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周年间派小姐》 第1页 [穿越重生] 《圆周年间派小姐》作者:笔名你要吗【完结】 文案: 几年前, 新帝登基, 改年号为圆周。 几年后, 派小姐来了。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以僮,杨至修 ┃ 配角:萧以棠等 ┃ 其它: 去做个女官 萧母来找人的时候,萧以僮正坐在屋中对着一块玉石发愁。然而凑巧的是,萧母看着萧以僮也是满面愁容。 “娘亲您怎么了?”萧以僮歪头看她,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乖巧。 萧母更愁了。 “唉......”萧母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萧以僮眨眨眼,笑了:“有什么事让您这么为难?” “以僮你也长大了啊。”萧母感嘆,“几个月前才把你姐姐送进宫去,你怕是也呆不了多久了。” “娘亲这说的是什么话。”萧以僮凑到萧母身边,用手挽着她,“女儿才刚回来,当然要再陪陪爹娘,哪能这么快又离开呢?” “可是......”萧母又是一阵嘆息。 “出什么事了?”萧以僮笑问。 萧母看着萧以僮,终是忍不住开口:“万家来人替万府二少爷求亲了。” “万家?”萧以僮有些讶异。 万家老爷身居高位,万家势力更是庞大无比,他家来人求亲,萧父自是无法拒绝。 “父亲已经同意了?” 萧母答道:“还没有。” 不过也快了。 “这没什么。”萧以僮宽慰萧母,“我有法子解决。” “你要怎么做?”萧母有些忧虑。 “万家势大,想要拒绝,只能找个势力更大的人做靠山。” “势力更大?”萧母蹙眉,“对于朝堂上官员之间的私下往来你爹都是置身事外,如今哪有什么交好的大官?若是找太后娘娘倒有几分希望......” 萧以僮微微打断萧母的思索:“娘亲别担心了,这件事犯不着去求太后娘娘。” “你的意思是......?” “除了太后娘娘,”萧以僮指了指上边,“宫中不是还有那位吗?” “你是说......”萧母迟疑,“再过几天宫女进宫的日子?” “正是。”萧以僮微微一笑,“如今后宫之中太后娘娘坐镇,提携女官都是太后娘娘的事。我虽以宫女的身份入宫,但谋个低品阶女官的差事当应该不成问题。” “这......”萧母脸上仍显出不贊同的神色。 “娘亲放心,凭藉我之前一年在妙林先生那儿学的东西,做个女官还是能行的,不会给太后娘娘添麻烦。”萧以僮继续劝说,“再说了,姐姐一个人在宫中,您就真的不担心吗?我入宫,好歹有个照应。” 萧母又是嘆息:“你也说了,你刚回来。” “可是娘亲,”萧以僮依偎在萧母怀里,“我入宫还能有出来的时候,嫁到万家可就一辈子是万家的人了。” 万家突然向萧家求亲,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见萧以僮坚持,萧母也不便再说什么,可内心却是无奈—— 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不是吗? 虽说以萧母与太后娘娘的至交关系和太后娘娘母子二人曾受的萧家恩惠来看,萧以僮许是随时都能出宫的,但萧母仍是担心,宫里人身份如此复杂,万一招惹到什么人可怎么办才好。 五天后,太后宫中。 “许久不曾见你,又变了不少。”萧以棠含笑道。 “姐姐也是。”萧以僮也是笑意盈盈地应着。 “真是只为了躲避那万家求亲才到宫里来的?” “自然不完全是。”在自家亲姐面前,萧以僮并不隐瞒,“换个地方有利于灵感迸发。” “想来也是。”萧以棠笑着点头。 她的妹妹,她自是清楚,从两年前开始就沉迷于玉石雕刻服饰制作一类的事,为此还不惜离开家里,去到妙林先生那儿去求学。如果不是为了找到雕刻的灵感,她应该不会轻易到宫里来,毕竟这个地方虽然发展空间大,但规矩也是真的多,并不是特别适合她。 即是如此,萧以棠还是忍不住数落:“你才刚回去就又离开,爹娘他们该多想你。” “我会经常回去看的。”萧以僮讨好地笑笑。 “进了宫就别生出什么动不动就出宫的心思,这是规矩,知不知道?”萧以棠微微皱眉。 “知道了——” 萧以僮无奈,她自知道萧父萧母会思念她,可离开是必然的。她自两年前来到这里,出行十分不方便,灵感也几近枯竭。一年前去了妙林先生那里还稍微好些,可之前几天回到那个呆了一年的地方,那种无力感又生出来,她必须换个环境。 晚上,萧家姐妹二人都留在太后宫中用晚膳。 听了俩人的请求,太后忍不住皱起眉头:“九品女官太委屈以僮。” 事实上,宫里闲置的七八品的女官也不少。 “自然不会。”萧以棠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以僮刚进宫便做了女官已是恩赐,以后能到什么地步得看她的造化,太后娘娘已是宅心仁厚了。”
第2页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后用手指轻轻点了萧以棠的额头,“在我面前还这么客套,怎么说都不听,哪儿那么倔呢。” 萧以棠一秒破功,无奈地笑:“太后娘娘,这是规矩。” 太后板着脸:“瞧你,左一个规矩,右一个规矩,准是跟你母亲学的。” “是是是。”萧以棠不得不道错,“是以棠错了。” 见这一幕,萧以僮扬起嘴角—— 看样子姐姐在宫里过得不错。 “你笑什么。”太后望着萧以僮。 萧以僮如实答:“替姐姐开心。” “你倒是个机灵的。”太后挑眉,板着的脸终是绷不住笑开,拍拍萧以僮的肩,“既然你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就先让你做个九品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觉得呢?” 萧以僮笑:“全听太后娘娘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官职,妃嫔称号,宫廷礼仪等纯属虚构,仅适用于本文,切勿考究。 第2页 重逢即初遇 在萧以僮穿过来的世界里,低阶女官还是要干些苦累的活,所以她便“重操旧业”,在皇宫这个全新的环境里认认真真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不过,她自己亲手设计制作的东西能够得到宫中各位贵人的喜欢,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倒是出乎萧以僮的意料。 官位居萧以僮之上的一位六品女官早就想提拔她,但却不知道该提到什么位置上来,便趁着给太后送衣物的时间将人带过去,不具体求什么官职,让太后自己看着处理。 到太后宫里,女官和太后娘娘说明情况之后便退下了,留萧以僮服侍太后穿衣。 “不错。”太后一脸赞赏,又用手摸了摸垂下的衣袖。 “这是众多宫婢心血凝结而成,”萧以僮低头乖巧道,“若能得太后娘娘喜欢自是再好不过,大家的辛苦也都值得了。” “你呀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太后敲了敲萧以僮的脑门,“明明知道我在夸你,偏跟我扯什么衣服。” 萧以僮乖乖受着,眨眼笑道:“太后娘娘这话可是误会奴婢了,奴婢不已承了夸奖吗?” 太后想了想,立马明白过来,挑眉:“还真是个机灵的。” 萧以僮弯眼笑了,正要说什么,却有人在外面敲门。 萧以僮朝门外应了一声:“太后娘娘正在换衣,有什么事?” 念琴站在外边,微微伏身,恭敬答道:“劳烦告诉太后娘娘一声,就说皇上来了,现如今已到正厅。” “知道了。” “奴婢告退。”语落,念琴退开。 皇上来了? 萧以僮看着太后,以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做。 太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跟我去见见皇帝?” 萧以僮摇摇头。 “怎么?小时候不也见过面吗?这么久没见,连看上一看也不敢了?”太后失笑。 萧以僮无法,只是略带歉意地笑。 跟那皇帝见过面的是之前的萧以僮,又不是她这个冒牌货。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没必要牵扯什么的时候还是别见了。 “随你。”太后还是满眼笑意,“去后边园子里逛逛吧,等皇帝走了再跟你说提升官阶的事。” 闻言,萧以僮亦是笑得灿烂:“好。” 据说后边园子里可有不少的珍稀植物,比御花园里的不知道要多上多少。她正要制作更多种类的薰香以供给服饰一类的东西使用,早就想去看看了。 太后来到正厅后,看着在一边坐着的杨至修,不由得笑笑:“皇帝怎么来了?” “来看看太后。”杨至修起身,将手中之物递过去,“顺便将宾客名单拿过来。” 过不了多久便是国立日,按传统要宴请各国贵族。宴会安排都由后宫之主负责,名单自也要让太后看看。 太后接过,心里不由嘆息。 想来看她一事是假,送名单才是真。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自四年前登基后,与她就越发疏远,态度也不冷不热,根本不似从前。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现如今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嫔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萧以僮遣开跟在她身旁的念画,一个人四处走走看看,一会儿踮起脚看高处树枝上的叶子,一会儿蹲下身瞧低处树干上的纹路,玩得不亦乐乎。 她喜欢这样的干净。 一个人身处不被世俗沾染的自然,周围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污染。 与古人相处,与草木作伴,天空湛蓝,空气清新,四下静寂。 萧以僮蹲在一棵树的根部,闭眼用手指细细感受它的材质以及轮廓,想着怎样能将它加工到最好。在感受它的同时,萧以僮自己也完全放松,不由得就轻轻哼了段调子——是她以前最喜欢的歌。 要不要改天找萧以棠编个合适的曲子弹给自己听? 正想着,萧以僮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 “你在哼什么?” 这个声音十分清冷,让萧以僮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了月光。
第3页 不对。 萧以僮突然意识到什么,勐地睁眼。 太后宫中能有什么男人?再联想刚才念琴所说的皇上来了的事,她顿觉头大。 猝然转身跪下,“碰”的一声,萧以僮的膝盖狠狠撞到地上,她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又瞬间低下头去:“回皇上的话,您听错了,奴婢方才什么也没哼。” 话音刚落,萧以僮知道自己又错了。 她居然当着皇帝的面反驳他。以下犯上,欺君之罪,这两条罪名任意一条就能将她立即处死。 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萧以僮闭了闭眼——她怕是不只摔到了膝盖,还摔到了脑子。 做的什么蠢事。 良久,萧以僮没再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缓慢地微微抬头,却发现之前还在那里的鞋子已不在了。 走了? 萧以僮愣神片刻,稍稍松了口气,一手撑着树干,缓缓起身。 早在一旁待着的念画赶忙跑过来搀着她:“你还好吧?” 萧以僮轻轻唿出一口气:“没事。” “我本来想提醒你的,只是你太入神,我又不好在皇上面前放肆......”念画一脸纠结。 萧以僮笑着安抚她:“没事。” “她是谁?” 被萧以僮想成是月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旁的权生忙道:“回皇上的话,刚才那是萧府二小姐萧以僮。” ——现如今朝中只有一个萧大人。 问清名字,杨至修也不再多问,就像之前那一幕没发生过一样,离开时亦如来时,丝毫未改。 关键的援手 萧以僮用药轻揉自己的膝盖,想想几天前那一幕,还是余下嘆息。 怎么就那样失了分寸?分明连面都没见到,这皇帝还真是她的克星。 将伤口弄好,萧以僮来到窗前,摆弄了几下小花盆里的草。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从太后那里求来的。 许是世界不同的原因,太后园中的许多花草她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倒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平凡的类型。她得好好研究,看看用什么方法能最大程度保留它们的特性。 整理完盆中草,萧以僮又到各个“部门”去“视察”。 虽然她现如今已是六品女官,不用再做什么活,但还是不能因为这点轻伤而对手下的人疏于管理。 这个世界的制作材料齐全,众人的工艺也十分细腻,但或许是因为眼界过于局限的缘故,所造出的物品并不新颖,也不具备什么创造性,还需要她一一指导。 比如香薰制法,再比如服饰款式。 看着宫女们正在准备的制香薰的工具,萧以僮正要说点什么,却见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萧大人——”那宫女大喊道。 萧以僮不着痕迹地皱下眉:“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宫女神情慌乱,“意嫔宫里的婢女来传话说前两天给她准备的簪子出了差错,要找人去问罪。” 萧以僮蓦然明白几分。 那意嫔本是万家二少爷嫡亲的姐姐,万家二少爷求亲被拒,纵是萧以僮已来了宫里,这万家大小姐也咽不下这口气,得找找她的麻烦才行。 萧以僮抬眸看了看,至于眼前的宫女—— 要么是运气不好被牵连的,要么就是意嫔的托。 总归是那所谓簪子的直接负责人。 “萧大人,这可怎么办啊!”宫女嘴里嚷着,一副快急哭的模样。 虽然知道意嫔有意针对自己,但萧以僮脸上并不显丝毫慌乱,冷静地问:“意嫔的人在哪里?” “就在门外。”宫女朝身后大门口的位置努了努嘴,“我说要进来找您,就让她先在外边候着了。” 萧以僮想了想,淡然道:“你先回去吧,我跟她去见意嫔。” “真、真的吗?”宫女顿时大喜,当即跪下给萧以僮磕了个头,“多谢萧大人大恩!” 萧以僮将人扶起,笑笑:“没事。” 反正到最后意嫔还是会找上她,不如在这里做个样子,笼络一下人心还是可行的。 果不其然,另一个宫女担忧地看着萧以僮,实在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声道:“萧大人小心些。” “我知道。”萧以僮笑着安抚完宫女,径直走出大门,同意嫔的婢女一道离开了。 走在路上,萧以僮一直在想脱身的办法,却终是无果,最后只好找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拖延时间。 “这位姐姐,”萧以僮朝那婢女歉意一笑,“我前几天膝盖摔伤了,如今正疼得厉害,可否允许我回一趟屋子擦点药再去?” “擦什么药!”婢女瞥一眼萧以僮,微微提高了音量,“意嫔娘娘的时间你耽搁得起吗?痛就忍着!” “......” 萧以僮无言。 ——果然还是那个万恶的封建主义社会。 萧以僮一时间没什么好的主意,只好耍了次赖皮,整个人慢慢坐到一旁的大石块上,不走了。 “你这是做什么!”婢女拧紧了眉。 “实在走不动了。”萧以僮脸上仍是饱含歉意的笑容,可怎么都透着股无所谓的气息,让那婢女气得牙痒痒。
第4页 “起来继续走!听到没!”婢女气急大叫,声音甚至惊动了花园里的鸟雀。 说着,那婢女便要用手去扯萧以僮,萧以僮正欲躲开。就在此时,两人的动作却都因一声低喝停了下来。 “这是哪儿来的宫女这般吵闹!” 二人几乎同时转头。 不远处,权生正站在那里。 他在这儿,皇上还会远吗? 萧以僮:“......”两次遇到他都没好事,这下可怎么收场。 “权公公。”萧以僮微微行了个礼。 婢女也紧随其后。 “嗯。”权生一挥拂尘,蹙眉,“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萧以僮恭敬道:“回公公的话,意嫔有事要与奴婢商讨,所以吩咐奴婢到她那儿去一趟。” 婢女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在权生转头看她的时候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看着两人这副模样,权生细细想了想。 他是知道万萧二家的过节的,如今这般看来,事情定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隐隐觉得萧以僮有些不妙。 初来乍到,没什么心腹,这时肯定还没有人去给太后以及萧家那位泠嫔报信,以意嫔的本事,她这一去多半凶多吉少。 想到皇上之前对萧以僮的“特殊”关照,权生突然想先把她“救”下来。 “嗯——”权生拖长尾音,见那婢女有些慌神才又道,“皇上前几天还说到萧家二小姐,今日正巧,随咱家去看看吧。” 婢女勐地抬头,脸上显出“难以置信”四个字来。 萧以僮心中诧异也并不少,但面上只是笑答:“是。” 在婢女惊异地注视下离开,萧以僮跟着权生来到园中一处小亭。 “皇上,”权生先一步上前恭敬道,“萧二小姐来了。” “嗯。”杨至修淡淡应着,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书啊...... 萧以僮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杨至修手中之物。 她最喜欢看书,论喜爱程度,尤在雕刻之上。只是这里女子似乎是不念书的,她不好做那个“怪胎”,怕改变太多徒引萧家人怀疑。 没敢再多想,萧以僮以眼神询问权生现在该怎么办。 她自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权生一人在帮她。 “坐此处吧。”权生指着一个离杨至修比较远的位置,淡淡道。 萧以僮低声应是,乖乖坐在一边,不再吭声。 像他们这样的人都该懂的,太过热情反而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保持适当的冷淡才最好。 第4页 坐等打脸中 萧以僮无所事事地往一旁望的时候,恰巧看到向亭子这边走来的念棋。 萧以僮有些不解,她来做什么? 只见念棋对着侍卫亮出一块令牌,侍卫便让她过来了。 “念棋姑娘。”权生笑着迎上去,“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念棋摇摇头,绕过权生又向前走了一步,看见萧以僮的时候似乎有几分惊讶。萧以僮朝她微笑示意,她却不曾理会,一心挂在坐着的另一人身上。 念棋缓缓跪下,双手将手中物捧起:“闻皇上好棋,特将水晶棋盘并棋子一同献上。” 萧以僮面带笑意,不含一丝嘲讽意味,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早听说当今皇上不近女色,这念棋死乞白赖往上凑还真是勇气可嘉。微微转过头去看皇上反应,萧以僮倒是对念棋的行为有了几分理解。 之前那次没有机会,刚又正处解围期间不敢放肆,是以萧以僮还是第一次看清这世界的皇帝。 不说别的,单这皮囊就已经是“颠倒众生”。稜角分明,眉眼略显深邃,高鼻薄唇,正是公认的好看长相。 不过俊则俊矣,实在太过冷淡了些。整个人像是被冰霜环绕,隔绝了外界人的干扰,甚至没有掀眼看念棋一下。 觉察到一旁投过来的并不刻意明显的视线,杨至修垂眸,却不作言语。 再看念棋,萧以僮注意到她手上的伤痕,并不显眼,但只要稍稍用心就能看到。 大概是雕刻时留下的。 据萧以僮所知,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水晶棋盘及棋子流传于世。但凡留存在世间的珍品,都被藏匿于一些鲜为人知的地方,以念棋的本事,自是拿不到的。如今这玩意儿,估计是她根据书画中记载,自己花费不少心思鼓捣出来的。或许是有几分卖相,不然也不敢拿到皇帝面前献宝。 只是那手...... 真是可惜。 萧以僮自知雕刻之难。就她来说,前世是靠着亚年送她的特制刻刀,如今是靠着妙林先生给她的软化材料用的特殊液体,这才能保证双手无疤无茧,以确保自己能准确无误地感知材料,而念棋却是什么也没有。这一双下棋的手,再不復之前的光洁。 没得到杨至修的回应,在念棋意料之中可又让她止不住地失望。 尤其是看到一旁坐着的萧以僮的时候。 没有说话,念棋将棋盘并棋子交给权生,沉默地离开。 又留了不短时间,萧以僮估摸着这时宫里的消息已经传开,大概没人会来找她麻烦了,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第5页 起身告辞,她乘着微风离开。 良久,风中飘来四个不冷不热的字—— “下不为例。” 语气不重,却足以让权生吓得魂飞魄散。 皇上这是在怪他自作主张将萧以僮带过来的事。 权生直接跪在了地板上,那声响虽距萧以僮几天前那下还有些距离,却也着实不轻:“奴才知错。” 世人皆以为当今皇上不近人情,也不管身边人死活,可他们确实是想错了。如果杨至修真是这样冷血的人,那今天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权生不由感嘆。 还好他一直以来的忠心耿耿在皇上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分量”,要不然今天不仅救不下萧以僮,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只是那姑娘到底知不知道皇上早就发现她在偷看他? 权生心中暗自嘆气,看皇上那样子,还是让那姑娘离皇上远一些比较好,这样他们都更安全。 不过,幸好萧以僮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的话,“偷”看?—— 这叫个什么词。 萧以僮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萧以棠已在屋里等候。 “回来了?”萧以棠笑着看她。 “嗯。”萧以僮答,復又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小宫女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那边出了什么大麻烦,忙赶过来,却刚好听到宫里的人在议论你跟皇上共处一亭的事,便在这里等你了。”萧以棠弯弯眉眼。 “是吗?”萧以僮坐在萧以棠身侧,想着今天的事不由也露出笑意,“其实是权公公帮了我。” “哦?”萧以棠有些诧异,“那可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不急。”萧以僮摇摇头,“如今明面上是皇上叫我去的,姐姐去感谢权公公反而不好。报恩一事,来日方长,我记着就行。” 萧以棠细想几分,觉得在理,也就点点头,不再言语。 虽然在权生的帮助下,萧以僮躲过一劫,但风波似乎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一早,萧以僮去看各宫女任务进程的时候,又得知一个坏消息。 给皇上准备的穿常服时用的束髮簪子被刻坏了。 看着手中失去“龙头”的髮簪,萧以僮陷入思索。 该怎么做才能尽量避开皇上的责问? 萧以僮有些无奈,这些麻烦事怎么都与他有关。 第5页 他的派小姐 一天后,萧以僮将髮簪交了上去。 事实上,萧以僮虽然爱好雕刻,但还是第一次特意为一个人雕平日里会用到的东西。以往都是她想雕什么雕什么,哪个嫔妃喜欢就给谁。 盘绕在髮簪上的龙头被宫女雕毁了,萧以僮将整条龙都“卸”掉,在光滑的簪子上刻了一条“凹陷”的龙,又将切口磨光滑。 虽是尽量做到极致,但她还是有些不安。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只求皇上不要大发雷霆才好。只怪那材料太过珍稀,她们竟找不到可以代替之物,不然也不会弄到这般田地。 权生将髮簪拿给杨至修的时候也是满心惶恐。 这簪上之龙确实是栩栩如生又精緻满满,但其上特殊的“凹槽”设计倒是让人觉得不甚讨喜。 杨至修拿到簪子的时候没什么反应,扫一眼后却又注意到什么,用手摩挲了一下簪子某个部位。 那里有个π字母。 “谁做的?” “回皇上的话,”权生摸不清杨至修的想法,略显迟疑道,“......是萧府二小姐。” 果然是她。 杨至修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来:“赏。” 权生愣了一下,随即怔在原地——他是不是要瞎了? 他竟看到他们那对女人所送之物从来都不假辞色的皇上用额头轻触那只髮簪! 这天怕是要变了。 权生连忙转过头去。 至于之前那句“下不为例”,权生暗自思索,大概是皇上难得一见的“戏言”。 ——不过,或许这话也没错。 权生不能破例,以后都由他来。为她破例一直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情愿肩负的义务。 杨至修说要赏,权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赏,便去请教了太后。太后本就向着萧以僮,两人一协商,决定给萧以僮升官阶,从六品升到五品。 虽然萧以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升了官,但这正好坐实了她被皇上“罩着”一事,倒是让她乐得自在。 萧以僮来太后宫里听她安排宴会上的事,完后便又去到后边园中,却不曾想碰到了念琴。 “你这是?”萧以僮面露不解。 “照看花草。”念琴笑答。 “之前你似乎不是负责这一块儿的吧?” 她之前没在院子里见过念琴。据她所知,念琴是负责前面的事的。 “这里本来是由念棋负责的,她最懂这些花草,心思也是我们几个中最为细腻的。”念琴如实道,“只是她最近手不太方便,便让我来做了。” 手不方便? 萧以僮想到几天前看到的伤痕,倒确实如此,旋即点点头,换了个话题,沖念琴笑了笑:“你说......我要是再讨要几株花草是否可行?”
第6页 念琴觉得她这副模样倒是可爱,一时失笑:“许是可行的。” 萧以僮眨眨眼。 “不过我是不懂这些。”念琴犹豫道,“要不我让念棋帮你找几株然后再去请示太后娘娘?” “不用。”萧以僮笑着拒绝了念琴的提议,“我已经想好求哪几株了,我自个儿去找太后娘娘吧,就不麻烦她了。” “这样也好。”念琴点点头。 念棋最近心情不太好。 想了想,念琴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有了皇上的“保护”,一连几天,萧以僮都过得很滋润,直到宴会开始。 宴会分男宾席和女宾席,男宾席那边自有皇上坐镇,女宾席这边则由太后来,泠嫔和意嫔左右跟随。 众人所处的时代,周边异国不少,但其国力都不怎么强盛,唯独最近一个叫“莫国”的小国声名鹊起,太后也就对该国的宾客多留意了一些。 而萧以棠却是注意到别的什么。 “不知莫妃娘娘这髮钗是从何得来?”萧以棠笑道,“实在好看。” 莫妃,相当于莫国的一国之后。 “你说这个?”莫妃抬手碰了碰那只钗子,“自然是鄙国工匠专门打造。” 闻言,萧以棠没再多问,只微微低头夸赞了一句:“与娘娘极配。” 莫妃轻笑:“是吗?” 太后此时却转过头来微微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萧以棠,而萧以棠也微不可查地轻轻点头。 她应该没有看错。这是她母亲曾经和太后一起流浪时落在外边的髮钗。只是莫妃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好驳她的面子。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 莫锦一向不善于应付那些需要说许多客套话的场面,便趁着宾客席上之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偷跑到了花园里。 唿吸着新鲜空气,莫锦不由暗自感嘆——还是这样的气氛适合他。 “殿下,这样是不对的。”一旁的太监有些着急。 “我知道。”莫锦无奈,“一会儿就回去行不行?” “可是......” “嘘——”莫锦用食指轻点嘴唇,眼珠转动几下,“有人来了。” 太监双眸微睁,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该不会是这儿的皇帝派人来抓他们了吧? 都怪殿下,这下闯祸了吧! 太监用眼神无声控诉。 然而莫锦却根本没看他的“表演”,只一心盯着那边走过的人。只看还不够,竟想朝着那边走过去。 诶—— 太监拉住了莫锦。 虽见那边的人走远了些,看那样子也应该不是来抓他们的,太监仍不敢大声说话,只有些急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你别拉我啊。”莫锦比他更急,欲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我得去看看——” “看?”太监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许多,“您还要看什么?” 都背着人家皇帝出来透气了还不够,还要去招惹人宫里的女官和宫女,这不是得寸进尺是什么! 太监生怕他跑过去,抓得很紧,莫锦使劲扯几下还是没扯出来。见那边的人都走得看不见了,莫锦转过头来,脸上带了几分气愤:“你——” “殿下您行行好吧。”太监苦着一张脸,“您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啊。” “我——”莫锦停顿片刻,还是没说什么,微微嘆了一口气,“......算了。” 应该不可能是她才对。 第6页 看力挽狂澜 萧以棠确实是没把髮钗的事情放在心上,本来萧母也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她也只是问问,却没想到被有心人记在心里。 莫妃的髮钗不见了。 而在髮钗不见后,众人在几个人刻意的引导下都对萧以棠产生了怀疑。 这个世界并不十分注重男女分席,每次大宴的晚上都会有男女宾客聚在一起吃饭的习惯,是以萧以棠面对的质疑的目光中也有不少是男宾客投来的。 从未接受过这么多陌生男子的注视,平日里良好的礼仪教养让萧以棠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难堪和羞耻。 偏偏她不知道怎么辩驳。 谁知道会不会被人一口咬定是做贼心虚。 “诸位。”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沉下来,“只凭几个人的风言风语和胡乱揣测便定了泠嫔的罪似乎有欠妥当吧?” “太后娘娘哪里的话。”一位妇人笑意盈盈地应道,“我们也没说就一定是泠嫔娘娘啊。” “这可是您说的。” “放肆!”太后身旁的念琴一声呵斥让那妇人瞬间变了脸色,不再多言。 大国威严是依旧存在的。 这些威严抵不住谣言,却抵得住明面上的挑衅。 “这确实不能完全说是泠嫔做的。”莫妃无所谓地笑笑,“髮钗丢了便丢吧,也没什么要紧的。” 太后心中一片清明。 莫妃作为失物主人站出来当和事老,确实显出了她莫国的气度,倒衬得他们越发狭隘了。 这莫妃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是一场自编自导的戏罢了,倒是白白连累了以棠。
第7页 太后侧头去看身边的萧以棠,见她一个人站着,身子有些微不可查地颤抖,也不知是羞极还是气极。 正要伸手去拉她,太后却又听到一个声音—— “莫妃娘娘这是哪儿的话。” 杨至修本来将要开口,见萧以僮到来便又停住。 大概不需要他多事了,她总是能保下她愿意保下的人。 萧以僮朝在场之人行了个礼,微微笑道:“虽然奴婢相信这件事绝非泠嫔娘娘所为,但莫妃娘娘的髮钗既是在宫中丢的,那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让您受了委屈。” “哦?”莫妃勾起嘴角看她,“那么你的意思是?” “奴婢在此将葭钗献上,以补全娘娘损失。”萧以僮将手中之物捧到莫妃面前。 那髮钗通体粉白,乍一看便知道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葭钗?”莫妃面露疑惑。 “莫妃娘娘如果不了解的话,”萧以僮的视线越过莫妃,径直和后面那道目光交汇,“何不问问皇子殿下?” “嗯?”莫妃转头看着莫锦。 “师姐......”莫锦正看着萧以僮,有些失神地喃喃,在听到莫妃问话时又立马回过神来,微微低头道,“回母妃的话,这是妙林先生曾认定的天下第一钗。” 莫锦顿了顿,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萧以僮才又道:“是当初师姐做完髮钗给师傅看的时候,师傅亲口说的。” “竟有这等事?”莫妃的表情在细微变化后又瞬间恢復正常,让人看不出端倪,“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区区髮钗,何足挂齿。”萧以僮笑,“莫妃娘娘说笑了。” 莫妃本是说该有的客套话,却没想到被萧以僮反将一军,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让婢女接过髮钗。 这算来算去,她莫国倒输了一层。 周围的人在知情人的解说下都知道了这临时赶到的女官和那位泠嫔的关系。这两位既是一家人,那之前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杨至修所想,萧以僮完全挽回了局面。 只是不知道那送出的她亲手打造的髮钗和那个叫她师姐的少年又是怎么回事。 “以僮,”萧以棠看起来有些疲惫,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姐姐何须如此见外。”萧以僮和她靠坐在一起,笑道,“你我本是一家人啊。” “嗯。”萧以棠也慢慢扯出一个笑容。 “不过,”萧以棠话锋一转,“那声师姐......?” 萧以僮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还是被听到了,这下大概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莫国皇子的师姐了。 “显而易见,”萧以僮将目光投向远处,“他也是妙林先生的学生。” “你觉得他怎么样?”萧以棠笑问。 她看得出来,他有几分喜欢萧以僮。具体深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萧以僮有心发展,那么嫁去莫国绝不是问题。 转头看到萧以棠颇带几分认真的神情,萧以僮不由失笑:“姐,他比我还小。” “就这个原因?”萧以棠偏了偏头。 “姐姐,”萧以僮轻笑,“嫁人又不是找个小孩子养。” 萧以棠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这么想。” 见势头不对,萧以僮挽着萧以棠的胳膊,扯开话题:“姐姐,明天的狩猎场好玩吗?” 她因为今天的功劳,破例被带去明日的狩猎场,倒确实好奇到时候会做些什么。 萧以棠嘆一口气。 这话题转移也太生硬了些。 见此状况,萧以僮眨眼笑了。 ——怎么这么想? 像她这种曾被亲生母亲抛弃过又并非纯粹善良的人,又怎么能奢求她和那种从小在健全家庭娇生惯养的纯情少年和谐相处呢? 第7页 月光下的歌 看到如古装剧中场景般的狩猎场,萧以僮觉得有些奇妙。 黄沙铺地,不远处有一匹匹骏马,气氛热烈,不由让一些人沸腾起来,这可是展示他们实力的最佳机会,这些个王公贵族里有不少人想要拔得头筹。 一阵休整之后,众人骑上了自己的马,而莫锦却突然叫萧以僮过去。 萧以僮抬头,看着莫锦伸过来的手。马背上的少年正沖她笑着。 “师姐要试试吗?狩猎很好玩的。” 自上而下的阳光刺眼得过分,萧以僮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档。 “莫锦。”萧以僮眯了眯眼以适应阳光,“我是你师姐。” 他既然以师弟的方式相邀,那她也少了许多恭敬。 萧以僮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如在妙林先生那儿时一般冷淡,只是那少年似乎始终未曾听出来。 “......我知道了。”莫锦略有失望地收回手,“是莫锦失仪。” 萧以僮笑笑,转身离开,连句祝福都懒得应付。 免得给他莫须有的希望。 这是她跟他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 狩猎要持续大半天,萧以僮对此并不感兴趣。正处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权生却给她拿了一本厚度适中的书来。
第8页 书的内容关于雕刻材料的介绍,刚好是她最爱的两者的结合。 “这是?”萧以僮心中略有惊喜,面上却只现出惊讶来。 “是皇上让拿来的。”权生笑眯眯的,“书的内容和重量都是皇上认真考虑过的。要是您看完了这本还想看的话,就吩咐下人去拿,若是今日没看完,会有人将这套书和其他书一併送到您那儿去。” 虽有些诧异于皇上对这事的认真程度以及权生过于恭敬的态度,但萧以僮没有多问,只是笑了笑,道:“皇上费心,公公也辛苦了。” “哪里哪里。”权生忙道,又话锋一转,为杨至修刷了一番好感,“只是皇上上了心才是真的。” 他是真的上心,可就是不去刻意表现出来。 萧以僮微微低头:“奴婢谨记。” 见萧以僮真的露出几分隐晦的感激,权生满意地点点头:“嗯。” 待权生走后,萧以僮看着书的封面有些疑惑。 惊喜惊喜,大概还是“惊”大过于“喜”。感激确实存在,可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看书的呢? 在看书中消磨时光是萧以僮最喜欢的度日方式。在一连看了好几本书后,萧以僮觉得有些累了,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今日是要歇在狩猎场的。 用膳的时辰早就过了,离就寝的时辰又还有些时间,萧以僮想了想,去到了一旁的小溪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月光倾洒下来,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漾开一点一点的浅纹,亮着微光。 萧以僮突然觉得这天是自她穿越过来后最充实愉快的一天。有好书,有美景,简直不能更完美。 双手撑着身下坐着石头,萧以僮看着眼前的美景,慢慢地哼了一首歌。 还是之前在太后园子里哼的那首,只是这次她将歌词也完完整整地唱出来。 她声音温柔,歌声婉转悠扬,伴着月色撒向溪边每一个角落,却又并没有破坏此处静谧的和谐。 暗处,杨至修借着光影遮蔽自己,低头安静地听着这首歌,像是跟着陷入那片宁静的美好中,似乎离她又近了一步。 这么多年了,她的喜好还是不曾改变。 一连几天的宴会终于结束,朝中大臣开始论功行赏,但萧以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次受赏的人竟然有她。 据说有一名大臣向皇上进言时提到了萧以僮晚宴上为国解围的行为,认为值得嘉奖。另一名大臣则在奏摺中表明,经此一宴,萧以僮是妙林先生的学生且能造出天下第一钗的消息已经传播出去,何不藉此机会让她带领一众工匠批量生产饰品一类的东西,国内国外均可销售,也不失为一个充盈国库的好方法。 看到这些提议,杨至修自然应允。 且不说为国解围的功劳,仅是充盈国库这种大任便不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女官能做的,所以萧以僮又升官阶了。这次直接是勐升三阶,让她成了二品的女官。 萧以僮不由微嘆一番自己升官阶的速度。不过想来也是,看那皇上对她的在意程度,她官阶想不高都难吧。 不过,他到底是谁呢?又为什么这么了解她又处处帮着她? 这可真是个未解之谜了。 对于“充盈国库”一事,萧以僮虽是总的“负责人”,却并不懂对外“经济贸易”什么的,也不适合抛头露面,只能在宫里指导雕刻,是以还需要找个“代理人”。 人选是由萧以僮直接选定的。 看着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及其大概的资料,萧以僮挑出几个人选来,又叫人去拿了关于那几人更为详细的资料。仔细筛选后,她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人—— 洛城。 这个人不管是经歷还是能力都是最能与她想像中的人选匹配的那一个。 还有就是,他是权生的表弟。 权生是家中庶出,被主母早早地卖到宫中做了太监,而在进宫之前,他也就与这个表弟交好。洛城确实是有实力的,只是似乎惹到了什么人,导致一直没有出头之日,在一个小官的职位上蹉跎。如今她有这么个机会,索性帮他一把,既帮这皇上留下一个人才,又还上次花园里欠权生的一个人情。 “就他吧。”萧以僮指着洛城的名字,沖一旁候着的人道。 第8页 变个身份玩 萧以僮正筹备着饰品制作的事,却突然听到宫女来报说太后病了。待她放下手边的事急忙赶到太后宫里的时候,皇上、泠嫔和意嫔都已到了。 萧以僮先行了礼,又将萧以棠拉到外面,轻声道:“太后娘娘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萧以棠满脸担忧,“太医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病症,而太后娘娘如今整个人都神志不清,连问也不行。” 萧以僮皱眉:“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啊。”萧以棠揉揉眉心。 “你也别太担心了。”萧以僮安抚她道,“一定会有办法的,先进去看着吧。” 萧以棠沉默着点点头,又和萧以僮一同进了屋子。没想到刚进去,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皇上便开口道—— “你们都出去。” 萧以僮愣了一下,抬头去看杨至修,却刚好与他四目相对。
第9页 正要移开视线时,却看着杨至修对她说:“你也是。” “是。”萧以僮低着头恭敬应答。 她心中挂念着太后的病,没注意到杨至修只对她一个人多说了句。一旁的念棋看到这一幕,却是将拳头捏紧几分。 众人退出门去等候,好一会儿后,杨至修终于推门走出来,叫御医们到一旁商议,似是已有了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待他们商议完毕,权生走过来对站在外边的众人说:“各位先请回吧,太后娘娘需要静养。” “可是有了什么法子?”萧以棠微微上前一步询问道。 权生笑笑:“泠嫔娘娘先安心回去吧。” 这么说大概是没问题了,萧家姐妹心中微松一口气。 “那我们就先走了。”萧以僮沖权生笑道,“不知明日可否再来看望?” 权生态度恭敬:“您两位自是可行。” 闻言,一旁的意嫔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公公意思是我等就不行了?” “奴才不敢。”权生依旧面带笑意,“只是皇上吩咐了,太后娘娘需要静养,不宜人多。” 意嫔脸色一变再变。 这狗奴才,竟敢用皇上来给她施压。 萧以僮看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陷入思索之中。在她看来,皇上此举绝不是无的放矢,大概是有什么深意。 接下来几天太后的病情确实有了好转,萧以僮也就渐渐放下了对于几天前那些事情的思考。毕竟这些事都有皇上和他身边人在考虑的,她帮不上什么忙。 太后的身体恢復得慢,有御医提出意见,想让太后娘娘去宫外一处不远的寺庙静养,这个想法得到其他御医的一致贊同。虽然萧以僮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还会牵扯到她。 “以僮啊。”太后的脸色依旧苍白,却略带歉意地看着萧以僮。 “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萧以僮凑到太后身边,为她掖了掖被角,笑着轻声道。 “以棠要跟着我一起去寺庙的事你知道吧?”太后稍微绕了个圈子。 “嗯,姐姐已经跟我谈过。”萧以僮也有些抱歉,“可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好,等忙完这段时间以僮再去陪您。” “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后嘆了一口气,索性直接道,“我和以棠这一走,后宫之中除了意嫔以外便没有能做主的人了。” “......您的意思是?”萧以僮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皇帝一向不管后宫之中的妃嫔,我想在走之前直接将你提到妃位,代理我协管后宫。” 萧以僮:“......” 她这时倒希望自己一点也不懂世故人情,直截了当地拒绝太后。 将萧以僮的犹豫看在眼里,太后微微宽慰道:“待我身子好些,过段时间再找个合适的由头让你做回女官好吗?” 太后都这么说了,她更不能拒绝了。本来自打穿越以来就受了这些人不少照顾。 据说皇上不近女色,收到后宫之中的妃嫔都会在一年之后出宫,由太后操办婚姻。照她的情况,提前一些时间也不成问题? 这样一想,萧以僮轻点头道:“太后娘娘安排就是。” 几日后,宫中进行册封大典,立萧以僮为轩妃。翌日,太后与萧以棠出宫,走时将最懂事的念琴和最活泼的念画留给了萧以僮当丫头。 这个世界妃嫔地位并不很高,品阶也不是很高,甚至连妃子也只相当于三品女官。细细算来,萧以僮这身份一变,不仅没升官阶,反而降了一阶,甚至连刚起步的“事业”也离她而去。 何其悲哀。 手中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趁天气不错,萧以僮让宫人将前段时间她设计来交给工匠制作的藤椅搬出来,整个人慵懒地躺在上面,闭着眼沐浴阳光。 杨至修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一旁的念画见此情形忙上前恭敬道:“今日日头正好,娘娘说要出来晒晒,没料到就这么睡着了。奴婢这就将娘娘唤醒。” “不用。”杨至修低头去看萧以僮,眼神就没离开一下。 念画本就是个机灵人,再加上在太后的薰陶下,她巴不得皇上能跟哪个女子走近些,于是小心翼翼道:“在外面睡着也不好,要不......皇上将娘娘抱进去吧?” 杨至修顿了下,终是将视线从萧以僮身上移开,看了眼面前的小宫女。只这一眼,却是让念画胆战心惊,当即跪下,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奴婢口不择言,还望皇上恕罪。” 杨至修并没有说话,只又看着萧以僮。 她如今是他的妃子,亲密一些应该可行。再者说,他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在外面睡一个下午。 没有多想,杨至修弯腰将萧以僮稳稳地抱起来,动作尽可能的轻柔。 念画见杨至修真的採纳她的建议,立马起身为两人掀开帘子,又候在门外。 还没等杨至修走到床边,他怀中的人却悠悠转醒。脚步一顿,杨至修停了下来。 萧以僮此刻还是朦朦胧胧的,看着眼前男子隐约的轮廓,她呢喃一句:“皇上?” 杨至修低头看她:“嗯。”
第10页 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但萧以僮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多问,她嗅着周身微微萦绕的橘叶香,唇角勾了勾,下意识地往杨至修怀中蹭蹭,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杨至修仍垂眸看她。 ——看来还没清醒。 第9页 他的橘叶香 等到萧以僮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晚膳时间都过了。 微微起身,萧以僮隔着床帘看到稍远处有个隐约的人影,唤了一声“念画”。 正要问她睡了多久,却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她在外面。” 嗯? 萧以僮撩开帘子,正与杨至修的目光对上,略微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她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皇上。” 杨至修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接过水,萧以僮低声道谢。 瞥一眼杨至修之前坐的位置,萧以僮笑问:“皇上刚才在看书?” 这个问题应该不算冒犯吧? 到这儿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和皇帝近距离交锋。虽然摸不准他的脾气,可总也不能让这屋子徒留一片沉默,引起话题的重任自然落到她身上。 “嗯。”杨至修先做肯定回答,復又问道,“想看?” 经过这几次发生的事情,萧以僮也不觉得他是什么小心眼会算计她的人,便没有太多顾虑,笑着点点头:“皇上觉得好看吗?” “还不错。”杨至修垂眸,“你想看就留着。” 萧以僮微微低头:“多谢皇上。” 正要开口,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杨至修便将已到嘴边的话收回去。 不过送过来的几本书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外面传来念琴的声音:“娘娘是否醒了?” “嗯。”萧以僮朝外面应了句。 “那皇上、娘娘是否需要现在布膳?”念琴依旧恭敬。 萧以僮看了看外面,发现天色早已暗下来,诧异回头:“皇上到现在也没用膳吗?” “嗯。”或许觉得这回答有些敷衍,杨至修又极其自然地加了句,“忘了。” ......看书看得这么入迷吗? 闻言,萧以僮没再犹豫,直接让宫人将饭菜端上来。 用完晚膳,萧以僮蓦地想起什么,问杨至修:“皇上今日来此是......?” “饰品贸易遗留问题。”杨至修略做回答。 萧以僮恍然大悟,又看了看外面,有些迟疑:“......现在商讨吗?” “好。”杨至修倒并没有犹豫。 萧以僮:“......” 她难道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吗?怎么这回答听起来怪怪的。虽是如此,但萧以僮没敢反驳,跟杨至修认认真真讨论起来。 这一讨论便是半个时辰,此时天已经完完全全黑下来。 杨至修起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下。 如今早过了该就寝的时间,他现在回自己的寝屋,未免太过刻意。她毕竟是他的妃子,传出去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子。 转过头见萧以僮也刚刚起身,杨至修语气平淡:“今夜我睡小榻。” 萧以僮微微愣神。 ......什么? 直到两人都打理完毕,萧以僮才找到自己该说的话。她坐在床边,仍是笑着看向站在小榻旁的杨至修:“皇上睡那儿太委屈了......” 杨至修没有回应。只一瞬间,萧以僮眼前便漆黑一片,她一下子没了反应。 许久,一道声音随着窗外映进来的月光飘到萧以僮耳边—— “好梦。” 略微收敛了几分往日的清冷,低低的,竟让她听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温柔。 “好梦。”萧以僮语气里也带着温柔笑意,只是倒在床上的她却敛了敛眉。 今日的相处,好多地方不对劲,却又自然得过分。 第二天一早,杨至修和萧以僮便已起身。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都没有让宫人帮忙,自顾自地打点自己。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萧以僮发现权生不停瞄向一个方向,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总算明白他在看什么了。 杨至修后颈处的衣领没有弄规整,而他本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觉得哪里奇怪。 萧以僮有强迫症。 所以她并没有多想,走过去伸手帮杨至修理了理,换来权生一个敬佩的目光。 杨至修低头去看她,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衣领,笑了笑:“皇上方才没弄好。” “嗯。”杨至修淡淡地应了下,没有多言。 自那以后,杨至修就没再来找萧以僮,而她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几天后。 她想出宫去看太后和萧以棠了。 来到杨至修这边,萧以僮发现他似乎要到哪儿去,便问了句:“皇上这是去哪儿?” “后园。”杨至修看着她,声音依旧清冷,几乎让她以为那晚的温柔不过是错觉而已。 “那臣妾过会儿再来。”萧以僮低头道。 转身欲走,她却听到杨至修开口—— “等等。” 她回头,正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仍不显情绪,平静的,让人无法看透。
第11页 ——其实也不一定是错觉。 他低声问:“去看看?” 虽然已经在脑海里做了千万种设想,但当萧以僮真正进到园中,她还是感到万分惊讶。 皇上的“秘密花园”,竟是一片橘树林。 萧以僮慢步走到最近的一颗橘树下,一只手轻轻抚上它的主干,细细地感受它。 她爱极了橘叶的香味,这里于她而言就是天堂。 杨至修看着她亮极的眼睛,眸中微光一闪而过。 他知道她会喜欢。 将她的喜欢变成习惯,他的爱好都与她有关。 第10页 邀她上马来 看着眼前的橘树,萧以僮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来。她望着杨至修笑道:“皇上,不知臣妾可否讨要一些橘叶?” 杨至修不假思索道:“随你。” 如果她想,整片橘林都是她的,何况些许橘叶。 萧以僮看着杨至修,弯弯眉眼笑起来。她双眼清澈干净,在愉悦的时候尤是如此,像是盛了满天星光。 没有过多地回忆,杨至修问她:“你来找我什么事?” 萧以僮蓦地想起来此行的真正目的,说:“臣妾想出宫去看太后娘娘。” 杨至修接着她的话问:“明日?” 萧以僮笑盈盈的:“皇上决定就好。” 别说收了别人的橘叶,就凭这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身份地位来言,她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萧以僮让杨至修自己决定,他便在当天安排好所有的事情,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她出宫了。 马车上一片寂静,萧以僮望窗外看了看,转过头来时却又突然注意到杨至修如今佩戴的髮簪就是她那日雕刻的那根。 “皇上喜欢这髮簪?”萧以僮出言打破了沉默。 “嗯。”杨至修并没有多说什么。 萧以僮纳闷,她所处的世界,皇帝的审美已经先进到这种地步了吗?这髮簪明显有些“不伦不类”,他出门竟还戴着。 真是奇怪。 寺庙建在山上,有一段山路要走,但天公不作美,在一行人正要踏上山路时,偏偏下起雨来。山路遇雨就变得泥泞不堪,车夫和侍卫也不敢用皇上的命做赌注冒险上山,于是找了个地方先歇了下来,中途所经过的离山路不远的小茶棚成为最好的去处。 在小二端上茶水后,萧以僮闲来无事便喝了一口,却没想到这味道出乎她意料的好。 下意识地向身旁的杨至修推荐,萧以僮为他也倒了杯,笑道:“皇上尝尝看。” 一旁站着的权生忙凑过来,作势要验毒,却被杨至修制止。 他一言不发地抿了一口茶。 同一壶茶,她都已经喝了,他做那些事反而多此一举。 萧以僮眨眨眼,像是没看到权生的动作,直望着杨至修:“好喝吗?” “嗯。”杨至修颔首。 萧以僮笑笑,起身到茶棚的老闆娘身旁,指着那边的茶壶:“不知这是何茶?” “姑娘说笑了。”老闆娘知道这群人必然是非富即贵,也不敢夸大其词,笑答,“不过是些乡野粗茶,哪里有什么姓名。” 萧以僮笑意更深几分:“甚好。” 她话说完便回到杨至修身边坐下,又轻轻喝一口茶,笑容却是一直不曾消失。 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孕育出这属于自然的馈赠,而老闆娘泡茶时也没用什么特别的手法,保留了新鲜茶叶最原始的清香,实在别有一番滋味。 经过多年的察言观色,权生觉得此刻的皇上心情应该还不错,便讨好地笑道:“这茶既是无名,那皇上何不赠它一个名字?” 天子赐名,何其荣耀。 杨至修没有开口,权生自知失言,也不再说话。 萧以僮那在权生问话时略做收敛的笑容又重回脸上。 不赐名正合她意。 他太懂她了,或者说—— 萧以僮又抬眸看身旁的人一眼。 ——他们太像了。 在茶棚坐了好一会儿,天晴了。一行人回到安放马匹和马车的地方,杨至修却翻身上马,向萧以僮伸出一只手。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没一会儿太阳就普照大地。萧以僮抬头看他,阳光映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却又不会刺到她的眼睛。 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自己的手却早已放到他手中。两人一配合,她便稳稳坐在马上,坐在他怀里。 这下她也能正面感受阳光了。 阳光照在萧以僮身上,她有点困,闭上眼,往身后带着淡淡橘叶香的怀抱靠了靠。 她也不知道这种下意识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一大早出宫,却因为那一场雨天色快暗才到达寺庙。在看望太后之后,萧以僮便和萧以棠一起在寺庙里转转。 “说吧,你和皇上是怎么回事?”萧以棠面带笑意。 萧以僮也调侃:“那姐姐和方才那名男子又是何关系?” 刚才她们看到一个男子,而萧以棠竟与对方点头示意。 “哪里有什么关系。”萧以棠笑,“那是你之前提拔的洛城。他感念你的恩情,帮了我几次忙。” “是吗?那可是不妙。”萧以僮眨眨眼,“我提拔他也有报答权公公的意思,姐姐如今受他恩惠,可是欠他了。”
第12页 萧以棠从未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愣了一下。 萧以僮笑笑。 没想过回报......可是很危险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也没想过回报杨至修。 大抵也是同样危险。 回报一事暂且不提,萧以僮却是给杨至修添麻烦了。 她病倒了。 和太后娘娘极为相似的症状,却要更加严重一些。 杨至修又跟御医们一起商量对策,可萧以僮的病来势汹汹,所有人都不知道上次的法子能否有效。 按理说太后娘娘的病应该不会传染才是,御医们也不知道轩妃娘娘怎么去了一趟寺庙就患了这么严重的病,但他们知道皇上很是看重轩妃娘娘,若是真的治不好,那他们的下场可就难说了。于是御医们一个两个整天眉头紧锁,把萧以僮的病看得比什么都重。 但还是比不上杨至修的重视。 他白日里要上朝,处理政务,晚上便来守着萧以僮,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了解此事的人都十分震惊,要知道皇上平时可是很忙的,这般过度操劳,就连太后生病也不曾有过。 这轩妃娘娘何许人也,竟得了这份殊荣。 即是萧母因女儿生病这段时间时常入宫,听说此事也惊讶不已。所以哪怕她怀疑自己女儿生病与杨至修身边的女人有关,却也没说什么。 这么重视,定会还个公道。 也不知道当初同意二女儿进宫到底是对是错,难道还真是孽缘不成。 萧母幽幽嘆息。 第11页 越来越像他 萧以僮醒来是好几天后的事。 虽然杨至修在夜里来照顾萧以僮的事做得隐蔽,知道的人也不算很多,可她本人还是有些清楚的。 杨至修当晚来到萧以僮寝屋的时候,正看到她靠在床头笑着看着他,眼中光芒流转,亮得吓人。 杨至修走到她床边坐下,没有任何异样,开口:“没人说你醒了。” 萧以僮脸色还是有些白,人却是笑眯眯的:“臣妾想给皇上一个惊喜。” 杨至修没说话。 他大概猜得到她是故意在这儿等他,怕他白天知道她醒了夜里就不来了。那些顾及到他要来而在外面守着不进来的丫鬟倒是给她行了方便,让她好整以暇地等他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杨至修指着屋中某处空荡的地方,问萧以僮:“之前放在那的花草是谁带来的?” 萧以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像是明白过来,仔细回想一番,道:“那是太后娘娘后边园子里的花草,我之前向太后娘娘讨要了几次,她老人家见我喜欢便叫人时不时送些过来。” 至于是由哪些人送,这就不用她多言了。 闻言,杨至修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想什么,抬眼却见萧以僮仍是看着他,说了句:“那些东西有问题。” 萧以僮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在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他已经这么累了,她却为验证自己的猜想又让他来一次,实在有些过分。 他大概有好几天没合眼了吧。 忽略掉心中那股隐秘的心疼,萧以僮没有在花草的问题上有过多纠结:“不知皇上今夜可否歇在此处?” 杨至修并没有拒绝。 “皇上。”见他往上次睡过的小榻走去,萧以僮叫住他,微微笑着,“臣妾的病不传染。” 杨至修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想她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做出这样的邀请,可他也不想拒绝她。 看出杨至修的犹豫,萧以僮还是没有放弃:“皇上身上的橘叶香很好闻。” 没有想太多,杨至修又回到她床边,将外衣脱下来递给她,人却是又去到小榻了。 萧以僮抱着衣服,整个人都愣愣的。 良久,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她只是觉得睡小榻不如睡床舒适而已。再说了,在同一张床上睡一晚上也没什么,她现在对于重新做回女官好像也不是很热衷了。 只是没想到他原则性这么强。 低头嗅着衣服上淡淡的橘叶香,萧以僮轻轻笑起来。 对她的喜好一清二楚,精通医道,原则性极强...... 萧以僮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跟亚年实在太像了。 那晚之后杨至修没有在晚上到访过。没多久,萧以僮听说意嫔和念棋以谋害太后和轩妃的罪名被关进牢里,当天杨至修便来找她了。 “你想怎么处置?”杨至修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皇上决定便是。”萧以僮笑着对他说,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臣妾希望皇上能将行刑时间推迟些。” 杨至修看着她,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 过段时间是他的生辰。 一室寂静,萧以僮听到杨至修低声应了下—— “嗯。” 太后和萧以棠回宫了,但两人一回宫便流言四起。人人都说泠嫔在外面找了男人给皇上戴绿帽子。 听到这些传言,萧以僮面不改色。她相信萧以棠,即使是有个洛城在她身边晃悠,她也绝不会顶着皇上妃嫔的身份在外面私相授受。只是萧以僮还是怕杨至修会不高兴,毕竟萧以棠还是他名义上的嫔妃,这样的流言传出来总归让他面上不好看。
第13页 所以她又去找他了。 上次是因为想出宫,这次是去试探一下他的想法。不过幸好,她还将宫女们制好的要献给杨至修的衣服带过去了,总算没那么扎眼。 “皇上。”萧以僮为杨至修整理领口,缓缓道,“泠嫔的事......” 杨至修沉默了一下,接话:“我会处理好。” 他说“处理好”,是会照顾到萧以棠那边吧? 萧以僮悄悄抬头,正对上杨至修的视线,距离有些近,她甚至感觉到他的气息。 “皇上生气了?” 杨至修语气淡淡:“不曾。” 这可不像没生气的样子。萧以僮看着他,没说话。 “我只是在想,”杨至修的声音有些低,“你找我怎么就没别的事。” “......这不是送了衣服吗?”萧以僮笑,微微低头,“臣妾先告退了。” 走到门外,萧以僮觉得不可思议。 他刚刚的话,丝毫没让人觉得是质问,反而透露出几分委屈,竟让她有些心软。 心软...... 多么奇妙的一个词。 萧以僮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她觉得有些热。 “咦,轩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权生一旁见了觉得新奇,开口问道。 音量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天太热了。”萧以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屋内,听力极好的杨至修眸光闪了闪。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个小细节。 第12页 无所谓破例 杨至修说了会处理好后,不过几日,太后懿旨和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 懿旨上面说是早在太后病出宫之前,皇上就已跟她说了要将除轩妃以外所有妃嫔全部送出宫的事,只是当时养病为先,便把事情放了放。如今太后归来,自然要把这一切安排好。于是,所有后宫佳丽都被送回家了。 当然,她们的婚事仍由太后操办,想嫁什么人也可以告诉太后,只要可行都会由太后赐婚,这无上的荣耀也是入后宫的女子一直以来的福利。 圣旨则是升了洛城的官,说是因为其“业绩”良好,又在寺庙中帮了太后不少忙,精神可嘉。 懿旨上说皇上早有安排,也曾与太后商量关于那些女子归宿的事,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曾实施,可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泠嫔知道也不足为奇。既已是自由身,“谈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道升官的圣旨倒帮两人澄清了一下关系。若真是被“绿”了,以皇上的性情,不惩罚都是怪事,怎么可能升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道旨意明里暗里都在帮着萧以棠。既然皇上都已经表态了,他们再多说反而会惹得圣怒,是以流言也渐渐平息下来。 趁萧以棠还未出宫,萧以僮去找她聊了聊。没聊多久,又扯到上回的话题。 “以僮。”萧以棠依旧是一如既往地面带笑意,“我和洛城的关系可是远远不及你和皇上啊。” 萧以僮无奈:“姐姐又调侃我。” “将后宫女子都遣回家,这可是需要大魄力的。”萧以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若喜欢就好好珍惜,不要错过了。” 毕竟是亲姐,瞧见妹妹这一点不躲避的样子也知道她有多喜欢。 “我知道。”萧以僮眨眨眼,“妹妹在此谢过姐姐提点。” 萧以棠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 将萧以棠送出宫,萧以僮便去了太后宫中。萧以棠出宫,念棋入狱,想来太后心中也不好过。 萧以僮看到太后的时候,老人家精气神还是很不错。 她笑着看向萧以僮:“来了?” “是。”萧以僮也笑着走到太后身旁搀着她。 看着萧以僮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太后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儿子博博好感:“你可知道那意嫔和念棋会怎么处置?” 萧以僮没想到她一来太后就主动提起念棋,心中有些诧异,却还是老实地摇摇头:“不知。” “皇帝的想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太后还是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伤心来。 念棋是她的丫鬟,如何处置也要经过她的同意,她知道这些也并不令人奇怪。 萧以僮还在想太后的用意,一时没有回应。 太后见状不由嘆息一声:“以僮。” “嗯?”萧以僮抬头望着太后,“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太后认真地看着萧以僮:“以我对皇帝这性子的了解,这次若不是你病了,他绝不会採用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来惩罚罪人。” 萧以僮愣了下,霎时觉得太后好像是在以看“儿媳妇”的眼光看她。 ......莫名尴尬。 突然想起什么,萧以僮神色微变,轻声道:“太后娘娘......” 一见她这副模样,太后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毫不在意地笑笑:“不用担心,我没事。” “后边园子还有许多花草你没好好看过吧?去挑几株?”太后提议道,“这次我亲自为你把关。” 萧以僮无法,只得规矩地应了句:“多谢太后娘娘。”
第14页 太后笑着摇摇头,却也没再说她,带着她去了后园。 后园中,两人正看着几株花草,见萧以僮仍有些心不在焉,太后突然出声:“左右不过是个婢子,哪里比得上你们俩的幸福重要。” 她当初看出那念棋的心思,给了令牌让其正大光明地接近皇帝,也不过是做错罢了。 萧以僮转头去看太后,见她神情不似勉强,终是笑了笑。 她是怕太后不捨得。 念琴看着门里背对着自己的念棋,轻轻换了声:“念棋......” 念棋转身看见她,语气依旧冷淡:“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点吃的。”念琴把食盒打开,将一小碟一小碟的东西递了进去。 “谢了。”念棋并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直接拿着筷子夹起东西来。 她本将死之人,没人会来下毒害她,是以她并不担心。 “念棋。”念琴终是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念棋抬起头:“你想问什么?” “我能理解你嫉恨轩妃,想让她消失,可你为什么要害太后娘娘?你和你的家族受了太后娘娘多少庇护你都忘了吗?”念琴脸上满是不解。 她从小便受了太后不少的恩惠,是以她这心一直都是向着太后的,太后病倒事她不知道暗自抹了多少眼泪。她以为她们几个都是一样的,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念画都躲在被窝里悄悄哭泣,没道理就念棋一个人不这样。 直到她听说谋害太后的人是念棋。 要不是皇上才识渊博又精通医术,太后娘娘怕是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念棋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听到念琴的话,念棋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了:“你不懂。” “我确实是不懂。”念琴摇摇头,“可我觉得你做得不对。” “不对?”念棋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知道我喜欢皇上喜欢了多久吗?” “凭什么那个女人一来就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就连太后也那么喜欢她。” “她一入后宫就做了皇上的头一个妃子,这样下去迟早是专宠,到时候我还有什么机会?”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天到来。” “所以你就谋害太后?”念琴觉得难以置信。 “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近皇上。”念棋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以太后对她的宠爱,多半会在死前将她送到皇上宫中去。将死之人的遗愿,还是他亲生母亲的吩咐,皇上不会不答应。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念琴看着念棋脸上的疯狂神色,有些不敢相信。良久,她怜悯地摇摇头。 念棋太天真了。 以皇上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不查出做这些事的人是谁,他又怎么可能让杀母仇人逍遥法外。 去皇上宫里服侍? 只能是想想而已。 念琴认真地看了看念棋,又想了想那个已经贵为轩妃的女子—— 差太远了。 莫说是皇上如今已有了轩妃,便是轩妃还没入宫之时,皇上也不可能让这样心怀鬼胎的女人进他的宫殿。 第13页 专属生日会 虽然杨至修一向不甚喜欢那些大张旗鼓的宴会,但他毕竟是皇帝,这种无特别意义的生辰可以不请异国宾客,但本国大臣还是要贺寿的。这是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传统之一。 是以他生辰这天,白日里尽忙着宴会的事,晚上才好不容易得空去到萧以僮宫中。 她之前跟他说有东西给他。 杨至修见到萧以僮的时候,她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递到他面前,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轻声叫他:“皇上。” 杨至修颔首,接过盒子,却并没有打开。这里也没有当着别人面打开礼物的习俗。 萧以僮并不勉强——反正那也不是重头戏。 “本来臣妾斗胆让皇上过来是有事要商量的。”她看了看天色,有些无奈道,“可现下天色已晚,皇上这一天也累了,还是烦请皇上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吧。” 回去? 杨至修看着萧以僮,没做回答。 他好不容易来到异世,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生辰,又好不容易和她一起庆祝一次。 但却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知道她不会再挽留他,因为她知进退明是非。 虽然偶尔通情达理得有些冷漠,但礼数依旧周全。他上次的拒绝已经算是表明态度,她再邀请就显得不识趣。 她会这么想,虽然他不会。 没有说什么,杨至修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从厅室到大门的一段路,他走得不快不慢。四周很静,他能够听到她走动的声音和宫人低声交谈的声音,虽然内容并不真切。 他来时没带任何宫人,走时依旧如此。可当他只身一人走到门口时,萧以僮宫中的光亮却全都熄灭了。 杨至修微微皱眉,正要有什么动作,又听到后面有人低声唤着他—— “亚年。” 下意识地转身,他看到萧以僮笑吟吟地朝他走来。 她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面像是有一个加厚的圆饼,插着几根点燃的蜡烛,在夜风中忽闪忽闪的,左右摆动,缓缓摇曳着。
第15页 她走到他面前,低声说:“生日快乐。” 眉眼温柔,一笑似微风。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在诉说什么秘密,一个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这是他们那个世界特有的庆祝方式。 她或许还不了解杨至修,但她了解亚年。 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有她参与的生日,她想让它拥有一个平常却又完整的“生日派对”。 萧以僮眨眨眼,问杨至修:“臣妾是不是该唱一下生日快乐歌?” “不用了。” “皇上应该还记得流程吧?” 虽然不知道是几年前接触的东西了。 “嗯。” 她的称唿没变,就像刚才那声“亚年”只是他的错觉。 杨至修看着蜡烛,顿了一下,又将其吹灭。 宫里的灯光再次亮起,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宫人将饭菜全都摆上来,配上酒壶酒杯一起,又将圆饼上的蜡烛剔除,切成小块端上来。 “皇上晚宴应该没吃什么吧?”萧以僮笑,“尝尝看,臣妾宫中的厨子手艺还不错。” 后宫之中每个宫殿都有自己的小厨房,萧以僮自然不例外。 “派对”上怎么能没有酒。虽然萧以僮不胜酒力,却还是喝了许多。用念画的话来说,这些可都是好酒,好不容易找来,不喝多浪费。 到最后,萧以僮已是大醉。也不知脑子是否还清醒,她笑着开口:“皇上......没玩过‘闭眼摸人’的游戏吧?” 她从孤儿院院长那里了解到很多东西,其中院长曾经提到亚年一直是孤儿院里最孤僻的孩子,从不参与这些集体游戏。 看着她这副醉样,杨至修低声道:“不曾。” 萧以僮笑眯了眼:“那就来试试。” “这样吧。”萧以僮一个人定了规矩,“皇上和念琴念画三个人在这几间屋子里躲,我蒙上眼摸人,猜出是谁谁就算输,没猜出就重新再来一局,重躲。” “啊!”念画感嘆一声,“那皇上岂不是很容易被猜中?” 萧以僮看着她:“要在这几间屋子里准确地找到皇上在的那间难道不是难事吗?” 而且还不一定能在房间里摸到人。 “再者说,”萧以僮顿了一下,“我还没说输的人会怎么样。” “那会怎么样啊?”念画瞬间被引开话题,紧张兮兮地问。 萧以僮笑:“你输了就知道了。” 念画:“......” 在眼上蒙上丝巾,萧以僮让三人快去躲好。待时间一到,她想了想,吩咐一个婢女将她领到寝屋门口。 她决定从这里开始。 萧以僮伸出手朝前方晃了晃,开始往右边走,将那边的小榻、柜子一一摸了个遍,又朝背后走。 她方向感很好,小时候玩过很多次,和那时候还健在的父亲和尚未抛弃她的母亲一起。 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认认真真地摸索着。周围一直都很静,安静的黑暗容易让人发慌,可萧以僮并没有害怕,依旧保持着镇定。 虽然是个醉鬼...... 姑且认为头脑是清醒的。 在摸到寝屋中的衣柜门的时候,她顿了下,用手将其缓缓拉开,往里面一探—— ......什么也没有。 衣柜难道不是必躲之处吗?这群人到底会不会玩。 在“衣柜搜索”失败之后,萧以僮觉得似乎也没什么方便躲藏的地方了,正欲退出房间,走两步又想到什么—— 万一有人真的这么“有想法”,就直直地站在某处呢?很安静的黑暗不代表不能藏人,很有可能就有那么个人站在窗边透进来的月光下。 反正她又看不见。 又倒回去将左边慢慢地搜索一番,在摸到窗边的时候还真的摸到一个人。 第14页 何处可见得 萧以僮的手牵住了杨至修的衣袖。摸到上面的纹路,她笑了笑,语气笃定:“是皇上。” 月光透过一旁的小窗照在她脸上,让她面容显得愈发柔和。如果此刻她能睁眼看他,不难想像,那双眼睛里该有多少盛放的光芒。那是他好多年来不敢接近又难以抵抗的渴望。 那现在呢? 微微往前走一小步,杨至修的衣袖脱离萧以僮的“掌控”。他慢慢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许是酒精的缘故,萧以僮只怔一下便没了反应,迷迷煳煳地任他亲吻。 好像并不排斥,生理和心理上都是。萧以僮闻着他身上的橘叶香,如是想着。 只是在他柔软的舌尖碰到她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抗拒。正要开口用言语制止,张嘴却被他探进来。 被轻纱蒙住的眼睛不由睁大,萧以僮用手推了推杨至修。 没推动。 再推一下。 ......被放到床上的她有些后悔。 杨至修放开她的时候,萧以僮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侧着头轻轻喘气。声音不大,听在他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这酒似乎放大了他的感官,也放大了他很多念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他也醉了。 “以僮。”杨至修的声音比往日都低。
第16页 “嗯?”萧以僮应了一句,又转过头来“看”他。 纱巾还繫着,她不得不伸手摸了摸,最后依着橘叶香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样就能知道他在哪个方位,不用对着空气讲话了。 萧以僮是这么想的,可在杨至修看来,这不异于无声邀请。 他的睫毛扑了两下。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杨至修是在半夜醒来的。他走到屋子内的小桌前,借着月光打开了萧以僮之前送他的装着礼物的盒子。 里面是一根髮簪。 髮簪是极浅的青色,隐隐泛着白,周身像是环绕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款式简洁大方,无半点修饰,线条流畅自然,触之温润。 以他的眼光看来,这根髮簪比上次宴会上她送出去的“天下第一钗”还要好看许多。 他照例用手轻轻摩挲了几下那个极具标志性的字母。 这个字母,那根髮钗上也有。 就是送给那个少年的母亲的那根髮钗。 将髮簪放回原处,杨至修没有回到床上,而是又在小榻歇着了。 他们之间有四年的空白。这四年里,他登上皇位,改国号治国家,万人之上;而她两年时间追随过往,了解他的所有,两年时间适应古代,融入生活。 何其遗憾,他没能早两年发现她。 他的派小姐,他多想以天下为聘,将整个圆周赠与她。 可他事到如今也不过顶着“杨至修”的身份胡作非为罢了。 疏离而克制,保持着足够遥远的距离,这才是亚年的喜欢。 萧以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杨至修也不在身边。 大概是去上朝了。 看到床幔里面人影晃动,念琴问:“娘娘需要帮忙吗?” 声音不大,说完她却自己先脸红起来。 “不用。”萧以僮应了一声,倒是听不出异样。 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事后他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虽然她还是有点酸痛。 大概无可避免。 只是—— 那算酒后乱性吗? 萧以僮盯着床幔,认真回想着昨晚的全过程。 好像......不全是。 他的吻并不熟练却很温柔,几乎可以让她感受到其中的珍视。 她知道的,亚年一直很在意她。 可他从来不给她回应的机会。 那之后一连几天杨至修都不曾到萧以僮宫中。 就像上次留宿之后一样。 萧以僮坐在屋子里,无意间瞥到放在一旁柜子上的水晶棋盘。 杨至修没要,权生就自作主张把它送给了她,美其名曰还可以二次改造。 行刑日子就快到了。 萧以僮想了想,决定带着东西去“探监”。 萧以僮将水晶棋盘和棋子一道放在念棋面前。 “材料是很好,但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萧以僮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她在解释这东西在她手里的原因。只要念棋愿意去想就能猜出来。 不管出自于什么原因,她尊重一个人用心雕刻出来的作品,还不屑于做在别人的作品上强行留下自己的痕迹这种事。 “你是来炫耀自己的胜利?”念棋抬头冷冷道。 “在你看来,”萧以僮顿了一下,“他只是一件可以用来衡量成败的物品吗?” “呵。”念棋冷笑,“说得好听。” “我只是来看看你给自己选择的最不体面的下场。”萧以僮言语淡淡。 明明可以及时抽身,潇洒离开的。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念棋就还是念棋,那个被许多宫女羡慕着的,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棋道天赋以及太后宠爱的,矜持高冷却又细腻体贴的念棋。 多可惜。 “是吗?最不体面?”念棋的目光变得有些怨毒,“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不把他还给我?” 萧以僮觉得她是疯了,扭头就走,想了想,却还是留下一句话—— “也不见得。” 也不见得就不喜欢。 她虽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却觉得他们可以再亲近一点。在拥抱,共骑,同床的基础上更亲近一点。至于上限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想法或许危险,但她自身并无惧意,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既然已经是他,那当然可以。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间小黑屋等到睏倦的念画:娘娘这是“自闭”了吗...... 第15页 玉石换纸伞 一连好几天杨至修与萧以僮之间都不冷不热的。太后见了不由替自己儿子着急。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主动对女人好才对,哪有害羞的道理! 为此,她老人家专门去找那“不争气”的儿子,让他带着萧以僮出去玩,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父母命不可违,再加上最近朝廷上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杨至修没有拒绝。走之前他还升了萧父的官职。 萧父为人正直,做事认真,又有才干,之前不过是没什么志向。可现在杨至修是萧家女儿出去,他就是再没什么宏图大志也得发愤图强。要是在这段时间内真出了什么事,那他女儿可就成红颜祸水,受千夫所指了。
第17页 一切安排妥当,杨至修和萧以僮二人踏上“征程”。 他们没有去什么大的城镇,专往小地方走。第一站,纸伞镇。 镇子不大,整体呈现出“古朴”二字的意境。不同于皇宫的富丽堂皇和那些官宅府邸的优雅别致,这里只有普普通通的房屋,而且大多只有一层,连二层楼的建筑都极少见。交错的小路是由石板铺就的,板间缝隙里还残留着清扫道路时用到的水,并不崭新的石板看起来异常干净。门墙上没有过多的修饰,顶多有几家与众不同的居住者放了几枝花,倒是有许多人挂上了自家的纸伞。红的,白的,绿的偏多,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图案,花,竹叶,鸟儿,什么都有。 杨至修和萧以僮两人一路上都没什么交流,此刻亦如此。 萧以僮走到一个靠坐在门口的妇女旁边,问:“这位姐姐您这儿有做纸伞吗?” 妇女抬眼见是这么一个标緻的姑娘,忙起身笑道:“有的有的,你要什么样的?” “我能看看是怎么做的吗?”萧以僮眨眨眼,笑着,“我不学,就好奇想看看,可以给报酬的。” “这有什么不行的。”妇女爽朗一笑,“这些手艺又算不上什么秘密,我们这儿的人都这么做,报酬什么的就免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叫你家男人也跟上来吧。” “你家男人”...... 这位姐姐可真豪爽。 萧以僮一笑,回头对着杨至修说:“相公,叫你呢,快些跟上来。” 杨至修顿了一下,不过几步便跟上前面两人。 后院里有好几个男人在忙活着做伞。制伞骨,粘伞面,绘图,上油,几道工序的负责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萧以僮在妇女的带领下拿起一旁成伞细细观察。 白底,细碎的绿叶占据大部分面积,小朵的粉花点缀其间。伞面光滑,摸起来依旧有纸质感;伞柄圆润,挂着一条长度适中的红穗,上面还串着一小块打磨过的玉。 “漂亮。”萧以僮由衷赞嘆了一句。 “妹子呀,你要是喜欢,看在你我随缘的份上,便宜些卖你。”妇女乐呵呵的。 “妹子先在此谢过这位姐姐。”萧以僮也笑意盈盈,指着不远处放着的白底竹叶伞,“不过妹子更想要那个。” “那个?”妇女有些惊讶,“那个可还没上穗,只能算是半成品。” “没事。”萧以僮笑,“姐姐你也不必忧心,按成品价格算就好了。” “这哪行。”妇女皱眉,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干脆送你得了。” 这下换萧以僮惊讶了,但她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而是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几块玉石递给眼前的妇女,说:“那妹子也送姐姐一个见面礼好了。这个可以拿来做穗上的装饰。” 这是她平日里带在身上闲来无事练手的,抵一把纸伞的价格应该是绰绰有余。 “这......”妇女接过玉石,仔仔细细看了看,似是发现了其中价值,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萧以僮没有多言,只是说:“姐姐不将其卖掉,加工几下留在家里做饰品也是不错。” “那......好吧。”妇女收下玉石,復又道,“可是妹子,下次可别将这些个钱财外露了啊,万一遇到什么心术不正的人可是不好。” “姐姐放心,我知道的。”萧以僮宽慰她,又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妇女默默打量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没再说什么。 萧以僮也随着望过去,发现他似乎觉察到这边的视线,微微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带着纸伞离开,走到门口时,萧以僮突然注意到这屋子门前也有几枝花,仔细一看,这花竟像极了现代的玫瑰。 她不由得问了几句。 “这个啊。”妇女笑笑,“只是离镇子不远的两处花圃里的。那边还住着两个姑娘呢,要去看看吗,我给你指路。” 萧以僮也来了兴趣:“那就多谢姐姐了。” 这时候倒还不是对人感兴趣,纯粹为花而去的。 第16页 红白两色花 走到花圃处,入眼便是被篱笆分割成一大片红和一大片白的两边园地。大部分是娇艷的盛放之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内里的花心;有些花朵已经凋零,萼下的果实却鼓胀到一定的限度。两色花朵都随着轻轻拂过来的风微微晃动,好像能把散发的细微清香传到萧以僮的鼻尖。 她喜欢红玫瑰。虽然这花只是长得像,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到种植红色花朵的园子外,弄出一点声响。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有个女子走出来。那女子一身浅绿色长裙,头髮绾得松散,斜斜地别着一根簪子,再无其他装饰。 见两人站在自己园外,那女子微微讶异:“你们是?” 萧以僮微笑颔首,指了指那片红:“我们来赏花,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绿衣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赏花竟赏到我园中来了?” 萧以僮一脸正色道:“正是如此。”
第18页 绿衣女子终是把园门打开,一手自然舒展,做了个手势:“那便请吧。” 进去后,萧以僮和杨至修在园中一个石桌旁坐下。绿衣女子正在弄那边的红花,一身浅绿在大片红色中有一种细微的违和。 似是知道萧以僮在想什么,绿衣女子缓缓开口:“看姑娘这样应该是个爱花之人吧?” 萧以僮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这儿的花这么好看,我自是喜欢。” “我不是这个意思。”绿衣女子摇摇头,“我是说,你应该很喜欢各种花才是。” 萧以僮并没有太过纠结:“你这样说也没错。” 她确实是喜欢各式各样的植物,自然也包括花。 “这就对了。”绿衣女子勾了勾嘴角,“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种花人,却不见得爱花。” 萧以僮笑:“可这花长得这么好,若是没有你的一番心血是不可能的。” “我不爱千奇百怪的各式花朵,独爱这一种。”绿衣女子剪下一枝花,用手拨弄了几下,“我曾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花,只有这花最让我心动。” 只有这种吗? 萧以僮意味不明地笑笑。 “平淡的日子需要这些明艷的颜色来润饰。”绿衣女子走过来,将手中的花递给萧以僮,道,“大俗即大雅。” 萧以僮接过道谢,仔细一看,却发现这花茎上无刺,与玫瑰并不相同,不由问:“不知这花可有名字?” “名字什么的,不过是人们乱叫的罢了。”绿衣女子抿唇一笑,“这只是我在一处野地里发现的无名花。你要是实在想叫,不妨叫它芜野。” 芜野,荒芜田野。 嘴中默念几遍这名字,萧以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却只是说:“好。” 话音刚落,萧以僮却越过绿衣女子看到对面白花园子里的一个姑娘在摘花。她身上穿着明艷的黄,头髮却盘得高高的,看起来很是干练。 觉察到这边的目光,黄衣女子转过头来,对上萧以僮的视线,嘴里脱口而出:“看什么看,没见过种花的吗!” ......这么凶? 绿衣女子见状不由掩嘴一笑,朝萧以僮解释:“那位姐姐也是种花多年偏爱这一种,可这花色看起来不甚吉利,再加上她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有不少人笑话她故作小女儿姿态。这才有今日这一出,你别往心里去。” 萧以僮摇摇头,也笑了:“不会。” “对了。”绿衣女子像是想到什么,忙转身回屋,没一会儿又拿着一枝白色的花递到萧以僮眼前。 萧以僮接过,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绿衣女子。 “这是那姐姐今早给我的,还很新鲜,你既爱花便送你一枝,若是觉得不吉利大可不要。”绿衣女子柔声道。 萧以僮看着花,也明白过来。 她们是同类,所以这女子没有拒绝这在外人看来不吉利的白花。 “谢谢。”萧以僮再次道谢,拿过白花时却感到一丝异样,低头一看,果然是花刺被剃掉后留下的豁口。 这红花与白花竟不是同一品种。 红与白,温柔与爽朗,无刺与有刺。 还真是有趣。 离开花圃,坐在马车上时,萧以僮不知想到什么,看着杨至修问道:“皇上是喜欢红玫瑰还是喜欢白玫瑰?” 杨至修没说话,沉默地看了会儿萧以僮。萧以僮也就直勾勾地看着他,丝毫不闪避。 她得让他明白才行。她没想过逃避,也没后悔过一切的选择。这与他是谁无关。 良久,他将头靠近她,慢慢地,慢慢地,蹭了一下她的脖颈。 他承认。他不喜欢红玫瑰,也不喜欢白玫瑰。他只喜欢她。 这是他自生日那晚后第一次接近萧以僮,整个人还是万分小心翼翼。 萧以僮微微笑起来,双手越过杨至修放在两旁的手臂,环上他的肩。 亚年啊亚年,何必爱得这么隐忍。 都已经这样了,还得是她先来暗示。 第17页 上山入寺庙 坐马车一直到湖边,萧以僮和杨至修两人要渡湖到另一边的山上去。 船上,萧以僮看着清澈见底的蓝绿色湖水,不由啧啧称奇。蓝绿色的湖水并不难见,可这里却不是像平常所见般,映着青山绿草,有些浑浊的蓝绿色,而是泛着光芒,如同剔透的宝石。 萧以僮正想伸手触碰一下水面,却被撑船人喊住了:“诶,小姑娘,你干什么呢?” 萧以僮转头看着那人,答:“我只是想碰碰这水。” “只是碰碰倒还好。”那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你别看这水清得很就想用来解解渴,这可不是什么甘甜的山泉水,这水有毒的。” “有毒?”萧以僮微微讶异。 虽然她并没有用湖水解渴的想法,可乍一听“有毒”二字还是有些惊诧。 “是啊。”那人点头,“这湖名叫落仙湖,传说中其湖水毒性强至可让仙人陨落于此。” 那人爽朗一笑:“不过传说倒是不可尽信,但湖水有毒倒是真的,曾有过路人不慎饮下这儿的水,结果死在湖边了,发作极快,根本无药可医。”
第19页 萧以僮也笑了笑:“多谢这位大哥提醒。” 那人空出一只手来摆了几下,连说:“不谢不谢。” 那人继续认真撑船,而萧以僮扭头朝向杨至修的方向,一本正经地问:“相公你信这个传说吗?” 杨至修垂眸去看她的眼睛,不疾不徐道:“不信。” 因为她不信。 “相公已经失去想像力了。”萧以僮将脑袋靠在杨至修肩上,闭上眼,嘴角微扬,“其实也挺有趣的。” 良久,杨至修偏头去看萧以僮,却看到她前一秒还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 对上她的视线,杨至修问:“怎么?” 萧以僮直起身,揉了揉后颈,有些无奈:“不太舒服。” 不懂那些女孩子在车上靠着自己男朋友的肩怎么就睡得那么香。 杨至修顿了一会儿,侧过身子,将萧以僮揽在自己怀里。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能感觉出声音有被放柔些许,可还是有些不自然。 是在紧张吗? 就像之前好几次亲密接触一样,不动声色的紧张。 “好很多。”萧以僮下意识地蹭了两下,随后乖乖闭上眼。 小船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萧以僮觉得自己可能跟山路有仇,不然怎么一到上山的时候就下雨。雨点不小,打在才买不久的纸伞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如果不是路太难走,她可能还会有心情仔细地听。 只可惜“如果”是不存在的。 正在认认真真盯着前行路的萧以僮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小树枝桠,透过其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来时经过的“落仙”湖。 连成线的雨滴像是顺着某种轨迹落到湖面上,激起一点一点的小水花,极不规律又出人意料的和谐。雨藉助着树木在山路与湖水间形成一层似烟似雾的水幕,颇有几分仙境的意味。 见萧以僮看得认真,杨至修轻轻拉住她停下来:“歇一会儿。” 萧以僮也自觉停下脚步,微微笑起来,用手指着那些透着微光的缝隙:“皇上也看看。” 人前是“相公”,人后是“皇上”。 杨至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也看到那如画的一幕,没再多言。然后两人便寻了一处小亭子停下赏景,权作休息。 没呆多久,雨就先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又湿润,让人不由感嘆山间自然的美妙之处。 萧以僮和杨至修一路走走停停,总算走到山巅上的寺庙。入寺,迎上来的是个年轻和尚,神情淡然,并未表现出半分对于有人上山拜佛感到的欣喜。 萧以僮也不见怪,只是随他去见了庙中的佛像,回忆着在之前的世界了解到的礼仪认认真真拜佛。 佛像跟上个世界的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双眼似睁非睁,微微阖着,整个盘膝而坐,衣襟敞开,露出胸膛,胸口上的“卍”字异常显眼,左手置于左膝,右手伸出,姿势标准又隐隐彰显着某种特殊的含义,让人不由心生敬意。 就这么看着,萧以僮低声念了几句: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 她声音很小,小到甚至呆在一旁的年轻和尚都没听到。 刚一说完,杨至修便看过来。萧以僮察觉到他的目光,循着视线望去,恰与他四目相对。 他所处的位置离窗边很近,外面白茫茫的光飘进来,把立在那边的人衬得如梦似幻,美好得不真实。跟这儿的气氛一合,形象倒是越发丨缥缈起来。 杨至修慢步走过来,低头轻声问:“你信?” 他记得她之前没有这些信仰,可也不能确定在她来这个世界后这些事有没有发生变化。 萧以僮笑着摇头,正欲说什么,想了想,终是怕被年轻和尚听到,旋即凑到杨至修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我欣赏佛经,但却不信佛。” 她尊重这些文化,但却没有这些信仰。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改变习惯的人,这事自然从头到尾都不会变。 杨至修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在萧以僮退开的时候将头侧了侧。 萧以僮眨眼笑了。 她有时候真觉得他生辰那晚发生的事就是个梦。 第18页 落仙石所在 萧以僮原本打算在庙中歇一晚,可却被年轻和尚告知这里不提供住宿。没有过多纠缠,她偕同杨至修走出寺庙,心思还放在该怎么度过这一晚的时间上。 刚走出庙门,年轻和尚站在庙内,像是自言自语道:“沿着这条山路往下,到岔口时右转,接着走,会看到一处人家。” 萧以僮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回头沖和尚笑了笑:“多谢小师傅。” 年轻和尚并未看到她善意的笑容,只耷拉着上眼皮,就要往内里走去。 视线随着他的背影前行,萧以僮突然注意到什么,不由出声:“小师傅——” 年轻和尚脚步顿下,又转过身来,总算正眼瞧着她:“施主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萧以僮神态自若,“只是想问问您,庙中可是遭过火灾?” 年轻和尚眼神一凛,却又慢慢恢復到之前那副好似没精打采的样子:“不过是几个被寺庙拒留的人干的,山雨密集,酿不成什么大祸。”
第20页 “如此便好。”萧以僮并没有过多地询问什么,跟杨至修并肩走着,离开了寺庙。 反正已有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了。 至于寺庙那些被烧损的痕迹—— 萧以僮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杨至修。 他们两个都默契地不提让人上山帮忙重修的事。这些僧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他们没必要来破坏这些定则。 萧以僮和杨至修两个人沉默地走在路上,却也不显尴尬。她早就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不会再像第一次独处那样,胡乱找话题了。 她又看了杨至修几眼,而那人像并未察觉一般任由她打量,也不復当初被她偷看几眼便说出“下不为例”四个字时的冷漠。 这人十分冷静沉着,仿佛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言语行动之间淡然自若。 萧以僮不由在心里暗自思索,这到底有多少是眼前的人在还是“亚年”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又有多少是他在成为“杨至修”的时候逐渐培养出来的。 她个人感觉是前者。 不为别的,亚年就一直很沉得住气。他跟她交流也不过是匿名赠送有关雕刻的材料和工具,本人却从不露面,也不肯透露出半分个人信息。她所了解到的一切,不过是在竭力想隐瞒的人死后才知道的。 想到这里,萧以僮不得不心生嘆息。 摸了摸颈上的挂饰,她有点想再多了解他一点,和记忆中了解到的亚年做对比,看看已经变化的和未曾变化的。 大概他早就做过这样的事了,她真是晚得不止一星半点。 走到那处人家的时候,恰巧有个人坐在外边择菜。 那人是个年长的妇人,脸上已有岁月的痕迹,但仍然能从眉眼间依稀瞥到她年轻时的风情。 “请问,”萧以僮走近,询问道,“这儿有多余的房间吗?” 妇人抬头,萧以僮又是微微一笑,指了指山顶,接着说:“刚从山上下来。” 妇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把手放在布上抹了抹,将门拉开,请人进去,也笑了笑:“去拜佛了?” “是。”萧以僮颔首,跟杨至修一同走进小院。 瞧了瞧眼前这对璧人,妇人眼中光芒流转—— 大概是去求姻缘了吧。 再想想自己当年一个人做的傻事,也是不由地笑笑。 吃过晚饭,妇人问:“我这儿只有一间空房了,你俩......” 没问题吧? “没事。”萧以僮笑,“能住。” “那就好。”妇人也笑。 这女子都这么说了,俩人多半是夫妻,应该没什么忌讳。 杨至修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没搭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晚上两人进同一屋之后,萧以僮还在想杨至修这次要怎么办。而他本人倒是十分自然,低头问她:“你喜欢睡外边还是里边?” 萧以僮笑:“里边吧。” 可算是勇敢一回。 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发生,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萧以僮在和妇人聊过以后,跟杨至修一起来到了离小屋不远的小池子。 小池子里的水和落仙湖里的一样,都是剔透的蓝绿色,有所不同的是,池中央是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面长着些青苔,借着水面映出的光,也是显出蓝绿色来。 据收留两人的妇人说,这是落仙石,是镇山之宝。她便是依着这石居住的。 从池边到中央的石头之间有一条石“路”,萧以僮沿着这条路走过去,总算走到落仙石面前。 下意识用手细细感受了一番,她发现这落仙石似乎是个雕刻的好材料。 只是这石头意义非凡,将石头整个弄走或切成碎块带走这两件事她都不能做。 不过...... 她看了看周围的池底,笑了下。 取几块池底的小石头倒是可行的。虽然材料不一定一样,不过总算雕刻一个纪念品出来,也不算白来一趟。 这样想着,萧以僮弯腰去捡石头。池水很浅,她估计了一下,应该可行。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伸手去碰石头的过程中,自己脚下的石头所给的“摩擦力”显然不足。脚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一头栽进水里。 站在她后边的杨至修见此情形,伸手拉住她,将人拉回到原地。萧以僮站定,却仍有些后怕。 水不深,可要是真的头朝下跌进去也是有些麻烦,要是摔倒小石子上,就更有“看头”了。 第19页 亚年那些事 等萧以僮回过神来的时候,杨至修早已弯下腰去。她忍不住叮嘱一句:“你小心点。” “没事。”杨至修应着,随即将石头捡起,递到萧以僮面前。 萧以僮接过石头,被杨至修护着回池边的一小段路上,脑中却浮现着之前的情景。 捡石头的时候,他似乎......很熟练? ——大概是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了。 她摸了摸颈上的挂饰。 那这么熟练的他,是怎么为了拿到这个珍惜材料死去的呢?之前没细想过也就不觉得,现在却突然有了几分迟来的心疼。 萧以僮抬头瞥到杨至修所戴的髮簪,忽然笑着开口:“亚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第21页 杨至修愣了下,似是没想过她会突然扯到之前那个世界的事,一时没有回答。 萧以僮眨眨眼,也不勉强,只又问:“那你有几分把握你没认错人?” “髮簪上有你的标记。”杨至修低着头道,“不会认错。” 萧以僮笑。 果然,这种连她好几个好友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是瞒不过他的。 他到底观察了多久,又观察得有多仔细。这样细思极恐的事情,她竟然也不害怕。 一直送她材料的亚年,一直隐瞒自己身份的亚年,一直暗中了解她的亚年,还是挺可怕的。 好在她知道得不算晚。 “那你呢?”杨至修这时出声。 萧以僮抬头,见他又道:“你有几分把握?” 就敢这么当面叫他的名字。 “不知道。”萧以僮顿了下,“五五开吧。” 一半可能是,一半可能不是。真是概率问题最敷衍的答案了。 萧以僮没有多想,用手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东西取下来。 挂饰的样子像颗小心脏。 萧以僮问:“还认得出来吗?” 杨至修轻轻“嗯”了一声。 萧以僮这才又继续道:“这个材料很特别,像是具有两面性。” 它在黑夜里散发清冷的萤光,在阳光下又映射七彩光芒,其中还能隐隐看见一条宛若彩虹的线在游动。 恰如人心,冷暖皆有,世间百态。 “我记得,你发给我的照片上有这么一段话—— 世间万物,日为阳;有阳有阴,是为人心。三日为晶,乃此物之名。” 杨至修再次“嗯”了一声。 那是在材料一旁的石头上刻的,他当时照下来发给她了。 “我当时想了很久。” 去了很多地方,也了解了亚年的很多东西。 “最终把它做成了这个东西。” 萧以僮将挂饰递给杨至修,微微一笑:“它是属于你的。” “如果真的有两面。”杨至修没接,而低头去问她,“你喜欢哪种?” 萧以僮愣了下。 这是在变相问她,她觉得自己是哪种吗? 微微扬起嘴角,她双手捧着小心脏,眼睛从缝隙里望进这个简易的黑暗空间看了下,又抬头,将那小玩意儿递给杨至修:“你要看看吗?” 杨至修看着她,摇了摇头:“不。” 只一个字,也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我想,”萧以僮笑了笑,“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 他们都以为自己有一颗冰冷的心,却在彼此眼中温暖得不行。 可萧以僮确实觉得自己不是那种温暖的人。 当初不过是同病相怜,所以惺惺相惜。 她从小爱看书,了解得比一般孤儿院的孩子还要多。所以在她看到屋子里的女人一步步逼近那个手无寸铁的男孩的时候,才会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敲响那屋子的门,死缠烂打要带男孩一起出去玩,藉此帮了他一次。 哪知道他能记那么多年。 杨至修没再说什么,只是自然地将萧以僮手心里的东西取出。上面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温度。 他也觉得自己不好。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在生日或者各种节日这类有暗示性的时间送这些东西,也就让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这种隔空的像是君子之交一般的示好甚至给人以一种异样的情怀。 明明是变相的讨好,却要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事实上,送东西不定期,是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为她前行。 夜晚,妇人已备好饭菜。只不过今天她似乎格外高兴,甚至还端上一小壶酒。 “酒不是什么好酒,自家酿的,凑合着喝。” 萧以僮笑着:“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妇人连忙摆手。 端起眼前小小的酒杯,萧以僮像是想到什么,不禁又笑了笑。待妇人离开时,她看着杨至修说:“说起来,我们还没行过合卺礼。” 杨至修顿了顿。 合卺礼...... 那是夫妻之间的礼数。 将小酒杯举到萧以僮面前,杨至修看着她被灯光衬得越发明亮的眼睛,没有说话。 这下换到萧以僮愣住了。不过她没迟疑什么,也径直端起自己的酒杯。 两人手臂交错,喝下了杯中酒。 妇人在黑暗处看到这一幕,又默不作声地往回退去了。 ——就让他们慢慢享受吧,她当初又何尝没有嚮往。 不过是没有遇到良人罢了。 一直都对等 第二天早上,萧以僮醒来的时候,杨至修又不见了。不过,这次她在枕边发现了一个用发缠成的结。 想了想,萧以僮不由失笑。 她不过提个合卺礼,他便要结髮?这如今人不见了,怕不是因为怕她对他擅自剪髮的举动心生不满? 越想越有可能,萧以僮无奈摇头。可正当这时,杨至修却推门而入。 他端了些东西进来,萧以僮这才明白他是去给她拿起床后要用的了。 这相处模式...... 总算像她想像中的夫妻生活了。
第22页 她眨眨眼,笑道:“谢谢相公。” 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是给那双本就动人的眼再添十分色彩。 “我一直怀疑,”杨至修顿了下,垂眸去看她,声音有些低,“你是带着眼睛穿越的。”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觉得很奇妙—— 怎么有人穿越前后会有双那么相似而又那么干净的眼睛。 太透了,纯粹得不真实。 萧以僮只是笑,没说话。 她知道她的眼睛很奇怪。 在那个世界,她的亲生母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抛弃她的。 她看着母亲的时候,会让母亲觉得罪恶。 ——她的父亲被母亲间接害死。过程难堪到她从来不去回忆。 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孤儿院的那个时候才敢挺身而出。她在赌,赌那个人良心未完全泯灭。 所幸她赌赢了。 她只是觉得那个男孩太惨。所以她才认为自己一点也不温暖。 只是这些,她不想告诉眼前的人。因为这对于现在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处理好小屋的事情,杨至修和萧以僮便回了皇宫。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两人“微服私访”加上来回赶路的这几个月时间,萧以棠就已与洛城定下婚约,过两日便是她出嫁的日子。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萧以僮站在萧以棠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新娘,她笑:“果然还是他。” 她就说没想过回报很危险吧。 “这下姐姐可是将自己回报给他了。” 萧以棠也笑:“你不也把自己搭进去了。” 明媚的五官,细腻的妆容,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萧以僮暗自感嘆。 新娘就是新娘,不愧是婚礼中独一无二的“女主角”。 “幸福就好。”萧以僮将手轻轻放在萧以棠肩上,与镜中的新娘对视。 “放心吧,册立皇后的大典可比这隆重多了。” 同为女子,她如何不知道自家妹子心里想什么。 萧以僮失笑摇头:“我不是......” “这不重要。”萧以棠将手搭在她手上,止住了她快要说出口的话,轻声道,“以僮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 萧以僮无奈,却也不想和新娘子争辩什么,只得说:“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萧以棠扬起嘴角。 她的妹妹聪明又善良,当然值得最好的。 “不过,”萧以僮再次开口,“姐姐还是别考虑那些还没着落的事了。” “今天是属于你的。” 萧以棠弯了眉眼:“好。”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萧以僮復又问道:“姐夫对你好吗?” 萧以棠颔首:“当然。” 联想到之前的一次对话,她不由打趣:“他可不是小孩子了。” 萧以僮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 摊上这么个姐姐,她能怎么办。 “那你呢?”萧以棠抬头问她,“你跟皇上相处得怎么样?” 想了想,萧以僮微微一笑:“还不错。”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是骗不了人,萧以棠这才放下心来。 说到底,她还是怕自己姐妹因为对方是皇上而吃亏。 虽然她不觉得皇上会是那样的人,但防心还是要有。 隆重盛大的婚礼最终落下帷幕。 萧母好不容易再见到自己的二女儿,到分别时心中十分不舍。而萧以僮也确实为自己离家许久心生愧疚,于是她向杨至修说明情况,陪萧家二老游玩了一阵才回到宫中。 回宫第二天,权生便把萧以僮带到一处小院。 院子和栽种橘树的院子有些像,只不过里面不是橘树,而是高大的梧桐树。枝叶浓密茂盛,足以遮天蔽日。 桐吗...... 萧以僮朝着杨至修走过去,问:“什么时候种的?” 杨至修自然答道:“前不久移植的。” ——总算不叫他皇上了。 萧以僮回过神来。 是“冷战”那段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睹物思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见杨至修望过来,又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觉得海桐更好看。” “这儿有吗?” 杨至修微微颔首:“有。” 只不过他没种。 “那你......”萧以僮本欲说点什么,杨至修却在这时叫她的名字。 “以僮。” “嗯?”没有再想自己心中的提议,她轻轻应了一下。 “我想立后。” 风悠悠吹散了他的话,萧以僮这才意识到,打从一开始,杨至修就没在她面前说过一个“朕”字。 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用等级观念去衡量她的身份,而是一直把她视为对等的。 她之前是不是做错了? 想到这里,萧以僮面带笑意:“你说了算。” 四目相对,徒留满院梧桐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杨至修侧身轻轻拥住了萧以僮。
第23页 她还没懂。 他不可能种海桐的—— 梧桐,吾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