位。 这样一过经历过无数厮杀且能活到最后的男人,居然不会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撞汉。 当胡轲意识到自己现在手头的力量并不足以和这帮乡绅地主们,斗的有来有回之后,他当即将自己的那颗宏伟的雄心暂时隐藏了起来,转而开始在暗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 但是虽然他已经打定心思的要陪着自己的势力来对抗这帮为非作歹的家伙们,但作为一个外来户,他这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县令,想要张罗起属于自己的一支力量,却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般地方统治是需要和当地的地主乡绅以及各种世家大族乡合作,而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胡轲,显然并没有这么一方面的资源。 同时,虽然大明是以武立国,但在承平了之后,武将出身的人普遍还是受到了文官的轻视。 尤其是类似于胡轲这样从战场底层一步一步拼杀上来的人,在朝里并没有什么牢靠的可依赖的关系。 这就是的,尽管他内心里想要改变眼前的一切,但是受困于手中的力量,使得他每一次行动都显得那么的艰难。 第274章 胡轲的转变 第264章 胡轲的转变 也就是在胡轲种种面对的压力之下,这个原本壮志满满的县令在与当地的地头蛇势力相碰撞了几次之后,他心中的那颗雄心也再一次,被冲撞的散了架。 这就为什么当初,尽管胡轲气势汹汹的闯上门来,看上去是一副颇为正义的模样,但当朱樉稍稍使出了一点秦王的手段之后,这位看上去张牙舞爪的县令便立刻掩旗息鼓了下来。 因为当时的胡轲虽然心里还有着那么一丝的正义,但经历过多次挫折之后,再一次受到强权的打压,使得他心里本能的将先自己伤口先保护起来。 可是也正是因为他之前所表示出来的那样一份正义与亢奋,使得这位新来的亲王殿下,在他当时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无能与妥协的假象之下,看到了他背后的那个敢于维护正义的心。 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胡轲便已经逐渐的和秦王府开始了一系列的合作。 不过在这个时候面对这样一个怎么看上去都像一个纨绔子弟的王爷,胡轲虽然能够接收到秦王释放出来的好意,但他内心对于这样一个人并不是十分的信任。 作为从战场底层一步一步爬到目前这个位置上的人,他对于那些天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家伙,必然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他自己拿着武器,一步步砍杀到现在这个位置,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与鲜血他自己无疑是十分清楚的。 而当看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依然比不上那些贵族子弟的时候,任谁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那些一上来就凭着父辈关系对自己张牙舞爪发号施令的家伙有什么好感。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和秦王有什么共同的话题,甚至于当秦王提出一些设想的时候,胡轲并不是非常愿意配合。 而后来彻底改变胡轲对于秦王看法的,则正式秦王殿下派孙行康来给自己治病时的那些嘱托。 当时秦王说来到县衙里面亲审那些犯人的时候,胡轲心里并不是非常的在意,甚至还有一些排斥。 毕竟县衙这个地方是他这位县令的地盘,他秦王虽然名头很响,权力很大,但若想将手伸到自己的地盘上来,胡轲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些不满。 同时因为当时秦王提出来审犯人的手段,在这位已经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县令眼里,是那么的幼稚与无趣。 这就使得胡科虽然表面上对于秦王的到来极为欢迎与恭敬,但实际上他心里并没有完全将这当做一回事,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手段并不能得出什么真正的结果。 要想将背后之人完全的找出来,秦王殿下目前所使用的手段完全偏离了正常的方向。 后来虽然事实证明了秦王的审案一道确实有它自己的一套方法,但这里边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并不足以让胡轲这样的实干派心服口服。 之后在那场刺杀的风暴当中,虽然他胡轲主动挺身替秦王殿下扛了那么一剑,但他这一举动并不是为了拍秦王的马屁,也并不是对秦王有着十足的敬重。 他这样奋不顾身的行为完全是出于一个军人对于保护身后人的本能,这件事情之所以显得那么的郑重,完全是因为他身后所保住的那个人是秦王殿下而已。 然而胡轲不会想到,自己在做出了这般巨大的牺牲之后,秦王殿下则很快将场上的情况给控制住。而在之后更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将原本应该变得稀烂的局面,完全的给拯救了回来。 可是尽管这样胡轲对于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出身的秦王,也并不是完全的尊敬。而最终让他完全改变,对于秦王殿下看法的,则是他受了重伤之后的故事了。 再被送往县衙后堂疗伤的过程当中,虽然受了重伤的胡可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但彼时的他尽管四肢不能动,但脑海还是相对清醒的。 这也就使得他尽管已经极为的虚弱,但秦王殿下对于孙行康的那些嘱托,还都被他悉数听进了耳朵里。 虽然胡科对于医术并不是十分的精通,但毕竟也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上来的人物,对于一般的外伤治理,自然免不了是有了自己的一番理解的。 而在自己受伤躺在病榻上之后,他听到了这位秦王殿下对于医师的嘱托。 虽然情况下所说的一系列法子与自己以往的认知完全不同,甚至其中有一些直接拿刀子剜肉的环节,让胡轲这样一个沙场宿将都觉得有几分胆寒。 然而当秦王殿下与孙轲康解释这些步骤的真实用途的时候,扰事对其中还有一些疑问,但胡轲在大方向上也已经理解了秦王殿下这样的举动。 虽然自己现在还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是胡轲敏锐的发现,秦王当时给孙行康所讲述的那些治疗外伤的法子,虽然听着有些惊骇,但其中有些方法的确听上去有那么几分合理的地方。 而后来当孙行康这个兽医将秦王所说的那些法子全使在自己身上之后,胡轲虽然心中因为疼痛强忍着骂意,但在这些稀奇古怪的招数都使用完了之后,胡轲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原本受的那般在战场上,基本上抢救不来的重伤,却在孙行康这般看似野蛮的手段之下,给暂时稳定住了。 也正是在自己的身体逐渐平稳了之后,胡轲逐渐意识到,这位秦王殿下似乎与自己平时里见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至少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这般救治外伤的法子,是完全能够减少战场上兄弟们死亡率的。 同时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原本对于秦王非常不信任的,胡轲也终于决定将自己心中那份偏见暂时往下压,一压试着与这位秦王殿下主动合作一番。 而当他主动去与秦王交流过一番之后,两人很快便制定出了第一份关于,如何针对当地地主乡绅的方案来。 而将类似于这位杨家卧底妇人,转化为自己内应的法子,正是在这第一份方案之中就已经规划好了的。 第275章 妇人的疑惑 第265章 妇人的疑惑 一开始刚制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胡轲和秦王心里并没有什么底。 毕竟当时的他们二人虽然算得上是在这一片最高的权力统治者,但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王爷与一个在与本地乡绅地主集团斗争屡战屡败的破烂县令,两人对于自己眼前要面对的难题,有着清醒的认识他们两个,并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将人家花费大力气在这里买好的钉子给拔掉。 也就更不要说将别人买好的棋子,通过劝降的方式把她转化为自己的内应。 不过当时两人在进行了一番详尽的讨论了之后,却发现自己除了试一试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多的选择了,毕竟手头上的资源就是那么多,所面对的敌人就是那么强,你就算把抬出秦王的亲军军武力强行镇压他人,但是这点实力对于这个广袤关中大地上的地主乡绅们来说,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单薄。 这个时候事情就回到了老路子上,如果你仅使用武力去将他们这群低头蛇意识镇压了的话,那起效也只不过是短暂一时的宁静。再怎么说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皇权不下乡的年代,纵使你秦王的名头在,想大明的国威在盛,但真正的一切事物要落到地方上之后,还是要依托着本地的大族来进行统治的,毕竟这个年头通讯缓慢,交通落后。 不要提什么指令从南京发出来如何如何,就是县衙里你做好了计划,想要传达到本地的各个乡村里去,那都不是10天半个月之内能搞定的事情。 也因此,尽管胡轲与秦王对于这种江山地主横行乡里为祸一方的行为,有百般的看不惯,但他们也不过就是能在表面上对他们的行为进行一定的斥责罢了,如果真的想要将这伙顽固的势力一网打尽,仅凭他二人现在的实力来说,这件事的难度堪比登天。 在种种原因的制衡之下,这件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朱樉和胡轲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反正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这帮家伙斗上一斗,那面对任何有可能的机会,自己当然是没有理由,就这样轻易的把它放过。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和秦王殿下之前预料的,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出入。当他们费了好一番手段,才终于在咸宁县衙这么多的小吏以及仆从之中,找寻到这么一个暴露出来的卧底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差人去对这位厨娘进行了一番暗示。 不过可能是因为去规划的人手段实在太差,亦或者是这位厨娘,当时只顾得上应付上级的检查,并没有对那人旁敲侧击的话进行充分的理解,第一次的暗示就这样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宣告了失败。 不过这样一种小小的挫败,显然并不能影响到秦王和胡轲那要与那帮势力斗争到底的决心。 一计不成,两个人便立马开始了第二次的谋划,在总结了第一次失败的教训之后,两个人很快便策划出了第二步的计划。 说是第二步的计划,其实与第一步相比,最核心的招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用家国大义以及最简单的金钱为向导,来诱惑这位妇人投靠到官府的势力中来。 这其中唯一的一点不同便是上一次是县令胡轲大人差了手下的一名衙役去劝说这妇人,而这一次胡轲在尝试了一次失败之后,决定不再假手他人,而是直接由自己出马,以堂堂县令大人至尊去给予这个厨娘最大的面子。 而胡轲之所以选择自己亲自前去,除了要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诚意之外,其中也存着一份用自己县令的威严去震慑这位妇人的目的。 同时这一次胡轲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不明着将自己的目的表达出来,然而选择那种曲里拐弯的方式,像这个基本上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进行疯狂的暗示。 他决定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亲自下场来处理这件事情,那便没有道理再去将自己的目的给遮遮掩掩。毕竟为了这么一件事情,你堂堂县令大人都亲自来动了,那让谁看见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是当原本踌躇满志的胡轲信誓旦旦的跟这个夫人谈论着家国大义,并许以这个妇人以一份可以供他们全家生活近10年的银子之后,这个妇人接下来的表现,却并没有按照顾客想象中的那般情景去进行。 只见这位看似没有什么心机的县衙的厨娘,在听到了仙灵大人这么一番,让自己震惊到简直不敢相信的话语之后,先是愣在了原地。 而在片刻的失神之后,这位妇人在胡轲的安抚之下逐渐恢复了神智,然而当她再一次对于刚才的这份劝说的话,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思考之后,这位妇人最终还是摇着头,拒绝了这位县令大人的提议。 这倒不是说这位受尽了压迫的妇人不愿意与官府相配合,相反在她听到县令大人有着这样一个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想法的时候,她在第一时间也有那么一丝的心动。 然而她这一分心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片刻的兴奋之后,这位从小在杨家长大的妇人,立刻意识到了一回事,那便是如果自己一旦选择踏入这场斗争的风暴之中,那在双方结束胜负之前,自己决然没有一个安生的日子。 同时如果自己选择了和官府相合作之后,那就意味着自己从此就和整个杨家相对为敌了。 虽然这位妇人已经看破了杨家里那群元老们贪婪无比的嘴脸,但是她毕竟是杨家出身,她对于杨村里现在的实力还是有着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她很清楚,想要彻底的斗垮目前这个已经在整个关中道里四处扩张着势力的杨家,这绝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完成的事情。 另外尽管眼前的这位县令大人,将自己要针对杨家的决心说的那么的强烈,但是这位妇人虽然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从县令大人给自己现在开的这些筹码来看,她并不认为县令大人针对杨家的决心有他嘴上说的那么的强烈。 第277章 妇人的投靠 第266章 妇人的投靠 而现在的胡轲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位妇人心里的这种奇妙变化,在他看来,这位妇人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配合自己这个几乎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内心所顾虑的无非就是杨家太过于强大,而县衙里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并不能与杨家这个庞然大物相抗衡。 也因此,尽管这位妇人已经通过各种明暗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并不愿意合作的想法,但已经拿定主意的胡轲,却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家国大义来向这位妇人阐述自己那坚定的决心。 最终还费了一番口舌之后的胡轲无功而返,当他把自己劝说这妇人的经历与秦王殿下交流了一番之后,两个大男人也瞬间陷入了沉默。 尽管如今的这位秦王殿下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但是网络时代成长的他也并没有对一些人类内心的活动有着充足的理解。 他曾经设想过自己劝说这位妇人当棋子的计划或许有失败的可能,但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以目前这样一种方式陷入困境。 以这位秦王殿下和县令大老爷的视角看来,自己如今已经给予了这位妇人最好的承诺,既在大义上给予了她相当程度的肯定,同时在个人利益上也并没有吝啬那金银财宝。 不过就在这两个大男人陷入纠结的时候,负责这件事情,调查的朱兰却给了出了自己不同的意见。 在这位秦王府的情报总管看来,这位妇人既然能够拒绝掉胡轲之前所提出的那些好处,那她心里必然是有着另外的追求。 而经过了自己对于这位妇人昔日行为的一些整理和分析之后,吴淑兰从一个女性的角度出发,敏锐的发掘到了这位妇人目前最希望获得的并不是自己地位上的改变,她内心所关心的就只有自己那个已经10多岁却没有书读的儿子。 这个关键的节点打通了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的好办。 不就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嘛,胡轲对这件事并没有半丝的疑虑,他立刻就上门去表示,如果这位妇人愿意答应之前提出的合作计划的话,那么他作为堂堂的县令大人,愿意亲自的去辅导这个儿子。 这份恩典对于一个平头老百姓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难得的珍贵机会。 虽然县令这个官在整个朝堂上来看,不过就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官罢了。但是这个年代的县令,虽然官位上显得有些低,但毕竟也是统治着一方的百里侯。 而更为重要的则是,整个大明王朝的科举,一套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直接从底层一场场一场考试,直到会试殿试。 要想真正的成为读书人的话,这首先第1步便是要成为县里的童生,也就是说,要想获得一个最基础读书人的称号,并不是你上了私塾能识字便能被称为读书人,而是要通过县试的考核之后,才能被纳入到本地的式子名单当中。 而这一步看似简单,但对于那个时候,大多数仅能将家庭生活维持在温饱水平的百姓来说,能够通过县里的县市就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毕竟大家都明白小地方每年显示能够通过的名额就是那么多,这其中虽然表面上看是由县令大人来保持着这一切,但实际上那里面的名额早就被本地的世家大族给瓜分完了。 而且人家在瓜分这些名额的时候,所使用的法子也并不是那种简单且恶劣的投机取巧亦或是用贪污腐败的方式来进行。 人家手里边把持着本地的教学资源,他们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需要用那些传统的卑劣的手段。 要知道,任何一个地主乡绅家里他们所号称的家风一般都逃不过耕读传家这么一条。 而这其中的耕读两字要拆开来看,耕就指的是土地都是他们家的,这一种稀缺的资源,必须由自己家垄断下去。 而这其中的读就更为简单了,那便是儒家经典的解释权也必须紧紧的捏在自己的手里。 这也就使得,尽管看上去这帮人在科举遇到并没有伸太多的手,但是一个普通人的孩子若是想通过县里的考核的话,这也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你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县试并没有前后那些乡试,会试所使用的糊名、誊录等一系列手段。 所谓的考试也不过就是县令大老爷当场出现的题目,然后底下的学子就在县令大老爷的眼皮子底下直接答卷便是。 这样的情况之下,可想而知答完之后的卷子就直接交到了县令大人的手里。 这也就使得说是考试,但这审卷的方式里,县令大人的主观判断就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因素。换句话说,尽管大家都是在答一份考题,但是考试的结果却并不完全是以你当场所答的那些内容为准的。 这其中如果你跟县令大人关系比较密切的话,那他在审卷的时候,难免会对你的这些文章与有一些情感上的偏斜。 这样的体制之下,就使得整个县试的过程当中,难免会出现一些利益上的交易。而在科学制度已经在这片大地上进行了数百年的时光之后,这个最基础的考试也逐渐成为了县令大人与旗下各大家族相合作,时抬出的一个重要筹码。 往往为了获取到当地的大家族,在自己一些施政的点上给予最大的支持,县令大人在现世的时候就会对这些家族的子弟予以特别的关照。 而现在,胡轲提出了这么一番交易的请求,就使得这位妇人那原本还不坚定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动摇了。 尽管她不过是一个县衙里的普通厨娘罢了,但她对于这其中的一些事情,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当意识到自己如果答应下此事,就可以为自己儿子争取到一个更美好的前程的时候,这位夫人一咬牙将杨家昔日里里带给自己的压力,完全抛置了脑后。 也正是在胡轲这样连番的手段之下,这位原本被杨村派到县衙里来的暗子终于被他成功的策反了。 第278章 救人产生争执 第267章 救人产生争执 在胡轲的多种手段之下,这位妇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这位县令大人合作。 只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场原本筹谋了已久,为了今后几年做好的准备,却在这位秦王殿下,仓促之间发起的异常大的行动当中,提前将这颗棋子给用了出来。 “所以是本王现在唯一的要求便是将这个女子的命给保住,无论需要什么样的人手以及药材来配合,你尽管和朱竹说上一声便可。 若是能将此女成功的给救回来,本王记你大功。” 望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妇人,朱樉在感到一丝惋惜的同时,也对着孙行康施加了最大的压力。 “殿下放心,此女虽然看上去已经气力无多,但老夫已经给她进行过全面的检查,除了四肢之外,其内腹虽然受到了一些打击,但情况尚且稳定。 现时间只要将整个屋子的温度保持住,同时在佐以温粥以及一些温补的药物,让这女子暂且能保住一条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面对秦王殿下给予自己的这份命令,孙行康在意识到事情变得非常严肃的同时,也并没有慌张,而是按照自己先前的思路给予了秦王殿下一个相对详细并可靠的答复。 可是在场的人都没有意料到当孙行康的这一番话说完之后,站在一旁刚挨了骂的罗水生,却再一次贸然的开口了。而且从他开口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得出来,他此时对于孙行康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十分的满意。 “启禀殿下,属下正要就这个老儿如此医治这妇人一事予以举报。”落水之后说完这段话,随地用一个极不友善的眼神瞥向了孙行康的方向,并随之郑重地向秦王殿下拱手行了一礼。 再听到罗水生这个刺儿头,又要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炸刺儿,朱樉那本就已经极为不满的内心,也瞬间被这个胡闹的家伙给激怒了。 然而这一次在一旁一直观察着这两人表情的孙行康在意识到秦王殿下有发火的迹象之后,却并没有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举动。 只见他非但没有站在原地等着秦王殿下主动的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反而抢先一步,在秦王殿下的怒火将要宣泄出来之前,给这个事情出言做起了的缓冲。 “殿下,你且不必发怒此中,既然罗将军已经提出来了他的想法,那便先听听将军究竟要说什么,哪有什么质疑的地方。老朽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罗将军答疑解惑一番。” 孙行康对着秦王殿下的方向把这句话说完之后转而又转向了罗水生的面前,疯狂的使着眼神示意着在一旁还多少显得有些懵逼的罗水生,注意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 “听见没有,孙医师不计前嫌,现在还给你了一个将想法说出来的机会,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赶紧说出来,咱们现在一次解决后面就不要再提此事” 尽管有着孙行康从中斡旋,但朱樉此刻的语气也并没有好多少,只不过他在听了孙行康的话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按照原来的想法将罗水生这个货直接给撵出去。 “气病殿下,在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我就是想问问孙医师,既然人已经变成这样了,那为何不直接给予猛药,同时为什么你看眼看着人已经虚弱之死了,还可以为着那清汤寡水一般的稀粥,你好歹也给人啃上几口肉糜、鸡子之类的大补之物。 全靠着那稀粥,怎可能将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人给救回来呢。 属下也不是那不明情理的人,只是孙膑是现在的做法,完全不能让我理解。昔日里在军中的时候,那些被砍掉了胳膊腿儿的兄弟,回来的第一时间营里的医师都会与最好的食物招待这群兄弟,军中最好的食物都会被送来,优先给这帮受伤的兄弟吃万没有在人受了伤之后还给人灌稀粥的道理。” 尽管已经觉察到孙行康是在替他说着好话,但是这样的动作在罗水生看来也并不能完全的将孙医师诊治病人时的失误给全然抹消掉。 毕竟他很清楚,为了将这个妇人,从守备严密的杨家手里给抢回来,他们这一群人在冰天雪地里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当自己千方百计甚至折了一条兄弟的腿,才从那漫天大雪的地方将至,一个人悄默声息的从那危险的境地给救回来之后,却发现这位孙医师对待这位病人的态度,却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已经没有多少气息的重症之人。 也正是因此,在巨大的落差面前,罗水生心中的那份暴脾气,再也压抑不住,直接当着秦王殿下的面,将自己的不满径直发泄了出来。 不过那边的孙兴康在听完了罗水生这一番控诉之后,他原本脸上还挂着的一丝疑惑,在这一刻也全然的消散。而那多少有些紧张的内心,也随着罗水生问题的完全抛出而给放下了心来。 “罗将军你有所不知,这面对一般病人的时候自然是要以最好的药材治之,用最好的食物补制。 但是这用医一道却不能完全拘束于某一个方法或是某一个具体的方子,在治病救人一道最为讲究的便是因人施治。 现如今这女子经历过这严寒天气的煎熬,与那杨村人毫不留情的拷打之后,她的整个身子陷入静以致极端的虚弱。 因此在面对这样的患者时,我们并不能使用方才将军所说的军中常用的那些手段。” 孙行康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一下,随即用一个不要着急的目光分别看向了罗水生和秦王殿下的方向。 “罗将军以往在军中的时候为国效力,孙某多有感佩。 而在军中的时候,那些受伤的士兵尽管受的伤不见得比这位妇人要小多少,但常年在军中服役的汉子们,却往往都是一个颇为强壮的身子。 因此在一日这群氧气非常充足的将士们的时候,用罗将军方才所说之法,并无任何不妥。 不过这套法子用在现在这个,已经阳气极端不足的妇人身上却是万万不可。” 第279章 罗水生的认错 第268章 罗水生的认错 孙行康的这番话说完之后,罗水生虽然没有完全的听懂,这其中到底是何意思,但在孙行康的话语之间,他还是多少沾不出来一丝味道来。 不过此刻的他,刚从之前的分路中恢复过来不久,若居然他在这个时候就此将这件事情给平息下去,他心里难免会有一些不服气。 “孙医师究竟有何想法?还请快点说来,我是个带兵打仗的人,你所说的那些弯弯绕,我不太明白。” 罗水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心里仍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但他那执拗的性子确实他并不能在逾语气上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不过,虽然罗水生的嘴依旧很硬,说出来的话也依旧那么的不入耳。但是站在他对面的孙行康,却已经从这并不友好的语气当中听出来了,罗水生已经有了一丝的悔意。 作为一个已经活了这么多年的老者,孙行康这一辈子所经历过的人和事儿,远比罗水生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得多。 罗水生现在这点小心思放在已经这么大岁数的孙行康眼里,就好比那小孩子闹过在家一样,是那么的简单且愚蠢。 不过孙行康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和罗水生来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于是乎他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计较太多,而是转而冲着秦王殿下的方向开始将他,为何如此施治的愿原因娓娓道来。 “这面对此事已经阳气不足,身体极为虚弱的病人,必须以温补之药先行细细的养之,并用稀粥之类相较于温和的东西,将人的精气神先稳固住。 若是在此时猛然使以重药以及肉糜之物予以补之的话,那这病人脆弱的身体非但不能从这些东西中汲取营养,反倒会因为这种东西进入肚子之后,消耗大量的阳气去消化。 如此一来,反倒于我们之前想要治病救人的目的相去甚远了。” 孙行康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罗水生。 而在他这一番话说完之后,罗水生也终于体会到了他背后真正的意思。也因此非但罗水生脸上的怒火急剧的消失,同时更是有一种惭愧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心头。 这回不等罗水生再一次说话,孙行康接着开始解释他的医治方法。 “因此对于这位妇人现在的情况,必须先将他的身体暂时的调养住,之后在精气神恢复上到下一个阶段才可以予以猛药治之。 如若不然的话,非但不能将这女子的性命给挽救回来,反倒会因为冒失的手段将其病情进一步的加重。” 孙行康的话说到这里,已经将他的方法解释的相当的详细。而一旁的,罗水生在完整的听完了孙庆康的思路之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莽撞,非但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好处,还险些坏了秦王殿下的大事。 “启禀殿下,是属下方才鲁莽了,属下给殿下赔罪。” 在弄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完整的来龙去脉之后,老水生也是个光棍的人,并没有再犹豫什么,而是径直跪倒在朱樉面前认错。 “你现在搞懂了,搞明白了,不着急了,不愤怒了?” 面对这个显得呆头呆脑的手下,朱樉毫不客气地用一番阴阳怪气来表达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明白了,属下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罗水生就是再愚钝,秦王现在话语所体现出的那种不满的意思,他也还是能体察出来的。 于是他也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整个人宛如一个巨大的铁块一样通通的对着地板,就朝着秦王的方向磕了两个响头。 “知道错了,你跪我干什么。你刚才是冤枉本王了吗,你方才是给本王啊,不好脸色看了吗?” 看到这个家伙如此利落的认罪的态度,朱樉在心里感到好笑的同时,也不忘再用自己的身份,给这家伙上点压力。 “殿下,这是何意,属下不太明白。” 这么半会儿的功夫,罗水生的脑袋里已经完全是如何才能让秦皇殿下的怒火给平息下来,这些时候他那本来就不支持,多线程工作的脑袋,一时间就有些过热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能体会得到秦王话背后的意思。 而在看到自己认为手下已经在自己,把话说到这般地步上,还没能清楚的体会到自己意图之后,朱樉那原本就不太多的耐心,也逐渐的消磨掉了。 “本王的意思是让你去给孙医师道歉认错,你方才误会人家那么久,现在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了呢!” 虽然朱樉的语气不太好,但是这其中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还是表达的非常明显。 而在听到秦王如此明显的暗示之后是,罗水生也再一次发扬了他光棍的性格,没有一丝丝的犹豫,当即转到了面朝孙行康的方向。 不过这回他并没有冲着孙行康磕头,而是双腿一使劲儿直接从地上拔了起来,随即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然后伸出双手冲着孙医师的方向,恭敬的鞠躬行了一礼。 “罗将军素来在外为国效力,这点医制人的手段不清楚,倒也尚在情理之中,不用特此为老朽行者以礼,老朽受不起。” 看到罗水生这时已经认了,错甭管他是不是发自内心的认错,还是迫于秦王殿下的威严,而被强制的脑袋对自己认错,这家伙现在表现出来的这幅姿态,还是让孙行康感到十分满意。 “殿下这位妇人若想清醒过来,且尚等还需一段时间。” 自己这边的情况交代完毕之后,孙行康就有了一丝要逐客的打算。 毕竟自己现在照顾的是一个身体极度虚弱的病人,这样的病人在医治的同时,所最需要的便是清静与安宁。 “等到这位妇人醒来之后的第一时间,还劳烦孙医师派人来通知于本王。”朱樉表情颇为严肃的对着孙行刚嘱咐了一句。 “罗水生!”在对着孙医师交代完之后,朱樉再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对着罗水生下了命令。 “末将在!”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牢牢的守好,这个妇人若是再出其他任何意外,本王饶不了你。”朱樉严肃的说道。 第280章 再次挨骂的罗水生 第269章 再次挨骂的罗水生 看着就那样静静躺在床上的这个妇人,朱樉在心里觉得有些焦虑的同时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也清楚,这样先是遭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之后,然后再在那冰天雪地里被冻了那么久的人,想要被拯救回来,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接下来这些事情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得了的了,一方面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妇人自己身上,若是他自己挺不过去的话认识他人有再多的手段与法子,也显得无济于事。 另一方面则是只能希望孙行康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医师,能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一点和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作为曾经在军队里待过的一名军医,孙行康在处理外伤一道也并不是完全的没有经验,至少切胳膊切口这种事情,他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没少操持过。 更加上因为家学的缘故,这位看上去就仙风道骨一般的老头,在内伤一道也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那孙医师觉得这位妇人最快能在什么时候苏醒过来。” 在临出大门之前,朱樉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孙行康的方向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话语之间虽然可以明显的看出他在强行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这里边那种急躁的语气却还是给暴露了出来。 这边的孙行康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下子就体会到了秦王这个问题背后真正的含义。 “殿下放心,属下虽不能让这位妇人在今天立马的恢复,但是可以保证在后天殿下开公审大会的时候,能够让她完全的苏醒过来。” 孙行康的反应速度是非常快的,他人生的阅历以及这其中各种复杂的经历使得他在听到秦王殿下这样问自己之后便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其背后真正的目的。 “那便有劳孙医师了。”见自己信任的这个手下,现在能第一时间的就反应上来,朱樉在感到满意的同时,也给予了孙行康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群人从这个密布着草药气味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时间。 看着孙行康并没有留自己吃饭的意思,朱樉倒也不矫情,不再多说什么,便直接领着朱竹往回走了。 不过在走进秦王府正门之前,朱樉本来已经平和下来的情绪却再一次,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现在还跟着我,到底有何意思?抓紧时间去看你该干的事情,去后日就是公审大会的日子了,那场地上的雪还没扫干净,你就敢在这里延误时日,我看你这个家伙我真是不想干了。” 朱樉现在发脾气的对象不是他人,正是刚才被自己喷得狗血淋头的罗水生。 从一开始,罗水生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就不能让秦王殿下满意。原本一个策划的十分完美的计划,却因为罗水生个人的失误,使得这位自己埋下的棋子在这次行动中遭受到如此大的折磨。 再加上在方才针对这位妇人救治方案的讨论的时候,罗水生的家伙对着孙行康提出了一系列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问题。 这就使得这家伙在秦王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再落,而他刚才那原本发自内心的对于救治方案的质疑,放在现在的情况,眼中也变成了他这个家伙,对于昔日和自己有过过节的孙医师的刁难。 此刻的罗水生,在听到秦王殿下这样说之后,虽然他的心里还有着众多的解释的话想要说出来,但是他并不完全是一个莽撞的人。从秦王殿下现在这已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上,他能够感受得到现在并不是自己争辩的好时候。 于是乎,他在此刻并没有选择在为自己申辩什么,而是简单的冲着秦王的方向行了一礼,随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而此时此刻尽管罗水生已经不再与自己接着顶牛,但他这般离开的态度里,显然还是在这些怨气的。 而堂堂秦王殿下在看到自己属下这般行为之后,火气也当即冒了上来,他不由分说的抄起手旁的一个冰坨子,凶狠的朝着罗水生的方向面扔了过去。 不过因为罗水生之前走路的速度实在过于快了,朱樉的这一个幼稚的行为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上的成效,冰块在距离罗水生还有二十几步远的时候,便轰然的倒在地上散落开来。 同时因为罗水生现在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件事情,他对于发生在自己身后的这些动作并没有关注得到。也因此秦王的这一举动并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影响,他还依旧迈着飞快的步子,朝着大门外栓马的地方走了过去。 而在背后一直死死盯着他的秦王殿下则在怒火无处发泄的情况之下,只好暗地里怒骂了一声。 “真是个闯祸的好手。”朱樉咬牙切齿的说道。 “殿下也不必生气,罗水生这一次虽然出现了一些瑕疵,但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 那妇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并不是罗将军想要看到的,谁也不会想到,那杨家的人面对自己族人的时候也能下如此重的手。” 朱竹一边耐心的劝秦王殿下不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一边用手将秦王殿下袖子上刚沾染上的冰雪给拍掉。 “我知道他是使了力的,但是有些时候咱也不能只看过程不看结果不是。 若是他当初按照咱们提前制定好的方案,在这位妇人逃脱的第一瞬间,便派人去跟着,那这妇人后边,哪怕被人折磨了,也断然不会在井里被冻那么长时间。” 朱樉说话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怒气,自己分明已经在之前和胡轲商量好了一套相对完善的逃脱计划,但这份计划最终在执行的时候,却被自己找个最信任的手下给整成了一团乱麻。 “这件事罗将军确实有所过失,不过他的这一个自作主张的行为,也并不是完全做了坏事。” 朱竹依旧耐心的劝着自己身边的,秦王殿下。 “至少他因为晚点追击,而无意发现的那一支神秘的队伍,能给咱们之后的行动省不少事。”朱竹淡淡的说道。 第281章 一支神秘队伍 第270章 一支神秘队伍 朱竹现在所说的重大发现,就是在罗水生率领着他的那一众亲信手下,去追击那一群劫走那妇人队伍的时候,无意中在灞河边上发现的一支,五十人规模左右的队伍。 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冷世界里,在外边能见到50多人的队伍,本就是一件极为稀奇的事情。而更为重要的是这50人的队伍,虽然看上去都是普通汉人百姓的打扮。 但他们这种拙劣的伪装欺骗一下寻常的百姓和路人,倒还勉强算得上刻可行。但当罗水生和一干手下发现这支队伍的时候,却在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了其中的端倪。 毕竟罗水生在军中的时候就不是一个庸碌之辈,他之所以能从前线被调回到秦王的卫队当中,所凭借的正是自己多年在战场上与蒙古人作战所迎来的赫赫战功。 而跟随着他一同调过来的那几个亲信兄弟,也有着和他差不多相同的经历。 也因此当他们看到这支队伍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这支队伍居然不会是普通老百姓,在冬日里组成的商队那么简单。 从这群人那整齐的行军队伍里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必然是接受过一定程度专业的军事训练。 如果只是一直寻常商队的话,绝然没有理由在行进的时候,能够完全的保持住这样完整的队形。 若是没有经接受过训练的队伍的话,这样的行军早就三三两两化作一团,乱七八糟的走在这并不平坦的小路之上。 更何况这些人走路的步伐非常的坚实,哪怕是行走在雪地之上,他们的身形也充满了一种坚韧的力量感,这份力量感也断然不会是没有上过战阵的百姓所能够拥有的。 另外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明显的一方面的则是,这些人虽然将自己的面目用头巾给包裹了起来,但是从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习惯,以及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相互交谈的声音中完全可以判断得出来,这群人绝非汉人。 而与罗水生一起的这几个人也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经历过真正战争的真汉子。 与蒙古人厮杀过不知道多少场的他们从这些动作中轻易的就判断出来的这群人,绝对是从草原上过来的。 在大明费了大力气所治理的关中大地上,出现了这样一支蒙古的队伍,任谁都不可能把这当做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要知道这个时候虽然大明与元前元余孽,在边境上还没有完全的决出胜负来。但是已经如日方升的大明王朝,已经在其他各个战线上将蒙古人打的爆头鼠窜。 现如今还能够留着他们在漠南这片大地上挣扎,完全是因为大明在经过了一系列的大规模军团作战之后,已经不着急着将这群蒙古人彻底的消灭掉。 当此之时,这望人竟然已经被赶出了长城以外,且暂时没有能力再度踏进长城,那么刚刚建立不久的大明王朝,尽管武德相当的充沛,但现在也并不是可以穷兵黩武的好时候。 这倒不是说眼前的这点胜利,就让大明王朝一众文官武将选择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准备过安稳的日子。 而是他们在老朱的带领之下,制定了一个更为周密一些完善的计划。 在一众大臣们与老朱共同的谋划之下,彻底消灭草原上威胁的事情是分了好几步来走的。而其中第一步则并不是急着,出兵将草原余部清剿干净。 毕竟如今的大明才从一片废墟当中建立起来没有多少年,在元人的暴力统治之下,汉地的生产生活,原本就已经遭受了非常大的打击。之后更兼在军阀混战的那段日子里的不断摧残,就连原本仅剩下的一些富庶之地,也在战火中被摧毁了大半。 这就使得大明王朝的统治者在全国局面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就马上意识到,如果继续用兵的话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大明的百姓已经在战火中损失了太多东西了,而大明的将士虽然依旧悍勇,但是在这常年的征战之中,他们也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 也正是在这几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朱元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集全国之力反击漠北,以报当年崖山之仇。 而是在与一众大臣的缜密分析之后,决定暂时修养生息,继续能量。 先将自己的拳头收回来,让整个肢体暂时放松放松。 如此一来,才可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以尽可能小的代价,而创造最大的战果,使得整个大明王朝在用对百姓干扰最少的方式,来完成将北部边疆威胁完全消除的目的。 不过虽然现在的明军不急着将蒙古人完全消灭在边境线上,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可以放任这么一支成规模的蒙古人队伍,就这样放肆的行走在关中腹地。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朱元璋虽然已经将都城定在了应天府,但这个重新将汉人王朝建立起来的君主心中依旧抱着一个远迈汉唐的目标。 这就使得他尽管已经将首都定好了,但对于长安这么一个地方,也并不像前宋,只把这里当做一个军事的桥头堡来运营。 自从洪武三年,徐达大将军从河东蒲津渡,渡过黄河名义局扫荡掉原亭在奉元路上最后的抵抗势力之后。 朱元璋便火速命令徐达,在原来唐长城皇城的基础之上,重新修筑西安城的城墙。 而在修筑这座军事重镇的时候,朱元璋所制定的筑城标准,丝毫不比应天府要差上多少。 那厚重的城墙以及各种完善的军事守备措施,无一不透露着朱元璋,对于这座西安城的重视。 而现如今,却在这么一个朱元璋看的无比重要的地方,却出现了一只顽固的队伍,这居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不过在面对着,这样一直明显有着,其他意图的队伍的时候,罗水生却并没有像他在秦王面前表现的那般鲁莽与冲动。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上前揭穿这支队伍,反倒是将自己一干人化成了军中的斥候,在不惊动这支队伍的情况下,将他们严密的监视了起来。 第282章 紧急开会上 第271章 紧急开会上 罗水生在发现这支队伍的第一时间,便同时差人将这支队伍的情报送回到了秦王府中。 而秦王府这边,在接收到罗水生送回来的这么一个重要情报之后,也在第一时间立刻就此情况展开了讨论和部署。 “殿下,这批人来意不善,根据罗水生送回来的情报来看,这帮人竟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且不说是一只蒙古人组成的队伍,单就是看在这数九寒天里在野外行走,便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商队。” 这个情报最先送回来的时候,正好朱兰就在府里,所以这场与秦王会面的会议是由她通知众人召开的。 这种作为若是放在其他人手下,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这么做就意味着,主官将手上的权力已经完全下放给了这个情报主管。 召集府里其他人等开会议这一件事本身没有不显得有多么严重,但这件事在以往其他衙门时候,往往是由主官亲自发放命令,才可以被执行下去的。 毕竟这么一个明显带有命令性的指令,必须是由主观向自己手下发出,才足以显示出主观的权威以及对下属的把控。 然而这过去一些看似合理的制度在秦王的治下,却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朱樉曾经不止一次跟自己手下这帮亲信交代过,凡是府里的事情只要跟自己权限有关的,便可以不用顾忌自己这个秦王的身份,只要是在自己权利范围内的,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被大家所习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秦王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此件事强调,并在一次次会议中落实之后。 秦王府的众人最终在这种潜移默化以及上面施加的高压之下,渐渐的将秦王所制定的这套新制度给熟悉了起来。 这就使得,尽管这次的命令并不是由秦王殿下亲自发出的,而是由朱兰这个情报总管临时加上的,但秦王府的众人,再早已习惯了秦王制定的一些与世俗不相同的规则之后,也在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这件事情背后的确透露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来,这元人胆敢在我关中腹地这般行走,这里面所以隐瞒着的真相恐怕远远不是我们现在想象的那般简单。” 在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朱樉也当即意识到,这支队伍绝对不普通。 不是说旁人不知道整个关中地区在朱元璋心理地位的话,那身为秦王的他对于朱元璋心里的那点心思还是非常清楚的。 尽管自己父子俩当初在应天府分别的时候,闹得并不是很愉快。在主场那般显得颇为浮夸的表演之下,老朱气不打一处来的将自己这个本来就不看好的老二直接给撵出了京城。 可是尽管在外面对于诸位大臣时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再愤怒,再夸张,但真正要将自己这个亲生骨肉,送到藩地去就藩的时候,哪怕朱元璋那颗心再铁再硬,也难免会生出一份爱子之心来。 而在临行的前一晚,除了跟朱樉交代了自己不给他额外的供给钱粮之外。老朱还亲切的向自己认为,即将就藩的儿子专门强调了一番,整个西安城在他未来帝国版图规划之中的重要位置。 当时面对着自己,父皇对自己满心的期待,朱樉也不含糊,当季就跟朱元璋开车讨价还价,你先来想想我将这片地方作为一个重点区域来经营,现在一不给钱二不给粮三不给人,那至少也得给点政策不是。 在听到自己这不懂事的老二,在自己跟他交代完这些话的第一瞬间,非但没有对自己的宏图大略展现出肯定的意思,相反竟然在自己讨论如此这般宏大叙事的时候,他却跟自己计较起了这些细枝末节。 这就使得老猪在第一瞬间就变得更加的愤怒了,而他那原本就因为自己这位不懂事的二皇子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而深感痛心的内心,在这一刻更是宛如茅坑里炸粪团一样,将所有愤怒都,化成了手上的一气,巴掌毫不保留的扇在了自己这个亲儿子的脸上。 其实当时看见朱元璋要扇自己这一巴掌的时候,朱樉是可以躲得过去的,毕竟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身手以及反应能力却都是在今年累月中,锻炼的极为机敏。 同时在看到巴掌向自己回来的第一时间,他也本能的脖子略微的扭动了一下,但是旋即又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朱樉的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 在面临到行将到来的巴掌暴击的时候,朱樉内心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便是若是这一巴掌自己躲过去的话,那自己想要的利益是不是就彻底的宣告泡汤。 毕竟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朱元璋的亲儿子,这世间在老子教育儿子的时候,非但没能得到相应的结果,还反倒还让自家的小子给躲了过去,这样的事情哪怕放在平常小门小户的家庭里,都是一件让自己父亲不能容忍的事情,更何况自己现在还身处皇家面对的是皇帝陛下赐来的巴掌。 如果自己真的躲过这一击的话,可想而知朱元璋该是如何的暴怒。如此以来的话,非但自己所希望得到的结果在这一个全然都被躲掉,更为重要的则是朱元璋心里那可能还留有的对儿子的期盼,也将会随着这一巴掌而彻底的烟消云散。 但如果自己将这一巴掌硬挨下来的话,那么先前的那些担忧非但会全部消失,同时在老朱出了这一口气之后,他心里难免会生起一种对儿子的关爱来。 老朱虽然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上来的,在他那一路创业的道路之上砍过的人头见过的,死人可能比主场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活人还要多。 但这些东西虽然会让朱元璋的心慢慢变得坚硬,但也不过是变得有些坚硬罢了,再怎么坚硬呐,在心口怦怦跳的也还是一颗肉长的心,并不是一颗没有感情的石头。 如果自己真的挨了这一巴掌之后,有些之前不敢想的事情,这时候反倒可以用一种委屈巴巴的姿态开口了。 第283章 紧急开会下 第272章 紧急开会下 在稍作一番思考之后,电光火石之间,朱樉便立即在脑海里对于可能发生的各种结果做出了权衡与判断。 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老猪的巴掌并没有给朱樉留足充分思考的时间,这也就使得虽然朱场最终选择了硬捱这一巴掌,但老朱的巴掌落下的速度却远超过他作出反应的速度。 也就是说,在朱樉做出挨这么一巴掌的同时,老朱的右手已经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颇为用劲的一巴掌,直接将原本还坐在秀墩上的秦王朱樉给扇飞了出去。 看见自己儿子直接从原地飞得出去,朱元璋这时也难免内心多了一丝同情。 不过尽管他非常想直接冲上去,把自己儿子给扶起来,但出于帝王的威严以及一个父亲的自尊,都使得朱元璋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继续端坐在他的龙椅之上,并没有任何别的多余的举动。 而另一边的朱樉,虽然自己已经在内心做好了承受这一巴掌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老朱的这一巴掌还是来得太过于突然。 这样的力道非但让他的肉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同时也让他那颗本来还不算太脆弱的心灵,在这一刻也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此刻的屋子里早已屏退了其他所有人,所有本应该在此处服侍朱元璋的宫女和太监们,此刻都站在了殿门之外。 现在在大殿之内的也就只剩下了这父子二人,此时此刻朱元璋抹不开面子去把自己的儿子拉起来,那尽管内心十分受伤,但朱樉在这般情况之下,也只能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尽管朱樉经过军中的磨练之后,他的筋骨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脆弱,甚至远,比这个时代的同龄人要强上许多,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朱元璋手上的力道能有这么大。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那边是自己的这位父皇,在年轻时所经历的那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艰难许多。 毕竟那可是从开局一个碗,而创立了一个极为强盛,甚至可以与汉唐并肩强大王朝的帝王。 当初的朱元璋从乞丐、和尚,的身份一步步爬上了一个大头兵兵在这个大头兵的位置上,靠着手上的大刀一步步,为自己砍出了一条上升的渠道。 这里边朱元璋付出的艰辛与努力,任谁在事后对这段经历进行品读的时候,也不会得出一个单纯命好的结论来。 鄙视的朱元璋,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和常人不一样的想法,但身居低位的,他并没有实力也并没有空间去将自己这些超出于常人的战略判断能力该展现的出来。 毕竟你手下就10来号人,你胸中就是有再多的对于战场上的想法,手上的力量就这么些,你就是有再好的想法也展现不出来。 在一开始从底层挣扎出来的这个阶段里,亲自上场拼杀的朱元璋能够在尸山血海当中最后存活下来,这无疑是需要练就一番颇为强悍的身体才能达到的结果。 同时也正是凭借着在战场上扞勇不顾死的英勇表现,朱元璋最终在濠州城为自己谋得了一份,可以参加天下群雄逐鹿的门票。 尽管这份门票在当时看来只是演唱会里最边角的位置,但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乞丐出身,没有半丝家里势力可以依靠的朱重八。却凭着自己在战略上的出色判断以及在几次大的战役中,那堪称神仙一般的决定,使得他在元末乱世中的诸多军阀之中,笑到了最后。 如此一来,这位武将出身的帝王,虽然年纪也已进入不适当年那般,但年轻时经过战阵殴打的他,所练就的那份身体却不是那么容易,随着年纪退化的。 头昏目眩之间朱樉最终挣扎着站了起来,在脑海里又对着当前形势判断了一番之后主场,决定将自己心中的委屈稍稍的发泄出来一些。 而他这一次的计划果然得逞了,当朱元璋看见自己儿子露出了这副伪学霸的表现之后,这一回他非但没有为这种他以前瞧不起的情绪感到愤怒,反倒在儿子痛苦的表情之中,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了一丝忏悔。 不过这忏悔也就只有那么一次罢了,毕竟他现在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君王心里如不得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感到有任何的后悔之意。 “既然你这么想去西安府,落实你的心中那些奇怪的想法,那作为你的父皇,我自然不能把我儿子心中的这份理想给轻易的磨灭掉。 那就说好了,只要你不主动伸手向周府衙门要钱,不把自己的手伸到百姓的兜里面去,除此之外的话你想要什么政策那父皇我都答应你。” 作为一名合格的统治者,并且是一名从一无所有而建立现在这般强盛大米王朝的统治者。朱元璋对于驭下一道素来是极为熟练的。 虽然,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但多少年,所积攒下来的经验以及培养出来的性格,使得朱元璋在这个时候也依然展现出了自己,对于手下人呢,那点控制的手段。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般浅显的道理,作为朱元璋这个段位的玩家,显然是非常熟悉。 也因此在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一巴掌给的稍微有些重了之后,再结合到自己这个有些不懂事的儿子脸上那委屈巴巴的样子,朱元璋最终还是决定就给予这个小子一次,大胆尝试的机会。 毕竟在朱元璋看来,这位自己的二儿子,现在也不过就是16岁的年岁罢了,他就是现在表现的再混账,脑子就又能有多少鱼肉百姓的方法呢? 更何况自己已经在整个陕西行省部制的一套强有力的官员体系,无论是他,在胡惟庸建议下新派去的那位新任陕西布政使高谦,还是之前就已经在徐达大将军建议下所任命的那位按察使杨善。 都是一些以往获得过不菲政绩的家伙,自己的儿子若是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事情的话,那这帮自己任命的封疆大吏居然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 第284章 商讨对策上 第273章 商讨对策上 朱元璋在自以为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之后,便没有再对这件事情过多的思虑。 竟然自己的儿子想要获取这么一份相对特殊的权利,那既然现在居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便没有再继续拒绝这个请求的理由。 于是在当初朱樉最殷切期盼的眼神之中,朱元璋大手一挥,就给予自己儿子在地方上便宜行事的一份特权。 而也正是凭借着当初自己搬蒙搬骗从朱元璋那里获取到的这样一个权力,使得朱樉如今在处理,关于西安府内的诸多事宜的时候,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将他那些看上去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政策,给一步步的落实。 不过尽管自己拥有了一份看上去可以随便挥霍的权力,但朱樉在用这份权力的时候还是非常小心。 毕竟作为守牧一方的藩王,他所要达成的目的并不是宣泄自己内心对于权力欲望的把握那么简单,他心中最想做的是要将这一方自己守护者的土地给变得富强起来。 同时因为自己现在还并没有对地方上的事物有充足的了解,朱樉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骤然用自己那不成熟的意识,去插手地方上其他的政务。 这就使得,尽管他身上背负着一份,可以号令整个,关中地区大小官员的圣旨,但在以往的经历当中,他并没有将自己拥有这份特权的身份给展示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对于他这个平面上是被皇帝,一怒之下给贬谪到地方的番王,内心并不是十分的畏惧。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朱樉意识上不是自己在隐藏下去的好时机了,人家已经把一只利刃插到了自己的腹背,这个时候若还是像以往那样,尽可能地退让,那今后自己这个堂堂的秦王,在这一片土地上说的话,可就真的不管什么用了。 更何况这支队伍还和塞外正在蠢蠢欲动的蒙古人有关系,这就更使得他这个理论上掌握着整个陕西行省军务大事的秦藩藩王,不可能放过这个和蒙古人有关的消息。 “刚才朱兰已经讲这是对我的情况,都跟大家说清楚了。大家也都看到了这支队伍来头不简单,同时也并不能可以小觑他们的实力。 毕竟人家能在这数学寒天里冒这么大的胆子在咱们观众腹地里游走,那就说明他们非在自己有着出众的能力,这背后也一定有着其他人在背后指使,同时也要给他们提供补给。 若背后没有大家族支持的话,这50人的队伍,麦说走到关中腹地就是勉强过了榆林卫,到了延安府也得被边军直接给摁死在那里。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大家心里想必都已经是两人了,那今天既然猪兰将大伙都召集了过来,那本王便想听一听大家伙对这件事都有何看法。” 这几天朱樉自己经历的事情有点多,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手下,在自己最近这般匆忙的调度之中,也变得紧张了起来。所以这个时候他刻意的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想要用一种亲民的方式,让大家伙心中的紧绷的弦稍微的松一松。 “殿下,按照属下的意思那就直接将这群人手给抓起来。既然他们明显不怀好意,且背后指定有其他人在自助那,对于这么一伙为非作歹的家伙,我们没有理由再跟他们计较什么仁义道德,直接出手将他们逮住之后进行审问,管他有理没理,只要他长着一张蒙古人的脸,那属下必然有方法,让这群玩意儿主动开口交代他们的来历。” 说话的是一位秦王府的亲军总旗,姓宋名长伟。 他的地位和罗水生基本,只不过因为罗水生跟秦王走得更近的缘故,所以在一众亲卫总旗当中,他并没有像罗水生那样显眼。 而他之所以能说出这般果决的话,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个人是从尸山血海里打杀出来的。 而当年他建功立业的地方,则正是现在兵峰最盛的宁夏卫。 也就是说,他如今手上的这些功劳全然是从与蒙古人的战争当中获取的,在这么些年刀与火的战争历程当中,他手上没少砍杀蒙古人的脑袋,同时他身边也有不少兄弟惨死在蒙古人的反扑之中。 这就使得武将出身的他对于蒙古人这样的敌人,有着发自内心的抵触。所以当听闻到竟然有一支蒙古军队出现在了我汉人疆土的腹地,昔日里在边关丝毫不肯退让的他,心里的那一团复仇的烈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不过他这一满腔的怒火显然并不符合现在整个,秦王府处理这件事情的态度。 虽然大家啊,对于蒙古人心中都有着一份深刻的恨意,毕竟这个年头谁家没有曾经被蒙古人迫害过的经历,但现如今既然,自己一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那在面对这支蒙古军队的时候便没有理由就这样以一种轻而易举的暴力方式将他们彻底消灭。 毕竟消灭他们并不难,但倘若就以这种方式将他们给消灭掉,避免会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这样一来的话,除了能在表面上将大火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外,其实与整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益处,毕竟若是让背后的主谋给暂时逃脱掉了,那自己的这次行动就会显得毫无意义。 不就是区区几个蒙古人吗,他们就是在可恶但现如今在关中这片地盘上,他们也并不能施展出多少的能力。 而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大威胁的队伍,却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般冲动的方式,将他们立刻一网打尽。 毕竟,对于如今的秦王殿下来说,这帮人的下了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尽快的挖出隐藏在这群人背后的那些龌龊的家伙。 现在的这只蒙古队伍对于整个秦王府来说,不过是藓疥之患,而那些藏在背后不停的使坏的是家大族,才是秦王接下来对整片关中地区进行重整时所存在的最大隐患。 第285章 商量对策下 第274章 商量对策下 这位宋长伟,宋总旗在说完话之后,场面上瞬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寂。 与在场的其他人相比,单纯武将出身的宋长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这番话,为何会引起现在这般场面来。 而周围的其他人虽然很清楚情况,底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个关键的结构点上,秦王殿下没有发话,他们也不好直接出来驳了这位宋总旗的面子。 不过朱樉并没有让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多久,毕竟作为秦王的他,并不能在任何时候都选择作壁上观,现在到了自己做决断的时候,他必须站出来控制一下场上的节奏。 “宋将军体现不必着急,这支蒙古队我们必然是要在后面给清除掉的,但却不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将隐藏在背后的那些小人给抓出来,至于这几个蒙古人的事情我们随手都能捏死他们,也就不必急于现在这么一会儿。” 朱樉微笑着对着,看上去无比激动的宋长伟说道。 那时候朱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法略微的显得有些不给自己手下面子,所以紧接着他又接上了下一句话。 “不过宋将军放心,老王所说的事后处理并不是说就如此放任他们在关中腹地横冲直撞,我们现在需要将他们给监控起来,并最终要让他们纷纷抓捕归案。而这一份重任,以本王看不如就让宋将军你给担着。” 朱樉说着又投给了宋长伟一个肯定的眼神,而另一边的宋长伟在看到秦王殿下对自己如此这般殷切嘱咐的情况下,整个人也立马,从方才那般多少显得有些尴尬的情绪中给走了出来。 “属下谨遵殿下命令。” 宋长伟在脑中稍一思索逐渐明白了一些秦王殿下的用意,随即想明白了他郑重的对着秦王的方向行了一礼。 而等到宋长伟退回到他原来站的位置之后,这一边许久不见的朱菊,却紧跟着又开口了。 “殿下,这支队伍虽然看上去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破坏,但任由这样一支由蒙古人组成的队伍行走在乡间地头上,难免会让周围的百姓听到什么风声。 殿下的本意也属下明白,那便是要通过这只诱饵来揪出他们背后的势力来,但是有一点属下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殿下。” 朱菊对着秦王认真的说道。 作为秦王府和当地官员打交道的一个窗口,朱菊最近这么一段时间一直都不在府里居住,而是游走于西安府中的各个关键衙门之间。 毕竟现如今秦王府掀起了这么一场滔天的大浪,那虽然他作为堂堂秦王殿下不用顾及底下官员有何感想,但毕竟你是这一方的主宰,做起事来哪怕用不上他们的力量,也多少要跟他们知会一声。 要不然的话也未免太过于有些瞧不起人了,而这其中更是有很多事情本身就是要涉及到各个权力衙门之间的权力交接。这个时候如果秦王府不与那些地方官员合作的话,纵使也能将整件任务给完成,但这完成的质量以及完成的效率,却远不如与对方展开一场良好的合作。 更何况这城里的许多官员原本就是由朱元璋在应天府吏部亲自核准审批下来的,也就是说作为天子亲批的官员,他们的利益多少是和这位秦王殿下站在一边的。 尽管其中有不少人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之中,被那些地方大族给拉拢腐蚀掉了,但这城里的官员毕竟不止那么一个两个,更加上有许多官员,还是最近两年新任命的。这就使得这些官员当中还是有很多人,只是意识迫于地方大陆的压力,才并没有在之前落实出自己管理一方的职责。 而现在,既然秦王想在这片土地上掀起这么一场权力的风暴,那这些能够团结上的力量,他必然是要争取到。 也因此在秦王决定动手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就给出局派了命令让他分别去,省里的衙门以及整个西安府周围的各个县衙都打了招呼。 朱樉这么做的目的除了要团结一些,可以团结力量之外,也有一种主动敲打其他人的意思。 现在自己这个情况已经放在这里了,地方上的势力愿不愿意配合,那就看你们自己的觉悟了。 当然这其中省里的各个衙门里有一个衙门,朱樉是明确跟朱菊表示不用去招呼,那便是杨善所在的,陕西行省提刑按察使司。 虽然自己并不清楚自己现在拔出这个萝卜,后边到底会带出多少的泥来。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萝卜下面最长的那个须子,上面必然全是杨家的模样。 既然已经决定要跟杨佳彻底的撕破脸,那对于杨善这么一个杨家明上的家族,自己便再也没有任何和他好言交流的必要。 更何况自己已经决定将对方在这里经营几十年的势力全部给摧毁掉,那这个时候再去和对方提醒一声,除了能显示一下自己作为秦王的威严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任何的益处。 “是哪一点,本王愿闻其详。”面对朱菊说的这句话,朱樉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示意她继续将自己的观点给表述完整。 “殿下有没有想过,连自己的这群百姓虽然已经承平这么些年,但其中大多数都是经历过元末的那场浩劫。 纵使我们可以不先拿那帮蒙古人开刀,但是倘若他们被当地百姓发现了之后,依着现在这帮百姓的心情,恐怕很难做到放任他们这样离开。” 朱菊的话说完之后,朱樉也当即意识到自己之前漏算了这一点。 要知道现在生长在关中地区的这些百姓们,其中有不少都是拿武器上过战场的。毕竟在当年那个乱世里,你没点儿防身的手段为时,不能从那种流兵肆虐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更何况他们当年奋起反抗的时候时候,还有着大明的军队做依靠,那个时候他们没砍下一颗前元余孽的头颅,都可以去徐达大将军那里换回一笔不菲的赏钱。 现如今这么一把行走在田野上的蒙古人,在他们眼中无疑就是一堆行走的军功。 第286章 人手不足上 第275章 人手不足上 朱菊的一番分析,瞬间让朱樉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是蒙古队伍,虽然实力上并不明显,但现在这状态之下,他们的这般游走的确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卡在现在这么一个自己即将要召开公审大会的关键点上,怎么处理这只队伍,就成了一件需要谨慎对待的事情。 而现如今,自己不但要考虑如何利用这支诱饵来钓出背后存在的那个大鱼,同时还要保证这个诱饵不被本地的百姓提前给掀翻了。 而在座的其他人也纷纷在脑海中开始思索相应的对策,大家都明白,现在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关键的节点上,这里面,虽然自己的一方的实力在明面上显得还是可以震慑住周围其他宵小,但作为秦王府的,主要核心人员他们很清楚在观众这平静的湖面之上,底下所隐藏着的巨兽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顺。 且不说那些还没有主动冒出来与秦王府直接对抗的隐秘家族,但是现在摆在明面上的这个咸宁杨家就远不是一个易于之辈。 这倒不是,说整个秦王府替代这伙人的实力不敢在明面上下手,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是大家顾虑着要将这伙人以一种没有后患的方式,一次就给消灭掉。 毕竟秦王虽然手上有不少的军队,同时也可以调遣,陕西行都司的兵力前来供自己整顿地方政务。 用大军一次将他们碾压了,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可这个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会使原本聚集在一处的敌人分,如病毒一般四散者向周围各处逃奔而去。 这样一来的话,就会使得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关中地区,在这帮人的搅闹之下,更是变成了一片不得安生的纷乱之地。 “看来现在不实用一点,别的法子,怕是管不住这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面了。” 在众人都在沉默不语的时候,朱樉率先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殿下咱们手头现有的兵力,并不是十分的充足。 耀州那边现在虽然已经进入冬天,但生产的规模还在持续扩大之中,更加上殿下之前给各县许诺的校舍一事,这里面所欠红砖的数量还非常的巨大。 同时整个关中地区在这场大雪之后,免不了会产生相当大的取暖的需求,按照之前殿下规划的那般,要使大部分百姓都可以安稳度过一个寒冬。这就使得整个耀州煤场以及专场在这个冬天并不能停下来,甚至连减产都不太合适。 毕竟陷入津那边的规模刚刚展开,这个时候,若是再出什么旁的政策去阻断的话,将来要再捡起来,怕是要付出比现在更大的代价。” 秦王殿下的话一说出他手下的梅兰竹菊四位心腹,当气在脑海里纷纷思索着他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这其中负责统领整个秦王府在外每场工厂事宜的朱梅,抢先一步开口了。 作为两个专场以及耀中煤场的实际控制着,朱梅对于朱樉目前在整个的关中地区铺开的工业计划,都是十分了然。 这也就使得结果她知道,自己现在在这个关键节点,说这些多少显得有些丧气的话,并不是十分的合乎时宜。 但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同时为了使秦王之前构筑的蓝图继续顺利的执行下去,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因为这番不合时宜的话给讲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在耀州那边的200多名人手,暂时抽不出来?” 这一遍还没等秦王出场做出什么反应来,在一旁静听的朱兰却在这时开口了。 “是的,这200人里,其中有一部分负责维护砖场与煤场的相关事宜,而其中更有一大部分,除了要维护煤场通往耀州县城的道路之外,还需要为从耀州到西安城的商路提供一定的安全支持。 这一路上有不少隐藏在山沟里的土匪往日里就多次发生过,路过商人被劫的事情。 我之前也曾组织过人手对这群土匪进行过,清教但要求那一代黄土沟和甚多,往往我们看着对方就在沟壑的另一边,但却苦于两沟之间没有有效的通道,并不能将他们全部的一网打尽。” 面对朱兰提出的问题,朱梅也当即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而等朱梅说完话之后,又是不等秦王开口,一旁刚刚被秦王否定了提议的宋长伟再一次站起身来对着秦王的方向行了一礼。 “启禀殿下来之前,我和罗水生讨论过这人手的安排。现如今,他那里的200人是没法调动的。 那边就要负责后天会场的维持秩序的任务,同时还要保证这群被逮捕的协会罪人能够顺利地从咸宁县衙被带到秦王府的大门口。 现在这点人手对于如此一个重大的任务来说,已经显得是捉襟见肘。 现在若是再向罗水生要人的话,恐怕多少会让他有些作难。” 虽然宋长伟在秦王府的地位明显,不如已经化身为秦王心腹的罗水生高,但毕竟两人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猛将。这个时候,他竟然能坐在这,这个会场之中能够参与这场会议,那他代表的便是秦王府亲卫的所有人。 也因此在这个时候,他发表这些言论并不是帮着罗水生说话,而是站在秦王亲卫的角度来表达自己这个团体的想法。 而众人在听完这两位的发言之后,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回信息都清楚,现在秦王府虽然搞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 在外人看上去,或许意味着这位秦王殿下要调用自己手头所有的力量来处理这纷乱的世道。 但是作为秦王府的核心,他们心里很清楚,别看秦王的招牌在外面叫的很响,但是因为当初自家的这个王爷跟当今圣上谈的那么一个让人无语的条件,使得整个秦王府现在也不过,就只有这500人的军队可以调遣。 而且如今,因为各种原因就连着500名的人数,也并没有办法同时集结在此地,这就是得本来就显得不足的兵力此刻更是变得异常紧张。 第287章 人手不足下 第276章 人手不足下 “殿下,那要不要考虑向邓将军求助一番。” 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秦王殿下,现如今眉头已经深深的皱了起来。作为整个秦王府内务主管以及秦王枕边人的朱竹在这个时候小声问了这么一句。 不过朱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个密闭的会场之中,还是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了她所提的问题。 而众人在听清楚朱竹说的话之后,眼神也立刻一亮。 他们是十分清楚的,现如今邓将军,揭示整个陕西行都司的兵马,手里握着的军队十分庞大。 甚至可以说,当今圣上已经将整个,西北地区的所有兵力都指派给了邓愈将军。 同时作为秦王的心腹,他们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位邓愈邓将军是如今这位秦王殿下的准岳父。 到时候在秦王与自己女婿这种双重身份的共同作用之下,只要秦王肯张口那么邓愈将军是没有一点可以拒绝的理由。 若是能获得邓将军的支持,那么自己现在面对的最棘手的人手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而且邓将军,如果肯提供志愿的话,那么他提供的人数也必然不会是些九南三代之辈,虽然不至于把正在训练备战的精锐给强秦王调过来,但至少也是手头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如果能得到这样一份助力的话,那么秦王现在做出的规划无疑会变得容易了许多。 然而大伙没有预料到的是,当秦王殿下听到了这一个提议之后,他那紧锁的眉头却皱的更加紧了。 在稍作了片刻的沉默之后,秦王无比严肃的开口了。 “你们的意思本王都清楚,如果能获得邓将军的助力的话,那么我们现在遇到的压力立马能轻松上许多。” 朱樉说到这里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下,然后转动脖子,将眼神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齐齐的扫过了一遍。 而大家伙在听到听完这番说之后,也分分多少显得放松了一些,可是还没等他们完全将紧张的情绪放下,却再一次听到了秦王的声音。 “不过这一次我们再怎么样也绝对不能使用邓将军的力量。”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之中,朱樉说了这么一句,让他们希望完全落空的话。 “我们这一回要处理的是完全地方上的事物调动邓将军的军队虽然很容易,也会让整个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但是这么做的话只能解一时之乱,而后患无穷。”朱樉非常严肃的说道。 “父皇虽然给予了我我这个藩王可以调动军队的权力,但是有一点我们是需要严格守住的。 那便是军队的权力不能在地方上肆意扩展。 更何况现在边关战事正急,邓将军虽然手下还有可以调动的军队,但这个时候我们再给他提要求的话,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朱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一种温和的目光看向了其他人。 “再加上本王之所以要先开这场大的风波,其用意也并不只是将这伙在地方横行已久的贼子全部给处理掉。 更为重要的则是要通过这一场风波来,来实现秦王府在本地立威的目的。 而前面大家也都很清楚,虽然本王这个王爷看上去位高权重,完全可以不把本地的那伙宵小职位放在眼里。 但实际上的情况,你们在来到西安府之后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也都见证过了。 这地方上的各种势力虽然表面上对着本王毕恭毕敬,但实际上私下里使的手段并没有因为本王的到来而有丝毫的收敛。 至于原因嘛,也不是很复杂,那便是他们这伙人本就是世代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乡绅地主,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了多年之后,难免会将自己完全看重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更加上前元那般如同放羊一般的地方统治,就使得这帮人在历经了几十年的贪婪之后,胃口越来越大。 他们的胃口甚至大到,在遇到具体问题的时候,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 而这一次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亲自动手,那便要一举就将威名给立住。 要让这帮贪婪的家伙知道,我们亲王府来到这里并不是向前元那般收个税就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我们要做的是将这片土地完全给革新一遍,要让这帮昔日骑在百姓头上的家伙们纷纷尝尝给人当牛做马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朱樉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场上的众人在惊喜之余也纷纷陷入了沉默。 他们之所以惊喜,是因为秦王现在所说的这一番话,对于他们这群全部都是平民出身的人来说,却是再让人激动不过。 现在坐在此处的梅兰竹菊四人都是在战场上失落的遗孤,若不是马皇后当初将他们救了回来,恐怕这些人早就成了他人刀下的亡魂。 而坐在梅兰竹菊另一侧的宋长伟,也是从一个大头兵的身份跟着徐达大将军的大军,一步一步拼命砍杀到了现在的地位。 而他在当兵之前,也不过就是乡里的一个贫困户,若非,当年跟着义军政振臂一呼,他现在的命运也并不会毕业,还在这片土地上受着欺凌的那帮百姓好上多少。 而他们在惊喜之余之所以选择沉默,则是虽然他们很赞同秦王的想法,但如今也不是当年那般的毛头小子。 经历过一切错综复杂的成长历程之后,他们很清楚秦王说的这句话若想实现的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手的问题,本王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大火也不必过于紧张。” 在一片沉默的氛围之中,朱樉再一次开口了。 “敢问殿下,我们还有哪里的人手可以调用。” 这一次说话的是朱竹,作为秦王身边最亲密的人,当大家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代替其他人将心中的疑惑给问出来。 “第一砖厂这边的人手,我决定全部给撤出来。 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他们的能力,但通过这次铲雪,以及为各个职工家里送煤炭的工作来看。 我们之前在砖厂里建立的这个工会体系,已经开始发挥了重要作用。” 朱樉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既带着一分严肃同时也带着几丝欣慰。 第288章 砖厂的人手上 第277章 砖厂的人手上 关于要调用第一砖厂工会的一干人等,来进入到秦王府这次行动的相关事宜当中,并不是朱樉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 关于这件事情的考量,从这场行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纳入了整体规划中。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关于砖厂这批生力军的使用,并不是现在这般当初入场想的是要通过这些土生土长的咸宁县老百姓来发动周遭的百姓,一起参与到自己掀起的这场风波当中。 要让这批百姓亲自站出来,去陈述、去批斥当年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那群地主乡绅们。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所有的百姓都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发动起百姓的力量来,才能将这群已经在此地盘踞已久的世家大族们,在这场风波终于以最大的打击。 但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朱樉一开始的想法在事情逐渐递进之后,已经慢慢的变得有些不合时宜。 以前的时候,他虽然觉得自己建的这支工会队伍已经开始慢慢的发挥出一些力量,但他们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实力,也不过就是一个厂区里的区域自治能力而已。 这样的力量虽然能够在砖厂的活动范围内,将整个场地管理的井井有条,让厂里的各位工人都能见证到工会在大家工作生产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但这份力量毕竟没有接受过外界的考验,有些制度看起来在砖厂那个封闭的环境里可以顺利的运行下去,但却并不能保证那套体系放置于外界之后,还能够保持原来的模样。 毕竟工厂所有事物的运行,看似是只有这些工会去做主,但实际上这一系列动作的背后,都有着秦王这个大招牌为他们背书。 这也就使得尽管大家都对砖厂的这一套工会体系抱有厚望,但并没有人能够想到,在这个时候将这股力量就使用出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支新生的力量,而秦王目前所面对的敌人是在此地已经成长了数十年的顽固势力。 让这么一只新生的力量去与那些早已把自己练成了一副滚刀肉模样的世家大族去做对抗,哪怕身后现在已经有了秦王殿下的支持,但这股稚嫩的力量在那个老油条面前,依然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但是,正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砖厂的这一套体系所培养出来的人才,与他们在之前生产之中所磨练出来的那种默契程度,使得这股力量并不如外人看上去的那般孱弱。 同时一样是因为有着秦王殿下的背书,就使得砖厂工会的这套体系,在平稳发展的同时,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力量能够压制住他们的发光发彩的模样。 要知道这个时候经过罗火旺折腾了一番的第一砖厂,已经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份模样。现如今的这个不大的砖厂是由秦王殿下亲自挂名监督,而担任名义厂长的则更是秦王手下最得力的朱梅朱总经理。 有着这两位大人物的支撑,就使得整个砖厂的工会,在实行起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变得底气十足,一些外人看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砖厂内部却是显得那么的稀松平常。 而正是因为砖厂在先前一段时间里表现出来的蓬勃的生机,以及那拧成一股绳的团结的力量,使得秦王朱樉对于这支自己以前安排在整个秦王府行动序列后排的力量不由得慢慢重视了起来。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主动的去干预这其中事情的发展。秦王的想法也很简单,他就是要看看这是由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体系,是否能够在没有自己这位当朝王爷的领导之下,是否还依然能够按照自己之前假想的那般情况发展下去。 而砖厂工会在之后的表现,则充分的向对他们无比信任的秦王殿下,证明了这套体系所存在的价值。 自从在秦王的组织下选举出的第一批工会代表人物之后,整个工会的运行便完全由这群代表人与旗下的工友们相配合。 秦王府以往在砖厂中还留有的那些管理人员,也悉数到被秦王有意的收了回去。 当然,这并不是说,厂里原来所有跟秦王府直接挂钩的管理者都被全部清退了回去,而是秦王通过自己的手段,先将这群人与砖厂实现脱钩。 然后让砖厂内部以工会为主体,重新对于砖厂的各个部门进行投票选举。这里面如果工友们选出来的各部门的小领导里,依然有之前由秦王府指派出去的人手的话,那这个人还依旧可以回到砖厂去任职。 而经过这么一番操作之后,整个砖厂的最终选出来的管理人员全部都是由工友们一票一票亲自推举出来的。 这里边,虽然还有不少依旧是当初组长亲自从秦王府指派到砖厂的人手,但这里面的人,在这么一番全局之后,都是符合工友们心意的。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人被推举出来,也并不完全是出于他个人的魅力,有些在砖厂里比较需要一个能够上下摆平各方势力的岗位,选出的,那几位人也多少考虑了一番他们曾经在秦王府中的位置。 这个砖厂若要想运行得下去,各方面的人才都是需要的,而这其中有一些有背景的人对于砖厂来说也是必须的。 毕竟对于现在这个时代而言,砖厂是属于一个比较重要的工业单位,这里边产生的产值相较于周遭的田地来说,确实显得非常高。 而这样一个,明显可以创造出非常多价值的地方,一定会成为周围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秦王府的产业,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这帮家伙完全可能做出一些不顾一切后果的举动来。 更何况砖厂如今的大客户,并不是周围乡野里的世家大族抑或是平头百姓。砖厂现在最重要的供给对象,正是整个关中道的各县的县学。 而这样一个明显要与诸多衙门打交道的位置,显然并不是这么一帮没有背景的普通工人可以胜任的。 第289章 砖厂的人手下 第278章 砖厂的人手下 经过一系列的整合与重组之后,整个专场如今,已经完全迈入了自治的道路之上。 平日里砖厂里的所有事情都有,工会统一组织讨论并汇总出一个结果来交于厂里的专业人员去审核,当审核通过之后,这些回复下来的命令也通过工会,分布到各个工人手里。 这里边专场里所有的决定最终都是由工会共同讨论完成的其他人员,无论是管理人员还是技术人员,都只有给出建议的权力,以及对这件事情的风险予以评估,他们最终也只能将自己的结论报于工会知晓,并没有执行的权利。 这么做对于整个专场的运营来说,当然是有利有弊。毕竟这么一群工会选出来的代表们他们之前的身份也不过就是在地里刨食的农夫罢了。这其中尽管有个别人曾经读过书,但是在大多数人都近乎于文盲的状态之下,这一个人的闪光点显然不能将其他人的劣势给弥补上来。 这就使得专场,工会做出的决定并不一定能使整个专场在各个时候都选择正确的道路,甚至有的时候因为这群代表们的不专业,还会使得厂里偶尔蒙受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曾经有不少人都和秦王殿下提出过要针对这个情况做出一些小的改变。 不过在提这些意见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工会是秦王殿下赋予了厚望的。他们现在尽管对于工会的运作有些许的建议,但在涉及到一些变化的时候,却也并不能完全的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 毕竟这个工会在秦王心目中的地位,远比这个专场要更为重要。 也因此他们在提出自己意见的时候,尽可能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往小里去描述,将自己对专长的一些改革措施,也尽可能的按照不在工会基础上做大变更的条件下去进行。 按照他们之前与秦王殿下相处的经历来看,这位殿下虽然脾气并不是特别的好,有时候还会因为年龄的缘故选择固执己见。但是当你说的话,真正的有道理的时候,这位秦王殿下绝对不会吝啬他的支持。 可是这一回,当他们将自己的想法报于秦王殿下的时候,却罕见的遭遇到了秦王殿下全方面的拒绝。 尽管他们在知晓了,强烈下对这支公会的重视之后,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说法变得委婉了一些,但他们还是不曾意料的到。 自己说的这些对整个工会体制的小小改动,也遭遇了秦王殿下如此强烈的反应。 最终在秦王的坚持与支持之下,整个专场的工会体系依然按照着一开始的模样继续保持着。 同时针对于厂里,因为工会代表们的不成熟而做出的一些错误的决定,朱樉也给予了他们最大的支持。并亲自签署了一道秦王令,表示砖厂的任何损失都由他这位秦王亲自承担,所产生的亏欠不用走砖厂与朱梅的那本账册,而直接划到秦王府的私户里面。 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工会在秦王心理至高无上的地位。 同时厂里的那些代表们在眼看着秦王,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于手下的人产生了一些分歧的时候,他们在自我反省的同时,也加大了针对于常理各项业务学习的速度。 于是乎,这之后的整个专场在秦王的支持之下,迈入了一套快速发展的道路。 不过如果工会仅仅发挥的是在工厂里现在看上去的那点贡献的话,那么秦王殿下依旧不会把他们当做自己接下来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份子。 而之所以秦王殿下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表示可以将工会的人手拉出来,参与到自己规划的这场大的风波之中,则是因为他们在雪灾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令人惊叹的执行力度。 原本一开始当朱樉发布了命令,让这些工会开始给各个村子里面的职工发放过冬物资的时候,他并没有指望着这群新手一次性用掉这个任务完美的完成。 甚至于为了补充这些人在行动中留下的疏漏,他还专门让罗水生准备了一支30人的队伍。这30人的任务就是在整个工会发放物资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就介入到这场行动之中,将工会所遇到的一些难以到达的地点给包揽过来。 不过很明显,工会接下来办事的手段完全超乎了朱樉的预料,而他先前让罗水生被吓的就是人手,最终也没有派上用场。 在工会的带领之下,他们非但超预期的完成了秦王殿下之前发布的,关爱职工的行动,同时他们还将人手完全的朝着周围各个村落都发了出去。 最终不但砖厂的职工都享受到了这难得的过冬福利,他们村子里一些老弱穷困户,也在这个突如其来异常寒冷的季节,接收到了一份来自秦王府雪中送炭的物资。 这就使得整个工会在秦王心目中的地位瞬间拔高了不止一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秦王这才下定决心要将这次公会纳入到这次行动当中,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常风波之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也同时也经受一些更大的磨砺。 这边确定了要将工会的人手调用到这次的任务当中之后,朱樉没有再过多的强调什么,而是直接就拉着与会的一干人等商量起了,接下来该如何使用好这支已经培养好的队伍。 “工会现在能够拉起来的人手大概有50多人,这是目前在工会递交上来的第1期人员名单中统计出来的数字。” 在看着秦王殿下已经敲定了主意之后,作为专场总经理的朱梅也没有再多的犹豫,直接将工会目前的现状给朱樉报了出来。 这个数字一出,在场中人原本还期待的眼神也瞬间黯淡了下来。 虽然工会如今已经展现出了他们的力量,但是这仅有50多人的人手,在秦王接下来要面对的这场风波之中,却显得有些过于微弱。 第290章 工会的作用 第279章 工会的作用 现如今单是已经抓捕的犯人便有100多位,这里面经过前期的甄别,将要在第1天登上审判大会的就有60多人。 另外,并不是所有跟协会有关的人员,都被秦王一股脑的抓回了咸宁县衙之中。更是还有不少人因为身份不够,抑或是没有查出直接与协会有深度合作但依然被其他人所举报的一些家伙,现在依旧被秦王府的亲兵围困在城里各个商行中。 现在为了维持会场的秩序,同时还要防备再从咸宁县衙压到秦王府大门这段路程上的安保工作,这里面所需要的人手绝不是几十人的规模就能解决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那边的朱梅报上了这个数字之后,在会场上的一干人等也不得不陷入到了一种遗憾的沉默之中。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庞大的压力,而在这种压力面前,这几十人的工会人手哪怕再有力,在这个时候也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就在这个大家纷纷陷入失望,并开始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重新开始筹划的时候,秦王朱樉再一次开口了。 “大家担忧,本王都了解,但是有一件事你们确实想的有些不对。那便是你们还是小瞧了这支工会的力量。” 朱樉面带微笑的对着众人信誓旦旦的说道,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开始踱着步子在这不大的会议室里,行走开来。 “如果这次工会只有这五十几人可以调动的话,那他们的实力就与本王在这场雪灾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本王也不会把他们提出来,在现在这么一个场合里边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樉走到了宋长伟的身边,并随之停留在了自己的这位亲军百将的面前。而原本还坐在位置上的宋长伟看见,秦王殿下就这样直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紧张之下,他也想站起身来还上一礼,但是不等他双手撑在椅子把上,秦王的大手便将他摁在了凳子上。 “宋将军不必如此,这是咱们秦王府内部的会议,有事直说便是,见了本王也不用有什么拘泥的地方。” 见到第1次参加会议的宋长伟,表现出这么紧张的神情来朱樉,便立刻给自己这位新到的手下解释了一番,这个会议室里的规则。 宋长伟见状,便也决定不再忸怩,直接开口,将自己关于此事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殿下,末将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用再劳烦于其他人,咱们亲军的人手虽然少,但个个都是战场上挑选下来的好汉子,执行起任务来,如果一个不够的话,那边当两个人去使。 总归是吃了这么多年皇粮的,岂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给殿下掉链子不成。” 宋长伟说完这番话之后,长舒了一大口气,这个想法在他心中已经积攒了很久。之前,当秦王殿下第一次提出人数不够的时候,他就想说出这句话来,但是苦于自己对于这个会议并不熟悉,加上自己虽然是个亲军百将,但和在座的诸位比起来,却还是显得与秦王殿下有些远了。 现如今既然秦王殿下已经用这种方式来鼓励了自己,将心中的想法说出。那宋长伟当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把自己心中想法说出来的绝好时机。 而朱樉在听完了自己手下如此一番表现之后,也没有当即与他驳斥,而是换上了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随机颇有一番领导架势的和这位宋将军解释起了自己的用意。 “宋将军的意思本王已经知晓,若是换做平常时候,本王自然是同意宋将军的想法,但此时此刻情况却与平常有些不同。” 说完这句安抚的话之后,朱樉伸手在宋长伟的肩上拍了两下,他是想以这种动作来替自己的手下安,安心让他不要因为自己的话而丧失了接下来继续表达自己内心想法的勇气。 毕竟他十分清楚自己,虽然已经极力的在手下面前表现出一种平易近人的姿态来,但是,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是堂堂的秦王殿下。这样一个身份就使得任何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免不了对自己敬上三分。 而更何况这位宋长伟宋总旗,之前虽然跟自己打过几次交道,但双方交流的时间并不长,这一次更是他第1次参加秦王府的内部会议,这场面放在任何人都免不了紧张一番。 也因此,朱樉在对宋长伟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表达的想法进行了否定之后,也当即对于自己这位手下予以了一番安慰。 “这一次公审大会说起来是咱们秦王府的内部事宜,毕竟这场风波是由本王亲自掀起的,而现在参与到这件事情的人群当中,除了咱们秦王府的势力之外,剩下的便是那群被咱们已经严密看管起的协会参与者。 但是本王在这里就要把话给大家说明白,这一次大会绝对不是咱们秦王府自己的事情,也不是这群已经在此地为非作歹多年的协会单方面的事情。 这一次我们之所以要大张旗鼓的在整个西安城里掀起这么大的一场风波来,所谓的并不是咱们秦王府自己,也更不是为了帮助在此地已经混日子,混了那么久的个县府以及城里的府衙。 我们把所有在之前鱼肉乡里的这群协会给管控起来,所为的正是那群被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协会给盘剥已久的百姓们。 也正是如此,本王想着,在这场公审大会里,若是没有百姓参加的话,那岂不是与之前咱们的目的相去甚远。” 说完这句话以后朱樉再次转过身来,冲着大家的方向扫视了一眼,并接着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整个会议室的正中央。 “在之前我们的规划当中,百姓们参加这场会议的方式便是在公审大会当中说出自己之前所遭遇的冤屈。但是这样的方式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过于怀柔了,毕竟百姓们参与不到正式的审判环节,这就使得他们即使有冤屈也只能在一旁倾诉出来,而不能真正的把冤屈发泄到当年的施暴者头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秦王朱樉的面目也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第291章 工会的真正规模 第280章 工会的真正规模 秦王的话说到这里,带上其他众人,也逐渐明白了自己这位雄心勃勃殿下的真实用意。 这位殿下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直白了,那便是这次的公审大会绝对不止于审判这一环节,在审判完了以后,给那群祸害乡里已久的家伙定上罪名之后,将由在场的所有百姓来亲手将他们之前失去的东西给夺回来,将他们在心底里积压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怒火,直接给发泄出来。 “殿下这么做法,是不是有些过于直接了。毕竟若是直接由百姓下场的话,难免会造成事情的事态扩大,到时候若是惹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乱子来,那反倒有些得不偿失。” 在听完朱樉的话之后,大伙先是沉默了一番,随后当逐渐将这个消息在脑子里来回的思考过几遍之后,此刻距离秦王出场最近的朱梅代表着众人先一步开口。 “朱总经理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本王之前所忧虑的一点。”朱樉说着先是给了朱梅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后又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着急,等自己把话说完。 “面对这样一群不干人事欺压百姓的家伙,当他们的罪行依然被摆在明面上、被公审大会给一件件抖落出来之后,难免会使得百姓发生一些躁动。 毕竟大伙人这群人已经很久了,这么些年里自己以及自己家人生活的都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旁人不清楚,但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百姓们却是一清二楚。 同时他们心里也明白,之所以自己能在这么一个气候还算风调雨顺的难得时代里,过上现在这般不堪的日子,这里边和这帮协会以各种手段盘剥要挟有非常大的关系。 这样一来的话,当他们的罪行全部暴露在大家面前之后,百姓们的情绪将会达到一个顶点。 这个时候若是任由他们直接上来对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进行审判的话,那手段未免会有一些残暴。毕竟百姓们虽然内心还存着一份良善,但没有经历过团队合作的他们,当真的要开始执行手作权力的时候,就未免会出现一些不理智的行动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就需要一支可靠的力量来将这个问题解决一下。 而本王这一次挑选出解决这个场面的力量,便是已经有了一番规模,展现出自己能力的砖厂工会。” 朱樉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次停顿了一番,不过这一次的停顿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大家稍微将他说的信息咀嚼了一番之后,他又当即开口了。 “既然咱们这次行动已经决定要用百姓的力量亲自的去审判,这群倒行逆施已久的家伙,同时还要避免百姓因为怒火太盛而将场面引入到一个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地步。 这个时候就会凸显出咱们这支工会力量的可贵之处。 在先前雪灾的事件当中,这次工会体系已经完全的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来。他们现在不但可以将工会的内部事情给处理好,能将砖厂的事情管理好,同时他们在这一次救灾活动中所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辐射到了工会职工所在的各个村落。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能力已经远超出了咱们秦王府之前的预料。 既然他们已经展现出了自己卓越的能力,那么咱们现在既然遇到了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此时此刻把这支队伍抬出来,去解决这个难点,却是再恰当不过的事情。” 朱樉说到这里自己都感觉兴奋了起来,毕竟这支工会队伍是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这里边,虽然自己并没有手把手的将每一个环节都严密的把控,但整个工会的建立却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着的。 现如今当看到自己昔日撒下的这一把种子,培养出了这么大一个硕果出来,任何人都不会理解他对于这支工会队伍的深刻情感。 可是就在朱樉还沉浸在自己这独一份的喜悦中的时候,一旁的朱梅却再一次开口了。 “殿下,您的心思我们都明白,您对于工会赋予的厚望,现在想必大家伙都已经清楚了,但是核心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砖场工会现在表现出的能力确实令人刮目相看,但再怎么说他们也不过就是50来号人罢了,这点人手,如果用到某一个点上还勉强够用,但如果按照殿下现在的意思,无疑是要将这种人手撒到百姓当中去,如此一来的话,却未免显得有些太过于稀少了。” 朱梅说完这句话之后,眉头皱在了一起,她是砖厂的第一负责人,所以她对专场明面上的力量还是非常重视的。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份重视,使得她对于这么一支力量用到现在这个时候并不看好。 不过尽管朱梅现在给自己当头泼下这么一盆冷水,但朱樉挂在脸上的微笑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丝毫的改变,甚至于在听完朱梅的话之后,他显得更加兴奋了。 “各位现在对于工会的体系看来还不是十分了解,工会的主要人员现在是只有50来人,那名册上记载的名字也确实就这么多,但是他们如果只是能调动这50来人的话,那未免也让本王太过于失望了。”朱樉面色淡然的看着众人说道。 而在秦王殿下说完这句话之后,一旁沉默已久的朱竹逐渐清楚了,自己认为殿下到底是何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要通过这支工会职工的力量,来将整个专场的工友们都调动起来,参与到咱们这一场公审大会之中?”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朱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片稍显有些针锋相对的场面。 “本王正是此意。 之前在设立这支工会队伍的时候,我们便刻意的按照厂里面的总人数进行了五比一的选举。现在能够进入到工会先锋队队伍中的这50人,是从其余250多名工友们亲自选举出来的。 也就是说,通过这支50多人的队伍,我们现在可以指挥部的人手并不是只有这么一点,而是整整有300多号人。 凡是参与过整个工会运作的工友,这一次都可以派上用场。”朱樉兴奋的说道。 第292章 会议继续进行上 第281章 会议继续进行上 “殿下的意思难道是要将整个砖厂里那300多号员工全部调动起来,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冒险了吧,毕竟他们只是一群在厂里的工人而已。 平日里虽然有工业体系在支撑着,但也没有像王府清亲军那样受过完整的训练,这样一支队伍贸然调动出来,属下担心他们陡然面对这种场面,指不定会惹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来” 当秦王朱樉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完全叙述出来之后,在所与会的其他人当中,一直在那里愁眉不展的朱梅第一个开口发出了自己的质疑。 而他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率先开口,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一方面作为第一专场的现任厂长,她对于秦王殿下要使用自己厂人手这件事情,拥有着最高的参与权与评论权。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作为厂长的她,对于自己厂里的员工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还是有着清楚认知。 虽然现在专场的各项工作都在工会的指导下,无比顺利的进行着,甚至于在这么些个月的锻炼之中,专场踊跃出了一批,懂技术还懂业务的高级人才。 但现在在猪妹的眼睛里,这些人尽管在平日的工作中表现的再出色,那也不过还是工人而已。 这倒不是说朱梅对他们工人的身份有什么蔑视,或低看一眼的感觉,而是,身为厂长的他觉得自己手下这群工人,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事情。 这样突兀的将这群缺乏斗争经验的工友给送到斗争一线,这里面所蕴藏的风险,无论是对于整个组织体系来说,还是对各位工友个人而言都是巨大的。 也正是因为上述的这些原因,使得,朱梅在朱樉提出这个事情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在心里里开始思考这其中的利弊。 而最终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尽管秦王殿下将这件事说的是那么的坚定,但朱梅还是毅然决然的在这个时候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自己现在,是第1砖厂的厂长,秦王之所以能将这个位置留给自己来担任,那就说明了他对自己在这一方面还是十分信任。 居然秦王殿下信任自己,那么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当秦王要做出一些不利于这个场子发展的决定的时候,朱梅觉得自己有理由,也有必要站出来代替整个厂子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就如同那新兵训练营的教官一样。 虽然明知道自己手下已经经历过了很多的训练,也对于上战场之前的很多事情都熟悉了一遍,但是此刻,如果让他们直接去军队应征的话,这些教官难免会有一些担心。” 在听完朱梅的反馈之后,朱樉并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反倒是变得更加轻松了,他在心里已经对于自己手下会有这样的反应,做好了心理准备。 现在等朱梅说完一番话之后,他非但不会觉得朱梅这是在忤逆自己的意见,是一种以下犯上的僭越。 反而秦王殿下会觉得这是自己手下为自己负责的一种态度,同时通过朱梅的这种反问,也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向在座的其他人阐述清楚自己到底做何想法的契机。 “但是无论教官如何看待自己手下训练出来的这些新兵,哪怕是对这些人平时展现出来的训练结果再不满意,但最终这些新兵还是要亲自走上战场的。” 话说到这里,朱樉那原本还稍微带一些,微笑意思的眼神,此刻也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不等其他人做出什么反应来,朱樉在这一刻继续顺着自己方才的话开口了。 “这样一套流程,想必大家都是熟悉的。在座的各位全部都是军营里出身。 宋总旗自不必说,那是一刀一枪,真正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我记得宋总旗是至正13年当的兵,也就是本王出生的那一年。 那一年父皇还没有称帝,还是有小明王所封的吴王。 这十几年的战场生涯,走来想必宋总旗这一路上也见证过不少新兵,从原本那般甚至有些笨拙的样子,也成长成后来我大明军队中的中流砥柱。” 朱樉说着将眼神投向了宋长伟的方向,而他这一道热烈的目光投了过去直角,坐在那里还有些愣神的宋长伟觉得浑身上下都激动了起来。 他之所以有现在这种表现,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秦王殿下居然对军队里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对于军队的整个体系也多少有一些了解。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王府亲军总旗的他,并没有想到请问一下,竟然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总旗也有着这般的关注。 而如今强调一下,非但将自己请到了如此重要的会议中来,更是在会中多次参考自己的意见。而更为重要的则是堂堂秦王殿下,竟然对自己入伍的时间也有着这么清晰的记忆。 在这个讲究士为知己者死的年代里,秦王殿下如今的这番,表现无论如何都会让宋长伟觉得,自己现在是时候替这位赏识自己的上位表达忠心。 想到这里,宋长伟也立马迎上了秦王殿下那热烈的眼神,不过不等他站起身,来强烈下去冲着他的方向部位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站起来,自己这边的话还没有说完。 “至于你们姐妹四人,那就更不用说了,都是在母后身边的亲卫营当中磨炼成长起来的。 虽然亲卫营不直接归属于大明军队任何一个将领的管辖,但这只护卫我母后的队伍,其中训练的艰辛与磨砺也并不比其他地方要差。 甚至于因为是父皇专门用来培养保护母后的意志力量,你们在这些年的训练当中所经历的事情恐怕远比寻常的精锐军队还要多上许多。” 朱樉说到这里稍作停顿,随后又立刻开口了。 “而本王的经历先前并没有跟你们明说过,但现在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们,我是从战场上出生的,而我从小也是从军营中长大的。” 第293章 会议继续进行中 第282章 会议继续进行中 之前王府里的众人虽然对秦王早年的经历有所耳闻,但这一次当秦王自己开口说出,自己是从军营中长大的时候,这些人虽然不至于有些惊讶,但多少还是透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位早在应天府就名声不太好的亲王,再怎么看都是一个纨绔的主。 当初整个应天府没有人不曾听小郭秦王殿下的恶名,这样一个被自己父皇从皇宫里给赶到玄武湖边上的亲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家伙。 更何况,当今陛下非但将自己儿子赶到了远离皇宫的位置,而那简陋的由就是武器护改造而成的秦王府,更是直接矗立在了南京城的城墙之外。 这样一个非但被自己父亲赶出了家门,最后更是直接赶出了自己家宅院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外人对他有什么积极的评价。 所以在大家伙的眼神中,虽然知道秦王当年的确是,进入过大明的军营里锻炼过了那么一段时日。 但这种经历在那个普遍经历过战乱年代的人眼里,不过是秦王殿下,进军队多镀一层金而已。 更何况这位堂堂的二皇子殿下,当年去军营里,并不是直接进入到了边关作战的军队中,而是进入了当时在应天府周围,担任巡戍任务的李文忠的军队之中。 这其中就难免让人会对秦王当年当兵的这么一段经历产生了轻视。要知道这个李文忠大将军虽然战功赫赫,而且速来以治军严明闻名于大明诸将军之中,但是这个李文忠与秦王之间还有一层人尽皆知的亲密关系。 那便是身为朱元璋外甥的李文忠,正是秦王殿下的大表哥。 去自己大表哥掌管的军队里溜达了一圈,这就使得本就对皇子去军队里训练一事并不能瞧得上眼的众人,对于秦王的评价就更加的低了。 而现在当秦王殿下说出自己这段经历的时候,众人还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毕竟这么一段在他们看来并不入流的经历并不能佐以什么事情。 而在众人多少显得有些疑惑的眼神之中,朱樉继续了他的发言。 “我知道在不少人眼里,本王当年在军队中历练了这么一段经历,就如同儿童戏耍一般。 但今天竟然赶上了这么一个契机,那本王也要在咱们王府的这场内部会议当中,为当年的自己正一正名。” 说到这里朱樉的方才严肃了,不久的表情也再一次的打开了,提起自己过往那些经历的时候,他那紧绷的脸也变得放松了下来。 这个在军队当中的经历,他先前并不愿意和众人说道,毕竟自己作为一个后世穿越来的人,对于旧世军队有着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而在自己大表哥那里训练的那段日子里,他虽然见证了大明军队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片土地上最强的一股军事势力的过程。 但也因为自己心中的那份来自于后世的认知,使得他在军队中训练的这一段进行时间并过得并不是十分的顺利。 而这种并不能让人感到满意的经历,他自然也不会在之后大张旗鼓的与众人宣扬出来。 但是现在,话既然说到这个点上,他觉得也不必对自己之前的经历有所隐瞒,毕竟那只是自己觉得不满意的一段故事而已。如果放在别人眼中,自己这个亲王当初所建立的功绩,却也并不是普通大头兵在战场上溜达一圈那么简单。 “大家我可能也多少知道一些当年本王去投军的那只军队的将领,就是李文忠。 李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在座的大伙都十分清楚。他在我大明建立过程当中所立的功绩,用谦虚一点的说法,可以说是至少排在了所有将领前10的行列里。 当然若单独把李文忠将军拿出来说的话,大家不会有别的想法,但若是要让本王和这位将军产生关系的时候,那大伙就难免会想起他的另外一个身份,那边是皇上的亲外甥。” 李文忠的这个身份其实在朝里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相反对于自己这个能文能武的外甥朱元璋平素里就显得无比的喜爱。 不过在更多的时候,大家在谈论到理论中的时候并不喜欢把他的这段皇亲的身份给说出来。毕竟面对这样一位战功卓着的战将,直接说他的那些战功,无疑会让人感觉到更加舒服,也更加的合适。 “也就是因为这么样一层关系,就使得大家伙都以为我当年去我大表哥那里,不过就是溜达一趟而已。 最多也不过就是经历了一些新兵必要的科目训练,吃了几天大头兵的苦罢了。” 说到这里朱樉颇为无奈的对众人笑了一下,这段话倒不是他自己编排出来的。而是在他从军营中脱离出来之后的很长一段经历中,当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们谈论起自己的经历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对他产生这样一种让他非常不爽的观点。 “但是今天本王就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伙,当年的我非但全部通过了军队里的各项考核,最后更是跟着李文忠大将军参与了在福建一地清剿陈友谅残余势力的行动。 而在这一场行动当中,本王虽然身为李大将军的亲兵小旗,但在经历了数场拼杀之后,本王的军帐中咱有贼头八颗。” 朱樉在描述自己战功的时候,眼角里也不由得透露出了一丝的杀气来。 他这是实打实上战场拼杀出来的功劳,此时此刻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也难免会将自己内心一些压抑已久的情绪顺带着给表现了出来。 然而不等秦王,将自己当年的功绩完全说出来,一旁有些疑惑的宋长伟却骤然开口打断了秦王殿下的发言。 “启禀殿下,属下对于此事有所异议。”宋长伟皱着眉头说道。 “将军但说无妨。” 虽然被自己这个显得有些憨的手下给打断了发言,但朱樉显然并没有将这件事情上升到不尊重自己亲王的名头上。 相反他对于宋长伟在这个时候要说什么话,显得非常期待。 第294章 莽撞人宋长伟上 第283章 莽撞人宋长伟上 宋长伟的开口虽然获得了秦王殿下的允许,但是就站在他身旁的朱梅却在第一时间用手在身旁的茶桌上拍了两下,随即又用一种无比严肃的眼神冲着宋长伟发出了不要继续说下去的信号。 虽然除没跟在秦王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在她们这些从小就在宫中成长起来的敬畏看来,堂堂一位皇子远不是普通的臣下可以非议的,即使现在前往表现的再平易近人,再不摆架子,但那不过是秦王自己的行动罢了。 秦王殿下自己可以不讲究这一切,然而你其他人面对这位堂堂二皇子的时候,却也不能像他一样嘻嘻哈哈的,不讲究礼数不讲究尊卑。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当朱梅意识到宋昌伟这个家伙这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要说出一些大逆不道话的时候,他赶忙对着这个家伙发出了阻止。 不过也不知道宋长伟这个家伙到底是没有看清楚朱梅所做的动作,还是说他现在就是铁了心了要硬着头皮要把自己心里的疑问给问出来。 只见他在朱梅的暗示之后,依旧没有半丝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感觉。 “殿下之前所说,自己是李将军麾下的亲兵,后边又说我自己曾经亲上战阵,还亲手斩获敌军首级。 可是根据暑假所了解到的情况了,李将军在攻占福建的过程当中,战争的进程极为顺利,所到之处陈友谅的军队虽有抵抗,但皆在李将军的运筹帷幄之中,悉数被消灭掉了。 这其中虽然不乏陈友谅手下残余势力,对李将军中军大纛发起过几次冲锋,但根据事后的战报来看,这些零星的抵抗并没有涉及到李将军中军大营附近的位置。 也就是说作为李将军手下的亲卫,殿下虽然跟着李将军一同踏上了攻打福建的征程,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发生过多少实质上的战斗。 而若如殿下所言,能够在数场战役当中斩获8级首级,这却远不是那些零星的进攻,可以让殿下施展才能的机会。” 宋长伟说自己这些想法的时候,脸色丝毫不见变化,虽然这些话明显有打秦王脸的意思,但是这个奇怪的总旗,此时此刻依旧保持着他的冷静与淡定。 甚至于他在此时此刻的这幅模样,让其他人看着多少都有些感到惊奇。 不过虽然明显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眼光,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跟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此时此刻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宋长伟自己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一副铁憨憨的表情。 但从这幅表情来看,说明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到底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启禀殿下,宋将军第一次参加咱们王府的内部会议,其难免会有些因为紧张而导致神志不清的情况发生。更兼之其以往都在军中历练,与人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太多,望殿下念在宋将军昔日为国征战的份上,且饶恕了他这一次的无心过失。” 看到自己在发出那样明显的暗示之后,这个不知死活的宋长伟依旧宛如伏魔一样,将自己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当着秦王殿下的面给说了出来。朱梅在替他感到紧张与惋惜的同时,也不由得替他的这种行为做出了一番自己的解释。 而朱梅之所以能选择这样去做也是出于两个原因。 第一方面便是,作为几个厂子的直接领导,她对于秦王府的这一干亲卫,以及其中的各个将领并不陌生,甚至是非常熟悉的。 毕竟这几个厂子在建立的初期,因为人手不足以及经费不足等各方面的原因,使得刚开始建设厂子的主力悉数都是秦王府的这一伙亲卫。 作为昔日一起在各个专场流过汗的战友,朱梅觉得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有必要主动站起身来为这个心儿的合作伙伴说上几句好话。 她对于宋长伟这个家伙的心理是非常熟悉的,也知道他之所以能在此时此刻说出这句话来,其内心的本意并没有直接冲撞秦王殿下的意思。 这个宋长伟虽然平时性格莽撞了一些,但也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他这个时候表达自己观点,完全是发自于内心就事论事的想法。 他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这样一套明显冲着打秦王殿下脸方向的话去说,也不是因为什么想要自杀的缘故。而单纯的是因为作为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他对于这种事涉战争具体过程的事情都有一种天然的敏锐感。 而这份已经渗进骨子里的敏锐,使得他在听到秦王殿下在进行了这样一番与他这么多年在战场厮杀所积攒的经验,有着非常大出入的言语的时候。他忍不住自己心中那好奇的心,径直将那疑惑表达的出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出自于自己那,厮杀汉的本心。言语之间虽然有挑衅的意思,但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对自己这番言论进行过深入的思考。 也就是说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番话,会对周围其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这是在朱梅劝告的话语发出之后,宋长伟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他虽然是个莽撞的人,但这个时候朱梅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是对于秦王殿下的情绪再不敏感,此时此刻的他也转过来的脑筋。 同时与会的其他人等在场面逐渐陷入一种莫名尴尬的气氛之后,内心也不由得扑通地跳了起来。 尽管他们单从自己这大半年来与秦王的交往来看,这个殿下是个仁厚之人。 但这些出生于皇宫皇后亲卫的一个人的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位殿下昔日在应天府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太好的名声。 要知道当年就是最疼秦王殿下的那位马皇后,也曾多次在与朱元璋闲聊的时候,谈及过自家老二的不靠谱与不安稳。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使得虽然他们这些年来看到的秦王与传言大不一样,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们还是在心里不由得被宋长伟捏了一把汗。 第295章 莽撞人宋长伟下 第284章 莽撞人宋长伟下 在座的几位秦王心腹之所以对于宋长伟现在的表现如此紧张,完全是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秦王府正是用人的时候。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并不适合在自己内部产生什么强烈的分歧。 同时他们也不希望看到秦王殿下在这个关键的当口,因为愤怒而使原来的计划做出什么改变来。 作为当初马皇后,亲自送给秦王殿下的心腹力量,梅兰竹菊四姐妹非常的清楚自己身上所扛的责任,不但是平日里要完成秦王吩咐的一些任务,更为重要的则是在遇到类似于现在这般紧急情况的时候,自己4人要起到一定劝诫的作用。 毕竟这位秦王殿下,第1任王妃,早已去世现如今的,他虽然已是17岁的年龄,但却并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正妃。 这也就是说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在来到他的藩地之后,没有王妃的帮助。而正是因为没有其他势力,能够阻挡这位秦王殿下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长此以往的话,难免会让这位生出一种骄狂之心。 也因此在秦王正妃还没有就位的情况之下,她们这4个马王后派来的得力干将便必须把这个劝谏秦王的担子给挑起来。 而方才宋长伟的那么一番话,在她们听来,是足以让秦王殿下愤怒不已的。 依着他们先前对于这位秦王殿下的了解,别看他平日里表现的是一副无比和善的样子,但当真正有什么事能够刺激到他那内心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狠厉却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然而就在自己这些心腹依然担心与劝谏的表情之下,秦王出场在一旁听完了,他们说的话并在脑海中稍微的思索了一番之后,却对着表情异常紧张的众人爽朗的笑了起来。 “你们几个还是把本王给想简单了呀。” 看着梅兰竹菊四人脸上无比紧张的表情,以及宋长伟额头已经渗出来的冷汗,朱樉在感觉到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一股无奈的情绪,从他心底里生了出来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尽管自己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尽可能的将自己表现成一个无比和善的人。但很显然自己的这份努力最终还是宣告失败了,至少在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心里,自己昔日在应天府那胡闹的王爷的形象,还是深深的扎在了他们的心里。 不过此时遗憾归遗憾,委屈归委屈,朱樉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钻进人家的心里,把人家的想法给扭转过来。 当此之时,他只有继续将自己内心的想法直白的表达出来,才能给这些误解自己的人,一次重新正视自己的机会。 “宋总旗问的这个问题非常的好,若是你不问的话,这一段经历本王还真不愿意与大家伙再叙述一遍。毕竟这件事儿在当年,可是颇为引起过军中将领一番争议的。 甚至于我父皇当初也为了这件事儿差点儿将本王,早两年就赶到封地就藩了。” 回忆起自己当初这些往事的时候,朱樉的语气也不由得变得唏嘘了起来,自己当初作出的那般决定,虽然获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最终给自己带来的却是滚回应天府,再也不准去军营复命的圣旨。 而在众人带有不解与好奇的眼光之中,朱樉将自己当年闯祸的那段经历,细细的与他们说了出来。 当初在军营历练了两年多之后,原本应该被调往北边边地去,继续历练的朱樉,却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上收到了李文忠的调令。 这份调令让,原本已经返回应天府的朱樉,星夜前往杭州府与李文忠的大军会合。 而之所以,将朱樉去北边边境与蒙古人作战的计划给打断,是因为福建这边的战争规划被朱元璋给提前了。 也正是因为这边的战争即将打响,李文忠便直接建议朱元璋不要再将朱樉放到北边去了,毕竟就是为了让这位皇子得到锻炼。 现在既然福建这边有了上战场的机会,那边没有必要再让这位秦王殿下千里迢迢的跑到北方与那凶狠的蒙元骑兵作战。 同时因为秦王这个皇子的身份,虽然当初朱元璋给李文忠的圣旨上写的是,让秦王殿下就以一个总旗的身份直接去战争一线磨练去。 然而朱元璋虽然这么说,但李文忠也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亲自让秦王殿下领兵去到战场一线。 虽然自己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这个秦王殿下是自己的大表弟。 但经历过朱元璋从一无所有到称吴王,再到如今称帝这样一番过程的李文忠,对于整个帝王家的套路也是慢慢的熟悉了起来。 昔日里哪怕朱元璋还是吴王的时候,他这个外甥还敢与自己这个舅舅偶尔闲聊那么几句。 可当朱元璋彻底称帝之后,李文忠就在第一时间与这个帝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朱元璋在私下的场合里还会以外省的名头来称呼李文忠,但是李文忠心里已经非常清楚,现在的朱元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和自己讲亲戚之情的舅舅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李文忠在处理关于自己这个大表弟事情的时候,不自然的就会加上一份小心。 虽然他知道,若是秦王殿下在自己的军中战死,自己这位皇帝舅舅也未必会过分的为难自己。 但是若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的军营当中,再怎么说也是一件对皇帝陛下造成巨大伤害的事情。 所以,尽管朱元璋下了那么一道,让自己儿子亲上一线磨练的圣旨,但李文忠却丝毫不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儿,而是直接将秦王主场编入了自己的亲卫里。 作为本次战役主帅的他十分的清楚自己,面对的不过就是陈友谅一些残余的势力罢了。这些人可能手里还有一些突击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在自己这是有备而来的大军面前,却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在这样一番自己占据了绝大优势的情况之下,自己这支亲卫军别说上战争一线了,能不能射出几箭都是未知数。 第296章 秦王当年闯的祸上 第285章 秦王当年闯的祸上 在李文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之后,这场清剿陈友谅叛军残余势力的军事行动,便迅速的展开了。 战争的进展十分的顺利,就如同李文忠之前预料的一样,自己军队所到之处,势如破竹,陈友谅的残余势力,要么望风逃窜,要么迎阵投降。 几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自己的大军便已经将福建沿海地区残留的几个没有攻克的据点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这个时候大军的整体任务便已经完成了,其次要执行的便是进入各个山沟里去继续清剿那些逃窜到大山深处的各支残余势力。 然而就在大家伙都因此放松下来的时候,逃窜到深山里的陈友谅残余势力却在密谋着一场规模不小的反击。 对于叛军接下来可能发动的反击,李文忠并不是没有丝毫的预料。 然而此时此刻战场上的情势已经发生了转变。之前的时候,我军在明处敌军也在明处。 那个时候李文忠的任务就显得非常的简单,那边是指挥自己的大军朝着那些在地图上已经标注出来的帝君据点,攻打过去便好了。 依靠着当时明军那强悍的战斗力,李文忠几乎是将令一到,手下人必然很快的将胜利的捷报传递毁了中军大帐。 而在接连取得了一系列重大胜利,当李文忠将福建各个交通节点以及军事重镇系数掌握在手里的时候,这场上的局势却陡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那便是自己的这支军队依然还站在明处,在那狡猾的对手却通过大山的遮掩成为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这也就使得李文忠虽然已经觉察到了对方可能潜在的反击的风险,但这个时候的他却并没有确切的情报能够知晓敌人到底是要从哪个方向、哪个地点发动起他们那没有已久的反击计划来。 不过虽然已经感受到了可能潜在的危机,但李文忠全局上下并没有将这当回事儿。 毕竟现在对手所做的种种行为,虽然看上去旗鼓很大,颇有一番要将大明军队彻底击退回去的霸气。 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任由对方有再多的奸诈诡计,都显得那么的无济于事。 这就使得,尽管大伙知道敌人正在暗处谋划着要展开一场惊天的反击行动,但李文忠军中众人,对此事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惶恐。 不过这倒也并不是他们完全就忽视了敌军的力量,没有因此做任何的防备。 相反在得知敌人正在密谋突袭自己的计划之后,李文忠当即命令手下大军,严格执行大明行军中所规定的各项纪律。 同时为了防备敌人可能出现的逃窜的行为,李文忠在福,那些可能藏匿着,持有量残余势力的地区周围的各个交通节点上皆布下了重兵。 这些兵力一方面是用来防止敌人从藏匿之处逃走,另外一方面也是对于这帮人行将展开的反击计划,做出一定程度上的防范。 此时此刻整个福建,可以说是被李文忠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这份自己精心谋划多时的方案,也是李文忠现在面对着潜在威胁时,一份极大的底气。 然而这位明初杰出的将领,朱元璋的亲外甥多少还是有些轻视了这股陈友谅余孽的势力。 在之前的几场大战当中,他是已经对这些人的势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然而虽然对方的胜利军以及大量的辎重物品已经在正面战场上全部丢失,但是整个福建他们已经经营已久,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他们曾经,驻扎过的地方。 这就使得这些残余的余孽尽管在战场上抱头鼠窜,明显不是明军的对手。但是当他们散落到乡野之后,在那大山之间,尚且隐匿着他们当年所积攒下来的粮食军械。 这些昔日隐藏起来的力量,虽然不足以将明军全部逼退出整个福建地区,让他们之前扶持的那个小王爷重新统治这片区域。 但是在这帮已经被打的丧失了,全部希望的人眼中来看,他们现在要做的也并不是,要将明军全部的赶出自己的地盘上。 毕竟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已经就这样直白的放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还对当年陈友谅抱有着一丝报效的想法,但在这个悬殊的实力面前,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认清事实。 不过不把明军全部赶出福建,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相反,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之后,这帮家伙中不少人开始了困兽犹斗。 于是乎,在李文忠命令手下各个将领开始加固各个营区的防御工事后,不久一些零星的偷袭便不断的出没在大明的军营周围。 一开始的时候,面对敌军的这样几乎是送死一般的反扑,明军还是给予了极大的重视。 每遇到敌人小股规模的偷袭之后,他们便会立刻纠集大军沿着对方来的道路,一路追查到底,将对方隐匿在山间的营寨系数捣毁,将他们残留的物资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便一把火烧为灰烬。 这般清剿的战略在一开始的时候执行的非常顺利,毕竟敌人既然能发动攻击,那出动那么多人手,必定会暴露他们之前隐匿的地方。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距离军营较近且藏匿的不是很深的营地技术被捣毁之后,接下来明军发现自己若还是沿着之前那般计划,继续沿着敌人的来路追查下去,这期间花费的人力物力,却已经达到了一个几乎是,现在这个补给水平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毕竟,正面的战斗已经结束,全部福建省的明军都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 在这种没有直接正面冲突风险的状况下,军队的不物资补给全部都按照了平日守备时的分量去发放。 而这其中的物资水平就比正面开战时要少了许多。 也因此在进行了一段时间几乎是赔本的买卖之后,各路明军也逐渐放松下来了,对这些陈永谅余孽的追查。 第297章 秦王当年闯的祸下 第286章 秦王当年闯的祸下 出于对剿匪成本的考虑,各路明军在意识到自己之前干的事是赔本买卖之后,也出现了放松了对这些藏在深沟里势力的围剿。 而李文忠虽然对这一情况有一些不满,但是在物资的压力与底下众将的情绪之间,他不得不将这些事情暂时放在了脑后。 作为一名领兵多年的将军,他十分的清楚,不要想让手底下的士兵们替自己卖命,那自己一定要给予他们充足的粮饷补给。 毕竟这个时候,大明朝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太平了下来。此时军队的构成已经和当初那些为了活下来多吃一口饭而加入起义军的队伍,有着很大的区别。 当初那种队伍能为着自己心中的信念,以及为了推翻那个曾经凌驾在自己头上的不公平的世道,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毕竟当年经过了多方,压迫的他们身上一个个都被这血海深仇这一群人当中的大多数活下来的信念,便是将昔日的仇人全部杀光。他们对于自身的利益以及今后的享受,看得都比较淡。 他们当初都是从一无所有的状态下出来拼一口命,而在彻底将所有的仇人全部剿灭之前,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精神是足够让所有人都钦佩的。 可是现在这些士兵里,虽然不乏有当年一起征战天下的老兵,但时代已经变了。在大明已经将全国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化入自己麾下统治之后的这几年时光里。各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已经和以往那个乱世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而这种安逸的生活过久了之后,让你心中有再强的信念,在这种情况之下,也难免会生出一些懈怠的心态。 更何况此时的军队里面有很多人,都是从应天府周围乡村里临时招募来的。 同时还里面还有不少是类似于朱樉这样的功臣集团的二代子弟,他们之所以能够到李文忠的军队里,淌这一趟浑水来冒一冒险,所谓的根本原因就是镀一层金而已。 这样一群人虽然因为距离战争才过去不久的原因,身上的血性并没有完全的泯灭掉,但若是指望这些人在长久的时间里一直去坚守下那最初的信念去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却已然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人家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基层历练一番,为自己搏一个好看的经历。 在这样的目标之下当然是尽可能,将自己的这份经历变得越安稳越好。 这要是一不小心,因为执行那些赔本的买卖而阴沟里翻了船,这不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实际上极大的灾难,同时对于他们背后的整个家族来说,也是一场足以让众人蒙羞的可悲事件。 这也就使得在诸班情况全部考量了一番之后,李文忠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将这种情况给忍了下来。 这倒不是说它完全为基于这些二代的力量,毕竟他自己就是朱元璋的亲外甥,加上之前打江山所建立起来的功绩,他在面对这些二代的时候丝毫不会有畏惧的心理。 别说这些二代了,就是让他们的亲爹过来直面李文忠,他们也不敢对于这位战功赫赫且地位极高的将军有任何的异议。 但是尽管李文忠知道,如果自己直接对着这群家伙发下严令的话,他们还是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执行。 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人的灵魂中,很清楚的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强压下去就能搞得定的。 在多年的战争生涯当中,他最终所,总结出来的一条处事原则便是要想把事情做成,那就必须得团结所有和自己有共同利益的人。 同时为了团结这伙人,就必须在这些涉及到大家共同利益的地方上做出一定的让步。 于是乎,尽管接下来,那些陈友谅余部的偷袭事件还在接二连三的发生。 但在各地执行防备任务的明军,却再也没有接受到过自家主将发过来,要求严厉彻查这群偷袭者来历的文书。 而在李文忠之后给各军的军令之中,也只是强调各路大军做好防备的工作,尽可能的让敌人的偷袭,不要给自家军队造成任何的损失。 按道理来说,李文忠现在所使用的手段正是平衡下各路人马利益后最妥当的选择。 毕竟,他当初出征之前接受到的军令,便是将福建的各个重要城镇给夺下来。 那给自己传令的圣旨中,写的明明白白。自己的任务,就是将大明的势力扩散到福建的各个角落里去。 而现在经过了几个月的熬战之后,福建地区明面上的抵抗势力已经悉数被自己剿灭。 福建各个重要关键节点上的城镇也悉数换上了自己从应天那边带来的文官。 可以说事情做到如今这么地步,他已经,完成了专章给自己下达的任务。 在现在这个时候,尽管敌人还有零星的抵抗,但这种抵抗并不是自己之前接到圣旨中所必须完成的任务。 于是乎在面对这些零星纷扰的时候,李文忠并没有选择让手下人竭尽全力去将那伙苟延残喘之辈,尽可能的消灭的。只是用一些颇具安抚意味的军令,让各地驻军,将主要工作放在保护已经成为大明统治区域的各个县城。 从一种被官场老官僚的角度来看,李文忠现在的做法可以说是甚为妥当。 在完成了皇帝陛下交给自己的任务同时,也不多给自己手下人肩上加担子。 这种让上面和下面两伙人都满意的举动,是所有老官僚都梦寐以求的结果。 可是,虽然绝大多数人对于李文忠现在这般不声不响的举动都表示了极大的认可,但军中还有那么一个人,在看到自己大表哥现在这种行为之后,内心生出了极度的不满。 这个人正是当时被派王李文忠军中磨练的秦王朱樉。 而朱樉接下来做的事情若是放在一般人的话,脑袋恐怕早已经掉了好多回了。 若不是因为他这个皇子的身份,以及这冒险的行动,所取得的战果确实不菲。朱樉这家伙被朱元璋赶出应天府的日子,恐怕还得往上提前三年。 第298章 军队里的不安稳上 第287章 军队里的不安稳上 李文忠的将令一下,营中的各位将士,自然是不能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个是来自于这一次战争总指挥的亲自命令,任是你对于敌军的各种偷袭再不爽现在,这份军令就这样直白白的放在你面前,你心中再多的怨言也只得放下来。 于是乎,尽管敌军还在不停的进行着袭扰,各个地方还不停的往李文忠那个中军大帐,传递着军营遭受攻击的消息,以及军队出现损失的战报。 但是此时此刻的李文忠已经铁了心,要执行自己之前制定好的坚守计划,在这个关键的结骨眼上,他并没有选择去与对方立刻决一死战。 现在的局势虽然还存在着一些变数,但整体上已经是很明朗了。 敌军的主力已经在先前的大规模作战当中损失殆尽,现在这些零星的偷袭,虽然对于诸路大军来说不胜其扰,但这种零星的袭击并不能给军队造成什么真正的损失。 同时面对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身为主将的李文忠也并不是丝毫没有反击的打算,相反有着无数做作战经验的他,在面对这般尴尬境况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原本已经燥热不堪的军队,在第一时间先冷静下来。 如今自己在明,敌军在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若是想将敌军一网打尽,无疑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的对方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掀起什么大的反抗行动。当此之时,全部歼灭他们已经不是李文忠这支大军排在第1位的目的。 相反将他们牢牢的锁在那些缺衣少粮的深山之中,让他们不要再出来对已经归服大明的领地进行侵扰,才是李文忠当前最重要的任务。 李文忠这一套防守的策略,在军中其实颇有怨言。诸多将领都对于自家主将,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不积极的战略方针,有些不满。 尤其是李文忠,这支大军并不完全是由昔日的老兵组成的。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那些,已经在战场上或是官场上取得了一定成绩后的官员的二代子弟。 这帮人之所以能抛下应天成里的那豪奢优渥的生活,跑到军队里来遭这么一番磨难,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上添加上一条光辉的色彩。 而如果想要在战场建功立业的话,那首要的任务便是要进入到一线作战部队里边去。 毕竟这个时候大明才建立了不到五年,大明的军队虽然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腐化,但这支军队现在的战斗力依然不是周围些许宵小能够比拟的。 同时因为当初军队里的那些功臣集团,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权力变现,这就使得现在的这支明军,无论是从士气上还是从纪律上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也就意味着像各个王朝中期那种权贵子弟,只要到军中随便溜达一圈,便可以将那些穷苦出身的前线士兵所掌握的军工买到自己手里,甚至是直接掠夺到自己的手里,这种贪腐的行为,暂时并不会在纪律严明的明军当中出现。 而这这样的一番情况,就使得权贵子弟若想建功立业,那真就得亲自扛着刀枪上战场上去搏杀一份。 虽然和寻常士兵比起来,他们在冲锋之前会做好充足的准备,无论是从铠甲战马,又或是从兵器上都会比那些大头兵出身的穷苦士兵好上许多。 尤其是在大明这支军队当中,虽然这个时候火器已经逐渐分布到了明军各个作战队伍里。但此时的火器还并不是十分的成熟,其的作用更多的是替代一部分弩箭。平时战斗的时候更多的还是以冷兵器的碰撞为主。 这也就意味着这帮拥有着精良铠甲的官二代们,在战场上不杀的时候,无论是生存下来的几率还是和敌人正面拼杀时砍杀的速率,都远比普通的大头兵要强上许多。 但虽然他们的装备是精良的,准备也是充足的,甚至还可能有些有钱的主会安排一些不多的人手来为自家的公子保驾护航。 可是,无论你在幕后准备的多么好当,中军大帐吹响战鼓的那一刻,起你若是想建立军功还是必须得深入到战斗一线上去,必须扛起你的长枪长刀,在战场上,爬冰卧雪才有可能,为自己争取到那一份可以写在履历上的战功。 这个年代里的官二代们,虽然已经出现了一些颇为猖狂之辈。但大体上大家小时候还是过过苦日子的,毕竟从自己老爹造反算起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年,在这个年龄里能够进入战场上服役的,其小时候大多数还是过过穷日子。 这就使得这些官二代们多少还是要点脸的,同时他们之间也因为父辈之间的复杂的关系,有着一定的竞争。 虽然看上去,大家现在都在同一支军队里面效力,但是你要往父辈那里去扒,军营中的这一杆人等还是很容易被分成两派的。 这两派说起来倒也不复杂,就如同现在应天府紫禁城的朝堂上,争斗的几乎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淮西勋贵和浙东集团一样。 这些在营中,服役的官二代们也自然而然的跟着自己父辈的立场分成了淮西和浙东两派。 期间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本来并不,愿意牵扯到这样多少显得有些难堪的争斗当中。 但是当今朝廷上位高权重的官员基本上都出自于这么两派,这就使得哪怕是二代子弟们,你若在这个时候不想站队,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也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 也就是因为这样两派相互斗争的环境,使得这个军营当中虽然有不少的二代子弟有着通天的手段,但因为自己时时刻刻被对方以给监视着同时又有李文忠这样功名赫赫的皇亲国戚在这儿坐镇。 他们虽然心里有些怨言,但也并没有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直白的给表达出来。 毕竟大家伙来这里是为了拼一份军工的,若是军功还没拿到却被竞争对手给反咬了一口,那这一趟非但是徒劳无功,甚至有可能引祸上身。 第299章 军队里的不安稳下 第288章 军队里的不安稳下 因为各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之下,这群二代子弟,只能被迫听从于这为主将的将令。 但是他们是万万不会想到原本可以仗着大明军队强大的军力,在顺境当中砍几颗人头为自己包装一番军功的计划,却因为自己主将的一道将令给完全的改变了。 前面说过这帮官二代虽然跋扈了一些,但他们此时此刻来到了军队当中,若是想完成自己建功立业的任务,那就必须得亲上战场一线。 而现在当李文忠中发布了以防守为主将令的时候,他们心中原本炽热的火光一下子,就转变成了滔天的怨言。 这样一来的话,自己原本建功立业的想法,却在这般状况下是很难实现了。 要知道,虽然之前正面战场上,民军打得顺风顺水,并且接连的咬下了敌军的不少战略节点,创建了丰硕的军功。 但是,参与第一批进攻的人手里,大部分都是李文忠之前南征北战时历练出来的老兵。 毕竟这是李文忠在朝堂里当了几年官、过了一段时间安稳日子之后,第一次重新领兵出征。这里边虽然他对于大明现在的军力十分的信任,也并不怀疑,凭着自己手上这只大军,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对手给杀得灰飞烟灭。 但再怎么说自己这次领的是皇帝的命令,这一场战役虽然难度上没有什么但意义却十分的重大,这是大明在整个华夏东南方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最后一场大战。 这一场战争虽然从单纯军事角度上来说,若是出现什么瑕疵的话,并不会对整个大明王朝的统治,造成什么特别恶劣的影响。 但是,这场战争在政治意义上的考量,却是完全的不一样。 在朱元璋的圣旨到达之后,李文忠就十分的明白这一场战争,虽然自己认为舅舅并没有提出特别严厉的战略目标,但是从他对于自己下达命令时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这场战斗在朱元璋的心里是只能胜不能败的硬任务。 这也就使得在第一阶段的战斗任务规划当中,尽管知道自己手下任何一个军队拉出来都足够将现在这些困兽尤斗的对手给击败。 但出于谨慎期间,也是为了稳妥的考虑,李文忠最后还是没有将那些塞到自己群中镀金的家伙们,给派到这一波的进攻计划当中。 这倒不是说他完全要放弃掉,这伙官二代在自己营中镀金的机会。而是出于对皇帝陛下亲自发布任务的负责,以及对这些还没有在战场上经历过生与死考验的生瓜蛋子们的保护。 毕竟现在的李文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地里刨食吃的普通小屁孩儿。 现如今的他已经是建立大明的从龙功臣。 以前的他或许还带着一点小孩子的无知,但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之后,他的那颗内心也早已磨练的异常灵敏。 也正是因此,他对于朝堂上那帮高官,将子弟塞到自己军队中,这件事情是非常清楚的。 而这伙人把孩子送到自己这来遭罪的目的,李文忠无疑也是知晓的。 虽然现在的他身份已经足够高,在开国功臣的光环以及朱元璋亲戚双重身份的价值之下,他并不用对于任何一个人进行特殊的关照。 但是此时此刻对于这种几乎堪称军中潜规则的事情,他虽然可以选择将这帮跑自己这儿来镀金的家伙全部给撵回去,但是这样的行为在现在这个并不重要的节点上,却显得不是非常有必要。 更何况大明的军队目前还是非常强大的,而这群官二代来自己的营中,也并不完全是来混吃等死。 相反,因为他们家里给这群人的支持,使得他们在军备上的准备,甚至可以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这样一来就使得这趟历练之旅,对于李文忠作为主将来说,就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而在他先期的战争规划当中,也完全给这群官二代留出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在李文忠原本的设想之中,等自己亲率大军将敌军的一些重要关卡全部攻破之后,再将几个重要的城池夺下。 这样一来,当自己完全将战争的主动权握在手里之后,就会安排手下的这群官二代去完成一些风险较小的收益,相对而言会大一些的攻城任务。 毕竟那个时候的整个福建在李文忠看来,还是有非常多的反抗势力。 自己即使将那些重要的战略重地拿下之后,周围依旧有不少小县城还捏在对方的手里。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去做这样一些收尾的工作。而这样痛打落水狗的任务,对于这群官二代来说,却是一个再也稳妥不过的去处。 李文忠的规划是非常稳妥的,计划也是极为周全的,但是他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到了了还是低估了明军的战斗力,以及高估了对方的战斗力。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当自己的大军,将福建境内的重要城镇悉数攻破之后,周边小县城的敌军,第一时间选择的并不是反抗到底,反而是望风逃窜,亦或是直接开城投降。 敌军的这一番表现,对于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原本还需要折腾上半年左右的战争,在这一波操作之下,极有可能提前一半时间就彻底完成任务。 但是这样的战绩对于这么一群官二代来说,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们此次来福建为自己镀金的行为,基本上算是宣告失败了。 道理也是十分的简单,那就是敌人都已经投降了,你就是再想立军功也得有人给你杀不是。 现在这个年头,明军的纪律还是极为严格的,杀良冒功这种事情也并不能说没有,但是在李文忠手下的这支强悍军队里,却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眼看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要失败了,这次官二代却并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毕竟他们平日里能够作威作福,凭借的便是自己父辈的权势。 而现在自己已经到了李文忠的军营之中,自己父亲那点儿面子在这位李将军面前却是有些不值一提。 第300章 李文忠的心思 第289章 李文忠的心思 所有前来李文忠军中镀金的官二代们都十分的清楚,尽管现在的计划已经被打破,自己原先想要顺势整点军功的法子,眼看着就行不通了。 但是他们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怨言,如今也不敢直白的发泄出来,毕竟李文忠大将军非但是明初赫赫战功的大将,题更是还有一层皇亲的身份。 这也就使得他们只得将心中的不满强压下来,在营中继续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更好的机会。 这样一切的安排虽然看上去有一些和李文忠出生前的计划有所不同,但其实这其里边的事情也全部在李文忠的预料之中。 作为建立大明王朝的功臣之一,虽然他对于这群人,给自己军队里掺沙子的行为并不能在明面上直接作出对抗,但他的心里多少还会有那么一丝的膈应。 要知道和朝廷里后来加入的很多文臣武将不一样,那帮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家伙们,虽然是和朱元璋一起打下了整个天下。但他们始终不会把自己放在百姓的角度去思考,如何将这个国家建设的更加强大。 这帮人原本就是地方的世家大族出身,在他们眼中百姓的生死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人在饱读了圣贤书之后,还有着一份悯怀天下苍生的宏大心愿。 但正如一句老话所说的那样,地主这个群体里边或许有好人,但整个地主集团的存在却完全都是罪恶的。 而这帮出身于世家大族的文臣武将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或许没有直接的恶意,想要对天下百姓世家死守,但是他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永远会把自己家族的利益放在事情的第1位上去思量。 这么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更加恶劣的地方,毕竟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竞争。百姓与百姓之间有着简单的竞争,而大家族与大家族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激烈争斗。 因此更多的时候他们为了让自己家族能够在这纷乱的世道中获取更大的利益,往往就会在事情的选择上,忽视掉其他人的利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使得他们会在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的同时,用一些让人不耻的手段去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更何况他们从祖辈上传下来的经验当中,便有不少是普通百姓远远不敢去想卑劣的手段。 那些被礼义廉耻所束缚着的百姓,终究逃不开自己思想的底线。 而那些本已经品尝过鲜血滋味的大家族们,却因为已经亲眼见证过,把手在黑暗中捞上那么一把能为自己带来多么大的利益,就使得他们虽然读的书比普通百姓多,但他们心里的那种恶却远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比拟的。 换句话说,真正见证过权力斗争,背后所隐藏的那些恶与罚的他们,个人道德的底线其实是无限低的。 而在平常过百姓血肉的鲜美之后,这帮家伙也免不得会把这种原本伤天害理的事情,看成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在明初经过一番乱世之后,非但没有丝毫的减弱,反倒因为前元的放纵以及乱世中的争斗,指的是王世家大族,在对于百姓的态度上变得愈发的恶劣。 毕竟现在这般时候刚经历了乱世的搏杀,百姓中原本经过几十年的积攒而被逼的那些不得不豁出去,为自己拼得一条生路的人,已经在这场乱世中,突围了出来。 现如今没有了那些刺儿头在地方上闹事,剩余的守法百姓便只能成为这帮地主以及权贵们随意榨取的玩物。 再加之原本那些性格卑劣的家伙,在乱世中凭着,自己不断突破,道德下限而获取的一个作乱的机会,使得百姓中原本就极为脆弱的合作,在他们的破坏之下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这一切的事情,李文忠作为权贵阶级的一员,他并没有办法阻挡。 但是作为一个正儿八经从穷苦百姓中一路成长起来的大明重臣,李文忠对于昔日里百姓所遭遇的苦难,以及现在百姓所遇到的种种被压迫的场面,还是有着一份同情之心。 儿时的他,所生存的环境并不比朱元璋这个舅舅要好多少。而这些小时候所遭遇的苦难,已经深深的落在了他的身体里,纵使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可以震慑一方的大明重臣,但那种印在骨子里的对百姓的怜悯与同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剥离掉的。 而这种与百姓的共情,就使得当李文忠在听到这帮权贵,竟然肆无忌惮的将手伸进了自己这流血牺牲的战场之上的时候,心里免不得会出现一种厌恶之情。 这也就使得他在安排战役计划的时候,专门留下了一个心眼。 既然这帮权贵,则请求自己并没有办法直接拒绝,那就以一种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来阻止他们这些让自己作呕的手段。 于是乎,在一开始为这帮官二代绘制建功立业蓝图的时候。刘文中便可以将自己为这次战事所做的准备,以及军队训练的情况,往弱里说了这么一点。 同时关于整个福建境内陈友谅势力残余势力的具体情报,他也并没有直接的,明明白白的告诉这帮官二代们。 甚至于为了迷惑对方,他还假意,让传染病给这帮家伙通禀一个假情报,那就是这帮盘踞在福建的叛军,不但有昔日陈友谅的人,甚至还有张世诚,早年间在福建沿海地区贩盐的时候所经营出来的一些残余势力。 这些或真或假、半真半假的情报,最终成功的将这群官二代给蛊惑住了。 李文忠的这般说辞,非得让他们打消了在第一波进攻当中就上场的想法,同时也对李文忠安排他们在,战役进行到一半之后,再让他们下场去痛打落水狗的计划,感觉到十分的满意。 毕竟这其中大多数的人,虽然心里也并非没有为国效忠的想法,但现在已经过上优渥日子的他们,自然是不那么希望去白白送死的。 第301章 李文忠的安排 第290章 李文忠的安排 李文忠的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 在他的特意安排以及刻意隐瞒之下,这个原本还想着捞上一笔军功的官二代们成功在这场战役当中吃了瘪。 在这个带着保镖以及坚实铠甲的官二代们,在后方大鱼大肉的,等着第1波由百姓组成的士兵去为他们趟完前面那些难走的道路,并把其中以那些难啃的硬骨头都给消灭掉的时候。 在一片靡靡之音中,他们却听到了一个,对于大明来说让人无比振奋、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不啻为惊天噩梦的坏消息。 那便是原本他们以为需要经过小半年的功夫,才能将整个盘踞在福建的叛军全部消灭的战争计划。 却出人意料的在大军全部进入福建之后的三个月,就已经完成了近乎九成的先期作战任务。 也就是说还不等他们这群花了银子,在朝廷里打通了路子的二代们,上战场上捞取一些军功,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却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样让他们极为震惊的消息,自然是引起了这帮家伙们的迅速反弹。 他们立即通过自己的各种可以利用到的渠道,向自己的父亲,向朝廷里可以联系到的官员,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倒不是,说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之所以能够发生,重点要落在李文忠这个主将的身上。 相反作为官宦子弟的他们,对于这里边涉及到的权力斗争,多少有一些了解的呢。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对于李文忠的了解,使得他们并不敢将自己内心的那些多少显得有些龌龊的想法,直白的展现在这位大军主将的手里。 毕竟他们只是纨绔了一些,又不是一群傻子。李文忠在朝里是个什么地位,他们还是非常清楚的。 这个皇帝的亲外甥在当初朱文正发生的那些妖蛾子事之后,便已然成为了朱元璋,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亲人。 虽然一路靠着自己在战场上搏命而成长起来的李文忠,还没有在朝堂斗争中表现出来自己那强大的自身实力。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有着强大背景的李文忠不惜的去下场,与那么一些官员参与到这些纷乱的斗争之中。 这并不代表着李文忠没有那个与众人斗上一斗的实力。 相反作为开国的赫赫功臣以及皇帝眼中的心腹红人,朝堂里无论是和李文忠一起成长起来的淮西勋贵派,还是那一帮以文人为主的浙东士人派,都把李文忠看作是自己要拉拢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力量。 而在这其中,李文忠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非常的明白,他并不需要去在这两派之中站队。在整个大明朝的朝堂之上,作为皇亲国戚的他,只用和自己的舅舅,保持同样的思路,那么他便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低姿态使得众人尽管没有见过他的真正实力,但却也绝对不敢小瞧这样一个既有背景又有实力的将军。 而现在尽管军营中的那些官二代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已然是让这位简在帝心的主将给忽悠了,但却并没有一个人敢主动站出来与李文忠去争论这件事情。 毕竟李文忠这一手虽然明摆着是,拒绝和他们合作。但是李文忠的操作却是十分犀利的,这样一套精心筹备过的过程,却是谁也无法从中挑出理儿来的。 谁能想得到大明这样一直几乎算不得主力的队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风卷残云,将盘踞在福建的叛军,打的落花流水。 谁又能想得到原本那看着还是有些强大的张世诚,陈友谅残余势力的联军,在地势险要到处都建立着易守难攻要塞的福建,却能够败得这样之快。 如此一番情势之下,即使谁豁出了胆子,敢去中军大将与李文忠叫板。 那见了面之后,你也没法儿直接去指责李文忠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再怎么说大明也是打了胜仗,在打了胜仗的情况之下,你敢去质问义军主将,那你这八成不是为自己谋利益而是想让自己全家都被朱元璋送到断头台上。 但吃这么一波暗亏的,他们也很明显并不愿意就此打住。 毕竟当初为了让自己获得一个来这里捞军功的机会,家里的白花花银子可没少往出花。现如今钱都花出去了,自己人也到这儿了,回头若是没能抢得哪怕一点点的军功回去,那么非但无法跟自己交代,更是无法面对那些花了重金的族老们。 于是乎,这帮人便立即联合了起来,而在他们聚在一起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在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他们决定,在李文忠制定的那些计划当中,寻找出一条裂缝来。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第2次所谋划的,试图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的谋划,还没能送到自己父亲那里去朝堂上造一番势,却全部被李文忠以各种手段给收缴了过来。 同时李文忠也并没有将他们建功立业的道路完全堵,死毕竟已经成为将军多年的他很是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堵不如疏。 可是现在战争已经进入到了这么一个阶段里,再加之李文忠本人并不愿意让这群官二代成为下一波既得利益者,这就使得他在做接下来计划的时候又刷了这么群人一道。 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李文忠表示可以允许他们去追击营地附近残余的势力。 而那帮官二代们在接受到主将这样的承诺之后,也当即停止了挣扎,转而开始谋划,怎样才能在这最后的机会里为自己,捞回一笔来。 然而他们不会想得到,就是李文忠这看似被迫的让步,其实也早已是他先前计划的一部分。 这里边的道理也很简单,那便是现在要追击的话,无疑是要直接一举消灭叛军盘踞了多年的营寨。 而这些建立在深沟里的军事基地,却并不是什么,容易啃下的软骨头。 若是想在这件事情上立下军功,那么这帮官二代们免不得要在流上一些血来 第302章 李文忠的疏漏上 第291章 李文忠的疏漏上 李文忠先前的规划无疑是非常完美的,在他的安排之下,整个福建战场的战事全然都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的。 而他手下那群跑来混军功的官二代们,虽然内心对李文忠的军事部署有一些不满,但此时此刻上已经达到了这般程度,那些敌人眼看着已经被赶进了深山密林之中。 这个时候你就是再有不满,也不能冒着被敌人围歼、补给不足这种巨大的风险,真的身先士卒跑进那险峻的地方去,找寻敌人老巢并与他们决一死战。 毕竟大家伙之所以能够放弃南京城舒服的生活,跑到军营中走上这么一趟,所谓的可不是什么抛头颅洒热血,刀尖上过日子的危险体验。 自己不过就是来混个军功而已,若按照之前的规划顺风顺水的时候,自己上上战场冲在一线,那个时候就算有些许危险也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情况全然与之前预料的不同了,敌人已经躲进了他们经营多年的深山之中。而那些深山密林非但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它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则是距离现在明军驻军的地方,都有着一段不短的路程。 这就使得哪怕真的有人想凭借着自己身上的坚固的铠甲,以及首相知根知底的随从,去往那龙潭虎穴里闯上一遭,为自己捞回一些战功回来。 可这样的想法也并不能能获得真正实现的机会。 补给的道路就放在那里,你想去攻打那些残余势力的话,无论你自己准备的这么充分,这补给就是一个你绝对绕不过去的问题。 更何况虽然现在已经将敌军的主力击败,但那散落在,各个深山里的敌军数量,还并不是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忽略不计的数字。 再加上因为情报的不足以及敌人在此地经营已久的缘故,使得虽然现在明军通过之前的探访,获取到了一些关于这帮残余势力部分藏匿的窝点。 但还有不少的被打散的敌军,自从进入了深山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 这就意味着,如果选择孤军深入的话,那自己这支队伍极有其他的可能遭遇到对方的伏击。 各种因素叠加之下就使得这些官二代们虽然有心去做上最后一搏,但是最终还是被利益的权衡给阻挡了前进的脚步。 更何况他们身边这次带来的那些随从们,也并不是普通的大头兵。这些人虽然编制上算是明君的序列,但实际上这帮家伙可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能派来给自家公子保驾护航的人,都是各位家主在自己的关系网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 他们上战场之后除了要保护公子哥的人身安全之外,替他们拿捏一下主意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也就是说就算有哪位,公子哥真的烧昏了脑袋,决定凭着自己手头的力量孤注一掷去了龙潭虎穴闯上一闯。 他手下的这帮随从们,也不可能允许他去做出这样,大胆且风险极高利益极小的事情来。 可以说李文忠这次的计划是相当完美的,他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都算进了其中,甚至于连这帮官二代之后可能做出的反扑,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可是,身为主将的李文忠万万不会想到就在这个他以为大事已经基本底定事情差不多,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的关键时候,却有一个他先前并没有进行特殊考虑的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做出了一件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时候正在李文忠军营里面混资历的朱樉。 就在李文忠认为整个营地里,的其他官二代并不会选择在现在做一些赔本买卖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被封为秦王的助手,却做出了一件把李文忠差点儿吓了半死的行动来。 此时的李文忠认为,整只大军都已经消停了下来,自己只需要执行着先前计划好的那种,卡住整个福建的各个主要通道。然后凭借着自己源源不断的补给以及大明强大的统治力量,将这群还藏匿在深山里面的残余势力一点点的困死。 也因此他在已经拿捏住所有人的情况下,还继续三令五申的强调,并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没有发布将领的情况之下,带兵深入敌后去作战。 他的将令,一下原本还稍微有些躁动的,各路大军也纷纷消停了下来,毕竟这可是大明位高权重的将军所发布的将令,众人就是心里有再多小心思,当面对着这一纸将令的时候,也值得将心思暂时的收起来。 完成这一切任务之后,李文忠当即就,准备给应天府写上一份文书,来汇报自己当前的战果以及接下来的战略规划。 毕竟此时此刻他已经拿捏住了整个福建战事的完全主动权,无论是对于敌人的还是对于营内那些不安分子的。 可是正当他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写在折子上了,刚把封面扎好之后,门外就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了一个斥候。 “将军,二皇子殿下领了500人的队伍,朝着西南方向闯出营去了。” 斥候的一番话,让李文忠握笔的的力度不由得加大了几分,而随着他的怒火不断地朝着手掌集中那短短的笔杆,瞬间折成两半,而那还带着墨汁的另一端,则掉在了李文忠费了好半天劲儿才写好的那本奏折之上。 李文忠先前思考过,无数种军队里可能有些不安份子不听将令擅自出营的情况来。 可是唯独,这位当今陛下的二皇子,敢在自己三令五申之下还敢不尊出去闯这么一遭,却完全在李文忠的预计范围之外。 毕竟他很清楚这些官二代在来自于军营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为他们捡上一份军功,从而使他们那些单薄的履历变得略微丰满。 这也正是李文忠先前能够拿捏住他们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对于这位身份更高的二皇子,李文忠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毕竟别人来是为了挣一份军功,从而获取更好的前程,而已经身为二皇子的朱樉,却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去冒这个险。 第303章 李文忠的疏漏下 第292章 李文忠的疏漏下 当初李文忠在思考整个战场的角色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把二皇子殿下给考虑进去。 相反,当他第一时间从皇帝那儿听到二皇子殿下要来自己军中历练的时候,他瞬间就把应该如何对二皇子殿下进行一个合理的安排塞进了脑子里。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困惑太久,在一番简单的思索之后,他立刻就得出来一个结论,那便是自己除了要对二皇子殿下的人身安全做出一些特别的安排之外,其他的并不用再过多的担忧什么。 毕竟别人来这里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亲自上战场建立一番军功,才好回去给自己家里人复命的。 可是身为大明帝国二皇子的朱樉,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虽然现在这位二皇子还没有被封王,但是朱元璋早在还是吴王的时候,就曾经对着他们这些心腹手下,透露过自己今后关于治国理政的一些想法。 因此李文忠十分的清楚,这位二皇子殿下将来一定是会被分为一个藩王,而他最终的人生归宿也就是到藩地去就藩。 身为朱元璋的第2个儿子,朱樉,的命运早在他老爹揭竿起义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虽然已经来到了军中,但却并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拼死拼活的,亲上战场,持刀砍杀,才能为自己搏一份好的前程来。 他之所以能够被老朱刻意的安排到李文忠的军中来锻炼,这里面形式上的意思远比真的让自己儿子,再走过当年自己那么一条老路,要来的重要的多。 于是乎,李文忠在这一番简单的思索之后,并没有把这位二皇子殿下拎出来做单独的安排。 毕竟自己所担心的不过就是他的人身安全而已,而作为一位堂堂的二皇子,他自己出征的时候身边就带着500名亲卫。这些行为还都不是,寻常征召上来的普通士兵,这群能被派来保护皇子殿下的人手也都是通过皇帝陛下以及皇后,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人物。 这也就是说李文忠虽然要在心里去格外的对,二皇子殿下多少那么一份小心。但已经被实际保护起来的二皇子,却并不需要他在其位上什么更多的助力。 而李文忠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自己这一时的大意,使得这件事情出现了如此大的一个纰漏。 自己严防死守了那么久,却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个天大的漏洞居然出在了二皇子殿下的身上。 不过李文忠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去责备当时朱樉的顶头上司。 他很清楚这位千户,对自己的安排是十分的了解的,现在之所以能够出现这般谁都不想看见的场面,那一定是那位二房子殿下用身份向这位可怜的千户施压了。 毕竟能够被他派去负责,二皇子殿下安危的千户,决然不可能是一个庸碌之辈。 而这边就在李文中还费尽脑汁,思索着该如何挽救现在这个多少有些疯狂局面的时候,那一头的朱樉却已经带着他的500名亲卫,一头扎进了营地西南方向啊,一百里外的一处深深的峡谷之中。 和李文忠那边无比紧张的情绪有些不同,朱樉现在所呈现出来的状态更像是有一种要复仇的癫狂感。 而朱樉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这般疯狂的举动来,也并不是他觉着好玩儿,要带着这么一群人陪自己出去闹上这么一番。 也并不是他认为自己需要一份军功,来给自己这个二皇子的地位添砖加瓦。 毕竟他虽然这个时候年纪还不大,但是从小的各种经历以及马皇后的细心培养,都使得他成长为了一名颇为冷静且聪慧的人。 而这次刚一开始投军的时候,朱樉的心思也和李文忠先前预料的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如今已经身为二皇子的他,并不需要什么军功为自己的名声在天上那么一把火。 毕竟他现在头上就只剩下了,自己那身为太子的亲大哥。 而自小就由这位太子哥哥照顾长大的朱樉对于自己这位亲大哥,没有一点要忤逆的意思。 这里面的利益考量以及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朱樉虽然年纪还不大,但通过身边人的谈论以及自己那出色的悟性,都使他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自己出风头的好机会。 甚至于在往后漫漫长的人生道路当中,他也并不需要去出什么风头,立什么大功,只要能将自己父皇分配下来的任务,平平顺顺的完成便已经是极为不错的成绩。 所以在李文忠大军进入福建的第一阶段战斗当中,朱樉的表现就如同一位纨绔的公子哥一般,整天就窝在他的军营之中。 每天里除了和一般不穿衣服的壮汉熬打力气之外,其余的时光,他要么去军械处那里熟悉一下大明现有的各种军械;要么去火枪营里面尝试一下这种新的大杀器;要么就是找一些曾经参加过无数场战斗的老兵去听他们讲当年发生过的那些传奇的故事。 甚至于更多的时候,朱樉就是那样懒散的躺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他那股松散的状态,甚至于让担任主将的李文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忽略了自己手下还有一个二皇子的存在。 原本当所有人包括朱樉在内,大伙都以为这位二皇子殿下就会在这场战役之中平平淡淡的完成他这次历练的任务,最后平平安安的回到应天府,接着去做他那皇子生活的时候。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之前不显山不漏水的二皇子殿下,偏偏在李文忠最需要大军静默的时候,却陡然闯出了这么大一个乱子来。 而朱樉之所以能在这个非常不合适的时候,干出这么一件更加不合适的事情来,也并不是他因为他内心潜藏的一些邪恶的想,控制了大脑,让他在这个时候决定将自己内心的野望放肆的释放一把。 之所以朱樉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一个冒险的举动来,是因为他听到了当初杀害了花云的陈友谅手下,现在就藏身在他自己眼前的这片密林之中。 第304章 花云的故事上 第293章 花云的故事上 说起花云,就不能不提到当初朱元璋刚刚起事时的故事。 众所周知,当年的朱元璋不过就是一个从乞丐从军的大头兵而已,一开始的时候,虽然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创建了一些战功。 但这点人头的功劳放在整个起义军中却也算不了什么,充其量也不过能为他获得一个总旗的身份而已。 这其中的道理也非常的简单,那便是你只要还是一个大头兵的身份,你即使在战场上再怎么拼命、再怎么身先士卒,你所获得的战果也只是在这一场战斗当中表现的比较亮眼,放眼到整个军队之中,却并不是十分的重要。 毕竟这个年代还是乱世,人命如草芥,这句话并不仅仅是代表着被你手下刀刃所劈砍的那些家伙如草芥一般,你这个拿着刀子的人,也不过就是军中大佬眼中的一个消耗品罢了。 战争已经进行到这个份上,诸多起义军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反抗运动。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个人的勇武在整个战争层面便已经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因为无论你个人表现再怎么强悍,整个战争的尽头并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勇武而出现什么特别大的转变,这里面最重要的是整个军队能够顺利的按照预期目标完成任务,能够顺利的将之前在军营当中所做的谋划转换成战线上的真实推进。 而支持大兵团作战当中,其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充足的钱粮与物资补给。 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个区域当中,你能够打出战绩来,只能代表着你个人能力出色,但是你的个人能力再出色,你再能拼杀,再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你也不过是诸多起义军领袖手下一个打工人的身份罢了。 而对于现在这帮企业经理出来说,他们其实并不缺这样的打工人的角色毕竟在原木这个乱世当中,在元庭的倒行逆时以及各个地主乡绅的嚣张跋扈之下,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可怜百姓不要太多,这些百姓对于元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但对于现在已经揭竿而起,将矛头直指元庭统治的这帮起义军来说,却是一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因此当这些可以供自己中用的百姓出量,达到一个远远超出他们预期的数字的时候,他们难免会把这些百姓当做消耗品来使用,这无关于这些将领个人的好与坏,而是当你做到那个是关着无数人命的位置的时候,你所第1件要关注的事情便已经不再是每个人具体的得与失了。 也因此当前对于这帮已经溢出了山头的各个起义军领袖来说,最为重要的并不再是你个人的能力,你在战场上多么能打多么优秀,毕竟他们手下现在已经在前期的搏杀当中出现了一批可以未知使用且极为熟悉的心腹将领。。 这帮将领的存在,一方面是让各位起义军领袖,不用再担心自己手下无人可用,他们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将合适的任务交给自己亲信手下便可以获得一个他们之前预计的结果来。 再怎么说这帮手下也都是自己之前一起拼杀过来的,可以吸引人的人才,在整体框架已经确立的情况之下,使用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外人,终归是一件极具冒险意味的事情。 而同时在军队形成一定的规模之后,他们手下能够使用的人才也逐渐多了起来,这就代表着你哪怕在战场上砍杀了再多敌人的人头,但在这些已经形成体系的军队当中,你也始终不过就是一个在战场上能够冲锋陷阵的小角色罢了。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已经成为起义军领袖手下重要心腹的家伙们,当他们上了这趟车之后,本能的就要将自己现在的身份构筑起一条利益的壕沟出来。 虽然他们自己的实力并不一定比后来勇上者能够强上多少,但他们一定要确保自己手中的利益要在后来者的冲击之下不能受到半点的损失。 这也就使得当时的那个朱元璋,虽然已经在战争一线,通过自己的才智堪堪展露了头角,但是他现在的这段表现放在整个起义军队伍当中,却并不是多么的显眼。 毕竟就是杀人而已,起义军当中能杀能砍的人才可不要太多。 而朱元璋作为一个极为出色,几乎堪称是千年以前的人才,当他面对自己现出来的这般尴尬处境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明白了,如何才能在这个时候破局。 而这其中的道理也并不是很复杂,那便是琦君那帮,将你们现在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勇武的大头兵,他们需要的是能够给自己接下来源源不断带来利益带来物资带来补给的,这种能人。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朱元璋向自己的领导郭子兴提出了要去自己家乡募兵的请求。 他在体会到了上层意思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作为一名可以冲锋陷阵,威慑敌军的前线战士,他已经将自己的职业生涯做到了顶峰,若是想再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再进一步的话,那就必须展现出自己另外一番与众不同的能力出来。 而郭子星在看到自己手下的这位出色的人才能够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变得极为的兴奋,于是乎他没有半丝的犹豫,当即给朱元璋了一道手令,让他回到自己家乡去募兵,并且叮嘱朱元璋,只要他能带一一些人马回来,自己铁定给他升官加爵。 可是众所周知,朱元璋不过是一个乞丐出身,他家里的亲戚早在当年圆梦的那些乱世之中,便已经死于天灾,死于人祸。 他虽然在出发之前向郭子兴夸下了海口,表示自己一定能回家乡募集来一大批的人手以及充足的粮饷物资,但实际上他心里并没有谱。 他一个在家乡并没有什么市里可以依靠的穷小子,用哪里来的实力去在茫茫人海之中招募来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手。 第305章 华云的故事下 第294章 华云的故事下 朱元璋先前给郭子兴夸下这帮海口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自己身份地位的原故。相反他十分的清楚自己当前是否身份并不能如愿的从家乡里征集来人手,至于那些地方大族所支持的物资与补给更是无从谈起。 而他之所以要这么说,却是因为他确实已经到了一种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当时的他虽然深得郭子欣的赏识,但是要知道郭子欣在整个起义军的行列当中,也并不是什么十分强大的力量。 当此之时,他们这一伙共同起兵的起义军,还围在濠州城的一亩三分地上折腾个不停,而就在这濠州城里,郭子兴也不是说话算数的。 这就意味着,郭子兴当前急需要一股额外的势力来扩展他现在手上的力量。而朱元璋作为他手下的重要手下,他当然是不可能轻易的放朱元璋去他处。 毕竟这个时候,郭子兴的已经遭受到了濠州城内其他人的集体打压,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他用尽全力抵抗,才在一定程度上,不让自己的退步表现的过分明显。 因此已经处处处于劣势的郭子兴,绝对不会眼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个将领,出去到他处另谋生机。 而对于自己上司郭子欣的想法,身为仁杰的朱元璋也是一清二楚,因此他在这个时候直接给郭子兴吃了一些定心丸,那便是自己这次孤身回去绝不带手下一兵一卒,而且回来的时候若是没有为郭子兴引来援军,他毅然决然的辞去在军中之前所有的职务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在朱元璋这一番恳切的请求之下,郭子兴稍微衡量了一下利弊变决定放朱元璋去了,毕竟这个时候他所最需要的也是一股全员的力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与其信其无不不如信其有。 而正是郭子兴这决定赌上一把的行为,给了朱元璋一个从零开始的重要契机。 不过尽管已经得到了郭子兴的首肯,朱元璋顺利的踏上了返回凤阳城的路程,但此时此刻他心里也并不是非常的有底,毕竟他不过是个穷苦人出身,家里的所有亲戚死的死散的散,当年的他为了吃上一口饭,甚至不得不去寺庙当一个和尚。 当此这时,虽然已经踏上了返乡的道路,但他回去的目的是去征兵,而一无背景二无人脉的他,回去了也就能认得寺庙还在哪里,但是他总不能去寺庙里找一些和尚来纳入自己的军队当中的话,这样一来恐怕还没有等到元庭来追剿自己。当地的百姓以及其他寺庙的力量便首先饶不了自己这个胆大妄为之徒。 要知道在这个乱世里边,周围所有能被征召的百姓已经被之前的起义军给扒了一层皮。 现在还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没有哪一个不是生活困苦之辈。 这样已经被各路军阀以及各种朝廷官吏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多次盘剥和压榨之后的可怜百姓们,已经苦了太久。 他们非但没有了任何可以供给军队的任何物资,甚至还能活下来的也多少身身上带着一些残疾。 更为重要的则是,在经过了各路人马的掠夺与欺压之后,此处的百姓已经对于各种势力都丧失了信心。 无论是名义上的朝廷还是犹如狂风一般席卷而过的各路义军,对于百姓而言,都是一群掠夺自己的恶霸而已。 无论他们来的时候打的是什么样的旗号,在百姓看来,那些自己认不得许多的文字里,都只写着吃人二字。 朝廷这边自不必说,这么些年来,这群替那帮蒙元贵族做打手的官员们,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们,在盘剥百姓一道可以说是不遗余力、花样百出。 而百姓们在这种长时间的压迫之下,对于官府的信任已经降低到了极点。 另外一方面,对于各路打着替天行道旗号在这片土地上席卷而过的起义军,百姓们也在一次次的狂热、落寞之后,逐渐看清了这些起义大军背后真真丑陋的面庞。 每当起义军刚来到此地的时候,百姓们一开始都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但看到这群人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在各地诛杀那些骑在百姓头上作恶多年的贪官污吏的时候。 众多已经被欺压百年的百姓,都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这一会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够换一个活法的机会。 可是俗话说希望有多大,那么失望就有多大可。 在押上自己家里的一切,为这帮吃自己喝自己的义军服务多时以后,百姓们却失望的发现。眼前这帮打着替天行道行道旗号的队伍,在击退了本地驻守的官军,获得了这片大地实际统治权的义军,其在本地各种倒行逆施的举动,却连当初那本就已经十分残暴的官军还要恶上那么几分。 毕竟,官军虽然也不把当地的百姓当人看,但再怎么说这帮人也是要对自己上级负责的。 这也就使的,这帮家伙在盘剥的时候,还有这一条底线,那就是不能把百姓完全逼反。 尽管这条底线已经无比的低,但和各路义军的表现比起来,却还是强上了不少。 义军是造反出身,他们身边没有任何束缚自己军纪的手段,跟没有任何要维护统治的负担。 再加上其中不少原本就是土匪出身,他们在面对其他地方百姓的时候,本来就没把他们当自己人来看。 更加让人痛苦的则是,看上此地的义军还并不止这一支。 这帮啸聚山林的家伙们,为了自己地盘与实力的扩充,甚至与在朝廷征讨的大军没有到来之前,这帮原本有着同样目的“义军”。却抢先一步陷入了自己人之间的相互残杀。 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以后,百姓们对于义军这种事物,就有了本能的抵抗之心。 于是乎当朱元璋真的回到自己家乡之后,却失望的发现,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响应自己的号召。 可就在朱元璋陷入绝望的时候,一支700人左右的队伍出现在了朱元璋的视线里。 而这支大军的领袖,正是生的无比强壮的花云。 第306章 花云的遗憾上 第295章 花云的遗憾上 花云在你的这一支队伍的到来,给予了朱元璋极大的助力。 他不但是在朱元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将朱元璋从无人可以依靠的窘境中给解脱了出来。更为重要的则是他这700人的队伍,给予了朱元璋在这乱世称霸的一场入场券。 后来正是以这700人为核心班底,朱元璋在返回濠州城之后,才得以在他的老上司郭子兴的军中,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一方派系。 可以说要是没有花云带着他的手下来归附于朱元璋的话,那么朱元璋在郭子兴的军中,混到死也不过是一个比较靠谱的普通将领罢了。 题后面哪怕有着马皇后的鼎立支持,也绝计不可能获得像如今他在郭子兴心中的那般地位。 换句话说,要是没有花云这700人给他助力的话,那么哪怕当年的马皇后,对于朱元璋再多么的钟情,她的义父郭子兴也居然不会同意,这样一门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亲事。 也就是说花云的到来是朱元璋,即参加到义军之后的第二大人生巨大的转折点。 正是有了花云的帮助,朱元璋才得以在这个乱世争雄的环境中迈开,真正属于自己的第1步。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花云在朱元璋心里的地位远,不是其他任何将领可以替代的。 哪怕是那些和朱元璋一起玩到大的,比如汤和徐达等人。他们对于朱元璋来说关系已经是足够的亲密了,但这种自小养成的关系,放在为自己带来一次逆天改命机会的花云面前,却多少还是显得少上了那么几分。 而在朱元璋随后的日子里,他通过这套班底不断的为自己招兵买马扩充的实力。 随着朱元璋势力的不断扩大,他也逐渐开始有意识的摆脱郭子兴的掌控,不过他的这一套摆脱计划还没有实施多久,郭子兴却抢先一步顶不住压力去世了。 而随着郭子兴的去世,朱元璋基本上是全盘继承了郭子兴残余下来的事例,再加上自己在这么些年里对于自己的扩充,使得朱元璋也成为了整个义军队伍当中颇为强大的一支。 在这之后,羽翼逐渐丰满的朱元璋也不甘于再拘泥于濠州城的一亩三分地上,他随即领着大军,开始东征西讨。 而在朱元璋当崭露头角的初期,他所最为信赖的大将便是此时已经在战场上建立了赫赫威名的壮汉花云。 而花云在正式投靠了朱元璋之后,也逐渐的在各场战斗当中,充分发挥起了自己的勇武与才智。 他先是在征战中攻破怀远城,随后再攻全椒城,各滁州下和州,在专章军事集团扩张的第一环节当中,花云可以说是建立了其中最为重要的军功。 而正是因为他的这些功劳,本就对花云十分信赖的朱元璋,立刻以他的功劳封他为统管一职。 而在这之后已经身为朱元璋大军总管的华云,更是陆陆续续率军攻克太平集庆、镇江,丹阳,金坛,常熟等地,这些接二连三到来的胜仗,直接使朱元璋的势力完全跳脱出了原来濠州城那么狭窄的区域,将手直接伸到了淮南,淮北广袤的大平原上。 而到了至正16年,也就是朱樉出生的那一年。花云更是身先士卒,以先锋官的身份先行打进了金陵的城墙之内。 至此花云的功劳可以说在朱元璋军中,几乎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比肩。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战功卓着的将军,最终却也难免逃离战死的命运。 至正20年,在朱元璋势力不断扩大的时候,另一边在淮河流域盘踞已久的势力陈友谅也渐渐的跟朱元璋之间产生了摩擦。 双方的怒火在之前连续不断的冲突当中,已经积攒到了一个极点,等到真正决定动手的时候,双方的矛盾犹如洪水一般急剧的宣泄出来,大军急促的开始在淮南地区交锋开来。 当时面对着陈友谅大军疯狂的攻势,朱元璋将花云安排到了最为重要的太平一地,负责防守的任务。 这里是双方交战的一个战略重点,若是陈有亮想要继续南下的话,那么太平便是一个他绝对绕不过去的点,而另外对于朱元璋一方来说,只要将太平一地防守好,那么他便可以腾开手来,将其余大军用于到其他方向。 以获得一个对于整个战场最有力的态势。 而太平一地,虽然朱元璋能画给花云的人手,并不是十分的充足,但是凭借着鄱阳湖的滔滔水势以及太平城那还算坚固的城墙,这个地方陈友亮若是想啃下来的话,免不了要花上一番周折才行。 更何况朱元璋这次是把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将领花云派到了此处执行防守任务,这就使得在所有人的眼睛中,这座城池,虽然不一定能够坚持到整场战争结束,但最起码可以撑到朱元璋,在其他方面取得胜利之后,将人手重新用来支援这座至关重要的太平城。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世间上的万事万物的变化,远远超出了原来的计划。 太平城这块硬骨头,陈友谅一开始的时候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却也依然耐不得此处分毫。 然而作为已经攻占了整个中原以及淮北富庶之地的陈友谅,也绝对不是一个草包型的人物。 相反彼时当朱元璋还是吴王的时候,陈友谅的势力片已经扩展到可以自称为皇帝的地步。 而野心膨胀的陈友谅在选择国号的时候,更是一举选择了大汉这个自身就带有赫赫威名的至高称号。 陈汉也在陈友谅的率领之下,逐渐成为了元末各路起义大军当中最为显眼的那一个。 也因此非但陈友谅本人在历场战斗中磨炼出了非常敏锐的战争意识,他手下的各种谋士也是智计百出。 因此当面对着那滔滔的鄱阳湖以及太平城高不可攀的城墙的时候,在此地已经被牵住脚步已久的陈友谅,在一番绞尽脑汁的思索之后,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可以破城的机会。 第307章 花云的遗憾下 第296章 花云的遗憾下 面对着城高池身的太平城,连月攻击不下的陈友谅忽然心生一计,他将自己的战船直接,沿着鄱阳湖开到了太平城的城边。 然后趁着鄱阳湖涨潮的关键,时间点他将战船的一端直接对向了太平城的城墙。 随着潮水的涌动着战船的船帮主见和太平城的城墙齐平了。 也正是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原本坚固无比的太平城在陈友谅大军的连续不断攻击之下,终于陷落了。 而随着整个太平城,被陈友谅攻占,在营中死守的花云也在茫茫敌军的包围之下,被迫成为了俘虏。 然而已经被敌军擒获的花云,并没有放弃抵抗。在一通挣扎之后,花云奋身大喊挣脱束缚,随后竟直接从看守的手里夺过了一把长刀,接连砍死了身边的五六位敌人。 同时面对着不断涌上来的更多的敌人花云开口大骂道:“你们这些贼人不是我主攻的对手,现在还不投降,今后必遭屠戮。” 不过他这一番话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却并没有起到震慑底蕴的作用,毕竟那个时候的陈友谅兵锋正盛、势力正雄,面对自己对手现在这般显得极为嚣张的叫嚣,他们自然是不可能予以相信。 最后在陈永谅的一声令下已经加了愤怒已久的大军,射出乱箭,将年仅39岁的花云射死在了战场之上。 后来朱元璋在听闻到花云战死沙场的消息之后,当即愤怒下令集结全部的力量,予以陈友谅最为残酷的打击。 虽然后来在朱元璋与陈友谅的双雄争霸之中,陈友谅最终成了穷途末路的那个贼寇。 可是这里面取得的最大的战果也无法改变,花云已经战死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事后哪怕朱元璋,已经追封为花云为东邱郡侯,但他那份心理对花云的遗憾,却永远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相较于朱元璋,对于花云的那些遗憾而言,朱樉对于花云这位大叔叔,则更多了几份不一样的思念之情。 朱樉出生的那一年,正是花云作为先锋率先打进金陵城的那一年。 而在这场巨大胜利的庆功会上,那时候作为刚满百天的朱樉,就成为了宴会上一个被抬出来给大家加上几分喜气的一个小娃娃。 而在那场宴会之上立了大功的花云,自然获得了抱一抱这个吴王二王子殿下的机会。 而当花云将一脸懵逼的朱樉抱进怀中的那一刻,面对眼前这个面色黝黑,身材健硕的壮汉,朱樉竟然表达出了一份与寻常人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出来。 其他人尤其是小孩子再见到花云这样五大三粗壮汉的第一时间,往往都会惊恐到说不出来话,有的甚至会直接被吓哭掉。 可是此时躺在花园怀里的这个小家伙,非但没有露出半分害怕的意思,甚至还笑呵呵的用手去抓花云那悠长的胡子。 这样的举动非但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到兴奋了起来,更是让身为主人公的花云当即对这个二王子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喜爱之情。 而眼见着场上的这般情况,朱元璋的反应也丝毫不慢,既然这二人一个是自己最信赖的功臣,一个是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他们两个竟然如此投缘,朱元璋便立刻宣布让花云担任朱樉的师父。 而且这是从这一次巧合的会面开始,朱樉的命运就和花云紧密的绑在了一起。 再后来花园,每当遇到回南京述职的时候,第一时间便会和老朱申请来见一见自己的这位徒弟。 也正是因为这样亲密的来往,使得虽然那时候的朱樉年纪还小,但这位黑脸叔叔在他心中所留下的印象却比其他任何人还要多。 对于这样一个小孩子,花云自然是无法履行自己作为这个师父的责任。 但他也并不是完全将朱元璋对自己的这个恩赐,看作于逢场作戏而已。 在与朱樉玩闹的过程当中,他还有意无意的去培养这个小孩子一些军事上的尝试以及身体上的熬打。 而在这些颇具有男子汉意味的合作之中行,使得虽然那时候年纪还小,但花云身上所展现的那种勇武与果决,却已经被嵌入到了朱樉的骨子里。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就使得这是土耳,人虽然在一起合作的年限并不太多,但培养的感情却是异常的深刻。 后来在得知花云战死在沙场的那一刻,朱樉在悲伤之余,也立刻将给自己师父报仇的这份念头,深深的埋藏在了内心最深处。 在随后的日子里,朱樉一直盼望着有那么一个契机,可以亲手为自己的师傅报仇血恨。 可是他毕竟年龄还是太小了,花云战死那一年,他也不过只是一个6岁的小孩童罢了。 在这样的年纪里,虽然心里有着那样暴躁的想法,但却根本无法在实际上展现出任何的行动来。 那一段时间里,朱樉无比期盼着自己能够快速的长大,能够成为一名吴军的战士。 可是他是万万没有想得到,朱元璋在斗败了陈友谅之后,那统一天下的脚步骤然间加大了步伐。 而随后更是还不等朱樉长大到能够从军的年龄,大明的铁蹄便已经几乎是踏遍了华夏汉地18省的每一个角落。 而昔日不可一世的陈汉政权,也在朱元璋最后的大举进攻之下成为了明日黄花。 可是正当朱樉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给自己师父亲自报仇的机会的时候,福建那边却骤然传来了有人反叛的消息。而这其中更为重要的则是在这伙叛军之中,竟然有一支当年陈友谅的残余势力。 这一股陈友谅势力当年大败之后绕道海上,投靠了当时盘踞在浙江一带的张士诚。 随后在朱元璋将张士诚的残余势力也打得落花流水之后,这股原来属于陈友谅的残军,也随着张士诚退拜的大军一起躲住了福建的崇山峻岭之中。 现在这个消息传在了朱樉耳朵里之后,已经在这个军营里沉浮了很长时间的他,终于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 第308章 朱樉的误判上 第297章 朱樉的误判上 一开始的时候当出场打听到这支队伍从还有陈友谅,当年攻打太平城,主力的残余人手的时候。 他第一时间就给李文忠递上了折子,表示自己要趁着这个机会为当初那个无比照顾自己的师父报上深仇大恨。 在朱樉的想象当中,自己这般积极的表现,放在主将的眼中,竟然是会得到一个无比支持的反馈。 毕竟这个时候的明军是整个华夏地盘上最能打的那一支,也是武德最充沛的那一支队伍。 此刻的明军当中,虽然已经有不少朝廷大员的子弟开始在军中展露头角,但是整体来说,这支军队还主要以普通百姓的子弟为主。 当然各朝各代,无论到任何时候,军队当中都是以普通百姓的孩子为主力军。这里要强调的是此时的明君当中,普通百姓的孩子并不只是在担任大头兵或者是炮灰的身份。 更为重要的则是军队当中相当多的军官位置,都是由这些从底层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血气与勇力,才拼得这么一份位置的普通人。 而在这种条件之下,使得那些世家大族并没有能力将手直接插到大明的军队当中,同时更为重要的则是此时,经过元人的近百年放羊般的管控之后,整个汉地18省的文人集团经过了一次非常剧烈的大洗牌。 随后又经过了元末,那遍布于各处的农民起义,使得那些原本就相对脆弱并没有以往王朝那么顽固的世家大族,在这一场起义的风波当中,更是遭到了当头一击。 因此在大明刚刚建立的那些年里,全国各地还是以残留下来的世家大族以及乡绅地主,为基层上的主要管理者。 那些以垄断耕读而将手伸进朝堂的文人集团,在现在这个阶段还显得是非常薄弱。 这种情况就导致了现在的大明军队在朝堂里的位置,是远高于任何其他利益集团。 而这群人,真正从战场上搏杀出来的武将利益集团,他们所秉持的便是一份以武治国的基本立场。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使得朱樉以为当自己这份颇具有胆略的方案一旦提上去之后,作为当今武将权贵利益集团代表之一的李文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批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甚至于在他那幼稚的想象当中,自己这次的表现非但能够如自己的愿,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被李文忠给奉为军中的一个典型。 要知道,朱樉虽然自从大军开发之后,一直在处于一个打酱油的状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于现在整个战场上的态势就那么的一无所知。 相反身为堂堂皇帝陛下二皇子的他,身边难免会有一些与他人不一样的情报渠道。 甚至于有些时候,朝廷派来的,人将情报通知给李文忠之后,便会拆差遣一个小吏跑到朱樉的军中与他再通报一遍。 毕竟他是朱元璋派上战场的儿子,老朱虽然对这个家伙存了锻炼的心思,但也并没有想着把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直接放任不管。虽然他现在并没有办法,也不好直接跟李文忠开口对自己的儿子多加关照一些,但有些能够给予的帮助他还是没有做得太过绝情。 也正是通过这张朱元璋派给自己的情报网络,使得朱樉非但了解到现在隐匿在山林中的队伍中,正有当年谋害过自己师父的那支军队的残余势力。 同时也让朱樉对于李文忠在福建当前展开的整个战场形势,都有着远超其他人的了解。 在他现在收集到的情报当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位自己的顶头上司,现在无疑是面临着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那便是,虽然现在明军已经在场面上完全控制住了各个大的关节点,但是那些已然散落在福建各个大山深处的敌军,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掉的。 这倒并不是说那些在正面战场上被打的落花流水的家伙们,在藏匿进深山之后就突然变得强大了起来,能够和所向披靡的明军斗上一斗。 这种桥段只适合出现在一些,小说之中放在世纪的战场之上,却是显得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了。毕竟他们只不过是躲进了深山,之中并不是如同一些大侠一般,掉落山崖之后,捡到了某个老爷爷留下来的神秘的武林秘籍。 李文忠大军之所以现在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将这些已经被打的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的敌军完全剿灭,纯粹是因为他在算了一笔账之后,觉得这里边的利益并不是十分划得来。 换句话说,那便是李文忠再经过一番计算之后,发现自己如果要坚决地在第一时间就剿灭这群敌军,那么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将会比以往那种作战要多上许多。 而现在福建已经完全处在了明军的控制之下,此时此刻剿灭那群敌军固然重要,但若是强行的付出巨大代价去将群家伙完全消灭,却是没有那么大的必要。 不过虽然李文忠已经对接下来的方针政策,在内心里做好了决断,但身为全军主将的他,并没有把自己现在这个多少有些消极的方案透露给营中的那群骁勇的战将们。 他对于自己手下这群嗷嗷叫的将领还是十分熟悉的,他知道现在在大明整个天下已经承平的状态之下,还愿意跟自己跑到福建这丘陵密布的地方,与敌军拼死作战的将领们,他们所求的无非就是趁着这最后一次打大仗的机会为自己拼得更多的军功,以期用自己一个人的流血牺牲,来换得个封妻荫子的好结果。 若是自己将内心的想法直接公开给这些将领的话,那么尽管自己当前在军营中的声望已经足够高。 但在面对这么一群,士气即为高昂的将士们的时候,也难免会出现一些出乎他意料的结果来。 也正是因为李文忠对于自己真正战略意图的隐瞒,使得那时刚初出茅庐的朱樉,对于这个主将的想法做出了错误的预判。 第309章 朱樉的误判下 第298章 朱樉的误判下 李文忠的种种动作放在朱樉的眼里,变成了自己主将在这个时候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和其他士气高昂的将领们一样,出处茅庐的朱樉,在这种时刻也难免血气方刚了一些。 于是秉持着一颗为主将解决烦恼的心思,朱樉把自己的想法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页大纸,然后让人给李文忠送了过去。 在得知自己的这封折子已经送上去之后,朱樉当即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然而俗话说的好,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在折子送上去了之后,朱樉便陷入到了焦急的等待之中,然而任他左等右等,这李文忠的批复还是迟迟的不见。 最后再长时间的等待没有结果的情况之下,朱樉第一次使用了自己抵达军营之后的皇子特权,他直接申请去面见这位主将。 然而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文忠这一回竟然直接将自己见面的请求打回了。 而同时这位不知道葫芦里到底买着什么药的主将,对于他之前所提交上去的请战的文书也是丝毫不加回复。 李文忠并不是没有看到,那份二皇子殿下送送上来的文书。 相反当他得知这位在群中不显山不露水,已经沉寂已久的二皇子殿下,突然给自己送上这么一封文书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便把这份,写满二皇子肺腑之言的文书,打开细细看了一遍。 不过令他感到失望的是,从这份文书当中,他并没有看到什么新意来。这一份出手于二皇子殿下的文章和其他请战的将领们,给自己递上来的折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唯一可能有区别的则是二皇子殿下这次提到的那个为花云报仇的动机,让李文忠觉得这位年纪虽不大的皇子,在内心深处也有了一颗不同于凡人的野心。 不过看到你的野心归看到,但这份提上来基本上毫无营养价值的文书,刘文忠看完之后便直接撇在了一旁的垃圾堆里。 作为一军的主将,听取自己手下的建议非常重要,但手下的何种建议到底需不需要让自己改变初衷则是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眼下这种情况对于一个新上任的这样来说或许会显得棘手了一些,毕竟这可是来自于一位堂堂皇子殿下的请战文书。 自己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非但要考虑这位皇子殿下的身份,同时还要想到这家伙,可能已经把自己这份颇显勇气的文章分享给了军中其他诸位将领。 这里边所隐藏的所有风险认为,主项都得一一考虑得到,若是凭着自己的威望,不足以将这帮军中悍将给弹压下去,那么骤然对这封请战文书做出任何的回复,都可能产生一些大伙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来。 然而这一些在旁人看来至关重要的东西,放在李文忠的眼中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作为沙场宿将以及朱元璋亲信的他,虽然现如今已然有了被后来居上的文人集团给遮盖住的情况,但是现在这是在军队当中作为主将的他,依然有着绝对的权力与威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李文忠觉得此事不太方便向众人解释的时候,他便直接高冷的选择了,将这个事按下不表,并不对外人直接表明自己的任何想法。 李文忠这么一套,处理问题的方案若是放在寻常却显得再正常不过,这是一个已经经历过多年征战的沙场老将所必须拥有的一个过硬的心理素质。 同时他也并不是就这样完全的不做任何事情,对于军中各种情况的汇总分析,他在幕后也一直做着相关的工作。 李文忠继续按照自己往常处理军中事务的经验,来对待的这次发生的多少有些棘手的事情。 而这一个事件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出乎理论中的预料,军中的大部分将领在看到自家主将这般表现之后,也当即明白了主将的心思。 他们虽然心中多少有着一些不解与不满,但李文忠的威望面前,他们始终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完全的展示出来。只好强压着心口的那一团火气,回到营中按照大将军吩咐的指令去行事。 可是所有人都不会意识到,任由李文忠千算万算,但是他这一次还是错漏了一个关键的点 而这个让李文忠感到有些惊讶的事情正是自己那位本来已经打算吃之不理的二皇子殿下,竟然在自己已经下令严防死守的关头里,贸然领着手下的500亲兵以及强行借来的三四百号人手,杀进了福建的深山之中。 本来自己手下有人不遵自己将令,对于李文忠来说并不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情。 毕竟自己手下,现在可是有着十数万的大军。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里出上那么几个不要命的疯子,却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因为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参与,使得整个事情都变得严重了起来。 一方面对方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儿子,就算人家犯了军纪,自己除了将他斥责一番之后也并没有太好的处理法子。 无非就是在事后递上一封折子,向皇帝陛下吐槽吐槽他的儿子,这回有多么的坑。 可是这般吐槽也是等大军解决完这次危机之后的事情了,于现在战场上的局势而言并没有丝毫的帮助。 另外还有一点则是这回疯了头昏了脑袋的公子哥不是他人,正是堂堂的二皇子殿下。 这就使得李文忠忠虽然心里巴不得这个昏了头的公子哥去死,但是现在这支队伍真正出去孤军作战的时候,李文忠也不得不将自己手底下所有可以调动的资源都集结起来。 毕竟再怎么能说那都是因为皇子殿下,他纵使可能短寿,但万万不可死在自己的军队当中。 于是乎在得知二皇子殿下孤身赴险的事情之后,李文忠当即找来手下的诸位重要将领一起商议,如何营救这位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的皇子殿下。 第310章 朱樉的冒险行动 第299章 朱樉的冒险行动 这一遍当李文忠还和自己手下的几位主要将领秘密商讨,如何应对当前这般棘手的突发状况的时候。 那边的朱樉却已经星夜带着自己的人手,闯进了大山深处的一处敌军军营之中。 在领军出发之前,朱樉原本做了非常周密的安排,关于这一次突袭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以及敌人在其他地方可能会安排的一些埋伏,他都和自己手下的一些相熟的总旗进行过商议,并且整理出了一份在他眼里是非常可行的应对方案来。 可是当大军真正的开始出发之后,朱樉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那就是这次将近900人的队伍,一旦铺开便是一只长达半里的长长队列。 平日里只领过两个总旗,最多是100多号人在营地里经过一些训练的朱樉,第1次面对这般大场面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变得焦急了起来。 原本只指挥那100多人的时候,自己的将令可以轻而易举地传递到每一个十人队伍中。 但现在队伍猛然的大规模铺开,就使得原本那种如臂挥指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更加上因为身为二皇子殿下的缘故,使得老朱当年年划拨给朱樉的这支队伍,本来就装备十分精良,一人两马的配置,在其他军队当中,也是不多见的。 要知道这一次的李文忠大军行动的目标是,多山多丘陵的福建地区。在这一带战斗的时候,骑兵的作用可以说遭遇到了各种的限制,除了在一些对大城市进行歼灭战的时候,骑兵可以在外围进行一些剿灭以及追踪的任务以外,其他地方骑兵往往并不会呈现出比步兵更强大的战斗力。 而更为重要的则是,虽然大明现在已经荡平了天下,但骑兵毕竟还是一个费钱费力的稀罕玩意儿。 而大明在统一过程当中所积攒的那些骑兵,现在也悉数的被派往了北部前线。能够随着刘文忠进入到福建地区的人手本来就不是明军最精锐的哪一部分,这里面配备骑兵的数量自然也大打折扣。 可是这一次朱樉出手却一下子就选择了一个大手笔,他的那只亲卫队原本就是一人三马的豪华配置。 现在因为要执行突袭任务,他直接给另外借来的400人也配备上了一匹战马。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他直接想是想用自己皇子的头衔去借调营中的一支骑兵队伍。 可是他这个主意稍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便立刻的否决掉了。原因也并不有多么复杂,那就是骑兵队伍对于李文忠来说是一个相对紧缺的力量,这就使得他对于这支骑兵队伍的调动非常的敏感。 而朱樉这一次要执行的是一项明显与主将计划所违背的冒险行动,这就使得他在自己的行动完全开始之前,绝不能将自己的目的直接暴露给李文忠。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朱樉一下子就放弃了原来的全部目标,相反在遇到了第1次挫折之后,他非但没有选择放弃,反而开动脑筋决定将这件事情继续的执行下去。 于是乎,本着一定要达成自己目的的想法,朱樉直接派了几位心腹去营中探查是否有会骑马,但却因为这次并没有配够足够马匹而被破成为步兵的将士们。 一开始当朱樉的这个想法刚刚透露给自己那些心腹手下的时候,这帮手下一致对于自己领导的这个疯狂想法表示很难实现。 而他们反对的道理也是十分的简单,那就是骑兵的培养代价是高昂的。而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更何况大明的国力现在如日方升,但凡是有实力成为骑兵的,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放下自己的高贵的身份,跑来和一干步兵小卒,混为一道。 而那些士气变为宝贝的主将们,也绝对不可能让这些受过精锐训练的骑兵们,抛下马匹就这样做一个大头步兵。 好钢是要使在刀刃上的,就算现在这把刀并没有用武的地方,那也不至于用它来砍劈柴。 众人的意思汇总上来之后,朱樉也很快明白了自己手下的担忧,不过他虽然在心底里已经对自己手下的这些看法有了七八成的认同,但是从小性子就轴的,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情就完全没有讨论的余地。 于是乎,他在众人都反对的情况下,强顶着那些人不满的情绪,将自己的这个任务还是最后摊派了下去。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件在他们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在秦王殿下的催促之下,他们虽然不情不愿的去执行了这项任务。 但是经历过一些查找之后,竟然还真的在李文忠这次征缴福建敌军的大军之中,找到了这么一支多少有些可怜的队伍。 这只原本的骑兵队伍,因为先前在跟着徐达大将军攻打关中一地的时候,犯了纪律上的错误。因此受到贬值的他们,就从一只精锐的骑兵被变成了负责后勤辎重的后勤兵。 而这一只队伍当时犯的错误也并没有多么复杂,就是与当地地主乡绅的利益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而这种矛盾产生的方式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在大军席卷过关中的乡野之后,这只骑兵队伍无意间听老乡谈及过,在关中道咸宁县有一个杨姓家族,曾经在援军抵达,关中进行布防的时候,出了大价钱对这支队伍进行过资助。 而这支骑兵队伍的领袖,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立刻火冒三丈。 虽然徐达大将军在关中一带的作战是十分顺利的,但哪怕是再顺利,只要发生了战斗,那就难免会造成双方的人员伤亡。 而这只骑兵队伍的总将就在前一场战斗当中,无意中中了敌军的埋伏,从而损失了几十位手下。 而这其中更为关键的则是原本被他当做核心培养的一位自己的表弟,在这一场埋伏当中,不幸的倒在了敌人的乱箭之下。 有着这样一番无比悲痛的经历,就使得这位将军,在听到竟然有人还敢在大明的大军面前资助敌军,他的怒火第一瞬间就被点燃了。 第311章 杨村的阴谋 第300章 杨村的阴谋 在打听到当初资助元军的那户人家是咸宁县的杨家之后,这支骑兵队伍当即将原本的作战任务抛之了脑后,星夜从关中最西边的凤翔府赶到了三百里之外的咸宁县。 这倒不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听从上级命令的意思,而是当时的战事已经进入到了收尾的阶段,各地的政策都从原来的疯狂进攻转变成了就地休整。 而他们之前在凤翔府所领到,任务也无非就是对当地的治安进行一些维护罢了。这样的工作说上去是上级派下来的任务,实际上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他们,继续在,不打仗的时间里,用这样一个临时编撰出来的活计维持住,他们能够一直享受作战室的粮饷水平。 换句话说,这就是他们上级让他们在本地修整的一种另类的手段而已。 而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原本就没有什么活干的,他们在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随便的跟自己的直系领导打了招呼,随后便领着弟兄们朝着杨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他们抵达了咸宁县之后,稍做一番打听,便很快探寻到了杨村所在的具体地方。 于是乎,在已经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之后,哪怕现在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这帮人也丝毫不做停留,瞬间扬起马鞭就挥舞着战马朝着杨村的方向,浩浩荡荡的赶了过去。 等到他们的队伍出现在杨村周围的时候,太阳已经收起了,自己最后一抹光会完全沉到了地平线以下,而趁着最后一抹阳光的消失刚爬出头的月亮,显然还并没有完全接管这个世界的时候,杨村周边已经被一道道火把形成的火墙给包围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杨家也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当年为了防备流兵所建立的,那堵低矮的土城墙,再一次在这场危机面前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面对着弓马齐整,军容齐备的对方,杨乾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不过在危机关头他也并没有变得过于紧张。 在杨家的祠堂里与听到消息赶来的诸位心腹,讨论了一番该如何应对当前危机的临时方案之后,杨乾便坦然的走上了,村子门口那低矮的城楼之上。 和以往所有汉奸面对正规军来清算时的表现一样,杨乾在第一时间并没有将自己被对方指出的罪责给应承下来,相反他还极力的掩饰住自己过往所造的那些罪孽,任由对方再怎么吐槽自己当年做的那些腌臜事,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转而换上一副悲戚的表情和底下那帮极为愤怒的大军,说着自己在徐达大将军抵达咸宁县之后,所建立的种种功绩以及为徐达大将军所提供的那些物资粮饷。 作为一个经历过家族,几次陷入极端危险境地,还能转危为安的亲历者,杨乾对于现在遇到的这般麻烦,虽然心底里极为害怕,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底气。 毕竟虽然现在朝廷上已经改换了门庭,当年的大元朝廷已经再一次被中原百姓赶回到了漠北吃沙子去了。 可是读书人出身的杨乾很是这其中的道理,那就是不管将来要统治这片地方的政权到底是大明,还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其他政权。 只要他们还想在这片土地上截取出一份利益,来供养他们那复杂的上层阶级。那这帮家伙必然少不了要与自己这样的地主乡绅合作。 虽然那时候的杨乾还不明白收税范围与行政成本之间的关系,也不懂得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为何要将这基层的权力完全释放到自己这群地主乡绅的手里的真正原因。 但是史书里那千百年的经验以及父辈祖祖辈辈所流传下来的教训都告诉他这么一个道理,那就是地主乡绅永远是统治这片土地的最基本的单位。 刚刚结束战乱状态下的大明王朝,正是百废待兴的状态,在这个时候,当地的官员若想通过获得一番政绩,来为自己的官路奠定一条更为厚实的基础的时候,那无论如何是绕不开与自己这一方合作的。 而在他登上城楼这一课,另外还有几路人手纷纷朝着杨村的其他方向飞奔而去,他们的目的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去叫援兵去了。 也因此杨乾,现在站在城楼上的最大任务并不是直接和对方商量如何将眼前这个事情给平息下来,而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一旦自己派出的任何一个人手把援军叫了过来,那么眼前这只归属于大明军队序列的队伍是决计不会翻出什么浪花来的。 正是处于这样的原因,杨乾在站上城楼后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禁止和对方发生直接的冲突,而是直接派出人手,将无数的金银财宝坠出城外,交于对方。 这般直接用赤裸裸的金钱来贿赂对方的手段,杨乾并不是第1次使了,在以往面对危机的时候他这般直白的手段也试过很多次,而在历次事件当中无一不向他证明这种真金白银献给对方的手段才是所有利益交换中最为稳妥的方式。 更何况杨乾很清楚,现在自己的任务就是拖延,别看这笔金子现在自己大方的送到了对方的口袋里,但是只要自己的援军叫了回来,那么自己再通过一番手段运作之后,对方现在吞进去多少东西,他一定会让这帮人加倍奉还。 而现在围困在杨村外面的这只骑兵队伍,在看到杨乾利落的将真金白银交出来之后,队伍中也顿时陷入了一股小小的混乱之中。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因为什么陷入了混乱,但站在城楼上的杨乾,想当然的就以为对方肯定是因为如何将这笔金子合理的分配到各个人手里,而产生了不小的争执。 在这般情况之下,杨乾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来。自己的聪明才智再一次在危机当中得到了展现,这样只用些许金银,就能让对方暂时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爽了。 第312章 杨乾的应对之策上 第301章 杨乾的应对之策上 这边的杨乾还在因为自己的一番完美的操盘,而在那里幸灾乐祸的时候。此时此刻围在杨家城楼门前的那群骑兵们,却陡然炸开了锅一般沸腾了起来。 不明白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杨乾,第一时间也是略微的颤抖了一下,毕竟他也曾经遭遇过被其他人围城的惨痛经历。 并且那一次的兵乱之中,他非但亲自站在城楼上,接受了敌军箭雨的洗礼,更为重要的则是自己最为疼爱,也是自己儿子当年作为继承人培养的那个亲孙子,不幸死在了敌军的流矢之中。 这其中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让杨乾久久不能释怀。尤其是当那个自己父子俩都当做家族未来继承人,而倾注了许多心力去培养的嫡孙,就这样被敌军那不值几文钱的飞箭,给定死在自家城楼上的时候。 那样惨痛的场面,让任何人放在这里,都不可能用一种平淡的情绪去面对眼前发生的惨状。 杨乾本以为,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兵乱已经是他这辈子所遭遇的最后一次劫难了。毕竟经历过改朝换代的他,已经在新王朝成立的时候,给这个新成立的大明政权下了重注。 如今自己虽然在私下里还有着一番见不得人的操作,但在明面上他已经是整个大明政权在咸宁县里最大的拥趸之一。 眼瞅着平强马壮的明军,已经将整个关中地区涤荡了一番。在此处盘踞已久的元军,以及他们当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附庸们,尽数在明军的战马快刀面前或身首异处、或跪地求饶。 这一辈子经历过无数风波的杨乾在见证了这样大场面之后,内心里对于这支明军有了相当清晰的认知。 当年的他虽然不过是自己老师手下的一枚棋子罢了,但是就是因为自己老师对自己提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要求,使得当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难免会遇到,当时盘踞在奉元路一带的元军士兵。 在彼时地位尚且不高,甚至说多少有些卑微的杨乾眼中,那些拥有着齐备,武器与战马的元人士兵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精锐的存在了。 那个时候的元军在奉元路里可微说是无人可以抵挡。 别看那个时候,这个地方的主要政务都渐渐的由县令一级向乡贤放权,地方上的主要事物往往都由本地的地主和乡绅来负责管理。 但是这只是平时安然无事的时候,若事情一旦发生转变,或者地方上的局势发生任何的波动,这些元人的士兵就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将整个地方上的态势完整的拿捏在自己的手上。 甚至于,有些时候他们借口插手政务的时候,都不需要等到,地方上有任何变动。只要感觉到自己军队的利益遭受到了一点点的侵犯,那么他们即刻就能打着一些,让人十分畏惧的口号,黑压压的朝着地方上席卷而来。 而就是这样一直在杨乾眼中几乎是无法抵挡,不可能被其他人所击败的精锐们。 却在大明的王者之师降临这片大地之后,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疯狂的逃窜。 这一前一后多少有些让人啧舌的巨大反差使得杨乾将心里对于这些元人士兵的畏惧,转而变成了对于大明天兵的无限崇拜以及敬畏。 于是乎在见证了那些拿了自己钱还不好好办事的元军士兵,到底是如何飞速溃败的情景之后。以杨乾为首的杨家,便死心塌地的彻底倒向了大明军队的这一方。 原本在他的想象里,在整个关中地区,逐渐安稳下来之后,他这么一个率先投诚的家伙,虽不敢说在这场战役当中得个多大的功劳。 但最起码也不会被这个新成立的政权当做眼中的肉中刺来看待。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缘故,使得杨乾在之前那么一段时间里,对于明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甚至于在得知了大明已经将敌军完全赶出了附近区域的时候,他将自己家原本还颇为缜密的一套,防御计划也逐渐的松懈了下来。 毕竟提心吊胆的这么些日子,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构建起来的这些防御体系,是时候该松一松了。再这么坚持下去,非但杨家的金钱不能无限的填补这个几乎无穷无尽的黑洞,就是过惯了安稳日子的杨家众人,也终会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一一被打倒。 可是杨乾怎么都不会想到,就在自己决定马放南山的之后不久,却会有这样一直突如其来的大明军队,围在了自己的家门口。并且按照其来势汹汹的样子来看,这些人并不像是来跟自己说好话的。 不过虽然面对着如此危急的场面,但杨乾毕竟也不是什么刚经历江湖的生瓜蛋子。虽然脑门上已经不由得惊出了几次冷汗,但旋即他那吊着的心便放下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案,意识到只要自己拖下去等到援军到来的时候,事情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则是,当他第1次见证到大明这只王者之师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和其他军队比起来,无论是当年不可一世的元军,还是后来在关中地区风起,而涌的各路义军亦或是那些不知来历的流兵。 在他们面前大明的这支军队呈现出的状态,多少还是要些脸的。 他们军队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烧杀掳掠的现象,但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们并不像以往军队那样大张旗鼓的,甚至将这视为一种恶趣味来进行。 明军有着一套切实可行的纪律方案,如果一旦发现了有人触犯了军纪,只要地方上反映的声音足够大,那么大明的将军们为了维持住面子,处理起这些渣子们来也是不遗余力的。 而也正是明军所表现出来的这种仁慈与要脸,使得此刻尽管已经被大军踹到了门口,但杨乾也并没有以往面对其他军队那样的慌张。 第313章 杨乾的应对之策下 第302章 杨乾的应对之策下 因为自以为拿捏住了明军要脸的这个软肋,使得杨乾此刻虽然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恐慌,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些畏惧。 而他心里的恐慌也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并不是因为他做了太多的亏心事,以及以前投靠过元军的经历,使他现在多少有些心虚。 他的恐惧完全就是来自于对方齐整的人马,以及闪着寒光的刀剑。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这时随便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在军队那锋利的武器面前产生一丝的胆寒。 在得知自己派出的几路求援的人马全部都已经出发并成功,从村子的隐秘处突围出去之后,杨乾那本就已经平淡下来的内心,现在更是变得无比镇定。 甚至于自以为将所有情况已经掌握在手心里的他此刻,对着面前这鼓乱哄哄的军队甚至有了一番要开口演讲的冲动。 可是正当他扶正了帽冠,随后又站直了身子准备开口,对对方进行一些善意的劝导的时候,他却发现底下军队又有了一番剧烈变化。 在一阵纷乱之中,突然一个圆滚滚的人头被这伙军队从纷乱的最深处丢了出来。 而随着这颗人头的飞出,整只军队突然结束了之前的躁动,转而变得一声不吭,并随即所有人都纷纷冷着脸,将凶狠的目光对准了杨家城楼的方向。 眼看着眼前这支军队发出了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转变,前半身净在刀口上填写的杨乾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对方已经将团队内部的不和谐因素给清理掉了,而根据他们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态势来看,在经过内部的斗争之后,他们已经决定将目光完全的放在自己家头上。 在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之后,杨乾在第一时间就招呼着城头上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众人,重新布置防线。 然而此刻,他的这种临时作出的举动却显得有些晚了。 且不说这群已经在他之前的命令当中,将兵器全部放在一旁,干坐在城头上静待着这次的世界风平浪静过去的杨村众人,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站上城头上面的那股信心与勇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他们,原本已经等待着整件事情风平浪静的过去。现在陡然发生,这样的巨变让本就不是军队出身的他们,在这临时搭造的战线上自然到处都是纰漏。 他说现在已经张弓搭箭的那伙明军,就远不是这个杨家临时拼凑起来的这些防御力量可以抵挡住的。 要知道这一会儿明军虽然也是从修整当中,猛然的被人拉了过来。但他们在前几年的岁月当中,是一路跟着徐大大将军,从应天府出发破平河北、定山西随后过黄河,一局抵定了整个关中的态势。 这样一直从百战当中历练出来的精锐军队,寻常的修整对于别的普通军队来说或许意味着军队短时间的涣散,但对于训练有素的他们而言,修整只是将原本伸出去的拳头收回来,暂时保养的一种手段而已。 只要大明有需要他们这个已经蓄好力的利剑,便会以一种无人可挡的姿态再一次朝着敌人的额头狠狠的砍劈过去。 而此刻面对着,这个曾经替元军做走狗,而使自家兄弟平白出现一些死伤的地主乡绅。这是军队甚至连战前的激励都不需要,随着主将的一声令下,一阵害人的箭雨便,急速地朝着杨家那低矮的城楼飞了过去。 而随着两阵箭雨的结束,不等在简易垛口,后躲藏的杨家众人从恐慌中反应过来。 四架攻城云梯和一个一看就是刚刚制成的简易破成锤,从军队中间被推了出来。 趁着杨家众人还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之下,云梯便已经精准地落在了杨村的城头之上,而那个临时拼凑起来的破城槌也被推到了杨村大门的位置。 这是杨村的这个简易城墙,自从搭建起来之后,第2次面临如此凶险的危机。 第1次的时候,凭借着自己村子里的人手,悍不顾死奋力的反抗,以及那只流兵,着急着去他处抢劫捡软柿子吃的心态,杨村侥幸逃脱了被屠村的命运。 可尽管那一次杨村在面上是战胜了敌人,但实际上一群并没有经受过什么训练的普通村民,又怎是那些常年与兵器为伍的士兵们的对手。 那一次的战斗当中飞弹死伤了不少杨村的子弟,杨乾更是损失了自己那寄予厚望的孙子。 而这一次在面对着被破城的危险之时,杨乾却连思考的功夫以及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见仅仅是起个愣神的功夫,杨村的城头上边已经站满了明军的士兵。 而就在这会儿,士兵将城头上还存活的杨家众人,死死地按在地面上之后没多久,随着一阵木头破碎的声音,杨村着简易的城门也宣告失守。 随即这群军人将杨家众人一齐押到了村子门口,同时另有一股人手,去村子里将杨村的所有男女老少全部驱赶了出来。 而在所有人都赶到村外之后,这货原本就对着杨家有着恨意的军队,开始了肆意在杨村内的抢劫与掠夺。 而他们在做如此疯狂行为之前,甚至于还给自己找好了一个不错的名头。 那就是自己这一次的行动,就是为了清除当年与前元合作的叛逆之人。自己现在在他们村子里进行的这一番抢劫,也变成了征讨不臣之人的家产。 不过这只军队虽然开始了在杨村内的大肆掠夺,但他们却还是保持着一条底线,那就是除了一开始在城楼上被自己射死或者砍死的倒霉蛋之外,他们后面并不打算再杀害杨村的任何一个人。 毕竟你是打着争讨不臣之人财产的旗号来的,那么大明现在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做事的时候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多少还是要讲些脸面的。 而当被死死的摁在村子门口的杨乾,看见这帮士兵将自己村子里积攒了多年的财产,如同流水一般拉出来的时候,他原本就已经愤怒的内心此刻更是变得悲泣了起来。 第314章 杨乾的怒火 第303章 杨乾的怒火 看着自己家继续多年的财产,被别人就这样肆意的往出掠夺的时候,杨乾的眼睛已经愤怒的红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他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办法,他现在手脚都被,攻上城头的士兵死死地摁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而正的他打算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开口向这群无耻之徒咆哮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破布,陡然被塞进他的嘴里。 这群人士兵虽然看上去并不是,杨乾那边读过书的模样,但从应天府一路打到这里,经历过无数生与死考验以及各种复杂情况历练的他们,对于身边人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极为的敏感。 这就使得杨乾张嘴的动作虽然并不是多么明显,但他身旁负责开手的士兵却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家伙到底是要做什么。 而对这样一个自家主将已经下令给予教训的家伙,这个看守的士兵也并没有丝毫的手软,直接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裹粮食的布匹,狠狠的就塞进了杨乾的口中。 于是乎,原本还有着一番想要用最后的抵抗来彰显自己气节的杨乾,在对方的这般手段之下却已经是没有了说好的办法,只好咬着牙将所有的委屈都暂时吞进肚子里。 此时此刻的他,虽然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量,但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别看自己现在被对方按在地上,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样。但这丢掉尊严在不久之后,一定会被他全然的找回来,就如同当年,他多次把自己家族,起死回生的操作一样。 只要等到自己派出去的援军带回来一点点的消息,那么眼前这只几百人的队伍,必然逃脱不了被他们上级清洗的命运。 旁人对于杨村现在的事例,或许还有一些不了解,但是身为家主的杨乾却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杨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必须仰着他人鼻息才能在这片土地上欲取欲求的破落家族。 现在的他在之前那么多年的精心筹划之下,一只手已经插进了,地方的政务处理之中。 想到这里之后,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杨乾心情也稍微放松下来了一点。此时此刻他看向周围人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被这群人踩在脚底的时候,他巴不得立刻掏出怀里藏的匕首,将这些人一一挨个的戳死。 就是现在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远没有之前预料那般被关的时候,杨乾的那个凶狠的内心再一次猖狂的起来。 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一点点援军的消息,但被思思踩在地上的杨乾,看着他们搬运自家财宝时,那得意神情的时候,已经不由得开始想象当自己得到援军的支持,重新开始执掌此地一切事务的时候,他该有怎么样的暴力手段来让这群现在无比嚣张的家伙尝尝被人虐待,到底是个什么样痛苦的感觉。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但现状却是悲惨的。 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杨乾一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而已。现在的他被五花大绑地摁在地上,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岸了,莫名其妙同时发出令人作呕气味的烂布团。 无论是从形象上还是从精神上此刻的杨乾,都受着非人般的煎熬。 虽然他在自己内心不断的想着一旦情况有变,自己到底该如何惩戒,这群现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黑子们。 可是现在手腕脚腕处所传来的那种被挤压的痛苦,还是让已经年龄不小的杨乾痛苦不堪。 而更令杨乾感到绝望的,则是当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书房里边最心爱的那块白玉镇纸,也被这会儿乱军的首领张扬的拿在手里把玩的时候,他所期待的那支援军却还迟迟的没有出现。 甚至于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几乎被搬空之后,对方都开始集结队伍,准备撤离此地的时候,他所期待的援军依然没有到来。 而最终的结果也没有发生任何杨乾希望中的天神下凡一般的剧情,直到他被人一刀砍断绑在手腕脚腕处的麻绳,然后背向一块不值钱的破砖丢弃在道路一旁的时候,也依然没有任何一个拍出去的时候回来跟他禀报,到底事情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最终等这支嚣张来自骑兵队伍,再一次嚣张的满载而归之后,也不知道,浑身是血的杨乾在地上躺了有多久,在意识到自己的家住可能快不行的时候,终于有两个中年人大着胆子从成家后那条隐蔽的壕沟里钻了出来,将杨戬抬起来救亡村里的祠堂里送了过去。 或许是上天注定了他命不该绝,尽管因为对方粗暴砍断绳子的时候,同时在杨乾的大腿外侧,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但这个伤口虽然看上去血渍污拉的甚至吓人,却并没有涉及到经脉上的损伤。 一阵吃痛的杨乾,在被村里的医师强行灌下了一些米粥以及温补的药物之后,便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而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之前满心期待说,期望的援军,这是才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爹,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你不用过于担心,只管养好身子便是了,其余的事都交给儿子去处理。”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杨乾最为倚仗的亲儿子杨善。 再看到自己父亲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杨善那原本看上去迫害的面庞也瞬间变得歇斯底里了起来。 一种无形的怒火直接从他眼神中喷薄出来,没等旁边的人做好准备,那股上位者所拥有的凌厉的气息,便已经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 “此事绝不可善罢甘休。” 杨乾此时虽然迎合火米种恢复了过来,但毕竟大腿上挨了那么一刀,且是在这样一个已经不小的年纪里,这就使得他的气力已是极端的虚弱。 不过尽管自己说话都比较费劲儿,但他还是咬着牙对着自己儿子叮嘱了这样一句。 第315章 杨善的报复上 第304章 杨善的报复上 从杨善那不友好的表情以及杨乾那咬牙切齿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得出来此时,发生了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抢劫事件之后,这一对杨家父子对于那个突然闯进自己家门的骑兵队伍,已经在仇恨簿上列到了第1名。 要知道虽然杨家之前资助元军的事情并不假,但是此刻这是个巅峰时多的杨家,却已经完全的导入到了大明的行列当中。 他们作为享受了几十年元人宽松统治的既得利益者,在自己服侍了多年的势力遭遇危机的时候,难免会选择狗急跳墙,选择与自己旧有的主子一起玩命的最后一波。 可是当眼睁睁的看着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达到一个,绝对不可能被人力所扭转的情况之后。素来奉行者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套行为准则的杨家便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第一时间便选择主动向徐大大将军进行了投诚。 而为了,用足够的诚意向大明的军队表示忠心,杨乾先一步几乎是将自己在城里的所有财产都变卖给了军中的诸位将领。 当然送礼的时候,他也不能将这支大军的统帅徐大大将军给忽视了。为了讨好大将军徐达,杨乾特意花重金从蒙古人那里买过了一匹名贵的战马。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就派了大部队给徐达大将军送了过去。 当然办这件事情的时候,杨乾并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头。此刻的他十分的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那个出色的儿子铺路罢了。 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既然已经决定好要给对方送上重礼讨好他们,那么这个送礼的人便,不能显得太过于随便。 一开始的时候,杨倩也想着,如果是自己亲自登门拜访的话,是对整个家族最有利的情况,毕竟自己这把年岁了,给徐达面前一跪,就是他再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但碍于自己手下的面子,人家多少也会搭理自己一下。 可是他的这一番想法,却很快被自己给推翻掉了,这一代是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地主乡绅,在现今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或许还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但在人家堂堂的大将军面前却和蝼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另外一方面则是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已经这把岁数了,加上之前在商界以及官场中所留下的那种不好的名声,使得自己这辈子就最多只能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其余往权力上的染指便是一件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这次投诚以及送礼所形成的巨大政治资源,必须要由一个人来承担。既然自己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那么这样一番功劳,显然不可能沦落在他人的头上,而整个杨家除了自己以外能有资格去办这件事的,便只有自己儿子杨善。 此时的杨善,也已经不是白丁的身份。 在自己亲爹豪掷千金聘请名师的讲解与帮助之下,杨善在大元目前的最后一届科举制中,中了进士。 虽然并不是第一甲的那无比光辉的三个人,但二甲进士出身也足以让这个原本已经行将破灭,让其他人锤得快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家族,陡然间在暴富之后又获取了一条可以通往更大天地的道路。 这一切,当然也离不开扬善自己的努力,从小就被父亲当做整个家族未来脱胎换骨唯一希望的他,小时候的经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噩梦。 虽然自己家肉眼可见的财产便宜是富甲一方,府中的仆役都过得比寻常百姓要好得多。 可是尽管自己吃喝不愁,而且在那个周围百姓纷纷陷入饥荒,食不果腹的岁月里,他整日可以保证想吃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但是这个时候的杨善街上做钢的压力也是无比巨大的。 且不说四书五经这种科举一道上的基础的入门读物,但是那洋洋洒洒几百万字的资治通鉴,杨乾便要求自己这位亲生儿子从头到尾全部背过。 当然让一个正常人从头到尾把这300万字的长篇巨着给完全的背下来,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从这其中却能看出来杨乾对于自己儿子那殷切的期待。 而这份期待在杨乾的,持续压力之下却变成了一个压在杨善身上的不可摆脱的巨大牢笼。 这也使得在整个童年以及青年的岁月当中,杨善虽然深得一副高大的身材,但却并没有任何外出的机会。 整日被人伺候着的他,虽然不用干任何杂务,但他一天的工作量却完全不比府里,其他任何人要少,甚至可以说,在那个特殊的时间段里,杨善是整个杨村最辛苦的人。 更为可怕的就是杨善所进行的一切行动都是枯燥的,他整日里除了背书就是抄书,除了抄书就是背书。 就连听那些被自己父亲延请来的名师,念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葩故事的时候,杨善都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放松。 而这样的一番操作,再让杨善脑海里的知识得到增强的同时,也使他练就了一颗无比阴狠且果决的心。 同时杨乾给自己儿子聘请的那些,四里八乡出了名的儒生也并不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儿子教授那些科举场上的知识。 其中更为重要的则是,杨乾试图利用这些已经成名的儒生的关系网络,为自己儿子,在科举渠道上提前铺好一条在游戏规则之内的康庄大道。 而最终的结果果然没有让杨乾失望,在他花费的重金以及如同监狱一般的看守着自己儿子这么多年之后最终扬善,也通过这种种的原因在科举场上得到了自己父亲,想让自己得到的一切。 而杨乾的手段也并没有就此就停止下来,为了给自己儿子在朝廷里继续铺路,他甚至不惜于找上了,原本已经和自己家开始决裂的张思道。 在杨乾的一番操作之下,在元庭即将陷入灭亡的时候,杨善就已经背靠着自己的家族,混上了一个奉元路副指挥室的位置。 而等到徐达大将军真正的兵临咸宁县城墙之下没多久之后,已经决定要将家财大半拿出来送给大明的杨家,也为杨善再一次谋取了一份晋升之资。 第316章 杨善的报复下 第305章 杨善的报复下 在看见到自己的家里,现在已经变成一副满目疮痍的样子,这使得刚在官场上感受了一丝受人敬重的杨善在,眼前这般情况下不由得愤怒了起来。 不过现在的他当务之急却并不是想着,如何去处理那群在自己家欲所欲求的那帮混蛋们。 毕竟他的老爹还躺在地上,看起来不能动弹的样子。杨善见状立刻翻身下马三两步跑到了自己老爹身边,最后径直跪倒在自己父亲旁边,然后伸手将父亲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在一阵哀痛的哭泣之后,杨善的一个手下这时候小心地跑过来提醒杨善,杨老爷子还并没有离世。 而杨善经过此人的这么一番体,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流得有些早了。然而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在为自己父亲感到庆幸的同时,竟然不由得在内心里生出了一种遗憾的情绪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遗憾,让杨善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作为一个从小就被逼迫着熟读四书五经以及各种儒家讲义的大孝子。 忠义孝悌这一套伦理道德体系在杨善的心中已经深深的扎了根。虽然他平日里对自己父亲那般,严格要求自己的行为并不是十分的满意,但是逐渐成年的他多少也能体会一点当初父亲为何要用那样严格的手段来框束自己。 更加上当,他在考场上夺得了进士身份之后,他跟周围同僚所交流的时候,那仁义礼智信这一套便已经是他们之间说话时必须所遵守的必要条件。 这一套东西,虽然他们这群做了官的人并不是都可以身体力行,将孔孟所讲的那些为人之道,悉数的执行下去。 甚至于他们这群已经站在使物链顶端的家伙们,对于利益二字的考量,远比周围其他人要更为熟练一些。 但是这一套儒家经典所倡导的道德体系就宛如他们这个群体所入门的一些门槛而已。你可以在进来之后不遵守这一切,但是在进入这道门之前,没有这块敲门砖,你确实万万不可加入到这个群体当中的。 而在挺进了官场这道的大门之后,金钱上的考量以及官职上的打算都会使这群原本还可能抱着一丝践行孔孟之道想法的读书人,逐渐忘却内心的想法,甚至于往一条远远背离儒家所追求的那个世界的方向狂奔而去。 可是这段学习仁义礼智信的经历,就宛如读书人的一份投名状,你可以在后边将他视为无物。但是这种想法只能是背着人进行的,在人前交流的时候,你却万万不可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直接暴露给身旁的人。 虽然你明知道大家对这一套规则并不是那么的相信,但是这就是统治者现在设定下的游戏规则,你可以在其中施展一些手段,但你要是直接挑明了自己不遵守,还要开挂,那却是万万不可的。 也因此当杨善看见自己父亲一言一行的时候,他脸上第一时间就露出了那种悲戚的表情来。可是尽管他自己觉得,这一份感情是来自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真情实感,是来自于父亲多年对他的悉心教导以及照顾说引起的那种天然的父子恩情。 可是那一闪而过的那一丝遗憾,使得杨善突然意识到,自己原先认为的那一切顺理成章的东西,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甚至于自己内心深处对于之前所学习的那些伦理道德,竟有着那么一丝常人无法想象到的抵触。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能面对自己,父亲现在这般情况表现得如此悲伤,整件事情的核心并不是他,觉得自己应当为父亲这悲惨的遭遇而感到悲伤。 他现在之所以能做出这一切,完全是脑海深处有一个最真实的小人在心里告诉他,这是你现在应该做的。 在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一口可以说甚为狂野的野兽之后,杨善脑门上不由得,留下了几行冷汗。 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的他,虽然并不指望着自己,做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好人,更别提做孔孟所要求的那般圣人。 但是这么多年读书的经历,以及周围人的教导,使得杨善觉得自己至少要做一个好人,要做一个正常人。 而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最基本标准,便是忠孝二字。 这其中,若论及忠君的话,杨善表示自己也并不能做得到完美,毕竟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地方上的副官罢了,这样一个官职放在现在的奉元路,倒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有点权力的官员。 可是把自己这个芝麻大点的官放到整个朝廷的视野里,却不过是一个豆大点儿的小官罢了。 漫说能见到君主了,就是连现在掌控的整个关中地区,大局的徐达大将军,以他现在这种卑微的身份也不是随时都能求见的。 既然在中间一道,他现在并没有任何能力去践行,那么杨善便将自己最大的精力都放在了孝顺这一道上。 虽然当年那些痛苦的读书经历,使得他对于父亲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但是这么些年在周围人那种腐化虚假的仁义礼智信言语的熏陶之下,在他眼中孝顺父亲,这一件事就应当是发自肺腑的一种真诚而已。 而也,正是由于内心里的这一份想法,使得他在十里八乡都博得了一个孝顺的好名声。 甚至于当地的不少百姓,在教育起自己家孩童的时候,往往都会把杨善这个进士出身的官员奉为偶像。 而杨善之前在官场上厮混的时候,也正是凭着将孝顺这一套,动作做到了极致。使得在得到了家族全方面的支持之后,让他在官场上混的是如鱼得水。 一时之间活在自己精神乌托邦世界里的杨善,也慢慢的在心底里给自己洗了脑,认为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孝顺的人。 而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以孝顺这么一个标准来标榜自己的行为习惯的。 可是就当他以为自己真的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以及之前那一闪而过的那丝恶念,却让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极为可怕的东西。 第317章 杨善的心思 第306章 杨善的心思 不过虽然杨善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潜藏着一头,颠覆这个时代道德体系的狂野巨兽。 但是他也很快就意识到另外一个事情,那就是现在并不是他思考自己内心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头野兽的时候。 现如今自己最为重要的就是在外人面前继续的将这种父慈子孝的场面给演下去,毕竟自己父亲现在还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在想到这点之后,双手怀抱着自己父亲的杨善,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随后用一种异常强大的念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挤出了几点泪水出来。 而之前跑过来提醒杨善,现在还不是为自己大老爷送终的那个手下,刺此刻也赶忙挥手召集了身后的两名同伴一起过来。 几个人一起过来,将杨老爷子抬了起来,随即就往村子里急火火地跑了过去。 而见自己手下已经帮自己将这些手尾收拾干净之后,杨善也不犹豫,跟着他们的步伐便朝着自家正房的位置赶了过去,在行进的过程当中,他还大声地向周围村民照顾着,让他们赶紧将村子里的那位老医师叫过来,为自己父亲瞧病。 杨善的这一套做法可以说将他这种孝顺父亲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此刻杨村的周围人虽然已在此次的劫难之中,都受到了极大的恐慌。但是当看到杨善这个少家主在这个情况之下所表现出来的这种魄力与那种对父亲的尊敬,使得他们下一次的就认为这个在外面做大官的杨公子,是现在他们可以信任的。 而他们也很自觉的认为,杨善现在已经回到了村子里,而且目睹了自己家受到的这种欺辱,那么一定能在朝廷里说上话的他必然会为大家伙出上这么一口恶气,将自己被掠夺过去的财物,完全都追缴回来。 于是乎,在杨乾已经昏迷过去之后,杨善就成了整个杨村所有村民的精神寄托。 他们既希望这位杨公子能够带领他们度过现在眼前的难关。更希望的是,作为村子里少主的杨善,可以帮着他们报上这么被欺辱的仇恨。 而杨善亲爱的表现也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失望。在自己家的正屋将父亲安顿下来之后杨善随即就派出了手下,向自己在咸宁县城的官邸里派人传出了消息。 随后,他又紧急,让人把自己作为信赖的一个心腹管家给找了过来并在自己家的一处偏僻的小屋子里,对这位赶来的管家进行了秘密的嘱托。 让他将自己之前在咸宁县的宅院里所准备的1批金银财宝全部拿出来,送到该拜码头的那些大人物手上去。 在冷静下来的之后,杨善意识到当前这个被掠夺一空的事情放在他人眼中,或许是一个段挥之不去的痛苦与梦魇。那些已经被人抢去的家财,以及那些自己父辈用尽一生所积攒下来的财富都化作了乌有,成为了别人的嫁妆。 可是已经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有了自己一定,见解的杨善却陡然意识到现在这种情况,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但从另一个方面去考虑,这又何尝不是,自己一次翻身的好机会呢。 要知道,杨善虽然代表着杨家,在徐达大将军涤荡关中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投诚。 可是他们家毕竟是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扎下根多年的老地主,老乡绅了。 且不说在这么多年的地方争斗当中,他们在这一片土地上结下了多少仇人。现在这个改朝换代的关键点上,无数人就盯着他们家的一举一动,想着趁着王朝更迭的这种百年一遇的时间点上,将他们家也咬下一块皮来。 单就说自己老爹在最近这十几年里遇前元朝廷那紧密的联系,就让他们家在这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之中,站在了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之上。 虽然自己家在意识到元庭已经成为明日黄花之后,便在第一时间选择了与明军相合作。 但是这样的行为在现在看起来多少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味。 而杨善对于这些事情更有着更切身的体会,那就是自己虽然已经投靠到了徐达大将军的辉夏,但是在投诚完的这段时光当中,他却并没有被委以任何的重任。 甚至于曾经作为整个奉元路副主管的他,现在竟然连一些旧时的手下都指挥不动,平日里所执行的任务也都是些,在后方征集粮草,这样看似重要,使得换谁来都能干得很好的这种活计。 作为政治嗅觉非常敏感的扬善,在这种情况发生第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对方所架空了。 也就是说,现在负责这片土地管理的大明朝廷对自己这样一个前元投靠过来的降官,并不是十分的信任。 而各位最为关键的是,现在人家手上握着刀子与权力。尽管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受到了他人的冷落,但却是一点反抗的方法都没有。 手上一无兵二无权,的他在这个时候也只得任由对方这样肆意的摆布,心里哪怕有再多的委屈,也并不能用什么实际行动来实现扭转。 而现在当自己家遭遇了这么一番大的劫难之后,杨善突然就意识到这件事,只要自己处理的妥当,将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在整个大明朝廷里咸鱼翻身的重要契机。 自己既然现在已经决定了要处理这项事情,便可以将自己老爹心里还隐藏的一些,实力全部的拉出来,归为自己所有。 更为重要的则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朝廷自然是不能坐看像自己家这种大的地主乡绅,在这个关键点上任由乱兵劫掠。 要知道自己家现在虽然不受对方待见,但也是这片土地上,大明朝廷所立的一个合作典型。 若是自己家遭遇了这么大的麻烦,还没有获得一个官方的说法的话,那其他人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虽然并不能直接对大明朝廷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在心里有些腹诽却是难免的。 而作为地方管理单元的这些地主们,是家天下的大明王朝所并不可能舍弃的合作伙伴。 第318章 乱军的消息 第307章 乱军的消息 已经铁了心,要找那群将自己家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的那群兵卒讨个说法,杨善也没有带有丝毫的犹豫或是怜悯,他给手下吩咐该如何办事的时候已经交代的十分清楚,这一次他一定要把事情做绝做完整了,不留给对方任何可以喘息的机会。 而如今虽然他的身份并不足以影响到徐达大将军在这片土地上的决策,但是毕竟他也是投效过来的前元官员,在大明还没有来得及为这片土地上重新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官僚体系之前,他们这些原本就是这边土地上的官员在这片土地上的一些固有的关系,还并没有被改变。 这就使得虽然杨善如今被徐达给用一种变样的方式冷落掉了,但尽管如此,他自己之前所,用金钱和权力所编织的那一套权力网却依然还在这边土地上发挥着作用。 而在杨善发出求救信号之后不久,很快便已经有把消息送到的人马返回了回来。 依托着那一张遍布整个关中地区的关系网,杨善很轻易的就得知了,那只来自己家袭扰的军队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得知了对方是一只从应天城跟着徐达大人打过来的队伍之后,杨善的内心在一个瞬间里出现过一丝放弃的念头。 作为一个权力场上的老手,他十分的清楚这一支队伍的这般出身,在现在这片土地上到底意味着什么。 现如今,大明的军队刚刚在这个关中地区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当此之时还没有文官集团来给这群骄兵悍将掣肘,他们手里的权力还保持在战争时期的那么强势。 可以说在现在这个阶段里面,对自己这群投降官员所组成的临时官府,对面那些刚刚建立了巨大战功的骄兵悍将们,根本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 原本按照杨善的想象,能够做出这种违背军纪事情的队伍,最多程度不过是在山西一带收缴来的元庭旗下的汉军队伍罢了。 毕竟按照杨善对于大明军队的了解,在他的认知里,现在这支大明军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王者之师。 尤其是在经历过在前元朝廷那将近10年的磨练之后,使得杨善在最开始接触大明军队的时候,觉得这支军队所透露出来的那种团结以及对纪律的要求,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倒并不是说大明军队就如同真正的王者之师一样,对于沿途百姓秋毫不犯。毕竟这支大明的军队,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一支封建王朝时期的旧式军队而已。 哪怕他们的组成中大部分都是当年那些被朝廷压迫着活不下去,没有了生路才选择造反的老实的农民。但是在老实的人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血雨腥风之后,他的人生观与世界观也会逐渐在经历过更多的事情之后而得到彻底的改变。 尤其是这伙人他们不但是从刀山火海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用自己的大刀砍下过无数敌人的首级,更为关键的则是在他们从南到北征战四方的这一趟过程当中,他们亲眼见证过那些真正的豪奢之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原本的时候,这群老实的农民,只是以为权贵家族无非就是能吃饱饭比自己日子过得好一些罢了。因此最开始当他们占领一处富人家宅子的时候,他们所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将府里的金银细软,以及库房里藏的粮食一搬而空而已。 可是后来在见识过越来越多的富,人家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生活状态之后,他们那和原本被遮蔽已久的心也骤然被人撕开了,蒙在上面的那些牢笼。 而这一过程对于这群曾经以吃饱饭为最大目的的农民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权贵家里所奢靡的样子,对于这群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完全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然而这从那豪奢的生活中所透露出来的那一丝异样的光,却并没有让这群农民起义军感到胜利的喜悦,相反,在这种事情见识到的越多越来越多之后,他们内心对于这些乡村地主以及依靠着官府所逐渐膨胀为当地富豪的那些有钱人们,心里更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巨大仇恨。 而他们现在的心态就宛如一座许久没有见过阳光,却突然被人突然打开的老宅子一样。外面真实世界的阳光撒进了他们原先那封闭已久的屋子里,而在这一个看似阳光普照的环境之下,这群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些豪奢之家,竟然能冷酷到这种程度的农民军们,他们的心灵就宛如那许久没见过太阳的眼睛一样,在这巨大的刺激面前被迫选择闭上眼。 他们在眼睛闭上之后,虽然暂时躲过了面前这股异样光芒的侵蚀,但是这种行为无疑不过就是一种另类的掩耳盗铃罢了。 他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他们的目标还没有达成,而只要你继续去做之前一直在努力的事情,那有些东西你可以躲得了一时,但终究还会无情的鞭笞在你的身上。 于是乎,这些农民奇军在一路征缴一路见识过,那些传播他们的上层利益集团的奢靡,以及不能把人当人的残酷之后,他们那原本单纯的内心也逐渐复杂了起来。 他们那原本还充满着阳光,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心,在见识到这世间的不公平与纷乱之后,也逐渐变得黑暗了起来。 也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使得他们当初在打听到竟然还有这样一支和原先那个朝廷合起伙来欺压自己的地主,现在竟然没能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时候。 这帮已经取得了,很多战功的老兵们,毅然决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违背主将的将令,来冒着被处以军法从事的结果,向这一群昔日骑在自己脖子上肆意掠夺,但如今却依然能享受他们之前那种丧天良生活的群体,义无反顾的发动了最后一波。 而杨善在搞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之后,他原本那大张旗鼓的反攻计划也不得已暂时陷入了停滞。 第319章 杨善的决定 第308章 杨善的决定 杨善现在之所以表现的如此谨慎,原因也是很简单,那就是尽管他可以依照着自己的固有一套权力体系来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现在当指导这支军队背后的真实背景之后,他不由得陷入了犹豫之中。 从属下返回回来的消息中可以得知,这个军队是大明之前征讨北方前元余孽的主力军之一。虽然他们的人数不过是个500多人的规模,单论官职的话,他们那个500主跟自己这个奉元路副主管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可是人家是根正苗红的大明功臣集团,尤其还是那种,在王朝建立之初为这个朝廷打一下原始股的最劳苦功高的那一种。 这就使得杨善在报复人家之前,不由得不先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杨善的脑子现在开始了,飞速的运转,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将这件事情所牵扯到的各种关系以及其中的利弊都大致的思考了一遍。 在这短暂的思考之中,他很快就做出一个结论来,那就是从近期的情况来看,自己若是真的大规模出手,将这群赶来袭击自己家的士兵进行打击报复的话,虽然最后不一定会取得一个失败的结果,但从利益上的考量来说,短期内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名声与利益无疑都是受损的。 想到这里,两滴冷汗不由得从扬善的额头上涌了出来。此刻的他陷入了万分的纠结之中,因为他现在不但承担的是自己父亲被人打伤,这样最为羞耻的局面,更为重要的则是整个杨村所有人的目光如今都集中在他这个少家主的身上。 他可以拍一拍屁股轻瞄一举的将这次事情暂时的放下,但是那些被人抢去了,积累多年的家财的述职,乡亲们却远远不可能就这样同意将此事给压下去。 尤其是他们现在对自己这个朝廷的官员充满了期待,在这群没见过什么真正大失眠的村民的眼中,杨家父子就是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最大的依靠。 身为杨家家主的这二人,现如今就是整个族群在这片土地上,可以为自己提供一片遮风挡雨地方的守护神。 这一方面是来源于他们这几十年来对于杨家的信任以及依赖,毕竟大家都是同出一族,每年祭拜祖先的时候所在的地点也都是杨家那规模不小的祠堂。 看在同一个祖先的面子之上,自己这群人自然是要以当代家主为首,一同维护整个村子的利益。 而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们之间并不只有感情上的联系,利益上的纠葛更是非常之深。 要知道作为本地最大地主的杨家,这么些年里他们兼并土地的进程一直没有停得下来。而作为一名合格的地主乡绅,他们在兼并土地的时候,并不是只把目光伸向了村子外面的土地,近在窝旁的那些草,他们这种贪婪的家伙,也必然是不可能主动放弃的。 这也就是说,在之前的那么几十年的时间当中,他们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是在杨村里生活着,但是在多年的持续兼并之下,他们这群生活在大村子里的人所拥有的土地也是在逐年的减少。 不过和外面那群丢了土地就必须做佃户的外人有所不同,杨乾一下虽然在掠夺土地的时候将自己的贪婪完全暴露出来,但是他们和那群只知道一味掠夺的普通地主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那就是在杨乾他爹的辛苦培养之下,杨家的最近两任家族都是读过书的人。这倒不是说读书时的他们懂得什么叫仁义理智,懂得该如何去体恤百姓,懂得孔孟当年所倡导的那些以民为本,教化百姓的基本道德。 他们从书本里所得到的知识最终总结起来,那就是在掠夺百姓的时候,不可以在明面上把事情做得过于狠了。毕竟他们是读书人,他们所追求的是建立一个几十年甚至上半年都不衰老的大家族。 这就使得他们在对待自己村子里那些被自己买去了土地的失地农民的时候,并不会像对待外人那样,只进行无限的盘剥,而不给予任何的活下去的机会。 而是会把这群就摆在面前的劳动力,安排到自己家族各个产业当中去。在杨家父子的眼中,这群已经丧失了最后生存资本的乡亲们,就是他们手下最得力的一支力量。 因为没有了在田地作最后的退路,就使得他们在外打拼的时候,不得不完全将杨家父子当做主人一样来侍奉。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那就是你若是不按照杨家给的命令去形式的话,如果不让他们不满意,把你现在的职位给撸掉了,那么没有地作为退路的你,除了自杀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 同时因为这些人的老婆孩子都在村子里生活着,就意味着他们有一只人质留在自己家里,也就让杨善和杨乾并不担心,自己把手下的力量交给他们之后,他们会在外面做出一些反抗的举动。 杨家父子的这一系列的操作,就使得杨村里现在还生活着的助人,对于他们产生了极强的依赖。 现如今眼看着整个村子遭遇了这么一场浩劫,那么身为家主的他们在往日里收了那么多的保护费,现在如果是直接撒手不管的话,那么父子二人多年间在自己家和村民们之间所营造起来的那种微妙的平衡,无疑会被这狂风暴雨一般的局势,随便的给摧毁掉。 于是乎,在脑海里又进行了一番思维风暴之后,尽管杨善没能想得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决定会对未来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但是在周围乡亲们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之中,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这一次无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一定要让那群来自己村子里惹祸的罪魁祸首获得应有的下场 而这一回,杨善也不再将事情交给他人去做,他把父亲安顿好之后,直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诸位乡亲暂且宽心,我杨善在这当着各位叔伯兄弟的面向大家承诺,这一次若不把那群贼子拉回我们杨村来审判,我杨善誓不罢休。” 第320章 杨村众人的质疑上 第309章 杨村众人的质疑上 事实证明杨善说这一番话,并不是凭空的向周围人保证一些虚的没的的东西。 一定下定决心的,他在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的确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不过他的这些努力放在周边村民的眼里,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尽管他们将现在的杨善当做整个事情的主心骨来看。但是再都知道,那会来抢劫自己士兵的背景之后,这群人即使之前对杨善在多么的信任此时此刻也多少对这件事情能够得到解决,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他们虽然也都是杨村里生活在最底层的那么一群被人剥削的普通民众,但是他们与外人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这群人在杨乾当初制定的那个教化乡里的方案之下,一定程度上都是受过教育的。 当初杨乾在解决了自己家族在这边土地上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之后,第一时间他便将自己心里隐藏已久的那个想法给拿出来进行了实施。 而这个他心里一直有着念想,却因为之前家里在受到打压的环境之下,并没有机会去施展的想法,便是他要让杨村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在小时候读上书。 而杨乾的这个想法也是十分单纯,他在执行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抱有其他任何额外的目的。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已经经历过了不少这世间的不公平的事情。也因为自己那个只顾着剥削自己,而不给自己提供任何帮助老师的压榨。 后来更是让王老与扩敦帖木儿家族,来回当做工具人去使用。这其中那种辛酸的经历使得杨乾非常清楚,这人世间的生存是非常险恶的。 然而尽管经历过了人世间最黑暗最阴暗的那些事情,也面对过那些把自己根本不当一回事的上位者,对自己的剥削压榨。 但那个时候的杨乾还秉持着一份读书人的信念,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已经被世俗所污染了不少,但在他精神世界的最深处,依然对自己当初没有能够将学业进行到底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原本在杨家最初的设计当中,杨乾这个二公子所承担的任务便是好好读书,将来通过科举一道进入官场,以形成对杨家在这片土地外的更大的一个助力。 而杨乾在小时候也没有辜负自己父辈的期望,身为家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唯一读书的,他在学习这一道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身心与力量。 后来当他对杨善所制定的那些看似非常严苛的学习计划,其实就是杨乾当年读书的时候,自己鞭策自己的基本准则。 那个时候的他亲眼看着自己家族一步一步陷入了没落,那个时候还有着少年稚气的他,坚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在自己手里继续恶化下去。 也正是出于这一份少年心气,是的,在已经被安排好未来的发展道路之后,杨乾便没有了丝毫的犹豫与顾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将手头读书这一方面做到极致。 他也很清楚的明白,如果自己通过读书,而未来在朝堂上获取了一官半职。那么这一家族现在面临着这种受人非议让人随意欺凌的现状,便能在转瞬间立刻发生变化。 这样的一份隐藏在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使得杨乾在读书的时候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当初祖逖兄弟为了读书练武,为后人创造那么一段闻鸡起舞的励志故事。 而那个时候奋命读书的杨乾非带是闻鸡起舞,同时更是做到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那个时候在读书遇到几乎疯狂的杨乾,根本不给自己任何可以偷懒的机会。 那时候家里的那几本儒家经典早已被他翻得全部卷曲了起来。 而杨乾父亲为自己儿子所准备的那些纸笔,也在杨乾的刻苦共读之中飞速的消耗着。 不过虽然杨乾在读书这一道上可以说是说自己全部的精力,也把自己终身的目标都压在了这个方面上。 可是这读书一道远远不是你自己刻苦攻读,玩命拼搏就能取得结果的地方。 相较于其他各个可以靠蛮力闯出一片属于自己天地的行业,读书这一道是极为讲究天分的。 自古以来的所有创业,他们除了脑子灵活,对儒家经典理解得滚瓜烂熟,并能结合时事。把自己的观点融合进策论之中,并以此来说服君王之外。 他们普遍拥有的一个最基本的特质便是过目不忘。 当然这里说到的这条天赋对于大多数来说都是天方夜谭,不可触及的东西。 然而读书遇到所追求的天赋,却也并不止这种,基本可以称得上特异功能的能力。 但就那些四书五经中所收录着那些微言大义,若是有天分的人,经过一番简单的学习,便可以结合当今的实事以及这些微言大义被创造出的环境,体会出这其中符合当今统治者要求的意思来。 而没有天分的人,任你把这些东西背的再滚瓜烂熟,你终究也只能了解到这些东西字面上,以及他们里面最浅薄的那一层道理。 这种情况也就是常人所到的那种不知变通。 要知道这世间的人,能够把书拿起来,便已经不可能是一个蠢人。 而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的人,之所以能够在有些时候表现的不那么的自信,做起事来被人诟病不知变通,其中最核心的原因便是他们。在之前学习的经历当中,对于有些人生的道理并没有充足的理解。 而这种认知上的偏差才是他们显得不会变通的最根本的原因。 也就是说这群没有天赋的人,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不知变通,根本不是人情世故上的缺失,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还能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变动。 这种缺乏天赋的情况,在当时的读书人当中普遍的存在,因为大家的出生环境就决定了周围都是一群缺乏读书机会的可怜人。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没有共同之间的讨论以及思想的碰撞,有些东西凭个人的能力实在是难以突破。 第321章 杨村众人的质疑下 第310章 杨村众人的质疑下 有天赋的人在各个时代里毕竟还是少数,而对于这些广大没有天赋的人,上天也并不是完全杜绝了他们,在读书一道继续进一步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机会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因为这个能够弥补自己和别人来自于天赋上差距的机会,便是聘请名师来替自己答疑解惑。 毕竟这其中的道理在书本上已经记载了好多年了,你纵使凭借自己的力量解答不出来,但这世上总有对他了解比较深刻的人。 这样一来既然有人能够通晓着其中的道理,自己又想不明白那求师问道变成了一种相当正常的法子。 自己天赋上有差距,品不明白这些微言大义里边最精巧的那些含义。那么你就找一个能够读得懂这些微言大义里边思想核心的人,让他们帮着你去弥补一下这其中天赋上的差距。 不过这件事情虽然看上去是一套切实可行的提高自己的法子,但是对于当时普遍生活在清贫状态下的百姓来说,却也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群中的道理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这群受到官府与例如各种盘剥的百姓们。他们并没有余力去支持自己孩子,在脱离生产的情况下安心的读书。也就更不要说去为自己这群可怜的孩子聘请老师来指导了。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里,老师是分为两种的。 一种是教人读书习字的蒙学教师,这一类的教师虽然也值当的是教导学生的工作,但是这种人在当时的大环境里,却并不是什么极为重要的角色。 当后来有自己的学生,哪怕是中了进士,甚至高中第一榜第一名的时候,他们所谈及自己受教育的时候,也往往不会将自己的蒙学教师放到台面上来说。 说白了,蒙学这么一个行业,虽然是普通老百姓所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在那些真正的读书人眼里,这些都是那些考不上进士或者从官场上败退下来的穷酸士子,才能操持的事情。 但这么样的一个身份,显然也不至于让他们就这样的忽略掉,当初教过自己的老师的恩情。 这其中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在当时人们的普遍思想当中,教蒙,这件事情看似高尚,但实际上与教人使用各种工具的师傅并无而异。 毕竟大家伙读书所谓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从古人所。流传下来的那些言语之中,品读出这世间做人做事所应该秉持的一些道德与原则。 而他们在蒙学里所受到的教育无非就是读书识字,掌握一门工具这般简单而已。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地位并不高,通常由落地秀才来担任的职位,却也是普通百姓所根本不能奢求的福气。 毕竟老百姓当时的生活水平普遍就是赤贫的状态,家里的那点儿余粮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家的孩子脱产去读书,更别提给那些蒙学的老师送上学费了。 这也就使得在元庭所统治的那些时代里,各地的百姓普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状态。 能够略微识得几个字的人便,已经是那些在土地里劳作的人群中,了不起的文曲星般的人物了。 原本按照之前的发展轨迹,杨村的众人在悉数被杨乾这个名义上的族长掠夺过土地之后,他们便再没有余力去为自己的孩子铺就一条读书的道路。 毕竟自己现在都是人家家里的佃户了,一年到头若不替家主去做一些别的事情的话,也就分得一点点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收成。 这点微薄的收入显然是不足以支撑孩子去读书的。 然而杨村在杨乾彻底掌握了大权之后,在读书这一道上面的进展,却与周围所有村子都发生了非常大的不同。 在别的村子里当然也是有蒙学存在的。毕竟各个地主都是有自己势力范围的,而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他们都会建立这种一所学校来标榜一下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教化之功。 不过他们这些学校却并不是开给自己领地内所有百姓的,更多的时候这份蒙学就是对手下一种拉拢诱惑的手段而已。 他们通过给予自己手下的佃户提供这么一点点,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上升的通道,来换取他们在平日劳作之中,对自己的更加疯狂的效忠。 但是杨乾这一次兴办的学校却与周围他的同行并不一样。 虽然当时的他已经坐稳了杨家家主的这个位置,同时通过一些别的手段,他也将自己旗下,村民们的田产大多数都收到了自己的手里。 但是在旁的事情上,他或许和其他的地主一样贪婪,可在上学这件事情上,作为读书人出身并且最终功亏一篑的他,选择了毫无保留的给自己村民提供一个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 杨乾这个想法并不是放在纸面上的,安慰自己的一个念头而已。 更为重要的则是他在自己家族稍微获取一点喘息机会之后,便立刻将自己的这个想法付诸了现实。 于是乎就在杨村,众人以为自己和周围村子的其他人命运并没有其不同的时候。他们却陡然的发现,在自己村子祠堂的正西面,赫然出现了一座只比那高大祠堂稍微低一点的建筑。 而在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的介绍之下,他们这才知晓,这样一个非常庄重的建筑是用来给村子里的所有孩童提供读书识字机会的场所。 同时在学堂成立了之后,杨乾非但花重金从周围聘请了一些读书识字,并且获取过一定名声的蒙学教师们。 他这个杨家的家主,更是多次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亲自深入到学堂的教学一线,手把手的教村子里的这些孩童们读书识字。 在杨乾的努力之下,杨村的后辈们,虽然不能说在学问上有多么大的精神,但大多数人最起码都是识字的。 而俗话说得好,人生烦恼识字起。 当人有了识字的能力,可以获取到一些自己之前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知识的时候,那么脑海里边必然会有一些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想法。 第322章 村民的质疑上 第311章 村民的质疑上 杨乾不会想到他之前那种处于对自己过去亏欠的弥补,而对于杨村众人所执行的那么教化万民的方针。 却在当下这个关键的档口之上,成为了阻止自己儿子在这件事情上更进一步的一个绊脚石。 当杨善将自己是要跟那帮上自己家门儿抢劫的士兵,讨一个说法的时候,杨村那群已经多少读过一些书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眼前这个看上去并不是很成熟的少公子给煽动。 他们都是一群可以识字的人,这就使得他们在过往的经历当中,会通过各种方式,了解到一些本不应该属于他们这个阶层能够了解的信息。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对于朝堂上的各种事情运作,并不像普通百姓那样的一无所知以及懵懂。 相反他们这群会有一点读书能力的人,在日常处理事务的时候往往会被周围人推举为领头。 而这种带头帮大家平事的事情,做多之后,他们自身无论是眼界还是处理事情的能力,都在这其中得到了很大的锻炼。 这其中更为重要的则是,既然已经成为了众人,推选出来替自己。说话的那个人,那么他们手中的权力便使他们暂时的进行了阶层上的跃迁。 这就意味着尽管他们还是失地农民的身份,但是在遇到具体问题的时候,有着背后一群农民兄弟的撑腰,他们就有了和官府众人平等对话的权力。 而通过这些直接和官府里面的利源乃至是县里边的官吏,打交道的经历就会使他们了解到整个县府体系,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一个方式来具体运行的。 这样一方面使得他们能够打破对于县衙的那种畏惧感,对于破除权力以及官场的不了解。 另外一方面则是让他们很清楚的知道,县衙里面的有些事并不如自己以前所想象的那般。 原先自己以为青天大老爷可以随意做到的事情,当他们真正接触到权力运行的过程之后就会明白,这县令大人虽然有着百里侯的名声,但实际上他们作为一方流官在这片土地上说话,并不是那么的有用。 同时他们原先以为县衙里面为非作恶的就是少数人而已,正是这群人的。把持着县衙里的各个胥吏的位置,才使得自己受的这般苦,并没有及时的被县令大人所发现。 可在与县衙里的各位官员接触多了之后,他们才会发现自己之前的认知是多么的可笑以及狭隘。 那些官员的一举一动无不向他们展示着一个非常残酷的道理,那就是这个线,压力坏的人并不是极个别,而是大部分。 这其中他们有些人或许在个人品德上十分的高尚,对于百姓也多有怜悯之情。但是当他们坐在那个可以轻而易举决定数千乃至上万百姓福祉的位置上之后,有些事情却完全不是,按照他们个人品德就能决定的。 俗话说得好,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他们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是一副青天大老爷当地父母官的样子。但他们的利益完全是凌驾在普通百姓之上的。 他们的上级派他们到这片土地上来,所谓的无非就是要让这片土地上的赋税,如期的按照朝廷的规定缴纳上去。 这其中作为都是读过四书五经,都是熟悉孔孟经典的读书人,他们在办事的时候不免会把体恤百姓,不得刻意压榨这种事儿放在嘴边。 毕竟当年那些书虽然其中的道理他们现在已经并不是非常认可了,但是这种自小就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想要完全的抛弃,却也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不过这种不容易,对于这群在官场上厮混已久的人来说,却已经逐渐的消磨到了一个极点。 而往往在官场中混的时光越久,就会把这句话在明面上放的越重,而实际上看得越来越轻。 到了最后这种张口的仁义道德,闭口的人道德仁义,就会变成他们的一句口号而已。 重重的拿起,轻轻的放下,便是他们在多年为官之后对于孔孟之道所秉持的一种态度。 这样的一番经历就意味着他们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帮着一方百姓改善生活,让百姓在此地安居乐业的高尚想法。 但是当真正执行起具体事情的时候,这里面难免就会出现一些偏差。 还是那句话,权力只对权力来源负责,他们在每年治理地方的时候,所最重要的就是要将当地的钱粮赋税全部的缴纳上去,并且还要如期地缴纳。 另一方面则是要让自己在本地做官时的考核,能够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 而这种成绩在那个。信息传递尚且极为不方便的年代,便被简化成了一些只能在纸面上看到的数据。 而这其中在他任官期间,是否维持了这一地域的稳定便是官升评价的最高一条。 毕竟这种评价是要交到吏部,并最终呈送给当今陛下去看的。 而皇帝心中所希望看最希望看到的,别是自己的旗下的百姓都能认可自己的统治,不要凭空的惹出什么乱子来。 在家天下的封建王朝里,皇帝的第一要义并不是什么狗屁的让天下百姓都吃上饭,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幸福生活。 也不是开疆拓土,替今后儿孙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更加不会是和世族官僚打成一片,让朝堂上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看似安稳的景象来。 封建皇帝,在位期间最为重要的任务便是维持皇权的稳固。 而上述的那些开疆拓土,安抚百姓与世家大族平衡好利益关系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他们的目的,而只是他们为了维护统治所展现出来的一种手段而已。 这就使得整套围绕着皇权所搭建的官僚体系,就形成了一种只对上负责而对下并不负多少责任的奇葩情况。 此地的官员在治理地方的时候,每年最重要的事便是将自己手头的任务完成,而为了达到他们能够让上司满足的那些政绩,他们在具体对待老百姓的时候,便会常常使出一些极为卑劣的手段来。 第323章 村民的质疑下 第312章 村民的质疑下 这一套只用对上负责的权利体系就使得官员们,虽然在对百姓横征暴敛的时候多少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但在真正执行起任务的时候,尤其是眼看着自己的任务进程比他人落后很多,亦或是自己距离目标还有很远的时候。 他们这群在官僚体系当中成长起来的人,便会不自觉的将心里那些多余的情绪完全的摒弃掉。 什么狗屁的老百姓的生活如何,自己这个县令就快要做不下去了,还又有什么闲心去管其他人是死是活。 而他们的这些命令当然不会由自己去亲自实施。 一来是这样的行为,有些过于掉价了,自己毕竟是一县之长,堂堂的百里侯,若是这样的手段还要自己亲自去实施,那难免有些太过于跌份。 二来是这地方上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他这个区区县令就能说了算了,的这其中各种复杂的利益纠葛,并不是他凭着那些年读的那些书就能够解决掉的。 县里边的各种事物都由了各方的吏员把控的,他们这群由世家大族所推举出来的人员,虽然看上去地位不高,甚至这种胥吏的官位多少还带着一点让人瞧不起的意思。 但是所有的县令都清楚,他们这帮人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操控者手里握着那一把刀子。 很多事情说是跳过他们直接去实施的话,那难免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来。 而在与世家大族的长期合作当中,他们双方也达成了默契。县令可以放任他们在当地的一些事情当中插手,并且。在他们肆意的兼并百姓土地的时候,可以选择睁一只眼放一只眼。 可是所有的合作都是双方利益的,权衡,并不是你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便可以完全将县令大人的利益放置一边。 而县令的利益也并不是十分复杂,那便是他要将他的上级所布置下来的任务悉数的完成。 而这帮地方大族所要办的事便是将他承接下来的任务,无论是钱粮赋税亦或是朝廷派下来的劳役乃至是征兵任务,都需要由这些本地的地头蛇出面帮自己一一解决掉。 而本地的这些世家大族,虽然对这些拿自己直接做刀子的事情心里有着一种不满,但他们也并不好直接的去驳了县令大人的面子。 毕竟人家代表的是当今的朝廷,朝廷虽然的手不能伸到乡村里,但是人家是真的有兵。你若是长久的。不配合县令大人来执行,朝廷分担下来的各项任务,那么最终迎接你的要么是牢狱之灾,要么就是直接被大军咬的连渣都不剩。 在这种双方默契的合作之下,当地百姓就难免生活在一种中被盘剥被欺压的苦难生活之中。 在以往的时候,他们会将自己所遭遇的这些苦难,完全归咎于那群来自己面前张牙舞爪,肆意妄为的胥吏们。 毕竟自己所面对的各种压力以及各种逼迫,完全都是出自于这群,自己可以接触到的恶人。 那远远躲在县衙里的县令大人,并不是他们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罪魁祸首。 这种情况既是这群朴实的百姓本能的想法也是县令刻意谋划出来的一种假想。 毕竟他在追求着将自己钱粮赋税任务完美的交差的时候,还要注意的一点,便是不能将本地的百姓给逼反了起来。 维持住当地的稳定是他们做官的一条底线。 这可是事关到整个权力系统最核心的一点上,只要当事人的脑子不要太过于疯狂,那么官逼民反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这段履历当中。 在以往的时候,依托着自己构建起来的这套体系为自己提前挖好了一条权力护城河的县令,在百姓心中的声望还是相当高的。 毕竟老百姓在平常的日子里面对朝廷派下来的吏员已经吃够了苦头,那么他们想要生存下去就难免会对前景有了一份莫名的期望。 而那个稳坐在县衙里的县令大人,便是他们这群朴实的百姓,在这一阶段所祈求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他们明知道县衙里坐的那位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是人活着总归是要有个念想。 可是这也仅仅是对于其他村子里那句没读过书的人而言的。 他们因为没有读过书,所以眼界就会变得相当狭窄,而这种并不清楚外边时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他们别人只好将自己的全部念想,寄托在了自己距离最近的那个官员身上。 但是这一切对于已经读过书识得字的杨村众人来说,却并不是眼前的这些假象可以将他们给蒙骗过去。 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因为通过书本开拓过眼界的缘故,对于朝廷到底是怎样对待自己,这群百姓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谱的。 这就使得那些县里的官吏们,无论是县令大人还是各方的胥吏,在杨村众人心中,都不过是一群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而已。 他们之前承担过很多朝廷里直接摊下来的钱粮赋税,对于现在县衙里的那一群人,到底都是一个什么样的德性,他们心里有着一种非常清楚的考量。 而这一次当看见村子里的主事人直接说要与那群本地的官员合作,而替自己这群人讨个说法的时候,他们本能的就选择了不相信。 一方面是他们对于朝廷里的那群官吏并不相信,现在正是军队执掌着地方大政的时候。 现在那帮刚刚投降过去的官员们,抱着军队的大腿尚且不够表现他们的忠心,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因为区区一群百姓的利益就与能决定着自己前程的军队产生争执。 另一方面则是百姓们对于杨善这个大少爷并不是十分的信任。 杨村众人如今还生活在杨乾带领着他们打拼的时光之中,而就在今天之前村子里所能拿事儿的也是杨乾这个老头子。 而杨善他们虽然看着面熟,但实际上这位公子小时候便被囚禁在自己家里死命读书,后来考取了功名之后便是直接去了朝堂里做官,他在村子里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见面的机会少就代表着不熟悉,而这种不熟悉,在这个时候就转换成了村民们对于杨善的不信任。 第324章 村民的不信任 第313章 村民的不信任 杨善在交代完手下去处理这些事情之后,自己也拍马离开了杨村。 现在村里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头绪,但是表面上已经平静了下来,暂时应该不会有别的其他势力在这里再对村子进行什么干扰。 毕竟前面那么一伙乱兵跑到自己家里来捣乱,纯属于意外。现如今自己已经大张旗鼓的带着一大群人回到了村子里。任是谁跟自己家仇恨再深,也断然不会挑选这个时候回来与自己想对抗。 而在杨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机需要解决的时候,杨善觉得自己时刻依然留在村子里,就变得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自己父亲如今还躺在病榻之上,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这个时候他这个儿子理应是待在家里服侍父亲。 可是杨善心里还有着自己的一些盘算。 一来他是觉得自己此刻依然留在村子里,其实并不能起到什么这么大的作用,自己父亲虽然情况不太好,但自己也不是个医生,更兼之手头上还有一大堆事去处理,此刻若是在村子里再耽误时间的话,非但于自己父亲的病情没有任何的益处,更有可能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正事给耽误掉。 另一方面则是杨善在心里对于自己这个曾经用一种无比严格方式来教育自己的父亲,总觉着有一条鸿沟出现在父子之间。 当初自己父亲教育自己的时候,侧重点便是让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该去做什么样的事情,其他对整体事件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便不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去执行。 更为重要的则是在当初那种宛如坐牢一般的读书生涯之中,杨善虽然读的是四书五经,读的是儒家经典,但其中所讲究那些仁义礼智信,却早已经被灌注了强大压力的他弃于一边了。 此时此刻心里对于那一套儒家道德体系并不太重视的杨善,虽然心底里还对自己的父亲,留有一份来自于千百年生物传承中所自带的那份情感。 但是他却并不拘泥于此时此刻,他应当守在父亲床前尽孝的这种当时人习以为常的行为。 在他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彻底的替父亲清除这一压在心底里的心病,这些表面的功夫,根本就起不到任何有益的作用。 不把此仇彻底的报了,拿这么一件让人猝不及防且痛心疾首的事件,就会永远的落在父亲的心里,自己。再怎么坐在父亲床头做这些表面功夫与整件事情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于是乎,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心里早就在当初读书生涯中磨练得无比坚硬的杨善,便立刻头也不回的带着手下众人就朝着咸宁县衙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他还有更为重要,也是更为紧急的事情要去做,有些事情别看他当初承诺给周围百姓的时候,非常的轻巧,但作为一方长官的他很清楚这其中到底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纠葛。 而此时此刻已经决定着一定要把这件事理出头绪,要为自己家族报仇雪恨的扬善,在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让那帮之前对自己家多有不敬的利益群体,在这一次的风波之中,体会到自己家族所被欺压时展现出来的反击力量。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生物,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句话在杨善的心中是一条奉行已久的真理。 对于有兵卒贸然的跑来,自己家进行这样一份侵略的行为,杨善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就把这些归咎于他们之前所说的杨家资助过元军,这么一个事情来。 已经在权力场上浸淫多年的他,心底里默认这就是自己的政治敌人,对自己家开展的一场打击报复。 否则的话单凭那一些多少都显得有些浅薄的理由,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成瓶的时候冒这么大的险擅自的调动军队,而且对自己这样一个已经投靠了大明政权的前朝高官进行打击报复。 要知道这里面所牵涉到的罪名远远不止一条,而且每一条都是可以让无数人人头落地的大罪。 首先擅自调动军队这么一件事,便已经是一件极为让统治者头疼且敏感的重大事件。 毕竟在任何年代里,谁手中有了军队,便意味着他手中就拥有了最大的权力。而作为封建地主代表的皇室,之所以能在全天下那么多的地主乡绅中成为最大的那么一个地主。 其权力来源便是手中拥有的那一只军队。 这支军队或许不如其他朝代时的那么战力卓着,但至少和本朝的现有的所有军事力量比起来,皇帝手中所捏的那只武装力量一定是实力最为强大,物资补给最为充足的那一只。 然后除了擅自调动军队之外,其那种刻意的对一个朝廷高官的家里进行抢劫掠夺的行为,更是挑动了更多人的神经。 如果说调动军队,还是只让当地最高长官以及远在天边的皇帝老儿头疼的话,那么直接对朝廷高官家里进行打击报复,这样一件事就让天下最广大官员的神经敏感了起来。 这其中的道理也并不是十分复杂,那便是大家都是在朝里当官混饭吃的,所行事的时候难免会因为各自利益的纠葛而产生一些争议。 而如果一旦遇到了什么。明面上自己吃的瘪或者难以调和的矛盾就直接大胆的调动军队去打击报复,那么这样一来岂不是让朝堂里的所有官员都变得人人自危起来。 虽然朝里的官员都巴不得他人赶紧去死,尤其是那些和自己利益有纠纷的人,或者卡在自己权力进阶道路上的关键人物,立刻地灰飞烟灭。 但这千百年来由秦法为根基所形成的那一套权力体系,已经让这些人在长久的斗争之中,默契的组合出了一套斗争规则来。 当然这其中也并不是没有人敢于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打破那数代官员所形成的那么一些权游戏规则。 不过这一群人,纵使在意识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利益,但在最后也必定会因为自己当初所做的破坏规则的事遭到强大的反噬。 第325章 杨善的疑虑 第314章 杨善的疑虑 历朝历代的权力斗争,虽然看上去都非常的激烈,其中也不乏生死道消的失败者。 然而大多数人在相互斗争的时候,还是秉持着一套由前人所流传下来的游戏规则。 尽管大多数时候这套游戏规则是凌驾在朝廷的法律之上的。但无论你是个清官还是贪官,或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官,只要你身处于朝堂的这一缸回水之中,你所进行的一切行动便必须在这一套游戏规则当中。 当然这么些年也并不是没有人敢于跳出来将这一套体系打破,也不是没有人敢于从破坏游戏规则当中为自己来谋得利益。 当年最为着名的事情,便是司马懿指着洛水向曹爽发誓的桥段。 要知道在司马懿对着洛水发誓之前,指着洛水发誓的这么一个行为,是非常高尚以及圣洁的。 在闹事的人看来,如果有人可能指着洛水发誓,那么他一定是进行了心理最强烈的动作之后,所发出的一个最为可靠的保证。 这一条出自于秦岭深山中的水系,一路踏着崤山、伏牛山,而流到了洛阳周围。 在司马懿之前的千百年时光之中,洛水是神圣的,洛水之神宓妃是圣洁且美丽的。 这是一套千百年来,无数世人所在共同默契之下形成的一条铁律。 只要你敢指着洛水盟誓,那便是最为可靠的承诺。 这样一种规则,亦或者说是一种行为习惯,在汉光武大帝刘秀进行发誓之后更是变得无比的神圣,成为了大伙心中所遵守的一条准则。 然而司马懿却用他的行为,让这种自上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习惯,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指着洛水跟曹爽保证,保他一世富贵,并保他全家人的平安,可是当曹爽真正交出了手中的权力与大军之后,司马懿不由分说的便将他全家抄了三族。 不过司马懿的这种行为就纯属于做的时候一时爽,随后全家火葬场的极为恶劣的事件。 虽然司马家在其后,顺利的夺得了天下,建立了晋朝。 但这个令所有汉人都觉得无比黑暗的朝代,在被他人收割掉无数汉家儿郎的性命之后,也让司马氏一族在这样的历史的波澜之中,成功体会到了违背游戏规则的巨大代价。 而现在,在杨善的眼睛里,这一伙胆敢擅自上自己家来掠夺的军卒们,所犯的便是这种,让所有世人都感到自危的狂妄动作。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杨善觉得这件事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因为他们现在所做的这种事情,对于任务的执行者来说,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重大失误。 要知道杨村虽然在这么些年记载了无数的财富,但常言说得好,人生最大的悲哀便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财帛是动人心,从杨家所掠夺出来的那么多东西,也着实让这些农民出身的普通百姓体会到了一把打土豪的快乐。 但是这些东西虽然好,但他们也得有命花。 虽然将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家的财产抢过来,分给原本受他们欺压的可怜百姓,这种行为是大明在建立之初所秉持的一种常规操作。 但是现如今大明已经跨过了,需要用普通百姓的血,为自己铺垫一条上升道路的第一阶段。 现如今的朱家大明王朝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大的统治力量,当此之时老朱家的任务便从依托着百姓将竞争对手推翻,使自己家作为这个皇位变成了让自己家这个天下最大的地主,继续保持下去,直到千年万年。 家天下的环境当中,皇帝所追求的第一要务便是将自己家族以这种最高的权力方式永永远远地传承下去。至于开疆拓土以及让百姓安居乐业,这种事情只是他们维持自己统治的一种手段,不是最终目的。 这个时候作为天下地主的代表,那么着名王朝的基本盘,便已经从了当初那些可谓自己流血卖命的百姓,上升到了这些遍布在全国各地乡野之间的地主乡绅们。 这倒不是,说老朱家贱得慌和这群与自己一个德性的势力相合作。 而是当成为皇帝之后,他们便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更好的选择。 之前打天下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忽悠着底层的百姓,扛起那简陋的工具,便跟着自己抛头颅洒热血,试图在战场上为自己的子孙评出一个光辉的未来。 可是当整个天下承平下来了之后,他们便没有了更多的方式可以让这群老实巴交的农民,可以为自己继续效力的机会。 毕竟到了这个阶段之后,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要有一定的资本才能够实现的,当初那种凭着一腔热血,挺着一条命便可以闯出一个未来的环境,其基础已经消失掉了。 在这个时候广大百姓所能看到的唯一一个上升通道便是科举这么一回事。 然而科举一道虽然看上去极为公平,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一条比豁出性命打仗更为艰难的事情。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世家大族所最爱强调的便是自己家都秉持着耕读传家这样的好名声。 这其中他们的野心在这两字之中充分的暴露无遗。 所谓“耕”便是这周围的土地都是我的,而同样所谓“读”便是这世间,可以用来追求科举一道的那些知识也是我的。 科举制造的展开就使得平民追求上升通道的机会,由原来的奋力一搏,变成了现在这般需要重资产才能参与的项目。 这就意味着朝堂里的官员是与各地世家大族深度绑定的。 现如今,大明已经坐稳了江山,那么其所以靠的便是遍布在各地的官员体系。 而现在在杨善看来,那一伙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种关键点上来对自己这样一个前元高官进行打击报复,这绝然不是一股平常的小势力可以做出来的冒险举动。 在这表面所露出来的恶劣情况之后,隐藏着更深的则是一个自己现在还没有找到的对手。 第326章 杨村的争论上 第315章 杨村的争论上 这一边当杨善,在思考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对手,敢于躲在背后向自己家族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 然后那一边杨村的诸位村民们,却已经叽叽喳喳的针对之前发生的事情用各自的想法讨论了起来。 “你们说,咱们村这次遭的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我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些年,才省下了那么一点点的积蓄,这好家伙还没等捂热乎就让别人悉数抢了去。 这世上哪有这般的道理。”说话的人名叫杨海,他体型相对消瘦,整个人虽然看上去年龄不大的样子,但头顶上已经遍布了许多的白发。 从他这幅样貌上不能看得出来,他在这么些年的时光里面日子过得并不是特别的顺畅,如果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个不大的年纪里就显得如此的苍老与虚弱。 现如今被抢劫了一空的他,委屈地坐在村路口,满脸泪光地看着那贼人逃去的方向。这一刻的他脸上充满了悲愤与难过,从他那满是眼泪的眼眶里不难看得出来,他已经对生活失去了任何的信心与希望。 这场横来的祸事,几乎是让他将心里所有的美好全部都打碎了。 “谁说不是呢,老子家里积攒下来的那些东西,还不照样也被那群王八蛋给全部搬空掉了。 那里面可还有我给我两个儿子留下来娶亲的彩礼呢。这tnd上个月我才说没人去,隔壁孟村给我那大儿子说了一门好亲事,现在可好,我用来求亲的一营财务全部让人给抢了去,这让我如何跟我的亲家解释,又让我如何去跟我那还在外面读书的大儿子交代呢。” 说这句话的人叫做杨咸,他个头虽然很高,但是整个人身体却并不是很健壮,那消瘦的模样与方才说话的杨海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如今所坐做的位置,正好是杨海的正对面,在杨海那儿满是悲泣的表情发出来之后,这边的杨咸也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同样都是被抢劫的庄户人家,他虽然反应没有杨海的那么激烈,但是毕竟自己家也是被人将这么些年的努力一扫而空,自己就是心在大,也绝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面前显得多么的淡定。 “我说你们两个穷光蛋就别在这抱怨了,你们手头那点东西才有多少,一个个皮儿里活的就跟难民似的,这会儿别人抢了却又在这儿当着众人的面,嘀咕了自己损失有多少。 你们摸着你们的良心,自己问一问,你们这群失了地的贱民们,要不是杨老爷子可怜你们,给你们找了份活计干,你们别说积攒下来那些财物了,就是能不能吃饱饭,活到现在这个日子都是难受的事情。 现在和好了,村里面遭了难,你们先不替家主考虑,却在这儿嘀咕着自己到底所说什么,我看你们这群人就是天生的穷命,活该,就这样穷着一辈子。 要我说你们那点儿不值钱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还能怎么滴了?回头等咱们杨老爷子在将事业重新做起来之后,随便洒给你们一点儿汤喝,你们那点损失也就回来了。 哪里像我,我这么些年跟着去合同语言的商队风力来,雨里去地多少次,差点就死在路上了。拼了命才换回来的那么一点财产,还没等回家孝敬我老爹和老娘,也没空和我那苦了多年的媳妇享受一下生活,这样就被那群贼配军给抢了去,这让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时候说话的人叫杨河,他身材虽然没有前面两个人那么高大,但是因为常年出力的缘故,他的身体看上去极为的健壮。 再加上长年风吹雨打所历练的出来,那么一套古铜色的皮肤与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容,使得尽管个子不高,但整个人看上去,却是极为的凶狠与暴力。 此刻看见素来瞧不上的两个人,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开口抱怨他们的委屈,这就让还没来得及发泄出自己心中怒火的杨河,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将那两个他素来看不起的同伴给喷了一遍。 一向在村子里边横行霸道惯了的杨河,在这个时候也再一次发挥了自己那优异的品格。如果这一次平时。一直受他欺负的杨海与杨咸,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继续的忍气吞声,不敢直接和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相对抗。 相反此二人在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径直站起身来分成两个方向,站在了一脸嚣张的杨河面前。 瞧那架势,他们两个这一回是要冲着方才对自己不敬的杨河讨要一个说法了。 “我说杨河你小子平日里欺负我们也就罢了,老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一般腌臜的杂碎相争。 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了,整个村子都遭了贼人的劫掠,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抱怨了一通,又怎么着把你给得罪掉了,难不成这村里面已经变成了你杨河的天下,我们这群不入流的家伙,在村口连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了吗。” 率先开口的是杨咸,他平素里在村子里,虽然相对老实有一些,但也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意义上的老好人。 虽然平时以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像个老实人的模样一样,但是知晓他的人都很清楚这个家伙心里一直暗藏着一头暴躁的野兽。只不过是平日里生活劳作过于操劳,使得他暂时没有多余的能量提供给哪颗暴躁的内心。 不过此刻在骤然受到他人的挑衅之后,杨咸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一人下去了,以前自己之所以忍气吞声,无非就是为了家里人,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才记得现在那么一点儿财物。 而现在,自己之前被牵制住的软肋,这下一下子被人给拔走了这个时候,若还是继续装孙子又有什么用处呢?横竖他们不能再拿走自己工作的东西了,这个时候若是还继续隐忍,不把压积在心里多年的怒气,顺着这件事情给发泄出来,那么自己这辈子极有可能不会遇到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 第327章 杨村的争论下 第316章 杨村的争论下 这一边杨咸刚刚把自己心里面积压多年的怒火,一口气给全部喷出来之后。 还没等满脸都是口水的杨河反应过来那一边,看着更为怯懦的杨海却抢在杨河反应过来之前也开始倾泻他的怒火。 “就是,我说杨河,你小子这些年是混的不错,挣了大钱,但是我劝你小子也不要太过于嚣张了。 咱可都是当年一会儿从蒙学里面读书出来的,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孩子,你这王八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德性,旁人不了解,我们兄弟几个还是一清二楚的。 刚才你小子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我们不过是一群失地的贱民罢了。 你这话说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大的问题,我们是已经将家里的所有田产都献给了杨老爷。现如今我们也不过就是主家的一个佃户而已。 可是这件事情旁人嘲笑的德,你杨河又何德何能敢在我们面前,把这事只摘出来单独的说一遍呢。 当年煽掇着大家卖地的时候,可是你爹先打的头。虽然当时大家的年纪还不大,但是你爹当年那俘虏至高气昂卖地的样子,可是让老子深深的记在了脑子里。 那个时候你爹可说了,把地献给养老爷子,能为大家伙合理的避税,并且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更兼之祖上都是一支血脉传承下来的。 杨老爷子这么些年在外面有着无数的产业,也不会在土地上亏了我们。 现在可倒好你,这个时作勇者的儿子在这个时候不主动站出身来为你父亲当年的举动作出解释,反倒倒打一耙,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我们这些后来者的身上。 你这样卑劣的行为非但是对杨老爷的不忠,往重里说更是对你爹都不孝。 试问就你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家伙,现如今,村子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非但不想着,如何跟着大伙一起想办法将事情给解决掉,反到在这里凭着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出来,大声的胡乱叫嚷着。 你说说你现在到底是秉持着什么样一个肮脏的心思。” 虽然杨海这通话完全是在方才的一番功夫里临时组织起来的,但他那说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却显得他这一番对杨河的抱怨,像是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在心里打下腹稿了的。 而在杨海与杨贤这两个人的接连炮轰之下,方才气焰十分嚣张的洋河,这时候也觉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许的不对劲,不过这一点点的反馈却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 相反在此地跋扈已久的他,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虽然凭借着多年走野路子的经历敏感的发现了事情的一些端倪,但那这样的性格,却使他这时做出了一个极为错误的决定。 “我说你们两个可别在那放屁了,我爹当年可是主动将家里的田然全部投靠,给杨老爷的和你们这帮后来在朝廷的逼迫下才想到将土地挂靠在杨老爷名下的这群杂碎完全不一样。” 跋扈已久的杨河,在这个时候并没有选择隐忍,反倒冲着那两个人展开了自己的反击。 只见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马上接上下面的语言,而是转而用一种极为挑衅的眼神,对着眼前的两人分别骗了两眼。 从他那极端不屑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虽然这两人之前的指责看上去还多少是有那么一些道理的,但是此刻的杨河却依旧不把他们当做一回事儿来看。 要知道,洋河在自己父亲主动投向土地之后,便在杨乾的心中留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印象,像这样主动把头伸出来,让自己砍一刀,同时还对自己多少笑脸的佃户,对于大地主身的杨乾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越多越好。 而作为对这个率先站出来的代表的奖励,杨乾在对这一家子人进行褒奖的时候,可谓是下的重礼。 毕竟这是他在收购同村土地时所搞的样板工程,如果这个时候都不可能抛出重利的话,那么今后他又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诱惑其他村民,将他们所说的土地也心甘情愿地陷到自己的名下。 而杨乾对于这样率先投靠自己的人出手也是极为大方的,他直接将杨河安排到了他旗下所有产业中,利益最丰厚的河东运盐一道上。 你要知道自从汉武帝时期执行起盐铁专营的政策以来,在其后的千百年之间,盐这种官府独家垄断的物资便成为了市场之上最暴利的一种货物。 毕竟人三四天没有什么饭吃还可以去地里有挖带儿观音土过来骗骗肚子,可是若是让一个成年人几天不进盐的话,那么他所面对的痛苦远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抵挡得住的。 尤其是像关中这样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地区里,在田间地头的耕种,虽然看上去没有搬麻袋那般费劲儿,但这也毫无疑问是一项极为复杂的体力。 重体力劳动,若没有盐的支持的话,一个大活人两天之后便会陷入到一种浑身颤抖,虚弱无力的状态之中。 而杨乾通过自己先前的一番运作再和诸多利益,集团进行了利益交换之后,成功的在这一条利润最丰厚的路线之上,取得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而杨河这样一个与其他人一同穿着开裆裤长大的熊孩子,之所以能在其后的岁月当中领先其他同伴那么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获得了可以参与河东运盐的这样的大机会。 这样一个靠自己亲爹贩卖掉所有尊严,贩卖到所有家财才换来的一点点的权利,却给予了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和其他人一样一无所有的杨河,一个看上去无比风光的生活。 在这么些年的日子里,众人虽然对他们家当年发迹的行为都有所不齿,但是毕竟天下还算承平,大家伙儿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向钱看齐。 这也就使得在过去一段日子里,大伙虽然心里对杨河一家多有不满,但也并不会在明面上直接将这种揭人短的话语说出来。 可是今天杨河的嚣张已经超过了其他人所忍受的底线,也因此杨海在这个时候也决定不再隐忍,直接将他们家的老底儿给翻了出来。 第373章 杨河的暴怒上 第317章 杨河的暴怒上 被人抢老底揭了一通的杨河,此时面部表情也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原本被人抢夺了其他多年的家财,就让他的心情无比的暴躁,这个时候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抱怨了几句,却招来了其他人的这般非议,这让素来以村里能人自居的杨河,这个时候面子上立刻管不住了。 “我说你们这表兄弟二人可休要在老子面前胡说。 当年把地献给杨老爷家的时候,大家可都是说好了的,就是为了避上朝庭的一些税而已,毕竟杨老爷家是县里推选出来的秀才公,后来杨公子更是高中了进士。 也就是因为家主有着这样显赫的身份,朝廷才给予咱们杨村一个减免赋税乃至是免除赋税的机会。 杨老爷收咱们这些田地的时候都是打好契约的,咱们这不过是一种新的合作方式而已,怎么放到你嘴里却成了那种任人宰割的普通佃户了。 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何意思?难不成你是在背后指责杨老爷,当时收咱们田的行为是不应该吗。” 杨河虽然在读书的时候并没有凸显出来他在这一道上的优秀特质啊,但是他和这些老实巴交一直和土地为伴的农民相比,确实见识了不少外面的事情。 预言以及到不但是一项可以出远门的工作,更为重要的则是在当时那个年代里,运送这么贵重的物资,且是长途运输。 这可不是说你有了朝廷的路引,纠集上几个人手就能轻而易举搞定的事情。 要知道盐在这个年代里的价值,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值多少钱那么简单,这种关系着无数人基本生活的重要物资,其背后所牵扯到的影响是极为广泛的。 而想要将这么贵重的物资从河东运往西安府,这其中也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路上非但各个山寨的土匪需要打点途经的各个补给点,也需要提前安排好自己家的人手,甚至于就连一些官方的驿站,想要在其旁居住,亦或是简单的修整,也少不了为那些驿丞递上孝敬。 而最为可怕的则是,在元朝这个吃人不苦骨头的朝代里,底层的许多老百姓都活在一种赤贫的生活状态之下。 尤其是此时已经到了元末,土地兼并的情况相较于之前就变得更为严重,富家的田产已经在整个大地上连为了一片。 而普通百姓,活着无立足之地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过去的故事,而是演绎在当下的事实。 这也就意味着这是运盐的商队,尽管身上背着的是杨家的大名,手里拿着的是官府开具的路引,但他们这一路上也少不了遇到一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对他们进行铤而走险一般的突然袭击。 除此之外更还有本地一些颇具势力的帮会,也会在他们运盐的路途当中冷不丁的出来讨要一些好处。 而为了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就需要运盐的整个队伍都需要具备一个过硬的心理素质与身体素质。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番极具有斗争意味的过程当中,这群运盐的人身上普遍都在这一过程当中磨练出一种狠辣无情的性格来。 这种性格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工作环境中所必然导致的一种现象,毕竟旁边有无数的人不停的觊觎着你们所押韵的这些物资,这个时候你若是不凶狠一点不主动出击去向周围的人给打服了,那么自己这一趟运盐的道路,必定定会多了不少的波澜。 另一方面这种有些胲人的性格,也是杨乾可以培养出来的结果。 杨乾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体会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如果要想在这片土地上维持住自己的权力与财富,那么必须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可以用得上的武装力量。 之前的时候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他无数次的替自己那位老师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在那些事情当中他所倚仗的便是当初老胡手里所捏着的那只由罪犯构成的谋杀团伙。 这就使得他除了能给自己老师带来,家族里不断的供奉之外,还能替自己老师捏着一只见不得光的力量,这也正是他老师这么些年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称霸称雄的原因之一。 而杨乾当时虽然负责着和老胡的联系,但是他非常的清楚自己,不过是他老师的一个传话筒,甚至是一个白手套而已。 这只原本就是和自己老师有非常深联系的力量,虽然看上去是由自己现在全权负责,但实际上他们背后所牵制的,那跟现实中捏在自己老师的手里,如果自己但凡露出一点对自己老师的不臣之心,那么这股现在属于自己的力量就会在第一时间立刻朝着自己反噬过来。 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就使得杨乾,虽然对自己的老师有千百种的抱怨甚至憎恨。但手里没有一只可以反抗力量的,他并不敢在那个时候陡然提出与自己老师展开对抗的想法。 这个问题一直到后来他接到了由张思道抛过来的橄榄枝之后,才得以出现的解决。 可是这回也不过是将他所面对的压力从原来的一个人的手里转移到新的主人手里而已。 后来在扩敦帖木儿家族的帮助下杨前虽然恢复了一些实力也逐渐培养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嫡系力量。 但是当时的他再怎么的张牙舞爪,也始终摆脱不了是人家蒙元贵族手下走狗的身份。 自己有了一定的权利和钱财,去培养一只不错的看家护院的人手,但是自己的主人却并不会允许自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去组织起一支武装力量来。 杨泉这个时候虽然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实力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上升,但他依旧不敢对这种情况提出任何改变的想法,毕竟人家蒙元贵族手里所握着的是朝廷的士兵。 虽然目前其在自己头上的,不过是一只行将没落的蒙元贵族而已,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没落的贵族,它也是蒙元统治阶级当中的一员。 第374章 杨河的暴怒二 第318章 杨河的暴怒二 扩敦帖木儿家族虽然已经是落了毛的凤凰,势力影响已经大不如前。 但是这种衰落是和其他蒙元贵族相比而言的,他们这种贵族之间的相互斗争中,难免会有一些人在长时间的竞争之中落了下风。 但再怎么说人家还依旧。还是贵族中的一份子,这个身份带给他们的不但是可以在地方上享有非常丰厚的特权,更为重要的则是当他们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直接和当地的武装力量求援。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元军,虽然战斗力和当年成吉思汗手下的那支蒙古军队大不相同。 但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支由正规军所组成的朝廷队伍。 他们的士兵或许不是这个年代里面最健壮的,但他们的武器装备以及马匹配备物资供给,一定是这个时代里最为强悍的那一批。 而杨戬作为一个小小的地主乡绅,而且还是没有自主权力的地主乡绅,这个时候他若是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那纯纯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后来凭借着自己不断努力,杨乾终于摆脱了那个一直压在自己上空的阴霾,但是没有官方背景背书的,他长时间的依旧还是一个地方上的小门小户罢了。 在这期间杨乾虽然凭着自己的手段,和周围不少原本在这么些年当中积攒下来的对手,进行了一系列的对抗,也通过自己的材质在这些对抗之中获取了不小的利益。 但是有些事情眼前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在那些旁人看似轻巧的斗争当中,有多少次他都是险些被对手直接撩翻,在地还有更多的时候则是自己要付出很多无谓的代价,才能在一波竞争当中取得一点点的优势。 正是这样一番艰难的经历,使得杨乾意识到,如果不培养出一只忠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的话,那么自己始终不会有一个出头之日。 按理说杨乾这样一个只盘踞在地方上的地主,并且没有任何做官路子的,他不应该有这样非分的想法,放在历朝历代里一个人既能掌握地方上的土地,又试图掌握一定的兵权,这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不能忘记,杨乾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 元以宽视天下,这是朱元璋给予他们的一个切实的评价。 元朝的统治者虽然很忌惮地方上拥有着一些属于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地方上的汉人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但远在大都的元庭,根本没有余力将手伸到这个天下的任何地方。 更兼之元朝虽然只存世了不到100年,但在这100年里他们内部的权力斗争却丝毫不比那绵延了几百年的中原王朝要简单。 而他们内乱的种子更是早在蒙哥大汉,在围攻钓鱼城时,被一个汉人农民用投石机砸死之后就给埋下来了。 而元廷内部的每一次剧烈的权力斗争,都会使得他们原本就升不到地方上的手,再一次往后缩了缩。 这种情况发展到元末的时候,就使得元庭的政令基本上只能到省一级的单位,到了地方上之后,就如同一张废纸,执不执行完全看当地的蒙元贵族是怎么想的。 而当时作为斗争失败者的扩敦铁木尔家族,就是杨乾所在的咸宁县明面上最高的统治者。 这也就是说当杨乾付出了巨大利益,将这个最后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力量给收买了之后。 有些他原本只能想到不敢做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实现的可能。 在摆脱了扩敦帖木儿家族的控制之后,杨乾立刻开始着手组织起自己的那支武装力量。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压在心底里的夙愿,此时骤然有了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时机。 不过虽然已经得到了扩敦帖木儿家族的默许,但是他毕竟也不过是地方上的一条低头蛇而已,有些事情你可以偷着做,但在明面上却不能把声势张得太过于浩大。 也就是说年前虽然可以培养出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但这个武装力量却不能以军队的形式存在,毕竟人家元庭现在还没有死翘翘,你这个时候突然在地方上搞出一只武装力量来,属实是有点太过于猖狂了。 另外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杨乾所需要的也并不是朝廷那种弓马齐备,可以维护一方的庞大军队。 所有维护的势力范围,虽然看上去几乎是占据了半县之地,但这点地盘放在整个中华大地上来而言,却不过是地方上小小的一团罢了。 也就意味着,杨乾虽然需要一直属于自己的打手队伍,但是这支队伍却并不需要像军队一样严整与庞大。 于是乎在一番思索之后,杨乾便决定依托着当初那只前往河东运盐的队伍,来打造属于自己的打手力量。 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就使得他在其后兼明同村人土地的时候,刻意的为那些身强体验的人,或者是那些他看重的有野心的家伙,提供了一些看似可以让他们发家致富的好岗位。 而在其后的过程之中,这帮运盐的苦力非但要承担繁杂且危险的运盐任务,当他们回到村子里之后,更是还要接受杨乾专门派人,请来的教官的日常训练任务。 不过他们的这份工作虽然看上去无比的辛苦,但是已经铁了心要在此地闯出一番自己门槛的杨乾对于自己这支棋盘有的队伍,却是丝毫的不吝啬手中的钱财。 非但他给予了这帮人极为丰厚的报酬,同时也尽可能的在整个杨家的体系当中给予这群人一个比较高的名声。 更为重要的则是杨乾对于这帮人在运盐过程中,所进行的那种小偷小摸甚至于夹带私货的行为也极少追究。 而就是因为杨乾的这种宽容,以及重金培养的模式,才使得杨河这么一个并不比他人出色多少的家伙,可以在短短的这么些年里就积攒下来一笔,远超出同龄人平均水平的财富。 而杨乾的这种纵容与优待放在这帮运盐人的眼里,更是变成了一种来自于上位者的恩赐。 第375章 杨河的暴怒三 第319章 杨河的暴怒三 正是因为杨乾对于杨河这一帮人的优待,使得他们对这位家族十分的感恩戴德,并且他们这种情绪远比村子里其他人要重上许多。 这也就使得当杨海在他面前说出那番对杨老爷大不听话的时候,杨河在第一时间就宛如吃的炸药一般原地爆发了起来。 平日里正是凭借着杨乾给予自己的各种特殊照顾,才使得杨河可以在杨村里成为那种为惑一方、人见人嫌的那种类似于地头蛇一般的人物。 现在当有人把他那最后一层所秉持的骄傲,当着他的面给撕破下来的时候,这就使得本就性情暴躁的他当即就展开了反击。 毕竟平日里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现在可倒好,自己不过是抱怨了两句,竟然有那么一群当年自己根本看不起的家伙,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主动的来接自己的短。 这无论如何都是杨河,这个已经习惯了嚣张跋扈的人所坚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再跟你们两个王八蛋的说清楚了,村子里造了现在这般难,我们这些受了大损失的人也没指望你们那些平时的小门小户能在这个时候帮上什么忙,毕竟你们过去那坎坷的人生以及穷困的遭遇,充分说明了你们的无能。 但是不指望你们帮上什么忙,也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在这个时候肆意的把你们心中的窝囊气给发出来。 都给老子听好了,原来咱们村子里欣欣向荣,大家一起有钱赚的时候,老子就压着你们一头。现如今村子被人给抢了,眼看着就要遇到大的麻烦,你们也别以为在这样混乱的时刻就能够咸鱼翻身,在村子里重新支楞起来。 告诉你,你们这帮怂人在任何时候都只不过是一群怂人而已,老子虽然现在被抢了,但要不了多久,老子一样能把之前被抢的东西给再挣回来。” 杨河十分嚣张的对着一干人等把他心里的怒火完全的发泄了出来,这种行为倒不是他这次被抢了才显得如此的歇斯底里。而是在长期的生长环境之中,他这样一个被杨乾视为模范来专门培养的白手套,平日里对人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德性。 不过平常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惯了的杨河并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时候不但是他自己心中压着一团怒火,他身旁这些被他当做下等人一般呵斥的同村村民们,也是这一次劫难当中的受害者。 而此时此刻本来就因为家里那一点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物,就这样平白被那群穷凶极恶的士兵掠夺走,而心中积攒着无限怒气的村民们。还不来得及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反而被这样一位同村的地痞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这样一番明摆着就是欺负人的举动,在此刻就连这货平素里老实习惯了的百姓们,也再也无法继续隐忍下去。 虽然他们家里丢失的财物总量算起来远,没有那些大门大户被抢劫的数量多,但是和那些家财万贯的家伙们比起来,他们的损失才是最为致命的。 要知道一个普通百姓所拥有的财物,大致就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摆在明面上的金银细软,而另一部分则是以各种资产的方式呈现在他们的财富总额中的。 而对于最广大的平民百姓而言,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基本上都是以第一种方式存在的。 也就是说普通百姓们这些年积攒下的财产,都是放在家里的那些少的可怜的金银,和全家人省吃俭用以及各种法子挣回来的铜钱。 而这一次那群士兵跑到杨村来抢劫,他们带走的都是这种可以随手抢夺来而来的东西。 毕竟这种明面上的财物抢到自己手里就是自己的了,那个年代又没有什么电子凭证,只要东西到了自己手上那便使他人再追缴回来,你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并不能说明这些东西就是从你们家抢来的。 直接抢夺金银财宝的行为是他们见效最快且后患最小的。 毕竟那些东西揣到自己腰包里就成了自己的东西了,不需要中间再经过任何的周转以及加工。 而对于那些大户人家所拥有的固定资产却并不是那群,跑来执行抢劫任务的普通士兵可以随意掠夺走的。 这其中的道理也十分的简单,那就是地契虽然你们可以翻出来,那些大额商品的交割单也可以从这些积攒丰厚的人家屋子里给找出来。 但是作为一只还听从于官府命令的朝廷大军,固然在这个军队把持着一切的时代里,可以略微的嚣张跋扈一些,但是你若是想将那些地契和物资交割单给变现,这其中却是有些过于招摇了。 毕竟你去抢劫还可以假借其他的借口,说自己只是恰巧在那个时间能出去溜达了一圈儿。 自己虽然对这种悲剧的发生表示十分的同情,但这件事不是自己干的,对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虽然心里面很明确就是你犯的事儿,但最终如果没有常有力的背景来进行控诉的话,这种事情大概率会以一种证据不足的形式草草而终。 可是你要真的把人家的地契拿走的话,这可就直接留下了手尾了。 也可以说,如果真的贪婪到那种地步,你手里面拿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宝贵的财物,而是对方留下的你抢劫他们的铁证。 这也就意味着尽管整个杨村都被人洗劫了一空,但是大家损失的都是放在屋子里的那些金银细软。 也就是说,虽然那些类似于杨河一般,因为捧杨乾臭脚要捧的比较早的人家中,明面上的损失要比那群普通百姓要多得多。 但相较于普通百姓,直接被那群人从略微温饱洗劫成一贫如洗的状态,他们这群在附近有一定资产的人,算起来还是保留了很大一部分物资的。 而此刻当杨河不知死活的站在众人面前,率先将他心里的怨气爆发出来之后。 一下子就将周围原本就已经极为激动的普通百姓,给再一次的热怒了。 第376章 杨村众人的决定 第320章 杨村众人的决定 正当杨河刚把自己心中的怒气完全发泄出来,用一种极为轻蔑的眼神扫视着周边这群,他根本瞧不上的同村村民的时候。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杨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找过来的一根长长的木杆。 趁着杨河还在那边继续毫无顾忌宣泄了自己淫威的时候,已经忍耐了很久的杨海举起手中的大棒瞄了一个准儿,就朝着一杨河的脑后勺重重的挥了过去。 于是乎,在众人万分紧张且多少有些惊恐的眼神里,在一阵的木梢划破空气的破风声响中,只听得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响起,杨海手中的那个不粗不细的棒子,就已经在杨河的脑后勺上炸开了花。 不过和杨海想象中的不一样,他这一棒子挥下去之后,他面前的杨河并没有像寻常人那样直挺挺的倒下。 同时也没有像寻常人吃痛之后那样紧急的用手捂着被撞击的地方。 只见杨河身子略微有些缓慢的转过身来,然后用一弱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杨海的方向,并随即沿着杨海的身子向下沉去,眼神最终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根已经断裂的木棒上。 “是是是是,是你刚打的我?”被打蒙了的杨河,此时说起话来也充满了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 然而他的这样一种极为坚挺的样子,却让一旁其他人都变得惊恐了起来。 尤其是给予他当头一击的杨海这个时候,手里虽然依旧,还握着武器的在那种常年被欺压下所形成的畏惧心理的影响之下,他整个人已经不由得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叫洋河的家伙竟然头这么铁,大家从小都是一块儿成长起来的,小时候打闹的过程中也没少被人用棒子敲打过。 杨海方才那根粗壮的棒子一级到底有多么大的力量,这些都是庄户人家长大的孩子们心里多少还是有数的。 现如今那般剧烈的冲击力是自己亲眼看见的,粗壮的木头在杨河的头顶上彻底断成了两截,任是谁受了这么一击,都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就那样的站在那里。 而现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般在以前听起来宛如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现如今就这样直晃晃地发生在自己面前。 于是乎,在杨海回过头的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不少胆小的家伙直接。飞奔着向周围逃奔而去。 他们是问的清楚杨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德性,这么一个平素里就欺负自己人已经习惯了的家伙,现在骤然受了这样的侮辱,还硬生生的给挺了过来。按照大家对他的了解,接下来就是这个家伙要施展他报复手段的时候了。 可是没等那几个逃奔的人略微跑出去几步,却陡然听得声后传来的一阵声地的声音。 等他们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却发现杨河这个家伙已然倒在了土地之上。随着他身子的倒下,周围那一片原本已经被叛军马蹄给压实的土地,也再一次激荡起了一阵尘土。 而随着杨河的倒下,刚才已经开始颤抖的杨海心里终于放下了那种对于眼前这个家伙的恐惧之心。 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是很简单,那就是当杨河强挺着身子转过身来,妄图再一次用他的气场威慑作为其他人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之前被他怒喷的那个杨咸,也不知道从哪儿冒过来一块儿板砖,在他注意力全部放在杨海身上的时候,杨咸一板砖便再一次从脑后勺,方才那个被人击中的位置呼了过来。 虽然经过多年预言的经历,使得杨和这家伙的身子在风吹雨打以及辛苦劳作中,熬打的和其他人多少有些不一样。 可是任你身体再怎么练,也终究不过是凡人之躯而已,就算你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这样的绝世武功拿后脑勺,这样人体最为薄弱的地方,短时间之内爱上人家两个钝器造成的伤害,也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于是乎,在这样接连两次的重击之下,杨河身上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也消失了,轰隆一胜便倒在了土地之上。 而看着眼前这个杨乾的忠实走狗倒下了之后,作为本次事件的直接发起者,杨海和杨贤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由率先出手的杨海转过身来,面对众人高喝了一声。 “诸位兄弟们,咱们这一次骤然遭了这么大的难,却绝不是一件可以轻松度过的事情。 现如今大伙的情况各自心里都有数,若这一回不讨个说法回来的话,咱们家中的余粮可支撑不过咱们度过这个夏天。 所以为了大伙的生计,我们必须得去亲自和杨老爷谈一谈。 之前我们把土地已经全部先给了杨老爷,现如今村子里遭了这么大的难,想必杨老爷家里也损失惨重。 那么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能受有些自私的家伙的蛊惑,在这边狺狺狂吠而不想取一点切实的办法。 我现在提议大伙一块儿去县城里会见杨老爷,一起商量一个法子出来,现在这样干耗着下去,非但我们自己要饿死,妻子儿女也终是招架不住饥饿。” 杨海这个时候已经拿定了主意自己既然敢出头做这个出头鸟,那么现在事情已经做了便,一定要坚持下去,否则若是只完成一半的话,事后所面临的反噬会更加的恐怖。 而周围的村民虽然对于杨海这冒险的举动心里多少有些担忧,但是事到如今,火已经烧了起来,刀也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你现在是不是有再多的想法,也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于是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朝着咸宁县城的方向走了过去,远远的望过去,他们这一群人,扛着农具。喊着口号其声是,让外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杨村扯旗造反了。 不过他们万万没有意料到,当他们刚离开村子之后,走了还没有十里地,就看到又一只朝廷的大军,朝着他们的方向席卷了过来。 这般让人惊恐的情况,一下子就使得杨村这支本意要上县城抗议的队伍,再一次慌乱了起来。 第377章 杨善的消息上 第321章 杨善的消息上 看见远处有一支军队朝着自己前进的方向急速地扑了过来,这使得刚才才经过一番乱兵抢劫的杨村村民,此刻瞬间慌乱了起来。 在这个年代里,兵过如篦并不是一个只能从文章典籍里看到的成语,而是发生在他们身边,切切实实的恐怖行为。 要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刚刚才从元末的那个乱世当中艰难的渡了过来。 在那一段,起义军与官府军互相征战,且各种流兵如蝗虫般在这片土地上来回席虐之后。 此地的百姓对于兵祸是个什么样子,在心中早已有了十分深刻的理解。 更何况杨村虽然作为一个防守力量比较充分的村子,也在杨乾的带领之下建立过属于自己村子的防卫体系。 可是人毕竟还是要生活的,你根本无法保证所有人终日都躲在杨村那简易的城墙后面。 而一旦出了那道简易的城墙,外面的情况就是极为复杂且危险的。 在元末最后的那几年的时光当中,杨村虽然作为附近乡里出了名的大村,百姓出行的时候也尽可能的报成团。 可无论再怎么抱团,你也终究不过是一支由普通百姓构成的队伍而已,对付几个临时起意的流寇,倒还有一些办法,但对上那早就蓄谋已久的叛军,却是丝毫的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也正是在这一段日子里,各种杨村里出行的人被外边流兵所杀的消息不绝于耳。 而那看似做了充足准备的杨家堡垒,其实也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固。要知道杨乾最疼爱的那个孙子,那个被他从前当做重点继承人来刻意培养的嫡亲孙子。 也是因为流兵开始攻击杨村,而死在了由自己父亲和祖父亲自守护的那座城楼之上。 作为家主的杨家,尚且在这场风波当中,损失了不少的人口,那么寻常的百姓之家所遭遇的损失,则更是难以预料到的。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使得杨村一行人。才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军队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迸发了,出来在这股骇人的恐慌支配之下,原本还气势汹汹,想要去县城里头有一份说法的杨村众人,一瞬间就化作了鸟兽散。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所有人都打定了主意,想要一跑拉倒。 作为主事者的杨海,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朝着大路两旁急速的逃跑而去。 已经决定彻底求一条死路得他,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道路中央,有一种自己平生最为仇恨的目光,看向了眼前向自己跑过来的那一群士兵。 而杨海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般几乎是拼命的行为,则是因为他家里非但被人抢劫了财物,更为让他难受的是他的妻子,因为反抗那群士兵的调戏而被人三拳两脚的直接打断了颈椎。 现如今他是老婆没了,家里的所有物资也被人抢去了,眼看着口粮已经不足以支撑明日的饭时,心灰意冷的他在这个时候决定。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来拉上一个垫背的,好在自己上路的时候,不要留下太多的遗憾。 于是乎,只见站立在道路上的杨海,再一次举起了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起来的木棍,并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的握着他。 实在对面的队伍朝自己再进两步的时候,他便使出身上的最后一口气,向他们拼了这条命。 随着对面的队伍越来越近,杨海的心情也越发的紧张,额头上的冷汗也迅速的渗了出来。 不过就在他准备迈开步子,举着木棍朝对方军队发起自杀式冲锋的一瞬间,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并用一种强大的气场高声遏止了他的行为。 “杨海住手!” 在这一声高喝之下,杨海略微愣愣神,随即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那个骑着马朝自己冲过来的人,一个熟练的翻身下马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随即一个跳步便闪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看清了是我,杨善。” 杨善说着话里边不由分说的握住了杨海的手腕紧接着顺势一扭,有一些吃痛的杨海,便将手里的木棍直接丢落在了一旁。 “公子,您怎么又折返回来了。”这时候被人这么一扭,杨海的脑子里有多少清醒过来一些,此刻看清楚眼前的来人之后,杨海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站在他对面的杨善,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予他一个明确的回复,反而板着脸,用一种上位者的语气向他询问道: “你们纠结这么多人跑出来示威合适,不知道现下外面的情况尚且十分严峻,各地还有前元余孽在周围肆虐,且不说你们会不会为他们展开突袭,就你们这般纠集一些人,扛着农具在大道上行走的行为,若是让旁人看去了,免不得给你们按一个造反的名头出来。” 杨善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是非常压制自己的火气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进城找关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略微处理了一番。谁料想那一边还没有得到什么,具体的进展,这一头自己家里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 此刻的他看着周围四散而逃的那一些同村百姓,心情也变得逐渐复杂了起来。 “公子,这不是我们大伙被抢这么一通,家里已经有些揭不开锅了。 再加上看着您一个人去县城里讨要说法,就为了防止因被那群人平白给欺负了,我们大会合计并决定组织起一支力量来去县城里为您撑腰。” 看着杨善拿怒火冲冲的表情,杨海心也变得觉得忐忑。 不过作为杨善小时候的同学,他对于这位杨公子也不是十分的陌生,它十分的清楚,这个时候自己若是不拿出点什么说法来,就在那边默不作声的话,才是最为让这位杨公子厌恶的。 而当他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杨善娜原本怒火冲冲的表情也终于稍微好看了一些。 在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调整情绪之后,杨善转过头来,再一次将目光重新对准了杨海的方向。 第378章 杨善的消息下 第322章 杨善的消息下 在得知了自己这群村民这样大张旗鼓的出来,竟然是想要为自己撑腰的消息之后,杨善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哭还是该笑。 不过就在这种让他多少显得有些纠结的情绪之中,他敏锐的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父亲在这么些年里对于村民的洗脑,已经达到了一个他之前万万没有预料到的程度。 而现在父亲已经躺在了病榻之上,自己已经将整个村子的权力给交接了过来,那么面对此情此景,自己这个现任家主还是有理由,也有必要领着这群人从现在这种危局当中给渡过来。 “杨海,你们现在出来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不过这件事情自有我亲自来处理。 现阶段还用不上大户的力量,你们要做的事就是先回村子里,好好的准备,等后面需要用大家力量的时候,再向大家组织起来,我们一块报了这次被抢劫之仇。” 杨善十分清楚自己村民现在做出的行为,在官府眼中是极为敏感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大明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才建立不久,各种隐藏在表面承平之下的汹涌暗流还在湍急的流淌着。 而杨善很清楚自己在官府中的地位,他作为一个从前元投降过来的官员,在这一片现在还有军队直接控制的地盘上,自己非但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语前,更为重要的则是他还是被当作不安定分子来看待的。 毕竟这样一个在前朝担任高官的官员,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的投诚看作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而杨村众人现在搞得这么一出武装游行,对于杨善以及整个村子的命运来说,却是极为不妥当的一件事情。 自己本身就被他人当做重点照顾对象来关照,现在搞上这么一出,无疑是举着油瓶往火坑里跳。 因此在搞清楚了杨海等一行人的动机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要打算将这些人先劝回去。 “公子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你也是怕我们被朝廷当做乱匪,直接派兵来给剿了。 可是公子,这事情如果放在往常,我们自然是不敢如此行事,毕竟咱们杨村到底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村子,我们不能干那和朝廷对着来的事情。 可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之前我们之所以畏惧朝廷,那是咱们村子还要在外面受到朝廷的保护。 可现在是朝廷的军队,跑到咱们村子来,将我们积攒了多年的财富一洗而空,到这个时候了,我们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那自然也不能就这样凭空的放走了那群闹事的人。” 要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的坚定,此刻已经一无所有的他打定了心思,一定要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在这件事情当中讨回一个公道来。 “我说了这件事不用你们插手,我们家既然已经将大伙的田产都划到了名下,那自然要按照当初的契约给予大伙最充分的保护。” 看见眼前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村民,这个时候突然像开了窍一般的如此固执,杨善在心情愈发复杂的同时,也只好进一步的对他进行劝说。 “公子,你且不必欺瞒我了,您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我也并不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你现在的身份在整个朝廷里是非常敏感的,这个时候纵使他们明晃晃的就是针对咱们村子进行的犯罪,但您现在这个身份确实不好在朝廷里说上话。 当此之时只有我们杨村整个团结起来,把力量使到一处,让他们看见咱们那要坚决查清此事的决心,才能倒逼着官府正视这件事情。” 杨海本来还想再多说点什么,但是看见杨善背后所站着那支军队,他本能的就以为那是官府里的那些狗官,在得到自己家公子的投诉之后,为了防止自己家公子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派过来监视自家公子的。 他之所以有如此的想法,也是因为之前的那些经历。杨善虽然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官员,但毕竟在朝里没有什么根基的他,做起事来也并不是那么的一帆风顺。 不过这一回还没等他的胡思乱想发散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杨善便立刻开口阻止了他。 “你看好了杨海,身后这只军队是徐达大将军亲自派给我的,他们所要执行的任务便是跟我回村,将此事彻查到底。” 见自己手下人已经完全的将心里所想给摆了出来,那杨善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也不必过多的隐瞒,毕竟现在自己要做的事。和以往不同,这一次的他真的是和村民的利益站在了一起。 果然,在听到杨善这般说法之后,杨海那原本充满仇恨的眼睛也顿时惊讶的睁大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公子你可不要骗我,我可听旁人说过,您这个前元的官员正是徐达大将军现在最为防范的对象,他若是口头答应了你要彻查此事,还有多少有点儿要认真的意思,可现在骤然给您派来一支军队供您调遣,这委实让我不能理解。” 杨海虽然读书并不是特别多,但是作为杨村在城中商铺担任一个小主事的他,消息渠道确实比其他人要更为灵通一些。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徐达大将军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 再者说了,你们信不过他人还信不过本公子我了,我多少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这其中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还能觉察不出来吗?” 眼见着眼前这个杨海,多少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杨善在感到有些无奈的同时,还是决定用自己的身份来压一压他。 毕竟现在自己最为紧要的事就是将杨海这一行人给赶紧转回村子里去,如果真的让底下人给捅上去,自己村子的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竟然搞了一出武装游行,那么自己接下来要办的事,可真就是被毁于一旦了。 随机说完这句话之后,杨善也决定不再和杨海多说,他直接再次翻身上马,端坐在马背之上,朝着村子里的众人高声的喊道: “兄弟们赶紧回家去吧,把你们这一次损失的财产都统计一下。 后面我会派人统一的登记,抓紧时间,今天之内徐达大将军就要看到咱们的结果。” 最终杨善还是决定从大家最根本的利益出发,用这样一个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话题,来将所有人都先劝回村子里去。 第379章 杨村的风波 第323章 杨村的风波 聚集在杨善面前的这些村民们,原本还对于自家这个大公子,就这般带着一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外人将自己这群人给阻拦回去的方式,非常的不满。 可是刚听见杨善说,现在要抓紧时间回去将各自的损失进行一个报备的时候,所有的村民立刻就把方才那种抱怨放在了一旁在利益的驱使之下,他们果断的选择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听自己家这位大公子的话。 这其中的道理也十分简单,那就是这些说明虽然及其中容易被他人煽动,但他们到底还是心里对事情有了一些计较的。 很多人之所以能够在这一次风暴之中,跟着杨海等一干人鼓起胆子搞上这么一出相当于武装游行的活动来,所以上的不过也就是这种法不责众的心理而已。 同时这其中也不乏他们因为一时的恼怒而热血上头,这种多少显得有些执拗的事情发生。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这种情况,他们不是不了解这种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这种行为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一样的甚至于悲惨的结局。 可是在之前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机会去思考太多东西,毕竟自己家里已经被人洗劫了一空,就连压仓底的粮食都被那群穷凶极恶的士兵给抢走了。 在这个重要的关口之下,自己家里的人明天吃饭都是个难题,这种最基本的温饱问题受到了威胁就使得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情绪都变得非常的暴躁。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他们在杨海杨河产生矛盾的时候,做出了一个他们往常并不会做出的决定来。 放在以往这群多少受了点文化教育的百姓,各自之间的边界感是非常清晰的。 哪怕一开始的时候,杨河将他们贬低的那么不堪,不过在自己切身利益遭受到对方的侵扰之前,这种口头上的侮辱,对于这么一群已经在史书里读过很多一怒而毁大事故事的普通百姓而言,这还远远没有到自己暴走的时候。 自己已经活到这么大岁数了,生活也不像是当年那个年轻人一样。可以肆意的张狂。 在这个时候,让对方口头上占上那么一点便宜气势上更受伤一点也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他不会干扰到自己明天能不能吃上饭,也不会影响到自己后天能不能吃上肉。 顶多了那犯恶心人的话,就会让自己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少啃上半个馒头,或是少喝上半碗粥罢了。 可是当时的情况却与平时大为不同,那个时候受到威胁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利益更为,重要的则是自己全家老小的生计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而当此之时,作为村子里之前的那群既得利益者,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也就那回事,大伙忍忍就过去了。可当在这个时候他们非但不主动站出来,把他们昔日享受那些利益时相对应的义务给担起来,反而在这个大火都万分难过的时候落井下石,把自己身上的那些不良的情绪扩散到其他无辜的百姓身上。 这个时候就只能让大伙心里浮现出当年在学堂里所学过的那句圣人之言:“士可忍,孰不可忍。” 在那个群星高涨的关键点上,杨海站出来奋力一呼,这就使得原本就已经极端压抑着自己情绪的百姓们,在这一呼之下,彻底的将内心最后的那一道闸门也给打开了。 顷刻间那些安稳在他们心中多年被压抑的好好的洪水猛兽,终于在多年的潜伏之后寻摸到了一个可以突破的档口。 而到最后一道,心底的闸门彻底打开之后,这汹涌而出的情绪却已经不是任何一个,在场的普通百姓可以随便控制得了的了。 被人群裹挟着的他们,脑海中根本没有空间去思考其他更多的事情。眼前。如风群一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以及那叽叽喳喳响个不停的吼叫声,使得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会主动的关闭到自己多余的感觉。 而感官的关闭带来的最大影响便是失去了这些重要信息来源之后,脑子也会相对变得单纯和简单一些。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在杨海略微意煽动之下便能奋臂直呼,由老实人顷刻间变成起义军的状态。 不过这种通过。集体氛围而营造出来的热情与狂野并不能持续多久,一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机体并不算规模很大,当行进的队伍出了村子之后,没多久,便稀稀拉拉的化成了好几个小分队的模样。 二是这群百姓原本能做出这样冲动的行为,也不过是巧合罢了,心底里长久的在过去日子里所形成的习惯都清晰的标着沉默二字。 这就使得这群百姓其实是在离开村子之后不久,便因为周屋边气氛的降温逐渐恢复了理智。 不过他们此时所做的这种类似于觉醒的反应却已经显得有些晚了。 你再怎么清醒过来再怎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都有危险,但现在你的人已经裹挟到了整个行进的队伍之中,你就是。把此事想的再明白,此时此刻在周围人高涨的情绪之中,你却也无法做出一个独善其身的选择来。 而这一切直到杨善到来之后才得到了改变。 原先的时候部分已经打了退堂鼓的家伙,并没有机会在当这么多人面主动的打起勇气提出退出。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相熟的邻里邻居,之前一块儿出发的时候,一个个都信誓旦旦,的要将此视作到底,要让那些不是天高地厚的家伙常常来自于杨村的压力。 可现在那些同伴还在极度的狂热之中,你却在这时当了逃兵,那这事无论成功与否,你今后回到村子里也居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名声。 可是现在不同了自己家族的这位大公子,对于众人在这当头一喝,不但使得更多的人从之前的愤怒中清醒了过来,更为重要的则是他在控住场面的同时也将眼下的风向给改变了。 这个时候选择退让,非但不会显示出自己的懦弱与不合群,反倒是听从于家主安排的上上之选。 第380章 杨善的行动 第324章 杨善的行动 于是乎,当大伙都有了充足的选择之后,很多人立刻转变了态度,打着听从家主安排的口号,必然极速的沿着自己来的道路,朝家里的方向赶了回去。 这其中当然也有一些人,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信杨善这临时站出来说的那些话,可是。他们的力量毕竟是微小的,原本靠着集体的力量,他们还能站在队伍的前面呼喊两声。 但现在眼瞅着大部分的村民都已经选择了退却,这个时候他们说还是再坚持下去,那么过了杨善这道坎之后,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来自于大明军队的铁拳。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使得这些人也不得不重新思考眼下的对策。 而杨善此刻却管不得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了,自己已经将大多数的人都往村子的方向赶了回去,那么接下来便要开始执行自己,已经在心里安排了无数遍的计划。 怀揣着一颗万分焦虑的心,杨善带着手下的一行人,朝着村民们返回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在杨村祠堂前面一片极为宽阔的场地上,杨善出面将所有杨村的百姓都召集在了此处。 见大多数人都已经集中在此地之后,杨善当即就宣布,让各家将自己家的损失都报上来。 只见杨善一声令下,随即有几名跟随他而来的小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得到了杨善眼神的再次肯定之后,他们也不再犹豫,当即按照之前说好的法子,朝着祠堂门口那几张杨善已经先一步派人回来所安排的桌子走了过去。 不过这几人坐定之后,村子里的其他人依然面带疑虑,没有一个人敢主动上前与他们搭话。 毕竟杨善现在搞的这么一出,对于村民来说有些太过于,突然了这么些年里,他们虽然一直背靠着杨家这个大树,享受了一些其他别的村村民不会拥有的权利。 可是再怎么说他们也始终是生活在封建时代的普通百姓,对于官府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对于官府手下的那支正规军更有着一份天然的害怕。 杨善见了此情况,在心里感到不妙的同时,也没有太多的慌张,他立刻安稳下了情绪开始在脑子里思考起的对策来。 不多时,只见他对着自己手下的一个书吏在耳边悄悄嘱咐了几句,紧接着这名书吏便心灵神会的朝着村民的方向走了过去。 稍等了片刻之后,当树立再次从人群中返回到阳山身边的时候,只是冲着杨善略略的点一点头,而杨善当即就明白了,这是事情已经办妥了的信号。 于是乎,心里就有底的他也决定趁热打铁,一把只见他再次站起身来,冲着大家伙的方向高声喊了一句。 “各位乡亲邻里,因为有些无法士兵为非作歹,导致咱们村先前受了一波无妄的灾难。 我知道大家伙现在心情都非常的沉重,毕竟家里那么些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悉数被之前那伙匪兵给夺了过去。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就过去的事情。 承蒙大伙的信赖,我杨家既然作为咱们村子里的主心骨,当此之时一定要为全村百姓讨要一个说法回来。 所以在安顿好我爹之后,我便迅速的赶往了咸宁府衙,并亲自拜见了现在就停留在在咸宁县里的徐达大将军。” 杨善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当他提到徐达大将军的时候,所有村民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丝亮光。 这些村民虽然对于外界的消息并没有杨善那么灵通,但是他们对于徐达却有着一份天然的好感。 这就是因为徐达在攻占整个关中地区的时候,对于经济要求甚为严格。 而正是在这位主将的严令之下,当初进攻这片土地的时候,大明的军队可以说是秋毫无犯,即使有一些士兵做出了小偷小摸的行为,但是整个军队所到之处,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劫掠事件发生。 偶有零星的小团伙,会对于一些偏僻的角落进行掠夺,但这些事情只要后来被徐达大将军知晓之后,毫无例外的会将这些人全部军法从事,并且斩首示众。 这就使得这群经历过改朝换代的百姓,在已经看透了各路起义军以及前元溃兵的贪婪模样之后,偶然再遇到这种难得的场面,心里自然会对于带来这一切的徐达有着一份天然的好感。 而这种好感在诸位更多人所传出的那些关于徐达的故事当中,逐渐将徐达的形象神化了起来。 这就使得当现在所有人提及徐达达人员的时候,他们免不得对于这个治下严格的大将军有着一份钦佩之情。 这种钦佩之情。在内心里发酵已久之后,便会形成一种对于徐达的天然的信任。 不过这个时候依旧没有人敢主动站出来去,把自己的损失给爆出来,他们虽然信任徐达也相信杨善,但官府是个什么样的表态现在还不清楚。 在以往的无数的次经历当中,他们充分的明白出来一个道理,那便是。不要做那个出风头的人。 老子说过的话有很多,但是最能让广大群众所铭记的便是,不敢为天下先这么半句话。 不过这一回场上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略微一阵喧闹之后,人群中有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家伙,挺身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而他的出现,让原本只是略微有些嘈杂的人群中立刻沸腾了起来。 “杨河,前来登记自家损失!” 在周围人极端诧异的眼神之中,身材不算高大的杨河用手,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那个人。从他推人的动作当中可以看得出来,他还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是他那坚定的眼神却告诉周围所有人,他现在只是体力上没有恢复,意志却已经是清醒了过来。 只见他迈着略微有些蹒跚的步子朝着书吏所在的桌子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一旁一位士兵的搀扶之下,杨河扑通一声坐在了书吏对面的凳子之上。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杨河使出全身力气高声的将自家损失一一报了出来。 第381章 杨善的行动二 第325章 杨善的行动二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当中,逐渐刚刚被大家才殴打过的杨河,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书吏面前,然后侧着身子坐在了那把椅子之上。 紧接着只见这个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家伙,用他带有怨气的声音向书吏报告完自己家的损失之后,那书吏也没有半丝的犹豫,提起笔来便将杨河先前说的东西全部记录在案。 而杨河看见这幅场景之后,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快,语调也越来越高,而对面的书吏面对这种情况虽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厌烦,但是在皱了皱眉头之后他还是没有多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在纸上奋笔疾书着。 最终在杨河愤怒的将自己损失全部报完之后,他用手使出全力在书吏的桌子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挑衅的意思,而是完全出自于先前的那种被一群人当着大伙面殴打的愤怒,以及被那贼军给抢劫掉自己家所有财产的怒火。 当他坐在那个可以诉说自己心里委屈位置上的时候,他一股脑的将自己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必须是全部画作为一种高亢的情绪,一瞬间表达了出来。 而随着自己心里的那点苦水完全倒出来,洋河在心里感到极为舒畅的同时,也不由得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将最后一点不满也发泄出来,而这个动作最终就化作了他落在书吏桌子上的那狠狠的一巴掌。 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这般行为,会在事情的后面给自己招致非常大的损失,甚至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毕竟对面的书吏早在他高声大贺的时候,就已经对于他这种莽夫行为极为不满,若不是书吏心里还惦记着秦王殿下派人来亲自传达的命令,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当众翻脸了。 可是书立心里再怎么装着秦王的话,但他个人承受这种压力的空间毕竟是有限的。当杨河的垃圾情绪不断的向他倾泻的时候,他的怒火也在一点点地往上积累。 并最终当杨河的时候,狠狠拍在桌子上的时候,书吏心理的最后一丝防守底线也瞬间被打破了,在他看来这一巴掌根本就不是拍在桌子上的,而是狠狠的扇在了自己脸上。 这个时候作为一名经年老吏,书吏当即就要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见识见识自己这么些年在衙门里所学到的那一点手段来。 只是这一次不能他站起身来招呼一旁的衙役,有一只大手却从他身后冒了出来,将他死死地摁在了板凳之上。 而当这名愤怒的书吏回过头望,向那个制止自己发火的人的时候,他就惊讶的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竟然是自己的主观杨善大人。 而杨善在看见自己手下行将暴怒的时候,不但用手阻止了他暴走的行为,同时又用一种劝告的眼神暗示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轻举一动。 同时看见这位书吏已经接受到自己的暗示,将心里的怒火暂时消减掉一层之后。已经稳住了场子的杨善,抬起头来对着场下还在犹豫的村民们又高喊了一声。 “注意乡亲父老们不要犹豫了,此件事是由我杨善亲自向徐达大将军申请下来的,决然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杨善虽然这么些年,在村子里并不常露面,但想必大伙对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旁的事且不说我杨善说话算数,这一条在周围十里八乡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 况且今日站在此地的并不是别的什么外人儿,都是我杨善的叔伯兄弟们。 当着这么多叔伯兄弟的面,又站在我杨家的祠堂门口,我杨善安敢说什么哄骗诸位乡亲们的话吗。 当着杨家列祖列宗的面,我又哪敢做一些坑害大家的举动呢。” 看见大家的脸色依然还在这犹豫,杨善一咬牙直接用自己家列祖列宗发誓。 而在得到了这位朝廷高官的这般承诺之后,场下众人的脸色也终于变得正常了一些,不过虽然他们心里对于杨善的话多少有点信任,可是这个关键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人敢于去做那个出头的椽子。 “杨公子不是老朽信任不得你,而是我们对那新成立的朝廷还不了解。 这一回出来抢劫我们的大家都看得清楚,打着的可都是明军的旗号。 而且老朽忝活了这么多年,也曾参加过不少的战事。那股明军来的时候老夫可看的真切,他们那甲胄齐全的样子,居然不会是寻常的什么杂牌部队。 那齐整的军阵,以及令行禁止的样子,一看便是经历过无数战场搏杀才能训练出来的精锐军队。 这样一帮人能大咧咧的跑在他们村子里,肆无忌惮的去做那般事情,谁又敢保证这背后没有大明朝廷的支持呢。 现如今,抢夺咱们财物殴打咱们村百姓的是他大明军队里出来的人,而杨公子你所承诺的肃清军队的号令也是从大明军队里所传出来的。 这样自己调查自己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朽相信。” 在一片沉默当中,一位已经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并且昂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脑袋抬起头向,杨善问道。 听过这位老大爷的这么一问,杨善心里也开始犹豫了起来。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杨善一开始的时候,虽然心里也曾疑惑过,但他没有细究过这个问题,这个时候当这位老者将这番事再放到明面上来讨论的时候,杨善心里之前的犹豫也瞬间被勾了起来。 可是他的疑惑也仅仅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要干什么,而自己要达成之前预计的那般目的话,那拿到整个村子众人联合起来的那份颂状,便是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老叔,你心里的疑惑,杨善在这里也能理解,毕竟这么些年了,你也经历了不少而前元的朝廷,也确实以不守信用出名。 可是现在的世道已经跟以往大不同了,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我大明的圣君,而在咱们咸宁县处理政务的是那位大家都称道过的徐达大将军。 老叔您就是信不过杨善我,您还能不相信徐达大将军吗?” 第382章 杨善的行动三 第326章 杨善的行动三 见村民们居然对自己之前提出的方案有所质疑,杨善在老叔的一番提问之下被逼着只得把自己后面更大的旗给摇了起来。 既然大家对于自己所说过的话以及做出的保证还有所质疑,那么便只好将徐达大将军再抬出来用一用。 而这一次当他将这句话说完之后,一干人等也终于有了一丝的臆动。 见到众人的情绪有了松动,杨善也立刻趁热打铁,冲着老叔的方向开口了。 “老叔,杨善小时候就听过您不少的故事,当年咱们村子的要不是您带着一群人四处开垦荒地,现如今绝然不会有杨村如此一般场景。 当年的您,敢冒着被元军杀头的风险去看看那些荒地,造福咱们村的后辈们,现如今咱们村眼看着又遭了难,您这个老英雄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叙述旁观。” 杨善这个时候先是给这位老叔。送上了一顶高帽随机还不能证明帽子稳稳的落在这位老者的头上,他一同熟练的道德绑架便已经施加在了这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普通人身上。 而这位老叔尽管活了这么多年,也上阵杀过第一下马种过田,可是平常只跟一群没经历过官场的人打交道的,他又怎么可能招架得住杨善这么般的攻势。 最终在杨善这一番极具有煽动意味的话之后,这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叔一咬牙也走向了另一位书吏的位置。 而场上的其他人在看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已经做出这般选择之后,很多原本还在观望的人已经不再犹豫,既然有人带头并且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带头,那么这件事情便没有了太多的顾虑,只管跟着去做便是了。 于是乎,在这位老者带头之后,场上的局势发生了急剧的转变,杨善。所期盼的场景,终于在这个时候得以变为现实。 而最后当那几本登记着杨村众人所统计出来的,被掠夺物资详情厚厚的册子。交到杨善手里的时候,梁善的心情已经由之前的犹豫与愤怒变成了一股极端的兴奋。 这些册子在村子里人看起来是自己那么些年所积累财富,被一抢而空的血和泪凝聚而成的。 而在已经变得野心勃勃的杨善心里这本册子却代表着他,仕途的崛起代表着他,要在大明的这个新王朝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 随后在答谢了众位乡亲的支持之后,杨善当即翻身上马,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朝着咸宁县县城的方向奔跑而去。 并最终在半刻钟之后,他将手里的册子放在了徐达大将军的面前。 面对着杨善提交上来的这些罪证,徐达大将军只是略微的翻了几眼便不再多看了。 他这样的行为让原本野心勃勃,以为自己就迎来翻身机会的扬善,一颗炽热的野心瞬间凉了下来,而那原本因为高速骑马儿,提升起来的心跳也在这个时候,瞬间减慢了不知多少。 可是正当杨善以为自己这次精心安排的计划就要死在第1步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对面的徐达大将军直接让手下人递给他了一道手令。 眼看着徐大大将军并没有留自己在营中的意思,杨善也当即识趣的结果手令就朝营门外走去了,出门的一瞬间他当即将手令打开,全部阅读了一遍。 而这手令上的文字,再一次让杨善的心跳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上面的字并不多,但却充分表达了徐达大将军的意思,那便是这件事他已经知晓了,并允许杨善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便宜行事。 这封手令若是放在一个刚晋升上来的武官手里,他或许会因为参与斗争太少而不明白其后的深意。 可是放在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很多年,将其中套路多少都看明白的杨善手里,却让这个家伙的野心再次膨胀了起来。 准许自己便宜行事,这恐怕是徐大大将军以现在的身份能够给予自己最大的便利。 而杨善心里也清楚,当自己背后扯上这张大旗之后,任何宵小的视力已经绝然不会是当前这个自己的对手。 而同时相比于对于自己眼前所放的那个对手的反应而言,对于杨善来说最为重要的则是这个命令的背后,他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多了。 这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扯上这个便宜行事的大旗之后,杨善可以堂而皇之的将自己在前天时所编织起的那支关系网,重新的给利用起来。 要知道,虽然元朝已经覆灭,但前元留下那套官僚体系,却依旧在新的大明朝廷中发挥着他们的力量。 不过在之前的时候,因为新旧朝廷的更迭,使得这些前朝的官吏多少都会在正常权力的交迭之中受到一些影响,手中的权力也大不如从前。 不过他们毕竟在此地经营已久,有的甚至是三四位人都在此地做官。 这帮家伙,虽然现在看上去职业不如以前茂密,但他们身藏在地里的那些根系在这场风波之中,却没有经历翻天覆地的改变,依旧还是非常牢固。 而这群人当中杨善便是其中的一个代表,也因此杨善非常的清楚,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一个重新站出来的机会。 而想要站起来第一步,便是要将自己以往丢掉的一些明面上的权力再一次收到自己的手中。 对于这群期盼着重新掌握权力的家伙而言,杨善现在手中的这张牌便是一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 于是乎,已经决定要将这件事作为自己仕途垫脚石的杨善,没有半毫的拖延。 在杨善的推动之下,很快一直针对此事而成立的特别工作组被建立了起来。 而同时为了防止徐大大将军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杨善在找人的时候,并不完全是选择了之前和自己同流合污的那帮前元投降过来的官员。 他还象征性的将几位由徐达大将军所提拔的军队出身的官吏,给纳到了自己这次反击的队伍当中。 虽然这些人的官职在这支队伍中多少显得有些高了,但是在杨善心里这帮从战场上晋升上来的武夫,对于官场上的弯弯绕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的。 第383章 杨善的行动四 第327章 杨善的行动四 杨善这一次的行动可以说是雷厉风行,当他在获取到徐达大将军的准许之后,在第一时间就向曾经的那个关系网中的每一个人都发去了要行动的讯号。 杨善这一次之所以能在这样一番逆境之中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方面是因为他家里的财产被人给掠夺了,他爹被人给揍了,而且眼看着身体就要垮掉。 这样的耻辱,作为杨家继任家主的他,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将这个问题解决掉的话,那么他今后在村里的威望将会一落千丈。 同时他的行为此刻就代表着杨家家主的力量,如果是让其他人看见了自己在这样的风波当中成为了一个软柿子,人家已经把你的脸按在地上踩了,你若是不采取一点点有效的反击的话,那么他自己老爹洋钱之前那么些年苦力经营起来的那种威望,就会在自己手里被毁于一旦。 可以说。如果单从这次劫掠事件本身而言的话,那么杨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选择退步的,无论是从他个人的利益考量,还是从整个家族在这片土地上的身份而言,都是坚决不允许他做出让步的动作。 虽然当初的他在杨家经历之前那场风波的时候,年纪还不大。甚至于在杨家行将破灭的那一年里,他爹还没有成婚,也就没有他的存在。 可是杨家当年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那些波折,那些被他人肆意欺辱而不敢做出任何回应的样子,还是从各种渠道都流入到了那个年少的杨善耳朵里。 和以往其他有些父亲不一样,杨乾在面对着自己家族曾经所面对的这样气奇耻大辱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这段不堪的经历给隐藏起来,并不想让这段自己梦魇一般的回忆,接着影响自己的子孙后辈。 反而经历过过去那一切痛苦的杨乾,在教育杨善的时候,刻意的将自己曾经遭遇的那些苦难,以及在苦难中如何逆袭的故事,悉数的都告知了自己这位寄予厚望的继承者。 这也就使得,虽然对当初那段杨家走下坡路的。经历没有切身的体会,但是那一段故事对于杨善来说却并不陌生。 而正是对当年发生的那些让人憋屈的事情的了解,使得杨善在现在这个时候很清楚一件事。 那便是自己家现在已经做到了这个高位上那就再也没有一点可以退让的机会,当年那个弱小的杨家尚且被周围其他家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随时都想上来踩一脚,从那几乎已经榨不出油水的杨家身上还要尽可能的抢走一份残羹去。 而现在杨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杨家了,如果这个时候能从杨家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其中所包含的利益足以使周围任何一个大的家族都疯狂起来。 同时杨善也十分的清楚,如果在这一役当中自己彻底败退了下来,那么杨家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可以起死回生的机会。 因为这一次他们杨家不但是成为了周围其他同行眼中的猎物,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们在大明朝廷那里并没有挂得上号。 在官场已经摸爬滚打多年的杨善十分清楚,在这个官僚体系统治一切的环境之下,若是自己没有得到朝廷上的支持,那么。这个时候如果一旦被其他人给打压下来的话,想要再度崛起,却是一件比当初自己父亲面对的情况还要艰难几十倍的绝境。 这种情况下就使得杨善在整个家族的命运面前,坚决不能选择后退一步。 同时在这个拯救自己家族以及自己前程的简单目的的背后,还隐藏着杨善一个十分具有野心的目标。 那就是他要成为当年那些从前元一起投降过来的官员们,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说一不二的领头人。 要知道之前那张关系网在两个朝代交替的过程当中,虽然暂时被冷落了到了一边。但这些基本上由本地世家大族子弟所形成的密切的关系大网,却远不是朝廷里临时派下来的那些官员可以在短时间内给逆转掉的。 作为本地出了名的乡绅地主所培育出来的继承人,杨善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从前那只盘踞在整个关中地区上空的关系网,到底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别看现在徐达大将军手下的军队似乎是掌控了此地的一切,但是这种军队治理地方的情况是必然不能长久的。 且不说这些人的补给从哪里出,单就是这么些精锐的部队,长时间在边地控制着一方政务,这就远不是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可以允许的事情。 这个道理对于任何封建皇帝来说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对于从草根出生一步步搏斗上来的朱元璋来说,更是十分清楚其中的利害。 要知道如果从根上算起来的话,朱元璋正是因为自己拥有了视力之后,才一步步的从当初郭子兴的手里解脱了出来。 一旦后来一道圣旨下来,那么现在驻扎在咸宁县境内的所有士兵,终将回到他们应该回去的地方。 而等到这些军队的力量从地方上完全撤出了之后,这片土地上说话算数的,终究还是自己这些地主乡绅。 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并不会随着朝代的更迭以及人的意志的施加而被改变。 上层的统治总会需要以有效的方式下达到地方上之后,才能变成一条有用的规则。 在那个通信极为缓慢的年代里,皇帝就是再勤奋一天需要再多的奏章,那么他也终归是不能管到乡里的事情的。 皇权不下乡这几个字并不是一句干巴巴的口号,而是几千年封建王朝中大家所总结出来的一条必然的事件。 而在那些皇权所涉及不到的地方里,便是那群已经盘踞在此地多年,已经将各个利益点都掌控在手里的地主乡绅们的天下。 毕竟朝廷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在这广袤的土地之上,能够实际参与具体管理的人还是太少了。 而在此地已经掌握着大部分生产资料的地主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 第384章 杨善的行动五 第328章 杨善的行动五 杨善如今所要做的便是以这次事件为契机,重新让这群暂时被冷落在他处的。昔日同僚,以一种出乎他们预料的方式在计划之外抢先一步,重新回到权力体系当中。 只有以这样的方式将事情办成了,杨善才能在这些人当中获得一个巨大的威望。 而当这种威望逐步叠加到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的时候,那么非但整个杨家会在此地被别人高看一眼,扬善自己的仕途,也可以依靠着这棵大树顺利的向上攀爬。 杨善的计划展开的十分顺利,当消息传到其他那些人耳朵里的时候,他们只是稍作的犹豫便立刻按照杨善所交代的内容开始行动了起来。 在这之前他们都听说了杨家被大明军队给劫掠了的消息,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反倒是在一旁看起了笑话来。 大伙都是同样的出身,背地里所干的那些事互相都十分的清楚。 现如今整个地主阶层的利益,因为改朝换代时所形成的功臣团体的压迫之下变得非常窘迫。 当此之时,他们竟然没有力量和功臣集团主动的正面抵抗,那么为了维持自己家族的发展,从昔日的同行手里咬下一块肉来,便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于是乎,在听到杨家落难的消息之后,他们在第一时间除了叮嘱自己,家人做好防备之外,回到小屋子的各位家主们纷纷的躲到了被子里,差点笑出声来。 作为这么些年在本地最有势力的一支地主力量杨家,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压在他们头上的那多阴霾,他们可以在表面上做出配合阳家的举动来,但是在心里实际上是十分不服气的。 在很多人的眼里,现在这个如日中天的杨家,当初不过是自己家可以随便蹂躏的一个软柿子而已。 若不是杨乾这个家伙,卖主求荣,被其自己的祖宗,而去捧蒙古人的臭脚,早在30年前,这个杨家就成为了自己碗里的肥肉,他旗下的所有财产利益都早就让自己给瓜分掉了。 后来他们那样的趾高气昂的在本地发号施令,嚣张无比的肆意扩大自己的势力,这样的行为使得其他家族对于这个穷人乍富一般的杨家,心里充满了嫉妒与仇恨。 现在当听说了,杨家被人抢劫了,还是被大明的官军给抢劫了,这使得他们心里那压抑已久的仇恨情绪在一个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如果仅是被一般土匪抢劫的话,那么他们顶多会在一旁说点风凉话并聚在一起,当个笑话讲罢了。 毕竟大家都清楚杨家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体量。土匪们如果只是打入羊村内江那些表面上的浮财给抢走的话,对于杨家来说根本造不出什么本质上的伤害。 依靠着城里的那些产业,以及周围几乎占据了近六七成土地的财产。杨家那些表面上丢掉的东西,可以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内就恢复过来,如果杨家的主事人心再狠一点,脸皮再厚一点的话,那么这点损失,恢复的速度只会更快。 可是这一次情况却与平常大不相同,因为抢夺杨家财产的并不是什么无名的土匪而直接是大明官府派出的官军。 虽然杨家名义上号称这支官军是擅自行动,并不是来自于朝廷的指示,但是这种话对于已经在权力场上游了多年泳的一干人等而言,跟哄骗小孩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大伙心里都清楚,现在的大明军队已经建立起了非常成熟的制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体系混乱的起义军可以比拟的。 在一套完整制度制约下的军队,而且还是一直经历过战争搏杀的精锐部队,你说他们的行动没有得到上级的时候看,那绝对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对于军人来说,服从命令就是天职,而对于这样已经经历过尸山血海,一刀一刀砍出自己的前程的精锐部队而言,在没有足够利益的诱惑之下,就擅自脱离军队的训练,在没有上级指示的情况下擅自行动,绝对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很显然,杨家虽然在这片土地上显得十分富有,但仅是他们表面上的那些财物,还远远不能满足这样一支立过大功的军队的胃口。 于是乎,在意识到杨家这事被朝廷里的某位大佬给针对的时候,昔日扬善的这些同僚们,也在第一时间就开始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在这场风暴当中获取到最大的利益。 甚至于不少人都已经开始重新盘算着将当年瓜分杨家的那个组织再给建立起来。 现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在这个时候能够宰一只肥羊给大家伙分分,那对于各家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可是这一回就在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实施自己计划的时候,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已经成为朝廷重点打击对象的杨家,居然在这个时候能够扯出一张这么大的大旗来。 要知道徐达大将军是现在这片土地上名义上最高的统治者,而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能够在此时给予杨善一道便宜行事的手令。 除了能说明他对于此事的关注以及不满以外,更加重要的则是。代表着徐大大将军在这场风波当中选择站在了杨善这一侧。 这也就意味着,尽管朝廷上已经摆明了有人要搞杨家,但是他的行为却引起了徐达大将军的不满。 而很显然,作为大明第一武将的徐达,在现在这个时候威望是非常高的。寻常人等,纵使能在朝廷里使一些手段来对他人进行打压,但这些手段对于。字小就和朱元璋穿一条裤子长大,且如今位高权重的徐达而言,确实屁用都不顶。 那些和杨善昔日里做同僚的官员们,很显然都是人精出身。 这样一道看似简单的手令背后所隐含的利益纠葛,他们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这里面所藏着的那种趋势,他们却是一目了然。 第385章 杨善的行动六 第329章 杨善的行动六 在得知杨善此次行动计划之前,这一帮他系着同僚们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趁火打劫。 在杨家这个眼看着就又要遭难的时候,如何借助自己现有的资源在这头被。朝廷已经定死在地面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反抗空间的大肥猪身上,好好的剜下几块肉来。 毕竟自从改朝换代以来,他们这群被冷落的家伙已经饥渴了太久了,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是后来能够将这群大头兵给熬走,让他们身上所流失的利益也是肉眼可见的。 当此之时,如果能从周围其他人身上瓜分下来一些利益,来对自己当初的损失稍微弥补一点的话,那却是一件再也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这一切的臆想在杨善将自己的计划完全暴露给他们之后,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然杨善送过来的消息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只是大概的讲述了一下,自己在这一阶段将由执行事情的大致目标。 可是这帮已经在权力厂经营多年的老政客们,他们对于这件事情的目光是十分敏锐的。 杨善的寥寥数语当中,为他们勾画了一个在先前很长一段时间根本就不敢想象的未来。 要知道这群人在改朝换代的过程当中纷纷都受到了冷落,现如今是军队掌控着此地的政务。 这群军队出身的家伙对于自身的功劳看的是极为重要的,而他们昔日所能建立军功的最佳方式,就是和元军作战,并且将前元的朝廷彻底的从这片大土地上给抹除掉。 而很显然现在这么一群前元的官员们虽然已经投靠了大明的军队,但他们在这群一路杀伐过来的士兵眼中,依然还多少都有一点敌人的意味。 而他们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大家并不是一个利益阶层上的对手,现如今人家气势正盛,自己这边除了暂时韬珲的话,却也没有一点点可以反抗的机会。 不过虽然从武力上并不能直接的和对手相抗衡,但这种直接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的近况,显然不是这帮已经在此地张狂已久的家伙,可以接受得了的。 也就是说,虽然他们现在一直在隐忍,一直在让步,可是他们心中那重新夺得权力宝座的愿望,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得到削弱。 只不过暂时因为实力不济的缘故,将这个计划抛掷一旁而已。一旦等到时机成熟,他们这帮家伙一定会趁着手上的权力将自己昔日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重新的给夺回来。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这一个过程是漫长的。他们虽然自己没有切身的体会过改朝换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一过程到底可以持续多久,这场风波所掀起的滔天巨浪到底能在何时结束,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未知数。 可是作为地主家出身的人,他们小时候有一件事是共通的,那就是在读书一道上多少都是用了些功。 更何况哪怕他们自己非常不愿意读书,但毕竟要去官场上做官,有些东西你就是让人给灌耳音多少也是能了解一些的。 再者说,能够成为官场上的一员,他们能在之前那么些斗争中没有彻底的被淘汰掉,就说明他们身上多少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甭管这刷子上到底有毛没毛,至少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以及他们背后所形成的那个利益团体是有足够的能力以及智力,在这个危险的权力场上,为自己流出一片可以安息的空地来的。 而很显然,这个利益团体并不总是在以前顺风顺水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现在当处于逆境的时候,他们也能够多少根据历朝历代发展的趋势,而从中吸取到一些经验。 毕竟生产力水平放在那里,古来今往。看似历朝历代都发生了很多,所以让人感到眼花缭乱的事情,但弱视可能究根到底的话,却会发现太阳底下真的没有什么新鲜事。 于是乎,或是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亦或是凭借着自己身边的智囊团所提供的计谋,这群人在改朝换代的一瞬间,虽然自己被朝廷暂时的冷落掉了,但他们并没有像一群被抢夺了财宝的普通人一样在一旁大喊大叫。 反倒是集体选择了偃旗息鼓,试图用这种蛰伏的方式来度过眼前,这场肉眼可见已尽快起到自己脸上的风暴。 他们都是读书人,而从历史中他们获得的经验便是在风暴面前唯有蛰伏着的小草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只有在风暴中艰难的挺过来,才可以在风平浪静之中,重新在一片乱局里面沐浴着改天换地后的第一抹阳光。 于是乎在这样折服的方针引领之下,这群人虽然现在受到了冷漠,而且名面上的利益不断被大明的军队用各种方式给盘剥掉。 但他们此刻却对那些损失已经并不是很在意了,这倒不是说他们对那些真金白银的东西不心疼,而是他们觉得。这世间的事起起伏伏,现在处于低点的他们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去追求一些自己控制不住的事情。 可是他们这样蛰伏的想法,在杨善这一次要行动的讯号发出了之后,却瞬间被打破了。 这倒不是说他们的心性很脆弱,别人三言两句就可以改变之前花费了大力气才做出的决定。 而是杨善给他们送出的这个大礼,实在是过于诱人了。 从杨善的寥寥数语当中,他们非但。看见了眼下一个重新让自己回到权力厂中央的机会,更为重要的则是在杨善的描述中他们意识到,如果这一次帮着杨善把这笔买卖给做成了,那么自己就可以在之后趁着大明军队和后派来的官员交接的间隙,将此地的政务再一次的重新笼聚到自己的手上。 作为在此地已经操控了局势很久的地主乡绅们,他们对于权力到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情是非常清楚的。 而已经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他们是绝然不会在这个新朝代里,再甘愿去俯下身子做别人手下牛马的。 第386章 杨善的行动七 第330章 杨善的行动七 再感觉到自己突然有了一次翻身机会的时候,这帮之间还巴不得将杨家彻底撕得粉碎好从中分一杯羹的,加我们立刻转变了态度。 之前那种巴不得把杨乾和杨善彻底踩在脚底的他们,这一回直接把整个杨家都捧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 而之所以能让他们这么心甘情愿的在杨家手底下办事,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杨善手里所捏的那张可以便宜行事的手令。 同时杨善所勾画出的那种愿景,虽然他们心里面并不是很相信杨善能将自己在现在许诺的这些狗屁条件在未来都给实现掉,但是此时此刻的他们却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因为毕竟和现在这种被人打压着的情况来看,哪怕杨善给自己画的那张大饼最终能实现三成,那也好过比现在这般憋屈的境遇。 更何况在这么些年打交道的经历中,他们也知道一些事情,那便是杨善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野心,但是这个地地道道读书人出身的家伙,说话却远比其他同行要可靠的多。 更何况他们认为自己也不是吃干饭的,如果今后杨善把现在许诺的事情都翻脸不认了。他们也并不是完全的没有还手的力量,到时候大不了再团结起来,召集和自己利益相通的家伙一起去反过手来压迫一波杨家。 到时候有些事情杨家若是不认,那自己便使用手段强忍着他的头把这件事情给应下来。 于是乎,杨善的这一次号召变得极为顺利。 在他的求助消息发出后不久,整个关中大地上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无数的衙役被从府里给临时制派了出去,而除了衙役之外,还有更多属于各位地主乡绅家里的打手和探子也被像雪花一般的撒了出去。 他们这一行的目的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将那个抢劫了杨家的军队的底细给调查清楚。 这里面除了要打听到那支队伍的具体去向之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则是将他们之中每一个人背后所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往正规调查清楚。 这一回杨善要使出雷霆手段,并不是像以往那样只惩罚恶首就罢了。 他满心淤积出来的仇恨以及对未来所构筑的种种野心,都使得他决定要将这件事情一下子就给做绝。 而要想将事情做绝,便需要将其中牵扯到利益关系,就给调查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场行动当中,将敌人可以留作反击力量的东西完全给摧毁掉,使得这件事情做完之后,不要给自己带来别的什么后顾之忧。 这一只庞大的队伍,在关中大地上铺开之后,各种消息立刻纷至沓来。 而杨善这一次也并没有将整个事件的指挥所放到自己的家里,反倒是直接把自己的指挥部放在了咸宁县的县衙里面。 现如今,他虽然已经投靠了大明,成为了大明一位官方承认的官员。 可是很显然,大明朝廷还并没有想好在这个时候如何去安置这些前朝的降官。 以至于杨善虽然已经投降了很久,但他现在的官职竟然还是当初那个奉元路的副总管。 而各位尴尬的则是他这个。名义上的副总管其实已经成为了一个空的名头而已,因为奉元路这个编制在朱元璋得到关中地区已经光复的消息之后,便立马给撤销掉了。 此时此刻,原本依托着咸宁县,城墙所重新构筑出来的西安城,还并没有开始动工,而城里所有的官署还都是当年前元所留下的那般模样。 杨善之所以选择在徐达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办这件事情,除了要表现出自己积极配合这位大将军的指示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的则是其实他也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了。 因为得到了昔日同僚,也就是那帮在本地盘踞已久的地主乡绅们的鼎力配合,杨善这次的行动极为顺利。 这支军队的消息没过多久,便已经完整的汇总到了杨善的桌头。 而凭着那道便宜行事的手令,杨善在第一时间就将周边几个县城的所有衙役全部调到了咸宁县当中。 而一边等待着增援的人手汇聚,另一边杨善自己也没有闲着,他拿着已经汇总出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去拜访了徐达大将军。 而徐达对于这一件事的态度也是非常的明确,那便是既然这伙人以敢这般张狂,那自己便对他们绝不姑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一次铁定是要按律法行事的。 这一边在得到了徐达的保证之后,杨善心底里的野心也再度膨胀了起来。 现如今那五500多人的小队伍,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军队了,而是赤裸裸的功劳与威望。 只要自己这一次将那些人全部的给收拾掉了,那自己能够获得一个极为响亮的功绩,同时也能够使他在整个关中地区的威望达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毕竟自己已经能够在这个被人冷落的时候,还能够将大明的正规军给绳之以法,那么后边如果自己真的掌握了权力之后,办起事情来所产生的影响,也绝然不会比现在更弱几分。 甚至于当他野心膨胀到极点的时候,他甚至动起了直接向徐达大将军申请下来另一个军队,前来对眼前这只可能会有反抗的叛逆进行弹压的举动。 可是他这一次疯狂的想法,却果断的被徐达大将军给驳回了。 徐达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你要在地方政务上去搞一些事情,那你就去搞,虽然这件事涉及到了军队,但是那些人毕竟触犯了王法,在你的职权范围之内,你尽可以随意去弄,但想要把手伸到军权这边,却过于大胆了。 按理说遭了这般拒绝之后,正常人脑子里多少都能冷静一些。 至少前面的一些过于大胆的想法,此刻都要重新再考虑一下。 可是已经被野心蒙蔽了眼的杨善,却并没有体会到徐达大将军在这层拒绝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 只见他等到他召集周围各县的衙役聚齐之后,他竟然直接大张旗鼓的带着这群人,打杀向了那支军队所驻扎的方向。 第387章 杨善的行动八 第331章 杨善的行动八 那支军队虽然做出了这般违逆的事情,但是他们也并没有想过要躲起来的意思。 一方面是他们觉得自己是奉上级的命令办事,并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因为得罪了一个区区前元的官员,就把自己给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毕竟是朝廷的大军,主体都是有规定的,他们这支队伍可以在没有徐达大将军命令的情况下,接受其他人的调令,前往这个村庄执行一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 毕竟这个年头的军队虽然。名义上都归属于大明朝廷统治,但实际上往下细分一下就会发现军中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一个个地方势力为主的军头。 这倒不是说大明的体质有什么问题,而是千百年以来,在生产力极端不发达的年代里,处理起事情来就只有这个法子,毕竟你的通讯手段是个落后,一级级的将令,传递到最下面所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漫长。 同样若是指着只让徐达总指挥部的那群人将军队运营事务完全安排妥当的话,那在于这个信息传递非常慢的年代,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也就使得虽然名义上都归属大明的管理,但实际上这支军队其内部还是以各个将军为单位进行运转的。 之前抢劫杨村这样的事件,虽然看上去和大明的律法有着非常大的冲突,但要知道现在的这个关键的时候,整个关中地区尚且还没有被大明朝廷完全给接受,他们派来管理地方政务的基础官员还没有就位,目前这片土地还是在军队的临时管理之下。 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咸宁县境内名义上还是属于军管阶段,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军队做出一些表面看似违法的事情,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情况。 兵过如篦,这4个字非但是当年形容军队的切实比喻,更是夹杂在当年那些老百姓头上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也就使得在那个。军队普遍会对周围一些村子施加自己影响力的年代里,有些事情只要上级不过分的追究,那么底下的小偷小摸便也不会造成什么极为恶劣的影响。 毕竟维持一个地方的稳定才是朝廷以及皇帝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而若想要维护住他们现在的位置,那么最为重要的便是让手下的。各路势力都维持现状,在尽可能的情况之下,不要有任何的波澜,不要有任何的反复。 而军队这支力量作为其手下最大的暴力单位,虽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也是封建统治者为了维护住统治,所不得不选择投入大力量去保持的一股势力。 而为了将这股力量持续完整地捏在自己手里封建,朝廷的各级官员都会使用,一个相对靠谱的利益去诱惑这些人,而现在正属于军管阶段的整个前进线,很显然他们没有足够的利益去给予这些大头兵与鼓励。 而为了使这些士兵在长期的驻扎生活当中不至于太过于暴躁,偶尔进行一些放肆的举动也是他们上级默认允许的事情。 这也就使得这群人虽然知道自己犯了大罪,但他们却并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想法。 同时他们。也十分的清楚,虽然自己的上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允许自己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但是他们所看重的那一条底线决断不能突破。 这条底线便是这是军队始终要捏在自己领导的手里,而对领导负责的最直接的体现便是,你不能长时间的脱离他的掌控。 如果不返回军营的话,非但是让本地的主官,觉得你是一只不可控制的力量,而更为关键的则是外面其他的官员也会对你,这是游离队伍的目的产生一些带有恐慌意味的猜测。 这是在这两种原因的相互叠加之下,使得他们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军营,还依旧在当初规划好驻扎的那片地方。 而很显然他们这支队伍虽然可以独自行事,但军营却不可能给他们单独开一处,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咸宁县所有驻军的大本营。 当杨善打着要惩处这支军队的旗号,声势浩荡的来到军队大营的时候,原本信心满满的他,却在这里第一时间就遭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那边是当他拿出自己从徐达大将军那里领来的手令,信心满满的要求守卫军营的将军开门放人的时候,对方却丝毫不把他的当成一回事儿。 甚至于看见他在带着这么多人冲撞军营的情况之下,负责守卫的兵士直接将弓弩全部都张了起来,其中警戒的意味十分浓重。 原本自信心爆棚的杨善,在吃了这样一道闭门羹之后,心里原来一些幼稚的想法也逐渐的开始转变了。 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虽然明面上获得了徐达大将军,可以的可以便宜行事的巨大权力。 可实际上从现在摆到面前的这个情况来看,自己这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徐达大将军是给予了自己便宜行事的权利,但是这项权利对于自己一个从官僚体系出来的人来说,确实显得有些无力了。 你就是再拿朝廷的名义去压迫现在军营中的这些士兵,但你手头就这么一拳只拿着棍棒的衙役,你又有什么资格去真的让人家服从于你呢? 要知道对方手里的那些武器可并不是拿起来看着玩儿的,他们可都是跟着徐达大将军一路征战,打杀上来的精锐士兵。 这帮人眼里已经见过了很多流血的场面,他们那如磐石一般的精神远不是,杨善这种官场上的老油子就可以用三言两语给打发掉的。 此刻的杨善面对这种情况,立刻陷入了极大的尴尬之中,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调来这么多的衙役,其背后离不了那些和他以往在一个系统里干活的官僚的支持。 而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也都是听了自己家主的指令。 同时也很明显,他们来自的目的也并不是紧紧的帮着杨善哄哄气势,监视着杨善在这个时候会做出什么选择,也是他们相当重要的一个任务。 第388章 杨善的行动九 第332章 杨善的行动九 而对于自己身后带来这群人,到底心里存在着什么想法,杨善还是十分清楚的,大伙都是从同一个。体系里面给锻炼出来的,这里面谁和谁有什么想法,那互相之间都跟明镜似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此刻杨善的压力陡然倍增。 他现在已经十分的清楚,若是自己无法将眼前所面对的这些困难给解决掉,那么非但自己要在现场时的面子,更为重要的则是自己之前所编织出来的那套用于说服昔日同僚,和自己一同来面对此事的那套言辞,直接就露出了底。 而这个底就是杨善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与决心。眼前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其中多少都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杨家虽然在咸宁县境内运营了十分妥当,这么些年来也逐渐从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模样混成了本地一哥。 可是毕竟他们只是一个新兴的家族,家里人丁的薄弱以及当初所遭遇的各种打击,使得这片土地上,他们的话虽然响,但也并没有做到一锤定音那种程度。 也就是说当本地的其他大家族联合起来的时候,杨家虽然强势,但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对于眼前的杨善来说,更为关键的则是现下自己如果想要完成从一个普通地主翻身成官场上大拿的话,那么摆在眼前的这种关键机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于是乎在内心经历了几番激烈的思辨之后,杨善鼓起勇气咬着牙,将徐达大将军给自己的那道手令高高的举起,随后在身后众人都不敢跟着自己上前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冲着军营大门的方向迈出了步子。 可这一会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只听得一阵弓弦松动的嗡嗡声响起,紧接着一只利箭,划着响亮的号子声便从空中朝着他飞了过来。 面对着这只朝自己飞过来的利箭,杨善内心自然不免十分的恐惧。 要知道他自己虽然现在官位不低,但毕竟只是一个文人出身。战场上的事情,他虽然也从文章典籍了解过一些,也在当年做奉元路副主管的时候,检阅过当时驻扎在咸宁县境内的元军士兵。 可是说到底他并没有上战场搏杀过的经历,也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厮杀场所带来的绝望感。 此时此刻,当一只明晃晃的箭矢朝着自己的方向飞过来的时候,这个没有经历过战阵搏杀的文人还是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不过已经拿定主意的杨善在这个时候虽然感到一阵胆寒,却没有完全的丧失勇气与理智。 虽然在听到飞箭划破天空声音时,他迈出的脚步不由得颤抖了两下,但是旋即他就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便是射出这箭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直接要杀死他的意思。 而这其中的道理也非常简单,那便是如果对方真的抱有将自己钉死在地上的打算的话,那么他并没有理由去在这个时候使出一只并不常用的鸣镝箭,射向自己。 这种箭矢以往是作为战场上为众多士兵指引方向所用的,其特点便是因为其特殊构造在划破空气的时候,能够传来极为响亮的声音。 而现在对方使用这样的箭矢射向自己,那么很明显,他这里面是充满了很多警告的意味。 如果是真的不打算跟自己好好谈的话,那随便是一种普通的弩箭,射出来便是了,又何必挑选这样一个极具警告意味的东西出来。 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杨善非但没有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反而更加坚定决心朝前走了两步,不过大家伙没有看到的是,在走这两步的时候,杨善的后槽牙已经咬得死死的。 而果然在看到杨善并没有被自己的意见唬住,而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城楼上那个一脸得意面容的军官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个军官对于杨善此行来的目的是非常清楚的,他身后的上级也是嘱托过他之前发生在羊村的那一切事情。 而之前他们也针对于杨善的性格,做出了一些提前准备的预案。 可是在做出的那些种种预案之中,却并没有将杨善这个文人敢这么大胆的举动给纳入其中。 这也就使得现在面对这般意想不到情况的时候,他们一时间竟有些愣神,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个军官也并不是完全吃素的,能从底层一步步搏杀上来混到这个位置的,他脑子里多少还是有一些东西的。 在他看来,杨善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变得如此的勇猛,一方面是这个人在遭遇了家里那般不堪的事情之后,性格也变得坚毅了起来,下定决心要将自己之前所遇到的那些耻辱全部给报回来。 另一方面,他在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杨善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显得这般硬气,那其后一定是有一个重要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而正是这第二重的考虑,使得此刻站在城楼上的军官,伸手阻止了自己手下射出第2箭的打算。 而杨善则在军官思考的这空隙里,迈着稳健的步子,逐渐走到了距离军营大门不足10步的地方。 “本官奉徐达大将军手令前来捉拿有关犯罪人等,尔等速开大门。 徐达大将军手令在此,凡协助我捉贼者必有赏赐,凡阻止我行事者,本官有先斩后奏之权。” 眼看着城头上的那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没有了,再继续向自己动手的意思。 原本就已经下定决心的杨善,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眼前就只有继续往前走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然而城头上那位军官在听到杨善这般极具威胁意义的喊话之后,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顺着杨善的意把大门给打开,而是派了一位手下的亲兵跑到门口,将杨善的那道手令给接了过来。 而杨善这时候虽然有所不满,但面对不怀好意的对方,他显然并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也只得先按照对方的路数办事。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城头上那位军官将他递过去的手令看了一遍之后,却依然拒绝了他现在进入军营的打算。 第389章 杨善的行动十 第333章 杨善的行动十 面对对方这显而易见的刁难,杨善虽然心里感觉到十分恼怒,但是很快,他的理智便压过了那种怒气让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发起火来。 现在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既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那此时此刻便再也没有了退路。 现在等待自己的只有继续向前,彻底的将这个事情在自己手里给解决掉,除此之外,自己决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妥协的余地。 要知道此刻的,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看似是来帮他,在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当中提供一份助理的。 但实际上这帮人虽然暂时归属于自己的指挥,但他们心里到底为谁效力都是很清楚的。 那些昔日的同僚们,虽然现在都统一了口径,要借着杨善的这股东风以达成他们的目的,但这样一个人数庞大的团伙显然不可能都保持着一条心思。 尤其是在当前这个各方利益都还没有得到明显区分出来的关键时候,自己手里的东西尚且不能拿捏得住,又何谈去在整件事情未来可能发生的结果上投入心思呢。 在这种情况的趋势之下,就使得站在杨善背后的那群人,心底里还是以各自的利益为主,虽然名义上是要帮着杨善将这件大事给做成,可是面对着模糊的未来以及互相之间所牵扯到的复杂利益,他们在看不清楚未具体到底会如何变化的情况之下,也不可能选择和杨善一起压上家底赌上一把。 而虽然现在他们派出了自己手下的人手前来支援杨善,但这群人手。也不过就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家伙罢了现如今杨善的计划,既然有一定的考操作性,那么他们便顺着这位杨家大公子的心思去办。 如果后边事情一旦发生转变情况,如果对他们背后的金主稍有不利的话,那他们这些拿着金主钱行事的家伙们,也难免会改弦更张,立马从这场危机当中给撤出来。 毕竟自己吃的是什么饭,他们心里都是清楚的面对着这种上层人的权力斗争,他们这群人就只能秉持着一个最基本的想法,那便是吃谁的饭便给谁干活。 换句话说,也就是在这样的过程当中,他们虽然现在明面上是站在杨善一方的,但是暗地里心里是有一杆秤,那便是这场争斗当中谁赢他们便支持谁。 杨善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他知道背后这些人到底都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也因此他明白,在现在这个时候,他并不能表现出一丝退却的意思来,现在放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将原计划继续进行下去这一条路可以选。 于是乎,想明白这些道理之后,杨善果断站直了身子,虽然他自己心里对于眼下这样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信心,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还是选择硬刚一番。 “看清楚了啊,这是徐达大将军亲自办他的手令,上面写的很明白,在这次事情当中赋予了本官便宜行事的权力。” 杨善这个时候见对方还在拖延,他也不犹豫,直接将徐达这张大招牌给拉起来。 同时还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表情变得威严一些,以期用这样的方式来使对方看不清楚自己的底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城头上站着的军官远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 他这一分狐假虎威的样子,若是放在寻常时候,或许还能骗得到一些没有经过世事的家伙。 可是现如今能够担任徐达在咸宁县驻军一位可以负责安保任务的军官,他的能力就远不是杨善先前所见过的那些前元的士兵可以比拟的。 在杨善的设想之中,当自己直接将徐达这张大旗扯出来的时候,那么对方不敢说直接对自己倒头便拜,但至少也会看在这份手令的份上不再过多的难为自己。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当自己这一番话说出去之后,对方的眼睛中只是略微的闪过了一丝惊诧,而随即就换上了那一副嘲讽的样子。 “徐达大将军是说了可以让你便宜行事,你是可以针对你们家被抢的这件事情,在整个咸宁县区域内进行搜查。 可是你忘了一点,这里是军营,非有徐达大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还恕本将军这里不能为杨总管打开这道营门。 近来咸宁县境内多有宵小之辈进行袭扰,我明军虽然战无不胜,但为了防止奸细渗入军营之中,我等也不得不加强防备,还请副总管大人知晓,莫要过分难为于末将。” 这位军官是从金陵城一路跟着徐达打到关中来的,虽然他的出身并不是很高,但是在这一路征战的过程当中,他却是将这人间的百态都悉数看了个遍。 其中尤为重要的则是,在一次次征战胜利的过程当中,他在面对那些前元投降过来的降官的过程当中,逐渐的也将官场上那一套给摸清了。 此时此刻,当杨善摆出一副官场上惯用的伎俩来向他进行威胁的时候,他在心里感到不屑一顾的同时,也当即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来。 而他这样做,一方面是对于杨善这样威胁自己的态度十分不满,另一方面则是他很清楚,这件事情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作为军营暂时的管理者,他对于自己营中每一次人员调动都是十分清楚的。 这也就使得,当杨善打杀上门来的时候,他很清楚这个小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同时他也很清楚站在杨善对面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他之所以在拿到徐达大将军给杨善那一道手令的时候,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来。 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给予了他什么样的压力,而是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徐达大将军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他昔日的战友,而站在了杨善这一边。 现如今在摸不清楚徐达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情况之下,这位军官虽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潜伏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却万万不能让这种矛盾在自己负责看管的营地中给爆发开来。 第390章 杨善的行动十一 第334章 杨善的行动十一 此时此刻,面对着城头上军官的刁难,杨善也在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个时候若不赶紧在这个令人难堪的时候想出法子来,那么自己将要面对的压力将会成倍的增加。 同时更为重要的则是在他身后,有一些衙役已经暗戳戳的开始流出了一些闲话来。 而从他们的态度中不难品得出来,这帮家伙面对现在这般令人尴尬的境遇的时候,已经产生了一些要退却的想法。 “老王,你看着这个楞头青现在的状况可能有些不太对劲了,你说会不会一会儿他实在抹不过面子了,直接让咱们替他冲上去,跟城头上那货王八蛋叫个板呢。” 杨善身后一个身材略微瘦弱的家伙,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向着自己身边,一位膀大腰粗的汉子问道。 “老刘你说的也是,我也看出来这小子现在这帮会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咱可得把眼睛擦亮了,不能跟着这年轻的家伙瞎混。 一会儿这小子想不开了,要指挥咱们做一些胡闹的事儿,那咱俩可得想好退路,不能因为帮着他办事儿,把咱俩的前程都给害了进去。” 听完老王的话之后,老刘原本就有些严肃的面容,现在更多了几分担忧。他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自己不过就是家主派过来替杨善这个家伙站场的一员罢了。 若是事情顺利,那么他就跟着扬善的节奏去行事就好了,农村中获取到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便是再好不过。 万一事情有变,往一个谁都不想,看到的方向去发展的话,那么自己也要及时从这个泥潭当中给跳出来,毕竟自己也不过就是拿了家住那一点可怜的,工资罢了就那么一点,小小的钱还不值得自己去为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官员而担上什么卖命的活计。 “你倒是想的简单,人家可是堂堂的进士出身,是咱们这一片里面最大的官员。 你说着容易,可到时候人家真的下了命令,你却用何种方式去阻拦。更何况现在来的又不止咱们两家,你往周围瞅一瞅,那从隔壁县调过来的衙役有多少都是咱们从前没见过的面孔。 你知道那些人的来路吗?万一人家都是铁了,心跟着杨善这个大官要走到底的,那咱俩到时候要是临阵脱逃的话,也未免显得太过于让人难堪了。” 老李在这个时候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一次来的衙役虽然大多数都是他曾见过的,但是其中也不乏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而作为一名在县衙里已经当差多年的老衙役,他对于这其中所隐藏的利益关系,有着属于自己的特殊考量。 尽管自己是家主特意派来的中坚力量,但是这却并不意味着他要在这件事情上就做出一些卖命的勾当来。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也陷入了纠结之中,那边是自己虽然有心保存力量,但眼前的趋势却并不一定允许自己最终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说你小子就是在你们李员外那儿吃了几顿高饭,把你那颗心给喂的高了。” 听到老李这般犹豫且不坚决的话语,老王在感到不屑的同时,却也并没有向自己的同伴表现出自己的烦躁来。 反而是以一种多年好友的身份,来对眼前这个有些犹豫的老李进行着劝解。 当然既然是老友了,双方之间说起话来源于中便难免多一些调侃的意味在。 “你心里到底有啥说法快快说来,我这半会儿正难抉择着呢,你且不要在一旁说风凉话了。 再说了,我也不过就是李员外提拔上来负责了城里的一些杂务罢了,你拿着这个来揶揄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面对着自己同伴的调侃,老李虽然对他的语气略带有不满,但他也知道这是老王这个混蛋惯常的态度,此时他这般语气与自己说话,却也并不是说他就针对着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咱们这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又不是心里不清楚。 你还记得前元那个时候吗?朝廷上对于这帮地主老爷们的管理是极为松泛的。 那一开始的时候,这帮地主大老爷们还能凭借着手上的权力,进行一些互通有无的买卖来。 可后来还没等朝廷发现他们在底下所执行的那些阻拦赋税的勾当,这帮大佬爷们内部却已经先行乱了起来。 旁人且不说,你就说说当初那杨家,若不是当初他们的杨老爷子做事太过于激进,一下子引起了周围其他地主们的不满,他们家也不至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官府列为特别关照的对象。” 老王说这番话的时候,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了站在自己队伍最前列的杨善。 平心而论,他对于杨家在后来这么些年里所做的这种翻身的举动还是相当佩服的。尤其是对于杨善这么一个,从破落地主家出身,竟然能考中进士的家伙,更是极为钦佩。 可是这种来自个人的钦佩,并不会影响到他在目前面对自己背后所站的那个家族利益出现损失的时候,做出偏袒他人的举动来。 “你的意思是说,那帮不认识的人,也并不一定和杨善这个家伙保持一条心?” 老李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不相信的意思。他这些年在城里打拼久了,眼里面都是金钱一类的事情,家族里的那些错综复杂的斗争,它虽然有所耳闻,但却鲜有参与。 那也就是他在这个时候面对着场上这般乱纷纷的场景时,有些失去了判断能力。 “你且瞧好吧,这帮人若是能拧成一条心,现在是关中大地上,到底归谁统属还是另一回事呢。 一会儿万一事情有变,咱们兄弟俩人只管撤退便是,这帮家伙,虽然咱们不认得,但你想想能在这个时候被杨善给借调出来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一群没有自己心思的蠢货。 我今天还就把话放到这儿了,如果是杨善这个家伙连这个大门都进不去的话,那么只要他露出一丝后退的迹象,这群衙役绝对立刻做鸟兽散。” 第391章 杨善的行动十二 第335章 杨善的行动十二 老李和老王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亮,但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杨善还是悉数的都停进了耳朵里。 而同时在整个队伍当中抱有着和老王老李相近想法的人,还并不在少数。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出身,临走的时候各位家主也都给了他们几乎是差不多的提示,这就使得当他们在遇到眼前这种多少显得有些尴尬的场面的时候,心里自然会有一份与杨善不相同的想法。 不过在面对着自己身后这一群衙役这种几乎算是临时叛逃的行为的时候,杨善自己却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毕竟他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人家虽然是派出了手底下的一群喽啰来协助自己,但这其中所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大伙心里都是有考量的。 杨善现在明白,要想破除当前的困境,摆在自己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条道路,那边是继续顶着压力把该做的事儿做完。 只有自己坦然的去将面前的知道难关度过去,那么这帮多少有些看戏成分的家伙,才能在事后选择继续站在自己一边。 于是乎想明白这一切的杨善也不再犹豫,还不等城楼上的军官将那道手令还给他,他站直的身子迈开步子,就准备往军营里面去闯。 现在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间点上,此刻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后退一步。 “你休要与我多言,徐达大将军的手令你可看得清楚,那上面一纸一字写到的内容,想必将军你不会不明白。” 杨善在行进的过程当中嘴也没有闲着,他睁大眼睛冲着城头上的军官发泄着他的怒气。 “还请杨大人止步,此乃军营重地。如果没有徐达大将军的首肯,末将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外人进入。” 既然眼前这个杨善并不吃自己这一套,城头上的军官在感到有些难堪的同时,也不禁揣摩起到对策来。 不过他也并不是一个官场上的新手了,虽然一直在军队当中打转,但这么些年来,一路从江南打到关中来,他所见识的事情倒也确实不少。 此时此刻,当看着城头下的杨善用自己那前元官员的身份,加上徐达大将军的手链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时候,他脑子里也瞬间想出了主意来,那便是这杆大旗并不是只有你一人能够扯的。 咱们都是现在在徐达大将军手下混饭吃的,更何况你这个投降过来的文官上前还没有被完全的接纳,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和我这个跟着徐达大将军多年的心腹在这里扯这些虎皮。 这一番拉扯之后,双方之间的对话又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之中。 杨善没有想到,原本自己以为要面对的,不过就是一个军营里成长起来的厮杀汉罢了。你自己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经历,以及从小到大所读的那些书籍典章,糊弄起这么一个大佬粗来确实再容易不过了。 而此时此刻对方的表现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两三次的拉扯中,非但自己没能讨到半分便宜,现如今更是在气势上处于一种完全的劣势。 而城头上的军官,此刻心情也多少有些复杂。 原本在他看来,杨善这种领着人朝自己军营里打杀过来的行为基本无异于自杀。 要知道这个家伙虽然官职听着吓人,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前元投降过来的降官而已。这样的人自己一路从南打到北的过程当中见过了,不知道有多少。 也正是因为他们都是官场上的老手,他们对局势的把握远比一般人要清晰的多。这就使得这位军官之前所遇到的那些降官,对自己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 而且这种毕恭毕竟还和他们的官职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哪怕是当年前元的一路主管,再见到他这个徐达大将军清兵的时候,也并不会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出来。 这里面道理也非常的简单,那便是当初那伙还能选择在大军面前硬气的家伙,早就死在了当年的战乱之中。现在能留存下来的无一不是见风使舵之辈。 这也就使得当这位军官看到这前元的降官之中,竟然还有杨善这样的硬骨头的时候,他心里难免会产生一丝不可思议的感觉来。 不过也就是不可思议罢了,他心里对于杨善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硬气也并不是十分的在意。因为他清楚,有些时候官员的权力并不是和他的官职完全匹配的。 就比如现在,虽然杨善的官职看起来是比自己大多了,而且对方是个文官。可就是因为他这个文官的身份,使得军官对他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敬畏之意。毕竟这个时候的关中大地上实际的统治权,还捏在徐达大将军的手里,也就是说现在这片土地还是属于军管的状态。 竟然还处在军管的状态,那么谁捏着刀子,那他手里的力量无疑就是最大的。 而这位军官之所以在现在心里陷入了纠结,还是因为之前说过的那种原因,那便是他并不清楚,这后边到底牵扯到什么样操作复杂的利益关系。 杨善家能被抢劫,这本就是一件出乎他预料的事情,毕竟徐达大将军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样,他所征战之处虽然也对于手下的一些不太过分的结论行为,正义之眼闭一只眼。 但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掠夺一位已经投降过来的朝廷官员的家里的行为,却是这么些年当中极为罕见的事件。 而作为一名已经在权力场当中厮混多年的军官,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件事背后没有主谋,就是营中的那个不懂事的五百主主私下里,因为他们所说的那个狗屁原因,所谋划出来的一场报复行动。 要知道在任何一个年代里,骤然调动这么多的部队,进行一场没有主管的调动,那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若是背后没有其他靠谱的力量给他这次行动背书的话,那么就是给这帮人1200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般大张旗鼓的形式。 第392章 杨善的行动十三 第336章 杨善的行动十三 “你需要用言语来搪塞我,徐达大将军的手令现在就在你面前,你若是不放我进去,这件事情事后露出了什么乱子,你可承担得起?” 面对着对方这种刻意的刁难,杨善也不多废话直接搬出了这样一套熟练的威胁老说词。 而那位站在城头上的军官,在听到杨善这么说之后,也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有些事情他虽然没能理清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数的。 现如今,他手上拿的这张手令是货真价实的,那上面盖着的那枚徐达大将军的大印他这么些年可没少见过。 这个时候在众多压力面前,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当中。作为对营中情况非常熟悉的他,他很清楚之前派去劫掠杨乾一家的那好人背后所站着的大佬决然不会是徐达大将军。 且不说徐达大将军没有这个必要,咱就说若是徐达大将军,真的想惩治这个杨家的话,那么他根本不用找什么类似于之前那伙人编的那个狗屁的理由。 什么杨家之前支援过前元的那会儿军队。这件事情看似有些严重,但实际上放在整个大局上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们这一路打过来的历程当中,在哪一次战役中没有遇到过像杨乾一家这样的家伙。且不说这伙人在战争伊始,还是前元朝廷的铁杆支持者。 就说战争打响之后,这帮人虽然在官场上有了一定的势力,但是前元派来做抵抗的那伙人往往都是蒙古人出身的贵族。 他们的那点家财在这帮蒙古贵族的看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那些人领着大军就在这片土地上这般晃悠,任谁看了还能生出一份要主动投靠对手的想法呢?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就使得整个大明军队在南征北讨的过程当中,对于这样带有劣迹的前元官员,并没有全部一棒子打死,而是给予了这帮人充分的悔过的机会。 只要这帮人在大明军队取得胜利之后,不再与前缘有任何的联系,并且在第一时间就与大明进行直接的合作,那么他们之前所犯的事情只要不是那些十恶不赦之罪,就通通的会被赦免。 毕竟朱元璋虽然是以光杆农民的身份开局的,可是乞丐出身的他在这一路成长过来的历程当中,也并不是像其他人那么固步自封,一点没有长进。 相反,朱元璋在这一路成长过来的历程当中,充分的吸取了一些前朝统治者的经验,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他理解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这片土地上,实际的统治还是要靠底下的这帮乡绅地主去执行的。 也就是出于这样一份理解,使得他在分封的时候,对于自己老家出身的淮西贵族予以了很大的权力。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朱元璋就已经完全屈服于这种大势。 作为农民出身的,他对于乡村里边的各种乡贤,有了一份出于本能的厌恶。也正是因为这种厌恶,使得他对于刘伯温这样在他中期投靠过来的一帮地主乡贤所推举出来的领头人,有着一股天然的不信任。 皇权不下乡,这是当时生产力所束缚下的客观事实,认识朱元璋这个人,天赋异禀、战略眼光独到,但是作为一个封建的皇帝,他也并没有太好的手段去改变这一切。 可是不能改变这一切,也并不是说朱元璋就彻底放弃了对于地方上政务的治理。 对于这天下到底应该长成一个什么样的模样,他心里自有他的一番考量。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他要将原有的利益集团打破换上一波新人上去,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让那些已经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多年的家族,在他一场场雷霆风暴的手段之中化为齑粉。 也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朱元璋在当上皇帝之后不久,便对于昔日站出来给予他鼎力支持的浙东地主们予以了当头一击。 这里边第一个倒霉的着名家伙便是杨宪,而在其后不久,杨宪的老师刘伯温,也在朱元璋一系列的手段之下给给屈死在了金陵城里。 不过虽然朱元璋在事后对于的这一帮前元时期形成的利益集团,予以了充分的打击与瓦解。 可是这毕竟是他坐稳江山后才敢施展的手段,在他没有彻底的统一全国,没有彻底的将北方残留的前元余孽彻底扫清的情况之下,他并没有能力腾出手来,针对于自己国内的矛盾进行折腾。 在大规模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情况之下,朱元璋的大明政权对于这帮投降过来的地主乡绅还是非常倚重的。一方面朱元璋还得靠这群人,已经在此地盘踞已久的家伙们帮着维系一下当地的稳定与治理。 另外一方面,朝廷还处在打大仗的阶段当中,这里面的开张用度远不是和平时期可以比拟的,而这些粮草不羁显然,并不能由南方的金陵城全部攻击,这其中就少不了由当地的地主乡绅献出他们一部分的财产。 这也就意味着在大明南征北战的最后一些阶段里,对于这帮地主们他们还并不能予以完全意义上的毁灭打击,这个时候多少对人家还是有些依赖的。 可是虽然大明的朝廷,对于这帮地主还有一丝丝的依赖,但也是从整体上来说的,如果是针对其中一家的话,以徐达大将军这样的段位想要折腾他们,只需要一个暗示便有无数人在私下里就可以解决掉了,根本没有必要去大张旗鼓的派兵围剿。 现如今这般情况,就使得城头上的这个军官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既然折腾杨家的指令不是由徐达大将军发出的,那就意味着他们背后站着的必定还另有他人。 而此时此刻再没有搞清楚,这个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的情况之下,这位军官虽然想要遵守徐达大将军的命令,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在第一时间就做出抉择来。 毕竟他虽然看上去官职不低,但真的牵扯到大人物的暗地交锋的话,他这样的角色也和蝼蚁无异。 第394章 杨善的行动十四 第337章 杨善的行动十四 既然城头上的军官到了这般地步,还是不肯做出来的让步,杨善在内心十分焦急的同时,也开始琢磨着另外的道路了。 而作为一个官场上的老手,他此时此刻在看到对方这般表现之后,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对方到底心里在想着什么。 于是乎,他在这个时候也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毕竟摆在他面前的路已经不多了,可供他挑选的余地也没有多少。 “我是奉徐达大将军的命令才来这里的,若是没有大将军的许可,我又怎敢贸然闯到这军营当中来。 我劝你还是早点开门放我们进去这里面徐达大将军已经知晓了此事,现如今若非他老人家脱不开身,不能亲自前来处理那群违反军纪的家伙,也轮不到本官前来处理这军营当中的事情。 怕如今既然徐达大将军亲自指派了本官来处理此事,那么本官就有义务把这件事情做好,以给徐达大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杨善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城头上的那个军官。 现如今,这就是党在自己与大好前程之间最后一道关爱了,只要自己将这一道难关给渡了过去,那么可以预见的是自己在今后的历程当中,所摆在面前的无疑将会是一片坦途。 这就使得尽管意识到自己,已经遇上了一个非常难以棘手去解决的问题,但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之下,杨善还是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当他做出要狐假虎威来震慑整个军营这个决定之后,他自己就已经赌上了所有的前程。 军队在整个大明朝廷当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他作为一名投降过来的官员,有着最为深刻的理解。 前元那样虽然朝廷上名义上有数十万大军,但实际上各路大军都被细分到了各个蒙古贵族的手里,而真正能归属于他们皇帝陛下所调属的军力实际上并不是多么的充足。 而现在的大明和前元那边放羊式的管理完全的不同,虽然军队内部也出现了各种山头,但这些山头背后所占的最高统治者都是一样的,那便是现如今的大明皇帝,那位端坐在南京城里的朱元璋。 无论底下的山头中间有多少错综复杂的利益斗争,但只要是朱元璋的命令,他们这群人便会无条件的去服从。 原一方面是这位从乞丐出身的帝王一路奋战过来,有着出色的人格魅力以及无可比拟的和和战功。 更为重要,的的是朱元璋所建立的这一套中央集权的制度,使得尽管地方上也有不少势力与世家,站在了他的军队背后,但军队里面最大的那一只支柱。却一直都是以他的诸位亲戚以及各位功臣所形成的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所掌控着的。 于是乎,在这样一般条件之下,杨善以一个前元投降过来官员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家的一些恩怨,大张旗鼓的跑到军队来讨要一个说法,这样的行动简直都不能说是僭越,就和造反差的不太多了。 而杨善对现在所形成这般情况也并不是没有,为自己思考过一条退路。 但是他在脑海里将其后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悉数都过了一遍之后,他却发现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根本没有什么后退的余地,他唯一可以求生的机会便是在徐达大将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件事做实。 只要自己在处理这件事情的过程当中,所有的手段都合乎律法与人情,那么尽管事后徐达大将军可能会因为自己这般多少显得有些违逆的举动,产生一些不满,但看在自己那严密的过程以及任谁都挑不出太多理来的手段,他最终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 毕竟这件事情对于整个朝局来说实在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除了能够在咸宁县境内掀起一些微小的波澜以外,于现在的大明而言,这种东西也并非是多么重要。 因此虽然让杨善把这件事情办成之后,徐达大将军会在暗地里吃一些小亏,但这种东西对于他这样一位功勋卓着的元帅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之一毛。 毕竟本来这发生的一些事情,对他而言都不太重要。 也因此已经将自己所有的计划全部固定好的杨善便不在犹豫了,既然自己已经决定好出手,那只管一往无前,便士了横竖就这么一回,已经赌上身家性命的他,已然顾不上其他更多的东西。 “本官再强调一遍,若是你误了徐达大将军的大事,到后面你跟谁都交不了这个差。” 眼看着程度上的那个人陷入了沉默不语之中,杨善在意识到这个家伙的思想已经有一些略微的松动的情况之下,便立刻决定趁热打铁,不等他喘息上来便趁此机会,一举将这件事情给彻底的敲定。 而此刻对于这位军官来说,杨善的一番话,他其实并没有太听得进耳朵里去。 杨善是一个官场的老油子不假,但是现如今的这位军官也绝然不是一位官场上的白丁。 杨善的那些惯用的套话放在他的耳朵里,就如同一些屁话一样,左耳朵进来还没来得及传递到脑子里,便从右耳朵随着风变便一同飘散。 可是杨善的话虽然他并不相信,但现在场上所摆出的局势却依旧没有得到什么任何的改变。 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到底是谁?他们又到底想在这场风波当中达成什么样的目的,这样一个巨大的问题依然萦绕在这位军官的脑子里面。 眼前的杨善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就是藓疥之患,甚至于在他眼里杨善这个家伙根本都算不得什么问题。 毕竟他若是摆出一幅,就不搭理杨善的态度来认识杨善说在座的废话这件事情也并不能对他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很明显,已经和他之前影响到的情况并不相同了,这个杨善身上所担负的,并非是只有他一个人,更为重要的则是他还代表着徐达大将军那一份猜不透讲不明的态度。 第395章 杨善的行动十五 第338章 杨善的行动十五 城头上的军官在脑海里还不停的揣测着行,这背后所牵扯的那几位大佬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城楼下的杨善,虽然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但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还依旧在这个时候强打着身子努力做出一副优势在我的态度来。 这样一副尴尬的场面,就使得双方虽然看上去都处于一种剧烈的矛盾之中,但是他们两个现在所顾虑的事情却并不是同一件事。 而杨善这个时候也多少显的有些技穷了,作为一个官员他有着十分熟络的手段,但这些往日里可以针对其他同僚所施展的法子,现如今面对这一个高大且坚固的军营大门,他却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毕竟自己哪怕嘴皮子再溜,你也没法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这道大门给说开不是。 而此刻看见城楼上那个倔强的家伙,在自己三番五次扯大气吓唬的,事后竟然依旧没有一丝要退让的意思杨善在出了一身冷汗之后,他原本还炽热的那颗野心,也逐渐变得瓦凉了起来。 甚至于在几轮眼神的交锋之下,这一边已经有些顶不住压力的杨善,脑海里产生了一丝要退让的想法。 整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豪赌,现如今既然眼看着棋局就要被眼前这个倔强的家伙给拍死在岸上,他心里纵然有万般的不甘,但形势比人强,这句话却并不是什么空洞的文字。 巨大的压力之下,原本就心虚的扬善,费劲挺直的身子现如今也多少显得有些佝偻下来。 而在杨善的身后,各种此起彼伏的非议也如潮水一般立刻涌了出来。大伙都不是瞎子,也都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现在这种尴尬的场面,他们一眼看上去便清楚了,局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很明显,现如今带领着他们跑来闹事的杨善在这位军官那里吃了瘪。 而场上如此清晰的实力差距对比,使得这伙原本就打算骑墙观望的人,在这个时候也难免心理会针对场上的局势而做出一些抉择来。 “老王我就说吧,这杨善虽然关注的高,但现在真的顶不上这一群军伍出身的家伙,他这个前元的官职,却并没有多少屁用。” 在身后叽叽喳喳的讨论当中,老王和老李这两个有本地其他两个比较大的地主家所推举出来的人手,便成为了人群中最扎眼的。 “谁说不是呢,原本我还以为这位杨公子饱读诗书,面对咱们这伙丘八出身的人的时候,还能多少有些法子。 可现在看来,有些俗话还真的不是骗你我,这百无一用是书生还倒真是一点儿都不假呢。” 众人现在心里都多少有了一些,自己对于场上局势的判断,而当大伙都一致的认为杨善将要在这场对决当中,落白的时候,他们也不自觉的都会站在了落井下石的这一方。 “这位杨公子书读了不少,可是他有些基本的道理确实有些看不太清楚了。 他自己就是在前元做了多大的官,可是这改朝换代之后他那前朝近视的身份,非但对他在本朝的地位没有多大的帮助,反而会是一个让人忌惮的事情。 古语有云,这一朝天子上且要换一篇自己的臣子,现如今改朝换代了他,这样的家伙非但不把脑袋藏进裤腰带里面,回家躲着,反倒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这般嚣张的直接闯到人家营房来要人,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举动。” 在老李和老王对的同时,身旁有更多人加入了这一场,叽叽喳喳的讨论之中。 他们都是各自家族派过来的,而他们名义上虽然打着,给杨善提供助力的旗号,但是实际上他们前来的更为重要的目的则是替自己家主看着,若是杨善能在这一场纷斗当中攫取到大明朝庭一些利益的话,那么他们的任务便是替自己家主在这其中分得一杯羹来。 相反如果杨善一旦落入到了劣势的那一方,他们所要做的便是在杨善还没有被其他人瓜分干净之前,立刻动手,在杨家的残骸之上,多少为自己家族找补一些利益回来。 “王大哥咱们这些人里面就属你年龄最大,也属你们背后的那位王员外势力最强响。 现如今咱们老哥可都等着你这位德高望重的家伙给指条明路呢。” 在众人嘈杂的声音当中,突然传出了这样一个多少显得有些突兀的语调,他的话语言说的十分的直白,那就是大火现在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上,到底是攻还是守,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给他们一个具体的说法。 “我是姓刘的,你可别在那吃什么草不木灰放什么轻巧屁。 你也别他妈什么一口一个王大哥的搁那叫着,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心里面还是有些数的。 你既然自己心里有想法,那你就站出来带着大家干就是了,我老王虽然以往看不起你,但若是这件事你真的站出来调头,那我保证今后,你也别叫我王哥了,我见你一次叫你一声刘哥可好。” 在听到老刘那明显不带有好意的起哄之后,老王也毫不含糊,当即就让话头重新撇给了这个带头挑事的家伙。 而他们现在在这里的讨论,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这多少显得有些诛心的话语,还是尽数都受到了扬善的耳朵里,。 然这并不是他们什么不小心控制不住音量这种愚蠢的行为所导致的,而是他们故意要让现在这里传达出来的情绪都进到杨善的心里。 而此刻本就心烦意乱的杨善,在听到自己生活中的家伙,已经带有着很明显的要抛弃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他在感到万分无奈的同时,心里也莫名的着起了一股要铤而走险的想法。 不过就当杨善决定执行那个隐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之前一直不愿意拿出来的计划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斥候模样的人,三两步跑上了城头,并在那位军官的耳朵边言语了几句。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当中,原本还紧闭着的军营大门,竟然慢慢的打开了。 第396章 突然打开的大门 第339章 突然打开的大门 在杨善多少有些错愕的眼神之中,他看见军营那原本合的紧紧的大门,在他眼前突然被人从里面给缓慢的推开了。 而更为让他惊讶的的是城头上那位本来跟他在这里扯了半天皮,双方互相僵持不下、不肯做出意思让步的那个军官,此刻竟然略带焦急的从城头上走了下来,并亲自站在城门之中,对着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才是属下多有冒犯,无意中得罪了杨大人,还请洋大人不要怪罪。” 军官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变得十分的谦卑,方才那种并不把杨善放在眼里的表情也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杨善这边在听到对方车几乎是180度大转弯之后,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在这之中做出什么事情来。 刚才那种僵持的情况之下,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想要退却的想法。现如今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推动事情发展的动作,只不过是站在原地,思考着如何面对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风暴,可万万没想到自己选择摆烂之后这件事情突然被对方给主动解决掉了。 “将军如此说话确实有些折煞杨某了,你的职责就是负责看守好整个军营,这般重担担在你的肩上,那自然是不能随意放其他人进入军营才是。 将军如此尽忠职守,属实让杨某敬佩,又哪里来的怪罪之意。” 虽然并不清楚对方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可扬善明白现在这个时候需要自己立马作出选择来,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心里虽然搞不清楚这件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大的转变,才使得对方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选择来,但场面上一定得把面子给维持住了,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看出自己心里漏了怯。 于是乎想明白这一切,他也立马走上前去将已经弯腰向自己行礼的军官扶了起来,并顺口就安排上了这么一段,糊弄人的场面话。 随即那军官顺势站起神来,并跟着杨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若有若无的笑容之中,既有着几分说不清的疑惑同时又有着一些临时挤出来的微笑。 而此刻,原本站在杨善身后的那些衙役,见到场上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心里也不禁掀起了一阵波澜。 原本他们眼看着杨善就要在这一场对峙当中落败了,甚至于其中不少人从已经开始暗地着琢磨怎么样才能使自己家背后的金主在这一次风波之中,获取到最大的利益。 更有不少人都直接吩咐了身旁的随从,一会儿一但杨善彻底的显露出歇斯底里的退败的迹象的话,那么立刻回家传消息准备开展之前和家主已经商量好的瓜分杨家的计划。 可是就当他们已经做好吃瓜的准备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场上的局势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老王头,这是什么个情况。刚才不是眼瞅着那个年轻娃娃就落了下风吗?这怎么一转眼间,那程度上的军官就好像收了他钱似的,怎么可能这样的配合他。” 老王身边一个在之前一直沉默着的人,现在看见眼前这种超出他分析能力的场景的时候,也不禁忍不住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就是老王你刚才说的信誓旦旦的,这姓杨的眼看就要完蛋了,害得我差点都把送信的派出去让家里,准备怎么才能从杨家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现在可倒好了,刚才愣神的时候都已经出现在梦里的肥肉,现在是转瞬间,又化成了乌有。” 这边见终于有人开口了,场上的其他衙役也纷纷从震惊中慢慢苏醒了过来。 而让这些人慢慢的恢复意识之后,方才最出风头的老王,一下子就成了整个舆论的风暴中心。 “你们这个时候来问老子,老子还不知道去问谁呢。 刚才那场面大家伙都可看得真切,那很明显程度上的,那个军官又咬定了牙不让此事放松下来。 谁曾想着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王八蛋就转变了想法。 你们现在围着我是想干什么?老子刚才是说了几句牢骚,可我也没说我说的就一定是对的,更何况刚才那种场面你们谁又能想得到,接下来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呢。” 面对众人的议论老王,虽然这么些年已经练出了一副极为厚的脸皮,但是此刻身边都是平时一块打交道,一块吹牛的同僚,现在骤然发生这般情况,使得刚才还在吹着自己那错误判断的老王,也多少有些挂不住脸了。 不过他是一个老衙役了,这种场面虽然会让他显得有些尴尬,但并不至于让他变得束手无策。 既然自己已经没法去狡辩之前,为什么会做出那般错误的判断,那此刻要做的便是将这一潭水给搅浑了,让他们根本无从判断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了行了,别围着老王了,他们王家屯儿跟杨家的恩怨,那可是从50年前就埋下了。 我说你们也是想瞎了心,你真想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个家伙怎么可能给杨家说什么好话。 再说了,放在那边情况又不是他一个人做出了这般判断,你们扪心自问,刚才看见杨善吃瘪之后,你们心里到底是感到快活呢还是感到难受。 既然大家伙都是大尾巴狼,你也就在这个时候别装犊子了。” 见自己的老熟人老王处在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老李一开始也忍不住取笑了这家伙几句,可是璇即他就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自己这个小团伙内部互相攻讦的好时机。 现在更为重要的是,大伙应该商量出来一个议程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去走。 毕竟这伙人出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杨善来办事,他们身上所背负的都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任务。 不过这一回杨善却并没有给他们太多考虑的时间,再和主动跑下来迎接自己军官略微寒暄了几句之后,杨善转过身来,冲着自己带来的这帮衙役大手一挥,就示意他们赶紧跟着自己一同进入军营。 第397章 事情的转变 第340章 事情的转变 杨善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军官,非但一反常态地帮着自己进入到了军营之中,后面在跟自己略微聊了两句之后更是直接当起了带路党。 而后边发生的事情,则更让杨善感觉有些顺利的不可思议。 原本当他们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感到当时劫掠的自己家的军队的驻地的时候,那个军队的五百主站出来,还颇为一幅不在意的表情。 甚至于当看见杨善背后的那一只松散的由衙役组成的队伍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言语挑衅了两句。 可是这边还不等杨善作出反击,之前给他们带过的那个军官,则大声的对着那个五百主呵斥了一句。 而那个五百主虽然眼睛里充满了不甘,但很显然对方的光线比他要大得多,现在这个时候对方既然已经下达了将令,那身处于军中的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老实的跪在地上,任由对方摆布。 不过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对杨善这个家伙充满了敌意与不懈,现如今是他们的上官直接压着他们做出这么一番事情,可杨善这个家伙对于他来却是根本不值一提。 要知道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一路从南到北跟着徐达大将军征战过来的,这一路上他们见过的官员可不少,而像杨善这样从前元投降过来的降官他们更是不知道欺负过多少。 甚至在他们攻略地方的时候,一些官升不好的前元官员,会直接在战争进行的过程当中,就被他们枭首示众,以达到安稳民心的作用。 所以当他现在面对杨善的质问的时候,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对于之前行为愧疚的态度来,相反还极为嚣张的不断地从杨善喷出一些狠话来。 这边杨善虽然对于他的表现十分的愤怒,但此刻的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好的手段,除了在语言上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才智将对方暂时给噎回去之外,其他方面他这个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的官员,也并不好在军营里面直接对这个人进行什么特殊的手段。 可是正当防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这一边的那个军官却两三步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五百主面前,并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而等到这位军官抬起身来的时候,底下的那位五百主眼睛里的嚣张已经全然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极为惊恐的样子。 “杨大人,既然此事徐达大的已经准许,那么末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现在人犯已经跪在您的面前,您若需要随时提点回去便是。” 看见地上的那个五百主已经分清楚了,现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位军官也不再跟他多废话,转起身对着杨善的方向行礼说道。 “多谢将军支持杨某在此替全村上下父老,谢过将军大恩。” 虽然对方摆出了一幅极为谦卑的姿态来,但杨善是个聪明的家伙,在官场里婚戒了这么多年之后,人情世故这一套他虽然不能说是非常熟练,但也多少算是吃过见过的,万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漏了怯。 于是乎,当着众人的面,杨善直接向那位军官也略微回了一礼。 不过他这一礼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身子往下弯曲的程度,只是能够让对方这个军官看见而已,他身后那些衙役只能看见他转身的动作,并不能看见其他后续的动作。 第398章 开始拿人 第341章 开始拿人 虽然此刻杨善并不知道这位军官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能在片刻之间就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但是他在对方摆出这么一幅合作的态度之后,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去质问对方,这其中所牵扯到的原因虽然重要,但也不是当下的他急需要去解决的事情。 对于现在的杨善来说,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将自己预期的计划给完成。只有自己之前制定好的目标顺利的达成,他才能在这个他已经几乎压上了自己一切的赌局当中,成为那个最终能够笑着,从棋盘上退下来的赢家。 而至于对方此刻心里到底想着什么,杨善虽然关心,但对于他的计划来说,却并不是十分重要。毕竟甭管这背后有多么大的利益纠葛,甚至是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甚至可能到来的陷阱。 可摆在现如今扬善面前的却只有一条路,那便是配合着对方,将现在自己轰轰烈烈摆出了这场戏,给继续唱下去。 并尽可能不要将局势超出当前,他们两人的控制。 这之后的事情病人顺利了起来,杨善很快的就来到了军营当中,并进入到了那500个人的驻地里。 有这位军官在一旁为他撑腰,杨善说起话来语气也瞬间大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犹豫,直接领着一个人变在这500人的队伍当中,挨个观察了起来。 当日那一场劫掠,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当事人是什么样,但是这一回他来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他身后的这些人当中,不但有其他村子派出来派出来要在此件事里分一杯羹的人手,同样也有杨善从自己的村子里带出来,前来处理此事的帮手。 而这些真真切切直面过当初那场战略的杨村众人,现如今便担负起了指认凶手的重担。 这一过程并不复杂,毕竟在那位军官对着这一支队伍的五百主,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他们顷刻间就解除了武装。方才那万分防备,随时准备反击的模样,也随着主将的命令给化解掉了。 而杨村中人在面对这帮将自己多年积蓄一扫而空的凶手的时候,也不打算给予任何的隐瞒。 毕竟他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能被杨善挑选出来参加到这场活动中的人,不可能是杨村里那些相对愚钝的家伙。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他们对于场上的局势有着一种来自于自己内心的把握。 他们很敏锐的发现到现在的场面上,明显是自己这一方占了优势。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短时间之内发生如此大态度上的转变,但这些事情,他并不是这群人思考的重点。 他明白,既然现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那这个时候便不能浪费掉。 趁着场上的局势还没有发生转变之前,先行讲哪些带头强烈自己家族的罪魁祸首给追拿回去,这样才可以在后面的过程当中为自己尽可能多的讨回那些损失。 第399章 杨善的反击 第342章 杨善的反击 虽然不清楚这背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使得那位军官从阻拦自己的态势当中,一下子转换成了对自己的无条件支持。 但现如今对于杨善而言,背后所隐藏的那些利益交换,在此时此刻并不是他第1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这些东西是有可能对他的仕途,在今后造成什么不可预料到的损失,但是这个事情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隐患而已,未来发生什么且还在未来不是,只要现在不阻挡着他将手头上的事情给办砸了,那么今后的事情就任着时间发展再说吧。 于是乎,想明白这些道理的扬善,赶忙将自己派人从军营当中所代表的那群领头犯,全部收押回了咸宁县的大牢。 不过当这些人全部收监之后,他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对他们展开询问,而是拿上了那道徐达大将军给自己的手链,急匆匆赶往了位于咸宁县西北处的一处官衙里。 这个地方位于咸宁县城墙西北角之外,原本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整个县城的一个副郭城而已。 是由一群流亡到此地的汉民百姓,在买不起城里土地的情况下,自行组织起来营建的一片棚户区。 后来的时候,咸宁县这边出了一个,还算是有点能力的官员,他虽然也并不是什么清廉的官员,但是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的他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份善念。 在这位官员的提议之下,这个原来由流民所兴建起来的棚户区,逐渐的受到了县衙的重视。并且为了防范周边时常发生的流寇袭扰事件,仙灵大人大手,一挥便给予了那位之前对此事颇为伤心的官员一个特权,便是由他组织着此地的流民建立一道简易的防范设施。 面对如此一个既能从工程中为自己贪得一些钱财,同时又能为这些流民建立一个更安全庇护所的任务,这位官员自然是第一时间被一口气给应了下来。 于是乎,在之后不长的日子里,他便加以徭役为名,将这片地区的流民全部调动起来,开始新建矮小的夯土城墙。 虽然明知道这个工程并非是线上直接下达的任务,而是这位官员自作主张假借官府的名义,而行的事情。 不过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修筑一道能够为自己提供庇护的城墙,也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于是乎,尽管双方的利益并不是那么的一致,但是在各种因素的叠加之下,这个位于咸宁县城,城墙西北角的副郭城便在一个比较短的时间内就被构筑了起来。 然而这里面的流明不会想到,他们这个本来可以说是与世无争的地方,毕竟周围其他势力根本瞧不上这一片,即缺水有不是商业中心的棚户区。 可是他们原先预想过的那种字迹,在这里能够过上的清平且安稳的生活,却被来自千里之外的一场政治斗争给打破了。 一只蒙古贵族在草原上斗争失败之后,便被迫向南方地方迁徙。 这倒不是说,南方的土地不如蒙古富饶。而是对于草原上起家的蒙古人而言,若想参与到真正的权力斗争当中,便不能脱离中央太久。 南方的富庶日子虽然也让人沉迷,但是在元朝的体制之下,权力才是永恒的,富庶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第400章 副郭城的故事 第343章 副郭城的故事 这是在草原上斗争失败的蒙古贵族,一路南迁到了关中腹地。 虽然他们在朝廷内部的斗争当中,被人给击败了,但他们毕竟是贵族出身,也没有放下过什么特别让人不耻的罪行,这就使得他们虽然被赶出了上都,但贵族的身份依旧没有被剥夺掉。 这种情况在蒙古人的内部斗争当中其实并不少见,虽然蒙古人嗜好杀掠,处理起不足,内部矛盾的时候,也经常会掀起无数的血雨腥风。 这一点从他们那频繁到让所有王朝都汗颜的权力交接过程中可以窥得一斑。 终元朝一世,他们的皇位交接往往都伴随着非常剧烈的政治动荡。 等到元朝快要灭亡的时候,这个时候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其实已经和当初的忽必烈没有了太强的血缘关系。 这样充满血腥的权力动荡就使得蒙古人自己内部的斗争显得格外的激烈。 不过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要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毕竟这天下的地方还是很大的,除非是那种。牵扯到巨大利益矛盾的对手,他们才会将对方彻底的消灭掉。 除此之外,若是双方并没有走到那一步的话,也多少还是会给对方留下一条生路的,毕竟都是蒙古贵族,谁不想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为未来,可能发生在自己头上的事情也留下一条退路呢。 也正是在这样的原因的作用下,使得这一直被击败的蒙古贵族就迁居到了咸宁县附近。 而作为贵族,他们到了地方上之后,首要要做的事情便是通知当地的官员,为自己家族的众人准备好一片可以驻足的土地。 这件事情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本地官员无非也就是口袋里紧张一些罢了,从县衙里掏些钱为这群大爷在附近征的一些土地,倒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是偏偏咸宁县这里却出现了一个限定,暂时没有能力去解决的问题。 那便是关中这片土地,自从当年靖康之变之后,便彻底的沦落到了游牧民族的手里。 而在这之后近乎200多年的时光里,此处不断的由草原上来的贵族在此处扎根。 虽然后面经历过金朝与元朝的交替之后,此处的贵族也换了一茬人。 但这个地方的利益关系依旧相较于其他土地还是要复杂了一些。 等到这一只蒙古贵族来到咸宁县附近的时候,周边的土地要么是被其他有权有势的人,早早的就给霸占了,要么就是成为当地权贵手里白手套所控制的区域。 在这种四处都是大爷的情况之下,咸宁县的县令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之中。 对于以往的那帮大爷他不敢拒绝,而对于现在的这个刚搬来的贵族,他也不可能得罪,两难的境地之下,就使得这个县令开始对自己手下所统治的区域,重新进行了一番极为细致的整理。 而这种整理得出的结果便是将城西北角,那片由流民所开辟的副郭城让出来,给这只新来的势力驻足。 第401章 县令的堕落 第344章 县令的堕落 对于县令大人如此处理自己土地的行为,这批好不容易才获取了一丝可以立足之地的流民,自然是十分的不愿意。 当要将他们迁移的命令,传递到这一批好不容易获得自己家园土地的流民耳朵里的时候,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表示出了自己最为强烈的不满。 可是他们再怎么表达不满也改变不了他们,要再一次失去土地的苦难。 也不是没有人曾选择过反抗,但是他们这种松散的组织,在官府的力量面前就显得根本不值一提。 人家现在握着刀子,你虽然有机会将你的月经期咆哮出来,但是这种多少显得有些无力的动作,在对方的眼中也不过就是地下的一群屁民,闹事儿罢了。 这个时候元人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们对于这片土地上的治理已经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经验。 而这一套经验当中,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无数的法子,但归根到底则只有最核心的一条,那就是在这片土地上谁的拳头大,谁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那一个。 无疑对于时任咸宁县令来说,现在这片土地上自己面对的最大难题,便是如何安抚好即将要来到的这支蒙古贵族。而眼下这些屁民在自己面前诉说的那些冤屈,并不是自己当前要考虑的第一要务。 其实这位咸宁县令倒并不是完全良心泯灭之辈,饱读诗书的他也曾有过一番要还于百姓安康富庶的美好愿景。 可是俗话说的好,形势比人强。在没有出仕之前,他也曾将孔孟于文章中所铸就的那般为人的道理深刻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从前那些圣贤所绘就的那片关于政通人和的美好愿景,也成为了他当年读书时所一直期盼着的那个人生目标。 但是当他自己真正的做到那个位置上之后,这一切的事情却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些他原本看起来甚为简单的事情,在他真正的面对这些事情并要以自己的主观判断去将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掉的时候,他却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当初想的那般容易。 而随着他做官日子越来越长,从前那些从书本上学来的仁义礼智以及温良恭俭让,都通通变成了表面上的功夫。 虽然他内心还有着一片为往圣继绝学的愿望,但是当事情真的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每每会因为在圣贤书当中找不到处理这件事情的正确答案,而感到万分气馁。 长此以往,他内心中最后一道屏障也逐渐的松动了。尤其是当他发现很多时候,自己在处理问题中,并不需要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将各方利益都协调的十分妥当。 偶尔得罪一方的话,非但不会使整件事情的结果变得更差,相反自己还会收获到被偏袒那一方的支持。 尤其是在双方力量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之下,这种事情则变得更为露骨。 只要他照顾好强势的那一方,那么弱小的那一方的利益再怎么受到侵害,也不会对他的仕途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第402章 县令的难处 第345章 县令的难处 为了这片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生存之地,此处的村民们在得知他们付出了极大努力才开垦出来的这一片土地,以及上面那些自己赖以生存的房屋,将要归属于他人的时候。 他们迸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来。 毕竟这片土地是他们付出了汗水以及生命争过来的,现在让他们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应有的权利,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 于是乎,他们在官府派来差役通知此事的之后不久,便纷纷做出了防备的措施。 等到下一批真正负责与他们交接,如何征收这片土地的官员到来的时候,这帮村民给予了这伙,将要掠夺他们家园的家伙们迎头痛击。 他们的举动虽然看上去极为的快意,也在一段时间之内,给予了他们继续抵抗下去的勇气。 可是俗话说的好,胳膊毕竟是扭不过大腿的,在接连派了几批官员下去办事都受到阻拦的情况之下,这个县令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上面交给他的办事期限就那么长,若让此事再拖延下去,等那帮蒙古人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场地都没有帮他们准备好,那未来将迎接自己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于是在得知对方竟然敢使出武力对抗的情况之下,县令也不再隐忍直接通知了附近的守军,让他们协助自己,针对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予以清剿。 同时他派人去通知那帮守军的时候,直接给这帮村民定上了一个造反的名头。 这倒并不是说他对于这帮聪明有如此大的怨恨,想要用这样一个死全家的名头将他们根除。 而是这位县令在去求军队的时候,那个带头的将军给他提出了这样一个条件,那就是军队必须要在这件事情当中获得一定的利益。 一开始的时候这位根基尚浅的县令还没有听明白这帮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小范围的镇压而已。 这不过是让他们这些人拿上兵器去自己做一番姿态就罢了,他也从没想过真正让这群人去干屠杀百姓的活计。 可是现如今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心中是没有太多的恶念所做的,有些行为也是在逼迫之下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是他万万不会想到这世间,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他一般的善良。 而那帮人见这位县令竟然没有品明白他们的意思,也不再遮掩直截了当的摊牌了。 他们的意思并不复杂,那就是出兵可以,但是一定要有一个正当的名头。 这个名头除了让他们不但负有其他别的责任,同时还要让他们在这次出兵当中获取到军功。 这一回县令是听明白了这群的意思,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想要杀良冒功的心思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这个时候县令陷入了死局当中,一边是他不得以去做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而另一边则是上级给他施加下来的紧迫的压力。 这样的两难抉择之下,他的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煎熬。 第403章 暴力的清剿 第346章 暴力的清剿 虽然县令对于军队提出的要求非常的不满,但是眼下的这种情势,却使他不得不将自己之前所秉持的那种道德操守给暂时的屏蔽掉。 其实从心里来说,他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手里,毕竟他虽然已经在官场的厮混当中丢失掉了很多本心。 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读着四书五经成长起来的,周围的环境再怎么变那一份从小就种在心里的那个为人的准则,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全部被抹去的。 可是此时此刻,整个大的环境却没有给他任何退路,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 和其他一些有着家族支持的读书人不同,现在的咸宁县县令,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身。 他能够读上书并最终考上进士,一定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这一路走来,为了让自己的这个好大儿,能够有钱读书并有钱吃饭。他那位原本还算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母亲也抛弃掉了原先的那种大小姐的做派,直接下到了地里去干那些,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劳力活。 而正是因为母亲日复一日的劳作,才给予了这位县令大人,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样,但在自己身后那最为隆重的期待使得他在这个时候,虽然有心和那邪恶的势力进行一番抵抗,但念在自己母亲当年那么辛苦,才供上自己读出书来的背景之上,他无论如何不能做出辞官一走了之,这般看似极为潇洒,却非常不负责任的动作来。 漫漫无奈之下,几乎是将要愁白头发的县令,终于在最后时刻给予了军队那边一个可靠的答复。 这里说到最后期间并不是军队给县令设置的,也不是限定给军队设置的。 这里的幕后主使就是那个即将要到咸宁县以来任职的那只蒙元贵族。 他们才是这件事背后真正的推手,也就是他们一在的向地方索要利益,才使得这位本来顶多算是一个懒政的县令,在这个时候却不由得披上了一副暴虐的模样。 最终在各种压力的叠加之下,限定抛弃掉了自己,作为读书人的最后一层底线,转而就化身成了上级的走狗,为了达成这次任务,他非但同意了军队那过分的请求,并且直接将当地百姓的名册递给了军队的负责人。 他的意思也就十分的清楚了,那就是只要在这个名册上的百姓,任由你们折腾。 他这样极为配合的动作当即引起了军队的极大欢迎,这之后对方本来就肆无忌惮的心,更是因为这一份名册而变得更加的嚣张。 当这支暴力武器,开进那个由流民们好不容易才开辟出来的副郭城的时候。 并没有能够组织在一起的他们,只能绝望的看着这群甲胄齐备的军队,将他们的屠刀施加在这片本应由他们保护的百姓的脑袋之上。 而那位作为事件推手的县令,在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之后,也直接的消声匿迹,对外的借口是自己要回老家去找老娘省亲。 第404章 县令最后的手段 第347章 县令最后的手段 不过这位县令在跑路之前,并没有完全将这一片的百姓就这样抛之不理。 为了稍稍弥补一下自己心里的亏欠,他吩咐了县丞去将这群百姓的户籍落在了咸宁县里。 要知道当初那群百姓虽然已经在咸宁县住了下来,但本地的户籍却并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这倒不是说这位县令大人放着这么好一个增长人口的机会不用,而就让这么一群劳动力不挂在自己县的名字之下。 而是这只人手毕竟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他一个本地的县令,虽然也想着将这群人转换成自己的政绩,但是都是同朝围观,你若是行如此做法,无异于对那些流民的逃出地的同僚们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而这位县令虽然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些流民的事情,而让自己戴上一个得罪同僚的帽子来。 于是乎,他虽然将这些人安置在了咸宁县城的周边,却一直没有将这群人的户籍转到自己的县里来。 如此做法他是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的,那边是人的名字可以不挂在县里的人口数上,但他们只要在这片土地上进行耕种与劳作,那所产生的赋税一定还是会落在自己县里的账册上的。 而更为重要的则是,这群既不在县里人口统计当中,又能替县里增加赋税的人手,对于他这个县令来说,在一定程度上是提供了许多好处的。 这里面非但他可以从中将一部分赋税截留下来用于它用,同时也可以向朝廷证明,自己治下的这片百姓,虽然这么些年受制于其他原因,人口没有太高的增长,但劳动力的输出量却是成年增加的。 因此这帮人以前就以着一种黑户的名义,在这个县城里存在着。这样的身份虽然看上去对于他们的命运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实际上没有本县的户籍,便意味着他们有很多应有的权利被剥削掉了。 其中最为明显也是最为重要的便是这群百姓读书的权力被掠夺掉了。 而现在这位县令大人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件可能会逼反这群百姓的行为之后,也终于想起要给这些人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 此刻的他虽然已经做好了跑路的打算,但有些首尾,自己这个县令还是必须得亲自处理一番。 同时县丞所领的任务也不仅仅是安抚流民这样的简单差事,他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去做,那便是将这群流民迁出西北角那片副郭城之后,他要在蒙古人到来之前将这里收拾成一个稍微能住人的样子。 这倒并不是说他要动用衙门里的钱,替蒙古人先把宅子修好。而是说他要将这片土地上,原有的那些由百姓们自行垒筑起来的简易土房全部给推平,为那群贵族老爷们先行清理好场地。 毕竟虽然他们也想把马屁拍到底,但县衙里的经费就那么一点,往常给下属们发完薪俸,也就只剩下一点可怜点的渣渣。 然而就是这些渣渣也都得等县令和县丞分摊完之后,才能露出一点汤来给底下人分。 第405章 蒙古贵族 第348章 蒙古贵族 县令做完这些手笔之后,便果断的回乡下避风头去了。给外面的理由便是自己老娘年事已高,最近又得了一场病,自己这个大孝子不得不回去照顾母亲。 而他能把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故事当出来当借口,在迫不得已的同时,其实也多少还是有一些真实性的。 因为他那年逾七旬的老母亲,最近确实是快不行了。同样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使得这位县令在最后的时刻抛弃了自己曾经还请照顾的那群百姓。 母亲的病情始终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胸口,这是他前一阶段最为苦恼,也最为担忧的事情。 也正是在这种的压力之下,使得他在听到蒙古人又要来他的地盘上征收一片土地的时候,原本烦躁的心此刻就变得更加暴躁了。 在这种不良情绪的叠加之下,就使得这位原本还算有点良心的县令大人,最后也走上了一条欺压良善的罪恶之路。 而就在这位县令大人回去省亲之后没过多久,那浩荡的蒙古贵族便已经带着他的队伍来到了咸宁县境内。 然后之后他们便毫不客气的住进了那片,原本由一群流民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副郭城里。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蒙古贵族也在本地终于获得了一次喘息的机会。毕竟他们所参与的政治斗争层次太低,还不足以引起对手对他们赶尽杀绝的地步。 同时他们身上所拥有的那个贵族身份,使得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就变得欲与欲求,所说的话,根本没有人敢去正面的违抗。 而这帮蒙古贵族虽然是斗争的失败者,但也并不是一群蠢人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拥有优势之后,便肆无忌惮的开始利用这种权力来扩张自己的势力。 而扩张势力的最终表现便是在截取了巨大的利润之后,他们开始将这一片原本自己多少有些看不上的土地营造了起来。 也因此这座建立在咸宁县城墙外面副郭城里的一处原本十分不起眼的院落,在经过这一批蒙古人多年的建造之后竟摇头,一变成为了整个咸宁县境内内最为宏大的一处院落。 无论是来往的客商,还是附近的达官贵人,每当看到这所占地十分广阔且院落十分精致的宅子的时候,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的目的,首先第一眼瞧上去就忍不住的会对这所宅子透出一种向往的情绪。 然而这只辛苦营造此地的蒙古贵族,最终的命运也并不是特别的好。他们在开始营造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在几十年后的一天,他们这群曾经掠夺了别人徒弟的家伙,竟然会遭遇到和当初那群失地百姓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遭遇。 而这一次施加给他们痛苦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个将他们从权力中心所赶走的扩敦帖木儿家族。 当这支同样在权力中心斗争失败的蒙古贵族被贬到远离草原的地方的时候,他们心中的野心却并没有随着某一次的败落就此消失。 第406章 大鱼吃小鱼 第349章 大鱼吃小鱼 同样都是被贬触到远离草原权利中心的地方,但扩敦帖木儿家族和之前那个被他们斗败而被赶到这里来的蒙古贵族却多少有些不同。 一方面是他们自身所牵扯到的利益背景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扩曈帖木儿家族虽然也是斗争的失败者,但他们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失败,不如说是暂时的退让罢了。 在对方显得极为强势的时候,暂时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这样以退为进的手段,在大家族的过程当中也并不是十分鲜见的事情。 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们所处的时代也与不和之前并不一样。 当年那只蒙古贵族被迁徙出草原的时候,大元王朝尚且是一个极具统治力的强大王朝。 虽然其内部也已经出现了各种行将分崩离析的迹象,但毕竟那些只是迹象,并还没有成为现实。 这就意味着草原上的权力中心依旧还把控着这个庞大国家的大多数地方,虽然你是被感到了其他地方的,你依旧属于朝廷的控制之下在本地求个温饱倒是无妨,若是想扩展自己势力的话,那么之前那些竞争对手,一定会朝廷的强权将你再一次狠狠的摁在地上摩擦,让你知道什么是大什么是小。 而当扩敦帖木儿家族来到咸宁县的时候,时代已经变了。 这时已经到了元末,在朝廷里几次三番的权力更迭之后,朝廷对于地方上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由于元庭的倒行逆施,使得民间各种起义接踵而来。 虽然大元用他强硬的手段,一次次将百姓们的起义给强行镇压了下去,但是这种起义每生效一次,便是对大元朝廷的极大威胁。 每一次起义发生的地方,就意味着大元朝廷在这片土地上的控制力比以前减弱了许多。 而在这样乱象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整个天下还能完全听从于大元朝廷命令的地方,其实已经不多了各个地方上,虽然现在名义上还归属着元庭的统治,但实际上内部却早已分崩离析。 也就是说当阔惇铁木尔家族,来到这片远离权力中心的土地上的时候,他们非但没有像以前那样继续受着之前竞争对手的持续监视与打压,反而因为朝廷在此地监管力度的减弱,使他们实质意义上的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最高统治者。 而也正是凭借着这样一个颇为霸道的身份,扩敦帖木儿家族待到此地第一件事,便是当仁不让地将这片由前人修炼好的巨大庄子完全的霸占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这么做的动机其实也有两个第一方面,就是很简单的,这片宅子实在是过于精美,任谁看见后的第一瞬间就想让成为自己的住所。 而廓帖木儿家族现在财大气粗,风头无两,他想要什么那直接抢来便是,根本不需要和其他人过多的废话。 而另外一方面,他们也是想通过这个手段告诉在此地的其他人,他们廓帖木儿家族才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那一个,他霸占的不但是之前,那只蒙古贵族所辛苦营造的院落,更是将他们之前所有的利益关系都划到了自己的手里。 第407章 徐达的驻地 第350章 徐达的驻地 经过朝局的几番动荡,这一片华美的庄园最终在大时代的变迁面前也数次的变异其主。 等到徐达大将军领着大明的天军,将这一片土地彻底荡平之后,这个本地最好的宅院,便天然地成为了徐达大将军下榻的住所。 而现在杨善所到来的地方,便是徐达大将军的幕府所在。 原本依着徐达的性子,他是不愿意说到这么一个张扬的地方。毕竟自己如今已经取得了这般成绩,也不需要别的东西来衬托自己的功业。 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这么些年领兵东征西讨的过程当中,除了必要的时刻,他通常不会做出一些特别露脸的事情。 一方面是没有必要,另一方面也是他觉得这样做对自己这个位高权重的功臣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 在一开始的时候,当得知这所宅子被手下的人安排成自己即将驻扎地方,徐达在第一时间就表示了反对。 然而这一次他的属下却再怎么说,也不肯答应他的要求。他们给出的理由也非常的简单且直白,那就是让大将军住在这个地方,除了是给予大将军一个最优的待遇以外,更为重要的是这里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是本地最大权力拥有者的驻地。 整个咸宁县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地主乡绅,对于这片宅子都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觉。如果让别的人住在这片宅子的话那大明军队在民间的威望难免会因此得到轻微的损失。 属下给出的这个理由看似有点小题大做,但实际上对于徐达而言却是非常重要。 作为一军主将的他十分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凡是士气可用的点并一定要抓住,同样凡是对士气有影响的事情,在能不做的情况下,尽量的都不要去做。 也正是因为他秉持了这样一种通俗的思想,使得下属的这一番话传到他耳朵里之后,便很快的转化成了他实际上的行动。 既然不住在这里会对军队的士气有所影响,那么自己住上一住倒也是无妨。而先前所考虑的那些不利条件,在徐达决定做此事之后,也就悉数化为了乌有。 这其中的道理也并不复杂,那就是以徐达现在的身份,他固然是要顾忌一些事情,但是也正是因为现在的身份,也使得他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显得张扬一些。 这种看似矛盾的情况,其实真落在徐达个人身上却一点都不矛盾。 他所顾及的,不过就是一些旁人的流言蜚语,以及来自朝廷的非议,而这些东西他可以在乎,也可以一点都不在乎。 毕竟以他和朱元璋的关系来看,除非是自己真的做出了什么直接威胁皇权的作死行动,除此之外,朱元璋是决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徐达动手。 因为徐达不仅仅是和他从小一起放牛长大的同伴,更为重要的则是徐达现在代表的是武将勋贵派,在朱元璋与文官集团相抗衡的过程当中,徐达的力量对他来说尤为的重要。 第408章 杨善的焦虑 第351章 杨善的焦虑 最终在多方的劝说之下,以及徐达自己的一番考量之后,他还是选择将这片前人留下的颇具规模的庄园当成了自己的驻地。 现在对于徐达而言,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眼下这个选择,要不要将这所宅院当做自己营盘的事情,虽然也不能说毫不重要,但优先级却明显没有那么高。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自然不可能让这种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耗费到自己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也因此,杨善现在要来拜会徐达,就来到了这所咸宁县境内最为威严的宅院。 将自己的来意与门口的士兵交代了之后,杨善便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这倒不是说,徐达的将军府戒备森严,像这样的官员也不得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擅自进入。 而是杨善个人的选择罢了。 相反为了避免一些让手下人感到被蔑视,徐达还特意在院子第1进的地方安排了休息时,所有前来拜会他的人都可以在那里先行等待。 而杨善之所以做出这种行为,也并不是为了讨好徐达,而故意装出这么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来。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心里现在还想着事儿,顶着巨大压力的他虽然看上去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就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这里边的关系,旁人不清楚的,杨善是十分明白的,他这一次所针对的是军队里的人,虽然徐达表面上给予了他最大的权利,但实际上,他这样一个地方官本来就不应该将手伸到军队当中去。 这种事情无论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犯忌讳的事情,而现在自己的身份则尤为的尴尬以一个前元相关的身份,本身就让他不得不说起尾巴做人。 在这种本应该将所有锋芒全部收敛起来的时候,他竟然冒天下之大不为用自己这个极为尴尬的身份,触碰到了军队的权利,这种事情对于扬善而言就无异于走钢丝,稍有一点的偏差,便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杨善是个聪明人,在父亲多少显得有些偏激的教育手段培养之下,以及在官场上浪迹那么多年和一堆老油条的互相斗争之中,杨善内心所积攒下来的那些关于各方利益如何权衡的手段以及各项估计,属实已经达到了一个正常人永远不可能企及的地步。 不过这一次他却低估了徐达对他的支持力度,正在他才在门口万分纠结的时候,前来传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而当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庞之后,原本还因为各种事情积压而显得多少脑袋有些混乱的杨善,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而也正是在看见这个人出现的第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先前所有关于徐达将要在这件事情上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去出卖的担忧,全然消失不见了。 因为此刻出来给杨善传话的,赫然是徐大这一次在咸宁县驻军的亲兵统领。 “杨总管,大将军派属下来请您进府一叙。” 第409章 准备拜见 第352章 准备拜见 听到来人这么说,杨善在心里获得巨大放松的同时,也不由得又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他放松是因为自己前来求见徐达的事情已经被对方首肯了,那就意味着自己所做的事情,至少在前一个阶段并没有得到对方太多的反对。 这使得他原先那个一直怀疑自己所作所为,是和徐达大将军利益相违背的心终于安稳的落了下来。 他之所以能有这方面的担忧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所做的事情真的是在撬动徐达大将军在这片土地上应有的利益。 杨善所要获得的是他在这个地方上的威望,而作为一个文官,尤其是从前一个朝廷里投降过来的文官,他若想获取一定的权利,那这份权利一定是要从新成立的大明王朝的现任控制的当中让渡出来一些的。 而很明显他所做的所有事情,最终都是在从其他的手里分润一下他现在所拥有的对地方的控制力。 现如今对方既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可想而知自己先前所做的许多担忧,都在此刻化为了乌有。 不过杨善心里也清楚,他之所以能在这次事件当中获得许达,给自己了这么大的面子,居然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帅,亦或是徐达看上了自己什么,不为他人所到的才干。 不过他也并不清楚,这位可以说是在本地一手遮天的大将军,为何会在这件明显是有损于他利益的事情上与自己这么大的助力。 可是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杨善需要考虑的,也不是他现在这个能力可以去考虑到的。 他也非常的清楚,这背后一定是徐达有着他自己的利益考量,而在这一番巨大的期盼之中,自己虽然看上去像一个支气者,但实际上在更大的人物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他们手里可以操控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 但是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杨善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通过自己这一番运作,并最终达成自己在现阶段的目的,那他的手段就是成功的。 现在在得到徐达即将借鉴自己的消息之后,杨善知道自己距离达成这一次的目标已经不远了。 而他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则是因为另一项原因,那就是徐达这一次同意会见的速度有些过于快了。 虽然雷厉风行,这种标签是始终和徐达这位统兵数十万的大将军紧密相连。 但这一次徐达答应自己前去会见的速度,还是有些太过于出乎扬善的意料。 而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杨善清楚,去他作为一个大将军并不可能做出什么给自己挖坑的卑鄙行动。 人家如果要是想针对自己的话,那所用的手段可不要太多,对于现在在本地说一不二的实际最高统治者而言,收拾像杨善这么一个小小的前元降官,实在是太过于容易,根本犯不上用一些奇怪的手段。 同样也正是因为杨善这么一个并不算太高的身份,就使得徐达这么爽快的接见,自带着一分让杨善不安的意思。 第410章 杨善的惊恐 第353章 杨善的惊恐 杨善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徐大亲卫的带领之下,谨慎的迈着步子往徐达的书房走去。 因为这位徐达亲卫的带领,使得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人敢来对杨善这么个陌生的面孔进行任何盘问。 两人没过一会儿便顺利的来到了徐达书房的门口。 不过等杨善两人走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书房的屋门是闭着的,这说明徐达此时正在处理其他事情,他们也只得在门口稍作等待。 这样的情况让本就忐忑的扬善更为的不安,他是没有想明白,为何徐达早早的就是府邸里面却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将自己拦在了外面。 这样极为冲突的决定,若是旁人做出来杨善也只会觉得这个人心理有些问题,他或者是为了折磨自己抑或者是干脆因为失误太多而将此事给弄糊涂了。 无论怎么说,都说明这个人是一个还带着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自己根本不屑去与之相斗争的人。 可是杨善十分的清楚,徐达决然不会是这样一个人。 那也就是说,他之所以现在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说明其的确是座有其他的安排。 而实际情况与杨善猜测的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因为此时此刻在徐达的书房里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是一副武将的打扮,从身材上看也应当是在战场上爬冰卧雪的汉子。 不过此时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那卑微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他对面的徐达是什么青面獠牙要吃人的猛兽一般。 这边的徐达问上一句,那边跪在地上的人才赶紧的回上一句,除此之外他半句多余的话和半份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 而杨善在门口却对里面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晓,在他看来,这一定是事情又出了什么纰漏使得徐达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且极为睿智的家伙,竟然选择在事到临头的情况之下,紧急做出了其他的抉择。 不过好在徐达并没有让杨珊在门外面等太久,在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已经被精神折磨的满头大汗的杨善终于得到了被允许进入的信号。 听到这个自己期盼已久的命令之后,杨善的内心再一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既然徐达大将军现在已经决定召见自己,那么最起码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并没有过分的触怒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而既然这种对于自己来说最危险的场景没有发生,那其他的缘由却再也不会让杨善感到过分的恐惧。 想到这里,杨善当即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袍服,再确认自己的仪表没有问题之后他昂起胸膛,阔步的朝着徐达书房的里面走了过去。 然而他这样弥补自信的姿态,却根本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当他获得准许进入徐达书房后不久,他们敏锐地发现地上跪着的那个人,是他曾经极为熟悉的一个熟人。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和杨善老爹杨乾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张良臣。 第411章 徐达的分析 第354章 徐达的分析 原本在进入去大厨房的门之前,杨善的心里还是对自己有几分把握的,毕竟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虽然纠根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但这期间他充分的考虑到了徐达这位位高权重的将军会在其中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他在现在这个阶段,并不担心徐达会因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对自己存有什么抱怨之心。 毕竟自己在做所有事情的时候,都是迅速梳理过的,这其中的每一步虽然不能说一定让徐达满意,但至少并不会使徐达的利益受到多么大的影响。 至少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学大明面上的所有利益,非但不会出现任何损失,反而会因为自己的这一套行动变得更加的稳妥。 杨善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徐达所希望的便是这片土地在自己没有离任之前能够保持稳定。 他已经率领军队在整个关中道建立了不适的功勋,此时此刻的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再为了旁的事情,在这个即将功成名就的关键时刻整出其他事端来。 现在对于徐达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尽可能的让自己即将面对的权力交接变得顺畅一些。 而他之所以这一次能同意杨善,在自己的授权之下展开报复行动也是出于这一点。 他很清楚,这个关键的时候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整出这么一出抢劫前元官员家产的行为来,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就是一起军队里的士兵,对于朝廷安排的不理解或者是单纯就是这么一群在本地跋扈惯了的骄兵悍将们的个人行动。 若是旁人来看待这个问题的话,他大概也会将事情想成这般简单的模样。 可是这件事放在手握重兵的徐达眼里,却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虽然是一位名义上的武将,但是实际上徐达这一路征战上来的经历,和草根出身的朱元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期间朱元璋能够从生死的战场上学来的东西,他徐达也一样不落的都学到了肚子里。 如果说这其中要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朱元璋这个儿时的同伴,心中有一份徐达所没有的野心。 同样在这份野性的驾驶之下,朱元璋还有着一份徐达,难以望其项背的气运。 可是除了这些主角光环的东西之外,从小就是一起放牛长大的,徐大与朱元璋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有些东西朱元璋可以学得会,徐达在这么些年的历程中也同样可以掌握。 这也就是说,虽然徐达名义上只不过是个大将军而已,但实际上他心中那些关于官场上的明年暗里的生动,却也是极为敏锐的,至少不比在此地的任何官员要差。 也正是如此,使得在杨善家所遭遇的那种看似合理,但实则非常不合理的情况出现之后,徐达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背后一定站着一个更加隐秘的对手,他这一步棋虽然明面上看着的是下在了杨家身上,但这步棋的最终目的却一定是自己这位即将离开此地的大将军。 第412章 杨善又慌了 第355章 杨善又慌了 虽然杨善在会见回答之前,心里做好了无数的准备,但是真正进去之后,他却和这位卫高权重的大将军并没有直接说上几句话。 这倒不是说,徐达对他并不重视,只是打算见他一面,用这样极为敷衍的方式就将这件事给搪塞过去。 反倒是在这场会面之中,徐达给予了杨善极为充分的信任,在略微听取了杨善汇报上来的一些关于此事件的具体情况之后,徐达非但没有具体的过问事情的详细经过,反倒是直接对于杨善予以了极大的褒奖。 这样过分热情的态度直接让杨善,那可原本就因为接受到这种过分礼遇而不安的心,此刻变得更加不安了。 原先来的是之前他还在心里,为自己会见,其他时可能发生的各种场面都在心里默默的做着预案,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先前,所以这位大将军似乎是有些误解了,这就导致了自己之前看似做的全面的考虑,在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却全然成了无用功。 而正是因为这种远远超乎他意料的情况,使得扬善虽然,明明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非常有利于自己的,徐达大将军在这件问题上给予自己的充分的自主权力。 可是当整件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之后,杨善还是感到了十分的不安。 在往常的岁月当中,他虽然也曾做过别人的棋子,但是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以及家里的全力支持。 在这么多年官场厮混的斗争当中,就使得杨善这个家伙非但练就了一身,水煮不烂,皮泼不透的能力,更为关键的则是他在这种低级别的斗争当中长时间的处于上位者的地位。 也就是说在过去他所积攒起来的那种看似丰厚的经验,放到现在这个地方却多少有些不够用了。 毕竟在以往他才是那个朝局里的置气者,而平常对待其他棋子时所用的手段,现在当面对徐大大将军的时候,却显然并不是那么适用。 同时那种作为常年权力把控者的身份,又使得杨善对这种情况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非常的抗拒,而这种抗拒所在的最直接的表现便是这份来自于内心深处的那种不安的感觉。 这也就意味着当徐达对于杨善的态度,越发的信任,杨善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恐惧,就会随着这份信任无限的放大。 虽然他之前所积攒的那些经验放在现在徐达面前并不是多么的合适,但是这其中有一条最基本的责任的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 那就是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有旁人对自己无缘无故的尊重。 徐达之所以能够在自己面前这般的热络,并且在这件事情上予以了自己这么大的权利,这就让杨善清楚的意识到,他这么做背后一定是有更大的用意。 而从现在自己所获得的这些权力,可以看得出来一件事,那就是徐达在这场风暴当中所追求的那个目的,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第413章 徐达的惊讶 第356章 徐达的惊讶 尽管杨善心里已经对将要发生的各种情况都做了一遍揣测,可是他还是万万没有想到,徐达对于自己的答复竟然会是如此的简单。 简单到甚至让杨善这个本来认为自己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并不能让他人找出一丝瑕疵来的骄傲的人,也在此刻不禁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担忧。 而这份担忧完全就是来自于徐达那过分痛快的应允。 杨善刚进入徐达大帐中之后,边恭敬的冲着那个坐在正位上的大将军,行了一礼。 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手,他对于这其中的弯弯绕都拿捏的十分清楚,尤其是自己现在还是个前朝降官的身份,就使得他在面见徐达这样位高权重的,本地最高权力拥有者的时候,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多年的官场争斗使得他非常清楚,有一点那边是,有些事情你不要看别人怎么想,而一定要拿捏住自己的位置,他们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或许有那么一丝的机遇是发自于内心,但作为一个对方的下位者,这一点小小的几率便不是自己能够大着胆子去擅自揣测的。 因为此时此刻,权力是捏在对方手里的,你在这个时候是想要凭借着自己这个受制于人的身份和并不宽阔的眼界去揣测对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却无异于是一场赌博。 而杨善是无比清楚的,自己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以及家族方才遭遇的这种明显是他人针对性的打击报复,使得他并没有资本去参与到任何异常,事关自己和家族命运前途的赌局当中。 当此这时他所能够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份态度放低,使得对方对自己能够留下一个略微还不错的印象,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自己则继续跟着对方的意思一步步的小心谨慎的走下去,不能在其中出现任何大的纰漏。 此刻手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可以斗争资本的他,现如今也并没有更多其他的选择。 也因此,当徐达面带微笑的示意扬善,起身回话之后。 杨善并没有像以往所遇到过的那些人一样,听闻此令便大喇喇的直接站起来。 反而是对着徐达的位置无比恭敬的鞠躬行礼,随后又以一种并没有完全站直的小心卑微的姿态,低着脑袋向徐达回话。 而徐达也很明显被眼前这个家伙所摆出的这幅姿态给惊住了。 这么些年来,他虽然一步步从最底层爬到了如今这座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的位置,可是当年那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经历使得徐达在待人接物方面并没有那种过分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尊卑关系。 后来做了大将军之后,他也逐渐的开始掌握这方面所要,拥有的一些姿态。 可是这大部分时候也是出于自己对于下级的统治所必须拥有的能力。 平时的时候徐达在私下里,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并不会像其他那样本就是贵族出身的家伙们一般,时时刻刻的把等级挂在嘴边。 第414章 一条船上 第357章 一条船上 “杨副总管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看见杨善摆出了这样一幅极为卑微的姿态,徐达在感到有一些差异的同时,也第一时间就表示对方并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杨善尽管已经明确的收到了徐大人的命令,但这个时候已经一心要将姿态维持住的他,却也并没有办好要站直起来的意思,只是在礼貌的回应了徐达一声之后,略微的挺直了一些身子,依旧还是用一幅极为恭敬的态度对折徐达的方向。 而徐达现状也不在过多的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很清楚,这是杨善刻意摆出来的一种态度,其目的便是让自己能够在这场世界当中予以他更多的助力。 现如今的徐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还在放牛的傻小子了,他虽然并不是杨善那般对观察上的路数那般清楚,但这么多年的经历当中,尤其是后来地位愈发崇高的这段时间里,也使他磨练出来的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也因此当他看见眼前这个家伙,自己是劝不动了,他也就没有对这个明显把野心写在脸上的人过多的宽宥。 既然你爱摆设,那么一副姿态就摆着。此刻徐达的心理就是这样一个最真实的想法。 两人之间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扬善大概的将自己此来的目的以及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之后,徐达那边在给予了扬善赞赏的同时,也表示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给予杨善最大的助力。 而在最后徐达还专门强调了,只要这件事情没有彻底调查清楚,所牵扯到的各路犯人还没有技术的被绳之以法,那么他所给予扬善的那个便宜行事的口令便会一直生效。 此刻,杨善面对对方如此大方的决定心里,在无比感配的同时也不自然的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那就是他也明白,这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徐达现在把事情说的越简单,给予自己的权力越大,那就意味着他的将来,一定在这件事情上有着更大的预谋,而这个预谋当中所牵扯到的一枚妻子便是自己。 不过虽然凭借着自己多年在官场上混起的经验良善,可以看透这背后所牵扯到的那些利益关系,可是尽管他明白这生命中每一份免费的n次都在背后明明白白的标注好了价格,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了任何可以挑剔选择的权力。 家里的情况以及他个人的命运,都寄希望于这一次的豪赌之中,现在可以说他已经和徐达登上了一条船,虽然在这条大船之上徐达处在最起眼的那个位置,自己不过是甲板上一个刷船的劳力罢了。 可是现在这艘大船眼看着已经启航,身为船长的徐达也早已面命令舵手,将大船的方向开进了河流最湍急的那个位置。 现在对于已经卡上传来的扬善而言,他已经没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跟着徐达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不然的话,擅自从船上跳下去的他,如今就只有在湍急的河流中被溺死的份。 第415章 军营中的反应 第358章 军营中的反应 在徐达这里汇报完工作之后,杨善火速的就返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这一方面是他已经获取到了学大的允诺,也就是这一次前来拜见徐达的任务已经基本上完成,那再也没有理由多停在那里继续叨扰这位日理万机的大将军。 同时也是他在得到了许达给予自己,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充分自主权利之后,他那颗因为朝局动荡而被压抑已久的野心,也在这一刻突然爆发的出来。 而当这个已经被加了不知多少年的野心,在这一刻陡然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连扬善自己也不清楚,这背后到底对自己来说意料着什么。 而他现在也无暇去想那些暂时还没有发生的未来,他目前最为着急的便是火速赶回去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抓紧时间做完。 至少在徐达还没有改变他对自己权力支持的想法之前,自己一定要抓紧手上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让自己这一场豪赌,变成稳操胜券的经营。 另外还有一方面的原因也至为重要,那便是虽然杨善可以感受到徐达对自己现在还没有太大的敌意,至少明面上也没有和自己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 但是徐达个人对自己没有意见,可是他手下那群如狼似虎的将军们却在这件事情上,对于自己这个陡然由文官来打入到武将内部集团的不安稳分子产生有了极大的敌意。 这种清晰的敌意,哪怕杨善没有和其他人展开直接的接触,但是军营中每一个人看望他的眼神中,都明显的吞吐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恨意。 这种事情杨善作为一个官场上的老油子,他是十分理解的。 这帮骄兵悍将原本在这次征讨的过程当中,就获得了极大的功劳。 原本在这片土地暂时成平了之后,他们这些人就应该成为最强的既得利益者。 毕竟他们在平定整个关陇一带元军的时候,那真的是付出了无数的流血牺牲,才获取到了现在这样辉煌的战果。 现在这个时候本来就是应该是他们这群人历经了生死的家伙,享受他们战果的享乐时光。 可是现如今杨善所做的事情,却就无异于公然打了他们这么一群人的脸。 且不说,杨善这种以文官来节制武将的行为,在整个军营当中到底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毕竟这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他们这群士兵也无暇为将来的事情过分的担忧。 可是自从杨善大张旗鼓的来找徐达大将军闹过一次事之后,整个军营里边的风气便和之前大为不同了。 原先那松散的军纪,经过这场风波之后,被骤然又提高到了一个近似于战时的状态。 更为严重的则是军营当中,甚至临时起了几支调查队,负责对于这些骄兵悍将最近一段时间在各个地方的所有行动都进行复查与审核。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虽然没有像那一支,敢去杨家进行大规模劫掠的部队那样做的异常过分。 可是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当兵吃饷的普通人,这些事情大的他们不敢干,但小的恶事他们也没少干。 第416章 杨善的感受 第359章 杨善的感受 军营之中种种不友好的眼神,杨善是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的,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敏锐的观察能力,以及这么些年来在官场上所历练出来的那种对于危险即将到来的预感。 另一方面也是那群群在得知了杨善此行的真正目的之后的骄纵士兵们,故意为之的结果。 要知道,虽然徐达的办公地点理论上来说是一个军机重地,里面的消息并不能为外人所轻易的得知。 可是保密工作毕竟是一项开支极大的事物,徐达所在的书房是保密等级很高,但也并不意味着他的书房里的任何一句话都要牢牢的进行保密。 像接待杨善这种直接放在明面上的事情,徐达并不建议他跟这位前元投降过来的文官之间的交流,被自己军营中的人给听去。 另一方面,这也是徐达故意为之的结果,他这一次已经铁了心要拿杨善做自己的棋子,要趁着杨家这一场恰如其来的风波完成自己整顿军队风气的艰巨任务。 在这样的目的之下,杨善与徐达这一次会面所作出的一番交流,很快便在经营当中传遍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原本就对杨善此行目的有着非议的营中诸军军官,在得知了他们之间所讨论的具体事项之后,对扬善本就充满敌意的情绪,这时候更加积累了起来。 甚至于不少人都直接动了,要将扬善定死在营地里的想法,他们这群人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杀人和杀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虽然杨善是徐达大将军所直接接待过的人,但是这群骄兵悍将根本不会像这个投降过来的文官放在眼里。 军营之中涌动的暗流,早已不知道有多少股,甚至于有一些胆子特别大的人,直接动用了军弩。 只待杨善走出营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疯狂报复行动就会随即展开,一定要让这个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拼杀砍来的大好局面的这位文官,得到一个才应有的下场。 军营里的恐怖气息很明显杨善是觉察到了当下他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踏出营地大门,并不见得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现如今的他已经拿到了徐达的许可,只要能够平安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那么自己的这场豪赌,便已经距离全盘赢下很接近了。 可此时若是自己踟蹰在这里,迟迟的不前进,那么非但所有事情都给耽搁下来了更为重要的则是徐达那里可能并不会给自己如此腾退的空间。 若是因为自己的拖延,而使徐达认为错过了时机,而最终改变了他的想法的话,那么杨善这场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安排的豪赌,就会变得满盘皆输。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之后,杨善也不再纠结一咬牙,便领着自己的随从,往军营大门的方向快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他这样子做除了咬定一颗心,一定要将这个事情尽快的推展下去之外,还有一条便是门口的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大门之外,还有他带来的那几十名衙役。 第417章 杨善逃脱 第360章 杨善逃脱 虽然杨善现在距离军营大门只剩下了眼看着不到50步的距离,但是在这50步的距离当中,他每迈出一步都要承担着极大的压力。 他虽然没有亲自转过头去看,但是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用亲眼去瞧,也能想得到现,如今整个军营当中的士兵,都用一种虎视眈眈的眼神瞅着他。 这其中不乏有一些人已经决定为了更大的利益出来拼一把,将自己就地斩杀在军营门口。 虽然这里是徐达的地盘,徐达这个大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也是说一不二的。 可是大明的军队,毕竟只是就是军阀体系中的一员。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听从于一个主将的调遣,但实际上他们所归属的都是自己家的各个军头而已。 尤其是在明初的这么一个,多少显得有些慌忙的时期。 刚刚才一统天下的大明王朝,并没有太多精力去将军队里,现在所浮现出来的种种问题给解决掉。 同时在打天下的过程当中,原本就来路复杂的各路大军,在建立了众多功业之后,他们各自的势力也变得更为庞大。 即使现在,徐达还可以调动他们,但是实际上他的将领也不过是分发给各位主将而已,这些主将下面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团队。 这种现象并不是说徐达无能,而是在当年的生产力之下,军队就只能以这样一个模式在封建王朝当中生存。 要想将这一支军队彻底的化成只听从于中央政府调令的职业军队,这里边所需要付出的精力,远不是现在百废待兴的大明王朝可以做到的。 朱元璋也想过用一种雷厉风行的手段来将这种军阀林立的场面给改变掉,但是现如今的他还有着更大的任务要去做这项工作,虽然也是跟紧迫的优先级,毕竟还不能排在当前的第1位。 同样作为朱元璋最信任的手下,徐达对于军中的这种情况是10分了解的,同时他暂时也并没有动力去将这种情况改变。 因为此时的这些军阀对于他来说,虽然并不能做到完全的铲除各个山头,使得军队整个上下一行全部听从于自己的调令。 可是徐达极高的威望至少可以保证在作战的时候,自己发送出去的将领可以使全军上下一心,在内部尚存有各个利益矛盾的情况之下,能够在暂时摒弃掉那些事情,而统一的将面前的敌人先给消灭掉。 既然这支军队还能够打仗,那对于徐达而言,他们所存在的内部的矛盾以及利益纷争,并不是他首要要解决的事情。 要知道此时那位大名鼎鼎的王保保,还尚在他手底下的那支军队尚且还徘徊在甘肃一带。 这是前元最后的有生力量,虽然已经不负当年的强大,但这支甲被齐全,军队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依旧还是现如今出生的大明王朝一直绝对不能忽视的敌对力量。 因此在这般情况的左右之下,军队里边的人在面对徐达将令的时候不能违背,但是这也并不代表着他们不敢做出一些徐达没有在明面上直接禁止的事情。 第418章 杨善的畏惧 第361章 杨善的畏惧 此时此刻,虽然眼看着自己距离军营大门口也没有多少距离,但是杨善那一颗紧张的心却丝毫没有放下来。 提心吊胆的他,每走一步都仿佛拖着千斤重的巨担。 周围人那种不友好的目光,他都不用抬眼去瞧,就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得到。 不过尽管心里边有着巨大的波折以及恐惧,但是杨善此刻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将自己的表情做到了最淡定的模样。 他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双方的博弈已经开始了,尽管自己这个时候在实力上明显占据下风,可是正是因为实力上不占优的这种劣势,使得他必须在气势上被自己拿捏上最后的一点优势来。 现在杨善身边还有着那位将他迎进徐达大营的亲兵副将在一旁陪伴,这使得杨善此刻的内心还是多少有些依靠的。 不过他很清楚这位副将,只是现在能够帮着自己抵挡一些来自于他人不坏好意的谋划而已,一旦自己的脚踏出军营他们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疾风骤雨就再也没有了躲避的地方。 到时候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外界所来的那些让人想起来就有些害怕的事情,终归还是要落到自己头上的。 杨善在这种逆境之下,整个人都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了飞快的思索自己,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在这场风波当中平安的度过去。 至于想到,最后在历经了各种假设与绝望的复杂思索之后,杨善甚至都不敢去想,等这件事情真的彻底落败之后,自己到底会面临着什么样的一个悲惨的下场。 不过当人的情绪被积压到一个低点的时候,有些平时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在这一刻却会陡然升起巨大的勇气来。 杨善在经历了思想上的逆境之后,突然有一股由内心而来的自信与勇敢,从不知名的角落充实到他的脑海之中。 意识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的,他决定在这场赌局当中坚持到最后,而此时此刻他所能够做的便是将一切危险都暂时抛之脑后,大步流星的朝营门外走去,在那里还有着自己带来的几十名衙役。 杨善十分的清楚,只要自己能够和那群人顺利会合,那么自己今天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毕竟营地的人虽然对他充满了敌意,其中不乏有想让他当地去死的群体。 可是他们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对这么一群人都下手。 如果只有杨善一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意外事故而就此殒命的话,那么这个事件背后的策划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现在这般尴尬的场面给平息掉。 可是一旦当事情牵扯到更多无辜者的时候,论谁在背后策划这场风波,都不由得要多思量上一番。 这其中除了闹出大规模人命案,无法跟上级交代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门口这帮衙役的来历是极其复杂的。 他们代表的,虽然是前元士族集团的利益。 可是当他们投降到大明王朝之后,他们背后所代表的那些世家大族是本地绝对不能忽视的一支力量。 第419章 军士们的想法 第362章 军士们的想法 随着距离军营大门的距离越来越近扬善虽然在之前还强行的将自己的恐慌给压了下来,可是现在眼看着自己距离逃脱,就剩下了这么几步。 杨善内心里最后一丝恐惧也再也压不住,整个人迈出的步子都明显比之前要快上几分。 而他这样明显的变化,也悉数被周围本就对他虎视眈眈的那群家伙看在了眼里。 那邦各路的军头们原本还对杨善所表现出来的淡定与镇静感应到了一丝的惊讶这种惊讶时的他们,在对待扬善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一些犹豫。 毕竟大家伙都是沙场上喋血的人,这种压力他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而正是因为大家伙都有过这样被人拿着刀子逼迫的经历,就使得他们在看到杨善,在众人包夹之下,还能呈现出之前那种淡定与稳定的神情的时候,心里不惊思考起来,这个家伙能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来,是不是背后还是有所倚仗的。 他们能够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足以为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放在一般的军士身上,多少显得有些过于匪夷所思。 要知道,他们可是跟着徐达一路上征战过来的。所谓的骄兵悍将正是用来描述这群战功赫赫家伙。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他们以为自己在大明军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毕竟现在战争还没有结束,还远没有到刀兵入库马放南山的日子。 无论是还未平定的西北大片土地,还是盘踞在草原上的蒙古残部,这些势力想要清剿掉,朝廷一定会依靠自己这群已经打出了赫赫战功的军队。 这些基层士兵的想法就是这样的简单,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对于这个王朝的建立是立了大功的,虽然因为出身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原因,他们并不能像徐达那样被封侯败将走向人生巅峰,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在自己能够享受的权利体系当中,获取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 这也正是他们先前在平定了关中之后变得多少有些放荡的原因之一。 毕竟传统意义上的汉地18省在这个时候已经全部归附,作为收复战役的最后一战,关陇之战当中他们又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以大喘气儿的好时机。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他们这群为了天下出生如此的将士们,偶尔犯一犯军纪,在地方上略微的作威作福一些,虽然明显和大明律有所违背,但是此时此刻还在军管的这片地区,显然还并没有大明律发挥力量的机会。 只是他们不曾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徐达可以允许他们在地方上略微的不遵守军纪,毕竟这是封建王朝军队普遍所拥有的一个劣习。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现在这个放纵的情况,却并不是完全意义上凭借着自己内心得那点贪婪的心思而执行下去的。 他们之所以能够大规模地进行这般放肆的行动,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默默的推着他们。 第420章 众人的反应 第363章 众人的反应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当中,杨善最后几部多少显得有些紧张,甚至于当他最终踏出军营大门的那一刻,膝盖竟然有些发软,若不是自己跟随多年的那个老仆第一时间过来将他搀扶住,杨善可能当时就跪倒在了地上。 “快走!” 杨善此刻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和这位老仆去说,已经万分紧张了,他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只能用这样最为简洁的方式向自己的手下发布了自己的号令。 不过所幸他带来的这位手下并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么些年在杨家生活的他,对于周边局势的变化,也是有着自己一番观察能力的。 因此在现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他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家主人现在面临的情况非常的糟糕,甚至于如果稍有不慎的话就会丢到性命。 于是乎,这个老仆在第一时间就冲着对面那群衙役挥了挥手,这是他们在之前约定好的沟通方式。 毕竟大家伙都是刚经历过战乱,生存下来的幸存者心里面多少会对于当年那些痛苦的记忆,有着一丝防范的心理。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里,经历过命悬一线事情的他们在面对这样一个是跟,谁看都不可能是简单事情的局面里,天然的会留下一套应急的手段来。 于是乎,当对面的牙医们看见这位杨善最亲近的手下发出了这样的号令,他们也第一,时间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毕竟他们这次来就是来为扬善站台的。 此刻,看着杨善能够全须全尾的从徐达的军中军大帐中走出来,他们已经意识到,那便是这个杨善之前许诺给自家家族的那些事情,现在距离完全实现已经不远了。 不知道能够为自家家族派来掺和到羊山,这个冒险行动当中的人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家伙,他们或许身份地位的一些来历,简单的一些。 可是能够在地主大院当中,从一个几乎算是下人的身份里脱颖而出,这本身就说明了这帮家伙是有着自己一定能力的。 当此之时,当意识到自家主人的利益已经在扬善的一系列操作之下,变得有可能实现,这是他们对于扬善的态度,便从之前的犹豫不决变成了鼎力支持。 这里面或许有些人并不清楚自己家属到底为何会对扬善给予这么大的支持,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们并不需要思考这其中太多的文化,让他们只需要记住家主最后的那些叮嘱,便可以那便是,只要扬善透露出一丝可以成功的迹象,那么他们要做的便是将这成功的火苗给保护起来,哪怕这个火苗再微弱,他们也要将这一丝,希望给留存下来。 这帮人作为各家的忠实下属,他们很清楚自己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实力。 再加上这群人与军队打交道的次数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多,这么些年你当大军席卷整片关中大地的时候,他们也不过就是时代巨浪中的一粒沙粒而已。 第421章 众人的反应二 第364章 众人的反应二 作为时代的一粒小小的沙砾,他们在战场征伐的环境之中,对于这帮已经获得了巨大军功的军头们的恐怖,并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印象。 毕竟明军的攻势过于顺利,顺利到他们根本不用对整个关中地区的各个地主阶级进行一一敲打,便凭借着大军胜利之威,顺利的让这么一帮在自家利益和朝廷利益当中进行两头下注的家伙们,一股脑的全部将重心放回到了大明朝廷这边。 而在这样的过程当中,这帮迅速力在本地做威作福,以及仗着家族的势力狐假虎威的一众混混们便会产生一种错觉,那边是自己这边虽然不是正规军,可是有着基本武装的他们,也并不会在真正的军队面前显得那么的束手无策。 于是乎,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信心面前看着杨善成,已经获得了一次成功的可能,那么他们此时心里面产生一个巨大的勇气那边是要豁出去,为了自己家主人的利益去和这帮嚣张跋扈的军士进行对抗。 也因此,当看见杨善的手下发出过来支援的信号之后,他们没有半分钟的犹豫,一众衙役提着手上的大刀,便朝着军营大门的方向,无所顾忌的冲了过来。 而同时军营当中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军士们也在这个时候进行了最后的动员。 不过说是动员,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对于这群已经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家伙来说,现在这帮小事,并不需要他们开口说什么,只需要互相一个眼神便能够充分的了解到自己的同伴是个什么样的意思。 于是乎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随着扬善步子距离军营大门越来越近,门里门外的两拨人围绕着这样一个看上去并不高大的杨善,进行了近乎疯狂一般的行动。 凭借着因为无知,以及先前多年间和那帮混吃等死的元军所一同相处时得出来的错误结论,使得这帮衙役现在非但没有半分敬畏之心,反倒是再看到杨善能够顺利走出徐达大将军的中军大帐之后,他们心中原本就对营中士兵的轻蔑,此刻更是变得更加有恃无恐。 毕竟他们很清楚杨善这个家伙之间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一件事情。 虽然他们因为出身和地位的缘故,并不能完全看清杨善近期一系列举动背后到底是为了多么大的一个目标。 可是有些事情大多数时候并不需要知道事情的全部样貌,也能从先前透露出来的一点小细节,大概的窥视一番整件事情中所蕴藏着的那些不同寻常的故事。 反而明白了这其中的一些关节点之后,这群人在看待杨善这个问题的时候,便于其他现在局外之人有所不同。 他们虽然不清楚杨善背后真正的目的,但是杨善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举动,让这帮替自己家主子出来完成任务的家伙,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任务就要完成的的那种爽快。 不过现在,这种爽快尚且隔着一道大门,只有完全将杨善接回来,他们才能称得上是真的有了胜利的曙光。 第422章 众人的反应三 第365章 众人的反应三 在双方不同人群的共同关注之下,杨善此刻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被周围人悉数的察觉到了。 而在这种极端压抑的环境之下,扬善虽然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是此时还是不禁露出了一丝紧张的动作来。 而他现在所露出的这种犹豫与不安的情绪,也很快就被身旁的那群如狼似虎一般的军师给关注到了。 要知道这些军士虽然并没有像杨善那样,从一个富人家出生从而能够获取到自小就学习知识的机会。 但是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杨善在书本当中所学习到的那些知识以及对眼界的开阔,这帮没有读过书的军士们在他们一步一步从最底层拼搏上来的过程当中,也在血与火的战争中得到了历练。 因此他们虽然没有刻意的去学习过什么,人会在什么状态下产生何种的样子。 可是经历过战场上拼杀的他们对于一个人的动作所代表着,他心里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一方面上有着一种远超过普通读书人的理解能力。 也就是属于这样一份,通过生与死的磨砺所锻炼出来的能力,使得他们现在快看见杨善露怯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之前期盼已久的那个机会终于出现了。 而自然能发现杨善此刻已经出现胆怯的军事并不止一位。 现在能出现在军营大门口的,基本上都算是徐达大将军的亲兵。 这帮人当中或许有通过各种关系从后门上来的二代们。 但是要知道这个时候才是明初,整个大明刚夺取天下还没有多久,这个时候纵使他们内部会出现一些腐化的迹象,可是也并不会像后世那般严重。 这也就意味着此刻在许达的这些亲兵当中,更多的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军功以及能力一步一步拼杀上来的,拥有真才实学的将领们。 也因此,他们对于杨善这种在官场上混打久了的老油子所能够采取的一些常用措施,多少也是了解过一些。 毕竟他们这一路征伐上来,像杨善这样级别的官员,他们遇到的可不是少数。 更何况昔日的他们作为胜利者,作为新朝的当红利益集团。在往日里,对于那些降官的时候,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这里边的道理的也不复杂,那边是他们所做的事,便是将整个前元的朝廷给推翻,而在这一个充满暴力的环节当中,那些昔日还嚣张跋扈骑在自己头上的这帮前元官员们,转瞬之间变成了他们欲与欲求的一帮阶下囚们。 而现在虽然杨善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获取到了大将军暂时的信任,可是在这群军事眼中,这也不过就是大将军,对这个家伙进行了一番暂时的忽悠罢了。 等到时机成熟之后,作为大名堂堂的大将军徐达,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将这群敢在自己地盘上闹事的文人处理掉。 而这些军士之所以能得出这样一份心思,也并不是完全的凭空瞎猜。 是因为在之前他们一路征战的过程当中,彼时尚不是十分强大的明军在征战的过程当中,并没有少用这些路数。 第423章 众人的反应4 第366章 众人的反应4 场上压抑的气氛,让杨善这个也算是经历过风雨的老油条,此刻也不禁觉得如芒在背,如梗在喉。 然而此时他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自己身上背负着多么大的压力以及各种来自于对方直接武力上的威胁他,在这个时候也断然不能,就这样的坐以待毙。 自己当前想,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并把当初孤注一掷的这场赌局去给彻底完成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几步一定要坚定的走下去。 于是在脑海里在又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杨善再次咬牙使出了自己这辈子积攒的最大的勇气,让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都充分的调动起来,顶着这万般的压力,自己毅然决然的朝着军营大门外冲了出去。 此刻的杨善不会意识到,他这样一个看似是在压力之下被迫所做出来的举动,却在这个时候真的救了他一命。 原本在那群士兵的眼睛里,杨善这个家伙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自己并不需要多大的力,就能将他在军营门口就地斩杀。 毕竟杨善在先前那一段时间里面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恐惧以及在背负压力时所面临的那种犹豫,都一一的映入了这群,从战场上一路搏杀,上来见证过无数死人的家伙们的眼睛里。 在他们看来,当一个人的恐惧到达这种地步的时候,那么他便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却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个最有利于他的决定。 于是乎,原本在这帮军事的眼里,现在已经作为秋后蚂蚱的杨善,并没有能力从自己手里逃脱出去,自己所现在要等待的无非就是一个时机而已。 而这个时机也并不是像其他时候那般难以琢磨,按着杨善现在这般多少,显得有一些蹒跚的步子,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会等不来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关键的时刻。 而这种想法也并不是,仅有军营重大群想要将杨善置于死地的军事门才有的,就连门口负责接引扬善的那一帮衙役,在之前看见杨善做出那般紧张姿态的时候,心里也不禁有了如此的想法。 毕竟他们虽然名义上不过是一群衙役,是别人世家大族豢养的打手,可是实际上他们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拼杀上来的,或许他们的斗争经历不如军营里军事那个磅礴大气,可是有一些事情共通的道理,他们还是十分清楚的。 可是就当两伙人,互相各怀着心思,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杨善身上的时候,扬善者突如其来的飞奔,却完全让这两伙人原来的预料全部都落空。 而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门口的这帮衙役与军营里的军士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现如今场上发生的情况跟他们之前预料的结果出现了巨大的反转。 原本以为杨善已经没救了的衙役们,此刻果断的朝着杨善的方向接应了过来。 而那群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距离实现只差最后一步的那军士们,此刻在慌乱之中也朝着杨善的位置飞奔了过去。 第424章 战斗一触即发 第367章 战斗一触即发 随着杨善的左脚正式迈出军营大门的那一瞬间开始,原本就已经在沸点周围徘徊许久的气氛,在这一刻终于炸裂开来。 还不等杨善的整个身子完全的从军营正文当中离开他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且剧烈的脚步声。 同时在杨善的对面,那一群被自家家主派过来打工的衙役们,此刻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面对着这样一幅全副武装的明军大营他们也居然敢提起胆子朝这边发起了冲锋。 一瞬间双方沸腾的脚步,溅起的尘土,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黄色,那刚才还肆意挥洒着自己热量的太阳,此刻在漫天黄沙的遮蔽之下也显得多少收起了积分自己的光芒。 而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景象之下,双方原本就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个激烈的迸发开来。 此刻两支原本算不上平衡的力量,却在这一刻都瞄准了同一个目标,那便是处在最中间的那个杨善。 这里面一直是想置杨善于死地的,而另一只却是想千方百计将杨善这个带给自己家曙光的家伙给保住。 在双方巨大的利益矛盾之下,这一场争斗就变得极为的激烈,虽然看上去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现如今,随着大地在这帮人的跑步之下开始震动,这种原先谁都不可能预料到的事情,在这一刻竟然化成了事实。 对于军中的那些军士来说,现在门口那帮朝着军营冲锋来的家伙们的举动是万万超出他们预料的,甚至于在他们的眼睛里,这帮人现在的行为就与送死无异。 毕竟他们是大明的正规军,更是此次跟着徐达一起征伐西北的主力军。 若是论及战力的话,自己这只将昔日不可遗失蒙古人多打得落花流水的强力军队,收拾起这帮给当地地主打工的散兵游勇来更是不在话下。 然而此刻当他们真正的面对对方,这般机会算是不要命的冲击的时候,他们却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边是现如今的场面已经不能按照之前,自己还在打仗时的情况来算了,现如今眼前冲击军营的这帮人,虽然罪名上自己可以随意处置他们,但实际上现如今已经不是战争状态,这就意味着,当对方冲击自己军营的时候,只要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那么自己这边并不能像对待判军那样直接赶尽杀绝。 这里边的道理其实也并不复杂,那便是营中的士兵虽然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对地主的系统化的学习。 可是这一路上走来,他们有一条道理确实明白的,那边是大明王朝的统治,是离不开这些分布在各地的地主乡绅们的支持。 别的不说,单就从自己军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远远不能达到彻底的与当地地主划分界限的程度上来。 要知道明军现在的粮饷供给,都是本地地主们出的。 诚然他们是因为大明军队刀子锋利的威胁,才被迫的出钱出粮。 可是现如今,整个大环境已经趋于和平的状态之下,地方若是想维持住这种和谐稳定的局面,便不能对这帮地主赶尽杀绝。 第425章 战斗进行中 第368章 战斗进行中 这一份来自于军士们的犹豫,使得这帮衙役的这次豪赌获得了一点点可以胜利的机会。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不能将对方彻底的赶尽杀绝,那么这些军士在执行起任务的时候,手头上便不由得收敛了一些。 平日里他们惯用的那些杀人技巧以及战争上的那些灵力的手段,在这个时候通通都不起作用了,因为自己目前想做的就是将这其中的罪魁祸首至于死地而已,若是将对方身后的那一群由各位大地主派来的人通通杀绝的话那么自己这一次的,擅自出动所带来的后果将会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承受。 在这样重压的控制之下,使得这些军事虽然已经按照着平常征战的步子向外奔跑了出去,可是他们现在手里拿的只有最基本的作战武器,也就是军用的配套而已,且不说其他的简易盔甲,就是连他们随身配发的那些工件都没有人敢直接携带。 也更不要说什么战马还有军营中常出现的制式军弩。 乃至于现在在明军中已经装配数量不低的火铳,在这场战役中也从头没有发挥出他们的作用来,因为大伙谁都明白,这样的大杀器一旦搬出来,那么自己就彻底和对方进入了不死不休的战斗纠缠当中。 这群军士早已不是当年那般为了一两口吃食就出来撒抛头颅洒热血的普通农民了,他们这一路走来所见识到的事情使得他们意识到,困在自己头上的那些各个老爷们他们所思考的东西和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并不是一致的。 在当前这般各方胎是犬牙交错的情况之下,他们虽然不能够看清楚整个局面到底是怎么样的,也没有能力去分辨出那些高层的斗争,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副姿态在进行着,可是现在有一条道理他们是明白的,那便是当兵就得听令他们现在需要听从上级的将令,尽管这个命令不是从许大那里直接发出来的。 可是他们这群小兵平素里也够不上和大将军进行直接交流。 现如今这般,来自于各个军头所擅自颁发下来的命令,他们虽然明知道这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可是将令在此,他们也不好也没有能力去直接拒绝。 不过不能直接拒绝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彻底放弃了抵抗,就打算这样子听从对方的指挥,这帮军事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在这一些环境当中他们非但是历练出了那种对场上情况的一种超乎常人的判断能力,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们在面对这种平常遇不到的事情的时候,会有着一些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手段。 而现在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到一个最大危机中的他们,也当即将自己这种在常年征战中所历练出来的能力给展现了出来。 而他们的行动也是非常简单,那便是将令是要听的,可是局面是由自己把控到的。 也就是说他们集体的向外冲锋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这项冲锋的战斗,具体要达到什么样的规模,却完全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战斗进行中二 第369章 战斗进行中二 在双方各怀心思的情况之下,这一场原本应该一边倒血肉横飞的争斗,却在这一瞬间呈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状况来。 虽然已经得到了上峰最明确的指示,但是这一次已经有了自己心思的大明士兵,却不愿意将整个事件继续恶化下去。 于是乎,他们虽然也是看上去士气高昂的冲了出去,可是这冲锋当中,他们并没有动用包括军弩军马以及铠甲在内的所有大杀器。 而对面那货衙役在看,鉴君中的君是做出这般状态之后,他们也在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于是乎他们这颗将此事继续进行下去的心更加的坚决了。 而这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看清了军士们的准备,至少身处在乱局之中的扬善,并不没有对自己身后这群人的表现做出十足的理解。 于是只见这位方才还无比自信的官员在听到自己身旁两个传来了密集且暴躁的人员叫喊声之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杨善竟一时间有些腿软。 不过他到底还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更何况他此时已经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为了这件事情,他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退路,此时此刻他十分清楚,若是自己就这样瘫软在了地上,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规化以及家里给予的一切支持,都将在这一刻细数的化为泡影。 最终义务来自于内心最深处的勇气,将扬善从当前这般困苦的局面中给拯救了出来。 他不再去思虑太多的问题,转而将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用过的力量展现出来,迈开腿撒开步子,就朝着那帮迎接自家而来的衙役冲了过去。 很快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冲在最前面的衙役便和那些军士交上了手,一瞬间兵器碰撞的声音就在人群中炸裂开来。 这其中不少从来没有见过这边场面的人,瞬间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衙役中有不少,原本只是来混个功劳或者出个人数的家伙,此刻竟不由的有了种向后退却的想法。 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件事情,那边是冲在最前面的,那帮自己人,虽然场面上看上去被对方的正规军打的节节败退,抬不起头来。 他们身上的伤看上去也十分的严重,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人不禁有些腿软,可是当后面的人再仔细去看,冲在最前面的,那帮家伙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他们身上的伤只是看上去严重,但却并不致命。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任是你再没见过世面,也断不可能,还没有反应上来。 于是乎,方才还在后面,有了退缩之意的衙役们,此刻也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既然大家都在演戏,那么自己何妨不冲到最前面去将这场戏给演全了。 毕竟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功,而现在的功劳就放在自己面前,而且风险也不是多么的大,那作为一个正常人,此时不拼又待何时? 第427章 战斗进行中三 第370章 战斗进行中三 因此在军士们刻意的放水之下,使得这伙衙役以为自己有了可趁之机,他们再冲上来迎接杨善的时候所发挥的实力远超他们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就这样,场上在短时间内居然出现了这或临时的衙役,以及各个世家大族派出来的亲卫们,在一定程度上竟然将朝廷的大军给暂时压住了。 这样的局面出现之后,非但杨善自己感到十分的惊讶,就连站在营销的一些给幕后人当黑手的那些探子们,现如今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他们在观察到场上的局势与他们之间预期的发生了偏转之后,第一时间就想站出神,来靠自己的实力将整场事情给转换变过来,毕竟自己背后所占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他们是问清楚那个人,竟然给自己已经下了命令,那自己在没有选择好其他退路之前,便只有将这个任务继续坚持下去完成的,这一条路可以走。 而如今眼看的事情失败,而场上的局面却根本不是自己这几个躲在暗处的人站出上来就能解决掉的,这使得他们在一时间也陷入了挣扎,并不知道如何去做,才能将这场危机尽可能的从自己身上剥离出去。 而军队这一方所表现出来的劣势,以及军营中这是不能展开的,第2波救援使得衙役们在日常纷争之中,在获得一定甜头之后,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以及疯狂。 这种疯狂,使得他们长久来被他人压抑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要知道在大明的军队还没有到来之前,他们这帮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胥吏,还是这片土地上最根本上的权利拥有者。 元以宽失天下,这几个字不仅仅是字面上那般简单的意思。 这背后的每一个字对应着的都是当年那数万万百姓在那个时代的遭遇。 原本在封建王朝里边皇命就很难下达到地方上,而在元朝代中几乎算是散养的,统治方式之下,地方上的世家大族以及他们所豢养的这群胥吏更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力。 可以说在当初那个年代里边,他们就是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的存在,所有的老百姓都是他们随意可以榨取的韭菜。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而拥有了在地方上,绝对权力的他们行起事来,就会变得愈发的肆无忌惮。而在这过程中,哪怕是还存留着一丝善念的家伙们,也会在大环境的影响之下也变得凶恶起来。 而他们这种舒坦的日子,在大明的天军抵达这片土地之后,则彻底发生了转变。 这里面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手头上的权力悉数被大明的军队给夺了去,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们幕后的那些主子们在这种权力交接的巨大风波当中,各方的势力也进行了重新的洗牌。 这其中表面上的风浪,看上去已经足够害人无数个脑袋,都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到了附近的沟渠里。 而在这疯狂的表面之下,所蕴藏着的风波,更是一个普通人都难以独自去招架的。 第428章 杨善侥幸脱险 第371章 杨善侥幸脱险 一方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一场风波当中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同时也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背后主子那里获得更高的地位。 而另一方则是。心中有了无数的顾虑,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抉择,究竟会对今后的字迹形成何样的影响。 两方计较之下,双方的气势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十分悬殊的对比。 而这种看起来多少有些夸张的局势对比,竟使得场上的局势在这一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旋转,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之中,大家发现了一个他们从来不敢想象的场面,那便是大明最精锐的正规军,在这一场与本地衙役的冲突的之中竟然开始了不断后退。 同时随着衙役们的气势越来越盛,他们距离阳山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以为杨善将要从这场危机当中逃脱出去。 毕竟场上这两派人一方是保扬善的,一方是追杀扬善的,而现在的情况开始得出来,追杀杨善的这一帮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不管他们处于何样的考虑,但是现在这般情况之下,很明显他们已经丧失掉了场上的主动权。 杨善这个时候也从惊恐中稍微恢复了一点点,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看见自己对面的这群手下,竟然在这个时候表现的这般与勇武,这种完全超出杨善之前想象的情况,使得他在惊讶之余也对自己这次豪赌多了几分满意的想法。 而这种满意,很快便化身成了杨善心理的动力。 他原本还在重压之下,显得有一些蹒跚的步子,此刻则瞬间变得坚毅了起来。 同时在意识到自己这场豪赌即将取得胜利的关口,扬善内心里最后的野心也再一次膨胀了,起来他这个时候尽管双腿并不能组成他在这种压力之下继续奔跑,可是野心弥漫全身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直接让他打破了自己身体的极限。 于是乎,在双方激烈交战的一瞬间,扬善如脱兔一般,飞速的朝着逃离军营大门的方向,急奔而去。 然而就当场上所有人都以为杨善将要顺利的在这一场风波当中顺利逃脱的时候,从军营的另外一面,骤然传来了一阵凌厉的马蹄声。 紧接着还不等杨善彻底反应过来,几支凶狠的弩箭飞速的朝着人群中射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不等正在激战的众人反应过来便有三四个人当场被钉死在了地上。 而这其中非但有迎接杨善的那般芽衣,更为让人感到胆寒的则是,这其中还有一名大明的军士也被自己人射出来的弩箭给射死在了地上。 在见识到这样一番让人不寒而立的场面之后,场上原本还焦灼的双方也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一种莫名其妙而产生的默契朝着各自奔来的方向,快速的退去。 可是不等这群人完全的从战场上脱离开来,那只奔腾而来,一刻不停的骑兵队伍便已经杀进了这混乱的人群之中。 第429章 扬善侥幸脱险2 第372章 扬善侥幸脱险2 原本看到自己人在场面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之后,杨善哪颗紧张的心多少也能放松下来了一些,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之前的一些恐慌也有所消失,鼓起勇气的他迈开步子就朝着自己来的方向,飞速的奔了出去。 在这一个短暂的过程当中,杨善虽然双腿承受着昔日里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负担,但他的内心却是极度兴奋的,因为他意识到只要自己能够从这场困局中给脱离出去,那么将这最后一道难关也渡过去了,他所面临的将会是一个极为美好的未来。 想明白这些道理之后,杨善在跑校门口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便不仅仅是那些手舞足蹈,将要将自己迎接回去的一干衙役。 这个时候他望向大门外方向的眼光里,呈现出来的景象是他这一场豪赌胜利之后所即将收获的那种权力与梦想成真的快乐。 于是乎,已经在脑海中将自己今后要如何去守使用好手头权力的扬善,在这一刻更是夹紧了脚下的步伐。 他明白自己距离成功,现如今就只剩下这最后一步,只要自己成功的钻到自己人的人群当中,将这条小命给留下,那么今后迎接自己的将是一个极为光明的未来,以及一个可以说是无限畅想的前景。 然而杨善的这一切美好的想法,随着身后那个骑兵队伍呼啸而来的马蹄声给瞬间的破灭了。 作为一名前元的高官,虽然杨善是文官出身,平日里也没有经历过战争上的厮杀,可是他所处的位置就意味着他手里与军队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少。 平日里作为本地区副总管的他,军营里的一应粮草供应以及各种人员补给都是由他来完成的。 这里面一方面是本地的主管,身兼数职根本没有功夫去管理这些事情。 更为重要的则是,这一条与军方勾搭上的线是杨家这么些年来都一直牢牢捏在手里的,纵然是本地的主管想要将手插到这里边来,那也是颇有难度的。 在这几方面的原因共同作用之下,就使得这一方面的业务自然而然的就轮到了杨善的手里。毕竟对于整个奉元路的主管来说,他在本地不过是一个流官,虽然名义上他的权利是最大的,可是他十分的清楚,在这个地方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那些世家大族。 这倒不是说他这样一个官员在本地没有任何的权利,而相反的是在大元的统治体系当中,这种由朝廷钦点的官员在本地说话的权利还是非常大的。 可是给予的权力再大,也改变不了这位主管,大人在本地不过是只能担任几年官职的事实。 这个事实就导致了他,虽然对于杨家将手直接插到军方的这种行为,并不是非常的爽,但是相比于和他的视图未来相比的话,他没有经历,也没有必要去在这件事情上跟已经根深蒂固的杨家做斗争。 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自己肯放手,那么在仕途上还有求于自己的杨家,必然不会让整件事情在场面上变得过于难堪。 第430章 杨善侥幸逃脱三 第373章 杨善侥幸逃脱三 正是因为杨善与军方在之前的很长时间里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其中他们之间的利益输送当然也并不少。 而就在这样相互交互的过程之中,就使得杨善对于军队是个什么样,他还是有着一个最基本的了解的。 最起码相较于与他同行的不少官员而言,他这样一个文官出身的家伙,看军队的法子确实与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 一开始的时候,当杨善看到自己背后的追兵,并没有采取那种穷凶极恶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方式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已经逃过了这一劫。 毕竟常年和张思道一家打交道的,他对于军队该是一个怎么样的运作体系,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这里边他虽然没有真正的上过战争,但是有些事情看多了之后也就熟悉了,并不一定要自己亲身去做。 更何况此时此刻对于杨山来说,也并不是让他真正领兵冲锋上阵的时候,现在的他只要能依托着过去的经验来将场上的问题分析清楚,那对于他而言便是一件了不起的能力。 同时正是凭借着自己的这种能力,杨善在先前那种几乎陷进绝境的情况下,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以及过往的阅历,判断出了背后这支军队只是序章声势,他们那种不带弓弩,不带甲具的冲锋,虽然看上去气势恢宏,但这并不能奈何自己分毫。 同时通过自己这么些年官场上所摸索出来的那些上下级处事的经验,杨善在一开始的时候通过对方这种虚张声势般的冲锋判断出来,他们虽然是接到了要将自己扑灭在原地的命令。 但是这时间他们的指挥系统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使得这里面的将军与士兵之间的观念并不一致。 从身后追兵的架势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此时此刻虽然吹得很凶,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完成任务罢了,而且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他们心里对于抓捕自己这件事情,其实是有很大顾忌的。 他们的这份顾忌,虽然杨善并不能完全猜透其中的原因,但是已经不是官场白丁的哈,对于这种事情也有着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理解。 杨善的理解也并不复杂,那就是他意识到身后这群人,他们的上级并不是自己看上去那么一个。 换句话说,徐达对于军营中的控制力度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而在这个数万人的大明军队当中,居然还有这一位,可以在徐达这样大功臣的手下进行小动作的人。 这就让扬善意识到现如今自己身后所面对的危险来自于一个并不是铁板一块的团队。 而这种很明显出现的机会扬善以他过人的敏锐,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机会给把握住了。 这也正是他在当初陷几乎是陷入绝境的情况下,还有能力咬牙坚持下去的根本原因。 而正当杨善以为自己这搏命式的一睹,最终就快要见到胜利曙光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身后凌乱的马蹄声,一瞬间就将他原本还把握的一丝希望彻底的打碎了。 第431章 杨善侥幸脱险4 第374章 杨善侥幸脱险4 身后传来剧烈的马蹄声,在将杨善辕门具有的那种一丝成功的希望,记得粉碎的同时也使得他在身体一阵空虚之后也变得不得不将脚步慢了下来。 杨善此刻的心态已经逼近崩溃那种好不容易孤注一掷,一直咬牙坚持到现在的感觉,他如今已经没有法子再去坚持了。 这里边一方面是杨善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们最近几日一直在忙个不停,这些事情本来就极为复杂,而这其中作为主心骨的他又因为各种的事物变得更加的繁忙。 再加上今天闹的这一出对于杨善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艰难了,就使得他这几天憋的最后一口气也在这纷乱的斗争当中给逐渐的卸了下来。 人的精气神,想要卸下来相对还是很容易的,可是这个东西一旦被放下之后弱势下,再捡起来却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此刻的杨善就面临着这样的艰难。 他在先前那个咬牙往前冲的过程当中,已经将身体的最后一次力气都消耗光了,之所以还能没有坚持的倒下,正是因为他心里还有这最后一次对于成功的执念。 毕竟他这一次的豪赌距离成功就差了最后那么一步,他这个时候就是把自己累死,也要拼尽最后一次力量来维持住自己的好不容易才获取来的大好前程。 正是因为这种积攒在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使得扬善哪怕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始终维持着自己的那个灯芯,没有最终熄灭。 然而现如今,当身后马蹄声出来的那一刻,扬善意识到自己先前所做的各种谋划各种自以为聪明的设计,各种看似万无一失的计划,在真的被对方这种强出一个档次的实力碾压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另外还有一方面则是杨善的精神也在此刻到达了一个崩溃的节点。 这一次的风波理论上来说对于杨家并不是什么极为严重的颠覆。 毕竟他们家的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务也早已不是家里那一点,可以被人随便搬走的东西可以衡量的。 那群乱军是抢了他们家不家,可是杨家的财产,大头是压在城里的各种铺子,以及城外的各种工坊。 更还有他们家积压如山的各种地契与田产。 这些算是不动产的东西,才是杨家在这片土地上横行霸道的根本底气之一。 至于家里的那些浮财,虽然被人抢去了,也难免会有些肉疼,可是这种东西根本达不到,让杨家彻底的衰败下去。 然而整件事情在杨善回到家将所有头绪都理清楚之后,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原本这种事情他们安下心思来,不参与到其中之一一个被害者的身份,四处游走四处告状就可以了。 毕竟这里边很明显是有背后的,更大的神仙在互相斗法。 在这种明显并不适合杨家这么一个本地的小家族参与到的环节当中,任任何一个人过来处理此事,都不会像杨善一样选择一条,主动将自己搅进这场风波的举动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5 第375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5 这个时候虽然杨善这个主心骨出现了非常大的情况,可是他身旁的人却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毕竟对于现如今正在拼杀一线的那群人来说,如何解决自己眼下要面对的困难,才是他们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杨善这个人虽然重要,可是他们如今在对手铁蹄威胁之下也没有力量,也没有功夫去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杨善的身上来。 毕竟他们此时此刻所要面对的是一群武装到牙齿且气势汹汹的来人,而且很明显这群人非但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通过他们陷入你所展现出来的点,来看这帮人大概是要将自己这群上前来替杨善办事的喽啰给彻底剿灭掉的。 他们虽然并不没有参加过什么剧烈的战斗,可是他们作为曾经这片土地上的街头恶霸,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以说是,在这个地方无出其右。 毕竟当初他们也算是从一群人渣当中淬炼出来的,在这样复杂的局势当中,能够最终存活下来的无疑是这群人当中的佼佼者。 而一般没有这份自觉,也没有这份能力,在斗争中培养出来自己那份可以发现危险情况的人,早就在当年的大浪淘沙一般的底层竞争当中被淘汰掉了。 也因此现在这群人在看到对方这种架势之后,立刻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自己的境地,非常的不妙,如果还不想着改变的话,继续维持现状,那么自己距离死亡的距离可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近过。 于是乎,在这种出于本能且是他们这么些年一直钻研方向的情况之下,就使得他们在面对巨大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如何要将手术的任务完成,而是如何去将自己的这条小命在现在这种十分危急的情况下给拯救了。 这种自律的行为若是放在平常却也无伤大雅,毕竟以他们的段位来说,就算不出面,也并不能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来。 相反在平日里更多的一些环节当中,他们这群人渣是不出现,可能场上的事情还能好办了不少,哪怕是有一些。表面上看上去需要他们出手去处理的一些事情,在实际事情发生的具体过程当中,没有他们在其中上下其手攫取利益,这再难办的事情也终归能减少一些压力。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这番举动却将杨善推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当中。 作为一个平日里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杨善在和军方打交道的过程中,也尽量让自己在平日里保持着一幅刚强的模样,可是身体上的有些差距并不是外观上的强装能够实现的。 此时被队友骤然抛弃的杨善在已经将身体逼到一个极限以后,却再也没有任何能力在这个泥潭当中继续挣扎了。 而随着一阵心神恍惚以及呗大体正常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杨善在一阵马蹄声的轰响之后,骤然瘫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他倒下之后,没多长时间,一批疾驰的军马已经抢先一步掠过他的身旁,冲向了一旁正在四散奔跑的衙役。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六 第376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六 随着这一期彪悍的军骑从杨善的身旁飞速掠过,整个场面上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倾倒。 原先还有着一些场面上的优势,看起来像是能够略微压着军营里面众人一头的这些衙役,此刻在对方真正大军到来之后,变得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只顾疯狂逃窜,并没有一丝想要与之反抗的意识。 而身后的那伙骑兵,并没有因为场上所形成的这种场面,而感到有一丝的惊讶,他们这么些年来一路走过来,像这种场面见过无数次。 与对于他们而言,眼前这般匮逃的敌人所呈现出的景象,不过是一路上征战过来所创立功业过程当中,极为稀松平常的一幕罢了。 追一群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战士,他们在一生的战斗当中,没有少遇到过硬茬子但工作的时候,他们这样精锐的大军所到之处,的确大多数都会选择望风逃窜,这么些年来,在无数的斗争当中,敢于和他们正面对抗的对手,其实并没有多少。 毕竟大家全力悄悄地赶到一地征战,虽然里面多少有些被迫的成分,但最为重要的则是他们内心深处来到战场,并不是认为自己就一定是要送死的。 尽管他们身后的那些站在高处的将军们将他们视作炮灰,并不在意他们的生命,随时准备用他们的血,来为自己的仕途奠定出一条宽阔的鲜艳大道。 可是这种来自他人的,不重视并不代表着这些上了正常的战士,自己对于自己的命也像他人一样的不在意。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生命属于自己只有一次,认识你心里有再大的理念,有再多的信念,可是真正到了生死决斗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会在大多数时候将心里其他想法给牢牢的压死。 这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当对手看见这样一群甲具完备,兵马齐整的骑兵队伍时候,自然而然的会形成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一方面是来自于内心深处那种求生的本能,当看到对方这般精锐的打扮,他们就是再莽撞在这个时候也会被敌军刀锋上闪过的寒芒给震惊到。 而另外一方面更为重要的则是,这些生长在王朝交替时候的士兵们,在乱世之中他们已经见证过太多的鲜血与死亡。 而他们当年所目睹的那些,不论是敌人还是战友们的尸首,现如今在看到对方铁蹄这般朝自己践踏过来的时候,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能想起昔日自己真正上战场时的惨状。 于是乎,当此时此刻身后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他们那种求生的本能便再一次一个让人惊讶的速度占据了他们的大脑,只会是他们那原本还算冲动的身体飞速的向来的方向回退。 而在这一片溃败的正式当中,这帮本来就是拿钱替自家主子卖命的家伙,这个时候更不可能再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而最终他们的这种自顾自的逃亡,带给扬善的将会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处境。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杨善侥幸脱险七 第377章 杨善侥幸脱险七 前文道,因为衙役们在面对敌方正规军的猛然突袭时,选择了仓皇撤退。 导致原本就已经陷入到绝境状态下的阳山,在这个时候更是没有了任何的依靠,身疲力竭的,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在自己的最后一次精神也被耗尽的情况之下,苍然的跌倒在了地上。 而在杨善的身旁,无数大明军队精锐的铁蹄。从身旁呼啸而过,且不说那定了马掌的铁蹄与地面碰撞时所产生的巨大响声,但是那群马飞扬所激起的尘土就已经能够让任何处在这几个包围圈之内的人感到胆寒。 然而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杨善来说却并不是那么的关键了,这倒并不是说他在什么情况下,激活了自己的被动系统,从而使胆子大了起来,使得他即使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可以有足够的能量将旁边这些骇人的场景给忽略掉 而是单纯的,因为在先前的那一波刺激当中,他已经率先昏倒了过去,此时此刻已经陷入昏死状态的,他,对于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太清楚,这反倒在这个观念的时候成为了他的一道护身符。 而这一次,在前面那群四散而逃的衙役中,也并不是没有人去担心杨善。 毕竟这一次杨善带来的并不只有其他世家大族派出来的爪牙也不仅有,那去拿钱办事的喽喽们。 面对这一次可以说是自己压上一切的豪赌扬善也不惜得将自己之前这么些年培养出来的,可以利用上的力量这一次都调了过来。 而杨家在前面这么些年里面的积攒,虽然不如其他那本已经传承十几代的家族那般雄厚,可是相较于其他普通人,却也显得异常充盈。 要知道杨家在这么些年里面的发展,是远比其他周围人要强盛许多的,加上与张良臣等人的合作,就使得如今这个杨家虽然还有很多受制于人的方面,可是这个受制多来自于朝廷上层,在本地的家族里,它算是出头的椽子那一种,并不是什么人都敢和如今的杨家碰瓷儿的。 而很显然,杨善所带来的这群力量虽然有限的,但在此时此刻他们于混乱之中,却是唯一一个能想起来自己,这次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一个道理,那便是自己这群家伙之所以能够混到今天这班地位,所以这样的便是背后那个杨家的三天大树,而如今若是杨,家的主心骨杨善在这次动漫当中就这样的匀命了,那么自己这些依附于杨家身上的家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且不说大明的朝廷会对于这自己这样一个前朝大家族的家伙们进行什么样的一个定性,单就周围其他家族对杨家怎么看,这群替杨家打了这么些年工的家伙们,心里都是十分清楚。 于是乎,在这个时候,他们虽然因为本能的恐惧也向着其他人一样向周围跑了几步,可是当他们稍微的脱离的危险范围,理智立刻又压回到了他们的大脑里。 第四百三十五章 杨善的侥幸脱险八 第378章 杨善的侥幸脱险八 在扬善行将面对着自己人生最危险近况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些正在溃逃的衙役终于也有一两个人清醒了过来。 什么嘈杂的马蹄声,虽然还依旧让这些人的脑袋嗡嗡作响,可是他们在生死与未来面前,最终还是需要做出一个决定。 而很显然,当现在他们暂时的脱离了死亡威胁之后,他们第一时间所想的便是自己如何在这场风云聚会的场面当中为自己勾画出一个可以操作的未来出来。 这其中有一方面是来自于他们的本能,毕竟这么些年了,大家都是依附于养家自己的,所有荣华富贵都寄居于这个大家族之上,这就使得他们现在在面对整个大家族都陷入一种极度危险状况的时候,出于本能的想要出一把力将这个自己平时的依靠给扶住。 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们有着更深层次的追求,那便是自己这群人虽然出身不高,但这么些年来在杨家的所见所闻,也让他们的胃口变得刁钻了起来,尤其是当杨家在后来通过一系列手段迅速膨胀,扩大之后,他们这群原本属于社会底层的家伙,也逐渐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而这种滋味就如毒药一般,你在没有接触他的时候对他无比的畏惧,可是一旦当你不小心尝了一口之后,便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权力的美妙使得任何一个曾经拥有过他的人,都绝对不可能作出主动放弃的决定来。 甚至于当面对着巨大危险的时候,这种曾经掌握着一切的感觉,也并不是大多数人可以随意拒绝掉的。 因此当危机降临在现在这个洋葱身上的时候,他们清醒的意识到,这对于整个大家族来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难,可是对于他们个人来说,却是展现自己能力的大好舞台。 在现在这个蛋糕都已经差不多分完的情况之下,他们如果是还想在这个乱世中为自己个人以及自己的家庭捞上一杯羹来,那么趁着水浑的时候,把手伸进鱼塘无疑是一件非常正确的抉择。 而尽管这水底下变浑之后所面对的危险也比往常多了百倍,可是如今已经走到一个岔路口的他们,所面对的选择其实并不多,无非就是坐看杨佳,就是破败下去,自己另投他路,抑或是振臂一呼,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做出一些常人不能为的行动来,将整个局势逆转,扶大厦之将倾。 这个问题说放在一般人身上多少还是值得思考一番的,毕竟前途是很重要,可是自己的小命也并不能说,毫不在乎。 可是放到眼前,这群跟着杨善出来的这些依附于杨家的能人身上却是完全不相同,因为能跟着杨善出来执行任务的,除了自己个人条件十分优越之外,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们的道德品质都是经过杨善亲自把过关的。 而杨善很清楚自己,这次出来干的就是一种富贵险中求的买卖,而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已经压上了自己一切的扬善,这一次定然带出来的不是一群普通的打手。 第436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9 第379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9 此时虽然杨善带过来的手下,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一逃了之,在保证自己活命的同时,多少也应该考虑到一些家主的生命安全。但眼下的情况却并不允许他们在这个时候有什么直接的动作,毕竟自己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对方呢,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更为重要的则是这件事情,若是助燃出手的话,非但自己的性命难以保全,反倒可能影响到现如今已经蜷缩在地上的杨善的性格。 同时还有另外一方面的考量,则是他们这个时候,虽然已经决定要在这这个关键的时候站出身来去挽救杨善,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可以豁出去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去和这个家主做置换。 毕竟自己如此拼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住自己家人的富贵,而若是自己,在这场变故当中直接丢掉了姓名,那即使后来争取到再多的利益,那也跟自己没有了太多的关系。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着另外一重更深的考量,那便是自己现在的这番作为明显是与官府的律令逆着来的。而自己现如今做出的某一个决定都需要考虑,到今后当这件事情在局面上平息之后,后边的首尾究竟该如何去处理。 毕竟他们这么些年的经历也不能说是少,这里面官场上的横横竖竖,他们虽然并没有直接操作过太多,可是这么些年没吃过猪肉,总归是见过猪跑的。 过河拆桥这种手段对于这些大家族来说却也不要是太过于稀松平常。 他们现在如果豁出命闯进军队的铁蹄之下,就算冒死将杨善给抢了出来,可是这种违逆号令的举动,很显然将会在事后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 现如今,将杨善抢回来明显是一个非常大的功劳,可是这功劳背后所隐藏着的却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因为对于杨善来说,自己的这般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报的,而通过以往和扬善打交道的经历,这帮人也非常的熟悉,那边是杨善的品德还算是比较高的,如果自己真将他从当前这种险地中给救了出来,那么事后他的答谢必不可少。 然而同样也正是因为对杨善的过分熟悉,使得他们更听不愿一个道理,那便是对于这些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哥来说,有些时候个人的感情并不能在整体事情发生的时候产生什么样的作用。 杨善是一个读过书的人,平日里甭管他是不是装的,总之他见到所有人的时候,尤其是自己村子里那些依附于自己父子生活的那一杆,村民的时候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同时杨善非但在表情上这么做,他平时在具体事情上给予自己,聪明们也是尽量的可能争取上一些好处。这样的一些动作做持续做了好几年,又使得他在村民当中获得了一个相当好的口碑。 如果放在平时,由那些没有经历过多少事儿的村民来看的话,那么杨善在事后的报恩必然会成为一种肯定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跟着杨善出来的,却并不是平时那些老实本分的村民。 第四百三十七章 杨善的侥幸脱险十 第380章 杨善的侥幸脱险十 扬善的一干随从们对于要不要拯救杨善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异议,毕竟。这个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倚仗,若是杨善骤然就这样倒区,那么树倒猢狲散之下自己这群依附于杨家的人,也必定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不过他们现在虽然聚在了一起,但迟迟没有行动,则是考虑到该以何样的方式去将杨善从现在这场乱局中给整救出来。 他们的顾虑也其实也并不复杂,那边也是他们担心,如果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太过于张扬的举动的话,那么即使将杨善从这场风波当中给拯救了出来,那么事后,整个杨家将会接受到来自于朝廷的非难。 而如果事情果然发展到那么一步的话,那么对于他们这群,这个时候看似立的大功的人来说,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因为他们在大家族里待的久了,就会充分的理解一个事情,那便是别看他们平时对你这般好,福利待遇都提得高高的,可是万一真有事情发生那么这些,表面大善人便会第一时间把所有的锅都推到自己这些人头上。 毕竟人家当初花了大价钱来养自己这些人,所谓的便是在平时能用以及出了大事的时候能够出来提,他们那群大老爷们顶包。 而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已经涉及到了杨家的生死命运,可是越是这种时刻,他们反倒越要去多想一些。 因为越是到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大族就会愈发的疯狂。 平时里一些还能稍微顾及到的面子问题,当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便会将一切都弃之不顾,他们眼中便只剩下了如何脱困以及解决问题,对于底下人的生死,他们就会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本质,毫不在乎。 眼看着杨善的身影在马蹄奇奇的尘土中越来越模糊,这群人在内心焦急的同时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他们在等等,自己这边的领头人,制定出计划来同时也在等对面的局势,看看能不能发生什么急剧的变化。 这个时候他们自身的境遇倒是宽松了不少,因为那些替其他家族跑来当探子的衙役,在面对对方骑兵这样疯狂的杀戮的时候,立刻像兔子一样向着四周疯狂逃窜。他们的这种行为立即调动了大量的敌军,这就使得现如今还窝藏在军营门口附近的人反倒处于了一种灯下黑般的安全状态。 “不能再等了老刘,这一回再这样子下去,杨公子就算不被马蹄无意中踩死,也会被周围进行的尘土给活活憋死。” 望着尘土飞扬中那个蜷缩起来的人影,老刘在心里有些纠结的同时,也不由得抓紧在脑海中思索,该如何从当前这个困局当中脱离。 不过老刘虽然算得上是一位有经验的老兵,但这个时候这种场面他根本没有见过。 他之前从军的时候是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杀戮,可是那个时候他一心就只是砍杀敌人,这样从敌军万重围困中救人出来的事情,他是真的没干过。 第四百三十八章 杨善侥幸脱险十一 第381章 杨善侥幸脱险十一 老刘现在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杨善的处境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旁边就是飞跃着的马蹄,而马蹄之上就是正儿八经持着利刃的明军精锐。 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大明的军队对于这群人并没有使出权利,可是自己干的毕竟是冲撞军营的举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是对手强行不讲理将自己这些人全部斩杀,那么旁人也并不好,有太多的话可以说。 不过这个时候,老刘所顾虑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能不能活命这么一点事情了,他想的更多的则是自己未来将会怎么办? 很明显杨家这个大树是不能倒下的,自己如今能有现在这般势力,完全是倚仗在杨家还算强盛的基础之上。 若是杨善真的在这一次的征战当中给牺牲掉了,那么自己如今所有的一切将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而一旦扬善,这个现在杨家最大的主心骨,丧失了性命,那么自己家人在今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 树倒猢狲散的场面,老刘在这么些年里见证的太多了。 每一次这样大的变动发生,都会有一群像他这样原本还算过着不错日子的家庭,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成为对方在获取战利品时最佳的掠夺对象。 想到这种即将发生的悲惨事情,不甘心自己奋斗了半生的,积液就这样回,一旦的老刘最终决定豁出一口气来,将这件事情用自己的力量先给拯救回来再说。 作为这群跟着杨善打上门来衙役中少有的真正上过战场的人,老刘有着一个合格指挥官的能力。 一开始的时候他心中有诸般顾虑,导致他迟迟不肯做决定,而如今既然心里已经决定了,要将这件事情给接过手来,那么他的行动力便在第一时间就又重新拾了起来。 于是乎,只见在一番短暂的交流之后,杨家的这一班衙役以及跟着出来的打手们一个飞快的速度分散成了三队。 第一队由老刘自己领着,他们的任务便是从侧面冲击大明军队。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将这支队伍击溃或是造成任何的损伤,老刘很清楚,以自己当前的实力,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简直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自己这群人虽然手上因为各种缘故,拥有了朝廷的制式武器。 可是这些兵器虽然对于普通人而言提升巨大,可是当你面对着真正武装到牙齿的军队的时候,却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尤其是现在这只大明精锐的骑兵队伍,他们身上的铠甲都是军营当中用的最好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别说自己想要击落一名骑士,就是你想攻破战马身上的薄薄的几处护甲都是一件非常难以完成的任务。 而老刘之所以自己领衔出战这样的任务,一方面是因为他在杨善带来的群人里面经验最丰富,同时也是地位最高的。 另一方面则是他认为这样危险的任务除了自己之外,这里的其他人并没有能力去完成。 第四百三十九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十二 第382章 杨善的侥幸逃脱十二 老刘给自己安排了最危险的任务,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场其他人在面对这种场面的时候,很显然没有自己去亲自做来的靠谱。 除此之外,老刘还可以安排另外一支队伍负责向中军大营的方向再次冲击过去这帮人的作用并不是为了产生什么战果。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将目前还。围着扬善的那些军队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你起到一个调虎离山的目的,减轻此处的压力,好方便其他营救人员开展对于扬善的营救行动。 而另外剩下的最后一支队伍,目的就十分明确了,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场上秩序发生巨大混乱之后,抢过去,趁着混乱,把杨善从那里给抱出来。 老刘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这种规划向身边人分不清楚了,大伙都是多少年来在一起合作,过共事过的老战友。 尽管彼此之间并不是那么的齐心一致,可是这个时候了也容不得他们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毕竟大伙都清楚现在他们的全部身价,性命都压在了杨善的身上,若是杨善这一次倒下了站不起来,那么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资源也无疑会受到塌陷般的影响。 一时之间在很多人还在犹豫的瞬间,场上的三支队伍携带着各自的命令朝着目的地,悄无声息地进发了过去。 都是多少年干过黑活成长起来的精锐,尽管场上如今叫杀声。与牲口的死角是不绝于耳,但是他们还是通过自己固有的那些默契成功的在这乱序之中找到了一条破局的道路。 老刘等一群人,是整个队伍当中压力最大的。 他们将要迎战的是对方真盔全甲的精锐士兵,而现如今他们来的时候,手里除了配发的军刀之外,没有别的可以更好的更趁手的武器。 不过他们倒也不完全是没有一点可以战之力,这群人虽然不是身体最强壮的,但却是老刘精心挑选的,伸手最为矫健的。 说是让他们对着对方发起冲锋,实际上他们所要做的也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并通过一定的手段将对方拖延住就可以了。 很显然这样的行动之中,直接冲上去和对方对砍,并不是一个非常划算的举动,因为达成目的即可以手段上,怎么选取那完全取决于场上的形式以及双方力量的对比。 于是乎,这群人在老刘的带领之下,像一群隐匿在人群中的兔子。 虽然他们现在红着眼眶,都瞅着场上的一个个士兵,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在为靠近对方之前完全没有要展开的意思。 而等到各个方位之前安排的人都差不多就位之后,老刘这个时候忽然伸起手对着天空,滑了三下。 这是他们之前安排好的暗号,只要老刘做出这样的手势,就代表着现如今是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而这个时候,老刘也不等别人做好反映,自己径直跳起身来,一马当先呢就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骑士飞扑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章 杨善最终得救 第383章 杨善最终得救 在老刘身先士卒的示范之下,他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 一群在得到指挥之后的衙役在这场战斗中发挥的作用远超乎他们自己的想象。 老刘见场上的情况已经朝着非常有利于自己的方向,飞快的发展。 这个时候他也不再犹豫,当即决定豁出去一把。 他十分的清楚,有些时候机会就是在一瞬间的事情,现如今自己距离把扬善完整的救回来只剩了最后一步,若是咬牙赌赢了,这次那么今后迎接他的大概率是好事情。 之前所有的一切顾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信心大增的老刘在面对对方千军万马的时候,竟然颇有了一些孤单英雄的感觉。 而另一边负责掩护和确认的两组,在看到老刘这边进展神速之后也纷纷积极的展开行动。 等到他们看见老刘再一次的,趁对方骑兵转身的空隙将人从马上给撞飞下来之后,这两队人心里最后的犹豫也随之消失,他们疯了一般朝自己的任务目标跑了过去。 之后再经过了几个回合的对抗,场上的局势竟然发生了一种奇妙的转变,胜利的天平竟然朝着老刘这一方倾斜了过来。 对方的骑兵虽然极为骁勇,但是面对着老刘他们这一行人,这种如兔子一般的动作的时候,骑在马背上的他们终究力有不逮。 而此时场上其他的歌路引明君虽然可以参与到这场纷争当中,将老刘一行人分别拿下,可是此时对于他们而言,场上的斗争已经不仅仅是自己先前被分配任务是那般简单,现在骤然杀出来的是一只骑兵,非但是对。对方那群衙役是一种巨大的挑战,对于他们这一群听令吃饭的普通士兵也是一种极大的威胁。 这种威胁除了肉体上的,恐被对方不小心误伤,亦或是被对方有意的击杀,当成战功,另外一方面则是精神上的那便是人家是军中的精锐,吃的都是高等粮食,上面也自然会有更大的权力拥有者去罩着保护着。 而自己这群人虽然也是在军中效力,但级别跟人家精锐的骑兵相比,却显然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种巨大的差距,除了福利待遇以及兵器装备上的差别之外,更为重要的则是意味着他们在军中的地位并不一样。 而更为关键的则是,自己双方收到的命令显然是一致的,可是自己明明接到任务在前且场上的局面也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溃散。 在这种情况之下,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却毅然派出了一支更为精锐的部队出来,那么很显然他们对于自己在这一次行动之中的表现,十分的不满。 而如今场上的局势已经错综复杂了起来,自己这个时候所应当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保住实力。 毕竟他们都十分的清楚,现如今军营当中,明面上是一条心,但实际上背后有两只不同的力量在左右着这群大明的士兵们。 现在他们已然得罪了之前给他们下命令的那一派势力,那么现在他们所能以上的便只剩下了大将军徐达。 第四百四十一章 杨善最终得救二 第384章 杨善最终得救二 众人的计划正朝着成功一步一步的极速靠近。 只要最后一只潜伏的人马迅速的趁机场上乱局,把杨善从人群中给抢夺出来,那么他们这一次的任务就可以说是相当成功。 于是乎,眼看着成功就在眼前,身之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个道理的,老刘也并没有就此松一口气,反倒是更加的拼命。 只见他这一次继续用同样的方式引诱一个重甲骑兵在原地转弯趁着对方减一下速度的,这么一瞬间,老刘抄起就是地上的一根掉下来的长矛就将它戳翻在地,不过这一次和上次不同的是,老刘这一次并没有选择扬长而去。 反而是将长毛撇照一旁自己从那个跌落马背的骑士腰间抢过一把砍长刀,下一秒他自己翻身上马,高呼着号子朝着对方防守薄弱的地方飞奔而去。 当然骑到马上的,他现在的目的也是很明确的,他这一次的冲锋依旧不是为了杀伤敌人,而单纯就是想要将天使注意力从现在杨善周围给分散开来。 他的计划是相当成功的,当看到自己这边竟然有同伴被抢走了,马匹这让以昔日以自己骑士身份为荣的,这会儿士兵们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他们此时也顾不上其他的任务,纷纷放弃演一下正在追逐的目标,调转马头,就朝着老刘飞奔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的想法也非常的明确,那就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替同伴,也是替整个队伍将这一口气给争过来,现如今他们先前追踪的目标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并不重要,毕竟现在场上奔腾着的骑兵实在太多了,负责上一线任务的人,不要太多,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营的同伴也在执行着这样的任务,当此之时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将这个敢把自己同伴从马背上击落并抢走马屁的家伙,迅速的绳之以法。 否则的话就算这次任务顺利完成,那么他们一行人也将会沦为军营当中的笑柄。 骑兵可以战死在沙场之上,也可以因为其他原因被弓箭亦或是火炮击毙,可是被人直接抢走马匹这种事儿,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尤其是对方还并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只是一群衙役打扮的普通人而已。 因此老刘的这一番举动,达成的效果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也远远超出了山上其他所有人的想象。 然而眼瞅着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老刘的方向飞奔而去这一边的,其他手同活也不再犹豫,他们意识到现在的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老刘用命给争出来的,若是自己连这个机会都不把握得住将来,无论老刘是否生还,他自己绝对无颜再见这个昔日的同伴。 而就在大家伙奋力朝着杨善奔走的这一瞬间,他们近期的发现原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善,这个时候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 此刻尽管杨善的状态看上去非常的糟糕,眼神涣散,整个人都是一种十分明朗的状态,但是对于其他来营救他的人来说,如今当时的主角能够苏醒过来,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杨善最终得救三 第385章 杨善最终得救三 眼看着这边,杨善自己也起了反应,并不像方才那般混色的模样,这使得原本就已经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的众人此刻更加的兴奋。 他们意识到,自己目前距离想要得到的荣华富贵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步,只要将这最后一步做好了,自己先前付出那么多努力,近乎押宝一般的赌命行为,在这一刻终将得到自己应有的利益。 于是他们。进一步加快了自己行动的速度,原本还有些踟蹰的人此时看着胜利在望,也决定抛出去一切忧虑这个时候情况已经大好人生当博还是需要拼搏一番的。若平白让自己错过了这样一个好机会,那今后再想起此时时候,难免会追悔莫及 因此在一个极短的时间之内,原本就已经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的众人,此刻更是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朝着杨善所在位置奔跑了过去。 他们此刻已经豁出去了所有,这时他们也很清楚,在强敌环伺之下自己并不能再有一丝的犹豫,只有趁着现在老刘制造出来的这场风波,把事情给办成了,除此之外自己决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们还清楚另外一个事,那边是老刘,现如今的处境已经变得极度危险,虽然他凭借着自己的身手,能够在对方的军营当中暂时的转圜一二。 可是一没着甲,二没有强弓硬阻的他在众多精锐的骑士面前,紧靠着手头那一柄已经砍的差不多卷刃的长剑终究会难以下来抵挡。 当此之时,若是不想让老刘就此命丧黄泉,那么对于他们而言,也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选,那便是这边尽快将阳山这个主线股给救出去,这倒不是说他们可以依靠着羊山得到什么帮助,毕竟这个时候的杨善已经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此时量呛着站起来已经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个最好的消息了这时候尽管情况十分复杂,自己目前也仍然不会指望凭着杨善的智慧渡过难过。 杨善虽然平日里表现的十分及时,但此时已经极度虚弱的他更坚持刚从昏迷中恢复过来,此刻的杨善和一个刚睡醒的婴儿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们所想的是,自己这边如果将杨善这个重要人物从乱军中给拯救了出来,那么敌人的注意力一定会被自己这边给分散掉那几个派出去追踪导流的骑兵,也必然会因为这边产生的乱象而停下脚步,不管他们是否因为杨善的最终逃脱,而选择放弃对老刘的追袭,只要这边乱子一起,老刘那边绝对能减轻相当一部分的压力。 想到这里之后,场上的众人也把心理最后一次估计也抛弃到了,毕竟老刘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昔日里大家虽然也并不是一条心可每当到了关键的时刻,都是老刘带着自己这会这么一伙人南北闯荡。 现如今,老刘陷入了危险之中,自己这群人决然没有袖手旁观的可能。 第443章 杨善最终得救4 第386章 杨善最终得救4 下定了决心之后,众人当即再一次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他们此刻这般拼命,所谓的已经不仅仅是事后所能获取到的那些丰厚的犒赏,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心中心都被老刘那种奋不顾死的情绪给感染了。 都是多年以来一块共事的伙伴,虽然互相之间也互有恩怨,可是在现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关头,当大伙面对着一样的利益去奋斗的时候,那么他们之中有些隐藏已久的情绪,就很容易被老刘如今的表现给带动出来。 更何况大伙现在都清楚,若是扬善这一次真的救不出来了,那么自己将来所遇到的麻烦将会是无穷无尽。 要知道他们才是刚从乱世中度过来的那拨人,他们十分清楚一个大的团体若是失去主心骨之后将会遭遇何等的困难。 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乱世之中,他们曾经见证过无数,原本自己都决然攀不上的势力,在几波动荡的来回冲洗之下,最终沦落到连口棺材都买不起的境地。 而他们非但本人得不到什么好的下场,在背后所依靠的势力彻底垮台之后,从前依靠这些获得来的荣华富贵以及家里的一切,都会在新来的势力的打击之下化为乌有。 而自己曾经所看重的家庭事业,都会在这一次打击当中全部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次自己不为了养善拼上着最后一口气,那么将来非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妻子儿女也绝对不会落到一个什么好的下场。 对于这群早已习惯出生入死,把脑袋憋在裤腰带里过日子的人来说,个人生死一个人,荣辱其实并没有太大所谓,可是事情一旦上升到自己家里人,想想自己的妻子以及孝顺的儿女,那他们心理就是再坚强,也绝对不会允许妻离子散,这种悲剧上演在自己眼前。 更何况他们心里也十分的清楚,妻离子散,这种下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对方开始倒查追究,那么自己的家小决然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甚至于到那个时候被发配到一些风流场所都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下场了,因为至少人还有利用价值,还能留下一条能够喘息的命。 而更有不少人是直接在乱局当中被对方侮辱之后又给杀掉,最后非但尊严尽失,连最为宝贵的性命也难以留下。 而更为恐怖的则是这一切并不是他们从什么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亦或是田间贩夫走卒之间所流传者的传说,而是他们亲眼在这个乱世当中目睹的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这十几年的动乱当中,他们无数次瞧见过那些原本对于自己这群不入流的家伙颐指气使的老板娘,最终被人扒的一干二净,当着昔日那群看不起自己人的面被肆意的凌辱。 也见证过无数原本,见过知书达理,我见犹怜的小姑娘,成为那贼人刀下无辜的亡魂。 这样种种的悲剧,自己既然亲眼见证过,那就绝对不会允许让他们再一次发生到自己家人的身上。 第444章 杨善最终脱险5 第387章 杨善最终脱险5 此时此刻在老刘的带人之下,杨善这次带来的这群手下事情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他们现如今非但行动的速度变得飞快,就连以往队伍中那些拖后腿的家伙,这个时候也不甘再当短板,也要在这个时候迸发出自己最大的潜力,将眼前的事情给尽快的处理掉。 他们清楚,只有自己将这一次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完成,才最有可能将整个事情推到一个非常顺利的情况之下,而只有将杨善最终从这场乱军中给顺利的拯救出来,那我自己这一次所付出的无论是汗水亦或是血水,都将得到非常好的回报。 更为关键的则是这一次他们非但要为了眼前的利益去斗争,更为重要的则是他们现在守护的还有自己这么些年来所一直通过努力获得的那么些东西。 如果是杨善以及背后的杨家就这样骤然倒下,那么别提那些东西了,就连自己的小命以及家人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 而且我在他们这边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向着杨善那边冲锋的时候,在乱局中刚刚恢复一丝理智的扬善,这个时候脑袋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本就是一个极为谨慎以及敏感的人,这个时候虽然自己的大脑还在昏迷的边缘徘徊,可是当他看到场面上飞扬的尘土以及自己身边,提着长剑不停游弋的那群骑士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适合,继续这样在原地发呆。 不过虽然此刻他的全身已经给他发出了迅速移动的信号,可是多年的徘徊在危险边缘的经验使得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要靠脑子来控制身体,而不是用身体的本能去做任何决定。 这个经验在他过去无数次与别人斗争的过程中救了他,的命而现如今,自己再一次陷入困难之中,即使现在身边的情况异常危险,敌人的场剑随时可能就披在自己的身上,可这个时候杨善还是在自己心里默默的念了几句。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使现在已经血气上有的,自己在极度贫乏的状态下,将身体状态给调整过来,最重要的是将自己已经多少有些混乱的脑子重新恢复镇定。 而很快杨善就判断出当前场上的局面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虽然现如今看上去尘土飞扬的土地上宛如战争,一但和杨善清楚,现在这场乱局是由自己引起的,而自己的身份地位远不足以引起一场真正的战争。 甚至于他做出一个很让人失望的判断,那就是对方这一次出不来,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所为的,可能并不是自己的小命,而单纯的就是制造一场麻烦,让如今高居在军营当中的那位徐达大元帅,不得不为他的一些要求做出妥协。 也就是说,虽然自己如今看着是这场风暴的中心点,但实际上这里边蕴含的矛盾早在另一个层面上就已经形成了自己如今,不过是那个出头的椽子,被迫承受住所有风暴的交汇而已。 第四百四十五章 麻烦又来了 第388章 麻烦又来了 最终在杨善手下一群人的奋力营救之下,一行人距离杨善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大伙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最为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只要将接下来的事情都按照预先的计划给完整的做好,那么自己将会迎来一个极为好的结局。 同时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自己这边虽然进展如虹,可是对手那边也不是吃闲饭的,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守护计划行将失败的时候,那么他们一定会变得更加的歇斯底里,一定会采用他们最大的手段来将这里面的一切给推翻。 而那边的老刘在看到自己的队友这边已经快接触到扬善的时候,他原本就已经快要被逼到绝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决定再拼一波,这个时候他明白只要自己能牵扯到更多的敌军,那么自己队友行动的成功率就会再提高上一分。 接下来的时间就到了老刘个人表演的时间,他先是熟练地利用一个大树作掩护,然后趁着对方跑在最前面的家伙,以为自己就要露出破绽的机会,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在对方绕树的一瞬间,利用树枝的阻挡将它拖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翻身上马直接换上了那人的战马,然后顺着战马,还没有完全转过项的机会,继续朝着下一个更远的目标,逃窜而去。 而这一边他这一番动作,虽然实际伤害并没有太多,毕竟他只是向对方骑下了马而已,在双方冲锋速度都不太快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实际上并不能给对方那种精卫的骑兵,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这个动作对于一个骑士来说确实侮辱意味极足。 毕竟骑兵骑兵就是凭借着战马吃饭的兵种。 现如今是一个马上的骑士,竟然被对面一个衙役出身的家伙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都马上击落下来,虽然前面也有不少的同行者被对方这样处理过,可是当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的觉察到这里边到底有多么丢人。 如果此仇不报的话,那么今后自己在军训当中可就真的抬不起头来了,毕竟这一次是大规模的行动对面有不少人见证了自己如此雄壮更为难堪的则是,自己身后的不少队友也见证了自己背诵马上击落的这么一个事实。 这样的话自己今后在整个军营当中都会被沦为一个笑谈,今后大家一块喝酒亦或是放纵的时候,自己这点儿破事难免会被别人拿出来当做黑料不断的展示。 于是乎,恼羞成怒了,他当即抢过自己同伴的一匹马,随即朝着老刘的方向飞奔而去,而他的这一番动作,显然也引起了周围同伴的注意,不少人也怀着给队友争回面子的想法跟着他,迅速的飞奔到老刘的方向。 而这个时候骤然出现的注意力转移,使得阳山那一边的压力骤减,营救的人在接连损失了好几位主力干将之后,也终于在这个关节点上抽到了一丝要胜利的气息。 第四百四十六章 风云突变 第389章 风云突变 这边杨善一行人眼看着自己期盼已久的胜利就要到手,在那群骑兵被老刘的注意力吸引之后,并且越跑得越来越远,他们这一边操作的空间陡然间变得非常巨大。 于是乎他们也不该有稍微的犹豫,看不清楚机会对于他们而言是非常珍贵的,毕竟自己现在虽然在短时间之内取得了上风,但如果真的细究双方实力差距的话,那么很明显自己这一边,在对方的影响之下基本上算是非常的糟糕。 首先自己这群人不过是一群平素理在地方上耀武扬威的混,混罢了,面对,曾经那些手无寸铁没有组织的百姓的时候,自己这帮人郁郁欲求并没有什么大的阻碍,即使一时间闹出了什么自己个人解决不了的,麻烦回头找上面的更高层的人员进行商量之后,无非也就是挨一顿骂的事情。 而在自己爱的主动,骂之后,并且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之后一定会有人会帮着自己把之前所遇到的麻烦给平掉,而可是现在当他们骤然面对的敌人失忆,完全是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之后,陷入因素做了每一个决定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进行。 而在做好了决定之后,当真正的面对着对方的强大,以及自己这边这份得之来之不易的机会的时候,便不能有了丝毫的犹豫,只有奋力一搏,才能尽可能的为自己获取一个更好的前景。 就是这些人原本就已经几乎快要达到极限的速度,在这个时候更是他冲破了他们之前的上限,在人群当中游走不说,还能顺手将一些注意力稍微分散的敌军给打倒在地。 各位让大家惊喜的,则是阳山在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的理智,虽然身体还就产弱,可是他已经拖着那疲惫的身子在人群中自主掌握,并最终成功的锁定了营救自己的这一群人的方向,于是乎当两方的注意力汇聚到一个焦点上的时候,原本还显得略微有一点儿不稳妥的营救方案,在这一刻竟歪打正着地成为了当前最靠谱的事情。 而这种双向奔赴的场面,让当时的每一方都变得无比激动,哪怕是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扬善,这个时候在意识到自己,也终于获得了最终被营救的机会,他也豁出了自己的一切,朝着期望已久的胜利,大踏步的飞奔了过去。 在那一边,当众人看见杨善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的这一刻起,他们原本那些心中还有的疑虑也顷刻间化为了,不由他们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将杨善这个家族好生生的接回来,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这个时候杨善已经在盯着他们了,若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不拼命,今后所面对的非但不是什么,独善其身的逃避反倒是被对方抓住的完美的破绽。 这敌方的思想较量在一个瞬间几乎就完成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即将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收官的时候,突然又一只更为精锐的骑兵从营地外面跑了过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风云突变 第390章 风云突变 前面杨善本来已经看到了自己胜利的希望,只要自己能够跟前来经营自己的这些队友接上头,那么这一次的豪赌,便可以以杨家的完全胜利而告终。 如果果真事情像这样发展的话,那么他之前所受的所有委屈与痛苦,皆会在事情成功的一刹那成为一种笑谈,也可以成为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边积攒下来一份经验,当这件事情平息之后,自己再与他人在一起交流的时候,也会成为一个不错的谈资。 但是,正如天下所有事情一样,不好的事情在整个事件里边总会占据着大多数,这也就意味着,扬善的这次豪赌虽然已经距离成功不远,可是毕竟只是不远,而不是已经成功。 连见了自己,距离胜利越来越近,而自己的队友们也在奋力的朝着自己这边不断靠近阳山,一颗跳动的心激进到了一个极点,他的血脉在这一刻开始沸腾,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开始高涨,他的整个大脑甚至都已经被行将胜利的喜悦给充的四散游离。 可是不但是他自己没有想到,就连场上所有的人,包括之前追踪自己的骑兵,也没有想到正当这件事情。向着一个几乎快要确定的方向快速进展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场上又突然出现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将场上的局势再度扭转了起来。 杨善的心此刻都是乱的,当他看见有一支更加强大的更加精锐的骑兵,向自己认为奔跑过来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便是自己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可能会随着这股第三方势力的插入而最终功败垂成。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臆想,而是长久以来惦记在心中,对于危难的一种提前的预知感。在之前的时候这种感觉曾经多次让他从危难当中摆脱了出来,可是如今当这一份熟悉的感情再一次出现在自己心里的时候,杨善却悲剧地发现这一次,尽管自己已经预知到了危险,可是在当下这种情况里边,自己在这种危险面前属实是无能为力,即使遇见了又能怎样? 无奈之下,杨善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他明白这个时候已经距离胜利不远了,只要自己能将着最后一口气给咬住,那么甭管对面到底来的是谁自己终归会获得一份不负自己期望的结果。 其实在有这样想法的时候,杨珊自己心里也逐渐有了一些要崩溃的想法,这是看着还算是他强行给自己打了一口气,可实际上自己的事自己明白,他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官员,在这个时候他十分清楚自己,目前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局面,自己就算跪下来答应给对方当狗也并不会得到什么,再次求生的机会。 现如今摆在自己面前唯一的道路,就只有将自己的反抗进行到底。 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情成功的概率实在太低,可是现如今除此之外,他已经没了其他任何的选择。 第四百四十八章 风云突变三 第391章 风云突变三 新来的这股骑兵,非得让之前杨善他们一群人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了泡影,更让这个本来已经以心理素质过硬而着称的杨大官人,在这个时候也遭遇到了自己几乎算是长这么大以来最强烈的危机感。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杨善的仕途不能说是顺风顺水,但是依靠着和张良臣一些人的合作,也使得他在官场上在整体上还是非常平顺的。 毕竟和蒙元贵族的深度绑定,使得他在行使自己权利的时候有了一些超远超,自己周围人可以掌握的资源以及信息。 凭借着这些信息以及就放在手边的资源,比周围其他官员多了一条可以交换利益渠道的杨善,就成为了整个奉元路官场之上最为炙手可热的那个人。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和蒙元贵族挂上号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杨家目前已经在过去的利益斗争中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单元,他们虽然名义上还依旧依附于梦圆柜组,可实际上他们自己在内部的一些操作,已经大部分跟纳蒙元贵族进行了脱钩。 双方的利益虽然还是深度的绑定,可是别人的手早就插不进杨家内部了,杨家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成为这片土地上一个说一不二的存在,尽管他们的力量还是要依靠着对手的势力,可是在自己的这么些年的运作之下,使得对手既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思,再去插手杨家内部的事物,毕竟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过就是和杨家进行充分的利益交互罢了。 为了达成这样一个目的,他们并不需要把自己直接放到与杨家沟通的各个细节当中去,这里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也意识到杨家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另外一方面还有更为重要的姿势,他们自己内部也有着多方面的派系,虽然大货名义上都知道,杨家不过是自己换养的,一个地方大族罢了,想要宰割的时候便可以随意的将这头肥羊拎出来,和众人一起分享。 然而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发展下去,杨家虽然势力极为小,但那也只是相对于这些蒙元贵族这个整体而言的,当杨家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之后,把蒙元贵族哪个利益集团当中的每一只拎出来,他们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早已不是蒋家对手了,在这种情况之下,既不能完全的撕破脸皮也不好,将到手的利益拱手让人这就使得这帮某元贵族对于杨家的具体操作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撒手,而这种撒手就使得杨善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既可以利用某原贵族的大旗为自己招摇,又可以在行事的时候不受太多的约束。 这种宽松的环境对于那个时代的汉人地主集团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也正是凭借这份十分难能可贵的机会,使得杨善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成为了官场上最能整合资源的那个人,整合资源就代表着能办事,能办事就意味着有能力有能力的人还有关系,那在整个官场之上,每到升阶的时候,他便是那个几乎毫无争议的人选。 第四百四十九章 风云突变四 第392章 风云突变四 之前的顺风顺水除了给杨善带来了,在仕途上的巨大进步之外,更为重要的则是是他在这种环境下锻炼出了一种常人根本无法契机,也根本无法想象的自信。 自己说什么就能办成,自己想办什么事只要自己肯付出努力便一定会实现这样的感觉,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让这个人变得迷糊起来。 不过对于杨善这个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精明以及在自己求学过程当中所经历的很多事情总结出来的经验,使得他并不是像一般人那样的简单。 这种顺风顺水所带来的经验,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难免会进化成一种自负,甚至是一种过分的自信。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骄矜之心难免在心中升起。 而一旦让这股娇气从自己内心深处爆发出来,就会使得一个人彻底的失去自我,看不清眼前的事情,以及对今后要采取的道路也做出错误的判断。 可是这一些对于杨善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在读书的过程当中,就已经开始逐步的通过书本上的字字句句去分析这个社会的运行逻辑。 尽管那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什么叫做逻辑,也并不清楚自己总结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可是到底是前人所总结出来的知识瑰宝,四书五经中所蕴含的那些关于为人处事的道理,最终还是非常深刻的印在了杨善的脑海里。 而这样一来就使得杨善一边是充满了自信的,一边又因为了解这个社会运作的底层逻辑,使得他并没有在得失之后像其他人那样变得张狂以及跋扈起来。 相反,这一份特殊的经历,带给他的是一份远超于常人的冷静,以及对自己前程最精准的判断。 正是凭借着这套过人的能力,使得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虽然看上去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每到关键的时候,他总能把握住机会,实现自己在官场上的职位跃迁,以及在人生道路上的重大抉择中,不选错路。 然而这一次杨善却是第一次在自己平生当中体会到了那种无助的感觉,甚至于在这种无助背后还有巨大的危险,朝自己袭来。 并且这种危险还不是以前那种靠直觉才能感受到的,并没有放在明面上的危险,而是实打实,就在自己脑袋上面飞来飞去的,真实的危险。 阳山这个时候,虽然并没有办法完全的看清楚整个场面上的态势到底是如何,可是根据现如今发生的一些事情来,他还是尽力的用自己的疲惫不堪的身子,以及已经有点使用过度的脑袋开始分析起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现如今自己明显是被两拨敌人在共同的追逐着,并且这两拨人的目的其实并不统一。 甚至于他们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与他们应该所具备的素质完全不相同。 而如今对于杨善来说,他最为想知道的便是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使得对方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派出人手来追杀自己,即使自己能够侥幸逃过第一波攻击,也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第四百五十章 风云突变五 第393章 风云突变五 尽管此刻的杨善十分想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获得了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可是周边纷至沓来的马蹄,以及随时可能看待自己脖子上的刀,却让他并没有时间去过多的思考这些事情,当下对于他来说最为重要的并不是思考今后该怎么样,而是眼下的这波危险他要如何去度过。 毕竟自己只有从这场危机当中活了下来,才有资格也才有机会去思考,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若是在这里自己就一命呜呼了那么死后的任何事情对于他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而更为关键的则是杨山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代表的,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站在,他背后的还有整个杨家,无论是自己最为敬重的父亲还是被父亲视为未来的那儿子,们他现如今都不能轻而易举的就这么放弃自己,一旦倒下,那么自己身后所要保护的这些人都将失去庇护。 而更为让扬善感到恐惧的,则是自己先入境的身份在新的朝廷里面并不讨喜,甚至于在这场风波之后,已经拿自己前程作为豪赌的他,显然已是已然成为了整个军营当中的眼中钉。 杨善可以想象得到,在自己一旦在这场危机当中倒下,那么迎接自己家人的将是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与报复旁人或许会对他们世家有同情的眼光,但是得罪了大明军队的他们,竟然不会有什么任何好的下场,旁人的眼光,也终归只是眼光,在这般强权的压力之下,并没有什么人愿意,也并没有什么人敢想自己家伸出援手来。 而杨善也十分的清楚以自己家在过去的哪些做法来看,也不指望着外界能够给自己家提供什么帮助了,让自己家受到危险的时候,那群人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一鲸落万物生的道理,虽然他不明白,但是弱肉强食的真理却早已深刻的烙印在了这位官场上的新人心里。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绝不退路的情况之下,杨善再次鼓起勇气,咬紧牙关,站直了身子,朝着自己人的方向狂奔而去,而那一边的助手们在看见杨善如此行为之后,他们也决定豁出去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清楚,虽然逃出此地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太难,可是现如今如果后退了,那我将来迎接他们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灾难。 很快这样双向奔赴的场面,在被方才那只屠杀梁打断之后,再度在场上重新凝聚了起来,两拨人互相朝着对方的方向狂奔而来,同时做掩护的一群人,也更加卖力的向周围的骑士发展发起了挑战。 就连已经身处敌人多重包围的老刘这个时候,也继续开始了自己的亡命之旅,明明已经获取到了一条可以逃脱的路线的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转过头调转马身,就又朝着敌人的方向狂奔了过去。 然而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在众人惊讶的目光当中,突然一枝飞箭从军队后方射了出来,正中老刘的腹部,连人带马一起将他们钉死在了土地之上。 四百五十一章 风云突变五 第394章 风云突变五 老刘的这突如其来的悲剧,让常常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哪怕是素来以见过大场面闻名的阳山,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心里一阵,他很清楚老刘这样的家伙是自己从千军马之中进行,挑选出来的手下,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边,老刘虽然不是自己手下的那群人。里面贡献最为突出的,可是却一直是这群人里最为冷静,最具有脑子最能独立思考的哪一位。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就使得在老刘不显上不漏水的状态下,这一次当扬善出来执行这般豪赌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出来的,能够协助自己的人手便是这个老刘。 旁人不清楚老刘到底适合出身,但是身为主家的杨善却是十分明白,这个家伙当年就是元庭里边执行秘密任务的特殊组织里面的一员。 这支力量原本是元朝的秘密机构,旁人根本无从得知杨善之所以能够接触到这股势力,正是托了张良臣的福,张良臣作为在丰原路一带最大的军头代表,虽然他的级别理论上还够不着这支秘密机构,可是毕竟他是当地的地头蛇,那支秘密机构在开展行动的时候难免会触及到张良臣所涉及的管辖范围之内。 一来二区之间,张良臣虽然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受命于谁的命令,可是隐约之间他能觉察得出来,这是力量所牵扯的,背景非同寻常。 这也就使得张良臣在这些年里,虽然他知晓这支力量并不是自己能够主动去碰触的,可是这不并不妨碍他继续向那些已经能接触上的人手输送利益。 毕竟大家都是。在整个曹局里面混乱的人物,面对这样一只,虽然自己不清楚来历,但明显权利不同,一般的群体的时候,张良臣还是格外的留了一条心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结交这样的人,虽然有僭越的风险,可是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并没有颠覆权力的野心的人来说,自己现如今的行为并不会对自己未来产生太多的恶劣影响,相反,结交这样有实际权利的人物,说不定在未来哪一天就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张良臣昔日里的,这一番运作以及铺垫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使用,他的整个市里便随着元朝的覆灭而随之清退。 张良臣的骤然退出,虽然多少显得有些让人手足无措,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手上之前锁输送的那些利益以及打通的关系就此消失不见,相反当扬善从一个偶然的机会知晓到这一切之后,他立即意识到,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于是乎,在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将过去张良臣所编制那张利益网给利用了起来。三番操作之下,最终张良臣昔日所做的努力悉数成为了他人的嫁衣。 而正是在这般一番权力交接的过程当中,使得杨善接触到了老刘这样一个精干的人物,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就给予了老刘以特别的重视。 第四百五十二 风云突变六 第395章 第四百五十二 风云突变六 正是抱着一种奇货可居的心理,在张良臣被新的势力清剿了之后,杨善这边以最大程度的优待,像以往张良臣搜笼遇到的那个没一伙人悉数收到了自己麾下。 彼时的良善,就是抱着一种给自己家加一道保险的心理,其实他对于这伙人虽然给予了极大的尊重,但实际上也并没有对他们抱有太大的期待。毕竟这个年代讲究的是真正的实力大,家伙平时碰撞起来的时候,都是看谁手底下的人更多钱更多粮,更多像这样,一只换养的杀手部队,纵然可以在短时间的冲突当中为自己获得上风,但让将时间抹长,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也无法在大的局势面前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不过因为杨家有钱,也因为杨善抱有更大的野心,所以对于这样一支几乎不能产生特别大收益的队伍,他还是一直这样养着。 但平给他们钱粮,而且还是给予了他们极高的待遇,这种待遇甚至于让杨家村里的有些本地土着都产生了强烈的不满,他们自视于自己都是。杨家的元老在杨家创业之初,他们也是流过血流过汗的,现在可好,杨善为了一伙新生来的外人,将自己好不容易奋斗出来的利益要拱手让给他人一番,这是任何一个既得利益者集团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事情。 这种抵触一开始的时候闹得声势是巨大,甚至于杨善的那位亲爹杨乾老爷子也多次受到村民们的集体抗议。 而当时的杨乾虽然也曾经过过艰难的日子,可是助燃诈负的他也不免产生了一丝要享受的心理,于是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多少显得有些崩溃的杨乾竟然就此事跟自己儿子试了压。 杨乾说话还是非常管用的,毕竟虽然现在杨家的主事已经逐步切换到了杨善身上,但实际上杨善所掌握的主要权利还是在杨家对外的抉择上,对内的各种权利依旧还捏在杨乾的手里。 这倒并不是说杨乾对自己牙齿有什么,忌惮捏着所有的权利不放,想要在自己眼看着都已经要昏聩的年龄,还继续的保持着这关键的位置。 反而这是扬善自己做的,做出的决定在当时官场上一路顺风的杨善,看来他步步高升的步伐越来越快,家里的这些事情固然重要,但却也并不是他现在有力气有心力去照顾到的这,也就使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扬善对外,杨乾对内这样的格局在杨家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并且负责二人之间并无什么矛盾,同心协力之下,这种模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起到了非常良好的作用。 不过再良好的配合,当遇到矛盾的时候,终究不如一个人统领权力使用的那么顺畅。 在遇到针对于老刘这群人到底该如何安排的情况的时候,负责人就爆发出了不同的意见,而最终秉持着孝道的扬善,选择了退让,不过他的退让并不是让这支力量退出杨家。 而是选择用自己在官场上的关系将这些人给养起来。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云突变七 杨善费尽心地安排自己这么一伙人的事情,一样一样一桩桩全部看在了老刘的眼里。 虽然他不善于表达,无法将自己心里的这份感激之情完全的表达出来,可是毕竟这是对自己大恩一见的恩公,他把扬善的冲动,对自己的恩情完全烙印在了内心深处。 也正是因为过往的这么一段经历,使得老刘心中的杨善处于一个非常高的位置,甚至于这个时候他多少也感受到了一分是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心里一直都抱有着替杨善卖命的心思,可是杨家在过去那一段时间里过的是顺风顺水,正是实力上升的时期。 哪怕外面的世界动荡无比,整个元朝朝廷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甚至于杨家背后的那个支持者张良臣甚至是已经决裂的扩敦帖木儿家族,都在这场混乱的风暴之中,各自不断的支离破碎。 可是杨家这样一只本地的地头蛇,却凭借着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势力在这场乱局当中大肆的扩张。 尽管旁人也对他们的一些行为表达了不满,可是他们毕竟有军权在手里,又兼有扬善,这么一个立在朝堂上的高官,就使得其他人的反抗,悉数被这对父子以默契的操作给打回去。 长此以往之后,众人看向杨家的眼神也就变了,他们由最初的反抗以及不合作转变成了主动合作,甚至主动投靠。 在这种情势之下,杨家在本地的情况一日好过一日,甚至于。本地的不少新任官员到此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阳山的衙门坐坐。 这也就使得老刘在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能够报效扬善的机会。 尽管他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够有展露实力的一天,能够让自己家主看到,昔日换养自己这群人的价值,可是机会毕竟是难得的。。 但是今天当机会真正摆在老刘面前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眼见着阳山这位自己的大恩人,就那样倒在战马的铁蹄之下,他心里的那一点激动在此刻立马化成了实际行动。 昔日那个威震四方的老兵,这个时候再度上场,却一点也不失当年的矫健与英勇。 而抱有这样心态的,并不止老刘一个人和他同样一批接受扬善恩惠的同伴并不少。 现如今他们也悉数参与到了这样一场迎救扬善的巨大行动当中。 作为主力军他们这个时候意识到,若自己不站出来,拼尽全力那么其他人也自然不会限于自己去执行这项保险的任务。 而如果大家伙都不使出全力的话,这一次已经处在十分危难局面的杨善,断然没有平安生存的可能。 也因此在这场巨大的危机面前,杨善昔日所种下的那颗因,终于在此刻结出了巨大的果。 现在这群昔日受过他恩惠的战士们齐聚在一起,用各自的方式燃尽自己的一腔热血,只为了这位细致的恩人顺利从如今的危难中拯救出来。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使得这群人非但异常勇猛,他们上下一心的气质,让即使占了人数优势的敌军,这个时候多少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第四百五十四章 风云突变八 扬善多年培植的势力终于在眼前这个危险的时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正处在尘土飞扬之中,不知道到底该去向何处的杨善这个时候,再看见身边出现的几个眼熟的面孔之后,原本迷茫的他也瞬间有了逃命的方向。 而老刘一群人在看见自己的家族,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挣扎着向外奔跑,他们自然也不能拖了后腿。 尽管已经深覆数道伤痕,可这个时候的老刘却依旧表现出了一种强大到常人不能理解的惊人爆发力。 只见方才已经被人击落埋下了他这个时候突然从战马一侧杀出,挺着浑身是血的身子再一次借助着旁边大树的力量,一个挺子便跳上了另一个骑兵的后座。 随后从对方腰间卸过马鞭,使尽全力勒在他的脖颈之上。 这位骑兵在脖子持痛之下,也再顾不得朝着扬善的方向奔脱,他现在的麻烦已经降临,别的事情已然顾不上了。 只见这两人一马在原地开始跳,腾起来,让身下的马匹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双方巨大的力量在这一刻互相碰撞,尽管老刘已经身负重伤,可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军人在没有找到破绽之前,却依旧处在劣势。 而老刘这边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太多,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手软,反倒手里勒着的鞭子越来越紧,直到对方因为呼吸不畅而出现颤抖,老刘这才将手中的鞭子松开,随即一脚将这个家伙从马背上踢翻了下去。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出于自于心软,毕竟他已经逃离战争很多年,在扬善的保护之下,哪怕是当时明君前来攻打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依旧没有被杨善直接抬出来使用。 这么些年的成平日子过久了,对于生命的那种畏惧也自然会慢慢的重新培植起来。 另外一方面则是经过长时间的鏖战之后,老刘这个时候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 尽管他看上去还有一战之力,可是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只有自己清楚。 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底部手里刚才勒紧鞭子的时候,已经耗费掉了他所有的气力,这个时候哪怕对手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和老刘却也没有了太多力气去浪费。 再加上他现在的任务并不是要杀死对手而是将对手的脚步拖延住,防止他们去干扰那边营救,扬善的行动。 也因此,在这个时候,他果断选择了放手,既是给这个家伙饶了一命,也是为自己省上了一份气力,同时更为关键的则是这样一个伤员出现在战场上,也能拖慢一下对方继续集结的脚步。 而当初杨善不让他们参与到那场战争之中,则是扬善出于对双方实力全书的对比,觉得这个时候虽然自己没有放弃抵抗,但派这样的精锐出去,却实在属于过于浪费。 也或许在那个时候,虽然名义上杨善,还只听从自己父亲的话,要同元军一起战斗到最后。 可实际上这位聪明人早已看出了天下大势的走向,这个时候若不是父命,难为他可能早就带着全家人主动跪降徐达去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风云突变九 场面上的局势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老刘了这最后一番拼命的折腾。 原本已经处在绝对劣势的杨善一方,这个时候竟然将场面再次打乱。 场面上方才还气势恢宏的骑兵队伍,这个时候随着老刘的这一闹变得支离破碎,各个小分队之间的原本紧密的联系,这个时候也被切断,随着主将的举棋不定,手底下的一群骑兵也在纠结之中,胡乱的开始了奔跑。 而这个时候他们的主将之所以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命令,是因为在他心里他也不清楚这件事情,他到底该听哪一方。 作为一名军中的老将,他速来是以徐达大将军的名义为准,凡是徐达的命令他无不遵守,同样如果没有许大的调令,其他人也休想指挥得动他。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因为被派来给他下任务的,非但不是徐达反而是一名看上去其貌不扬的文官。 一开始的时候骑兵主将,根本没有把这个人当做一回事,可能他拿出手令的时候,这一边的所有人却都愣在了原地,因为他那张手令最后落得印章竟然是中书省直接发出的命令。 这个命令说起来但也不在,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扬善以及牵扯到其家人,所有人都在此次风波中绳之以法。 虽然不知道中路上的人到底是如何知晓杨家遭遇的这场风波,能够在这个时候以谋逆的罪名给杨家问罪,可是骑兵主将知道这里面隐藏的事情一定不小,有许多事儿自己虽然没有看到,但多少也能想到一些。 那便是这是朝廷中又有哪两方神仙开始斗法了,杨家包括现在的自己都不过是人家斗法时被牵连到的无辜棋子罢了。 然而尽管想明白了这一点,但对于骑兵主将来说,很多事情他却也没有能力去改变。 就比如人家拿着白纸黑字要求自己趟这趟浑水的时候,他虽然心里边一百个不愿意,可是那张纸就始终的按在自己面前,你哪怕再有主意再想拖延,可对方也不是吃干饭的。 再加上派来的这个文官,虽然个头不大,但摆出的气场却很强大,他的嘴皮子翻的让人不自觉的就落进了他言语的圈套之中。 更为重要的是老兵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可是他稍微露出一点不配合的苗头,一顶顶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帽子立马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在两三回合的交锋之后,老兵发现自己如今若是不听从这位大爷话的话,那么自己很有可能最终落得跟杨家一样的下场。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他最终无奈的给手下下达了过来追击的命令。 这种违背徐达将令并且明显和徐达反着来的动作,让这位老兵心里产生了深深的不安,不过在兵已经发出的时候,他虽然后悔却也没有多少挽留的余地,毕竟人家中书省特派来的官员就站在自己旁边,你有再多的意见也敌不过解决领导们的命令。 第四百五十六章 老刘之死 对面骑兵队伍突然爆发的混乱,使得老刘这边也瞅到了最后一次决胜的机会。 作为一名军伍中的好手,在对方爆发乱局的第一瞬间,老刘便立刻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 这个时候他来不及为自己方太的精彩操作而感到兴奋,转而就意识到陷入基因必须自己再拼一把才能降着的,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最终的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紧接着老刘拿手攥在手里吹了个耗子,这是他和自己那些老兄弟多年以来炼成的习惯。 他们这个习惯在交流基本靠谱的战场上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此时此刻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里,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口哨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注视到了老刘身上。 作为老刘一同前来的战友们,他们很清楚老刘现在表示的局势,就是让大家活,按照之前的约定开展第二阶段的行动,而对于敌人来说,这一口哨声确实完全将老刘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于是乎,在口哨声结束的一瞬间,场上的数波人马也当即再度分化。 老刘的兄弟们这个时候立刻按照之前所做的部署,继续围绕在杨善身边展开了各种吸引敌军以及朝杨善靠近的动作,而另外的敌军却也在发现了老刘之后,凶狠的朝着他的方向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同时杨善这个时候,也终于恢复了所有的理智,当他看到老刘那边为了自己拼命的时候,他也去意识到自己,如果想要逃命的话,现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于是乎,在双方都不要命的奔赴之下,终于第一个手下终于来到了杨善身边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跟杨善搭上话,便被一旁的骑兵凶狠的用木棍直接挑飞了出去。 这一批骑兵是第一批过来的,他们虽然也承担着要将扬善一党彻底击倒在此地的任务,但毕竟不是正式出征,他们手中也就没有拿那长长的马朔或者长剑,而是人手一根不知从哪里整来的木棍。 此刻他们手上的动作虽然也是极为凶狠,但却并不是并且让人致命去的,仅仅是将场上的局势控制好了,他们便能完成任务。 虽然现在因为各种缘故,厂商的局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对于这群本就不愿意执行这个任务的士兵来说,却也是在好部位的结果。清水之中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被上级清晰的看在眼里,而场面的这潭浑水一旦被人再度搅乱之后,那么自己的很多行为也就多了从事的借口。 不过虽然方才那一位被骑兵的木棍凶狠的挑衅,可是当他能接近到元善,那一刻,就意味着老刘等人的计谋彻底宣告成功。 紧接着一二接二连三的人都来到了杨善身边,并举起他们手中的武器,将扬善团团的护在了最里边。 这个时候扬善眼看就要获得逃离的机会,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之后第二波到来的骑兵,却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朝着包围扬善的人群发起了冲锋。 第四百五十七章 老刘之死二 这波骑兵的冲锋,虽然并不如他们刚来的时候那般声势浩大,可是毕竟是装备到牙齿的一支武装力量,他们此刻再度集结起来,所爆发的威力依然不是老刘这般仓促聚集起来的人可以直接应对的。 于是乎,在老刘万分紧张的眼神之中,这帮骑兵竟然直冲冲的,向扬善所在位置发起了冲锋。 他们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放开老刘这个显眼包而直插对方的腹心去是因为在扬善的周围,如今已经聚集起来了,不少人。 现如今可以说以扬善为中心的那一片区域,已经成为了全场聚焦的中心。 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将目光从那里移开,要知道他们心里很清楚,只要将那里站着的人全部击倒,那自己这次的任务不说完成大半,至少也不会无功而返。 于是乎,顶着上次给予的巨大压力,以及今天执行任务时的种种不顺利,这伙人在一次发起冲锋的时候七十也足以让任何人畏惧。 而这个时候包围在扬善周围的人见到此种情况,心里不仅有些胆寒,他们虽然也是和老刘差不多的出身,但毕竟没有经历过老刘那么多战争上的经验,这个时候陡然看着一群提着常见的人,骑着快马朝自己冲过来,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不可能完全的无动于衷。 见自己手下的人心有些松散,老刘那边当即下定决心,他要在这个时候搏出自己的所有了。 于是只见老刘再一次用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紧接着老刘推动自己胯下的战马,并从旁边捡过一根倒插在地上的马朔,随后凶狠的朝着那只象杨善那边冲锋的骑兵队伍发起了反冲锋。 然后这个时候已经决定豁出去所有的老刘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他一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支队伍。 骑兵相互奔跑了起来,这其中展现出来的速度足够让所有人啧蛇。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老刘的第一刺便已经刺了出去。 尽管此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老刘的体力已经逐渐不知,但这个时候用尽全力的这一集还是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效果,非但将对方连人带马,直接掀翻到了地上,更为重要的则是,这一个人导出去之后,同时竟然将背后的两个同伴也给牵连了进去,他们虽然还没有倒下,但此刻为了避开同伴的身体,他们前进的步伐也受到了阻碍,如此一来原本还算齐整的这支小分队,在老刘的这一集之下,也瞬间化成了两队相较于之前这般宏大的气势也消失不见。 老刘现状再一次直起身子,扬起马槊相对方挑战了起来。 而他这样的挑衅,很快便收到了对方的回应,只见从对方的马队中突然跃起了一个手拿白蜡杆的年轻军士。 这个军事的马术技巧,虽然看上去还不太好,但他手中挥舞白蜡根的动作却让老刘猛然意识到了一丝危险。 不过这个时候对于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对方既然敢于挑战老刘也即刻迎了上去,准备和对方决一死战。 第四百五十八章 老刘之死三 那边的年轻小将手中挥舞白蜡杆的动作,虽然明显不如这边老刘的成熟,但是此刻场上的局势却再度呈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出现这样情况的原因也十分简单,那便是那个小将本就年轻,更兼有刚出场时竟最充沛的精力,哪怕手上的动作显得并不是十分熟练,可这个时候凭借着一腔勇气以及使不完的力气,一九稳稳的压住了老刘一头 而老刘那边的情况此刻却显得异常糟糕,原本经历过一系列争斗的他,现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上的气力本就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更坚持他如今已经是快四旬的年龄,虽然说起来这个年纪也并不是老迈行列中,可是终究是不如少年时的自己。 如此情况之下,就使得老刘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场面上的主动权,尽管还凭借着老道的经验,不时的就将对方的杀招给回避掉,并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出反击,可是老刘心里清楚现如今自己也只是苦苦强撑罢了,自己的那点反击即使能对对方造成伤害,也不过是皮肉伤,根本阻止不了对方继续发疯的行动。 而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虽然都不致命,但每一下却都是实打实的给自己造成了伤害,对于如今已经疲惫不已的老刘来说,这种伤害一次两次倒还可以忍受,可若是叠加多了之后便是铁打的身子,这个时候也只得勉力支撑。 见场面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老刘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是继续和这个农经互补的年轻人颤抖,那么最终迎接自己的必然是彻底的失败。 其实摆在老刘面前的还有一条路,那便是直接撒腿跑路,凭借着过硬的骑术,以及对于战场态势的熟练把握,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难的,更何况如今周围的人也只是想叫他们捉拿翼或者去赶,并没有直接要他们命的准备。 这种情况之下,老刘若想就此逃脱,实在是一件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情。 若是放在以往得场面上,这个时候老刘早就跑路了,作为老兵的他,心里的第一条准则,便是尽可能的保留自己的实力,不要将自己手上的底牌在一次进攻当中全部就给赌上去,那种赌徒般的疯狂对于正常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因为没有一个普通人能够去承担得了赌失败的结果。 然而今天对于老刘来说却是完全不一样,他非但不能选择逃跑,还必须在这个最为艰难的时刻,再想尽办法,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因为他如今身后站着要保护的人,杨善这个家主现如今正在危难之中,自己是可以一跑了之,可若是就这样跑了那多年的知遇之恩无疑就是喂了狗。 想到这里,老刘顿时心头一动,他下定了最大的决心,自己已经四十多了,这条命死不足惜,这辈子一无功劳,二无权势,也无法做到封妻荫子的地步,这个时候若还不为了心中的守望再拼一把,那这一生的就算苟活还有什么意义 第四百五十九章 老刘之死四 年轻小将的这一波攻势让老刘原本已经升起的,快要胜利的希望瞬间破灭。 并且他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小子跟之前那帮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先前那帮人虽然也是拿着武器过来冲击自己,可他们其实心里并没有真的要拿自己怎么办的决定。 看上去他们尽管也是张牙舞爪的,但实际上老刘清楚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参与到这一场行动当中来,单纯就是为了完成任务,除此之外,别的事情根本不用太过上心。 除非老刘之间的行动太过于跳脱,甚至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对老刘怎么样做。 不过是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其貌不扬,身材也不太高大的老兵罢了,同时这家伙身上有些气力,可也不是值得他们关注的对象。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扬善给带回去,至于之后这个家伙会遭遇什么样的待遇,并不是他们如今所关心的。 因此他一开始看见老刘上蹿下跳的时候,他们尽管只是烦了,但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态度来。 可知道老牛接连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先后几次将几个骑兵从马面掀翻之后,他们这才对老刘加大了重视,毕竟完成任务这件事到底怎么做还值得商榷,可现在骤然被人当面撅了面子,这种事情他们自然不能忍。 但尽管如此,他们动起手来手上还有多少一些顾虑,毕竟现如今并不是战争状态下,尽管这群人最后被抓起来的时候,肯定不会得到什么好的下场,可是自己若是直接在战场上叫对方就处理了,将来怎么论断还确实不太好说。 因此之前那帮人虽然对老刘最终也提起了注意力可动起手来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些,他们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 可是眼前这个小将却不一样,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在军营中什么身份,总之他只兴起这次任务来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那股怒气甚至让老刘觉得都有些惊讶。 不过现在他已经无暇去想那么多了,因为对方的白蜡根已经多次点在自己身上,虽然依旧没有一次击中老刘要害部位,可是他这个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被这家伙三番五次的抽打在自己身上,又怎么可能不会感觉到痛。 再加上此刻的老刘遭遇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这个时刻对方每一点折磨都会增加他身上承受的压力。 想到这里,老刘决定不再忍了,既然对方想要同自己,闹个生死拿自己,就必须发展出最后的潜力来。 于是乎只见老刘在接连两下失手之后也不再跟对方挣扎。 之前他先是朝着小将的脖子虚点,一下,然后趁着对方诧异的功夫,他迅速拍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老刘很清楚,他现在的任务并不是把对方怎么样,而是要护着杨善,从当天的危机中脱离。 现如今自己的气力已经快结束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去浪费任何的机会,完成手上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而当老刘这边已经产生了弃战想法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对面那个小将竟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型手弩。 第四百六十章 老刘之死终章 当对方掏出手弩的那一刻,老刘眼神骤然聚焦在了一起。 作为群众的老兵,对于弩箭能给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如今这种利器出现在了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就更让他忧心万分。 原本这样的武器都是军中的好手才能拥有的,尤其是这种小巧的军弩非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士兵,平时根本不可能予以批发,而现在这自己这面前所遇到的这部敌人所被吩咐的任务明显不足以达到这个级别。 而这个小子手上竟然能拥有这样一把军弩,就说明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这样一位有身份又有武器的家伙,和周围家伙有一个很重大的不同,那就是他做起事来不用太过于顾及后果,他只用想着完成任务就可以。 旁边的家伙或许会因为顾及到要到底要要不要把事情继续扩大的缘故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可这个毛头小子很明显也没有要照顾自己的意思。 也正是因此,老刘此刻心突然一惊,甚至于他此刻心中的恐慌,在他过去征战的事后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此刻,他也无暇去泰国计较这件事情,现如今,既然对方已经摆出了要与自己决一死战的架势,那么他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于是乎老刘赶忙将马头内向的另外一边开始躲避对方的弩箭。 而果然在他方才把马头向右勒了不到几寸的距离之后,一个弩箭就贴着他的头皮飞得过去。 对面这小子竟然真的敢朝着自己发射弩箭,这样老刘心中那是不好的,预感此刻更加重了几分。 不过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对方那小小的军弩,上弦的速度比以往的弩箭要更快一些。 并且因为轻巧的缘故,这个弩箭在马背上的稳定性,甚至将交于笨重的铁胎弩要更好。 也就是说,如果老刘在短时间之内不能躲避到对方的追赶的话,那么对方的弩箭射中他身子的几率将会成倍的增加。 不过老刘毕竟也是战争上历练多年锻炼出来的老兵,面对这样非常难以应对的局面,他也并不是丝毫没有办法。 只见他先是在马的侧面躲了一阵,随后又再一次翻上马,身急忙用鞭子猛抽马屁股,并且紧急的又不像码头类项目,另外一个方向使得战马吃痛之下,全力的在原地竟然转了个向。 紧接着老刘也不带犹豫,不带缓慢自己,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一名匕首,也不用描,随手就冲着那个小子的方向扔了过去。 老刘之所以不用瞄准,一来是因为他扔这种东西的时候,手已经非常的熟了,只需要一个感觉,他便能将匕首扔到一个大致的方位里去。 二来也是老刘对于这种匕首所能造成的威力,也是心里也是有数的,对方虽然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个年轻的小伙,可是实从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行动来看,也是一个上过战争的士兵。 也就是说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对这个小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就不需要特意瞄准,只需要稳住方向扔出去便可以达到目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老刘之死 老刘掷出匕首的那一刻,他就心里就有了打算,他的目的并不是想让这只匕首直接把对方那个小将给砸死,他想做的是通过这一击干扰对方目前的行进路线,让对方在闪躲的同时,也暂时停下对自己,射出弩箭的动作。 而他这一次的行为立刻受到了成效,再看见有一个闪着寒光的东西朝自己飞来之后任这个小将再勇猛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想办法躲避一番。 再加上老刘的手法实在过于悬殊,尽管这个刀子没有直中,小将的脑门飞来,但是从这个小将的眼中看来,如果自己不进行任何躲避的话,难免会吃得上这么一击。 于是乎,为了躲避这把飞刀,他紧忙的将马头向一旁一转,随即自己身子也向一旁侧了过去。 即使做出这样的动作,他依旧感受到了那把刀子顺着自己耳朵旁飞过去的,可怕感觉。 而此刻见自己的追捕行动,竟然被对方这一击给干扰了,这就更让这名小将有些恼羞成怒。说话间他也不瞄准,迅速抬起手上的弩箭,便朝老刘的方向射了过去。 此刻他的心思和之前老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一季也并不是奢求能将老刘直接射翻下马,而是想要通过这种行为也对老刘前进的路线进行干扰,使得他也不能就这般畅快的离去。 不过这一次小将的判断出现了一点误差。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自己这把弩箭会射偏而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老刘的动作却突然迟缓了下来,并没有像第一次躲避自己那件那样敏捷。 只见虽然对方明显察觉到了自己射箭的动作,可是这动作却缓慢到如同战场上没有惊艳的新兵一样,甚至于连新兵在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做出如此缓慢的动作来,毕竟这是要保命,而不是不做其他什么事情。 而发生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则是老刘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几乎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先前的激战之中,他身上本就受了好几处伤,现在在血流不止的情况之下,再加上长时间的打斗,早已经是全身的肌肉,把潜力都快用光了,这个时候即使自己脑子在想躲避,可身体终究是反应不上。 于是乎,只见小将本来不太犀利的一件,这一次竟然直接命中了老刘的左臂,随即老刘再次通知下身子,瞬间一扭险些从马背上直接跌落下来。 不过好在老刘这时候还咬牙挺着最后一口气,在中了一剑之后,他依旧努力控制住胯下的战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继续开始逃奔。 然而此刻他身后的这个小将却依旧不肯放过他。 只见在他觉察到老刘已经变得虚弱,失去了抵抗能力之后,他再一次举起了弩箭,这一次他也顺便停下了自己的马,将弩箭移在自己的手臂上,稳稳的瞄准着老刘逃奔的方向。 紧接着随着一生利箭离开弓弦的声音,当众人目光再次向老刘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老刘心口后背处赫然插着一根弩箭。 第四百六十二章 意外又一次来临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老刘最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不过这个时候更多的人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毕竟以老刘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所表现出来的过人的能力来看,这个时候再有什么奇迹,也并不会太过于出乎众人的意料。 并且他们现在也还需要老刘这个主心骨,继续站起来,引领着他们将此次任务彻底的做完。 现如今,虽然自己已经将扬善给接住了,但周围的环境却依然非常复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这一行人如今被包围在了对方的骑兵马蹄之下,此刻,纵使已经凭借着本能做好了一个防御的小矩阵,但实际上面对对方武装到牙齿的骑兵,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原先他们所倚仗的便是老刘在外边,还能够凭借自己神奇的能力东拼西闯,为自己这边分担掉一部分的压力。 可现在当老刘从马背上跌落的那一刻开始,其他敌军的注意力便再一次重新回到了杨善这边。 众人焦急的目光一直不停的在朝那里望去,可是最终他们没有等来奇迹发生,老刘这一回是切切实实的再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继续爬起来的能力。 这个时候见老刘真的彻底的战死在了那里,包围在杨善周围的一群人,瞬间哀鸿遍野。 紧接着就连杨善本人这个时候,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绝望。 因为他看见当老刘战死了之后原本还算配合的其他衙役,这个时候也多有了溃散的迹象。 而处在整个战场最外围的那一群人,此刻早已丢下手中的武器,或向外奔逃或直接跪地投降。 若不是此刻,待在杨善身边的几乎都是他曾经多年花重金所养着的杨村骨干。 这个时候就是突然被身边人给卖了,都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阳山这边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周围的人虽然还守着杨善,但大家伙都明白,这一次想要成功的脱逃,几率已经不大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有过类似的绝望,毕竟自己面对着的是荷枪实甲的真正军队。 但是凭借着杨善先期派人送出来,徐达大将军的保证,以及自己这边一旦赌赢了,这场就能获得丰厚收益的结果。还是使得这群人在这个时候豁出去了,决定拼上一拼。 毕竟那个时候对方只是看上去非常凶猛,但实际上他们是否下定决心要参与到这场浑水来,却依旧是一个未知数。 而后面等到真正开打之后,他们心里的绝望再一次产生,因为看到对方真的出手了,这些人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恐慌。 而这一次拯救他们的就是老刘。 看着老刘在场上异常活跃的样子,给这群围观的家伙带来了极大的信心。 虽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像老刘那样在战场上东闯西突,但至少自己众人联合起来之后,也未必就没有在战场上与对方一战的能力。 然而现在当危机再一次降临的时候,老刘这个主心骨却倒下了,而对于他们而言,则不啻于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