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妻入宅 卷三》 第一章 【正文开始】 过了个热闹的初四,初五严祈文也带着妻儿一起去柳家给柳老夫人拜年了。 柳府阳盛阴衰,特别地稀罕女孩子,特别是那种软软萌萌又漂亮的女孩子。 所以阿竹的到来,很让柳老夫人和何氏等人开心,表哥表弟们也很开心,毕竟这表妹(表姐)可真是漂亮,看着也是一种视觉享受,他们应该敦促三弟(三哥)快快将表妹娶回家,省得被别人抢走了。 作为万绿丛中一点红,阿竹得到了一笔丰厚的红包,暗暗一比较,比胖弟弟得到的还多呢,难道这就是:未嫁的女人是个宝、嫁人了就是个遭人嫌弃的黄脸婆的待遇么? 「书呆,别看书了。」柳家大哥柳旭拍拍三弟的脑袋道。 柳家二哥柳昊也将弟弟手中的书抽掉,柳盼将他拉了起来,柳昌在背后推他,柳旦懵懵懂懂地看着哥哥们笑得猥琐不已,含着麦芽糖奇怪地看着所有的哥哥们。 柳昶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兄弟,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个个都往我这儿挤?」 柳大哥叹道:「蠢弟弟,姑父他们来了。」漂亮又软萌的表妹也来了,还不快去迎接。 柳昶眼睛一亮,不觉微笑起来:「表妹应该也来了,不知道这次她带什么书过来给我。」十分期待的模样。 柳家兄弟们差点想要扑倒,这弟弟没救了。若是阿竹在这里,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别指望了,柳昶就是个高智商天才低情商蠢才,不要指望他开窍什么的。 阿竹正腻着柳老夫人说话,见到几个表哥们过来了,忙起身与他们一一见礼。 柳昶给长辈们请安后,便给阿竹使眼色,使得阿竹脸色都僵了。明明没有什么,为毛你要做这种表情,不是教人误会么? 待柳昶出去不久,阿竹也被长辈们特意打发出去了,柳昶便在暖阁等她。 「表妹,这回可有带什么好书过来给我?」柳昶十分期待地问道,那清清亮亮的眼神如秋日山林中的一泓清泉,只要与他对视,让人无端觉得这是一个风光磊落之人,还未说话,心里就对他生了几分好感。 阿竹越来越觉得柳昶是柳家兄弟中最奇特的一个,不仅笑容独特,连样貌也是得天独厚,或许柳家中所有兄弟,将来最有出息的便是他了——前提是他会参加科举出仕。 「三表哥,现在还过年啊!」阿竹满脸黑线,这位表哥不会是想要她大过年的去大伯的书房里给他抄书吧?想得可真是美哩。 柳昶十分失望,失望到用一种幽怨的小眼神看她,看得阿竹越发黑线了,终于忍不住道:「三表哥,你不想让舅舅舅母他们误会,就别这般随意。」 柳昶微蹙眉,问道:「表妹这话是何意?」 阿竹惊讶道:「以表哥的聪明,难道没有察觉到大人们的心思?」别摆出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样子了,要扮的话能扮得过她这个自会说话起就扮的人么? 柳昶笑道:「表妹无需在意,这事儿我自会与爹娘说的。」然后又笑了起来,「我一直当表妹是个可爱的妹妹,家里没有妹妹,正好表妹弥补了这个空缺。」 阿竹也笑起来,点头道:「表哥如此想很好!」虽然说在这里男女之间没有友谊,但阿竹觉得和柳昶极能聊得来,有时候她说得大胆了些,柳昶并不会太惊讶,反而会微笑倾听,然后思索着她说话的正确与否——简直是位好闺密啊! 得知了柳昶的心思后,阿竹更安定了,表哥表妹什么的,虽然自古以来便是最容易暧昧联姻又遭恨的对象,但是没有出五服,总觉得是乱-伦,而且以健康学来说,对后代也不好啊。 等严祈文带着妻儿告辞离开后,柳昶难得放下书,踱步到父母的院里。 何氏见到三儿子过来,有些意外道:「昶儿过来了?有什么事么?」 对这三儿子,柳城夫妻一直以来是十分纵容的,主要是这么多儿子中,就数他最会读书,平时除了必要的运动煅炼身体外,能一天捧着书不挪窝,让他宅在屋子里半年不出门都没关系,只要给他一堆书就行。而且他脑子转得快,看着虽然斯文淡泊,却极有想法,若是有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最好和他商量比较好。虽然他不会忤逆长辈,但却有法子说服你听他的。 柳昶一丝不苟地给母亲请安后,方道:「娘,三月份表妹就及笄了吧?」 「对啊!」说到这个柳氏就欢喜,阿竹及笄了,很快便可以出嫁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儿子将阿竹娶回来。不由笑道:「喜欢表妹么?阿竹可是个漂亮的姑娘,一转眼便长这么大了,和你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柳昶笑道:「表妹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那你可想要将她娶回来?」何氏打趣道。 柳昶叹了口气,叹得何氏眼角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时,又听到这糟心的儿子道:「她就像妹妹一样……没法下手啊!」然后歪首想了会儿,又道:「我还记得她小时候胖乎乎的模样,又软软的很听话,特别的可爱,想着若是娘亲生的妹妹就好了。若是娶了表妹……会让儿子有种乱-伦的错觉!觉得特别对不起父母兄弟姐妹!」 何氏:「……」这糟心的孩子,什么形容?真是太讨厌了! 何氏差点被儿子这话弄得一口气喘不过来,等喘匀了后,她满脸黑线地看着儿子一副正经脸,心里直想喊句什么来排解这种无能为力的情绪。 何氏最后无力地挥挥手让他离开了,心里抓狂地想着,这事情该怎么告诉一心期待着将阿竹嫁过来的小姑子才好呢?而且——眼看就要到手的儿媳妇这么飞了,心里真是不甘心! 这个年很快便过去了。 出了正月,天气仍是冷得紧,且又时常下起了绵绵春雨,那种湿冷的感觉仿佛连衣服被褥等物都沾上了湿气,特别的让人难受。阿竹开始不太爱出门了,整天不是窝在青竹居,便是到静华斋中读书习字,或者是和柳氏学习管家中馈诸事,甚至连柳家也不常去了,看起来越发的安静沉凝。 柳氏颇为心慰,觉得阿竹就是个大姑娘了,身上渐渐也有了姑娘家该有的贞静,每日看着她袅袅婷婷过来请安,心里既欣慰又失落。而让柳氏更失落的是,何氏终于找了个空,将柳昶的心思隐晦透露给她后,她知道阿竹是嫁不成柳昶了,只得又开始拿花名册忙碌着相看未来女婿。 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仅柳昶拿阿竹当妹妹,阿竹也是拿他当亲人看,是无法结婚的那种。嗯,大家都不亏! 阿竹虽然宅着,但也不是不和外界联络,时常会与昭萱郡主通信,关心她身体的恢复情况,也在柳昶托人想要大伯书房里的孤本时,阿竹懒得自己抄了,便让钻石、翡翠、胖弟弟等人帮抄,然后让去柳家找表哥们一起读书的胖弟弟带过去。 对此柳昶极度不满,而不满的原因是嫌弃钻石、翡翠和胖弟弟的字太丑了,简直是污辱了那些孤本,看得他伤眼。柳昶在治学上是个极其严苛之人,当年阿竹开始描红练字时,柳昶便能说得头头是道,他自己也练了一手好字,连严祈文都赞不绝口。所以钻石等人的字怎么可能入他的法眼?而胖弟弟太小了,手腕无力,字也还未形成风骨,更不符合他的要求了。 为此,胖弟弟回家时和阿竹哭诉,「姐姐,三表哥好可怕!他骂长槿写的字是蚯蚓在爬,没有丝毫力度,比姐姐七岁时还不如……明明上回姐姐都称赞长槿的字有进步了,为什么三表哥还要这么骂长槿,三表哥竟然可以连续骂个两刻钟不带喘的……好可怕!」 看着胖弟弟心有余悸的模样,阿竹忙给他顺毛,并为胖弟弟解释了下柳昶严谨的治学态度,又举例了柳昶的字。胖弟弟也见过柳昶写的文章,那一手字真是没得说,顿时只有灰溜溜地去书房继续吊着个小沙包悬腕练字了。 再说昭萱郡主,她到现在仍是卧床不起,只能小心地养着病。当初她正逢母丧,原本就因为一翻自虐而元气大伤,后来孔驸马那一脚正好踹在她心窝上,让她直接吐血,伤了心肺,如此大悲大恸之下,更是伤肝伤肺,实在是难调理,卧床几个月了,也没什么好转,怕是以后要落下心疼体虚的毛病了。为此星枝星叶等人暗地里下不知哭了多少回。 第二章 每次想到这里,阿竹心里都有种难受感。她心里也几次想着,孔驸马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么?看着才十五六岁的女儿,由原来的健康活泼落得心疼体虚的毛病,寿命都短了几载,他就怎么狠得下心?这种时候,阿竹又特别解气地想,活该他以后要瘫痪在床,一辈子见不得人了。这种惩罚比让他直接死了还让人解气。 「三姐姐,你在担心昭萱郡主么?」严青菊总是能一语道破阿竹的心思,她偏首想了下,便道:「郡主是个纯孝的,听说至今仍在养病,也不知道何时好。不过她的身子一向健康,只要养好了便没事了。」 阿竹瞥了她一眼,世人不知情,哪个不是这般想,但是也不知道要养几年才能养好。真怕治不好她的心肺,让她以后像个林妹妹一般,随时有早逝的可能。 似乎是为了让她高兴一些,严青菊又道:「三姐姐,我听母亲和绿珠说,林家可能很快便上前来提亲了。」 阿竹听罢果然有了些兴趣,问道:「三叔应了这桩婚事?可有提什么意见?」 严青菊抿唇一笑,小声道:「三伯……他好像答应得挺不情愿的,好像是三伯母做了什么,他方答应了。而且没有提什么意见,估计是想从三姐姐的聘礼那儿捞些好处,不过老太君不会让他得逞的。」 阿竹瞬间脑洞大开,在她的印象里,钟氏是个沉默寡言的,显得有些木讷,三房有什么事情,都是老夫人冲在前头,钟氏就是个针扎一扎才会吭声的主儿,平时除了照料一双儿女外,足不出户,连娘家也少回。 所以,她实在不知道钟氏会用什么法子让连老夫人也劝不动的严祈贤答应,这真是个谜。 严青菊自然也不知道的,人家夫妻关起门来的事情,又不告诉外人,谁能知道?就算陈氏身边的嬷嬷再八卦,也八卦不到人家夫妻房里去。不过嘛……阿竹看了这朵小菊花一眼,这丫头收集情报的能力也是杠杠的,各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能很快便知道,而且能根据只言片语或一些小事情推测还原出事情的七八成,简直是天生适合宅斗的战斗机。 「三姐姐看我做什么?」严青菊温顺地问道,一双大眼睛有些迷蒙,一对笼烟眉,小白花必备的秀丽瓜子脸,脸型小巧,五官细致,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柔柔地瞅着人时,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诉,看得人都心碎了。 阿竹扭头,虽然她现在越长越瘦弱,但却没有严青菊那般天生的惹人怜爱的气息,而且还特让人觉得好欺负——至于欺负的后果估计会直接被她逆袭。阿竹特意地照过镜子,她虽然瘦弱了点儿,但一张脸还略带着婴儿肥,瞪眼撅嘴时,还具备着萌货的气息,看起来就像个身娇体柔易推倒的,但却不会给人那种让人一看便想要怜爱保护的冲动。 所以,两人还真是各有千秋,但估计在正常男人眼里,还是严青菊的长相比较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阿竹摸摸她的脸蛋,笑道:「小菊越长大越漂亮了,很快也要嫁人了呢。」 严青菊笑得越发的羞怯了,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袖摆道:「就算嫁了人,我也希望可以时常见到三姐姐!」所以当妯娌是最好的,天天见面都没问题。 严青菊想得很好,但却不知道「世事无常」这个道理。 过了二月,天气变暖了一些,京中又热闹起来,各种宴会交际不断。有些宴会阿竹和姐妹们也一起去了,让阿竹特别注意到的是镇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 之所以后特别会注意镇国公府纯粹是先前安阳长公主在世时,还想要将女儿嫁给镇国公世子,可惜安阳长公主还来不及给女儿定婚便去逝了,而且镇国公世子的年纪大了,也拖不了三年孝期,便当没这回事。 兰竹菊三个女孩子跟着高氏等人去给镇国公府的老太君拜寿请安,得到镇国公府纪老太君的赏赐。镇国公府的现在的纪老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这嘴皮子可真是利索,三个姑娘被纪老夫人夸了又夸,夸得她们都不好意思了,幸好高氏出面让她们跟着镇国公府的姑娘们去暖房玩才摆脱这种尴尬。 纪老夫人看着三个姑娘被纪家姑娘们带去玩耍,和纪老太君笑道:「都是些鲜嫩又可爱的姑娘,严老太君是个有福气的。」 纪老太君乐呵呵地道:「老姐姐确实是个有福的。」然后对高氏道:「我许久没有见老姐姐了,这次老姐姐不能来和我这老婆子聚聚,真是可惜。」 高氏忙道:「这天气时冷时热的,祖母她老人家旧疾犯了,也同样为自己不能来而感到遗憾呢。」 纪老夫人接着道:「我时常听我们老太君提起你们家老太君,听说她年轻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人物,这几年倒是少见她出来走动,没怎么见到她,心里一直很可惜。」然后又叹道:「可惜咱们府里的小子都是些没福气的,不然若是能和靖安公府结成亲家,咱们家老太君也不寂寞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窒了下,然后很快便笑着岔开了话题。不过在场很多夫人都想起了先前离开的严府的三个姑娘,有一个去年及笄了,剩下两个今年也要及笄,年龄都相近,似乎听说都没有说亲呢。 阿竹等人不知道她们走后的事情,面对着镇国公府这些小姑娘们,也叹为观止。 镇国公府的人口不少,所出的姑娘更是不少,嫡出庶出,俨然是个人口兴旺的大家族,但是感觉也良莠不齐,嫡出的十公矜傲,用眼角看人,庶出的不是过于傲气的,便是过于卑微的。阿竹和严青兰作为靖安公府的嫡出小姐,被镇国公府一些姑娘巴结着,让她们更不自在了。反而是严青菊,因为知道她是庶出,便被那些姑娘隐隐排斥着。 严青菊自是看在眼里,她只是抿着唇浅浅微笑跟在阿竹身边,并不多话。比起镇国公府这些姑娘,靖安公府的姑娘极少,每一个都是当嫡出一样养的,一视同仁。所以比起镇国公府里这一群明争暗斗的姑娘们,严青菊觉得自己的境遇好得太多了,与自己无关,也不将这些人的轻视放在眼里。 虽说阿竹她们是客,但是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让阿竹意识到昭萱郡主的话说得极对,这镇国公府真是一个乌烟瘴气之地,各种魑魅魍魉都有。 等离开镇国公府后,兰竹菊三人交流了意见后,都觉得镇国公府不太好,以后还是少去吧。 没想到他们这般想的时候,镇国公府的女眷过了几天竟然递帖子上门拜访老太君。 春晖堂里,阿竹和严青兰、严青菊一起随长辈出来见客,今儿来的是镇国公府的纪老太君和纪老夫人并两个年轻的媳妇,并没有带同龄的镇国公府的姑娘,显然只是来探望身子不好的老太君罢了。 阿竹看着朝她们笑得慈爱的纪老夫人,脸此抽搐了下,直觉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她们作为未出阁姑娘,坐了下便被人打发走了,也不知道纪老太君今儿上门来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探望身子不适的老太君。 「劳烦妹妹来看我这老婆子,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老太君笑道,然后叹了口气,「我这身子不顶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了,平时也没办法再出门走动,上回妹妹的寿辰,没去看妹妹真是对不住。」 纪老太君忙打住她的话,说道:「呸呸呸!这是什么话?哪有人诅咒自己的?」然后又忙让她宽心,说日子还长着,加上有纪老夫人在一旁妙语如珠的说话,很快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纪老太君比严老太君还年轻几岁,当年在闺阁中亦是有些交情,可惜后来各自嫁人后,因为一些原因,交情便淡了,这些年来两府其实少有往来,都是逢年过节走动一下,都是作晚辈的去罢了,老太君不太出面。所以,这会儿镇国公府的人过来,老太君心里还真是吃不准她们今天登门的用意。 不过,很快便知道了镇国公府的用意:纪老太君今日是来为镇国公世子求娶严家的姑娘的。 老太君和老夫人都有些惊愕,老太君问道:「不知妹妹看中了我府里的哪个丫头?」 第三章 纪老太君笑而不语,纪老夫人言笑晏晏,说道:「你们府里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见严老太君会调-教人,我们家老太君觉得你们府里的二丫头不错,是个活泼开朗的,和显儿极相衬。」 镇国公世子名纪显。 老太君淡淡一哂,遗憾地道:「真是对不住了,老婆子刚和林尚书府有了约定,二丫头许给了尚书府的公子了,许是过几日便要上门来提亲了。」 虽然不知道老太君这是敷衍还是真有其事,但镇国公府的人都明白靖安公府是拒绝了。不过纪老夫人却仍是笑盈盈地道:「不是还有两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么?听说三月份你们三姑娘要举办及笄礼了吧?上回我可是瞧见了,那三姑娘可是个俊俏孩子,我老婆子活这把年纪了,还真少见到长这般俊俏的,她应该没有说亲吧?」 老太君笑道:「虽未说亲,但是她上头有自己的父母,她的婚事我这作老祖宗的可作不得主。」 言意之下,是得让三姑娘的父母同意方行。镇国公府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便笑了,不再说这事,很快便将话题揭了过去。 等镇国公府的女眷离去,老太君吩咐高氏道:「虽不知道镇国公府是何意,但镇国公府已经比不得以往了,咱们公府并不需要这门姻亲,不必理会他们。」 高氏听罢明白了,老太君这是拒绝了镇国公府的示好,回头她也得知会二夫人柳氏一声。 镇国公府的事情暂且不提,如同老太君说的,过了几日,林府确实过来提亲了。 老太爷现在还在养伤,严祈贤被老太君及严祈华警告过,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闭嘴不敢提什么丢脸的意见。如此,这次提亲的过程十分成功,婚礼便定在了秋天之后。 除了这插曲外,时间过得极快,很快便到了三月。 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春雨也少了,实在是个极好的月份。 阿竹的及笄礼所选的吉日在三月初五。 阿竹抱着脑袋苦苦思索,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她纠结得头都大了。而让她纠结的人自然是端王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等她一及笄,马上便娶她。这段日子,她例举出很多嫁给端王的利及弊,然后发现弊大于利,嫁他竟然比嫁周王还要糟糕,而阿竹觉得,靖安公府显然是不想要再出个皇妃或者王妃了。 以女人的虚荣心来说,阿竹知道端王简直就是个高富帅中的战斗机,能得这么个超级高富帅求亲,真是大大地满足了女人的虚荣心。但是以现实来说,这里可是皇权至高无上的封建社会,皇帝一句话便可以定你生死,而且时不时地流行株连,夷三族灭九族什么的不用太惊讶,简直是个由意志力决定的高危世界啊!特别是现在朝堂上风起云涌,储君不明,皇帝看着是个长寿的,嫁给一个得宠却又风头过盛的皇子实在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以靖安公府来说,这种时候,皇家实在不是个好选择,所以在周王妃去逝后,严家也没想过再塞个姑娘进周王府。 所以,阿竹真担心端王真的会言出必行娶她,然后将整个家族拉入一个糟糕的境地。她也想过叫爹娘先帮她定亲的,即便表哥不成也没关系,她娘亲收集了一本花名册,上面还有好几个好人选,趁着这段时间先定个再说,到时候就不怕了。 但阿竹发现她爹娘却反对了,说要等她办了及笄礼后再给她细细地挑选,马虎不得。更让阿竹心惊肉跳的是,她大伯竟然过来打了声招呼,让她爹不要急着给她定亲,等过了及笄礼后再说。 有严祈华这大家长的话,严祈文夫妻心里虽然奇怪,自然是听话的。 阿竹心都凉了半截了。 难道大伯也知道什么不成?所以才会那么暗示她爹娘?>__<。嘤嘤嘤,真可怕,端王到底做了几手准备啊? 与阿竹一样纠结的还有靖安公府的大家长严祈华。 明日便是阿竹的及笄礼了,他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院外的春景,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他也同样在思索着端王的用意,及对靖安公府的利弊,甚至想着端王到时候会怎么做,若阿竹嫁入皇家后,靖安公府乃至朝堂上又会有什么变化。 严祈华思索了很久,却不知道,阿竹的及笄礼会被端王弄得那么惊悚。 三月初五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清风云淡。 一大早,阿竹便听到廊下的两只鹦鹉在叫着:「大喜大喜,恭喜美妞~~」 阿竹下意识地拉过被子蒙头,可惜已经被吵醒了,意识开始渐渐地清醒。这两只鹦鹉真是比鸡鸣还准时,到了她该起床的时间,便会开始拨高声音叫唤了。听这话,估计是昨晚钻石或者翡翠去教它们道喜了,如果改掉「美妞」这个称呼,阿竹觉得自己会更高兴的。 就在这磨蹭着赖了会儿床的功夫,齐妈妈和钻石等丫鬟已经捧着洗漱用具进来,钻石轻声叫唤声「姑娘」,得到罗纱帐幔后头含糊的答应声,方和翡翠一起将床幔撩起,分别用帐钩束挂起来。 阿竹拥被坐起,因为睡觉而放下来的长发如流水般铺泄在淡青色绣花纹的锦被之上,脑袋上方刚长出了些较短的毛发,支楞着在头顶上,因为刚醒来还有些睡眼惺忪,表情有些呆滞,穿着宽大的寝衣,披散着头发,窝在被窝中,显得十分的小巧,像个小女孩儿。 齐妈妈怜爱地看着她,满心欢喜地道:「姑娘,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该起来了。」手里已经拧好了一条湿热的巾帕。 等用温水洗过脸,阿竹终于清醒过来了,见周围的丫鬟嬷嬷们个个言笑宴宴,面上也带了几分高兴。不过想起昨日纠结到失眠的状态,好心情又敛了。 「姑娘昨儿没睡好么?」钻石看着她的黑眼圈,这也特明显了,赶紧的,用粉掩饰住。 阿竹无话可说,这种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成为一只猪崽一般待宰的命运……真心塞! 刚洗漱毕,便见严青菊带着丫鬟丹寇过来了。 「三姐姐,早安!」严青菊笑盈盈地看着她。 阿竹转眼一瞧,发现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鹅黄色长禙衣,□是一件颜色稍深的镶襕边的马面裙,裙面上还绣着细碎的小花,真是人比花娇,看着清新可人极了。阿竹认出这是她新做的衣裳,不由得笑道:「四妹妹打扮成这样真漂亮,都将我的风彩给抢了。」 「放心,今天的主角是三姐姐,谁也抢不走你的风彩。」严青菊上前挽了她的手,笑道:「我今天给三姐姐作赞者,心里真是十分快活,就算二姐姐打我也不怕了!」她得意地说。 赞者须协助正宾行礼,一般为笄者的好友或姐妹。本来这好友是昭萱郡主,可惜她现在有孝在身,就算没有孝,以她现在堪堪只能下床走两步就喘的娇弱身子,也不宜做这种事情。所以这赞者便从姐妹中挑选了。严青兰以为会是由她作赞者的,没想到柳氏点了严青菊,顿时便觉得是这朵小菊花又去搞破坏了,都快要气坏了,直骂严青菊是个爱搞破坏的。 严青菊自然搞破坏了,也不知道她去柳氏面前说了什么,柳氏便答应让她作阿竹的赞者。阿竹对谁做自己的赞者无所谓,反正是长辈钦点的,就当没有发现两人的明争暗斗吧——话说要暗斗的话,严青兰从来斗不过严青菊。 两人正说着,便见柳氏带人过来了,见严青菊在这儿并不奇怪,怕错过时间,赶紧让专门请来的嬷嬷给阿竹梳妆打扮。 打扮好后,柳氏看着一身红色礼服的女儿,眼眶有些湿润,不过想到今日是女儿的好日子,忙掩去了情绪,笑道:「今儿一早,各府便送了贺礼过来了,娘让人登记在单子里,届时便由你自己打理。」 阿竹温顺地应一声,她素来不会反驳柳氏决定的事情,俨然是个乖女儿。 打理好后,看时间差不多,又有丫鬟进来提醒说西府的女眷及观礼的夫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让她们赶紧去正厅。 柳氏检查了没什么遗漏的,便带着两人一起出门,往正厅行去。 在她们出门时,廊下的两只鹦鹉在站架上跳来跳去的叫着,虽然声音有些刺耳,但说着吉祥的话,还是让人听了很受用的。 「这是端王殿下送来的鹦鹉吧?都养了这么多年了……」严青菊突然有些感叹。 第四章 什么人提不好,偏偏提这个人,阿竹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心说: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菊花开……不对,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双眼一起跳是祸不单行。刚才好像双眼一起跳了吧,难道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要祸不单行么? 「三姐姐,你脸色好难看,难道昨晚没睡好?」严青菊关怀地道。 「没事,我紧张的。」阿竹面不改色地瞎扯着。 严青菊又是抿唇一笑,说道:「哦,等我及笄时,我可能也会紧张。到时候我希望三姐姐能做我的赞者……对了,今天的正宾人听说是张太夫人,能得张太夫人过来给姐姐做赞者,真是太好了。」 张太夫人是张阁老的老妻,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阿竹也算得上是有张家的血脉,所以老太君邀请张太夫人给阿竹做正宾人时,张太夫人一口便应下了。 阿竹见她面上无限欢喜,是真心为自己高兴,便也微笑起来。 阿竹到来的时候,便见老太君陪着张太夫人坐在正厅上首位置说话,这两位可以说是今日的最年长者了。张太夫人今天穿得极隆重,是正礼服,头上戴了假发和祖母绿的头面,整个人拾掇得精神焕发,给人一种老当益壮之感。 阿竹看了一眼,几乎与严家有姻亲关系的女眷都过来了,还有严祈文的同僚的女眷,来的人极多,甚至比严青兰行笄礼时还多了一些。 阿竹赶紧过去给在场诸位长辈一一行礼请安,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收获到一堆的夸赞,夸得她厚脸皮也绷不住了,只能摆出害羞腼腆状。 张太夫人拉着阿竹的手道:「多好的闺女啊,以后常去曾外祖母家玩啊!」显然也和张阁老一样,想要再将这个有血脉关系的血亲后辈给拐回府里呢。 阿竹假装听不出曾外祖母话里的含意,不过心里却极喜欢张阁老夫妻,只觉得这对老人的心态好,所以活到这把年纪,身子还那么硬朗,让她特别羡慕。对于古代来说,虽然短命大有人在,不过大都是些贫苦人家罢了,但长寿的也不是没有,特别是那种世家大族,懂得养生之道的,寿命更长。 大厅里一派和乐融融,不过严祈华那边却不咋样了。 严祈文今日十分激动,虽然昨晚因为和妻子说了半宿话导至激动得到天明也了无睡意,使得今日睡眠不足,但精神头却极好。在等待吉时到来时,真是一刻也坐不住,便直接跑去自家大哥那儿刷下存在感了。不过等见了人却发现,严祈华这作大伯的,竟然比他这作父亲的看起来还要糟糕。 「大哥,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严祈文奇怪地问道,心说那是他女儿,又不是他女儿,他用不着失眠吧?当年青梅及笄那会儿,也没见他如此憔悴。 严祈华打量他,突然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无知就是福啊!因为无知而笑得那么蠢的弟弟……真是幸福! 吉时即将到来时,众人便提前起身往已经布置好的严家家庙行去。 正当众人刚出了正厅时,突然远处传来了些骚动声音,众人起初还没太在意,却没想到管家严如荣气喘吁吁地疾步过来,直接禀报道:「老太君、公爷,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给咱们三姑娘赏赐了及笄之礼,而且、而且……似乎还有传旨的内侍大人。」 众人面面相觑,现在不是正要举行严府三姑娘的笄礼之时么?为何宫里的皇后会特意赏赐东西过来?而且这圣旨是什么意思? 只有严祈华眼前一黑,这也特隆重了,端王做到这程度……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将人给娶回去,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给它发生啊!这做得也太让人惊悚了吧? 正在心里感叹端王流氓一样行动力的严祈华在管家的提醒下,方定了定神,忙让人去准备接旨的香案等东西,方领着靖安公府一家老小去前院接旨。 阿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跪在父母身后听着太监念着圣旨,当听到「严氏之女贞静淑德、恭谨端敏」等字时,心里简直要脱口而出一句:「放屁,人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人是咋样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恭谨端敏这等品德。 她木然地听着圣旨,当内侍特有的尖锐的「钦此」二字声音响起时,现场仍是有片刻的安静。幸好严祈华不愧是大家长,很快便又反应过来,忙呼万岁谢恩。 比阿竹更茫然的是严祈文夫妻,他们机械式地跪下接旨,心里已经傻了,风化了。见到这对夫妻俩的傻样,严祈华和高氏只得将现场之事揽过来,忙让人去打赏来传旨的宫中内侍,想打听点什么时,便听到传旨的内侍笑道:「恭喜靖安公了,贵府姑娘入了皇上的贵眼,钦点为端王妃,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那内侍边说着边在现场扫了一眼,很快便看到了今天的主角,主要是在那群女子中,唯有她穿着大红色及笄礼的礼服,极为好认。内侍瞅了一眼,将她的模样记下后,便又让人将皇后赏赐的礼物呈了过来,再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便带着人走了。 他们走得潇洒,但靖安公府却在沉默片刻后炸开了锅。 所有来观礼的宾客都愣愣的,如何也想不明白,不过是极寻常的公侯府的姑娘举办及笄礼罢了,竟然会有这般大的惊喜出现。而且……似乎是端王妃吧?严三姑娘即将嫁的是那位一直莫名其妙未娶,却又圣眷不衰,惹得全京城的妇人都恨不得将女儿塞进端王府里享福的那个端王吧? 当意识到这点时,所有宾客看向阿竹的目光有些变了,好奇有之、意外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不一而足。 不管众人怎么想,眼看着吉时即将到了,老太君忙和高氏招呼众人,准备举办笄礼。 严祈华看着像木头一样呆滞得没了反应的弟弟,脸皮抽搐了下。作为兄长,他自然知道弟弟对阿竹的期望,不拘如何富贵或显赫,只须要她能嫁个家风清正、人品端正又爱妻的夫婿,以后小两口幸福美满过一辈子便成了。可是却没想到,被端王横插一杆,笄礼还没举行,便直接让皇帝赐婚,还不给什么准备时间,一个月后就让他们完婚…… 真可怜。 严祈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吉时开始了,你是竹丫头的父亲,还不快过去。」 「……哦。」 严祈文机械式地跟着离开了了。 舅母何氏也十分惊讶,心里顿时庆幸三儿子对阿竹只有兄妹之谊,不然两家约好了,这圣旨一下,大家都难看了。见小姑子一脸茫然,看着还真可怜,忙推了推她,小声道:「惠娘,先为阿竹办了笄礼再说吧。」 柳氏和丈夫一样,同样心不在蔫地哦了一声,机械式地迈着脚步往家庙行去。 原本热闹又喜气的笄礼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圣旨变得古怪,所有人都像戴着面具围观了这场及笄礼,虽然过程没有发生什么失误,张太夫人也在赞者的协助下好好地为曾外孙女插上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但是气氛就是说不出的古怪。 等笄礼终于结束后,所有来观礼的宾客已经没什么心思留下了,飞快地告辞离开。 而不到半天时间,靖安公府的事情传遍了京城的权贵圈子,众人也知道端王那个大龄剩男终于要娶妻了,幸运儿便是靖安公府的姑娘。 阿竹被赶回了青竹居,然后长辈们飞快地聚到了春晖堂关着门说话去了,留下也想去听听他们说什么的阿竹唯有站在廊下对着两只讨厌的鹦鹉。 「美妞,美妞,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啊!」阿竹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哼道。 她原本还以为端王会在她及笄过后再行动的,却没想到他会干这种事情,直接打得人措手不及,弄得整个及笄礼都显得无比的惊悚,简直是流氓一样的行动力。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是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那些人的表情,阿竹又有些心塞。 「恭喜美妞,恭喜美妞,可以嫁了~~」 「恭喜美妞,不用当老闺女~~」 两只鹦鹉合作无间,尖着嗓子叫嚷着,叫得阿竹又想撸起袖子揍它们。 「救鸟啊~~美妞要杀鸟了~~」 第五章 在这两只鹦鹉的破锣嗓子差点叫破天时,严青兰和严青菊联袂一起来了,当听到鹦鹉的叫声,两人不由噗的一声笑起来。不过想到先前的事情,很快便收敛了笑容。 「你们来啦?进来坐……」阿竹无精打彩地道。 等丫鬟沏了茶点上来后,严青兰有些不是滋味地说:「没想到咱们家还能再出个王妃,啧!」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这一刻,心里承认自己多少有些嫉妒的。 「二姐姐,你说什么?」严青菊幽幽地看着她,「当王妃有什么好?难道你也想以后你夫君的很多孩子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 看那些王府里的情况,不是妻妾成群便是孩子成群,那些孩子也不是个个都从正妻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话真是一击戳心窝,严青兰被戳得鲜血直流,捂着胸口再也不敢再说什么酸话了。不过想想王妃之尊虽然很风光,但是要和那么多女人分享自己丈夫——她便不羡慕了,反而同情起阿竹,小声道:「我听说啊,端王府虽然没有王妃侧妃,但是王府里美貌的女人可不少,你以后……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竹脸皮抽搐了下,她想起端王身边那些让世人侧目的美貌女人,都是甲字辈的丫鬟,个个都是全能丫鬟,武力值杠杠的——突然觉得自己未来堪忧。 三人相视无语了一会儿,严青菊突然眼眶发红地道:「圣旨上说,下个月初八完婚……我的及笄礼都没举办,三姐姐就要嫁出去了……我、我舍不得三姐姐!」说着,已经喷泪了,哭倒在阿竹肩膀上。 而且这姑娘脑筋转得快,更明白了阿竹这是要嫁进皇家,她是没办法和她作妯娌,没法再天天见面了,更想飙泪了。 严青兰也是个感性的,忧伤地道:「我明明是姐姐,还年长你一岁,没想到你竟然要比我先出阁……心里真不是滋味!」 比起她们,其实阿竹心里更想哭。她还是个未成年人啊,该发育的都没有发育啊,胸前还处于两颗小笼包的可悲状态啊!前不突后不翘的,身高也是个悲剧……这就要嫁人了,好心塞! 圣旨来得毫无预兆,甚至可以说连宫里也没有透露出什么风声,仿佛是皇帝一夕之间突然有了主意,一眼即相中了人,直接下旨。 所有人都在猜测,皇上怎么会钦点靖安公府的姑娘为端王妃?这可是个香饽饽,不仅连皇后的娘家——武安侯府虎视眈眈,连安贵妃娘家怀恩侯府同样对端王妃这位置有所期盼,哪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让个近年来越来越安静的靖安公府给抢去了。 京中所有人都想起了这些年来,自从端王开始成年,他的婚事便备受关注,众人纷纷猜测着端王妃会是谁,也频频走动关系,想要将端王妃这位子为自家闺女拿下,可是却不知道结果会如此出人意料。 感觉皇上好像将他们所有人都耍了一顿,真是太特么的糟心了!您老人家就事前透个风声也好啊,省得这么没有预兆的让人完全没了主意。(承平帝:朕高兴!╭(╯^╰)╮) 更过份的是,为了给未来的端王妃造势,皇后竟然也在她的及笄礼上赏赐了东西过来,若不是有皇上的话,与靖安公府没有丁点关系的蒋皇后会去搭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府姑娘么? 此刻,京城权贵圈子中有八层以上的人在心里狂骂皇帝不厚道。 无辜的皇帝躺着也中枪,唯有严祈华是唯一明白真相之人,明白这一切完全是端王主导的,虽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皇上挑在这天下旨,但是可以肯定,能做到这一切的,皇子中除了他还有谁? 严祈华微微眯眼,他倒是小瞧了端王的影响力,恐怕那么多皇子中,唯有他是最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是现在皇帝虽然身体健康,却也渐渐老了,疑心病开始加重,端王又是凭着什么能教皇上对他如此放心呢? 严祈华想不透,但也明白此时再多想也没用了,因为圣旨既然已定下,那么一切便成了定数了。只是……严祈文看了眼依然不在状况之内的严祈文夫妻,心里摇了摇头。 「皇上是怎么相中竹丫头的?莫不是又是惠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提了什么?」老夫人碎碎念着,心里愤愤不平:「明明兰儿比竹丫头漂亮多了,又是个乖孩子,皇上怎么会选竹丫头呢?一定是惠妃娘娘干的……」 不怪老夫人这般想,甚至屋子里大半的人都这么想的。当年严青桃和周王的婚事,也是因为惠妃在皇上面前说了一嘴,方能促成的。现在这种情况,众人只以为惠妃又从中作梗,想将家族里的姑娘嫁入皇家。 严祈华继续没吭声,可怜的惠妃,同样躺着中枪。 严老太爷被人抬到春晖堂来,相比严祈文夫妻的茫然不知所措,他红光满面,激动得差点又摔了一次,喋喋不休地说道:「惠妃娘娘干得好啊!咱们府里又要出一位王妃了!而且端王可不是周王,端王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皇上心目中最宠爱的皇子,指不定将来那位子……」 「闭嘴!」老太君突然喝了一声,浑浊的双目严厉地瞪着他。 严老太爷噎了下,反应过来后方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冷汗涔涔,窥了眼室内所有人,默默地闭嘴了。不过心里那念头却怎么也止不住,整颗心都火热起来。 虽然严老太爷的话未说话,但众人如何不知道他未竟的话,甚至心里也同时想着: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端王能登上那位子,那么严家岂不是要出个皇后?只要不是遇到个蛇精病皇帝,或者大家不作死,皇后娘家一般都可以风光个几十年。 老太君不说话,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看了眼室内的人,除了老太爷和老夫人,严祈华夫妻、严祈文夫妻外,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也来了,其他人原本也想凑过来的,被老太君毫不留情地打发走了。 严祈贤心里极度不平衡,但老太君发话他也不敢不听,只能和妻子一起回了三房,但心里却是抓肝挠肺一般,心里甚至有种错觉,原本这王妃之尊应该是他们三房姑娘的,怎么落到了二房的手里了? 就在这种沉默中,老太君突然发话了:「既然皇上相中了咱们三丫头,那便开始准备婚礼吧。还有一个月,时间是紧了点儿,幸好咱们府里也是有例可循。老大媳妇,家里的下人你约束好,别让他们嚼什么舌根败坏了家里的风气。老二媳妇,你仔细给竹丫头准备嫁妆,等内务府送了聘礼过来后,你拿过来给我看看竹丫头的嫁妆单子,不够的我这儿还有些体已,添些进去,可不准丢了咱们府里的脸面!」 柳氏刚应了一声是,严老太爷已经跳起来反对了,「娘,你的体已以后可是要留给后代子孙的,怎么能动你的体已?」 老太君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道:「那行,就动你的体已罢!你是竹丫头祖父,那么满意这桩婚事,给她多添点嫁妆才是理!」 严老太爷又噎住了,涨得满脸通红,差点在一群小辈面前抬不起头来,特别是听到两个弟弟的笑声,恨得直想打人。 三老太爷阴阳怪气地道:「大哥可真是个疼孙女的,记得多给竹丫头添妆啊,竹丫头以后可是王妃了,大哥不会那么小气吧?一个月后大哥的腿应该还没有好,到时候弟弟就辛苦一点,过来帮你清点你的库房!」 严老太爷气得差点撅过去,恨道:「老三,你……」 「好了,别吵了!吵得我头都疼了!」老太君撑着额头,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好好为竹丫头准备婚事。」 众人还想说什么,见老太君已不欲再多说什么,只得恭敬地行礼告退。 严祈文夫妻沉默地回了五柳院,两人坐在房里相对无言。 半晌,严祈文怀疑道:「不会真的是惠妃在皇上面前提起咱们阿竹吧?阿竹极少进宫,甚至都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皇上哪里知道阿竹长什么模样,更不要说选阿竹为儿媳妇了……」越说越气,心里已经认定了一定是惠妃干的好事,当年她就这么干过一回了,结果将桃丫头直接坑死了。 人若是带有偏见,那真是偏到了没心眼了。 第六章 柳氏眉宇间染上了忧郁,心里绞得难受,她同样想起了先前嫁进周王府却早逝的严青桃,她的阿竹虽然身子健康,没有严青桃那么软和脾气,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好性子,而且也容易钻牛角尖儿,她嫁进皇家,注定这辈子是无法得到一心人了,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和严青桃一样,在王府后院凋零…… 这么一想,柳氏顿时低代地啜泣起来,将正愤怒不平的严祈文吓了一跳,等问清楚她突然哭泣的原因后,有些哭笑不得。 「咱们阿竹是个乐观向上的好孩子,她不会像桃丫头一般悲观,你且宽心吧。」他琢磨了下,又道:「不过也得给阿竹做些心里准备,省得她到时会想不开……」说罢,他自己也叹了口气。 可以说,这突然而来的圣旨打乱了他们夫妻的安排,也打乱了他们对女儿未来的安排,这桩婚事看着显贵风光,却不是他们的初衷,甚至有些担心女儿的未来的走向。 正相对无语时,屋外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夫妻俩抬头望过去,便见儿子闯了进来。 「爹,娘,姐姐是不是要离开了?她要嫁到哪里?长槿以后是不是都见不着姐姐了?」胖弟弟气喘吁吁,一张肥嫩的小脸憋得通红。 柳氏忙拿帕子给他擦汗,见儿子一脸焦急,忙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摔着自己!你姐姐还在家里呢!」 胖弟弟鼓起腮帮子,「我才只有八岁!姐姐说我还是个孩子!」脸不红气不喘地宣布着,又扑到他爹那儿求证,等知道姐姐真的很快就出嫁了,胖弟弟简直晴天霹雳,哇的一声嚎叫起来,又往青竹居奔去。 柳氏和严祈文看着儿子像只猴子一样蹿来蹿去,除了叹气外心里也满是苦涩忧虑。 和严祈文夫妻一样有着同样猜测的还有宫里的很多女人,特别是安贵妃便是其中一人,她深深地笃定,惠妃这个无法下蛋的又在皇上面前编排了什么,所以皇上方会突然择选靖安公府的姑娘为端王妃。 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要习惯儿子就是个大龄剩男了,年年都要为他的终身大事焦急,没想到今年终于有了结果,但这个结果太不尽人意了! 安贵妃恨得差点掐断了那把西洋进贡的象牙扇——愤怒之下,竟然生了无穷力量! 安贵妃决定,以后她要借宫务之便,打压惠妃这个贱女人,让她胆敢再在她儿子身上使手段! 惠妃真的是躺着也中枪。 其实惠妃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最近宫里的女人看她的目光都觉得她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天知道她都这把年纪了,皇上也不会和她滚床单了,每回到昭阳宫里不过是说说体已话,逗逗孩子罢了,怎么在那些女人眼里,却成了她妖惑皇上,导致皇上是非不分,定下了她娘家侄女为端王妃呢? 惠妃表示,她真是冤枉的,什么都没干啊! 又是一个众妃嫔到凤翔宫里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皇后穿着石青色的正服坐在凤翔宫正殿上首位置,面色苍白而倦怠。自从三年前皇后产女后,受了一翻折腾,元气大伤,身子也不太好了,到底比不得那些年轻的妇人,养了几年也堪堪恢复一些血色,但看着面容却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皇后淡淡地看着下面的妃嫔们你来我往交锋,棉里藏针,她看了大半辈子,已经习以为常,明白的揣着明白当糊涂,不明白的也当自己心里有数,便走过了这么多深宫日子。 「皇后娘娘,您瞧惠妃姐姐,可真是个得意人。」婉嫔掩着嘴笑着边朝皇后娇笑,娇嫩的脸蛋有着年轻少妇特有的迷人风韵。「先前的周王妃是惠妃姐姐的侄女,现在来个端王妃,同样是惠妃姐姐的嫡嫡亲的侄女,一门两王妃,真是教人羡慕惠妃姐姐的好福气。」 婉嫔便是生了十一皇子的妃子,近几年极得皇帝宠爱,也只有她敢这么直白地开嘲讽了。 安贵妃冷冷地看着惠妃,端着高贵的表情,看着下面的妃子挤兑惠妃,心里是一阵阵快意。 惠妃心里再气,面上也不动声色,谦虚地道:「这是皇上的主意,臣身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抬举,是皇上眼光好!」 啊呸!那是你这妖姬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让悬空了许久的端王妃终于花落了靖安公府。在场大半的妃子都在心里呸她。 皇上看了一场女人大戏,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宣布散了。 安贵妃没有走,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后,手中的帕子绞成了块皱巴巴的抹布,心里越想越委屈,最后只能来皇后这儿讨主意。对于安贵妃来说,原本她和皇后是竞争对手的,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都在暗暗较量着,看谁能拿下端王妃这位置,可是到头来没想到两家都不如意,反而让个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将端王这块肥肉叼走了……如何不抑郁? 「姐姐,您瞧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靖安公府的三姑娘,我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决定了禹儿的王妃人选?」安贵妃委屈地说:「而且姐姐为何要在那严三姑娘及笄礼上赏赐她?她真是好大的面子……」 皇后撩起眼皮看她,实在不想和这么个蠢的玩意儿搭话。不过宫里的聪明人太多了,偶尔来个蠢的也能让脑子放松一点,便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本宫也教养了端王一场,为他未来的王妃做个脸也使得。」然后劝道:「圣旨已下,妹妹就莫要再多心了,端王年纪大了,皇上好不容易松口为他选妃,难道你还想要让皇上押着端王的婚事几年?」 安贵妃马上闭嘴了,心说儿子今年都二十五了,再押后几年那可真是个大笑话了。正常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没病没痛没灾又没什么隐疾的,这把年纪成婚已经遭人笑话了,若不是皇上发了话,众人不好说什么,不然早就满京城的流言了。 将过来求安慰的安贵妃打发走后,皇后便问身边伺候宫女喜珠:「端王今日可是进宫了?」 喜珠伶俐地答道:「还未听说消息,不过先前听公主身边的嬷嬷说,公主一大早就找端王玩呢。」 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影,笑道:「小十八如此黏哥哥可不好,让本宫都吃醋了。」 皇后所出的公主排名十八,皇后平时都是叫她「小十八」。 喜珠恭维道:「那是端王殿下待十八公主好,有什么好玩的都舍得送过来给公主玩儿,也能耐心陪她。当然,这也因为咱们公主可是宫里最可爱的公主了。」说到最后,不禁有些骄傲。 皇后微笑着起身,搭着喜珠的手往十八公主所居的偏殿行去。 阳春三月,正是春光明媚之时。 萱雨居的庭院里春花烂漫,各种名贵的花卉争相开放,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廊前的台阶下,摆放着一张美人榻,榻上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腊黄瘦削的脸庞,枯黄的头发,搭在美人榻上的手指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一般,完全没有年轻女子该有的美好柔软。她双眼黯淡无神,明明已经是阳春三月的天气,身上却披着一件由狐狸皮做成的褥子,在微风乍起时,畏冷地将身子往褥子里缩了缩。 「郡主,您若觉得冷,便进房里去罢,奴婢让人烧上地龙,您便不冷了。」星枝蹲在一旁柔声道。 榻上的人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沙哑的声音道:「不必了,我喜欢这里,想多坐一会儿。」在周围的丫鬟欲言又止时,她突然道:「阿竹很快便要出阁了吧?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好些儿东西,都是娘亲留给我的,星枝,你去拿单子给我瞧瞧,我要给她挑样好东西作新婚贺礼……」 星叶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笑道:「是啊,听说是皇上下的旨,择选她为端王妃。没想到三姑娘会有这等福气!」 昭萱郡主脸上却无喜气,皱着眉,自言自语地道:「也不知道这是舅舅的意思,还是端王自己选择……希望是端王的选择,不然……」 丫鬟们自然答不上来。 正在这时,阴嬷嬷板着脸过来,禀报道:「小郡主,大郡主来看你了。」 昭萱郡主面无表情地看着跟着阴嬷嬷走进来的姐姐,对上她满是心疼的目光时,又转过了头。 第七章 昭华郡主走到她身边,蹲□子握住她的手,发现那只手又瘦又干,冰冷得让她打了个哆嗦,差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她觉得妹妹不孝不忠,冷血无情,连亲身父亲也下得了手,但是不能否认,看到妹妹由原本的活泼健康变成这副短命相,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她就心酸得想掉眼泪。 如何也想不明白,原本慈爱的父亲,善良可爱的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姐姐今日上门来有什么事?」昭萱郡主收回了手。 昭华郡主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湿润,打起了精神关怀地询问她的身子情况,得到妹妹一句「暂时还死不了」时,不由得噎了下,然后叹道:「听说舅舅竟然择选靖安公府的三姑娘为端王妃,不知道妹妹可知道这件事情?」 昭萱郡主点头,阿竹先前已经写信告诉她了。 昭华郡主盯着她,又道:「我本以为,那个人选不是我,或许会是你……真是没想到呢……」 昭萱郡主心中一突,似笑非笑道:「姐姐说什么呢?这是舅舅的意思,圣旨都下了,还是莫要乱说的好。我知道姐姐心里不甘心,你到底是娘亲的女儿,根子里是改不了的,不甘心也是应该的,不过别扯上我!妹妹我呀,现在是个短命人,这辈子可能不会嫁人了,姐姐高兴吧?」 昭华郡主一脸受伤地看着她,急急地道:「妹妹何必说这种话?荀太医说过了,只要养个几年,妹妹的身子一定会恢复的,虽然于子嗣有碍,届时让舅舅给你选择个如意郎君,对方也不敢说什么,妹妹一定会风光出阁。」 昭萱郡主不置可否,将身上的褥子拉高了些,闭上了眼睛。 见她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昭华郡主满腹心事,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得吩咐星枝星叶等人照顾好妹妹,方告辞离开。 自从圣旨下来后,礼部和靖安公府都忙碌起来,而且让礼部的官员想要爆口粗的是,特么的才一个月时间,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可是那是皇帝的儿子结婚,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就算逼死人也要将这桩婚事办好办得风光,更不用说这位圣眷不衰的皇子,皇帝、皇后、贵妃等都发了话,负责婚礼的礼部官员只能咬紧牙关、撸起袖子上了。 相比于礼部和靖安公府快要忙翻了天,作为新嫁娘的正主倒是没有那么急迫,但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不急迫的原因主要是嫁衣已由靖安公府的绣娘加班加点地制做了,反正时间太急了,大伙都知道叫待嫁姑娘自己缝制嫁衣是不可能的,只能交给绣娘了,等到差不多制好后,再让她意思意思地扎几针走个过场便行。 而好多事情要忙的是:阿竹就要当王妃了,原本因为姑娘们已经长大而开始荣养的巩嬷嬷又重出江湖了,加班加点地给阿竹上课,课程从宫中各种规矩礼仪到皇家的各种禁忌礼节祭祀、人情往来、人物关系等,然后还要开始调理身子,各种深宫老嬷特有的经验手段,让阿竹大开了眼界。 对于每天都被巩嬷嬷带着两个老太君不知打哪儿特地请来的嬷嬷押着泡药澡、保养肌肤、保养某某难以启齿的地方的事情,阿竹每次都泡得浑身通红,心里吐槽着:就算现在加班加点地调理,她的胸就是这么大,不可能在一个月内从小笼包长到大馒头的! 白天是各种枯燥的学习课程,晚上是各种身体保养调理,阿竹觉得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巩嬷嬷年纪一大把了,但身子骨却十分健朗,大手一挥,阿竹就被她和两个嬷嬷剥光光然后塞到了浴桶里像蒸包子一样蒸着了。 自从她十岁以后,已经不会在洗澡时让一群丫鬟围观了,这会儿被一群老嬷嬷如狼似虎地盯着,阿竹还真是有些害羞。 偏偏巩嬷嬷一脸正经相,而且还用特正经的口吻说:「三姑娘模样儿俊俏,这肌肤也嫩,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女人若是不趁着年轻好生保养自己,等过了三十便知道后悔了!三姑娘可千万别嫌弃这种事儿麻烦,您以后要嫁的是位王爷,男人啊,在人前无论多君子,上了床后,都是一个样的。所以三姑娘不必觉得害羞,大姑娘当初出嫁前,嬷嬷我也是这般帮她调理的……」 阿竹一脸晴天霹雳:敢情张晏和严青梅如此恩爱便是巩嬷嬷这深宫老嬷的功劳了?怨不得当初她总觉得严青梅一天比一天漂亮,出阁前,那肌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差点被巩嬷嬷洗脑了。男人固然是食色动物,但也有些是说不准的!当然大部分的男人都有劣根性这点不能否认啦。 泡完药浴后,然后又被三个嬷嬷推倒在榻上开始用特殊的手法给她活络全身经脉,阿竹被她们弄得差点昏昏欲睡,不过等发现她们要褪去她的亵裤,欲要拿某种润体的宫廷特制的秘药要给她擦拭身下某个不能描述的地方时,她像只跳虾一样蹦了起来,一骨碌地翻过了长榻,一脸防备地瞪着三个嬷嬷。 巩嬷嬷心情素质十分强悍,即便看到阿竹以不符合淑女该有的彪悍动作翻离长榻,都没让她惊讶多少。目光寸寸盯着身披单薄的内衬的姑娘,见她犹带婴儿肥的美颜上一双眼湿漉漉地盯着自己,心里暗忖着,看着虽然单薄柔弱,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活泼健康,倒也不用担心她身子娇小纤弱,在床事上吃不住受苦。 时下的姑娘虽然追求柔柳扶风之美,但大多是身子骨柔弱,难以承欢,极为扫男人的兴,就算强撑着,也是作女人的吃苦。巩嬷嬷初时见这姑娘柔柔弱弱的,还有些担心,不过现在每晚见她如此活蹦乱跳的,倒也觉得省心了。 「嬷嬷,我、我自己来就行了……」说完后,她已经露出一副想要自杀的表情了。 活了两辈子,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身下某个地方也会有如此多花样地保养它,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而保养的,尼玛她的三观、节操被这个诡异的世界再次秒成渣渣! 巩嬷嬷也不为难她,特地叮嘱道:「姑娘记得,手指抹了药后,要探进去,不用太深……」 阿竹:t^t让我死了吧! 巩嬷嬷还特别地安慰她:「三姑娘莫害羞,夫妻之间的敦伦之事是常事,夫妻只要床上美满了,生活方才会少些龃龉……」 巩嬷嬷的话可以这般理解:夫妻间夜生活幸福和谐了,才能建立和谐的婚姻生活!所以说,巩嬷嬷其实才是穿越的那个吧? 不说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难熬日子,每到夜深人静时,如果她还没有累到马上闭眼睡觉,便会纠结起这桩婚事,才短短的一个月,尼玛根本不够让她作心里建设、调节心态啊! 没有缓冲期,阿竹对这桩婚事依然没有什么真实感,就像在做梦一般。等她回过神来,悚然发现,已经到了四月了,距离婚礼只剩下八天了。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由于之前已经打过基础,所以巩嬷嬷白天的教育课程很快便结束了,唯有晚上的身子调理等仍是没有少。在阿竹白天终于空出来可以歇口气时,柳氏将她叫过去。 「最近学得怎么样了?瘦了!」柳氏怜爱地说着,在作母亲的人眼里,就算孩子胖了,也会说瘦了。柳氏现在便是这个心态,阿竹一两肉都没少,反而让巩嬷嬷汤汤水水的补得红粉花飞,连晚上的胡思乱想地折腾也没能让她瘦下来。 阿竹便将自己的学习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柳氏每日都会着人去探询,询问也不过是想听女儿多说一些,不然再过几天,女儿就要出阁了,以后想见也难了。如此一想,心头又有些发酸。 「夫人,姑娘现在来了,不若让姑娘过目一下这嫁妆单子罢。」刘嬷嬷赶紧道,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一本册子。 柳氏也想起自己叫女儿过来的原因,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亲自接了过来,打开册子同阿竹说起公府和父母为她准备的嫁妆。这册子登记的东西极多,珠宝首饰必不可少,房契地契等也有,大大小小、零零碎碎,小到她惯用的香料大到陪嫁家具都有,还有压箱底的嫁妆银子也是一笔数目。 第八章 为了配得上端王妃的身份,公府确实是极精心为她准备嫁妆,甚至老太君都将她的体已给了一些过来。比起当初严青桃出嫁时的嫁妆更加丰厚,原因估计是公府也知道端王的身份及地位,方会在私底下又添了一成。 阿竹看得心不在蔫,她极相信自己的父母,对这妆嫁也没有怎么在意,看过后便倚在柳氏身侧不说话。 柳氏叹了口气,将房里伺候的下人挥退,伸手为娇娇地倚在身边的女儿顺了顺鬓角边的碎发,斟酌了下,方开口道:「你以后是王妃了,切不可再任性了!娘亲知道你偶尔时会钻牛角尖,还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有些事情如果看开了就会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有得有失,你要记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父母永远会爱你,相信你。」 阿竹默默地点头,心里难受得厉害,她知道母亲其实是担心她受不了丈夫以后会三妻四妾的事情,所以现在提前给她做心里建设。其实她也无法想像陆禹那般清贵的男子三妻四妾的德行,觉得他如清风明月、晨露秋霜一般,永远是那般的云淡风清,覆着一层清辉,干净而美好,不应该将男人的那种污浊的评价套在他身上。 简单地来说,陆禹在她眼里,就像那种遥不可及的男神一般,那是不应该食人间烟火,甚至不用吃喝拉撒,不应该有男人该有的丑陋卑鄙的类型。他外形和气质都太美好了,美好得满足了她对「男神」这一词的幻想。 以前没想过自己会嫁他时,阿竹将他想像得太过美好,即便后来他弄得自己心惊肉跳,依然不能改变她心里的形象。 所以,她这些天来偶尔也会自问,若是陆禹也像这时代的男人一般三妻四妾时,她会怎么样呢?在这个小三小四合法的时代,她到时候该以何等面目迎接自己的丈夫在与自己欢好后,又去碰别的女人,用碰到她的器-官去亲密地碰另一个女人呢? 想到这里,她反胃得干呕。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她恐怕会在第一时间产生心理疾病,然后日子依然得过下去,可是她再也回不到最初,再也无法和那个男人做最亲密的事情了。 她知道自己很矫情,也很天真,她上辈子是个普通又幸福的女孩,没有成年前便意外去逝了。这辈子年纪也不大,被父母娇宠着长大,没有经历过社会历练,不懂得审时度势,也没有该有的觉悟……没有经历过,所以她依然很天真,天真到绝决。 这样很不好!因为这样的人最容易自伤。 她有些惶恐,怕自己若是遇到这种事情会辜负了父母给她的生命,辜负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甚至父母对她的爱。 听着柳氏语重心长的劝说,阿竹深深吸了口气。她想,或许她该做的是别让自己太天真了,她应该长大了,对自己、对家人负责。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很多事情只要适应了,便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想那些为了生存而抛头露面的平民女子,想想那些身世悲惨的官奴女子,想想那些遇人不淑遭到婆家践踏的女子……其实她真是幸运得过份!只有吃饱没事干、闲得发腻的人才会在意这点儿事情。 有句话说得好,在生存都没办法保证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会变得微不足道,包括尊严。她虽不至于到了那等悲惨境地,但何不让自己退一步,海阔开空呢? 人生那么长,总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难道她就要为它觅死觅活? 阿竹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过去的天真叹掉,乖巧地道:「娘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辜负您和阿爹的教诲!」她还想像柳老夫人和张阁老夫妻一样,七老八十了,还活得滋滋润润的,那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柳氏见她眉宇开阔了几分,心里略微宽慰。 等阿竹从柳氏那儿接受了心灵鸡汤回来,便见像个游魂一般来到她院里等她的严青菊。 当看到这姑娘穿着一袭嫩绿色的春衫,站在风口处衣袂飘飘,一脸幽怨,阿竹几乎以为自己是那个辜负了她的渣男,心脏都有些受不住。 严青菊的眼底有些青色,显然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阿竹将她拉进房里,瞪了一眼狂叫着「美妞」的两只鹦鹉,接过丫鬟沏来的花茶端到她面前,说道:「你要不要在我这儿歇一歇?」 严青菊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幽幽地说道:「三姐姐,怎么办,我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我做恶梦了……梦到你嫁了人后,就不要我了……梦里总有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在我想要靠近你时,会将我一脚踹开,然后拉着你走了……」 不必说,那个看不见脸的男人便是端王了。 阿竹嘴角又是一抽,心说她真的没有始乱终弃,别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语气和表情说这些话啊! 「你想多了,去睡一觉吧!睡一觉便好了!」 严青菊幽幽地看着她,然后说了声好,便恍惚地钻到长榻上直接躺下了。阿竹无奈,只得叫丫鬟抱来被子盖在她身上,看了看蜷缩着身子贴着她睡的姑娘,白腻的脸蛋上蒙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柔弱之态,这长相简直绝了。 阿竹挠了挠头,发现自己竟然能收获到一枚死忠的脑残粉妹子,这人生也值了。春天种下一个妹子,秋天收获了个忠犬妹子什么的……真是心情有点儿复杂啊! 而严青菊这状态,阿竹发现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解她,经历了几次劝说,发现自己的嘴炮能力实在不行后,只能失望地承认,嘴炮这技能不是人人都能开的,所以火影忍者里也只有一个漩涡鸣人。 而严青兰那妞的心理调适能力却是杠杠的,在嫉妒阿竹能当王妃却被小菊花一句话戳得心口流血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然后开始揄揶八卦阿竹了,就像以前严青梅成亲时,阿竹调侃严青梅一样,严青兰嘻嘻哈哈,看起来依然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妞儿。 与严青菊一样状态的还有胖弟弟。 胖弟弟虽然在这几年里断断续续地见过端王,但却没有以前在花溪村庄子上那般念着他了,当知道要娶走自己姐姐的男人是端王后,胖弟弟特别的仇视他,在心里扎他小人:所有和他抢姐姐的都是坏银! 胖弟弟阿竹更是拿她没辙了,原本还指望着她老爹能安慰胖弟弟,然后阿竹发现她温文尔儒走中年美大叔成熟风格的老爹竟然换画风了,每天下衙回来,对着她便是一张幽怨的痴汉脸。 阿竹继续败退,将家里这一大一小的男人交给母亲去对付。 总的来说,一个月过得很快,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更没有发生那种因为意外状况而导致婚事告吹或者延时的事情。 于是,时间咻的一声便过去了。 靖安公府在准备时,宫里的内务府和端王府也在准备。 婚礼的流程已经定下来了,婚礼当天,端王会在金吾卫的护卫下,从皇宫出发去靖安公府迎亲,然后迎到端王府。主持婚礼仪式的主宾人是怀王,还有各种索事流程,都有宫里的皇后及贵妃巨细靡遗地过目准备着。 作为未来新郎官的陆禹其实是所有人中最悠闲的,在赐婚圣旨下来后,皇上便很快停了他的差事,让他专心成亲了,真不知道这是一种宠爱的方式呢,还是一种要打压他的方式。 而作为陆禹的贴身侍卫的何泽这些天一直笑眯眯的,那张漂亮的脸蛋无论晃到哪里都能惹得丫鬟脸红心跳——没办法,这模样儿真是太讨喜了,还无知无觉地到处乱放秋波。他是真心高兴王府终于迎来了女主人,他也不用再被.干爹何伯逼着去讨主子的嫌了。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后,何泽便觉得这天空是蓝的,阳光是金的,云朵是白的,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色泽。虽然他也不知道主子是如何说服得皇上连犹豫都没有便下旨赐婚,但是主子已经是个大龄剩男了,终于成亲了还是让他很开心。 高兴的何泽连点心都多吃了几盘,导致晚上撑得睡不着只能在院子里跑步。 想到过两天就是婚礼了,何泽猫在书房前的一棵树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书房里陆禹正站在临窗的书案挥毫绘画。 第九章 在那支画笔下,一个穿着襦裙、柔美清丽的仕女跃然纸上,何泽的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两天后婚礼的女主角,心里不禁点头。 很多人都知道端王的丹青笔墨极好,却不知道为何他从来不画人,只画花鸟鱼虫或自然风景,唯有寥寥几个人知道他的脸盲症,辩不清人的五官长相,他能将一个人完整地绘画出来,但却独独少了五官,久而久之,他便不再作画了。 何泽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自从两年前起,主子已经绘下了三千多幅严三姑娘的画像了,有的画得好便收藏起来,画不好的便用火烧了,面里的人物嬉笑怒骂皆有,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将一个人都画活了,可见他主子将严三姑娘观察得多入微。 就在何泽默默地算着自己主子各种痴汉的行为时,突然见耿嬷嬷过来了。 耿嬷嬷在端王府未有女主人时,打理着端王府的后院,极得主子看重,她此翻到书房来,恐怕是有什么要事吧。 果然,耿嬷嬷直接禀道:「贵妃娘娘派人送了两位宫女过来。」 何泽原本还很单纯地不知道好端端的贵妃娘娘干嘛送宫女过来,不过很快便从耿嬷嬷的暗示中得知,这是在皇子成亲前教导皇子人事的宫女。 何泽:=血=!突然发现主子似乎未经人事,他……他……世界真是太糟糕了! 「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了,等婚礼过后谴送回宫!」陆禹淡淡地吩咐道。 耿嬷嬷不愧是个最会揣摩主子心思的人,心里自动翻译了这话: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放着,别让她们出来碍他的眼,等他新婚后,便将她们送走。 虽然耿嬷嬷也觉得这些教导人事的宫女极为必要,但她是个规矩的,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应了声是,便去忙碌安排了。 何泽这个多事的侍卫凑到院子外瞧了瞧,发现那两个宫女长得还真是天香国色,安贵妃作为母亲,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儿子,至于儿媳妇的意见,没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可惜安贵妃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小毛病,那两个美人儿在他眼里,估计就跟个两个男人差不多。 何泽再次忧心忡忡地表示:主子这些年来清心寡欲的……不会不行吧?真揪心…… 在陆禹终于绘制好一幅丹青时,何泽端着茶点进来,犹豫了很久,终于贴心地询问道:「王爷,属下去找些避火图给您过目一下吧!」 作为一个好下属,他要随时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禹抬头看他,俊美的脸庞宛若上好的美玉,穿着一袭淡紫色绣青竹的直裰,贵气而清雅,一双点漆似的双眸,清棱棱的,更为他添了一种出尘淡泊气息,泠泠然如谪仙,不容亵渎,让何泽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简直是对他的亵渎玷辱。 陆禹一抚袖,清雅淡然,一派君子皎皎如明月般清辉,点头道:「好!」 「……」 心理建设做好了,嫁妆也准备好了,婚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阿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未来的日子了。 不过在催妆前的一日,公府的三位老太爷又差点打了起来,原因也同是出在阿竹的嫁妆上。 先前三老太爷便说过,严老太爷既然舍不得老太君用自己的体己给阿竹搭嫁妆撑面子,那么便由他来出。老太君活到这岁数是有些体己的,这体己比之公府其他人不仅不差,还有好多积年的好货色,严老太爷一直虎视眈眈,认为等老太君西去了,那些体已都是留给他的,要给个小丫头自然不开心,就算那孙女以后是王妃,但若是侵犯了他的权利,他依然怄气。 而三老太爷继续秉着「看着你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的人生目标,竟然伙同二老太爷带了人去摸走了严老太爷的库房钥匙,将严老太爷好些珍藏都搬走了,直接送去五柳院让柳氏登记在册,作为阿竹的嫁妆。 其实公府中公所出的嫁妆原本就已经不错了,还有柳氏和严祈文为女儿准备的嫁妆,老太君用自己的体己补贴一些上去不过是为了让阿竹未来不至于在妯娌面前因嫁妆一事被人小瞧,有没有严老太爷的都无所谓。但三老太爷就是想要跟严老太爷对着干,看不顺眼他想要牛干活又不给牛吃草的德行,便搞出了这么一遭。 严老太爷得知自己的库房被两个可恶的弟弟打开后,简直是暴跳如雷,可惜腿脚还不利索,又被两个弟弟带来的人阻拦,任他如何叫嚣,靖安公府的下人自然不敢对两位老太爷动粗,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体己被两个不肖弟弟给搬走了。 给未来的王妃孙女添嫁妆,这种事情大家喜闻乐见,所以即便亏的是严老太爷,众人似乎也当作瞧不见了。 心中滴血的严老太爷继续一抹老脸,拿着用来平衡身体的拐杖追着两个弟弟打,整个庆暿堂一阵鸡飞狗跳,连严祈华赶过去也没法制止他们,最后只能让人将庆暿堂封了,以免家丑外扬。 老夫人听说了庆暿堂的事情,越发的觉得老太君和西府的人偏心,东西两府的姑娘那么多,却唯有三丫头能得到老太君和严老太爷的体己贴补,这算什么啊? 「咱们兰儿的嫁妆也不能这么算了!」老夫人恶狠狠地对钟氏道:「你帮兰儿准备的嫁妆单子给我过目,到时候我要拿这单子去找老太君!」 钟氏听得皱眉,她女儿只是嫁个尚书府的孙子,虽然未来的女婿有功名在身,但也不过是个举人,且还未出仕,如何与当朝王爷比?虽然女儿是没有二房的殊荣,但她也不贪心,她知道女儿的德行,只盼着她以后与女婿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女婿将来有了出息女儿也能诰命加身,自然荣耀,不要像她和丈夫一般同床异梦,一生抑郁不欢。 「娘,竹丫头是王妃,为了咱们公府的面子,老太君方才会多搭些嫁妆给她,无论哪个姑娘若有这等际遇,老太君都不会偏心的。」钟氏劝道,虽然看到二房晒嫁妆时,她心里也有些羡慕嫉妒,却也知道不是属于自己的。 老夫人仍是咽不下那口气,抿唇气道:「老太君不偏心谁偏心?你怎么总像根二楞木头一样啥都不争?再不争这府里还有咱们三房的地位么?怨不得祈贤不喜欢你,再如此下去,小心以后祈贤另纳个新欢进门气死你!」 钟氏垂下头,这些年她已经被丈夫的德行气得差不多了,心里早就麻木了。 老夫人心有不甘,等娘家人过府来打探消息时,便和钟老夫人道:「嫂子,你可不知道这二房可真是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瞧那嫁妆单子……啧。」 看老夫人一脸嫉妒羡慕的表情,钟老夫人自然知道那嫁妆的份量,不过心里却不以为意,几年前秦王妃出阁,定威侯府可是搭了大半府的嫁妆,一路从西北运送过来,比之当年的昭华郡主出阁时还要丰厚,成为京中一项谈资。竹丫头以后可是端王妃,老太君此举能理解。 钟老夫人和老夫人聊了起来,钟大夫人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蔫,直到严青兰过来请安,勉强露出个笑脸,便将她拉过来,抚着她的脸道:「好孩子,舅母很久未见你了,哪天有空去舅母家玩可好?你几个表妹都极想你呢。」 严青兰笑声清脆欢快,笑道:「过几天三妹妹要出阁了,到时候表妹们可以过来看她,听说三妹妹的嫁衣比当初大姐姐的还要好看呢,是根据王妃的品级而缝制的。」 钟氏听得嘴角抽搐了下,看着怀里天真无瑕的小姑娘,还真是不嫉妒的,和她娘和老夫人都不同,也不知道怎么会将她养得如此的单蠢。 「我也好久没有见你三妹妹了,她现在忙着备嫁,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钟大夫人继续笑道。 「舅母想见她么?要不我叫她过来吧?」严青兰歪着脑袋道。 钟大夫人正欲回答,一旁的钟氏已经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你三妹妹这些日子忙得够呛,你舅母又不是外人,就不用特意叫她过来见人了。」 严青兰被母亲责备了,愣愣地应了一声,转眼发现舅母的表情有些奇怪,心下一堵。虽然她是单纯了点儿,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发现好像舅母想要见三妹妹,见三妹妹做什么呢?她想不透舅母的用意,但母亲从来不会害她的,便不再言语。 第十章 钟大夫人见严青兰走了,越发的心不在蔫,连钟氏问了她几句话,都直接搪塞过去。等跟着钟老夫人一起离开靖安公府时,钟大夫人下意识望向靖安公府二房的方向,心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般不舒服。 回到永定伯府,钟大夫人告辞了婆婆后,便往儿子的院子行去,不过去扑了个空,从小厮那儿得知儿子去了常山书院,只能恨恨地骂了声什么。 「夫人……」丫鬟明霞小心地看着她,不知她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钟大夫人皱眉想了会儿,直接进了儿子的书房,在小厮拦她时,怒道:「难道我这作母亲的还不能进自己儿子的书房了?」 小厮被喝斥得缩了缩脖子,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钟大夫人进去。 钟大夫人只带了贴身丫鬟明霞进去,直奔书案前的一个广口大花瓶,从中抽出一卷画轴,展开看罢,画卷上是一幅仕女扑蝶图,上面的女孩儿年纪还小,但眉眼清丽,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却是说不出的美丽无瑕,虽然绘画得并不算如何出色,但画中人的神韵抓得极好。 钟氏脸色一阴,差点厥倒。 明霞眼角余光瞄到画卷上的人时,也倒抽了口气。自己少爷书房里有这等东西,不用说也知道原因了,她没想到自家少爷竟然爱慕公府的小姐不说,而且还是个前途最光明的,若是教外人知道……明霞不敢想象。 「去端火盆来!」钟大夫人冷冷地道。 明霞忙应了声是,便匆匆出去了,很快便端来了火盆,看着钟大夫人将画卷撕成几瓣丢进火盆里,火舌瞬间便将火卷燃起,直到化为灰烬。钟大夫人又在书房里搜寻了会儿,将所有的画卷都烧完后,方若无其事地离开。 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小厮探头探脑,早已经发现了自家夫人的举动,顿时欲哭无泪。他虽然不知道那画卷上画的是什么,却知道少爷每回读书前都会将之展开端详一会儿,再小心翼翼地卷起收好,现下被夫人一把火烧了,少爷回来后会不会责罚他? 到了掌灯时分,钟祺方满身疲惫地回来。 当书房里伺候的小厮过来告诉他自己母亲今日的行为时,钟祺忙奔去书房,当看到广口大花瓶上那些画轴时,不由得失魂落魄,他清楚地知道,那几幅他最喜欢的画卷已经没有了。 那些烧去的画卷,就如同烧去了他曾经所有的青春萌动的感情一般,让他彻底地死了心。 时间越来越近,嫁妆已在婚礼前的三天送去端王府了,当时来催妆的人……不提也罢,靖安公府的人想来至今都有些心塞。 瞧瞧这来催妆的娶亲老爷是什么人?康王、周王、秦王……而康王更是个会闹腾的,秦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然也来凑这个热闹,靖安公府可不觉得荣幸,反而觉得心惊肉跳。谁不知道现在朝堂上秦王和端王两个年龄只相差一岁的皇子却是风头最盛的,甚至私下隐隐有对峙之势。 幸好除了这些不在意料之外的人,流程还是礼部的人来主持的,倒是没有出什么意外。 催妆当日的事情便不用多赘述了,很快便到了婚礼前夕。 婚礼前夕,一家人用了膳后,阿竹好不容易将严青兰严青菊这两位打发走,便被巩嬷嬷抓着去泡澡了,将她从头到尾都刷了一遍。经过这一个月的泡药浴经验,阿竹已经很淡定地将自己干扁豆芽菜的身材展现在三个老嬷嬷面前,不过只除了她们,对其他人,她还是不好意思的。 洗完澡后,阿竹穿着一件便服,只在腰间束了根长带子,勒得腰肢不盈一握,似要折了一般。伸手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夜色深沉,府里廊下已经挂上了灯笼,灯笼的光线将院外花木树影弄得黑影幢幢,远处的天空上挂着璀璨的星子,一闪一闪的,预示着明天会是个艳阳天。 钻石端了一杯牛乳过来,伺候阿竹喝下后,笑道:「今晚的星光真好,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翡翠正收拾箱笼,这是明天要随阿竹一起送进新房的贴身衣物,方便换取,她自是要清点好,以免出了什么差错。听到钻石的话,翡翠也笑道:「是啊,而且这天气不算得太热,姑娘也不必太受罪。去年大姑娘也是这时候出阁的,这日子选得好。」 一阵夜风从窗外吹了进来,阿竹顶着这阵凉风,吹得她整个身子都舒爽起来。听着两个丫鬟的话,只是撇了下嘴,不多说什么。她的那群宝石婢女队是她的陪嫁,钻石、翡翠、玛瑙、珍珠是四个贴身大丫鬟,还有好些家生子的陪房。 宝石婢女队是柳氏在阿竹小时候便为她准备了,都是忠心耿耿的丫鬟,容貌各有千秋。柳氏为女儿挑选陪嫁丫鬟时,只以人品及忠心来准备,并没有想过要帮女儿准备些到时候爬床的丫鬟,虽说有个约定成俗的规矩:陪嫁丫鬟也是潜在的通房丫头,但端看个人的选择。只有脑袋有问题的女人才会将自己的心腹弄去给丈夫睡,届时那些丫头有了念头,还会主仆一条心么? 不过阿竹看着这四个丫头,心里又想起了端王府那些甲字辈的丫鬟,瞬间将她们秒成了渣,顿时摇头,她的这四个丫鬟还没有她自己美丽呢,更比不过端王府的丫头,估计那条约定成俗的规矩可以无视了。 在巩嬷嬷为阿竹又护理了身子时,柳氏带着刘嬷嬷捧了个紫檀木做成的盒子过来了。 「阿娘,明天要忙很久,您还不歇息?」阿竹揣扶着她的手进门。 柳氏拉着她坐到屋里临窗的矮榻上,就着灯光打量女儿,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柳氏又捏了捏那张软绵绵的小脸蛋儿,十五岁的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真是既清纯又萌萌哒的,经过调理的肌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柳氏自己都不敢用力掐,免得留下痕迹。只是,想到弄得这般水嫩嫩香喷喷的女儿明天就要属于别的男人了,柳氏心头又浮现出一种不舍忧伤。 见她满脸不舍,阿竹怕她难过,赶紧转移话题:「娘,阿爹呢?」 没想到这话更是勾起柳氏心里的难过,叹道:「他怕自己见到你会哭出来,所以躲起来了,恐怕明天他要躲着哭一场,到时你就装作没有看到吧。」 一个大男人竟然为女儿出阁而躲起来哭,这种消息明明听得人忍俊不禁,但阿竹心里也勾起了不舍难过,眼眶也红了起来。 「你爹一直说要将你留到十七岁,再欢欢喜喜地将你嫁出去,可现在提前了两年,打得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他心里如何不难过。唉,我心里也极难过不舍,只是这圣旨不能违……」 「娘!」阿竹扑到她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最后还是柳氏怕她明天状态不好,赶紧收住了这话,将她娇小的身子抱了抱,方让刘嬷嬷将那紫檀盒子拿过来,将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用上好的萱纸绘制的图。等柳氏打开后,阿竹好奇地探头一看,顿时一脸空白。 「这是避火图,是给你压箱底的东西,想来你也不明白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娘今儿便和你说说。」柳氏笑着道,「不必害羞,娘今儿和你说明白,省得你到时害怕。你要知道,这事儿第一次是有些疼,等过了便不疼了。」 谁、谁不知道了?不就是春.宫图么?她可是连运动片都看过的,这种画得如此含蓄的东西她才不害羞呢! 「咳,当然,有时候不必太小家子气,这种事情偶尔须放大胆一些,男人满意了,你也能少吃点苦头。若是你与夫婿心意相通,那便是一种极美好的事情……」柳氏说了会儿,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怕女儿吃苦才会将自己一些切身体会告诉她,但这种事情……不说也罢。 阿竹原本还觉得自己脸皮极厚的,但是被自己母亲无意中营养出了那种气氛,害她也莫名的感觉到不自在,最后果断地道:「我自己看就行了!」 柳氏怕自己说太多得反效果,便笑着应了声,又和她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刘嬷嬷走了。 等柳氏一离开,阿竹忍不住好奇都翻看了下,便将它交给翡翠,让她直接丢到箱笼下压箱底,然后在那两只鹦鹉的提醒下,便躺下了。 第十一章 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也可能是睡前看了避火图这等邪恶的东西,阿竹一个晚上恶梦连连,等好不容易被丫鬟叫起时,她满脸呆滞,俏脸发青,像游魂一般,简直糟糕极了。 「姑娘怎么了?没休息好?」齐妈妈惊道,忙让人去沏来杯浓茶过来让她醒神。 等阿竹洗漱过后,又灌了杯浓浓的苦茶,终于清醒了,徐徐地看着一屋子忙碌的人,她突然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悲悚感。 阿竹:=血=!肿么办,今晚就要被压了,会不会像梦里一样血流成河,几天下不了床?!! 从一大早开始,阿竹便觉得自己像个陀螺一般忙碌起来。 没人体谅她昨晚的恶梦连连,甚至还被打趣一定是新嫁娘太紧张,所以休息不好之类的,虽然也有点原因啦,但归根到底还是连续不断的恶梦让她睡不好觉。 穿戴好衣服后,阿竹先去给父母请安,如往常般与母父亲一同用膳。 阿竹瞧了瞧,发现父亲脸色果然不好,眼睛红通通的,如同母亲所说的,估计昨晚真的躲起来偷偷哭了。阿竹全当看不到,转眼便见到同样肿着眼睛的胖弟弟,这位根本不理周围人的目光,他正在为姐姐被人抢走而伤心。 和父母一起用过早膳后,她便又去春晖堂拜见老太君,与家族里的长辈及兄弟姐妹们见礼。 在老太君这里呆了好一会儿,待时间差不多了,方回青竹居开始为婚礼作准备。 整个靖安公府也同样忙碌起来,严祈华夫妻要招待前来祝贺的客人,柳氏也同样忙来忙去。 阿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呆滞地坐在梳妆台前,像个傀儡一般任由喜娘为自己绞面上妆。 喜娘盯着阿竹的脸蛋一会儿,笑道:「三姑娘这肌肤柔嫩,毛发几乎看不到,并不需要如何绞脸了,走个过程便是。」 齐妈妈和钻石翡翠等丫鬟听了面上与有荣蔫,阿竹呆滞地看了她一眼,反应过来喜娘说什么时,觉得这是今天听到的一个好消息。绞面什么的,以前在严青梅出阁时,她见过喜娘帮严青绞面,感觉挺疼的样子。 然后是头发,将刘海梳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额心间一点的疤痕。喜娘看得一愣,那疤痕细碎,只有离得近了才看得清,并不影响她的容貌,但却感觉好像上等的美玉多了道裂痕一般,有些瑕疵,心里暗暗可惜。 不过在钻石拿了个金丝镶宝石抹额为她戴上,那晶莹剔透的宝石正好垂在眉宇间,覆住了那点疤痕,宛若点睛之笔,美不可言。 「三姑娘这肌色莹润,配这等宝石最是适合了。」喜娘恭维道,这位即将会是端王妃,无论如何恭维准没错,喜娘一张巧嘴几乎将阿竹说成了一朵人见人爱的花。 在喜娘为阿竹上妆时,严青兰和严青菊及西府好些姑娘联袂一起过来了,严青梅也过来凑了个热闹。她一大早也回了娘家,不过可怜她被高氏捉壮丁去了,只呆了会儿,打趣了阿竹一翻,便被人叫走了。 姐妹们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便得阿竹的闺房里一阵热闹。 西府的姑娘们好奇地看着阿竹身上的嫁衣,年纪大些的若是还有记忆,应该记得当年严青桃出阁时,穿的也是这样款式的嫁衣,如流云般铺散着,丝滑的触感,简直与婴儿柔嫩的肌肤一般,这是进贡的宫绸所制,上面的花纹更是不凡,明明是刺绣上去的,但远远看去却给人一种层次分明之感,人静而衣动。 「三姐姐……」严青菊扯着阿竹的手,一双勾人的美眸肿成了核桃,一点也不勾人,反而很吓人。 严青兰不耐烦地道:「今天是阿竹这讨厌鬼的大喜日子,你作什么态呢?」虽然嘴里骂得凶,其实眼眶也是红的。 严青菊不理她,眼巴巴地蹲在阿竹身边,就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狗一般。 喜娘已经为阿竹上好妆了,淡淡的妆容,只有眼线及眼尾处绘得深了一些,加上沾了唇脂的红唇,勾勒得一张脸更添了几分艳色,盖住了原本的清纯,看起来年龄生生拉了几岁,给人一种女人的绝妙味道。 阿竹摸摸小菊花妹子的脑袋,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已经开始流泪的妹子,只能道:「放心,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不然也给你们下帖子邀你们到王府里去玩,大家都在京城,想见也很方便的。乖,别哭了,你再哭下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哭丧呢……」 柳氏正巧从外头走进来,刚好听到女儿这话,顿时柳眉倒竖,张嘴便道:「呸呸呸!你这倒霉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这种话是现在说的么?」 阿竹赶紧用手虚捂住嘴,瞪大眼睛瞅着她。严青菊也不敢再哭了,只是怯怯地抓着阿竹的手,继续在旁蹲着。 阿竹自知有错,忙岔开话题,问道:「娘,胖胖呢?从中午开始我就没有见到他了。」 说到儿子,柳氏心里越发的无奈,说道:「你弟弟倒是想过来,不过怕他添乱,我将他丢给你爹了,让你爹看住他。」 胖弟弟不会和老爹现在正在抱着一起哭吧?阿竹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 柳氏看了看房里一片热闹,然后点了点女儿的鼻子,正欲再说她两句,见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瞅着人,很快便又心软起来,叹了口气,接过喜娘递来的梳子,说道:「来,娘给你梳头!没想到一转眼,以前还在我膝头上爬的小丫头就嫁人了……」说罢,眼眶已经红了。 阿竹更是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从眼眶滚下来,吓得喜娘赶紧拿帕子小心地拭去,省得这妆容被泪水弄好,又得重新上一次。 柳氏边梳边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十梳过后,为她将发绾起来后,看着她小小的身子穿着王妃品级的嫁衣,明明还是个青涩涩的女孩儿,却撑起了丝尊贵的气息,心头越发的酸涩,怕自己再呆下去,忍不住又要抱着女儿哭起来,忙道:「好了,我再去瞧瞧有什么要准备的,你们也注意点。」 钻石等陪嫁丫头忙应是,手忙脚乱地开始钦点阿竹要带过去的贴身用品,幸好严青梅又过来了一回,指点了一会,才没有让这几个没经验的丫鬟出错。 严青梅拍拍阿竹的手,笑道:「去年这时候是我出阁,今年是三妹妹了,咱们姐妹的亲事都挑在同个月,也算是有缘了。张阁老说,这个季节是个好季节,不冷不热,你也少受些罪。不过你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吃东西,还是先吃些饺子汤圆掂胃,别喝太多水,渴了也忍一下……」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阿竹忙点头,旁边的严青兰和严青梅也听着。 严青梅将该注意的事情都说完后,看着今日一袭嫁衣显得人更娇艳的阿竹,心里叹了口气。人人都看得到阿竹成为端王妃的天大荣耀,却不知道这王妃可不好当,特别是现在朝中局势微妙,也不知道严家未来会如何。 外面远远的突然有鞭炮声传来,众人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严青菊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流满面,脸都哭花了,小白花就算长得再柔美,但哭成这样也太凶残了,眼泪鼻涕都掉下来,完全没有一丝美感啊。严青兰平时见最多的是她迎风泪流时的各种惹人怜爱的美态,现在见她哭成这样,简直是没了形象,原本心里也极为不舍难过的,现在反而极为想笑。 「我先将她弄下去收拾一下,不然真不能见人了!」严青兰说着,和丫鬟一起将哭得都抽噎无力的严青菊架走了。 严青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阿竹道:「四妹妹从小便与你好,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我也知道自你回京后,四妹妹方过得没那么艰难,所以才会喜欢黏着你。四妹妹也是真性情,是舍不得你,你别放在心上……」 阿竹同样被那朵小菊花哭得心里酸酸的,想着能有这么个妹子为她哭成这样,她做人也挺成功的嘛。 正说着话时,便见刘嬷嬷带着几个丫头进来,高声道:「吉时就要到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阿竹手里被塞了个玉如意,喜娘将凤冠戴到她头上,钻石等丫鬟有些慌张地转来转去,皆忙不迭地应着,房里简直像是菜市场般热闹。 然后又有丫鬟拎着裙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高声叫道:「花轿到了!」 第十二章 阿竹下意识地起身,差点因为动作太猛而身子歪倒,幸有严青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钻石拿了红盖头过来,就想要盖到阿竹头上,被刘嬷嬷捉住,接了过来。 「姑娘,去辞别老爷夫人罢。」刘嬷嬷柔声道。 阿竹又想哭了,默默地点头,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下,去了五柳院的花厅,严祈文夫妻已经坐在花厅上首位置坐着,等着出嫁女过来辞别父母。 阿竹进了花厅,便见到坐在上首位置的父母。母亲眼眶有些红,父亲看起来打理得整整齐齐,已经不见早上的憔悴,但可以从他双眼中看出端倪,估计刚才又去哭过一回了。胖弟弟坐在旁边,也同样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扁着嘴,十分委屈地看着她,仿佛随时要掉金豆豆一般。 阿竹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严祈文不等全福太太发话,已经起身将她携了起来,看着俏生生地立在面前的女儿,更是心酸难过。明明还要留两年的,怎么才留了一个月就被别的男人娶走了?娇生惯养地养大的女儿,以后要去伺候一个臭男人……想想就想揍人啊!更可悲的是,偏偏女婿身份太尊贵,他连想执行岳父的权利也不可能,太悲剧了。 「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声音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阿竹见他双目隐有泪光,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哎呀,新娘子可别弄花了妆!」喜娘高声叫道,提醒着众人。 几个丫鬟赶紧过去揣扶起阿竹,柳氏也忙扶住丈夫一边手,勉强笑道:「今儿是阿竹的大喜日子,夫君应该高兴才是。」然后又对阿竹道:「快收起眼泪,哭花了妆可要做个丑新娘了。」 丫鬟赶紧拿帕子帮她擦眼泪,以免弄花妆容。 眼看吉时已经到了,已经有丫鬟过来催促,喜娘当机立断地拿过红盖头盖到阿竹头上,高声笑道:「来了来了!新人就要上轿子了!」 柳氏也有些紧张地起来,对侯在一旁的侄子严长桦道:「长桦,快背你妹妹上轿。」 严长松这次没有回来,柳氏便请了西府的一个侄子严长桦过来背阿竹出阁。 严长桦高声应答一声,便蹲下了身,等到阿竹被人引到趴在他背上,便起身背她出门。 大门处,穿着一袭大红色新郎官吉服的端王陆禹已经等在那儿了,他少有穿得这般鲜艳的色泽,那独一无二的鲜艳颜色,衬得他俊美的脸庞如美玉般无瑕而雅治,通身的气派难以言喻,皎洁如明月,淡雅如清泉,清新如晨露,成为独一无二的风景。一双明亮的双眸,含笑注视着大门的方向,直到见到严长桦背着新娘子出来,瞬间双眼亮如这四月骄阳。 所有人看得俱是一愣,他们常听人说当朝端王与英国公世子石策生而昳丽,是这京城中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往昔端王喜好清淡色泽的打扮,今日如此盛装,竟然如此丰神俊朗,无人能及。 阿竹很快便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她真想再好好地哭一场,心里阵阵难过,短短的十五年时间在她脑海里飞快流逝,方让她知道这十五年是如何的珍贵,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笔财富。 到最后,她真的哭了,用丫鬟备在她袖子里的几条帕子捂住眼睛和嘴巴,无声地哭得声嘶力竭。 好好地哭了一场发泄过后,情绪稳定了许多,她方收拾自己。幸好这花轿进端王府的路程要绕一绕,她还有时间打理自己。 等她的心情恢复得差不多时,花轿终于停下了。 她被喜娘揣扶下了轿子后,手里被塞了一根红绸喜带。阿竹下意识地抓住,等想到这红绸喜带另一头的人,差点手一松掉了它。 周围吵杂的声音闹得她因为睡眠不足的脑仁突突地跳动着,十分难受。阿竹机械式地被喜娘及女官牵引着进了端王府,往喜堂行去。 皇子成亲仪式自然与别人家不一样,至少这高堂可不在场,不过该有的程序依然相同。拜过了天地后,便在主婚人一声高呼礼成后,新娘子被喜娘和女官的揣扶下,送进了新房。 阿竹机械地被人牵引着,直到坐到了铺满花生莲子桂圆红枣的床上,心脏咚的一下,恢复了跳动,并且一声跳得比一声响亮,让她几乎以为心脏受不住要跳出喉咙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下来,她的脑子有片刻的糊涂,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她才意识到,盖头被人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鲜艳的大红色衣袍的男子,那样的鲜红之色,衬得他丰神俊朗,卓尔不凡,一双清冷的凤眸恍如跌落了细碎的星光,分外美丽。 她眨了眨眼睛,对上他含笑的眉眼,依然俊美清雅如同高高在上的男神,不由得默默地低下脑袋,交叠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抓了抓,指甲掐住了手心。然后她感觉到旁边也坐了个人。 喜娘带领着周围的婢女继续主持仪式,拿了把漆成红色的小剪刀将两人的一缕头发剪下,结发,永结同心。 又有婢女端来一个托盘,上面倒了两杯清酒。 这是要喝合卺酒了。 「来,拿着!」 阿竹听到这道熟悉的清润的声音,然后她的手被一只比她大了很多的男性的手拉起,一个酒杯放到她手心里,与他喝了交杯酒。然后婢女又端来了各种意寓吉祥的食物让两人吃了,方算结束了这婚礼的仪式。 此时王府前院的席宴已经开始了,新郎官要去前院敬酒。 阿竹仍低着头,然后感觉到脑袋上沉重的凤冠被人扶了下,凤冠很快被取了下来。没有那么重的凤冠压着脖子,她感觉舒服多了,然后便又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等着,饿了自己先吃些东西,本王去去就来!」 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的!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等抬头时,便见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当所有的一切结束,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坐在这个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里,阿竹发现自己竟然淡定了,甚至有种事到临头神马都不用再纠结的爽快感。 陆禹离开后,阿竹本以为自己要枯坐的,直到敬酒的新郎官回来开始夜生活,却没想到一名丫鬟进来笑道:「王妃,各位王妃郡王妃过来了!」 皇子的婚礼没有人有那胆子闹洞房,但是不阻碍女眷们提前过来瞧新娘子。当然,这种事情原本也是因为怕新娘子紧张,所以便让妯娌们过来寻她聊天的,但若是情份不深的,便变了个味道。 阿竹现在便面临着这种境状。 康王妃、靖王妃、魏王妃、秦王妃……一溜的王妃郡王妃等等,阿竹眼花缭乱,加上要保持新嫁娘该有的含蓄,羞羞答答地低着头,每到康王妃介绍一个人时便抬头看一眼,起身见了礼后,又低头害羞去了。 康王妃是个近四旬的妇人了,十分的开朗健谈,见阿竹便笑道:「今天的新娘子真是俊俏,咱们端王有福了。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慧眼,钦点了这么个小美人儿给十皇弟。我原以为秦王妃已经是天下少有的绝色美人儿了,没想到咱们端王妃也不差……」 便有人笑道:「大皇嫂这么说,秦王妃可要吃醋了!瞧,秦王妃眼睛都瞪起来了!」 然后又有一个爽利的声音笑道:「八皇嫂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看着十弟妹这等绝色佳人看花了眼,哪儿是瞪起眼睛?」 周围人便是一阵的笑闹,气氛快活,仿佛真是十分的容洽。 阿竹趁机又看了眼说话声音最爽利的秦王妃,确实是个美人儿,不过却不是时下那种柔弱纤细的美,而是一种英姿飒爽的英气之美,身材较为高挑,美丽的红唇仿佛随时都挑着露出开心畅快的笑容,一双眼睛如两点寒星,配与她的身材和容貌,极为出色。 听说秦王妃是在西北边境长大,没有京中那般多的规矩拘束,方使得她身上有一种女子少有的飒爽英姿。 阿竹默默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这群女人,等她们离开后,已经有个大致的概念了。 屋子里很快便没了人,齐妈妈、钻石和玛瑙守着她,翡翠很快便去端了碗汤面进来,黄澄澄的鸡汤里是红白相间的面条,上面有青菜肉片和荷包蛋,还洒了葱花,一看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第十三章 「姑娘,先吃碗面掂掂肚子罢。」翡翠笑盈盈地道。 钻石和玛瑙帮阿竹除去头上的首饰后,阿竹将大红色的嫁衣袖子往上捋了捋,坐到桌子前,好奇地看着那碗红白相间的面条。 「姑娘,这红色的面条是和了红萝卜汁揉的面做成的,奴婢方才刚出门,便遇到端王府的丫鬟,她得知奴婢要去给姑娘找吃些的东西,便去带奴婢去厨房让人煮了碗面,看样子是特意提前做好的。」翡翠说得极开心,端王府的丫鬟真是美貌又好说话,而且体贴,让她对跟着姑娘来端王府也没那般害怕了。 齐妈妈听得也欢喜,不过仍道:「不能再叫姑娘了,要改口叫王妃。」 几个丫鬟互视一眼,纷纷笑着应了声是。 阿竹在丫鬟的伺候下开始吃面,她饿了半天了,比起大鱼大肉,这一碗做得清淡又不失营养的面更合她胃口,为端王府的贴心丫鬟们点个赞。 吃了面后不久,一名穿着桃红色禙子的丫鬟进来,笑道:「王妃,净房已经备好热水了,王妃先去沐浴罢。」 阿竹认出了这个丫鬟,不是甲五么?钻石显然也认出她来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甲五会从青杏胡同那栋宅子回到这儿伺候了。 在阿竹愣神时,甲五已经带着几个丫鬟过来,然后簇拥着阿竹去了净房,那儿有个白玉铺成的澡池,雾气蒸腾。 等沐浴更衣后,阿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便服坐回了那张铺着鸳鸯喜被的大床上,床上的花生莲子桂圆等物什已经被丫鬟清走了,儿臂粗的双喜烛安静地燃烧着,照得一室透亮。 丫鬟安静无声地收拾好新房,然后便退下去了。 阿竹坐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睛眨了眨,突然又紧张起来,看着那些丫鬟体贴地退守到门外,她差点想要伸手叫她们别走,最好能陪她到天亮,不然恶梦就要成真了啊啊啊!不会真的要血流成河吧?qaq 人越是紧张,越觉得时间难熬,等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时,又开始埋怨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 陆禹回来了! 丫鬟推开了门,依然是一袭大红色吉服的男人走进来,白晰的面容上有些红晕,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但是他的步子仍是稳定,并不需要人揣扶,直直地朝她走来。 阿竹差点儿克制不住自己蹦起躲到那张大床最里面,贴在墙上。特别是在他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拂过她的脖颈时,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脸皮更是克制不住地有些抽搐。 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像叹息:「胖竹筒,终于娶到你了!」 阿竹木然无语,等他坐在旁边位置,近得她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时,忍不住小心地往旁挪了挪后,他又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她跌到了他怀里,男人高大的身体越发衬得她未完全发育的身子娇小得可怜,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像大人抱着个孩子一样,让她瞬间有些心塞。 「胖竹筒,你好香。」他凑到她颈间吸了口气,然后勒住她腰部的手滑到了她的肚子上,一只大手覆在她小肚子上,抬头问她:「有吃过东西了么?」 阿竹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王爷先去梳洗吧,你身上有些酒味。」 「不喜欢么?」他随意地问,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就像她小时候时初遇的那个少年一样。 阿竹心弦一松,便道:「味道有些重。」酒味混和着他的气息迎面而来,醇厚得让她脑子有些打结,身体发软,意识却在拼命叫嚣着危险,必须逃离。 陆禹轻轻一笑,红色的衣袍衬得他过于俊美,也失了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气息,仿佛一下子从遥远的天边拉到了面前。他撑着脸对她笑,笑得她面红耳赤,红晕爬满了脸。 陆禹很快便将她放开了,去了隔壁净房沐浴。没了他的气息干扰,阿竹又想起了昨晚的恶梦,顿时那张心型的小脸都煞白了,目光在房里胡乱地转着,然后悲伤地发现,尼玛无处可逃啊啊啊! 就在她抱着头觉得世界一片悲惨时,外头有脚步声响起来,她唬地跳了起来,便见到已经换了一身淡青色的宽大的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没有了那样鲜艳的大红色,他又恢复成了她以往所见的模样,甚至连凤眼中那种独有的清冷也无端地提高了几个挡次,俨然就是一位高不可攀的男神——事实证明,这是错觉,因为男神很快就要对她做很凶残的流血事情了! 丫鬟很快便又退下去了,门也被人贴心地关上。 看到他朝自己走来,阿竹脑子一懵,然后——她做了一件以前做过的蠢事:哧溜一声便跑到了旁边的屏风后面,将自己团了起来。 陆禹:「……」 陆禹用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从容地走到屏风后,见她又像上回丢脸时一般,如同一只驼鸟将自己团了起来,眼里滑过笑意,直接走过去,探手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 「你躲什么?」他笑问道,声音温温和和、清清润润的,极为好听。 等她被放到床上时,阿竹又生起了肥胆,往床里滚了过去,瞪着眼睛看他,等见他坐在床边,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线,衬着那张俊美的脸,真是让颜控受不了。 陆禹见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防备,不由笑道:「胖竹筒,要不要聊会儿?」 阿竹翻身坐起,离他有一些儿远,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这话,但求之不得,便道:「王爷想聊什么?」 陆禹想了会儿,方道:「还记得你以前曾答应过许本王一个条件么?那时本王认出你了,你便要答应本王一件事。嗯,虽然是先斩后奏,不过你嫁给本王也算是答应本王的条件了。」然后他一只手成拳击在另一只手掌心上,又加了句:「本王还救过你一命,你还未报答呢,刚好以身相许!」 「……」突然觉得他很无耻肿么破? 阿竹简直大开了眼界,看着这位笑盈盈的王爷,再俊美再男神也没法让她放下心房,此时更是心塞得不行。果然她以前的想法是对的,这位王爷就是个两面派,端着一副清贵端方的君子表相,却从来不是位君子,反而很小人很会算计。 「……王爷可以事先和我商量一下的!」阿竹说道,明知道已成定局,仍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陆禹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话,手指仿佛无意识地扯着她的裙摆,吓得她差点一脚踹过去——不过没那胆子。他叹了口气,温声道:「若是和你商量,恐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举办婚礼,还是先斩后奏比较好!本王这个惊喜喜欢么?」 「……」 陆禹已经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慢慢地扯了过来了,同时清润的声音极能让人放松心房:「而且,本王先前不是同你说过,等你及笄时便会娶你过门么?本王以为你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 「所以……」阿竹干干地接道。 眉目清雅的男人朝她温温一笑,突然手一扯,她已经跌到了他怀里,他抱着她顺势上了床。 当被压在被褥里,她更感觉到了男女天生的差异,无论是从体形还是从体力上,甚至从气息上,充满了侵略的气息,让她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双手下意识地抵在他胸膛上。 然后是一个清浅的吻,落到了她的眉心间。阿竹眨了下眼睛,看着悬在上方的男人,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会娶我?」这是她心里头的疑问,以前因为太过震惊,忘记问了,后来一直没机会遇到他。可以说,从去年十一月份至今,才算是见他一面。 他现在对她极为感兴趣,已经在研究她身上的衣服,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阿竹脸色又黑了,这衣服真是堪比小日本的和服,脱衣自有一翻乐趣啊。 「自然是因为,本王从你五岁时就认识你了,对你也是知根知底的。」 这不算是答案吧?她就不相信以他的身份,会没有个青梅竹马,就算没有,皇后和贵妃说不定都巴不得为他安排个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 等她的外衣被人坚定地退下后,阿竹终于忍不住萎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又往旁边滚了过去,却没想到竟然能成功。而且让她意外的是,她滚远了时,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捉住她,反而是曲着一条腿撑着脸看她。 第十四章 为毛又有一种惊悚感? 阿竹看他盯着自己似乎在思索,一股寒气从背脊往上蹿,顿时又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陆禹盯着她,目光从她半掀起的裙摆上露出来的一双精致小巧的小腿肚往上,由于没了外衣,上半身只穿着件绣着鸳鸯的红色肚兜,衬得腰肢不盈一握,小小的胸脯,纤细的骨架,在昏暗的灯光中莹白如玉的身子……目光微黯,身体有些紧绷,连声音也显得暗哑了一些。 他慢慢地道:「本王在想,你那么瘦弱,是慢工出细活好呢,还是速战速决好!」 阿竹:「……」她可以当作自己什么都听不懂么?明知道她瘦弱还想欺负她,太凶残了!t^t 接下来,他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大手一捞,阿竹再次跌回了她怀里。这次他不再收敛气息,而且极为霸道地俯首贴着她的唇,不再给她逃离的机会,将她压到了那大红色锦被之上。 四月的夜晚温度适宜,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不过若是做些运动,也容易出一身汗。 阿竹感觉到自己全身已经汗水淋漓,而且是冷汗。她小小声地抽着气,脸色煞白,声音有些哽咽地道:「你……你刚才不是说慢慢来么?」 「你受不住!所以速战速决比较好!」他亲亲她汗湿的脸,将她揽到怀里,柔声安慰道:「乖,很快不疼了。」 放屁!她疼得快骂娘了!果然体型相差太大,简直就是一场恶梦!她昨晚做的那个梦一定是预警的恶梦! 发现他竟然像个没尝过肉味的毛头小子一样直接闯进去,直接一杆到底,压制着她的所有反抗——简直流氓一样的行动力,就和他将她娶走时一样的流氓行动力……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身体被劈成两半的疼痛加上心灵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在她毫无预兆地哭起来时,轮到陆禹苦笑不已。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从来都是新娘子的悲剧加惨剧。 阿竹虽然不知道其他的新娘子是怎么样的,但她觉得这过程实在是太凶残了,虽然没有血流成河,但距离苟延残喘的程度也差不多了。模糊中,她该庆幸的是,结束得比较快……嗯,她也没经验,这时间应该是比较正常的吧? 脑袋仍是懵懵的时,她发现自己正被人抱了起来,抬头望去,透过帐内昏暗的光线,看到披散着长发的男人坐了起来,将她搂到怀里。 「爱哭鬼,别哭了。」他的声音沙哑,但语气里却有着调笑,手指划过她的眼角,揩下湿润的泪珠。 「我没有……」阿竹下意识地反驳,尔后才发现刚才自己大哭了一场的事情,顿时闭嘴不言。 「是么?」他随意地应着,用手捋了捋她汗湿的鬓角,然后伸手探出帐外,然后拿了条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脖子,锁骨…… 发现他的手往下滑后,阿竹差点又蹦跳起来,忙按住了他已经滑到自己胸部的手。 「乖,先擦擦汗,不然会着凉的。」轻易地将她镇压了,他继续为她擦汗。 阿竹僵硬着疲惫的身子,双目发直地瞪着他,特别是感觉到两人依在一起都是身无寸缕时,更让她有种想要死一死的感觉。他做得很仔细——应该说他自认为很仔细,但阿竹却觉得他力气过大了,也不知道真的是她的皮肤被药浴泡嫩了,还是他的力气于她而言过重。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王爷一定是第一次如此伺候人。 喜帐被放了下来,掩住了外面的烛光,床内的光线昏昏暗暗的,拉拽出一种暧昧的气氛。 直到他的手往下滑到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阿竹终于忍无可忍地曲起一条腿,趁着他动作被阻挡,顾不得自己虚软的身子,滚离了他的怀抱,趁机卷住了被单裹住自己,人已经贴在了最里面了。 做完这一切,阿竹感觉到先前使用过度的地方一股湿湿热热的液.体滑了出来不说,而且还有一种火辣辣的疼,当明白了那些液.体是什么时,顿时脸色又是一黑。一定是受伤了,绝对的! 陆禹愣了下,没想到她还有力气挣脱,看来虽然柔弱了点儿,体力是出乎意料中的好。闷闷地笑了一声,他又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扯了过来,说道:「过来,本王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他顿了下,又道:「你受伤了,今晚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 陆禹撩起了床帐,随意地拾起地上一件衣服披上,然后下了床。 阿竹呆了一下,然后放松身体,脑子有了闲暇,终于发现他除了先前在圆房过程时霸道凶残了点儿,但无论是事前事后都极好说话,声音也是清清润润、温温和和的。而且作为个封建社会的王爷,他能在事后没有自顾自而是体贴地为她清理,怎么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也是极难得了,反而显得她有些矫情。 这么一想,顿时反省自己。 不过很快的,阿竹觉得自己真心不是矫情,而是这位王爷所做的事情已经破了她的羞耻心,让她不得不做出看起来极为矫情的事情。 当喜帐的一边被撩起,明亮的烛光射入了床上,阿竹慢了半拍方反应过来,便见随意披着那件淡青色便服、衣襟大敞的男人回到了床前。穿上衣服后,他显得斯文温和了许多,颀长的身材给她的感觉不再像先前那般危险,带着一种侵略性。但这敞着胸口……风景也太美了! 他坐在床上,先是将一条打湿的巾帕覆在她脸上,特别照顾了她的眼睛。先前她大哭了一场,怕她眼睛不适,所以给她敷下眼睛。 在阿竹有些感动时,却不想她身上的被子被人剥了,然后在她想要挣扎时又被人用蛮力制住了。 「乖,别动,先上药。」 随着这话响起,然后身下火辣辣的地方被抹了膏药,清凉的感觉瞬间便盖住了那种难忍的疼痛。眼睛被湿帕子覆着,便不影响她的脑补,她觉得此时这一刻的画在面一定是香艳之极——赤果的少女,张开的双腿,毫无遮掩地打开在一名异性的视线之下……即便是名义为上药这等神圣之事,仍是破了她的廉耻度。 「放开、放开!!」她挣扎得不行,眼睛上的湿帕掉了,终于看到让自己脑子都快要溢血的一幕。 她的挣扎在陆禹眼里,就像是只小奶狗一样没什么杀伤力,轻轻松松地就能将她制服。只是看她纤腰细腿小胳膊的,担心不小心折断了,便放轻了力道,为她擦完药后,扯来了搁在一旁的寝衣为她穿上。 「好了,别哭了,你怎么还这么爱哭?」他将她抱在怀里,唇角含笑,亲了亲她泪汪汪的双眼。 她的双眼简直要喷火,眼泪什么的是生理泪水,被人用那么可怕的力道扭住手脚疼得她快要飙泪了。阿竹恨得想一爪子挠过去,真的伸手在他肩膀上挠了一下,不过很快发现为了今晚,丫鬟将她的指甲都剪掉了,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反而将自己的手弄得生疼。 难得她如此大胆的行为,却给他挠痒痒一般,陆禹抓住她的手,发现这只手手指葱白,手掌心还有些肉乎乎的,分外可爱,不由又带上了笑容,柔声道:「今天累了一天了,歇息吧。等明早再沐浴上一回药,过几日便好了。」 阿竹抽不回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他,他的长发披散,先前在床上厮磨了一顿,发丝仍是有些凌乱,却不见多少汗渍,只有一些丝绸般的黑发垂在胸膛上。玉面上含笑,神色温和,凤眸也像荡漾了细碎的星光,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清冷淡然。 阿竹心脏又是不争气的一跳,然后撇开了脸。 他将东西收拾好,再放下帐子,然后上了床抱着她躺下。 阿竹原本以为接下来该好好地睡觉了,没想到他将她搂到怀里后,一只手覆在她胸部上,便听到他压抑的叹息声:「你什么时候才能快点长大呢?」 「……」 她的身子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压着的声音糯糯的:「既然如此,王爷应该克制!」别以为她不知道后面抵着她臀部的棍子是什么,若不是他先前说不会再碰她,她都快要吓得逃蹿了。 背后的男人沉默了下,然后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第十五章 他亲密地拥抱着她,低首在她柔嫩的颈项啜了一口,声音沙哑道:「本王今日已经很克制了,还是你想知道什么叫不克制?嗯?」 「不想!」她回答得飞快,虽然她从来不信什么一夜七次郎,但才折腾了一次,速度又快成那样,他似乎压抑得很辛苦。她现在才十五岁,身体尚未发育完全,房事过多不好。只是,他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性.方面已经成熟了,让他压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想到这里,阿竹烦得想打人。 都到这一步了,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临幸别的女人舒缓身体什么的……除非她脑残了。 唇上微热,她涣散的视线对上他的双眸,光线昏暗,看得不太真切,却觉得他的眼睛十分明亮。他轻轻地覆在她唇上亲吻,就像对待珍宝一样,等她怔忡时,突然扣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开始困难,她开始挣扎起来,结果便是再次被他压在了身下。 阿竹再次吓傻了,身体绷得死紧,死死地瞪着他,连话都不敢乱说。刚才的记忆太过可怕,她心里有阴影,不敢再轻易尝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惊恐。 陆禹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异状,他的身体很热,肌肉同样紧绷着,气息极为压抑。他盯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女,目光灼热得要将她烧伤。 半晌,他慢慢放松了身体,只是身下仍是火热着,有些苦笑地躺在床上,将她重新拥回了怀里。他一只手勒着她的腰,一只手横压在眼睛上,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他没想到……自己对她的克制力那么差,为什么呢? 「王爷,要不咱们分开来睡,一人一床被子?」 听到她用微颤的嗓音提出解决方法时,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不用!」 阿竹沉默了会儿,见他自己要活受罪,只能保持沉默。她不知道男人所谓的冲动是什么,但距离太近,他身上的热气扑来,让她也觉得有些热,直觉这样很危险,恨不得马上卷了被子离他远远的。 「好了,睡吧,明天还要进宫谢恩呢。」陆禹轻轻摸她的脸道。 不是她不想睡,分明是这个男人像发现新玩具一样对她动手动脚……阿竹的身体僵硬了会儿,发现他只是揽着自己的腰,没有再做什么后,精神终于放松了,意睡一阵阵地袭来,不过几秒,她便陷入了黑甜乡。 陆禹发现她的呼吸变得平缓后,又将她往怀里揽了揽,纤细的身子、轻浅的呼吸,都散发着一种甜腻腻的味道,再次勾起他体内的火热,不禁苦笑一声。以前没有经历过,没有念想,加之养身功夫,尚且能清心寡欲,现在开了荤后,体会到那等蚀骨的味道,全然变了。 他的手又沿着她圆润的肩膀往下滑,手掌罩在她小巧的胸脯前,感受着那份量,再次叹气。 「小丫头,快点长大吧……」 等她长大了,才能好好地放纵一回。 天蒙蒙亮,阿竹便醒了。 她呆滞地拥着被子起来,连旁边的男人都忽略了,满脸大汗,喘着粗气,瞪着前方。 「怎么了?」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 陆禹跟着坐起来,执起她的手,指腹按在她手腕上,气虚脉乱,显然是惊梦了。 她呆滞地转过头,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倒回床上,扯起被子盖过了脑袋。不过等过了几秒,她猛地拉下被子,以一种极为利索的速度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顶着一头毛茸茸的乱发,张口结舌地看着枕边的男人。 「怎么了?做恶梦了?」他又问道,执起袖子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阿竹目光发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地点头,从善如流地道:「是做恶梦了!对不起,吵醒你了。」她做了一个在非洲草原上被一条大蟒蛇追赶的恶梦,那条大蟒蛇很快追上了她,然后将她死死地缠住,啊呜一口将她吃下腹了,真可怕! 然后,她的目光移到腰间的一条手臂上——怨不得会做到被蟒蛇缠得快要死的恶梦,这条手臂和蟒蛇一样的有力! 「没事,也该起了。」他的声音带着睡醒时特有的沙哑,显然还有些睡眼惺忪。 她同样没有睡醒,意识还有些松沉,呆呆地看着他掀被而起,下了床。一般夫妻之间都是妻子睡在外面,方便夜晚时起夜伺候丈夫,但昨晚那样的折腾实在不愿意想起那过程,最后糊里糊涂地睡着了,哪管得谁睡里面谁睡外面了。 喜帐打开,稀薄的光线从窗棂进来,糊了大红色双喜花纹的白色墙面前的案桌上的双喜烛已经烧到尾了,屋内光线还算明亮,清晨的风从窗台吹进来,帐幔微微晃动着,也吹散了些热气。 阿竹打了个激灵,终于清醒了,一骨碌地爬下床,利索地自己穿了里衣,又飞快地捧了早就准备在一旁箱笼上的男式的里衣递过去,心里琢磨着,她要不要伺候他穿衣服?她还没有伺候过男人穿衣服呢…… 陆禹没想到她会这般活泼,目光有些奇特地看着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倾身问道:「你不累么?别忙了,先去泡个澡,再抹回药,明天就没事了。」 经他这么一说,阿竹也觉得自己勇猛得过份,反应过来时,终于觉得腰有些酸,腿有些软的,但是昨晚受伤的地方竟然没有了那种疼痛,不得不说他给她抹的那药十分有用。 在她脸色有些晦涩地想着,要不要表现得柔弱一些时,门外已经响起了丫鬟的声音:「王爷、王妃,热水已经备好了!」 陆禹探手,一把将还在迟疑着要不要扮柔弱还是勇猛的人抱了起来,在她挣扎时,说道:「乖,别动!」 鉴于他看她的那一眼清泠泠的,阿竹温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晨光线不明的原因,只觉得他那双眼睛清清冷冷的,看着人时冒着凉气,脊椎骨都发冷了。 去了隔壁的耳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工具,还有干净的衣物之类的。他将她放下,然后直接将她扒光了,扛到浴桶里。这位王爷实在不是个会伺候人的,粗鲁得让她感觉到有些疼。 阿竹趁机将身子躲到水下,只留了一个脑袋在水面上。幸运的是这水面上还飘浮着花瓣,将她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她瞪大眼睛瞅着浴桶前的男人,忍不住道:「王爷,臣妾想要泡泡澡,您也去清洗一下罢。」 发现她无言的拒绝,陆禹伸手揉弄了下她的发,说道:「好吧,稍会本王帮你上药……」 「不用了不用了!臣妾自己来就行了!」阿竹忙拒绝,再给他帮着上药,她还要不要羞耻心了? 陆禹不置可否,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眼神特别的清冷。正在她没骨气地快要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时,他叫了外头伺候的丫鬟进来伺候她沐浴,便离开了。 阿竹自然将那些丫鬟都撵出去,也不管什么泡澡活络筋骨,洗了个奋斗澡后,便软着两条腿爬出了浴桶,等穿好了里衣后,又抖着手为身下的地方抹了药,方将守在外头的钻石翡翠等人叫进来伺候。 等陆禹回到房里,便见新婚的小妻子已经盛妆打扮好,坐在房里等他了。乖乖巧巧的一团,坐在绣墩上,端着架子,怎么看都可爱。只是脸上太正经了,宛若小孩子硬装大人。 甲五带着几个丫鬟捧着干净的衣服进来,伺候他更衣。陆禹淡淡地看了丫鬟一眼,甲五眼睛一转,便将衣服交给了坐在一旁撑样子的王妃。齐妈妈和钻石等丫鬟在旁也看得有些傻眼。 阿竹呆了下,然后默默地起身伺候他更衣。 陆禹在她努力掂着脚帮他整理衣襟上的配饰时,不由握住她的手,打量她粉嫩的脸蛋,另一只手已经扶住她的腰,低声用两人只听得到的声音道:「可上药了?」 「……上了。」阿竹木着脸看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纠结了下方诚恳地道:「王爷,那瓶药的药效不错,这是什么药?」 他审视她的脸,发现她的精神不错,似乎有些满意,淡淡地解释道:「这是荀太医在太医院自制的,所用药材大多珍贵,极为难得。」 所以,这么难得的药就这么浪费在她身上真的好么?为毛她总有种他急切地想让她快点恢复,好继续让他圈圈叉叉的预感?这种希望伤口慢点痊愈的心情肿么破? 第十六章 两人正说着话,便又见耿嬷嬷带了两个宫廷嬷嬷进来。两个嬷嬷是宫里来的,她们笑盈盈地请安行礼道了吉祥话后,便抿唇笑着去收取了元帕。 阿竹眼尖地看着她们从一旁矮几上捧起一个雕花红漆匣子,将之打开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时,脸皮不由得抽搐了下。她很清楚那是什么,落红什么的……咳咳咳,其实昨晚她并不清楚陆禹是什么时候将这元意儿收走的,但是过程中却是将元帕垫在她身下…… 想到圆房的过程,她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变幻得十分精彩。生怕人发觉,赶紧故作害羞地低下头,心里也有些明白,昨晚他们圆房是必须的,她不能苛责一个古代男人在新婚之夜还当个柳下惠,不然让人知道要如何看待她,丢面子的人可是她!而且就算能在元帕上作假,但气味及痕迹作不了假,最让她崩溃的是,外头还有宫里来的女官守着,名义上是听侯差谴,实际上却是听壁角…… 想到这里,她又有种被雷劈的感觉,这糟心的世界,真是没有丁点的羞耻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摸摸脸,她已经十五岁了,虽然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没到十八岁不算成年,但在这个世界的规矩,便是及笄后成年了。可惜她天生发育比平常的姑娘要缓慢一些,连女子初潮的时间都比平常姑娘迟一些,所以看起来比较生嫩,但却是妥妥的古代成年少女了。 越是明白这点,突然发现不能怪他昨晚硬是要做下去。 「怎么了,不舒服么?」陆禹抬起她的脸,询问道。 阿竹摇头,发现室内端王府的丫鬟及嬷嬷脸上有些异样,心里打了个突,马上一本正经起来,说道:「王爷,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去罢。」然后又忙借着吩咐齐妈妈给伺候的丫鬟嬷嬷等人发红封的机会,直接岔了过去。 陆禹没再纠缠着这问题,等两个收元帕的嬷嬷领了红封退下去后,便携了她的手出了卧室。 阿竹看了他一眼,发现自从丫鬟们进来后,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眸色清淡,整个人又开始了一副清雅高冷的男神样,特别的君子。想到他昨晚的流氓行为,阿竹在心里暗暗地给他定了个属性:会装b! 偏厅里,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膳了。 陆禹携了她坐下后,耿嬷嬷便又指挥着丫鬟摆膳,其中一名丫鬟端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个小蛊,等放到她面前,阿竹才发现这是燕窝粥,粥里呈现不规则的、晕染状的铁锈红色,应该是血燕。 一大早就吃得这么补,真的好么? 「吃多点,快点长点肉。」陆禹给她夹了块奶油松酿卷酥放到她碗里,目光含着深意。 阿竹觉得胃有些疼,默默地低头吃下他夹来的东西,等吃了半碗燕窝粥和几块糕点后,便有八分饱,再也吃不下了,见他还想塞她,脸色有些发青了。 「王爷,臣妾饱了。」阿竹提醒道。 陆禹惊诧地看她,皱眉道:「吃这么少?怪不得这般瘦!」他偏首想了下,又道:「记得你小时候胖乎乎的,以后多吃点,长胖些才好。」 「……」 阿竹当作没听到,女人都有爱美之心,她现在很满意自己这副吃不胖的身材,随了她娘亲柳氏。可惜的是发育得太缓慢,所以才会看起来比较幼.嫩,等以后长开了就没事了。 膳后不久,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下人准备好了车驾,陆禹携着她进宫。 马车缓缓在通向皇城的街道上行驶,周围很安静,只有答答的马蹄声,阿竹不由有些紧张,觉得呆会该是她战斗的时候了,得打起精神来。这种时候,她最感谢的是昨晚睡得早,休息得比较好,虽然作了恶梦,但睡眠时间也算是充足,没有像其他的新娘子那般被折腾到三更半夜——应该吧。 正想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的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对上他的脸。 他面上含笑,凤眸清湛,说道:「不必紧张,进了宫后咱们先去乾清宫拜见父皇,届时父皇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见过父皇后,咱们要去凤翔宫拜见母后,母后的性子最是稳妥的,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找她。还有母妃,母妃性子有些急躁,若是母妃届时说了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阿竹眉头跳了跳,忍不住惊讶地看着他,觉得他这话怎么有种传授她如何在宫里那些大人物眼皮底下生存的技巧。 按他话里的理解之意,面对皇上公公,她只需要安份守已,反正儿媳妇和公公要避闲,又是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见面机会不多,只要谨守本份便行。至于刷好感这种事情,就不是儿媳妇应该对公公做的,由他去对付。而皇后是个不多事且稳重的人,没有利益冲突,不会为难她一个养子儿媳妇,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候可以求助皇后。至于安贵妃这个真正的婆婆,阿竹小时候被惠妃召进宫时远远地见过几面,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人物,安贵妃可从来没有给她个眼神,虽不知道安贵妃是什么性格,但这作儿子的竟然说「不用放在心上」这种散漫的话,真是太不孝了,实在不符合一个接受孝悌教育长大的古人…… 阿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面上蕴着淡淡的微笑,一派明月清风的淡然,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推心置腹,心里又感动了,忙应了声是,这一刻,心里头不由得靠近了他几分。 见她眉宇松开,陆禹笑着又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方执着她的手置于手心间把玩。 阿竹眉头又是跳了下,他似乎有个坏习惯,从小时候得他相救起,那段回京路上,他也是将她当玩具一般抱在怀里捏捏玩玩,后来等她长大了,他虽然不至于再动手,但也趁着无人的时候捏捏她的胖脸。现在成亲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玩她了,他更是喜欢动手动脚了。 克制住缩回手的冲动,阿竹当作没有看到,耐心地等待。 到了宫门前,何泽出示了令牌后,马车便进了皇宫,然后又换上了宫里的轿辇,两人来到了乾清宫。 刚到乾清宫前的广场,便有内侍笑盈盈地等在那儿,告诉他们,皇上已经在乾清宫里等着他们了。 阿竹开始紧张起来,她长这么大,进过皇宫几回,可是还没有直接与皇帝面对面呢。虽然她是有些胆儿,但是她前世连见到市长都会紧张,更不用说这古代至高无上的帝王了,皇上可以算得上是以前世界的国家元首了,而且还能轻易决定你的生死,如何不紧张? 陆禹看了阿竹一眼,便道:「王妃,咱们进去罢。」 阿竹点头,恪守规矩,后退半步,跟随他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总管王德伟同样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他是皇帝最倚重的内侍之一,能得他亲自出来迎接,实在是好大的面子,也让阿竹意识到承平帝对陆禹这儿子非同一般的宠爱,宠爱得过头了。 两人相携进宫,对坐在御案上的承平帝行了大礼后,便有宫女端来了茶,让阿竹这新上任的儿媳妇敬茶。 承平帝喝完了儿媳妇敬的茶,说了些夫妻间相扶相持的话后,脸上露出了笑影,对陆禹道:「你既已娶妻,以后便稳重些,安心办差方是,可不能再像以前般不上心了。」 虽是责备的话,却满含笑意,宛若一位和蔼的父亲打趣儿子一般。 陆禹温和地笑道:「父皇可真是冤枉儿臣了,儿臣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办差的,可从未耽搁过差事。」 承平帝指着他笑道:「你莫说这种话让你王妃笑话。」然后又看向乖顺地立在儿子身边穿着王妃品级正服的女子,不过一眼承平帝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概念,长得十分的美丽,但身子骨却是过于单薄了,让他心里有些忧心端王未来的子嗣问题。 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意,不过承平帝却未纠结这种事情,对阿竹道:「朕还记得你曾祖父老靖安公,你伯父倒是和老公爷极像,看到他,朕都以为回到年轻时,见到年方四旬的老公爷。」 没想到自己伯父竟然因为长得像祖父而得皇帝惦念,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京中的权贵多如狗,却不是人人都能得皇帝惦记的,没有帝宠,光有个门楣也不算得什么。阿竹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忙笑着应道:「儿媳妇也常听家里的老太君说,伯父确实极像曾祖父。」 第十七章 承平帝的记忆显然极好,又询问了阿竹一些关于靖安公府的事情,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让人赏赐了阿竹这新上任的儿媳妇,又是一翻谢恩不提。 说了会儿的话后,承平帝方道:「好了,朕便不留你们了,你们去凤翔宫给皇后和你母妃请安罢。」 两人听罢,皆跪安离开。 离开了乾清宫后,两人便往后宫行去。 凤翔宫前同样有内侍守着,见到他们马上迎了过来,笑道:「王爷、王妃,皇后娘娘正叨念着两位呢,贵人们都到了,就只差你们了。」 陆禹淡淡地道:「先前父皇留了一会儿,有些耽搁了。」 这虽然是个解释,却也明晃晃地昭示着皇帝对他的喜爱,才会将他留了好一会儿,让其他人等久了。 真是拉仇恨!而且这位王爷还拉仇恨得挺开心的。 阿竹心里想着,同他一前一后进了凤翔宫正殿,见到满殿的人时,更是确定了这点。 阿竹深吸了口气,徐徐地抬首,见到殿内盛装雍容的女人,还有那些皇子公主,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值了,这里可以说是大夏朝的最尊贵的人群了,都聚集到位此处。 阿竹随着陆禹朝皇后和安贵妃行了全礼,又朝在场四妃行半礼,再与诸位王爷、公主、王妃、郡王妃见礼。今日后宫嫔妃只有皇后贵妃及几位高位的妃子,其他的嫔妃没这资格过来,皇后皆免了她们的请安。 旁边有内侍唱名,阿竹边行礼边将那些人的名字与面孔记住。她记人的功夫不错,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概念,加之昨天在新房里还见过几位妯娌,虽然有些妯娌的年纪都可以当她娘了,让阿竹更意识到自己这新妇简直就是个生嫩的小娃娃。 皇后喝了阿竹敬的茶后,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温言笑道:「以后和端王好好过日子,你们过得好,本宫也放心了。」然后又看了端王一眼,眼里明显有着慈爱。 阿竹忙温顺地应了,双手接了皇后的赏赐后,交给旁边的宫女。皇后虽然长得并不如何出色,却是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她和你说话时,双眼直视你,会让人觉得她是如此的真诚清淡,无一丝一毫的虚伪,让人的心无端地安定下来,从心底漫上一种经岁月洗凝的安定。 阿竹紧张的心也平缓了起来,然后发现皇后身上那种清淡的气息,与陆禹十分相似,陆禹不愧是皇后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虽然长相与安贵妃极为相似,气质上却肖似皇后。 然后是给安贵妃敬茶。 安贵妃面上不冷不热的,喝了儿媳妇的茶后,同样像个喜爱儿媳妇的婆婆一般拉着她的手好一翻端详,笑道:「模样儿真是俊俏,本宫看了心理真是喜欢,皇上选的这个儿媳妇很好。」 她虽然笑着,但阿竹却觉得有些词不达意,那双与陆禹极相似的凤眸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阿竹不知道安贵妃这异样由何而来,只是温和腼腆地笑着。 安贵妃此时心里是真的挺复杂的,她满意的儿媳妇是自己娘家怀恩侯府里的姑娘,虽然儿子的婚事自己作不了主,但是作为母亲,怎么样也有点说话权及提名权吧。但是她提名了这么多年,皇上从来不理不说,最后竟然直接没和任何人商量,便突然钦点了靖安公府的姑娘为端王妃,安贵妃得知当时的赐婚圣旨时,简直要惊呆了,同时气炸了。 安贵妃没胆埋怨皇帝独断专行决定了她儿子的婚事,也听了皇后的劝不敢闹什么,但这儿媳妇她心里可不满意的。安贵妃在心里数落着儿媳妇的缺点,长得像狐媚子,身子骨单薄,怕是不利于子嗣,看着太生嫩了……批评着时,又想起了今儿一早先行进宫的女官及嬷嬷,从她们那儿得到一个消息,昨日儿子和儿媳妇圆房了。 安贵妃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可思议,她这些年来几乎只要有空就会往端王身边安排美貌多情的宫女,环肥燕瘦皆有,但是从没有见他临幸过那些宫女,每次都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活生生地打了她的脸,让她几乎以为儿子真是要出家当和尚了。 难道是这儿媳妇有什么特殊的手段不成? 总总想法只是瞬间而过,安贵妃心里就算再有意见,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来,不然不仅让人以为她对皇上的选择不满意,而且这是她的儿媳妇,在这里刁难她,丢脸的也会是她自己。 所以她将端王妃夸了又夸,还破天荒地对惠妃笑道:「还是靖安公府会调教姑娘,本宫一看她便喜欢,惠妃妹妹你说呢?」 惠妃其实比安贵妃心情更复杂,她这个月来几乎连昭阳宫都不太爱出,就生怕那些女人用「妖姬」的目光看她,不仅被群嘲了,还要来自安贵妃的各种刁难。所以,对于这个害她落得如此处境的侄女,她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明明是她放弃了的,却没想到会有这等际遇,可比当初的周王妃还让人吃惊。 这段日子安贵妃像个疯狗一样借着宫务之便处处刁难她,惠妃对这种蠢人几乎不屑理会的,心里还庆幸端王是被皇后养大的,没像他娘亲那般蠢。现在见她又和颜悦色起来,惠妃并没有感到什么受宠若惊,明白她是在装面子,自己也乐意配合,便笑道:「贵妃姐姐说得是,端王妃以后有空要多进宫来陪咱们多说说话才好!」 安贵妃一副「有儿媳妇心满意足」的表情,又让阿竹去与那些皇子公主及妯娌们相见,她是新妇,且又是这里的媳妇中辈份最小的,不一会儿便收到了一堆的见面礼。 从康王到秦王、十一皇子等,因男女有别,阿竹没敢多看,走了个过场后,又去和妯娌们见礼。 这些王妃中,阿竹记忆最深刻的要数康王妃和秦王妃了,康王妃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简单一句话就能逗得人开心不已,让人没法讨厌她。相比让人处处避之不及的康王,康王妃能做到这点可真是不容易了。 而秦王妃,好吧,阿竹喜欢这姑娘飒爽的英姿,特别是在众人打趣中,听说秦王妃未出阁前,是被老定威侯当儿子来养的。在西北安定府那时,她骑马打猎上阵杀敌这种事情都干过,给人一种特别爽利的感觉,虽然可能世人不欣赏这种姑娘,或者会说她抛头露面,无女子贞静之美德,但她心里真是羡慕得要死。 这才是活得最肆意又自由的姑娘。 秦王妃拉着阿竹的手端详,然后羡慕地道:「十弟妹长得可真是好看,看了十弟妹,我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此等风姿绝色的女子。」再对比自己的高挑粗鲁,秦王妃越加的羡慕了。 阿竹故作害羞地低下头。 只能说,这两个姑娘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都羡慕着对方。 等一圈下来,阿竹都感觉到体力有些吃不消,幸好这时一名内侍微笑着进来,给在场的贵人们行了礼后,便笑道:「慈宁宫来了消息,太后娘娘今日精神不错,想见见端王妃。」 按理说,今日是阿竹这新妇见礼日,拜见皇上后,他们本来应该去慈宁宫拜见太后的,但是太后身子不好,有时候一睡便是半天,总不能让众人都好一阵等,便先来皇后这边,等着那边有消息后便由皇后带去慈宁宫。 知道太后醒了,而且今日精神不错,皇后便站起身,笑道:「如此,本宫便带他们去吧。」然后对那些也想要一起去的人道:「太后受不得人多吵杂,都知道你们有孝心了,今日你们便不用过去了,改日等她老人家精神好一些,你们再去罢。」 众人也知道太后的身子时好时坏,怕人太多去那儿真的吵到她老人家,纷纷应了声是。 阿竹和陆禹随着皇后和安贵妃一起进了慈宁宫,太后此时已经打扮过,坐在慈宁宫的正殿等他们了。 行礼请安过后,皇后关切地道:「母后今儿看着精神不错,可用过膳了?」 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笑道:「太后娘娘先前还吃了半碗小米粥配着小菜,今儿胃口好了一些。」 安贵妃也跟着笑道:「今儿是哪位御厨做的小米粥和小菜?竟然能让母后多食一些,必须好好打赏才行。」 第十八章 太后乐呵呵地听着,由于这几年身子不好,皆在静养中,整个人都瘦得像个枯槁的老太太。不过她今日心情不错,听着皇后和安贵妃的打趣,也笑呵呵地附和两句,浑浊的眼睛望了望,问道:「端王妃呢?过来给衰家瞧瞧。」 从行了礼后便像个影子一般侍立在陆禹身边的阿竹马上出例,小步地上前,缓缓地蹲坐在太后面前,坐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 太后眼睛不好使了,凑得极近才将阿竹瞧了清楚,笑道:「是个讨喜的孩子,哀家看着心里真是喜欢。」说罢,便将手上的一个盘枝缠金丝的玉镯子撸下来戴到阿竹手上,又叫来陆禹,一手拉着一个,笑道:「你们呀,以后给哀家多生几个胖曾孙,哀家心里就高兴了。」 阿竹只得又作害羞状低下头,陆禹笑道:「皇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太后拍拍他的手,有些伤感地道:「哀家的小十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终于成亲了,哀家心里也高兴,原本还以为这世间之人近不得你眼,知道你终于肯娶妻了,哀家心头高兴……」 太后絮絮叨叨地说着,旁听的皇后心里打了个突,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种暧昧不明的说法了,不由隐晦地看了含笑的陆禹一眼。安贵妃脑子不行,但好歹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觉得太后这话极古怪,最后是阿竹,她眨巴了下眼睛,同样觉得太后这话中有话。 太后可能真的是脑子不行了,像个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一句话让她絮絮叨叨地反复说个不停,然后想到了什么,问阿竹道:「哀家记得,你和昭萱那孩子玩得极好,哀家以前还听她提过你……」 刚才还觉得她脑子不行了,现在马上又能从犄角旮旯里拖出不知几百年前的小事儿。皇后和安贵妃都有些紧张,生怕阿竹说漏了嘴。 安阳长公主一事仍是瞒着太后,昭萱郡主至今同样病得不能起身,众人也不敢让她出现在太后面前,省得太后发现异常,皆是找了诸多借口骗她。 皇后笑道:「母后的记忆可真好,昭萱那孩子春天时生了场大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灾邪上身,现下还在寺里住着,而且她是个孝顺的,说要给您和皇上祈福抄佛经呢。」 「是啊是啊,母后有这般好的外孙女儿,可真是让妾身羡慕。」安贵妃也陪笑道。 太后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阿竹,明明那双眼睛浊浑得紧,却让她头皮都炸了起来,莫名的一股寒气直冒。阿竹慢慢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新妇特有的娇羞,小声道:「孙媳妇常得昭萱郡主照顾,心里是极喜欢她的。」 「那你可去见过她了?那孩子真是个让人操心的,竟然这么久都不进宫来看哀家,枉费哀家这般疼她。」太后故作生气地道。 众人忙陪着笑,努力地歪楼,让太后别再惦记着这事。 阿竹在旁听着,却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密密麻麻的疼,难受极了。 等离开了慈宁宫,她的情绪依然提不起来,整个人都恹恹的。 路上,他们遇到了同样出宫的康王、秦王夫妻。 康王肥硕的脸上肌肉抖啊抖的,夸张地笑道:「小十,人逢喜事精神爽,改日大哥请客,去大哥那儿喝几杯如何?我前些儿得了个戏班子,那唱小旦的可真是一绝,包你听了都不乐意走了,那唱功,那身段,啧啧……」 「王爷说什么呢!」康王妃打断了他的话,歉意地看了阿竹一眼,说道:「十皇弟是个正经人,而且他素来不爱听戏曲。是吧,十弟?」 陆禹淡然微笑,颔首道:「大皇嫂说得是。」 康王不以为意,又拽上了秦王。秦王此时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阿竹,听到康王的话,朗声笑道:「弟弟却是喜欢听戏,改日可得去大皇兄那儿坐坐,只要大皇兄不嫌弃便行。」 几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在宫门前道别了。 刚欲登车而去,突然又听到后头有内侍叫唤的声音,一名清秀的小内侍来到马车前,恭敬地请了安后,说道:「端王殿下请等几步,我家主子周王殿下有话与您说。」 马车里,陆禹看了阿竹一眼,淡声道:「七皇兄现在在何处?」 「去昭阳宫接小世子,说是想让小世子见见端王妃。」 不一会儿,周王便抱了个孩子过来,阿竹从马车窗口看去,见他细心地用薄披风裹着孩子,只留下一颗脑袋在外头张望着,头上戴着个小帽子,看着十分可爱。 陆禹和阿竹一起下了马车,那孩子正好奇地看着他们,见到陆禹,小脸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软声唤道:「十皇叔~~」 「佩儿乖!」陆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周王道:「七皇兄今日又带佩儿进宫了?」 周王斯斯文文地笑道:「原本今儿是想让他见见十弟妹的,谁知进宫时他还在睡,小孩子要多睡才健康,惠母妃不欲吵醒他,所以才没有带他去凤翔宫。」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孩子道:「来,佩儿,见过姨母。」 不是叫「十皇婶」,而是叫姨母,显然周王今日此举别有意义。 阿竹挺喜欢这种软萌软萌的孩子,这孩子身子娇弱,神态中也有些病恹恹的,但长得像严青桃,便让她有了些喜欢。阿竹和他打了招呼,得到他软软地叫着「姨母」后,又将腰间挂着的一枚羊脂玉佩扯了下来给他作见面礼。 「这是给佩儿的,姨母今天见到佩儿真高兴。」阿竹笑眯眯地说。 小家伙见阿竹神色可亲,也露出小小的笑容,面上神色明显极为高兴。 说了会儿话后,周王方抱着儿子上车离去,阿竹和陆禹也同样登车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阿竹叹了口气,犹豫了会儿,忍不住问道:「王爷,周王他……是不是要再娶王妃了?」 陆禹并不瞒她,点头道:「确实如此,听说已经有了对象,父皇很快便会下旨了。」 「是谁?」阿竹忙问道。 陆禹盯着她,看得她脸色僵硬时,方慢条斯理地道:「不知道,又不是本王要娶妃,本王不太注意这种事情。」 「……」 阿竹瞪了瞪眼睛,感觉这位王爷语气真是让人想要胖揍他一顿,不由得暗暗撇了下嘴。她其实也不关心周王娶不娶妻,而是怜惜周王世子陆佩。先前那孩子一看就是个体弱的不说,而且性格十分纤细敏感,对人的喜怒非常在意,明明有周王那般精细宠爱的养育,怎么却是这般娇怯的性子?这种性格,最容易多想,到时候新王妃进门,若是个好的没什么,若是个不好的…… 正想着,脸蛋传来疼痛,她差点飙泪,抬头看着行凶的男人,却见他端着风清云淡的男神样,做着十分流氓的事情,将她的脸掐得变了形后,将她抱过来亲了亲她饱受催残的脸蛋。 「你若想知道,改明儿本王让人去问一声。」他含笑着道。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反正该知道的时候也知道的。 陆禹又盯着她,微眯着凤眸,看起来就像只冷艳高贵的狐狸,吓得她心中惴惴,讨好地朝他笑了笑,却被他猛然转了个身子,将她压在了马车车壁上,低首咬住了她的唇。 痛死人了! 这回真的是飙泪了。 凤翔宫里,皇后正倚坐在炕上含笑地看着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小手举着一个木制风车,在殿中跑来跑去,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几个宫女追得满头大汗,小心地在她旁边护着,担心她不小心摔着了。 喜珠双眼紧紧追着十八公主,有些担心地道:「娘娘,还是叫小公主过来吃些点心吧,省得她摔着了。」 皇后端着茶杯抿了口茶,笑道:「无碍,小孩子多动动才健康。」 喜珠无奈,只得让宫女看紧点儿,免得摔着了小主子。 幸好,很快喜珠便不用担心了,因为皇帝过来了。 承平帝刚到门口,一个小小的娃娃便扑到他面前,白嫩嫩的小手捏着他的袍子,软嫩嫩地叫着:「父皇~~」 承平帝低头一瞧,见到小女儿仰着红扑扑的苹果脸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忍不住哟了声,故作惊讶地道:「这不是小十八么?你在做什么?」 十八公主两只小胖手合起,笑容可掬地给他请安,然后奶声奶气地道:「等父皇!」 第十九章 这话分明是骗人的,先前还在殿内玩风筝呢,不过是听到了内侍唱答的声音才跑过去的。但承平帝就爱听这话,笑得极开心,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携着迎过来的皇后一起进了殿。 一家三口坐在炕上,宫女呈上茶点后,承平帝抱着十八公主,笑着逗弄道:「小十八今儿做了什么事啊?和父皇说说好不好?」 十八公主是个活泼的,而且被皇后养得很健康,伶俐地答道:「小十八早上起来洗了脸脸,和母后吃了两个包包,喝了水水,见了新皇嫂,得到很多礼物……」掰着萝卜糕一般白嫩的小指头,十八公主奶声奶气地数着。 承平帝含笑听着,并无不耐。自从十八公主出生起,他越发的爱来皇后这儿,也不做什么,就听听十八公主叫他父皇,逗着她玩儿。听到十八公主说「新皇嫂」便明白是何人了,遂笑道:「小十八喜欢新皇嫂么?」 「喜欢!」十八公主笑得特别的灿烂。 一旁的皇后忍不住手帕子掩嘴笑起来,说道:「只要有人送她东西,她谁都喜欢!」 承平帝听罢也乐得不行,又逗了会儿女儿后,方让她自个去玩了。 皇后为他斟茶,将今日端王夫妻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事情叙了一遍,叹道:「没想到母后的记忆如此好,还能记得昭萱以前说的话。据说端王妃小时候就得昭萱的眼缘,两个孩子是亲密的姐妹,昭萱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太后时常叨念她,臣妾有时候都快要编不下去了。」 承平帝的脸色淡了,手指轻轻地拍着大腿,半晌说道:「荀太医说,萱儿以后就算身子勉强恢复,可能会留下心疾之症,不利于子嗣。」说到这里,也同样叹了口气。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承平帝以孝治国,他有些时候也无能为力,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他安排得再好,也怕亏待了她。 皇后脸色晦暗,她是宫里唯二知情的人,对于公主府发生的憾事,她保持沉默。孔驸马突然发疯杀女,昭萱郡主弑父,皆被隐瞒着。而这种事情的幕后的原因是什么,追究已经无意义,因为安阳长公主已经死了,但她还留下两个女儿,无论是已经嫁人的昭华,还是尚未嫁人的昭萱,都不能不理会。所以皇帝不再追究事情的真相,但从他下令将这事情抹平的态度来看,他是要力保昭萱郡主,恐怕当昭萱郡主嫁人后,孔驸马的结局不言而喻。 「等萱儿身子好些,你便派人将她召到宫里来住些日子罢。」承平帝突然说道。 皇后笑着应了声,自然明白承平帝的安排,再瞒下去,恐怕太后会起疑心,先稳住再说。 帝后二人说了会儿话后,承平帝又问道:「你今日观端王妃,如何?」 皇后心知他为何如此问,微笑道:「是个好孩子,看起来极为规矩知礼,身子骨虽然看着单薄了些,却无碍。靖安公府的二夫人也是这般,她随了她母亲,以后应该也能儿女双全。」皇后的记忆不错,每年千秋日,进宫拜见的诰命夫人中,她有时候也会特别注意一些人,并没有因为品级太低而忽略,在得知端王妃人选后,她也派人去查询过。 承平帝满意了,他原本担心端王的子嗣问题,既然端王妃也不是不能生,那便不会多事管儿子的后院有几个女人。 皇后极会察颜观色——或者说宫里的女人没一个不具备这种技能的,通过皇帝的一句话及神态,便知他所想,似乎不干涉端王后院问题,哪管他要妻妾成群亦或只守着一妻。 皇后心里很快有了想法,一笑置之。 「爱哭鬼!」 听到这男人又随便地给她取绰号,阿竹差点气炸,心里气得不行,憋着脸道:「臣妾哪里爱哭了?」那时生理泪水好不好?疼了自然就会眼睛出水啊! 他修长的手指揩了下她湿润的眼角,说道:「虽然没有哭出来,眼泪却掉了。」张手将她柔软的身子纳入怀里,手臂交叉在她腰间,亲昵地在她耳边笑道:「从你五岁遇到你时,便见你哭过好几回了,晚上都哭着入睡。」 「……」 那时她正逢遭遇奶娘丫鬟侍卫等惨死一事,每天晚上都是恶梦连连地惊醒,夜深人静时偷偷地为他们哭泣,也算是情有可缘,哪知在这位王爷眼里,她却变成了爱哭鬼——真是太讨厌了,就像当初给她取「胖竹筒」这个绰号一样讨厌。 阿竹越发的觉得这男人让她生气,明明以前是救命恩人时,看着高深莫测,就像高不可攀的男神,现在整就是个披着君子皮的流氓。果然距离产生美,没了距离后,什么都是渣。 心里闹得不行,但被他这么抱在怀里,亲昵地低笑着,她的耳廓染上了红晕,气得不行,又不能反抗,太糟心了! 等回到端王府,下了马车后,阿竹肃着脸跟着他回王府主人所居的延煦堂,面上无一丝情绪,显得无比的正经又端庄。 何泽跟着他们到了延煦堂外,便去蹲围墙了,目送着两个主子进屋,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道:「王爷也真是的,女人是要哄的啊,怎么能再随便给人家取绰号呢?而且王妃会哭也是他弄的……」 何泽深深觉得他家王爷总是弄巧成拙,以后夫妻吵架的话,该怎么办? 「何侍卫,你在做什么?」 何泽低首,看到钻石拎着一个食盒过来,站在墙下不远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姑娘的眼睛倒是极尖。何泽跳下墙头,笑道:「这是我的习惯了,钻石姑娘不必理会。」 钻石应了一声,知道这位何侍卫的身份,便也不再理会,和其他几个丫鬟离开了。 一大早的精神就高度紧张,加上在宫里呆了一个早晨,阿竹回到自己的地盘,就想要软倒下去歇歇。不过眼看着午时到了,耿嬷嬷过来询问是否要传膳,只能整理了表情,询问旁边换了一袭圆领长衫、正悠然地喝茶的男人:「王爷可是饿了?」 陆禹目光从她脸上略往下移,便道:「传膳吧。」 耿嬷嬷笑着带丫鬟下去,阿竹原本微笑的脸色僵硬——她恨自己太会脑补了,总觉得他那一眼太有深意了。 午膳是满满的一桌菜,荤素皆宜。 阿竹举着筷子的手有些儿抖,忍耐了半会,方客气地道:「王爷,臣妾吃不了那么多。」 从早上两人用早膳时,陆禹便挥退了想要为两人布膳的丫鬟,自己执袖亲自为她布膳,这会儿依然如此,每当她吃完了一口,碗内又多了两筷子的菜类,他倒是细心,发现她不喜欢的不会再夹第二筷,但是这么多菜,一样吃一口也饱得不行。 陆禹看着她那张心型的小脸,面上带着笑容,温声道:「乖,多吃点。」 「……」 这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男神温柔——阿竹觉得自己直接被秒杀了,明明前一刻还耍了流氓,下一刻便像个极有教养的斯文贵公子般温言细语地哄她……这男人到底还有多少面? 好不容易用完膳后,阿竹捂着嘴想吐,脸色实在不好看。 陆禹将她拉到面前,手掌覆在她的小肚子上,确实有点儿圆,便道:「本王带你去逛逛。」刚好也让她认认端王府。 他坐着,她站着,他仰脸看她,这张脸五官分开来是极精致的,组合在一起也是比例适中,恰到好处,将这张容貌组合成了一张出色的面容,特别是那双凤眸,明明应该妩媚而多情,却偏偏蕴着清冷的色泽,凭添了几分清新淡泊,弱化了凤眸天生的优势,却又使之极为符合他的气质。 阿竹心脏咚的跳了下,然后点头应了。 即便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个午觉养养精神,但现在肚子撑得实在是不想躺,便答应了。 齐妈妈和钻石等丫鬟大开眼界,突然觉得王爷待王妃实在是太好了,难道是因为他们小时候的情谊?不管如何,作下人的,自然乐意见到这种事情。不过齐妈妈心里却多了些担心,特别是看到伺候王爷的那群美貌的丫鬟时,总担心有一天她们要被收房,实在是个大威胁。 阿竹不知道齐妈妈的担忧,虽然被陆禹像牵着小朋友一样逛王府,却不损她的兴致。 第二十章 端王府一景一物都是当年工部特地请了江南园林的工匠一起研究拟定的,可谓是匠心独运,阿竹在京中去过很多勋贵家里游园,觉得少有能及得上端王府的豪华雅治,虽不至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但也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不仅有美景可看,旁边还有位貌美气质俱佳的男神用清润优美的声音为她解说,视觉及听觉都照顾到了,让她心里美滋滋的,先前的怒气早就不知道飞往哪儿去了。 何泽等丫鬟侍卫远远跟着,看两人气氛亲密而和谐,何泽不得不感慨,他家主子虽然不懂女人心,但对一个人好时,还真是能放□段。 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过是逛了延煦堂,虽然挺不舍的,但在肚子没那么撑后,阿竹便想回去歇息了。 不用她开口,陆禹见她脸上露出疲惫之意,便道:「你也累了半天了,先去歇息罢。」便携了她回房。 在丫鬟伺候下洗漱更衣,阿竹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前,直勾勾地看着某人。 陆禹倾下.身与她对视,关怀地问道:「怎么了?」 阿竹纠结了下,问道:「王爷可要一同歇会儿?」 他伸手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微笑道:「不了,本王去书房看会儿书,你歇息吧!」 直到他离开了,阿竹绷紧的心弦方放下来,爬上床躺下。 屋里安静非常,只有外面偶尔传来几声鸟鸣,阿竹用手盖住眼睛。从昨天到今天,她不仅嫁人了,而且和新婚丈夫相处还算是和谐——除了在床上外。 怎么说呢,仅仅只是两天一夜的时间,便有些颠覆了她对陆禹的印象,他从以前的遥不可及变成了个鲜活的人物,也让她对未来越发的不确定。原本她应该有些畏惧他的,但他们又有小时候相处的情份在,总会让她不知不觉失了警戒,态度变得随意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好或不好,她以前没有嫁过人,见过的夫妻相处之道也是今生的父母,父亲敬重母亲,母亲亦是个贤妻良母,他们相处得十分容洽,少有红脸,私下更是会互相打趣,气氛亲昵,让人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无人能插足的那种亲密无间。可是阿竹也知道,父母之间这种相处方式不能套用在其他人身上,特别是男人走出卧房后,是一家之主,威严而肃穆,女子则要恭顺,客气而疏离,相敬如宾。 她要如何和陆禹相处好呢? 除此之外,她亦是不明白,陆禹如此多的选择,为何却要娶她?明明他们唯一算相处的时间只有小时候在回京的那个月,后来每回只是匆匆见一面,或者一两年都未见过,两人年龄相差也甚大,他没有恋童癖,到底为何会择中她? 带着一堆困扰,她终于止不住睡意陷入了睡眠中。 一觉睡到傍晚时分,阿竹睡来后精神萎靡——睡太久了,等窝在临窗前的榻上靠着窗口吹风后,方慢慢地清醒,然后精神开始恢复。 「王爷呢?」阿竹问旁边伺候的钻石。 「在书房呢。」钻石为她沏了茶,想了想,说道:「先前耿嬷嬷请示了王爷,说新王妃进门,要不要叫王府里所有的管事过来拜见,不过王爷说您今儿累了,等明日早上再叫他们过来。」 阿竹没反应。 钻石正想再好好地夸夸某位王爷时,阿竹苦逼地看了她一眼,无力地挥挥手让她别说了。 至于她为何苦逼,到了晚膳时间便知道了。 看着正执袖慢条斯理地给她布膳的王爷,阿竹的脸色又青了青,她此时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迫切地想要她快点长大的心情,但是——特么的让人暴躁啊! 「王爷,其实少食多餐才是医学上说的养生之道。」阿竹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一本正经地劝道。 「是么?」陆禹含笑地望着她,「胖竹筒也喜欢看医书?」 「不,只是以前娘亲怀孕时看了一点,并不解其意,倒是记住了一些。」阿竹十分诚实地道,她显然不是学医的料,所以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下也无法理解后,便也不看了。 陆禹又给她夹了块羊肉片,温言道:「你的食量太小了,所以也算是少食。」 「……」 对着那张清雅的俊脸,阿竹默默地又将他夹的菜吃下了。 等到了晚上,该上床安寝的时候,阿竹抱着肚子直嚷肚子疼,脸色惨白惨白的,陆禹皱着眉看她,用帕子为她试汗,问道:「荀太医来了没有?」 周围的丫鬟被那双凤眸扫过,个个战战兢兢,连端王府的丫鬟也不例外。 「王爷放心,何侍卫去请了,应该很快便来的。」甲五回道,请示后,便奔出去查看何泽将人请来没。 幸好此时还未到宵禁时间,荀太医今日并未在太医院值班,而是在家中休息,被何泽直接扛过来了。 「吃多了,胀气,积食!」荀太医检查过后,冷言冷语地道。 阿竹看了眼这位传闻中的荀太医,惊讶地发现还挺年轻的,貌不出众,唯有一双眼睛幽冷若寒星,使得他身上多了种不近人情的冰冷,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荀太医开了药方后,甲五极快地拿去抓药煎药了,王府里有药房,并不需要到外面的药堂抓药。 阿竹此时躺在床上,在被荀太医扎了几针后,她感觉肚子没有那般难受了,现在也有了心情关注别的,便听到床外不远处陆禹正询问荀太医:「怎么会积食?她吃得并不多!」 荀太医沉默了下,方冷冷地道:「王爷若是质疑臣,又何必大老远的让人将臣扛过来?」 「本王再说一遍,她食量极小。」 「……王爷,王妃是女子,女子本就食量比不得男人,请您别将男人那套放在您的王妃身上!否则撑坏了您的王妃,心疼的也不是别人。」荀太医声音更冰冷了。 「原来如此!」 阿竹听得牙痒痒的,「原来如此」这话说得真是风度翩翩,不用看也能想象那位王爷端着煌煌清雅的君子之风说出这句让人想要暴打他的话——为毛就是有人能将装b这种事情做得这般娴熟呢? 荀太医很快便离开了,不过阿竹觉得某位王爷似乎想将他扣下的样子,后来得了荀太医的保证,才放行,让人拿了帖子送他回去。先前已经打过一更鼓,到了宵禁时间,免得他回去路上被巡逻的官兵捉住拘留。 「王爷,药煎好了!」甲五端了一碗药汁过来。 味道飘来,阿竹毛骨悚然,这味道真恶心。 就在她想要翻个身避开时,一双手已经将她抱了起来,将她当成个孩子一样抱坐在他大腿上。 甲五面不改色,直接端着托盘过来。阿竹看了一眼,相比淡定的端王府的丫鬟,钻石翡翠这两个不中用的丫头脸皮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收拾了东西忙退下去。 阿竹:「……」果然被人这般搂搂抱抱的挺不正常的吧? 一只大手罩在她肚皮上,他低首看她,问道:「还很疼么?」 阿竹抬头,刚好脸颊擦到他低下的下巴,不由得略略后仰,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经状,「还有些疼,喝了药应该没事了。」然后又道:「王爷,我自己坐着就行了。」 陆禹没理她,轻轻松松地就禁锢了她的挣扎。 阿竹无奈地发现,自己挣脱不开,他也不允许后,便放弃了,目光看向甲五端来的药。虽然这味道浓郁得让她想要呕吐,但基于相信荀太医的名声及医德,阿竹也不矫情,直接拒绝了某个男人的投喂,自己伸手端过药碗。 碗还有些热,陆禹怕她的手皮薄烫到,腾出一手端住,自己先闻了下,皱眉道:「里面的药材……」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面色淡然道:「下回叫荀太医改一下药方子。」 甲五利索地应了一声是。 等阿竹喝了一口药汁时,终于明白陆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尼玛这是做坏了的魔药吧?这味道简直绝了,到底是怎么能弄成这般味道的?她突然觉得相信荀太医的医术的自己是个蠢蛋。 阿竹快要被味道恶心到哭了,喝到最后双眼已经含着泪,硬是逼着自己喝完了。 陆禹看她着实可怜,想叫她别喝了,但看她自虐得双眼汪汪的模样像只可怜的小奶狗一样,忍不住多看了几下,直到她喝完了药含着水漱口时,摸摸她鼓着的腮帮子道:「明日本王便让人去让叫荀太医改下味道。」 第二十一章 阿竹就着甲五端来的盂盆吐了口中的水,又漱了好几次口后,方道:「不用了,明日臣妾应该好了。」医术高超的太医在这种医疗条件差的地方多珍贵啊,她才没有那么白目地因为太医开的药太恶心而去找麻烦,而且荀太医看起来是个对自己医术极自信的人,阿竹更不想和他交恶了。 陆禹不置可否,又将她抱回了床上,他同样也洗漱过后,跟着上床歇息了。 屋内只点了盏牛角宫灯,灯光特地弄得昏暗,帐子再放下,没有刺眼到打扰睡眠,却也不会一片漆黑。 阿竹不习惯身边躺着个大男人,一时间有些睡不着,再加上今天睡了一个下午,此时精神得不行,只能僵硬在躺在床上,腰间被一只手臂压着,那只手动了动,然后手掌盖在她腹部上,轻轻地揉了下。 「还疼?」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传来,清润如泉水中添了几分沙哑,在耳边拂过,让她头皮仿佛被电流穿过,神经都酥酥麻麻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阿竹却没想到,自己原来还是个声控,顿时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些担忧。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补充道:「现在还有些胀,但不疼了,荀太医的药果然极有效。」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只小猫用爪子轻轻地挠着他的心口一样。陆禹忍不住又伸手将她直接揽进怀里,她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娇小纤细了,仿佛他一个翻身就能将她压坏了。心里想着,动作也轻了几分,声音放得更柔和了。 「以后若是吃不下,便直接说,不必再强迫自己。」 听出他声音里的歉意,阿竹的心里也有些发软,温顺地应了一声。 他的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你的食量也太小了,以后应该多吃点,快点长大!」 「……」 尼玛你不要边说边摸她的胸行不行?!!阿竹先前生出的那种感动柔软的情绪完全没有了,现在只有激动! 总之,这一晚,没有再做不和谐的床上运动,虽然闹了肚子疼,但还算是幸运的。 翌日,早膳时间夫妻俩仍是坐在一起用餐,这回没有再像填鸭一般被某位王爷塞了,阿竹心中备感欣慰,觉得昨晚闹的那一出还是值得的。 吃了满意的早膳后,阿竹随陆禹一起去了前院正厅,两人在首位上坐定后不久,王府管家方荃和耿嬷嬷将内外院的管事及下人都叫了过来给新王妃请安,众人按着职位的高低站着,正厅和外面的走廊、院子都站满了人。 管家方荃是个四旬的中年男人,身材高瘦,容长脸,下颌有长须,看起来一副精明相。他笑容也不多,但言行举止却十分得体,带着众人行了礼后,又将内外院的管事都特意介绍了一遍让阿竹身边的丫鬟认认脸。至于那些粗使的丫鬟小厮及侍卫,便在院子外行个礼便成,并不用进来。 等王府的下人都过来给阿竹行礼后,方荃便请示道:「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立荃态度恭敬客气,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边有个男主人镇着,但阿竹对端王府的规矩挺满意的。虽是新官上任,也没有什么三把火,只道:「王府现在极好,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不必改变。」 说罢,转头看向陆禹,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模样,请示道:「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的?」 陆禹淡淡地看了下面的仆人一眼,淡声道:「以后王府的事情,你们都听王妃的,若是胆敢欺瞒不敬王妃,便不必在府里呆了。」 这话表明了王府要交给王妃打理了,而且谁敢吃里扒外,三心两意的,都等着被收拾吧。 众人忙应了声是。 见没有什么要说的,阿竹便示意齐妈妈和钻石将准备给各院管事及丫鬟的红封发下去。 其间,方荃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阿竹看不出他精明平静的长相下下的情绪,便见他已经带着那些下人行礼感谢她的赏赐。 待方荃带着那些管事离开后,耿嬷嬷呈现上一个雕花的匣子,里面装的是王府的对牌,将之呈给阿竹。 阿竹示意钻石接了,然后又见耿嬷嬷将一叠账册再度呈过来,阿竹终于有些头疼了,说道:「这些账册先放着,等有空再叫各处的管事进府来核对一下罢。」这是王府的产业,可和她自己的嫁妆产业不同,阿竹没想到自己进门第二天就要沾手这种东西。 耿嬷嬷看向陆禹,见他没有表示,便恭敬地应了声是。 这时,阿竹琢磨了下,便对陆禹道:「王爷,臣妾想将延煦堂的正院的一间厢房改成书房,好方便处理府中事务。」 陆禹微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你吩咐耿嬷嬷一声便行了,让人按你的心意布置,你若喜欢什么摆设,库房里还有些不错的物什,便让人拿库房钥匙开了去取。」 阿竹也不矫情,朝他抿唇一笑,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声好。 旁边的人听得吃惊,齐妈妈和钻石等人纯粹是既惊又喜,而耿嬷嬷及端王府的丫鬟再次意识到,王爷对这位新王妃到底有多纵容爱护。 端王府的下人效率极快,不过半天时间,书房便布置好了,书案靠窗,窗外种了几株湘妃竹,绿影轻动,自有一种清闲雅趣。书房虽小,却也布置得极为齐全,靠墙的书架上放了满满当当的书集,除了一些是她的陪嫁外,还有从王府书房里搬来的。 阿竹看了看,满意地对耿嬷嬷道:「辛苦嬷嬷了,我很满意。」耿嬷嬷可不同其他的人,阿竹对她自有一种尊敬。 耿嬷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并不居功,忙道:「不辛苦,王妃满意便行。」 等耿嬷嬷离开后,阿竹便坐在书案前,翻开桌上的账册,开始整理自己的嫁妆。钻石沏了茶过来,和翡翠一起在旁伺候笔墨,边和阿竹一起聊天。 「王妃,靖安公府陪嫁的那些人,现在如何安排?」钻石问道。 阿竹也想起了自己陪嫁的几房人,除了柳氏为她准备的,也有靖安公府为她准备的,都是靖安公府的家生子,一家世代在府里服务。 「先安排一些不重要的职位让他们呆着,你们这几个只需要伺候我便行了,其他的不必多费心。」阿竹想了想,又道:「我瞧着王府里的人各司其职,挺好的,暂时不需要打破格局。」 端王府这些年来没有女主人都打理得好,她刚嫁过来,也不欲大动干戈,将自己的人安插进那些重要的岗位中,慢慢来,不必急。夫妻是一体的,只要陆禹给她撑腰,她自信能为他打理好王府。而且她也注意到延煦堂是整个王府的中心,伺候衣食住行的丫鬟都有严格的标准,虽然不致于低眉顺眼,却严格地恪尽职守,无二心,阿竹自也不想费那个心和自己过不去,硬要插手什么,先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看看其他。 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阿竹喝了一天三餐的药后,晚上终于不用再喝药了,感觉身体棒棒哒,不用吃药真是太好了。 不过到了晚上就寝时间,阿竹又紧张了。 阿竹从净房出来,磨磨蹭蹭地往卧室走,钻石这姑娘是个急性子,觉得今日自家王妃走几步路也要分成十几步来走,也特能磨蹭了,不由插嘴道:「王妃,夜风凉,还是快点回房罢。」 阿竹含恨地瞪了她一眼,义正辞严地道:「我看夜色行不行?」 钻石被她瞪得好生冤枉,不知她为何会发脾气,但夜色中,穿着桃红色长纱衣的少女外形娇娇嫩嫩的,整就是个身娇体柔易推倒的软妹子,没有丝毫的杀伤力,让她实在是紧张不起来,反而点头道:「哦,原来如此。不过这廊下没有两只鹦鹉真不习惯,王妃,等明日回门后,咱们将它们带过来吧。」 然后又要天天被它们叫「美妞」,盯着一天的作息么?想到那两只鹦鹉阿竹就心塞,更心塞的是鹦鹉的前主人就在屋子里等着她。 不过见钻石和翡翠玛瑙等人似乎都极想要将那只鹦鹉带过来,她也不忍拂了几个丫头的心,便道:「你们喜欢的话,明日回去便带过来吧。」 三个丫鬟都开心极了,忙笑着行礼。 再三磨蹭,还是很快到了主卧室前,阿竹也不敢再逗留,免得被丫鬟们用那种不懂事的眼光盯着她,认为她不爱惜身子。天知道她若是进去了,那才叫不爱惜身子呢。 第二十二章 进了房,便见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坐在床边翻看着书卷,姿态闲适,神态悠然,不过等他抬头望来,那双凤眸中特有的清冷目光扫过,阿竹打了个激灵,几乎忍不住夺路而逃。 丫鬟们进来收拾了下,伺候主子洗漱后,便安静无声地退下了。 陆禹不喜守夜的丫鬟离得太近,所以丫鬟都是住在外间的小床上,若是不出声呼唤,她们听不到什么。但是阿竹当真是没那个脸去叫唤什么。 「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陆禹微侧首看她,有些不解的模样。 阿竹连笑都笑不出来,只勉强道:「王爷,臣妾伺候您就寝吧。」努力控制着自己微颤的手为他更衣。 陆禹握住她嫩白的手,手一勾,便揽住了她的腰肢,轻轻松松地将她抱到了怀里。他眉眼温和,温声道:「你怕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本王!」 陆禹觉得,比起那些盲婚哑嫁的夫妻,他们也算得上是自小认识了,真不知道这丫头有时候为何畏他如虎,这张包子脸绷得像是谁欠了她的钱一样,偏偏她又不是对所有人都如此,他可是记得她对何泽和她那位表哥都甜蜜蜜地笑着叫「哥哥」的。 「来,笑一个!」他微微倾□,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含笑地道。 阿竹扯了扯唇角。 「太丑了!」 脸上的颊肉被他捏着,她整张脸都变了形,眉头微皱,可起来倒是有些可怜兮兮的。他又低首在她被捏的脸蛋上怜惜地亲了下,唇渐渐移到了她的唇瓣上,轻声道:「真可怜……」 不,只要他别再耍流氓,她真心不可怜。 「王爷……」阿竹正想说什么时,便被他打断了。 「来,叫声禹哥哥!」 「……」 发现她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他的凤眸眯了眯,直勾勾地瞪着她,瞪得她心里也尴尬起来,有种自己正在作死的感觉。 不怪她啊,禹哥哥什么的,感觉有些恶寒,她叫不出口耶,特别是两人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心态不同,更叫不出口了。 「叫不出口?为何?你不也叫何泽‘何哥哥’么?」他温温和和地笑问道,清俊雅治的脸庞在灯光下打上了柔光,真是灯下看美人,没有一丝不完美的。 阿竹低下头,知道自己在作死,声音在嘴里滚了滚,方含含糊糊地唤道:「禹哥哥……」 陆禹满意了,抱着她一起上了床。 阿竹以为终于挨过去了,身心疲惫,正欲要闭眼睡觉,发现某个男人此时并不消停,原本抱着她腰的手从她衣襟探入,慢慢地往下滑,已经滑到她的亵裤裤头上了。 「先前可是上药了?」他轻轻地问道,呼吸打在她耳朵上,「应该好了吧?」 「……不,没好!」她斩钉截铁地道。 「是么?本王瞧瞧。」说着,他已经伸手探入她的亵裤检查了。 叔可忍婶都不能忍了,忍无可忍一脚踹倒。 当然,以上只是想象,阿竹此时能做的事情是按住了他的手,猛然间竟然生出了一股蛮力,脱离了他的怀抱,滚到了床里面。 陆禹脸上露出微讶的神色,眼里的笑容深了许多,对于她的好体力挺赞赏的,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的弱不禁风。 「过来吧,今晚不会对你做什么!」陆禹脾气极好地道。 他长相俊美,气质清越如君子,既便在耍流氓时,也没有丝毫的猥琐之态,反而清雅不可言。阿竹犹豫了下,自动靠了过去,想了想,决定示弱道:「禹、禹哥哥,我上药了,伤、伤口还没好,真的,不用看了……」她脸颊微红,神态中有些羞耻,却不知这副娇美的模样与她柔弱的外表形成一种矛盾对比。 示弱的结果是被一把抓了过去,压到床上被狠狠地亲了一把,吓得她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以后别随便叫别的男人‘哥哥’!」他拥着她躺下,声音沙哑。 「……」 她的哥哥可多了,靖安公府的堂哥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 陆禹又亲了下她的唇,摸了摸她软软的脸蛋,目光柔和,笑道:「好了,歇息吧!明日归宁,可不能累着,免得岳父岳母以为你嫁过来几天本王虐待了你。」 阿竹含泪,心里的小人在不断地捶床,既然知道她明天要归宁,为毛还要如此闹她?吓她很好玩么? 一大早,端王府的下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阿竹精神饱满,用过膳后检查了下回门的礼物,见没什么遗漏的,便和陆禹一起登车出发。 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想到能即将见到家人,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不过才离开几天,她已经想念得不行,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她心里高兴,面上虽然矜持,但唇角已经抿出个笑窝,陆禹看罢笑道:「你以后若是想念岳父岳母,平日无事也可以因去看看他们。」 阿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便道:「多谢王爷。」也不再多说什么。 出嫁女时常回娘家会惹人笑话,而且婆婆知道也会不满。她既嫁给了他,夫妻是一体的,自然要为他的名声着想。不过她不回去,不是还可以下帖子请她娘亲或姐妹们来看她嘛?都在京城中,找个借口见人还不容易?如此一想,心情又开始振奋起来。 陆禹扶了下她发髻上的发钗,含笑看她,虽然她极力掩饰,却也能感觉到她心情转变得极快。嗯,只能说,他的小王妃掩饰的功夫还不到家。 阿竹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想到他这几天除了在床上凶残了点,却无不温和体贴,心里也有几分欢喜,难得展露笑颜,不似以往般强迫自己在他面前端着端庄的样子。 按平常的速度,约模两刻钟便到端安公府了。 出嫁的姑奶奶回门,而且女婿还是当朝皇子,靖安公府的主人都到门口迎接。 阿竹被陆禹扶下车时,看到门口中的严老太爷、二老太爷、三老太爷,还有严祈华一辈的伯叔等男人,被这隆重的迎接仪式弄得懵了下,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看到站在大伯身后的父亲,阿竹眼尖地发现他神色有些憔悴,心里又有些心酸了。 严老太爷带着靖安公府所有男丁过来迎接,陆禹神色虽然清淡,却也没有摆什么架子。 寒暄了几句后,严老太爷便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请王爷和王妃进里面说话喝茶罢。」 严老太爷虽然已经不管靖安公府的庶务,但却是靖安公府里辈份最大的,这种时候由他出面是正常。从严老太爷表情看来,所有人都能发现他极为满意公府又出了个王妃,而且这王妃还是嫡系一脉所出。 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没有什么表示。 陆禹颔首,携了阿竹一同进了靖安公府。 待得到了二门,便见老太君带着靖安公府的女眷在二门处迎接,又是一翻见礼不提。 在众人的簇拥中,很快便到了正厅。 陆禹虽然是女婿,但到底君臣有别,将之迎为上宾,陆禹和阿竹坐在上首位置,老太君坐在下首位置,其他人按位置坐下。 阿竹目光在厅中扫过,特意看了看父母和胖弟弟,母亲看着神色正常,胖弟弟绷着张胖脸,不用猜也知道他此时在置气,估计还委屈她出嫁的事情。目光一转,便见到站在二夫人钟氏和四夫人陈氏身后的严青兰和严青菊,两个姑娘看着她的目光也挺激动的。 众人叙了话后,陆禹这女婿便被靖安公府的长辈们叫去书房说话了,阿竹也趁机和家中女性长辈说了会子的话,便随柳氏一起进了内室叙话。老太君和高氏等人皆知母女有些体已话要说,也不啰嗦什么,由她们进去。 时间不多,进了内室,柳氏将下人都谴出去,便拉着女儿端详,发现她肤色红润,精神也极好,不由放下心来,笑问道:「王爷待你可好?」 阿竹笑着点头。 柳氏也跟着抿唇一笑,又小声道:「新婚之夜可好?」 「……」 阿竹故作害羞地低下头,心里满头黑线,这种事情要人如何说?能说她在新婚之夜因为痛得太惨,现在还有心理阴影么?这么一想,阿竹又觉得床上不和谐会影响夫妻感情,自己必须要克服这个心理阴影,希望下回别那么痛了,不然——总不能说痛啊痛的就习惯了吧?囧…… 第二十三章 柳氏看着她羞答答的模样,自是知道这种事情不好意思说,不过是走个过场,知道女儿过得好,她便放心了。 虽然女儿才嫁过去几天,但柳氏这些天来真是度日如年,一会儿担心她作为皇家媳妇,不适应宫中的往来,一会儿又要担心她年纪小,没什么经验,和女婿相处不好之类的,简直要愁白了头发。偏偏家里还有两个因为女儿出嫁更不适应的一大一小的男人,柳氏最后只能打起精神来,先将那两个男人稳住再说。 母女俩又叙了好一会儿话,阿竹知母亲关心自己,便将这几天的事情叙说一遍。柳氏细细倾听,知她没出什么意外,宫里的皇后及贵妃面上对她也过得去,终于安下了心。 正说着,便听到门口响起了声音,母女俩抬头望去,便见到严青兰的脸探了出来,随之还有一张柔美的瓜子脸。两人对上柳氏的目光,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严青兰仍是活活泼泼地跳了出来,讨好地道:「二伯母,咱们想和三妹妹说些话儿,您能放行么?」 严青菊也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柳氏虽然还想叮嘱女儿一些事情,但想着来日方长,这会儿唠叨来唠叨去也说不了多少,便闭了嘴,笑道:「好了,知道你们姐妹几个感情好,去吧。」 严青兰高兴地跑了进来,拉着阿竹便像风一般刮了出去。 厅里的人还未离开,见到严青兰没大没小的样子都吓了一跳,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钟氏则暗暗担心,阿竹现在是王妃了,身份不一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怪罪。 三人如同往常一般去了静华斋,刚坐下后,严青菊搂住阿竹的一边手不放。 严青兰磕着瓜子歪首打量了下阿竹,笑道:「当了王妃感觉就是不同了,刚才可真是威风。」严青兰眼里的威风便是连老太君都得坐在他们夫妻下首,让她震撼了下。 阿竹笑道:「威风什么?再威风不也被你拽到这儿来了么?等你出阁的时候,说不定我还要回来看你出阁给你撑面子呢。」 阿竹这话真是说得严青兰如沐春风,特别爱听,高兴地道:「到时候你不来,我可不依,直接闹到端王府去!」 「敢不去么?免得被个泼妇闹到王府,我面子都没了!」 「讨厌鬼!谁是泼妇?」 嘻嘻哈哈的笑闹中,刚回来时因为身份有别而生出的那点隔阂很快便没了。 严青菊拉着阿竹的手道:「三姐姐,过几日是我的及笄礼,你会回来的吧?」 看这姑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下的痕迹十分明显,显然这些天没有睡好,阿竹心中一软,便点头笑道:「自然。」 想到严青菊及笄后,该说亲了,也不知道家里届时会为她挑选哪户人家定亲。虽然说老太君不会坑她,但是阿竹担心祖父和四叔严祈安坑她,她是出嫁女,不好插手娘家的事情,届时再看看罢。 「姐姐!」 正说着,一道声音响起,阿竹转眼便见胖弟弟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过来了,到了面前就要像过去一样一把扎到她怀里,不过想到他现在是大人了,又正了正脸色,正欲要正正经经地给几个姐姐行礼时,已经被阿竹一把搂进了怀里。 「姐姐,我长大了!」胖弟弟脸红地叫着,不过只是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下,没有离开。 阿竹摸摸他的小肥脸,胖弟弟和她当初一样,八岁看起来像六岁,加上胖乎乎的模样,胖萌胖萌的,偏又爱装大人样,大人们特别爱逗他。 阿竹拉着他坐下,笑道:「胖胖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听爹娘的话?」 胖弟弟撇了下嘴,说道:「姐姐,我才不叫胖胖,我叫长槿。」然后嘟哝了句众人听不清的话,便见他认真地问道:「姐姐,王爷对你好不好?」 「自然是极好的。」阿竹笑眯眯地道,又掐了下胖弟弟的小肥脸。见他虽然仍是有些愤愤然,但没有做出什么幼稚失礼的事情,显然已经接受了她嫁人的事情,看来这些天母亲没少为胖弟弟做心理准备。 胖弟弟狐疑地看她,心说姐姐一定是报喜不报忧的,皇家的规矩多,后宫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姐姐看起来那么柔弱,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而且端王今年都二十有五了,比姐姐还大了十岁,就是个大叔了,还好意思娶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因为对娶走姐姐的男人带有偏见,胖弟弟此时完全是迁怒了。 和胖弟弟一样迁怒的还有作岳父的严祈文,横看竖看都觉得那位风度翩翩地和大伙说话的男人碍眼,偏偏因对方的身份,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心里真是憋屈得不行。 严老太爷拉着陆禹可着劲儿地说话,不知不觉间话题已经偏到了周王身上。 此时,严老太爷正一脸关怀地道:「周王世子是个可怜的,刚出生便没了娘亲,周王妃去逝时,大家都为她伤心难过,只怨她是个福薄的,没有那福气陪周王。唉,眼看着小世子已经四岁了,据说身子骨还有些虚弱,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陆禹含笑听着,并不接话,倒是两位老太爷脑袋像打开了雷达一般,瞬间警惕起来。 「孙女婿啊,老头子今天就在这里托大了,听说周王似乎决定在今年继弦,也不知道这继王妃可有了人选?」严老太爷腆着脸问道。 两位老太爷的脸色瞬间青了,严祈文的神色也有些不好,其他人更是神色各异,想说什么,但因为端王还在场,皆噤声不言。 陆禹慢条斯理地道:「此事自有父皇作主,本王也不太清楚。」 这意思是周王妃的人选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对象了?严老太爷双目一亮正欲要再问个清楚时,二老太爷忙道:「时间差不多了,也该用午膳了,今日是王妃回门的日子,殿下可要赏脸和老头子喝一杯啊。」 陆禹颔首微笑,端的斯文有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清高摆谱,让在场的严家男人心里都有些意外。 很快众人便移驾至偏厅,那儿已经摆好了席宴,男女席用屏风隔开,不过隐约可见屏风后的身影。 陆禹扫了一眼,似是有些漫不经心,这一幕看在严家几个男人眼里,暗暗点头,看来端王对阿竹是有几分上心的。虽然这婚事来得突然,但靖安公府已经被绑在端王这条船上,未来如何,真是难说,只能做好最坏的准备。 酒席上无父子,陆禹被岳父大人找着借口灌酒时,原本还想要找借口拒绝,听到旁边的严老太爷喝斥「祈文」时,便改了主意,只要是严祈文敬的酒,直接喝下,来者不拒。 严祈文心头更加郁闷了,他揍不了女婿,也不能耍岳父的威风警告他必须待自己女儿好,只能借这种方式发泄一下,但偏偏这女婿也太能喝了吧?脸不红气不喘的,难道是千杯不醉? 总之,这顿席宴吃得宾主尽欢——表面上如此。 屏风之后,阿竹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情景,但听声音发现父亲在灌陆禹酒,心里头不禁有些担忧,喝醉了会不会发酒疯啊? 等酒宴散后,陆禹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但他眸色清亮,双颊只是微红,却也看不出大醉的模样。 看着天色不早了,落日后不好归家,阿竹只得在父母姐妹们的不舍中,告辞离开。当然,离开前,终于将那两只见到她就激动地拍着翅膀大叫「美妞」的鹦鹉给一并带走了。 回去路上,两人也同是坐马车回去的。 阿竹看他俊脸越来越红,用手撑着额,不禁问道:「王爷可醉了?」 陆禹放开手,偏首看她一会儿,微笑道:「有些醉了,不过不碍事儿,这点酒力还醉不倒本王。」 阿竹狐疑地看他,估且相信他吧。 陆禹此时已经抓着她的手把玩了,双眸眯着,笑道:「岳父似乎想要灌醉本王,这是为何?」 你是真傻还是真醉了?自然是女控父亲看女婿不顺眼,又不能明着对你不敬,只好以这种方式来整你了? 阿竹眼睛一转,特诚恳地道:「王爷别放在心上,我爹只是待人热情了些。」 「哦,他待你们严家的女婿都这么热情?」 没有,只有对你最「热情」!阿竹心中腹诽着,面上却十分的诚恳地点头。 陆禹也不知道信了没信,捏着她的手,神色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第二十四章 回到端王府,阿竹忙让人去煮醒酒汤过来,扶着神态微醺的男人进了房,让他靠坐在床上,便叫人去打了水给他净脸。 他的脸好像更红了,莫不是后劲上来了?不过那种仿佛被蒙上月纱似的朦胧醉态,还真是好看。 阿竹任劳任怨地伺候他,不过发现他只是安静了些,眯着眼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发酒疯,放心了几分。直到甲五将醒酒汤送过来,阿竹伺候他喝下后,陆禹已经能自如地站起身来了,摸了摸阿竹的脸,便道:「本王先去书房会儿。」 阿竹点头,其实他要去干嘛不必同她报到。 那尊大神走了,轮到阿竹打理自己了,让钻石等丫鬟伺候她洗了个头后,便去泡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欢快地扑到了床里头。因为明日要进宫给皇后、安贵妃请安,所以她今晚打算早睡,即便不到睡眠时间,便想上床滚了。 钻石看她扑得欢,看了看,发现只有她们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没有外人在,便也不纠正她的行为,边收拾她的衣物边笑道:「王妃,今儿回府,奴婢和府里的姐妹们聚了下,听到了大房伺候的碧沁姐姐说,老太爷想要将四姑娘嫁到周王府呢。」 钻石性子泼辣,但却极好说话,是个能左右逢源的,在靖安公府的丫头中人缘极好,和几房的丫鬟都有交情。 阿竹差点一头栽倒在床下,惊讶地道:「情况属实?」 严老太爷虽然想要为四儿子找个尊贵的女婿,但打周王的主意这种事情还是隐而未宣的,也只有严家几个男人知道,高氏治下极严,也没有知情的下人嘴碎地将这事透露出去,所以阿竹先前并不知情。她想过严老太爷会拿捏严青菊的婚事,但没想到他打这个主意。 钻石点头道:「应该属实吧,碧沁姐姐说,四姑娘的笄礼快到了,老太爷四处托人找关系,年前老太爷腿没摔着时,还请了周王去酒楼喝酒呢。这事儿少有人知道,也不知道碧沁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阿竹坐了起来,想了想,方叹道:「应该是大伯母让碧沁特地告诉你,好让我提前得知吧。」怔怔地坐了会儿,阿竹又道:「这事我知道了,改日你回府一趟,和大伯母说,不必担心,周王妃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四妹妹。」 靖安公府已经出了个王妃了,不会再出第二个王妃。当然,若是严老太爷退而求其次,想要将严青菊塞到周王府作侧妃,这事也不是不能成。但侧妃与王妃之间别看只差一个字,却天差地远,老太爷估计是看不上眼的。 等陆禹回到房里,阿竹仍坐在床上发呆,直到被人捏脸后,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陆禹将她抱了起来,就像抱着个娃娃一样,在她脸上亲了下。 阿竹有些习惯这种亲密了,老实地道:「想家里的一些事情……」想到自己现在嫁人了,忙补充道:「是靖安公府的事。」 陆禹随意地应了声,没有再追问,抱着她上了床。 帐幔放下时,阿竹还有些愣,等发现他要做什么时,终于僵硬了。 没办法,虽然她知道女人的第二次应该不会太疼,但初夜实在是太凄惨,不免有了些心里阴影。而且,她身体还未发育完全,看起来还像个萝莉,两人的体型相差得有些大,特别是……他那东西,明显就是型号不对啊,1.0的笔芯怎么能塞进的0.5笔筒里?摔!又不是男人常说的0.5的笔芯塞1.0的笔筒! 「伤好了吧?」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酝酿了半个世纪的陈酿,在她耳畔响起,让她头皮又有种炸开来的感觉,僵硬了下,方放软了身子。 他修长的手捋过她的脸颊,轻轻地摩娑着她的颈项肌肤,然后唇瓣轻轻地烙在她眼尾,声音越发的醇厚柔和:「别怕,这次会慢慢的,不会让你太疼……」 该来的总要来,而且今天在靖安公府她还想过要经营夫妻和谐生活,总不能再因为害怕而退缩。 想罢,阿竹咬了咬牙,决定早死早超生,也没有像昨晚那样反抗了,一副摊平任蹂.躏的样子。 陆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会慢慢来不让她疼,还真是没让她疼多少。 当然,进去的时候,仍是因为太涨而疼得神经发紧了会儿,等他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其他的便水到渠成。比起初夜那次,这回简直是天堂一样,阿竹虽然过程也哭了一回,但这一次和上次不同——哭着求饶这种事情她死也不说! 等一切结束后,阿竹汗哒哒地趴在床上,连根手指头也懒得动,脑子里却停不了某种疑惑。 又不是傻子,怎么感觉不到这前后两次的差异?初夜那次,简直就像被个毛头小子弄得生不如死,这回倒是耐心十足,而且前戏也做得太充足了,弄得她差点崩溃,过程也很耐心细致,除了后面她意识模糊外已经想不起来了,但这次可以说是这男人的技术进步得不是一星半点,而是非常的有进步。 奇怪,莫不是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都是摆设?不过想到甲字辈的丫鬟,估计确实是摆设,但就算是摆设好了,作为皇子,又不是不得宠的,宫里应该会安排教习女官才对啊…… 「想什么?」 随着这道沙哑的男声响起,一具男性体魄已经依偎过来了,然后她全无反抗地被他拥进怀里。 阿竹自是不敢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只得假装还很累地喘息不语。 他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坠,声音低低的笑着:「这回不疼了吧?」手指摸着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不过却不是因为疼而哭。 听出他声音里的魇足及调笑,阿竹差点浑身都红了,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细若蚊蜕的声音道:「不、不疼了……」怕他又要弄得她崩溃,赶紧道:「王爷,身子腻腻的,想沐浴……」 「王爷?」 「禹哥哥,我想沐浴。」叫多了,突然发现在床上对个男人叫哥哥什么的,也没有那般羞耻了。果然,人的适应能力是无穷的,阿竹觉得自己的下限继续往下掉了不少。 他的手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动,感觉他身上传来的热量,阿竹瞬间有些紧张。已经弄了两回了,她累得不行,明天还要进宫给皇后贵妃请安,若是带着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进宫,皇后估计不会说什么,贵妃这亲婆婆可能要心理有意见了。 幸好,他将她摸了一回,手指在她胸部及腰肢上揉弄了下,倒是没有再做什么了。陆禹起身下了床,将同样想要起来的她按在床上,出去唤了一声,端王府的丫鬟很快表现出了她们高超的服务水平,极快地将热水备好了。 阿竹被他扛去耳房时有些愣,不过很快便适应了。就算不适应,她也逼着自己适应,这是夫妻间该学的课程,她不知道别的夫妻是怎么干的,但他喜欢将她像小娃娃一样抱来抱去,她便由着他。 沐浴时没有叫丫鬟进来帮忙,等她清理好,她穿着寝衣,站在干净的小凳子上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然后又被人抱回了床上。其间阿竹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神情温和,唇角带着笑,见他无任何不悦,终于放下心来。 帐幔放下来,床里头光线又是一阵昏暗,她的身子很累,睡意一阵阵地袭来。 「明天要进宫?」他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随意地和她聊天。 「对,明天是进宫给母后和母妃她们请安的日子。」 虽然不一起住,但也不能不守儿媳妇的规矩,每隔三天阿竹都得进宫给嫡母和婆婆请安,上头顶着两个婆婆,阿竹压力也有些大,唯一庆幸的是,不住在一起,宫里宫外大不相同,真是太好了。 「明日本王陪你进宫。」陆禹低头亲亲她细腻的颈项肌肤,深吸了口她身上的香息,压下又蠢蠢欲动的欲望。她的身子发育得比平常姑娘慢,他研究过些医书,深知为了她好,房事不宜过多,所以也不敢太放纵。 「王爷不是有半个月婚假?」阿竹的脑子开始模糊起来,不过仍是记得新婚第一天进宫拜见承平帝时,他大手一挥,便给了他半个月的婚假。这半个月,他可悠闲了,不进宫都没事。 「嗯,明日去禀了母后和母妃,带你出京去玩几天。」 第二十五章 阿竹一听,顿时清醒得不得,像个小孩子一般抱着他的手臂,仰着脸问道:「去哪里?」 「你想去哪?」他含笑问道。 阿竹一呆,她在江南住了五年,然后在京城呆了十年,其间哪儿都没有去过,平时看山河志什么的只是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地理面貌及人情风俗之类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哪儿好玩,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如此一想,她这辈子的人生真是乏善可陈,连这明显的蜜月旅行都不知道去哪儿。 「那便去栖霞山那儿逛逛罢。」 栖霞山历来是游历山水的好去处,而且每年春日有众多官家女眷也爱去那儿看风景,山中还有一座古刹,环境优美,游客不少。 可以去放风,当然高兴,阿竹又应了一声,默默地算着日子,只要在严青菊的及笄礼赶回来便成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阿竹很快便睡着了。 她的睡姿及规矩,只要没有人弄她,她能双手交叠在腹部上保持睡姿一个晚上,最多是腿蹬个几下。偏生陆禹爱弄她,现下成亲后,也爱抱着她娇小的身子入睡,手臂横在她腰间上,就着昏暗的光线打量她沉睡的脸,笑着在她眉心间那细碎的小疤痕上轻轻地碰了下。 翌日,夫妻俩准时起床,用过些早膳后,收拾好自己,便出发进宫了。 两人先去凤翔宫给皇后请安。 请安的宫妃已经离开了,皇后正带着十八公主在殿内玩耍,得知他们来,忙让人唤他们进去。 刚进殿,一个小小的身子扑了过来,抱住了陆禹的一条腿,伴随着一道欢快的大笑声:「十皇兄~~」 陆禹笑着将十八公主抱起,小公主在他脸上亲了下,又转头对阿竹甜甜地笑着:「十皇嫂。」小公主认人的本事不错,而且是个嘴甜的,让人没法不喜欢她。 陆禹抱了十八公主进去,皇后忙叫他们一起坐,宫人呈上了茶点。 「今儿怎么进宫来了?」皇后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阿竹受宠若惊,陆禹却十分淡然,仿佛已经习惯了,接过了茶后抿了一口,笑道:「自然是来给母后请个安,顺便看看十八妹妹。」然后又喝了口茶,说道:「母后这里的茶不错,换了新茶了?」 皇后笑道:「就知道你挑剔,这么点细微的不同都能尝得出来,是江南那边新抄出来的贡茶,味道比以前的要清冽许多,本宫就觉得定是合你的脾胃,稍会你带些回去喝。」 「多谢母后了。」 两人像平常的母子一般闲话家常,话题真是一点也不高大上,将阿竹这个土包子看傻了。 皇后又转头看向阿竹,温声道:「端王妃这些天来还习惯么?」她的目光上下一打量,睃了养子一眼,含蓄地道:「端王妃年纪还小,多吃些才能长大,平时可不要累着了。」 阿竹:「……」她绝对不要脑洞开太大,免得又脑补了什么东西! 陆禹清淡的神情添了几分赧然,清咳了一声,说道:「母后说得是。」 在皇后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两人方告辞离开,去了安贵妃的凤藻宫。 相比皇后的清雅淡妆,安贵妃打扮得雍容华贵,艳比牡丹,慵懒地坐在炕上,头上的珍珠红宝石累丝步摇凤钗,垂珠蓝漆含翠侧凤钗,金色镶宝石抹额,更添几分艳色,和皇后一对比,真是嫡妻与小妾的标准配备。虽然如此说有些不敬,但阿竹觉得这形容词真是形容得太好了。 两人给安贵妃行礼后,安贵妃懒懒地抬手让他们起来。宫女上了茶点后,安贵妃端着茶盏,一只手翘着兰花指拿着茶盖刮着茶杯里的茶叶,尾指及无名指都戴着手套,显得贵重而雍容。 比起在凤翔宫的轻松惬意,在凤藻宫中便显得有些沉凝局促了。 「端王这些天过得如何?身子可安好?听说前天晚上你们请了荀太医进府,可是身子不适?」安贵妃慈爱地问道,对儿子虚寒问暖。 陆禹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道:「劳烦母妃关心了,儿子身子极好,倒是听说母妃这两日精神不太好,可是身子有恙?」 阿竹听到安贵妃问荀太医的事情,便知道那晚她吃撑了肚子疼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先前皇后含蓄的提醒应该也是这事儿,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让夫妻俩难堪,安贵妃这会儿提出来,倒是有些小提大作了,虽然她是出于一片慈母心肠,怕孩子身子出了什么事,但就是显得有些不同。 而这会儿,陆禹避而不谈,反而询问安贵妃的身子,便知他不太乐意说了。如此,更让阿竹意识到陆禹对皇后与安贵妃态度的不同,私底下与皇后更亲近些。亲养母远生母的事情野史上雍正便是个例子,也不知道这对母子是个什么相处之道。 「还不是担心你的!」安贵妃嗔了他一声,「听说端王府叫了荀太医过去,本宫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是不是你病了。你从小便不在我身边长大,本宫却是日日要为你挂心……」 阿竹有些呆滞,古人不是含蓄的么?安贵妃说得也特明白了,连她大冬天雪落得快要淹没了御花园时还要去凤翔宫探望儿子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偏生她与陆禹相似的脸上带着一种嗔意,眉目含媚,还真是好看极了。 陆禹听完后,说道:「辛苦母妃了!是儿臣不是,总是让母妃挂怀!」 安贵妃用手指抚了抚心口,欣慰道:「你明白便好,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本宫便放心了。」然后目光转向阿竹,嗔意已经收了起来,像个高高在上的宫妃,淡然道:「端王妃,以后端王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打理好端王府,为端王开枝散叶……」 阿竹自然应是。 她突然明白了陆禹曾经说的那句话:不管母妃说了什么,不必放在心上,听着便行。 安贵妃说了一会儿,发现这儿媳妇温温顺顺地应着,屁都没放一个,虽知道她是新妇,都是这样,但心里又有些不快活了,看来看去仍是不太满意,特别是这单薄的身子,总让她担心端王的子嗣问题。 看来,过阵子得尽快给端王安排侧妃才是。反正不管是嫡子庶子,都是她孙子,哪个先来都没关系! 这时,一名内侍进来禀报道:「娘娘,怀恩侯府的九姑娘、十姑娘来了。」 安贵妃听罢,脸上便露出了笑影,马上道:「让她们进来。」然后转头对儿子儿媳妇道:「她们都是你们舅舅家的表妹,难得进宫来瞧我这个姑姑,你们也见见罢。」 说着,便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进来了,她们穿着轻薄的春衫,走动间纱衣轻曳,自有一种飘逸之美。 待两人行了礼后,安贵妃便笑道:「这是雯然,这是怀然。雯然怀然,这是你们表哥表嫂。」 两个姑娘长相各有千秋,都是女孩子最鲜嫩的年纪,安雯然明眸晧齿,十分漂亮,笑起来眼睛会眯成月芽,安怀然五官并不出色,但肌肤白晰细腻,另有一种难言风情。 两个姑娘听到安贵妃的介绍,不是端王和端王妃,而是「表哥」「表嫂」,但知道安贵妃有意撇开身份,皆笑着行礼,甜甜地叫着表哥表嫂。她们不常见到这位表哥,以前都是远远地看着,现在近距离看罢,风姿仪度,少有人能及,是个清雅如谪仙般的男子,面上不由一红。 再看旁边的端王妃,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了些,却有弱柳扶风之姿,娇花照水之貌,含笑望来,双眸清清澈澈,波光微转,妙不可言,便是同为女子,也要生出几分的喜欢之意,难以讨厌她。 安贵妃说道:「你们表嫂是个性子好的,有空便让她下帖子请你们姐妹几个去端王府玩耍,都是连着骨肉的亲人,亲香一些也无防。」 安雯然便笑道:「听说端王府中之景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美丽,以前端王府没有女主人,咱们姐妹想见见也无机会,现下有了表嫂了,表嫂可不要嫌弃表妹到时候去打扰啊。」 安怀然抿唇在一旁笑着,同时也伶俐地道:「就是,表嫂是难得的清雅人物,咱们都想和表嫂一起亲近亲近呢。」 她们的态度亲昵而不谄媚,举止间都留有几分度,让人讨厌不起来。阿竹同样笑容可掬,笑着应下了。 因为来了两个怀恩侯府的姑娘,凤藻宫比之前热闹起来,安贵妃也没心理再揪着先前的话题不放,可以说气氛是不错的。 第二十六章 等终于可以离开凤藻宫后,阿竹深深吐了口气。 敌人真多,以后不会真的要做个战斗圣佛吧? 安贵妃话里话外都要带着怀恩侯府,显然是极亲自己娘家的,那安雯然、安怀然,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嫡出,规矩礼仪都极好,态度也落落大方,显然在家里也是得宠的。安贵妃不会不知道今日是她进宫请安的日子,还召她们进宫来,意思不言而喻。 阿竹发现,装傻是一门技术,她得练得炉火纯青才行,不然漏了馅就不好了。 「想什么?」陆禹摸摸她的脑袋,又将她的手握住。 「想你的两个表妹!」阿竹很老实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却见他挑了下眉头,问道:「她们有什么可想的?虽然怀恩侯府是母妃的娘家,但父皇不喜怀恩侯府这几年的行事,本王与怀恩侯府也算不得亲近。」 阿竹懵了下,母族不是皇子最有力的后遁么?怎地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算因承平帝不喜,但若是他跟着与之疏远,也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寡情薄义之人,将来谁还敢支持他?不过,她还真是不知道,原来承平帝竟然不喜小妾的娘家,这…… 正想着,马车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可是十弟在里面?十弟,难得遇到,不若赏个面子给咱们?」 阿竹正想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是哪位王爷时,陆禹已经撩起马车窗帘,便见到坐在骏马上的康王、魏王、齐王、秦王等人,而他们身后,还有一些侍卫。 几年前魏王和齐王被责罚在府思过了两年,架不住太后求情,终于被放出来了。此后两位在朝中颇有势力的皇子也开始夹起尾巴做人,而魏王还因此而颓废消沉了不少,仿佛已经开始看淡了,平时也没了结交大臣的兴致,开始深居简出起来。 阿竹不知道他们这阵势是什么,保持沉默。不过车外的几位王爷倒是眼尖的看到车内还有一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康王已经大笑起来:「想来车里的是十弟妹了,咱们正要去郦山狩猎,十弟妹可会骑马?不若一同来罢。」 这时,齐王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九弟妹那样善骑射么?想来十弟也不会同意的。」 几人笑了会儿,陆禹说道:「几位皇兄去罢,弟弟今儿就不奉陪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十弟妹嘛!」康王又是一阵打趣。 陆禹含笑以对,并不否认,让那几位王爷都诧异起来,下意识地想再瞧瞧马车里的人。 阿竹将陆禹所说的准备去栖霞山逛个几天当成了新婚蜜月旅行,对此是十分期盼的,当天回来便开始叫人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就在阿竹兴奋的当口,耿嬷嬷一盆冰水朝她泼了过来。 「你说什么?」阿竹眨了眨眼睛,尽量控制表情,一脸平和的问道。 耿嬷嬷见她端坐在榻上,虽然身上穿着打扮十分符合王妃的品级,但因为面容太嫩、身量太小而显得像个小女孩儿,心头也不禁软了几分,面上笑容越发的和煦,说道:「那两个宫女是婚礼前两日贵妃娘娘送过来的,王爷却并不曾理会,说了等婚礼过后便送她们回去。老奴琢磨着,现在王爷和王妃也已经成亲了,看她们呆在那儿也不是个事,便来请示您,什么时候送她们回宫?」 教习宫女! 阿竹心说,原来她的猜测是对的,作为个王爷,怎么可能没有教习宫女呢?瞧,不是就在王府里猫着嘛?只不过某位王爷似乎不太喜欢她们,也不欲驳了生母的好意,才找个地方放着,等婚礼过后送回去。 就算等婚礼过后送回去,也是打贵妃的脸吧?若是识相的,最好留在王府里,作小妾作通房都是常事。 「嬷嬷,一般这种宫女,是如何处置的?」阿竹含蓄地问道。 耿嬷嬷秒懂,说道:「若是年纪大些的,便将她们的户帖发还顺便给些银子打发出府,让她们以后自行婚配。若是爷们喜欢的话,也可以收到身边伺候,或者给个名份。」 所以说,并不一定要送回宫去。但是若是要送出府,那也得同贵妃禀报一声,毕竟那是她送过来的,免得以后她想起时,会拿这事儿来作借口说事。可是若是收到府里伺候,首先这宫女身后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感觉放在府里像放了个不和谐的炸弹一般。 阿竹琢磨了下,便道:「嬷嬷,你去问问她们是想要回宫还是出府,留下的话便不必了,府里伺候的人已经足够了,除非她们想到那些偏远的空院子伺候。」若是这般说,估计都懂得如何选择了。 耿嬷嬷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将收拾行李的活交给丫鬟去干,阿竹盘腿坐到靠窗的榻上,吹着暮春微薰的风,想着自己的心事。 耿嬷嬷特地来请示她这事,以其说是对她这王妃的尊重,不若说特地卖她个好。耿嬷嬷的存在她自小便知道了,在花溪村的庄子时,便是耿嬷嬷出面与她母亲打交道,想来耿嬷嬷是完全忠于端王的人,在她未进门之前,战战兢兢地将端王府打理得妥妥当当。 耿嬷嬷不是个喜欢做多余事情的人,可以说她极为守规矩到死忠的地步。那么这次她越过端王来请示她,虽也有她是女主人、府中事务须禀与女主人知的规矩,但也有她想要透露的意思给她。 陆禹没碰那两个教习宫女,甚至可以说,陆禹以前从没有碰过宫里派来的教习宫女,对男女之事从来是不曾尝试过的。不然安贵妃也不会在他大婚前,还要眼巴巴地打发两个教习宫女过来,若是他以前早就在宫里接受过人事教育了,安贵妃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再结合新婚之夜的惨痛……阿竹得出一个让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真相:那位王爷还是个初哥! 阿竹:=口=!知道真相的我眼泪要掉下来了……怨不得初夜那般凄惨。 阿竹猛地用帕子盖住脸,遮住自己颠狂到没有办法控制的表情。 她心目中的男神,是远在云端之上,是连吃喝拉撒都不需要,甚至连性.欲这种丑陋的东西都不会存在的。现在,这位男神已经满足了她曾经的幻想,确实清风明白般出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依然是高高在上,不理凡间的情情爱爱及肉.欲等级俗气的东西。 她现在很想跑到一个四处无人的山岗上朝天空嚎几嗓子——尼玛太高兴了,控制不住肿么办? 「你在做什么?」 一只修长秀颀的手硬生生扯开了她脸上的帕子,露出她憋得红扑扑的脸蛋,还有灿若星辰的眼眸,笑成了月芽,白里透红的晶莹肌肤,为细致的五官添上一种难以描术的美,倒映在他眼里,也深锁在他的眸心中。 人在激动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不经大脑的事情。而此时,当发现正让她激动的当事人出现时,那种无法排谴的心情在心口激荡之下,让她做了一件不经大脑的事情。 她直接朝坐在榻边的男人扑了过去。 噼哩叭啦的声音响起,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吓得守在外头的翡翠和玛瑙赶紧探头进来查看,不过很快便面红耳赤地缩回了脑袋,像两只红辣椒一般缩在外面,互相看了眼对方的脸,满脸羞愧地表示:为毛她们家姑娘嫁人后变得如此大胆不知羞,直接跨坐在男人腰上…… 矮榻上的小案几被不小心踢到了地上,桌上的茶盏点心盘也掉了,不过此时没人理会。 陆禹斜躺在榻上,看着热情地扑到他怀里,像只奶狗一般蹭着他的姑娘,唇角不由逸出笑容,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免得她激动之下不小心摔着了。 他想起了少年时期,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灰色的冬日,她伤痕累累地被何伯抱上马车,整张脸冻得青青紫紫,不辩真貌。当时不过是一时发善心,却未想到她在未清醒时被激起了凶性,咬了他一口,他也反射性地将她拽下床,磕伤了她的脑袋,留下了一抹疤痕。 后来呢,回京途上,她乖巧得不像个正常的五岁孩子,短短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虽然短暂,却也带给了他路途上的欢乐,排解了旅途的枯燥。 或许,让他终于记住她,甚至觉得这小姑娘与众不同,是隔了几个月后,在净水寺的桃花林里再见她,并且能一眼便认出她时,让他恍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容貌是如此的鲜活,竟然能让他一眼便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而不是像往昔般,无法在他心头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十七章 然后发现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在他眼里,依然继续与众不同着。 他眼里染上笑意,像碎落了漫天的星光,将大胆的蹭到怀里的小姑娘拥住,心里一时间涌上一种连自己也分辩不清的温情柔意,只觉得怀里这个人便是他的世界,她纤细又小巧,可能还很脆弱,他必须要保护她才行,或许要保护一辈子。 「什么事这般高兴?」他笑着摸摸她的发,和她一起靠坐在窗口下。 可惜,当脑子冷却后,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的人僵硬了下,下意识地抬头窥视他脸上的神色,发现他没有生气后,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陆禹心思何等细腻,自然发现她面对自己时过份小心,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 「连我都不能说么?」他笑着道,上挑的眼尾也染上了笑意,整个人温和得不可思议。 「也不是……」突然怔了下,终于发现他是自称「我」,而不是「本王」,心脏又不争气地跳了下,面上浮现些许红晕。再看他,他背靠在窗口前的墙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榻上,看起来也不像平时那般正襟危坐,闲适又温和,那种清冷的气息离他极远。 若是当面问个男人,你是不是个初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不知道会不会触及他的自尊心什么的。 阿竹瞬间决定不问了,放大了胆子伸出自己的爪子拉住他的手,发现他很快便反握住自己的手后,朝他笑得甜甜的,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发现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什么事?」他随口问道,面对她时不知何时,总是十分耐心。 「能嫁给禹哥哥真好!」 「……」 沉默了下,阿竹忍不住又扑到他怀里,伸手挂在他脖子上,在他双手扶住她的腰,防止她不小心摔倒时,努力地抑住笑容。她以为听到她大胆的表态,他会再端着男神的高冷范儿耍一耍流氓,没想到他只是「唔」了声,然后竟然撇开了脸,耳朵红了。 她决定了,从今天起,这位王爷依然是她的男神! 人的心情若好,时间总会过得太快,到了晚上就寝时间,发现他安安份份地抱着自己入睡,阿竹又不免想起了他在床上的克制,明明昨晚似乎并不尽兴,仍是停了下来。 仿佛是要挖掘这个男人的秘密一般,她就像个傻瓜一样,只要他做出的一个举动,都要猜测个没完,甚至为了测试他的毅志力,伸手自动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乖,睡觉!」陆禹不得不将她禁锢在怀里,省得她不知死活地动来动去撩拨,咬了咬她的耳坠,唬吓道:「稍会你若哭,本王可不会停手了!」 她也知道呆会自己一定会哭的,但她偏偏就是兴奋得停不下来,大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作死了啊肿么办?心里呐喊着,又继续蹭蹭他,嘴硬道:「我才不会哭呢!」 发现她今日实在是不正常,前两天还怕得要死,今日却在作死,陆禹心知有异,却也已经停不下来了,翻身覆到她身上,咬着她的唇时,托起她的臀部,让她与自己的身体紧密相贴,身下的异样完完全全地让她感受到。 第二日出发去栖霞山时,阿竹一窝上马车,又继续睡死过去,直到下午到了栖霞山脚下才清醒过来。 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头发,她呆呆地抱着薄毯坐在宽大的马车里,半晌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 车帘掀开,陆禹进来,发现她醒了,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小懒鬼,终于醒了?」 等洗了把脸,让丫鬟进来给她梳妆打扮后,阿竹完全清醒过来,鼻子差点气歪,又给她乱取绰号!不过在下了马车,看到栖霞山脚下的美景,吹着一阵阵凉风时,心情很快便又转换了。 因此次只为游历栖霞山,下人带得不多,除了侍卫外,丫鬟也不过是带了甲五和钻石两个,随行的人数太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只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出行。 「走,咱们自个走上去。」陆禹拉着她的手,指着山腰间隐藏在茂盛的树林间的古刹笑道。 阿竹仰脸看他在阳光下像是打上了柔光一般的俊脸,眸光不复清冷,心中也欢喜,用力点头,跟上了他的步伐。 可能是每年春日都有大量的官家女眷来此地游玩,所以从山脚下开始便铺上了石阶,一直通往半山腰的古刹。他们上去的时候,周围也有些年轻的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上行去,看到两人时,目光微微一顿,特别是看了陆禹一眼后,脸蛋微红地移开了视线。 陆禹扶着阿竹的手开始登山,并没有理会周围的行人,见她额角泌出了汗,边用帕子给她擦试边笑道:「出这么多汗,呆会可要口渴了。正好寺里有用山泉水沏的三苦茶,味道虽然有点儿苦,但却回味无穷,三苦后便是三甜,你可以尝一下。还有寺里的斋菜也不错,稍会吃多点。」 见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养胖她,阿竹无奈道:「我这体质随了娘亲,是不可能胖的了。」 「那就快点长大!」 「……」 阿竹埋头不语,经过昨晚不知死活的撩拨,她终于知道男神并不是清心寡欲的,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个正常的男性,在床上热情洋溢奔放得吓人。 这天,夫妻俩游了栖霞山的古刹,品尝过寺中的素斋及三苦茶,见天色差不多,方满足而归。晚上便宿在了山下不远处的农庄里,也是端王府的产业。 连着几天,将栖霞山附近的风景都游览得差不多后,在严青菊及笄礼前的一天,他们回到了京城。 而这时,宫里也传出了皇帝为周王再次赐婚的旨意。 四月下旬,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算是有了夏天的感觉。 阿竹坐在软榻上,抬头便能看到窗口上两只毛色艳丽的鹦鹉,发现她看过来时,两只鹦鹉兴奋地跳着,尖着嗓音叫着:「美妞,美妞,去玩去玩~~」 「玩什么?刚回来,累死了,不玩!」阿竹没好声气地道。 鹦鹉似是不懂她为何语气恶劣,又叫起来:「美妞,坏脾气,坏脾气~~」 再心平气和的人都要被它们给气得肝火上升,阿竹索性不理它们,呷了口茶后,见耿嬷嬷进来,免了她的行礼,示意她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 「听说皇上为周王赐婚,不知皇上这回择哪家的姑娘为周王妃?」阿竹问道。 先前在回京路上,阿竹便从陆禹那儿得知周王被赐婚一事,而且让她震惊的是,周王的继王妃并不是原本承平帝和皇后看好的太傅府的姑娘,下人呈上来的消息语蔫不详,似是有什么内情。阿竹不想过于操心去烦陆禹,便按捺住心情,回到府里方才找耿嬷嬷打听。 耿嬷嬷见她回来后不是首先关心府中事务,而是这件事情,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已逝的周王妃和他们家王妃是堂姐妹,情份不一般,王妃关心也是情理所在。便道:「老奴也听到消息了,是昌德公嫡次子之女、安庆长公主的女儿——清宁郡主。」 阿竹很快便理出这未来的周王妃生平。 这安庆长公主同样是承平帝的姐妹,先帝留下的公主,不过安庆长公主与承平帝不是同母所出,情份自然是比不得安阳长公主的,但承平帝对这位妹妹也是有几分感情存在,盖因这位公主是个通情达理又识情识趣的,极少让人操心,在皇家公主素有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安庆长公主下降昌德公府后,并不摆公主架子,一心一意和丈夫祝章过日子,在昌德公府中也极得尊敬。 安阳长公主和安庆长公主就是两个极端,安阳长公主嚣张霸道,在京中极有名声。安庆长公主却是个通情达理的,并未与丈夫独居在公主府中,而是搬到昌德公府与婆家人居住。而这祝章也是世家中有名的名士,并不走科举仕途,但他学问极好,有众多年轻公子慕名而来拜师,可惜的是,他常年携妻女到各处游历,难得在京,使得安庆长公主的名声更不显了。 安庆长公主和祝驸马共育有一儿一女,女儿被承平帝封为清宁郡主,因为他们常年在外,也无人知道这清宁郡主的模样品性,对于皇上突然会择清宁郡主——祝苹为周王继妃,不只阿竹吃惊,估计京中很多人都吃惊。 第二十八章 阿竹琢磨了下,含蓄地对耿嬷嬷道:「皇上怎么会突然择选清宁郡主为周王继妃呢?我先前曾听王爷提过,周王继妃曾经另有人选。」 自从周王妃去逝后,周王因对周王妃感情极深,一直不肯继娶,拖到如今,等到他终于肯松口后,皇上也和皇后商量,为了体弱的周王世子好,这继王妃便挑个温和善良的,以便照顾周王世子,也让周王宽心。所以方会挑中素有清名的太傅郑家之女,听说这是个极有规矩的姑娘,品性样貌都没话说。 这事儿知情的极少,恐怕就只有帝后及周王、惠妃等人是知情的,阿竹能知道,也托赖于陆禹先前见她忧心周王世子,方会告诉她这事儿。 耿嬷嬷脸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逝,却没有多嘴地问先前的周王继妃人选是谁,只道:「老奴在府中,并不曾听到什么消息,或许方管家会知晓。」 阿竹又忙让人去将管家方荃叫来。 方荃行了礼后,得知王妃唤他过来的原因后,沉吟了下,方道:「王妃,这事儿老奴也只是听说了一嘴,据说前几日清宁郡主在宫中的马场惊了马,正好当时周王殿下在场,救了她。」 然后隐晦地提示,当时周王是直接将人家姑娘抱了个满怀,很多人都看到了,加之安庆长公主进宫在凤翔宫坐了一个上午,午后便传旨了。 阿竹明白了,不管这事情是意外还是人为设计的,周王抱了人家姑娘是不争的事实,安庆长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基于爱女原因进宫找了皇帝说项,于是这婚事便成了。至于皇帝皇后原本看好的郑家姑娘,自然没她什么事了。幸好世人也不知情,郑家姑娘也不必受到什么非议。 阿竹沉思时,陆禹回来了。 先前他们刚进城,便有羽林军出现,将他请进宫了,阿竹还紧张了下,以为有什么事情。现下他能如此快出宫,阿竹看罢心里也松了口气。 耿嬷嬷和方荃忙行礼退下,阿竹起身伺候他更衣,等伺候他洗脸净手后,夫妻俩坐在软榻上喝茶。 陆禹喝了半盏茶后,方问道:「刚才在做什么?」 阿竹正欲回答,突然一道尖声尖气的声音帮她回答了:「美妞问话,周王妃,嘎嘎嘎~~」 阿竹:「……」 陆禹抬头看向那两中鹦鹉,它们见有人看来,兴奋地在脚架上跳来跳去,嘎嘎地叫着,「男神您好,男神您好~~」 陆禹奇怪地侧了下头,问道:「男神何意?」 阿竹满脸黑线,能说她就是不小心在鹦鹉面前说漏了次嘴,说它们的前主人美貌、气质双全,看起来就像个高大上的男神么?没想到这两只怪鸟会对着陆禹叫男神,一副谄媚的样子,阿竹差点想要拨了它们的毛烤了。 想罢,阿竹抱怨道:「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会蹦出那么多话,比其他的鸟都精怪不少?我还很奇怪,王爷你当年送它给我是什么意思呢?这几年我没少被它们笑话!」一时间,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他身上了。 陆禹淡然笑道:「这是父皇赐我的一座皇庄里的庄头精心教养出来的,当年我见它们精怪有趣,想着你病了一场,估计挺无聊的,便让人送去给你解闷了。」 他微笑的面容是如此自然,目光看似清冷却带笑,盯着她看时,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竹咳了一声,决定不理会鹦鹉的问题,说道:「刚才在问清宁郡主的事情呢,先前不是说皇上给周王赐婚了么?王爷,这清宁郡主是个什么样性情的姑娘?」 虽说京中世家勋贵的姑娘阿竹都是有耳闻的,闺阁时一起聚会啦参加诗社、马球什么的也见过不少,但是安庆长公主夫妻常年在外游历,一双儿女也同样跟随,几年都少回京一次,也无从猜测起来。 「没印象。」陆禹不太在意地道:「安庆姑姑极少回京,清宁郡主是父皇十年前封的郡主,当年见她时,比你瘦弱多了,也没你胖,不过脾气比你大……」 能不能别拿她小时候的胖来作参照物?阿竹正要对他怒目而视时,这男人又偏首朝她笑,阿竹又开始面红耳赤地别过头。 她觉得,两人有点儿像婚后恋,先婚后恋,现在的这种脸红的状态有点儿像恋爱,两人都处在磨合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的性格底线,寻找着更恰当的相处方式。而她是个不争气的,他只要朝她微笑,用那种似乎很温柔的笑容朝她笑,她就会觉得面上发热。 阿竹喝了口茶,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疑声道:「脾气有点儿大?多大?」她有些紧张,周王看着就是个娇弱受,若是来个女汉子还不是将他制得死死的?这也没什么,只要对周王世子好就行,就怕脾气太大,容不下前妻的孩子。 陆禹支着脸,回想道:「本王记得,她和几个公主一起玩耍,被路中的石子绊倒了,便让人将石子砸碎了。当时是发生在御花园里的事情了,看起来挺活泼的,脾气是大了点儿,不过还挺讲理的,至少没有将御花园其他路中的石头都砸了。」 阿竹有些黑线,讲那么清楚做什么?正想转移话题时,他又道:「不过比起你来,还是你乖一些。」 所以,他是因为想要拿她作比较,才会去观察一个小姑娘么?阿竹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该感到欢喜好,还是有些吃醋好。 「那她长什么模样?若是个讲理的,不拘她将周王世子视如已出,只要尽到责任便成。」反正孩子有奶娘丫鬟照顾,只要未来的周王妃不故意找茬便行了。 陆禹将茶盏放下,漫不经心地道:「不知道。」 在阿竹还想问些什么时,他已经探手过来,一把将她掳到了怀里,捏起她的下巴,低首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抚着她的脸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缘,你管不了那么多。七皇兄即便让佩儿叫你姨母,你也只是姨母罢了。」 阿竹听得愣了下,然后慢慢地倚在他怀里,面上有些沮丧。 她也知道自己管不了那么多,可是想到周王世子那张肖似严青桃的脸,她心里就想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大,别受那么多波折苦难。或许,她对严青桃那般在意,也是因为她用生命让她明白了一些道理。 想罢,阿竹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成定数了。 从栖霞山回来的第二日,便是严青菊的笄礼吉日。 一大早,阿竹便打扮好,带上礼物回娘家了。 陆禹半个月的婚假还有几天,没事可干,便直接送她出了门,一路送到了靖安公府后,在所有人诡奇的目光中,扶了她下车后,又与靖安公府的男丁们寒暄几句,方从容离去。 阿竹木然地看着这位王爷不甚在意地在众人面前秀恩爱,见那些人目光中有着羡慕嫉妒之类的情绪,很想说,她也不知道这位王爷闲到发慌来干这种事情啊! 高氏和柳氏等人得到消息过来迎接,阿竹忙上前一步扶住她们,笑道:「今儿是四妹妹的好日子,我回来瞧瞧,大伯母你们不用太拘礼,不然我都不自在了。」 高氏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和她寒暄几句话便带着靖安公府的女眷离开了。 等人一走,阿竹瞧了瞧,便扑到她娘身边,挽着她的手,亲亲密密地去了五柳院。 「娘,家里没什么事吧?阿爹呢?胖胖呢?你们的身体还好吧?最近换季了,要注意身子,可别跟着生病了,我听说这些日子外面药堂中很多人得了病,都是季节性的,你们当心一些……」 柳氏原本看她被女婿小心地扶着下车,气势还挺像模像样的,可这会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心里又好笑又好气,戳着她的脸颊道:「你注意好自己就成了,只要你过得好,咱们就放心了。」 阿竹忍不住又抱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在炕上,就像未出阁的小女孩儿一般,腻着她不放。 柳氏原本还有些心酸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可现在见她依然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歪腻着自己,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便道:「你呀,可不能因为婆婆都在宫里,府里没个长辈的就没大没小,要伺候好王爷,别惹他生气……」 「他脾气很好,不会生气的!」 第二十九章 「胡说!作王爷的哪能没些脾气?你别仗着他疼你就耍脾气,到时候就有得你苦了,男人都是有脾气的,你得顺着他,就像你爹……」 阿竹灰溜溜地低头,她发现自己错了,竟然跟个爱操心的母亲顶嘴,实在是不智,原本是想告诉她,你女婿的脾气很好,你女儿和他相处愉快,但没想到在母亲眼里,又成了她爱娇耍脾气,担心她伺候不好丈夫! 幸好,严青菊打发了丹寇过来寻她,柳氏才没有继续唠叨下去。 「好了,去吧。」柳氏为她整了下头上的发饰,变回平日温婉从容的样子,微笑着道。 阿竹理了理袖子,对她道:「娘,我今儿会在家里多留一会儿,王爷已经答应了,等四妹妹的笄礼结束了,再过来同您说话。」 柳氏笑着点头,暗暗打量女儿的神色,发现双眼依然亮晶晶的,眉宇开阔,显然是一副被丈夫娇宠着的模样,心里既安慰又有些揪心。安慰是因为女婿现在待女儿极好,新婚夫妻,都是新鲜的,自然如胶似漆;揪心是因为女婿再怎么说也是位王爷,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等新鲜劲儿一过,也不知道将来新人再进门时,女儿会如何自处。 阿竹随着丹寇一起去了青菊居,严青菊此时正穿着及笄的礼服端庄得体地坐在房里,但一双眼睛却频频地往外张望着,脸上也流露出焦急期盼之色,揉和在那张清秀可人的瓜子脸上,更显得我见犹怜,让人都忍不住心软了。 「三姐姐!」 见到她到来,严青菊激动得就要起身。 阿竹走过来,按住她的肩,笑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真漂亮呢。我们家小菊也成年了。」 严青菊面上滑过羞红,嗔道:「三姐姐怎地一回来就说这种事儿?」 阿竹笑嘻嘻的,即便穿着打扮华丽丽的,但仍是不改闺阁时的性格脾气,不仅让严青菊看着感觉到亲切,连丹寇得丫鬟也觉得作了王妃的三姑娘没什么变化,唯有跟着来的钻石翡翠等人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 阿竹刚坐下来和严青菊说话,没想到严青兰也循声过来了,三个姑娘很快闹成了一团。 「听说端王殿下直接送你到家里,都惊到了大伯和祖父呢,可真威风!」严青兰调笑道:「当初桃姐姐回府,都没见周王殿下这般行事过,外头都说端王殿下是个宠妻的,可有这种事情?」 阿竹脸皮极厚,都将它当赞美收下了,同样打趣她道:「放心,以后林焕公子待你也会这样的。如果他敢不待你好,叫长楠弟弟带咱们府里的兄弟打上门去,我在后头给你们撑腰!」 严青兰的脸皮到底不够厚,跺了跺脚,羞得用帕子掩面而去。 看着她逃走,阿竹笑不可抑,严青菊也抿唇笑得斯斯文文的。 严青菊看了看,小声对阿竹道:「三姐姐,前儿个,我听说林焕公子还派人给二姐姐送了东西呢,二姐姐可高兴了。后来林焕被长楠弟弟叫到家里来作客,二姐姐还躲在屏风后瞧了好一会儿,听说很喜欢呢。」 阿竹听得笑得不行,不过严青兰也算是幸运了,未成亲之前,便能得到未婚夫的惦记送东西,还能躲着观察未婚夫,知道未来的丈夫是长什么模样的,而不是像其他的姑娘一般,直到洞房花烛夜,挑了盖头才知道。 「不过,三伯依然不喜欢这门亲事,林焕公子上门来,三伯假装不在,不想见他哩。」严青菊蹙着眉,叹气道:「先前三伯会同意,好像也是三伯母豁出去了,拿了自己的命直接威胁他的。现在三伯好像又生了悔意,想要退掉这门婚事,反正婚事在秋天,想要反悔还有时间……」 阿竹同样皱眉,老太君挑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挑上了林家,自然是最合适严青兰了,若是严祈贤真的要悔婚,严青兰估计下半辈子就不要了。姑娘家不同于男儿,退过婚的总要被人质疑是否人品有问题或者有什么隐疾。而且严青兰明显是对林焕情根深种了,若真退婚,估计她要闹个天翻地覆。 「我会同大伯母提提的,你放心吧!」阿竹拍拍她的手,让她别想太多,不过严青菊会提出这事情,估计也同是在忧心自己的婚事,阿竹越发的想叹气了。 这时,四夫人陈氏也派了人过来提醒吉时快到了,让她们到前厅去,今儿来观礼的夫人都到了。 阿竹挽着严青菊起身,帮她理了理肩膀上的皱褶,笑道:「好了,咱们出去吧。」 严青菊的笄礼并没有梅兰竹三人的热闹,但是因为端安公府又出了位王妃,使得很多夫人太太都捧场地来了。这些人也不尽然是为了靖安公府的一个庶女,而是借这个机会结交靖安公府的女眷罢了。 所以,这期间,阿竹这位新上任的王妃少不得被人围观了一把,狠狠地夺了严青菊的风头。 笄礼结束后,来观礼的宾客都去前院吃宴席。 等宴席过后,阿竹见时间还早,便随柳氏一起去五柳院说了会儿话,自然又被母亲一阵的唠叨,所说的不外乎一些夫妻相处的小窍门及人情往来。 阿竹自然认真地听了,虽然好像每次她回来母亲都恨不得将她毕生的经验都塞到她脑子里,反反复复说个不停,但阿竹仍是感动于她这慈母心肠,没有打断她。 说着说着,不免又提到了身旁的人,柳氏道:「前儿个,我听你舅母说,柳昶今年决定要参加科举,不日将要回老家坂珑县。你爹也常说,柳昶的学问不错,他所做的策论更是让人拍案叫绝,若是他的话,估计明年春闱要让人大吃一惊呢。」想到娘家的侄子有出息,柳氏面上也有光。 阿竹笑道:「三表哥明年若是金榜提名,我一点也不奇怪,他的学问自来极好,对自己又严格,一年四季苦学不辍,我可没见过有比他更苛待自己的了。」简直就是标准的50%的天才加上100%的努力,不让人惊艳才怪呢。「不过,乡试不是在八月份才开始么?三表哥回去那么早做什么?」 「那孩子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他打算趁这机会去游历见识一下,多结交一些同乡学子,与他们探讨一翻。等到乡试之前,再赶到坂珑县便成。」 柳氏说着,心里越发的可惜,明明这般优秀的孩子,分明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偏偏女儿与他无缘,每每想起仍是嘘唏不已。特别是现在对比这个尊贵的女婿,柳昶的好处一下子便显出来了,对女儿不好的话,岳父可以胖揍他一顿,可以摆岳父的谱,可以将他当半子一样喝来唤去……相比之下,对着端王,没人敢起那心思啊!柳氏只要想起丈夫那种遗憾的表情,就忍不住黑线,又觉得他说得挺在理的。 阿竹发现母亲又用那种遗憾的眼神看她了,这种眼神每当提到柳昶都会有的,她已经麻木了,赶紧转移了话题:「娘,最近家里还好吧?我先前听四妹妹说,三叔他是不是想做些什么?」 柳氏皱眉,很快便松开了,摸了摸她的鬓角,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安慰道:「你放心吧,老太君和你大伯父都不是糊涂的,不会任由这府里出什么事情。」 阿竹看懂了她笑容下的含义,老太君虽然老了,但辈份在那儿,还能镇一镇祖父,不会让他胡来。而且大伯严祈华也是个不好糊弄的,家里的男人想要犯糊涂,须要过大伯那一关。 柳氏见她瞪着清清澈澈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里软成一团。先前没有和皇家扯上,府里怎么行事也不会太招人眼,可现在他们严家成了端王的妻族,一下子从幕后被推到前头来,虽然是泼天的富贵,却也成了催命符。如此,严家行事必须收敛起来,不能有稍点差错,免得连累了端王妃。 为了女儿,她怎么样也得将这个家给看好了。她一个内宅妇人不行,不是还有丈夫么? 柳氏摩挲着女儿嫩白的手,淡淡一笑。 等阿竹离开时,是端王亲自来接她的。 阿竹听到前头的管事嬷嬷来报时,又懵了会儿,实在不知道这位王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这是接老婆上下班不成?可是她这是回娘家参加姐妹的笄礼罢了! 第三十章 靖安公府的人同样也哭笑不得,撇开老夫人的嫉妒心思,其他人心里是摇头感叹的,男人们觉得这端王未免有些儿女情长,但心里不免又觉得备有面子;女人们却觉得有这么个丈夫还真是幸福,女人求的不就是脸面及男人的宠爱么?而这脸面同样也是丈夫给的。 阿竹在靖安公府的主子们的各种心思及恭送中,和丈夫登车而去。 柳氏目送着女儿和女婿离开,面上有些欣慰,不管未来如何,现在女儿是幸福的。想罢,转眼便瞧见丈夫和儿子端着一副正经脸,但眼里可见沮丧,不禁又抿嘴一乐。 家里这两个男人还是不能习惯女儿嫁了人呢。 一家三口回了五柳院,柳氏将今儿阿竹带给儿子的礼物给他,对丈夫道:「看来端王对阿竹是不错的,你也别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严祈文端着茶,哼道:「人心易变,谁知未来如何?你瞧宫里的皇后娘娘,当年……」发现已经触了皇家避讳,严祈文只得闭嘴,但心里却对皇室的男人从来不信任的。 柳氏一怔,默默地想着,当年她还小时,曾经听过承平帝冲冠一怒为红颜,后来还不是后宫的女子年年增多?而皇后也守着她的凤翔宫,成为人人称道的贤后。难道她的阿竹也会变成这样? 打了个寒战,柳氏猛摇头,现在储君未明,说这些还言之过早。 严祈文也眯着眼睛正在想些什么,等发现妻子正直愣愣地看着他,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什么的,当我胡说!今儿菊丫头行了笄礼,我和大哥聊了会儿,大哥说,改日让老太君和大嫂她们仔细瞧瞧看,给菊丫头挑个家势差不多的人家便行了,也不拘什么门第,合适便行。」 柳氏笑着点头,想了想又道:「我听说三房那儿的事,兰丫头也是个不容易的,今儿阿竹听说了还有些担心呢。」 严祈文嗤笑道:「三弟的德行你又不是不懂,若他真敢悔婚,大哥不介意让父亲动用家法让他明白。」然后又道:「三房里没个能顶门户的,长楠……不提也罢,只希望他别学他的父亲那般爱财如命,却又守不住财。」 柳氏抿唇一笑,如此说来,严祈贤不是问题,严祈华倒是可靠。 夫妻俩就着家中的索事说着,旁边坐着正看着姐姐带给他礼物的严长槿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父母的话虽然有些打哑谜,有些他却听得一清二楚,让他觉得,似乎自从姐姐嫁给了端王后,家里的气氛有些变了。 阿竹将对面坐着的男人打量了会儿,疑惑地道:「王爷先前去哪儿了?」 陆禹轻笑道:「去荀太医那儿了。」目光在她颈项以下的地方扫来扫去一会儿。 阿竹顿时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就算是男神,当男神端着辣么高冷完美的范儿跟你耍流氓时,同样hold不住啊。 「又想岔了!」他刮着她的小鼻子,说道:「不过是去荀太医那儿询问些事情罢了,莫要多想。」 既然他叫自己不多想,阿竹从善如流,也不再多想,而是想到了昭萱郡主的病,问道:「改日我想去问问荀太医,昭萱郡主的病情怎么样了。这都到五月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若不是昭萱正在守孝,阿竹都恨不得三天两头去看她,而不是每隔几天通下信,由信里或是下人嘴里了解情况。 陆禹探手将她抱了过来,用下巴蹭了下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萝莉脸,说道:「她现在已经能下床了,今儿父皇将她召进宫了。」 阿竹差点蹦起来,若不是陆禹的双手正交叉着禁锢在她腰上,想来她差点一脑袋撞到他下巴上了。虽然没有撞到,但还是挺危险的,陆禹勒着她腰的力道紧了紧,但却让阿竹觉得腰都快要断了。 「胖竹筒,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他低首看她。 阿竹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马车里光线暗的原因,每当她以这个角度和他对视时,总觉得他的眼睛太过清冷,小心肝都有些受不住,想要泪奔啊。 「咳,没有,只是很高兴她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这事儿她没有告诉我,所以乍然听到时,有些惊讶。」阿竹赶紧解释道,小动物的第六感让她尽快解释,不然自己会很惨似的。 陆禹漫不经心地唔了声,手指捏了扞她纤细的颈项,捏得她寒毛都要竖起来时,方听到他的声音说:「放心,宫里又不是龙潭虎穴,她不会怎么样的。昭萱——比你想象的聪明多了……」声音最后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 又被压在马车壁上狠狠地咬了。 阿竹被咬得泪眼汪汪,果然她的小动物第六感偶尔也挺准的,只是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挑动他的神经了。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在凤翔宫偏殿响起,守在槅扇外的宫女听到里面的咳嗽声,面上有些焦急,猛地站起身来后,又慢慢地坐下。 正当她坐下时,突然发现前方出现几个身影,等发现被宫女簇拥而来的是皇后时,忙站起来,肯前便要行大礼时,皇后的声音响起:「别吵到她。」 宫女只得无声地行了礼后,便站起身退到一旁。 皇后踩着轻悄的脚步声进了偏殿,殿内的寝宫里,窗户被锁紧,只余一些空间透进几丝风。皇后摆了摆手,让准备行礼的星枝星叶叫住了,然后走到床前,看向重重的被褥中躺着的人。 已经是暮春时节,天气越来越热了,皇城中的人都换上了夏衫,连睡觉的被褥也换了轻薄的,但此时床上的人却仍是盖着厚重的褥子……皇后探头看了看床上瘦骨嶙峋的少女,那张没几两肉的脸,苍白病态的肤色,简直看不出曾经是那样张扬明媚的俏丽容颜。 即便已经看淡了这世间之事,皇后看到床上的少女的模样,心里仍是有些触动,不免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地生下的女儿,若是将来她的十八公主也变成这样,她想自己做鬼也不得安宁。 比起到死时也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的安阳长公主,皇后也不知道,是在一开始就做个明白人幸福一些,还是这般带着欺骗而死更幸福一些。 皇后发了会儿呆,为她掖了掖被子,又无声地走出去。 过了午时,政事告一段落的承平帝过来了。 承平帝去了偏殿,见到皇后坐在床前,和床上正在喝药的昭萱郡主说话。承平帝已经有将近半年多未见过昭萱郡主了,可以说在妹妹安阳长公主去逝后,昭萱郡主未曾进宫,直至现在。即便已经听了旁人说昭萱郡主的情况,可真正见到人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舅舅……」 承平帝刚坐下,昭萱郡主便像个小女孩儿一般,直接投到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承平帝双目也有些湿润。这是他疼着长大的侄女,现在却变成了如此,心里不禁有些愧疚,更多的是怜惜,还有对孔家腾升而起的怒火。 这次进宫,昭萱郡主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皇帝怀里大哭了一场,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见到值得信赖的家人时,终于能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等她哭累了,便直接在皇后的凤翔宫的偏殿歇下。 昭华郡主听说了妹妹竟然进了宫,茶杯从手中脱落,飞溅的茶水打湿了云锦面的裙裾。 她怔怔地坐了会儿,方道:「妹妹身子可好了?怎么现在竟然进宫?她现在的身子弱,外一吹到风就不好了。」 禀报的丫鬟压低了脑袋,说道:「奴婢听公主府的毕管家说,是凤翔宫的绣姻姑姑奉皇后的命令去接小郡主进宫的。」 半晌,昭华笑道:「应该是皇上舅舅想妹妹了,才会叫她进宫。来人,给我打扮一下,我也进宫去瞧瞧妹妹,希望她的身子好一些。」 丫鬟很快便为她梳妆打扮妥当,正准备出门时,定国公世子齐曜正好从外头回来了。 齐曜身形修长,长相英俊,正是男子最美好的年华,不知惹得多少姑娘为他芳心暗许。齐曜见妻子盛妆打扮,不禁道:「郡主要去何处?」 昭华郡主笑道:「听说萱儿进了宫,我担心她的身子,想进宫去瞧瞧她。」 齐曜听罢,扶着她的手带她出了院,笑道:「岳母去逝,我以为其中最悲痛的莫过于岳父了,却没想到萱妹妹也为此坏了身子,你有空也多劝劝她,不过别累着自己。」 第三十一章 丈夫的细心叮嘱让昭华郡主颇为受用,当下嫣然一笑,点头应了。 齐曜送她上了马车后,站了会儿,方往回走。 昭华郡主要进宫一事,定国公夫人很快便知晓了,冷冷地看着手中的玉镯子,慢慢地抚摸着镯子上的纹路。这皇宫不是谁都能进的,还要提前通报,或等宫里的召见。但承平帝对安阳长公主所出的两个女儿极为优待,准许了她们不必提前通报随时可以进宫。 「安阳这贱人,生的女儿倒是好本事!」定国公夫人自言自语道:「自己死了,却让两个女儿受惠,只怕皇上会更加怜惜她们……」 坐在脚踏上为她捶腿的嬷嬷不敢吭声,当作没有听到。 半晌,定国公夫人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昭华郡主刚下了轿,便见到一个穿着大红撒花对襟长衣的少女在丫鬟的簇拥中走来,色泽鲜活得就像要将这皇宫的肃穆感染得亮丽起来。 待她走得近了,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全貌,小巧的苹果脸蛋,柔腻白晰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晕,健康又漂亮,一双灵活的眼睛,使她看起来俏皮而可爱,整个人灵动不已,有别于那种柔弱恬静的闺阁少女。 两人甫一对面,那少女便露出个喜俏的笑容,福身请安道:「清宁见过昭华表姐!」 昭华郡主这才想起了她是去年随安庆长公主回京的清宁郡主——祝苹,前几天刚被赐婚给周王作继妃。 昭华郡主脸上露出温和得体的笑容,看起来雍容而端庄,笑道:「原来是清宁,你今日进宫是……」 祝苹有些不好意思地抵下头,扯着腰间的玉佩道:「只是进宫看望下惠妃娘娘,也没什么大事……」 昭华郡主心思细腻,听罢便明白了,跟着抿唇一笑,说道:「还没有恭喜清宁表妹,六月份便是表妹与周王大婚了,到时候表姐一定会去给你添妆。」 祝苹听得更不好意思了,羞红了苹果脸,跺了跺脚,忙忙和昭华郡主告辞出了宫。 昭华郡主望着少女难掩欢喜雀跃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曾几何时,她也像清宁郡主这般,期望着嫁入皇家,嫁给那个宛若谪仙般清雅贵气的男子,却未想到会被拒婚,接下来的事情不说也罢,虽然现在的丈夫对她也不错,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叹息一声,昭华郡主转身往凤翔宫而去。 昭华郡主直接去了凤翔宫,因她来得突然,没有通报,只能在凤翔宫外等了一会儿,方有内侍笑盈盈地过来引她进去。 昭华郡主即便心里焦急不已,面上也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没将这点时间放在心上。人人都说昭华郡主的脾气出了孔驸马,是个温和贤良人,不若昭萱郡主似极了安阳长公主,嚣张霸道,将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一般,来去一阵风,不知多少宫女内侍遭她喝斥过。 引路的内侍见昭华郡主脸上笑容温和,眉宇间略有愁绪,便知她是担心暂住在凤翔宫偏殿里的昭萱郡主,心里越发的觉得这位郡主是个脾气好的。 「这位公公,不知我妹妹昭萱她现在怎么样了?」昭华郡主温声询问道,蹙着眉道:「她大病了一场,现在身子还未好,听说她进宫来了,我有些担心……」 引路的内侍听罢笑了笑,说道:「昭萱郡主承蒙皇上皇后关心,住在凤翔宫中,自然是极好的,郡主不必担心。」 昭华郡主又问了几句,发现什么也问不出来,虽然有些郁闷,却也觉得正常。皇后打理宫务近三十年,若是凤翔宫的内侍随随便便什么都往外说,那么也不用在宫里呆了。 进得凤翔宫,皇后正陪十八公主在殿内玩,昭华郡主进来的时候,差点被飞来的竹风车给砸中脸,惊得她往后仰倒,幸好身后有宫女连忙揣扶着她,方没有摔得太狼狈。 「郡主没事吧?」伺候十八公主的喜珠吓得脸都白了,忙跑过来询问道。 昭华郡主有些惊魂未定,定晴便见一个小娃娃咚咚咚地朝自己跑来,抬头朝自己笑啊笑的,不正是十八公主么? 「表姐~」十八公主拽着她的裙子,萌萌地笑道:「十八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昭华郡主自然不会和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忙道:「没事,小十八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十八公主又朝她灿烂地笑着,回头偷偷瞧了皇后一眼,见她面上无多少生气,便欢快地跑远了。 皇后忙让人去追她,省得她跑太快摔倒,又招呼让昭华郡主进来。 昭华郡主有些晕晕乎乎的,以往她来凤翔宫,这凤翔宫就如同皇后本人给人的感觉,安静而清淡,连装饰也清雅淡泊,无一丝豪华,更是没有多少生气。现在呢,凤翔宫多了很多一看就让人目眩的珍奇不说,装饰上也显得雍容大气而温暖,还有地上堆着的乱七八糟的玩具,没有了以往的一丝不苟,远处传来孩子欢快的笑声,都给这座清冷孤寂的宫殿添了几丝人气。 昭华郡主的目光转到了皇后面上,这位蒋家所出的皇后,和那些英姿飒爽的蒋家人不同,沉敛了所有的锋芒,过于安逸平和。 「你是过来看昭萱的吧?」皇后微笑道:「那孩子昨儿大哭了一场,现在还起不来呢。皇上说了,让她在宫里好好养伤,等身子养不多,便让她去见见太后。」 昭华郡主听罢有些伤感地道:「咱们一直瞒着外祖母,可是却比不得妹妹会哄外祖母开心……也罢,只要外祖母身子能好起来,都是值得的。萱儿在宫里有舅舅、舅母照顾着,我也放心了。」说着,眼泪突然滚出了眼眶。 皇后眼神有些微妙,看着她低首拭泪,半晌方道:「你放心,她在本宫这儿养病,平时没什么人会去打扰她,宫里的药材也充足,身子很快便会痊愈的。」 昭华郡主拭了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舅母请见谅,自从母亲去逝后,父亲和萱儿都病成这般,昭华心里难受,这会儿又忍不住失态了。」 皇后笑了笑,让人去打来清水给她重新净脸,又端了杯茶让她喝两口抚平情绪。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都是围绕着昭萱郡主的,直到听到宫女来报,昭萱郡主醒了,昭华郡主忙向皇后请示,便去了偏殿。 皇后让人撤下茶盏,宫人重新沏了皇后常喝的绿茶过来。 过了会儿,一名长相端庄、气质沉凝的宫女进来,正是凤翔宫的管事姑姑——绣姻。 绣姻来到皇后身边,行了礼后对皇后道:「奴婢先前去送汤药,瞧见昭华郡主不知和昭萱郡主说了什么,昭萱郡主激动得咳嗽,幸好没有再咳血了。」 皇后垂下眼,淡淡地说道:「她们姐妹间的事情,不必理会。」皇帝都不管,她这没血缘关系的外人去费那什么心?省得里外不讨好。 绣姻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偏殿里,昭萱郡主用帕了掩住嘴咳嗽了好久,感觉胸腔火辣辣的,宛若要窒息一般,难受得她身体都要炸开了,身体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萱儿……」 她粗喘了会儿,方道:「姐姐今儿进宫就是为了气我么?」 昭华郡主有些难过道:「我如何想气你?只是咱们现在只有父亲了,难道你非得不孝不义,让咱们都没了父亲才甘心么?」 昭萱郡主连看她都懒,将头转到被褥上,慢慢地道:「我什么都没和舅舅说,无论你信不信,我已经废了他的双腿了,便不再做什么。」 昭华郡主看了她很久,方慢慢转身离开。 侯在门外的星枝星叶见她走了,忙走进来,见到昭萱郡主蜷缩在软榻上,手里拽着的帕子添上了红丝,眼眶发红,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小郡主被公主千娇万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从长公主死后,小郡主过得是什么日子?昭华郡主明明知道其中原因,还要来刺激她…… 昭萱郡主被丫鬟伺候着换了干净的衣物,瘫在床上好一会儿,方道:「改日若是端王妃进宫请安,你们帮我通知一声,叫她过来见见我。」 星枝星叶忙应了一声,比起昭华郡主,能安慰昭萱郡主、和昭萱郡主同仇敌忾的端王妃更得她们的心。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端王妃便进宫了。 第三十二章 阿竹给皇后请安后,又将自己带来给十八公主的玩具交给宫人,便对皇后道:「母后,听说昭萱郡主在您这儿,儿媳想去见见她,不知道方不方便?」 见她睁大双眼,清清澈澈地看着自己,宛若个小女孩儿一般,皇后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她也正惦记着你呢,去吧。」 等阿竹离开后,皇后看了看她带来的礼物,都是些小孩子玩的玩具,便知道她为了十八公主费心了。 绣姻检查过后,没什么异样,方对皇后笑道:「端王妃有心了,看起来是个脾气极好的,听说端王殿下也十分爱重于她,连她回靖安公府参加妹妹的及笄礼,都去接送呢。没想到端王殿下那样的性子,也会做出这种事情,听说让京城的好些妇人都羡慕得紧。」 皇后淡淡一哂,说道:「她是个本份的,看得明白,只希望她能守着本心不变。」 绣姻听罢,怔怔地失了会儿神,方点头道:「娘娘说得是。」可不是要守着本心么?若是本心都守不住,女人这辈子该要过得多苦? 偏殿里,昭萱郡主坐在阳光下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件厚褥子,整张脸都陷在了那狐狸皮织成的软枕上。 「昭萱!」阿竹三步并两步走来,疾步如风,吓得她身后的丫鬟要担心她不小心摔着。 昭萱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高兴地道:「阿竹快过来!」 阿竹一屁股坐在星枝搬来的绣墩上,拉着她的手,有些心疼地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么?看起来还是好瘦,是不是因为守孝不肯吃东西?这样不行,你得多少吃一点,不然长公主知道,定会气你了……」 昭萱笑眯眯地听着她唠叨,等她说得口干接过星枝递来的茶润口时,说道:「你都嫁人了,还不改这脾气,小心端王表哥不要你。不过听说端王表哥待你极好呢,我听了都羡慕了,端王表哥那样谪仙般的人物,终于要坠落凡尘了……啧啧!」 阿竹一口灌了半杯茶,发现她竟然拿自己打趣,一改过去的死气沉沉,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了。昭萱郡主……看起来就仿佛走出了母亲死亡、父亲杀她的阴影,整个人已经恢复了些过去的风彩性格。不过等阿竹仔细看她,发现也不对,她没有走出阴影,只是对自己才会这般。 「不必羡慕,等你出了孝期,让皇上给你挑个好夫婿,到时候也有人疼你了。」阿竹拉着她的手说,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温暖。 昭萱郡主手指动了动,反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她看着阿竹微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地,又突然呜嗯一声哭了起来,吓得阿竹赶紧坐到软榻上,将她拥进怀里。 星枝星叶及周围伺候的宫女都远在十丈之外,不敢过来打扰。 「……以后你不要再来看我了,你和端王好好的,他既然费尽心思娶了你,会对你好的,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阿竹听着她反反复复的叨念着「我会帮你的」话,心惊肉跳,不敢让自己的神情让远处的宫人窥见,只得垂下头,几乎埋到怀里人瘦弱的肩膀上。 在她以为平静的婚姻生活中,却因为这桩婚姻而改变了很多东西,无论是朝堂上的格局,或者是人心。 「我不要你帮,你只要好好吃药,养好自己的身体便成……」阿竹喃喃地道,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昭萱郡主终于发泄完了,星枝星叶端了温水过来给她净脸,见阿竹的眼睛也红红的,同样也端了干净的水过来伺候她整理仪容。 昭萱郡主见阿竹苦逼着脸坐在一旁,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道:「摆这表情做什么呢?」 阿竹更苦逼了,她觉得,昭萱不愧是从小在宫里跑着长大的,政治觉悟就是高。相反,她刚新婚,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有什么政治觉悟。即便知道自己嫁的是当朝圣眷最浓的皇子,依然会下意识地忽略一些东西。 昭萱郡主伸了个懒腰,朝阿竹笑盈盈地道:「啊!心情突然好多了!你再摆这个表情,我心情会更好。这种是不是你以前说的,见到你不舒服,我就开心了的心情?」 阿竹无话可说。 「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吃药,努力煅练身体,总不能真的早死了,是不是?」她偏首朝阿竹笑着。 阿竹心中一宽,也笑着点头。 今天走这一趟还算不错的。 阿竹心想着,不过当去了凤藻宫后,又碰到了两个怀恩侯府的所谓「表妹」时,心情开始坏了,特别是当安贵妃直白地问她,怎么都不给表妹们下帖子邀她们去端王府游园时,阿竹真想仰天长叹。 等离开了凤藻宫后,阿竹已经应承了安贵妃,过两天便会给怀恩侯府下帖子请那些表妹来端王府玩。阿竹边往昭阳宫行去,边想着,等到那天,她便寻个借口将端王撵走,让那些表妹们连个衣角都瞧不见——阴奉阴违这种事情她爱干,就是不知道那位王爷会不会配合? 到了昭阳宫,便见惠妃正和福宜公主说话,福宜公主今年十六岁了,身子虚弱,惠妃虽然想要将她留个几年,但也怕女人的年华逝去不好找对象,这阵子也在相看京中的世家子,想给养女寻个不错的人家。 福宜公主原本就羞红了脸,见到阿竹到来,赶紧找了个借口躲开了。 「福宜妹妹怎么了?」阿竹奇怪地问道。 惠妃笑道:「还不是看到比她年纪还小的你都成亲了,所以不好意思了么?本宫看着她年纪也差不多了,想先为她相看一下。她的身子骨弱,性子也单纯敏感,驸马的人选倒是得好好选一选了。」说罢,不由叹了口气,她身边的两个皇子皇女,仿佛婚姻都是不顺的,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这话儿阿竹可搭不上,她和福宜公主不怎么熟,小时候不过是见过几次,后来惠妃也不爱搭理她,便没再召她进宫见面,于是见得更少了。 惠妃也不知道和阿竹说什么好,和她闲聊了会儿,便打发她离开了。 阿竹离开皇宫坐马车回府,以为今日终于结束没什么事情时,周王这货却又来刷存来感,并且给她出了个难题。 阿竹刚回到端王府,准备下马车时,便见管家方荃过来迎接,禀报道:「王妃回来啦,周王殿下来了,王爷正在正厅和他说话。」 阿竹扶着钻石的手下车,听罢问道:「周王来做什么?」 方荃回道:「属下不知,不过周王带了周王世子过来。」 闻言,阿竹神色间有些意外,又有些微妙,不再问什么,原本是想回房换件衣服再过去见客,不过想了想今日因为要进宫请安,穿的也是正装,无须如此麻烦,便直接往正厅行去。 刚进得正厅,便见到陆禹和周王两人相对而坐,周王膝上还坐着个漂亮的小娃娃,那小娃娃原本正四处张望,目光一下子便见到正欲进来的阿竹,眼睛亮了亮,软绵绵地叫道:「姨母~~」 陆禹和周王都看了过来,陆禹微微一笑,说道:「王妃回来了,正好。」 阿竹朝小家伙笑了笑,先给两人行礼,坐到陆禹下首位置笑道:「七皇兄今儿怎么过来了?还带着佩儿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周王听罢有些不好意思,白晰的俊脸微红,让阿竹实在想说一声这么弱受样子真的好么?很容易吸引女汉子啊!不过幸好周王只是在兄弟面前腼腆了些,对外人还是端着王爷的架子的,朝臣勋贵虽然觉得周王是个好说话的人,性子也有些软,却也不敢明着对他指手画脚。 「今儿来,是带佩儿过来玩耍,顺便想留佩儿在端王府住个几天。」周王温温和和地说着,看向阿竹,目光十分的温和诚恳,「你是佩儿的姨母,自从上回见过一面后,佩儿一直叨念着你呢。」 阿竹先是惊讶,将周王世子留在端王府住个几天?等听到他后面的话,阿竹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那个正乖巧地坐在父亲膝上,朝她张望个不停的孩子,善意地朝他笑了下,见他害羞地抿嘴回笑,越发的肖似严青桃了,心里又有些发软。 第三十三章 这么敏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对个才见几次面的陌生人亲近?恐怕是周王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才会教他好奇自己,近而才感到亲切吧?大人的情绪素来是小孩子学习及行事的依据,周王似乎也太看得起她了——不,应该说,周王是因为仍对去逝的严青桃念念不忘,才会继而看得起作为严青桃妹妹的她。 「七皇兄怎么想要将佩儿送到这儿来?若是七皇兄因为公务忙怕照顾不妥佩儿,可以送到宫里给惠妃娘娘照顾。」阿竹直觉说道,以往周王都是这么做的。 周王无奈地笑了下,「福宜妹妹年纪渐渐大了,正是该说亲事的时候,惠母妃得操心福宜妹妹的未来,最近都有些忙碌,我也不好意思再送佩儿去劳烦她老人家。你也知道,六月中旬新王妃要进门,这其间周王府为了准备婚礼有些儿忙,我也有公务要忙,担心下人照顾不周,所以想了想,便将佩儿送过来了。十弟妹是佩儿的姨母,佩儿也极乐意亲近你的。是不是,佩儿?」 小家伙仰头朝父亲笑了下,软软地应道:「是,父王~~」 阿竹被他说得词穷,都这么说了,若是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阿竹仔细观察了下周王,发现他说起新王妃,神色淡淡的,显然并不能忘记严青桃,心里又不由得撇了下嘴。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其实周王将儿子送来也没什么,阿竹担心即将成为周王妃的清宁郡主乱想,先前在宫里她和惠妃打听了下清宁郡主为人,惠妃是这样说的:「是个活泼的,但也太活泼了!」 惠妃本身是个喜静的人,所以她教养出来的周王及福宜公主都是那种安静且情感细腻的人,清宁郡主从小到大皆是随父母在外地游历,没有太多的拘束,又有父母兄长疼爱,确实是活泼了一些,甚至有些娇纵,惠妃见过几次后,心里便有些不喜了,只是因为是皇帝钦点的,也不好说什么。 大凡女人,极少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对死去的前妻念念不忘,继而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前妻留下的孩子身上。阿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她不好说什么,只能说,立场不同,有时候人总会因为感情而蒙蔽了双眼。如同现在,她就希望清宁郡主进门后,能悉心教养周王世子,当个合格的继母——可理智上来说,知道自己有点儿强人所难吧,特别是周王府的情况……继母难为啊。 如此一想,觉得自己这个姨母有些难做,估计以后稍不小心,就要得罪了清宁郡主。 见她同意了,周王便将儿子放下,让他去和阿竹亲近。 阿竹摸摸孩子的脑袋,见他对自己笑得软软的,心也跟着发软。再看向陆禹,他正和周王闲话家常,很快便聊到了周王的差事上,关于户银的事情。阿竹仔细听了下,原来是有人竟然大胆地挪用皇银,虽然罪不至死,但若是揭发出来,那人也要受到惩罚,若是有人提前将之补上填了这个缺口,便无什么事了。 阿竹漫不经心地听着,发现谈的都是些众人能知晓的事情,便也不再关注了。摸了摸坐在旁边的陆佩,见他虽然乖乖地坐着,但有些无聊地张望,便对他笑了笑,他同时也回了个小小的笑容。 五岁的孩子,又是个瘦弱的,如此怯生生的模样,反而惹人怜惜。 阿竹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道:「佩儿和姨母去花园里看花好不好?」 不过是试探性地问一句,阿竹原本以为他这种敏感的性子会有些不愿意的,谁知道他只是瞅了周王一眼,得到父亲朝他微笑,便朝阿竹点头,然后朝她伸出双手讨抱。阿竹顺手将他抱下了椅子,同周王及陆禹福了福身,便带着陆佩出去了。 阿竹牵着孩子的小手,步子放得极缓,配合着他在院子里走动,怕暮春正午的阳光晒伤他,专门挑一些有树荫的地方走。阳光从树稍筛落下来,点点跳动在身上或地上,清风吹来时,光点跳动,感觉很舒服。 「佩儿累不累?」阿竹边走边耐心地和他闲聊。 小家伙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树,然后又抬头好奇地看看牵着自己的女人,听到阿竹的话,抿了据唇,小声道:「姨母,佩儿不累!」 不累才怪!阿竹见他小脸添了几许红晕,额头也泌出了汗,便将他抱了起来,往花厅行去。 到了花厅,甲五带着丫鬟早就准备好了干净的温水,周王世子配备的奶娘及丫鬟嬷嬷们也过来帮忙给小主子擦脸换衣服。 阿竹见自己插不上手,也不多说什么,看了会儿,直到陆佩换上干净的衣物,歪着脑袋看她,方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叫你父亲和十皇叔用膳,好不好?」 陆佩又露出个软绵绵的微笑,上前抓住了阿竹的手。 阿竹突然觉得,养个孩子其实也挺不错的,可以打发无聊时间。不过这念头在低首看到自己胸前的隆起,决定还是放一放,她现在才十五岁,怀孕什么的,言之过早。 而且,就算她无知地想要怀个孩子,陆禹这位男神出乎意料之外地明白女人年纪小过早受孕的危害,早早就避开了,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到了正厅,兄弟俩见他们过来,便停了话。 「父王~~」陆佩扑了过去。 阿竹看了看,发现周王还真是真心疼爱这儿子的,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莫怪孩子如此黏他。也不知道他如此,是出于对严青桃的愧疚,还是出于对血脉至亲的孩子的疼惜。 周王在端王府一起用了膳后,不得不告辞了。 「十弟、十弟妹,这几日佩儿就麻烦你们了。」周王歉意地道。 陆禹淡淡地微笑道:「七皇兄放心,这点小事情臣弟还是能做好的。」 周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选择十弟夫妻的理由有些牵强,但却觉得他们是最好的人选了,儿子的性格有些敏感,他得提前为他做些准备。当下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嘱咐他几句,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阿竹牵着陆佩的手,发现他虽然不哭不闹地看着父亲离开,但小身子却有些发抖,低首一看,发现他咬着淡色的唇,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哭什么?」陆禹蹲下-身,与他平视。 陆佩强收住泪花,吸着气,小声地道:「佩、佩儿没哭!」 「哦?」 这「哦」的声音拉得极长,阿竹看到小家伙身子又抖了下,觉得那位王爷又端着清贵端方的男神样耍流氓了,正常人可能觉得他只是挑了下眉头表示疑惑,唯有敏感的孩子才能觉察到有些儿不对劲。 阿竹将陆佩抱了起来,不理会那位王爷,笑道:「走,佩儿,姨母带你去午休。」 陆佩趴在小姨母的肩膀上,看到十皇叔朝他眯眼微笑的模样,小身子又抖了下,乖巧地道:「姨母,佩儿重,让十皇叔抱就行了。」 「真乖!」陆禹揉了把他的脑袋,将他抱了过来。 陆禹一手扛着个稚儿,一手牵着阿竹的手,往后院行去。 「王爷,你这样抱他会不舒服!」阿竹不得不纠正他的抱法,以为自己扛的是米袋么?纠正的同时,也想起自己曾经被这位王爷扛着一起去偷窥那些贵女打架的事情,顿时满脸黑线,显然这位王爷的少年时期便是如此了,君子的表象下,专干流氓的事情。 果然,就听得他道:「当年本王也是这样抱你的,也不见你有什么不舒服?」 那时因为她没胆子纠正他,加上又怕被人发现,只好忍了。 虽然如此,陆禹仍是将怀里的孩子重新摆了个正确的抱姿,继续一手抱孩子一手牵老婆回延煦堂去了。 可能作为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感性许多,特别是这孩子还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一位堂姐留下的,阿竹霎时间满腔的母爱都倾注在他身上,陪他玩陪他吃饭陪他睡觉——三陪了有木有。 三陪的结果是,阿竹发现某位王爷不太高兴。 「来,佩儿,去捡回来!」 陆禹手中拿着个红色的绣球,咻的一下丢远了,然后某个小包子屁颠屁颠地去捡了回来,放到他十皇叔手里,等十皇叔扔了,又屁颠屁颠地捡回来,乐此不彼。 阿竹几乎忍不住捂脸,很想说,王爷难道你以为自己在养小狗么? 第三十四章 等小家伙跑了十来回,阿竹终于终止了他们的游戏,拿了干净的帕子给跑得双颊红通通的小朋友擦汗,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佩儿不累了?」 陆佩双眼亮晶晶的,摇头道:「不累,十皇叔说,佩儿身子弱,要多运动才不用吃药。」 阿竹瞥了眼旁边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的男人,那双凤目中清清泠泠的,配上那副宛若打上柔光的俊脸,仿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蔫,高高在上。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目光,他抬头看来,眼神一下子变了,从高不可攀的清清泠泠瞬间变成了近在咫尺的暖男,微微一笑,春暖花开,让她心脏都有些受不住。 「佩儿说得对!」陆禹赞许地道:「本王询问过荀太医了,佩儿的身子天生不足,药是三分毒,吃太多药对他无益,适当的运动才健康。以后多运动,配上食疗,很快便是个健康的孩子了。」然后偏首看向小朋友,问道:「佩儿想喝苦苦的汤药么?」 小孩子自然不喜欢喝药了,赶紧摇头,乖巧地道:「佩儿听十皇叔的话。」 得了,当事人还乐意当只捡东西的小狗,阿竹也不再说什么了。 到了晚上,阿竹和奶娘一起帮陆佩小朋友洗了澡,然后为他穿妥衣服后,便抱了他上床。 「姨母……」 阿竹坐在床边,用袖子挥了挥脸,天气变得热了,刚给个孩子洗了个澡,她便觉得出了身汗。听到叫声,低头看向被窝里的孩子,发现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笑道:「什么事?」 小朋友有些害羞地道:「姨母,佩儿的娘亲长什么模样的?是不是像姨母这样?她为什么不理佩儿?」 「呃……」阿竹一时间脑子里便想起了以前看的狗血电视剧及小说里的情节,难道要编个「你娘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在夜空中照耀着你」的故事么?还没开口,小朋友脸色已经暗黯地补充完了。 「佩儿知道,娘亲已经不在了,佩儿很快就要有新的娘亲了。」 阿竹低头在他脸蛋上各亲了下,笑道:「是啊,佩儿很快就有新的娘亲了,只要佩儿像现在这样听话,她也会喜欢你的。」希望如此吧。 将小朋友搞定后,阿竹又给他讲了睡前故事,直到他拽着自己的衣袖睡着,叹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子,叮嘱伺候的奶娘丫鬟们细心照顾,便小声地离开了。 怨不得这孩子乐意亲近她,估计是想从她这儿打听自己母亲的事情,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聪明又敏感的孩子……阿竹又有些头疼了,感觉很难教育的样子。 出了一身汗,阿竹又转去净房里洗了个澡,弄得清清爽爽再回房。 「美妞,该歇息了,该歇息了~~」 廊下的两只鹦鹉尖叫着,夜夜听那么一嗓子,阿竹已经不会被吓到了,朝它们哼了一声,不加理会,直接越过它们,回了卧房。 室内还有位穿着寝衣的美男子等着她回来,看到她时,便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一位谦谦君子,正准备一抚衣袖,来个先礼后兵。 接下来自然是该滚床单了。 阿竹在崩溃的边缘边喘息边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着,发现这位王爷还真是有规律,正常情况是一周上床数量只有两次左右,休息三天再战一天,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么? 等一切结束后,她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麻木地任由尊贵的王爷为她清理,只要灯光暗些,不触动她的神经,就算过程香艳一些她也能接受了——被人伺候的人是没资格抱歉的。 弄完后,陆禹抱着她在床上滚了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胖竹筒这么喜欢孩子么?」他咬着她的小耳朵,声音低低哑哑的,「等过两年,咱们也生一个。现在嘛,就当先积累些经验,以后便知道如何养孩子了。」 阿竹畏痒地缩了缩,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不敢动得厉害。等听明白了他的话,阿竹有些黑线,所以说,这位爷的意思是,将他七皇兄家的孩子当成试验田,先试着养,有了经验后再养自己的么? 她就说嘛,他怎么会这般热心地给别人养孩子,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阿竹自以为明白了,顿时有些无语,纠结地道:「教养孩子是大事,不能当实验!」拿别人家的孩子来做实验什么的,阿竹真心给他跪了,亏他还能一脸君子、正气凛然地说出口。 「哦。」 阿竹发现,每当他不以为然的时候,不是懒得理会,便是给个「哦」来敷衍,虽然这样十分的符合他的形象,让他形象不至于崩了,但却让她想要揪住他的衣领来个咆哮。不行,这样不对的,男神他如此淡定,她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太不好了! 阿竹懒得和他辩论,又将今儿早上进宫的事情和他说了下,至于昭萱郡主那隐晦的话,她谁也没说,放在心里,当给自己个警惕。 等听完她的话后,陆禹便道:「过几天我的婚假结束了,白日不能在家里陪你,届时你便请怀恩侯府的表妹们过来玩一玩也无堪大碍,若是你高兴,也叫上靖安公府和武安侯府的姑娘。」 阿竹忍不住在这位太给面子的王爷脸上亲了下,尼玛真是太乖了,都不用她说什么,他便自动避开了。虽然可能安贵妃会很生气,不过没事,阿竹能理直气壮地将一切都推到她儿子身上。 时至四月底,花园里绿绿葱葱,应时的夏花也开始纷纷绽放。 「姨母,姨母~~」 一道欢快的童音传来,阿竹的目光从账册中抬起,便见到穿着绿色长褂锦衣的孩子欢快地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几枝开得正艳的月季花。一个奶娘并两个丫鬟在后头跟着,除此之外,不远处还有一个漂亮出众的丫鬟,正是甲七。 阿竹收回了目光,端王府的甲字辈的丫鬟在她心里都是全能型的,不过从甲一到甲四据说年纪大了,或被配给府中的侍卫,或者去了庄子,现在统领甲字辈丫鬟的是甲五。打从周王将他儿子送到这儿来,阿竹便将甲七派到周王世子身边,并不是要干涉什么,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如此,方能放任他在端王府里自由自在地玩耍。 果然,陆佩是个聪明的孩子,发现只要周围有丫鬟跟着,不会拘着他呆在某个地方,不像在宫里,也不像在府中,大人们担心他身子不好,都不太给他到外头去玩。再病弱的孩子,都是爱玩的,陆佩也一样,发现在端王府能自由自在地到处耍后,开始喜爱起这里来。 「姨母,送你,花花漂亮~~」陆佩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坐在书案前的女人,眼里有些孺慕之色。 阿竹笑着接过,发现这月季上会蛰到手的刺及一些叶子都被细心地摘除了,再看那断口处,应该是花园里的花匠剪下送给他的,笑道:「佩儿真乖,还会送姨母花花,姨母很喜欢~~」 听到她欢快的声音,陆佩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惹得阿竹忍不住将他抱起,在他终于有些血色的小脸蛋上各亲了几下。陆佩有些害羞,仰着脸也回亲她几下,然后抿着嘴笑得十分腼腆。 阿竹让人拿了个花瓶过来,盛了水后,将那几株月季插入花瓶中,然后将之摆到自己的书案前,装模作样地道:「这是佩儿送给姨母的,姨母要每天都看着!」说罢,眼角便看到那孩子笑得双眼都弯成了月芽,真是可爱。 正在这时,有小丫头过来禀报道:「王妃,怀恩侯府和靖安公府、武安侯府的小姐们到了。」 阿竹听罢,淡淡点头表示明白,便起身理了理衣襟,便牵了陆佩的手往花厅行去。 阿竹于两天前便给这三府的姑娘下帖子请她们过府来赏花,兼之今日陆禹一大早就上朝了,实在是个好日子。说她小气也好,防范心重也好,只要活得愉快就行了嘛。 阿竹心里十分愉快,脸上也挂着笑容,款款走入花厅。 花厅里来自三府的姑娘正暗中互相打量着,琢磨着端王妃突然下帖子给她们的用意,听到丫鬟传报的声音,便见到门口中一名盛装打扮的少女牵着个孩子款款走来,华丽的衣服首饰撑在娇小的身子上,衬得她身姿过于纤细,脸蛋过于稚嫩,虽然娇美非常,却也惹人怜爱。 这就是传说中让端王爱重的端王妃么?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儿。 第三十五章 「三妹妹!」严青兰高兴地起身,然后发现自己叫错了,又笑盈盈地改口道:「王妃。」 严青菊柔柔地笑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进门的阿竹,笑道:「王妃。」 其他的姑娘也纷纷上前行礼,嘴里叫着「王妃」,除了审视的目光外,也好奇地看着阿竹牵着的孩子,瘦弱又漂亮的孩子总是容易激起女性的母性,在场的姑娘有八层都被周王世子吸引了。 阿竹坐到上首位置,将陆佩抱到身边坐着,笑着对下方近十位姑娘道:「今儿天气好,端王府里的花园里的花也开得极灿烂,我见着不错,便邀请诸位表妹们过府来赏花。」然后笑着看向安雯然和安怀然,又道:「安母妃常和我说,让我多和你们亲香一些,所以便给你们下帖子请你们过府来聚聚,能得你们赏脸,我心里也感到高兴。」 安雯然和安怀然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不过曾经在宫里就听过安贵妃提了,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纳闷端王妃怎么连自己娘家姐妹和武安侯府的姑娘都一并请来了。就算亲香也只亲香怀恩侯府便行了,连武安侯府都请来算什么? 武安侯府的三个姑娘听得脸皮抽搐了下,她们终于明白了端王妃给她们下帖子的原因,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一个感觉:这端王妃未免太实诚了一些!谁不知道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面和心不和,两府的姑娘在一起,极少会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不打起来都算好了,她竟然有胆给两府的姑娘一起下帖子请她们聚到这里。 不过从端王妃话里琢磨出她下帖子的原因,蒋家三个应邀而来的姑娘顿时嘲讽地看向安雯然等人,心说怀恩侯府所出的贵妃果然是个蠢的,竟然叫刚成亲的儿媳妇干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当然,端王妃此举不管她是真蠢还是假蠢,她们在心里笑笑就好,没必要为此得罪端王,怎么说端王也是皇后的养子,且听说他极看重这位小王妃。 种种想法一掠而过,众人面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纷纷感激了端王妃的邀请。 阿竹将下面姑娘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暗暗发笑,终于发现那位王爷就是个黑心肝的,瞧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原本她只是为了应付安贵妃,只打算请怀恩侯府的姑娘过府来赏个花作罢,但他偏偏要提上武安侯府的姑娘,美其名日,皇后是嫡母,这武安侯府的姑娘自然也是嫡亲的表妹了。 于是,便有了今日众人聚在一起的一幕。 对那位王爷总能提出冠冕堂皇的理由,阿竹甘拜下风,觉得自己还有得学,以后要多和他学学。 「这位是周王世子。」阿竹又顺便介绍了陆佩,方起身带众人移驾到花园里的水榭,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各色茶点吃食。 周王将自己儿子送到端王府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周王的解释是端王妃不仅是小世子的十皇婶,也是姨母,交给端王妃照看他很放心。 端王府的花园里有一个大湖泊,在湖面上建了一座水榭,此处是风景最美之处,在水榭中可以将整个花园的风景尽收眼底,且又逢暮春之时,天气渐热,水面上一阵微风拂来,说不出的惬意,不仅可室内观景,亦可以到平台上游憩眺望。若是不喜在水榭,出去一条鹅卵石通向花园,可以随处观赏风景。 阿竹边牵着陆佩的小手,边带着那群姑娘游园赏花,端王府之景确实美丽,先前又因端王未曾娶妻,京中各家的女眷还真是从没被招待过端王府里来作客,无缘得见,现下看罢,都忍不住有些流连忘返。 环境优美,周围还围绕着一群鲜嫩的姑娘,阿竹同样心满意足,觉得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 只是她愉快了,有好些姑娘发现端王连个影子都没有,再美的风景也无法让她们的心沉醉。 怀恩侯府的姑娘很想询问下端王怎么不在,但是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如此问也太明显了,不仅让敌人笑话,说不定还要得罪端王妃,得不偿失,只能在心里憋着,差点憋个半死。 蒋娸、蒋娀、蒋媅三个姑娘是蒋家这一代现在年纪最幼的姑娘了,三人都发现安雯然和安怀然等人有些焦碌的情绪,顿时心里差点乐开了花,觉得今天走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她们是蒋皇后娘家的侄女,若说先前对端王没个心思是骗人的,端王是皇后的养子,也算得上是她们表哥了。在端王十六岁时,武安侯府也有心将蒋家的姑娘嫁与端王为妃,最看好的是蒋婕,可谁知端王的婚事被皇帝压着,迟迟未婚,蒋家无奈,只能为蒋婕定亲。现下端王成亲了,但不是武安侯府和怀恩伯府的姑娘,而是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确实也教两家郁闷。而现在,因为皇后一席话蒋家已经打消了念头,但安家明显还想要与端王保持最紧密的联系,方会有今日这一出。 蒋娀继承了蒋家人的那种高挑丰美的身段,脾气也极为爽朗,她心里对去给人作妾没兴趣,即便是个王爷,侧妃也是妾。今日会来也只是给端王妃个面子,现下看到安雯然等人的反应,心里笑得要死,面上越发地对端王妃热情了。 「王妃,端王府果然比想象中的漂亮,今日能来一趟,以后回家又有东西可以和姐妹们聊了。」蒋娀笑着道:「不过今儿怎地不见端王殿下?」 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安雯然等人瞬间打起了精神。 严青菊幽幽地看着安家的那几个姑娘,天生自备的幽怨眼神技能让瞥见这一幕的蒋媅愣了下。严青兰还搞不清楚状况,她今日纯粹是过来走个场的。 阿竹表情和煦,声音娇脆,说道:「王爷今儿一早就进宫了。」 得了,端王都不在,陪个女人有什么好逛的?虽然就算端王在也做不了什么,但能多瞧上几眼也好啊。 午后不久,众位姑娘用了膳,又看了会儿戏曲,便纷纷告辞了,只有严家两个姑娘留了下来。 严青兰仿佛终于松了口气一般,坐到花厅里的倚子上,连灌了几杯茶,擦擦额上的汗,小声和严青菊抱怨道:「真是累死人了,以后这种事情,我还是少来吧,总感觉那两府的姑娘不好相与,蒋家姑娘太傲气,安家姑娘自持身份。」 严青菊端着茶盏,目光打量着花厅,最后移到一旁坐着的孩子身上。 「哎,这是桃姐姐家的孩子,周王世子。」严青兰也生了几分兴趣,跑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佩儿,我是二姨母。」 跟着严青兰而来的丫鬟柳絮差点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心说那可是周王世子啊,姑娘你就这么捏上了,真是胆大包天。而且这话听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可不是她硬是上去攀关系嘛。周王世子名义上的姨母可多了,但能得到承认的,目前也不过只有严青桃的嫡亲妹妹和阿竹罢了。 陆佩瞅了瞅她,软软地叫道:「二姨母~」 严青兰顿时脸蛋有些红,被这么个软萌又乖巧的孩子萌得心都要发软了。她弟弟可从来没有这般可爱过,至于那些庶弟——得了,所有庶出的都是讨厌的存在!她才不会施舍一点目光给庶弟呢。 陆佩极为乖巧,先前人多时,他都是黏着阿竹,不太爱说话,现在只剩下两个据说同样也是「姨母」的姑娘,好奇地瞅了下,却没有对阿竹的那股亲近劲儿,大概是因为今天是第一次见罢。 阿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过来,便见到严青兰围着个孩子转来转去,脸上的笑容也挺灿烂的,严青菊坐在一旁,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显得有些落寞。 「姨母~」陆佩见到阿竹过来,高兴地朝她伸手讨抱。 阿竹抱了抱他,摸摸他的脑袋道:「午休时间到了,佩儿该去睡觉了。」 陆佩听话地点了点头,见有客人在,也不要阿竹抱去陪睡,让奶娘抱下去了。 见陆佩离开了,严青兰有些无趣地坐回椅子上喝茶,阿竹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小时候还是个混的,现在长大了越发的懂得收敛和排谴负面情绪,并不需要人担心。目光转到了低头头的严青菊身上,笑道:「小菊你怎么了?今天过来好像都不怎么笑?不高兴见到我么?」 严青菊忙抬头道:「没有的事,见到三姐姐我可高兴了。只是……」她撇了下嘴,「我不喜欢先前那么多人。」 第三十六章 阿竹笑了笑,也不同她们解释什么,询问起靖安公府的事情,还有两个姑娘在府中的日常。 严青兰抱怨道:「我现在天天在家里绣嫁衣,还要去和大伯母学习管家看账,回到院子又要被母亲捉着唠叨,天天累死人了。幸好你给我下帖子叫我出来放放风。」 「三婶是为了你好!」阿竹说道,那么木讷的钟氏,为了一双儿女命都能豁出去,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严青兰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有些阴沉,不再说话了。 严青菊朝阿竹笑道:「每天就是这样,偶尔还能见到父亲,比以前好多了。」似乎不想提这个话题,直接转移了话,「三姐姐,安贵妃是不是想要抬举怀恩侯府的人?」说着,目光有些阴沉。 相信只要不太笨,今天的事情都给看清楚的。阿竹笑了笑,没说什么,起身携着两个姐妹去外头走了走,说说体已话,方让人送她们回靖安公府。 傍晚,陆禹带着周王过来了。 周王是过来接儿子的,虽然想要让儿子与阿竹亲近,但也不能真的将他放在这里养,忙了几天,便过来接人了。 陆佩见到父亲可高兴了,猛地扎过去抱住他一条腿。周王低首审视了下,发现儿子比往昔多了几分活泼,看着仿佛健康了些,心里也高兴,觉得送到端王府来真是送对了,不禁又对阿竹感激了一翻,还让人送了份厚礼。 寒暄两句,周王拒绝了阿竹的留膳,带着儿子走了。 陪了几天的小朋友走了,阿竹一时间有些不舍,看着门口的方向发呆,直到脸蛋被人捏了下,才抬头看向恶劣地捏自己的人。 「不用看了,过几日七皇兄会再送过来的。」陆禹笃定地道,拥着她的肩膀回了延煦堂。 等阿竹又开心地去查看晚膳时,陆禹懒散地倚坐在靠窗的软榻上,边品茗边想着今日在乾清宫时的事情。 当时他正在检看大理寺的案子宗卷,没想到父皇会突然问:「老七将他的世子送到你们府里养,可有这事情?」 「是的。」 承平帝皱了皱眉头,不复清明的目光却犀利得仿佛要洞穿人的脑子,半晌才听见他道:「老七……罢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左右少府监不会少他一份例银。」 当时乾清宫内除了承平帝,只有他和王德伟,他们都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要放弃周王了,只是,同样也被猜疑了呢。 正思索着,一道声音响起:「王爷可是饿了?先去用膳吧。」 陆禹抬头,便见到已经走过来的少女,乌溜溜的双眸十分灵动,看起来娇娇俏俏的,又纤细娇小得让人担心她乌压压的发上的红宝石衔珠飞凤钗会不会压垮了她。 阿竹突然惊叫一声,等跌到他怀里时,才发现虚惊一场,被他突然作弄,差点要柳眉倒竖瞪他了。 「走路都这般不小心,以后多吃点罢。」陆禹抱了抱怀里的人,然后执了她的手去用膳,决定稍会将她再投喂多一些——嗯,自然不能再让她撑着了,但是掌握个度就行。 见他又端着那种清风明月的淡雅之态耍流氓,阿竹噎了噎,拿他没辙,只能偷偷瞪他几眼。 晚膳果然又吃多了一些,幸好没有再撑着。阿竹摸了摸肚子,不情不愿地被他拖着去散步消食,其间再被调戏什么的,已经让她麻木了。 散步的时候,阿竹将今日一天的事情同他禀报了下,这是她的习惯了。若是府中有什么事情,虽然知道他也能从其他地方得知,但还是喜欢自己告诉他,她喜欢这种与他有商有量的夫妻相处之道。 等他听到蒋家和安家的姑娘拌嘴过程时,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再清雅,也无法掩盖这男人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事实。 过了几日,周王果然又将周王世子送了过来。 阿竹正开心之时,没想到靖安公府传来了为严青菊定亲的消息,得知严青菊定亲的对象时,阿竹直接呆滞了。 镇国公府给靖安公府下聘,聘娶靖安公府的四姑娘。 这消息在京城中也不算得多爆炸,听到它的人惊讶了下,然后想到了镇国公世子为人后,淡定地哦了声,便将之放开了。不过在众人了解到靖安公府的四姑娘的身份后,心里忍不住嘲笑起镇国公府来,即便镇国公世子毁过容,且在外名声不好,但也是镇国公府的继承人,不必为他聘娶个庶女啊。 怨不得镇国公府这名声一年比一年差,瞧瞧现在干的这种事……啧啧。 靖安公府里,严青兰拎着裙子飞快地往静华斋而去,当在静华斋扑了个空后,跺了跺脚,恨恨地骂了一声什么,又拎着裙子转往青菊居。 到了青菊居,摆了摆手让守门的婆子不必去通传,她自个走了进去。 一路无人拦阻,问清楚了青菊居主人所在,很快便在小书房里看到正在作画的人。 「笨蛋!」严青兰气急败坏地拍着桌案骂道:「你还有心情在作画?知不知道祖父和你爹已经帮你定亲了?」 面对她的劈头大骂,严青菊显得很平静,唯有抬起头时,一双抬眼睛红通通的,显然为此事而焦急过了。 这么大的事情,严青菊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怎么办?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祖父和父亲都收了镇国公府的聘礼了,难道她还能去反对或逃婚不成?这是最不智的做法。 「二姐姐,别气了,先坐下来喝杯茶喘口气先。」严青菊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接到消息就过来了,心中不由得一暖,拉着她到书房里的矮榻上坐下,自己亲自给她奉茶。 「喝什么茶,不喝!」 严青兰暴怒地甩开她的手,一巴掌拍向她的后脑勺。 丹寇见二姑娘动粗,眉头皱起,不过见自家姑娘没什么反应,便咽下了到嘴的话。倒是跟着一起过来的柳絮见自家姑娘仍是这般粗暴,也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看了眼丹寇。 严青兰此时真是气得跳脚,伸出手指戳着像个木头一样的严青菊的脑袋,叉着腰骂道:「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的么?镇国公世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十五岁去了西北营,杀人如麻不说,在对抗北狄时被蛮族砍了一刀,脸上破了相,还是个名声不好的,房里人一堆,私生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别以为他是世子就了不起,听说镇国公极厌这儿子,心心念念着想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改立次子呢。所以你别以为镇国公府真的是看上你,不过是想要羞辱世子,才给他聘个庶女为妻……」 严青菊默默地坐着,默默地听着,面上一片麻木。 其实在得到消息后,她比严青兰更早地打听了镇国公世子的消息,也知道了个大概。镇国公世子是已逝的镇国公夫人所出,却是生而克母,据闻他出生时,镇国公府的老太君、老夫人等皆大病了一场,有高僧批命,此子命格凶煞,刑克家人,遭到镇国公府上下不喜。 镇国公世子十五岁离家去了西北营效命,因为当时北狄人背信弃义撕毁盟约,直接南下劫掠,便直接跟着去了战场。虽然毁了容回来,却立了大功,被皇上钦点为镇国公世子,掌管着西北营的军权,深得承平帝信任。虽然他私德不修,镇国公府之人不喜,单是得帝宠这一项,便无人能及。 严青兰说了一堆,见她闷不吭声的,又生起气来,再次一巴掌拍了上去:「你倒是说句话啊!」 严青菊单薄的身子被她拍得都晃了下,然后勉强笑了下,拉住她的手道:「二姐姐,我没什么可说的。现在,只能看老太君的意思了……」若是连老太君也没办法,除了听话嫁过去,她能做什么? 严青兰蹙了下眉头,她的亲事就是老太君拍案决定的,心里对曾祖母是十分信任的。但是这次不同,严老太爷和严祈贤闷不吭声地就将这事情做成了,竟然瞒得如此严实,想要反悔恐怕要得罪镇国公府。 严青兰想了想,直接拽起了严青菊,往春晖堂跑去。 此时的春晖堂里,气氛也有些紧绷。 严老太爷坐在老太君面前,搓着手道:「娘,菊丫头这门亲事真是不错的,镇国公世子年轻有为,几年前对北狄之战上立过大功,又极得皇上信任,结这门亲事,对咱们府里极有利。」 第三十七章 老太君气得摔了茶盏,指着他骂道:「别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我还不知道你生的是什么心思么?想给祈安撑面子?真是好大的面子!不,不只是为了祈安,恐怕是为了这些年来你父亲明明让你继承靖安公府,却又处处打压你抬举祈华的事情吧?所以你想要将祈华拉下来,处处给他找麻烦——别忘记了祈华是你的儿子!若不是你这般不成气候,你父亲何至于要跳过你选择祈华?你的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么?」 「我才没有这种不孝的儿子……」严老太爷嘟嚷着,忍不住又辩道:「还有,老太君莫忘记了现在竹丫头是端王妃了,端王身后虽然有皇后和贵妃,但安家和蒋家都是不中用的,而且蒋家素来中立,也不掺和进这种事情去。若是靖安公府能结上镇国公府这门亲事,端王殿下指不定还要高兴呢。」 「你……」 眼看老太君抖着手,突然倒了下去。 严老太爷唬得赶紧起身去扶她,发现老太君气息微弱,显然已经晕迷了,惊叫起来:「快来人!快来人!老太君昏倒了,快去请太医过来……」 老太君生病,整个靖安公府都惊动了,得到消息的严祈华兄弟还在衙里,听闻消息后,都直接请了假回府。 严青兰拉着严青菊到春晖堂时,只见到春晖堂中乱糟糟的一团,两个姑娘站在角落里,焦急不已,想要凑近去瞧瞧老太君的情况,发现周围挡了一群的人,根本近不得身。 等太医过来,检查了老太君的情况,又给她施了针后,老太君方悠悠而醒。 太医开了药后,将严祈华兄弟叫到一旁说话:「贵府老太君这次是怒急攻心,所以才会晕厥过去。虽然无甚大碍,但也十分凶险,若是一个不小心,会导致中风都有可能。老太君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以后得小心一些,否则下回就没这么好运了……」 严祈华脸色阴沉,默默地听着,感谢了太医后,便让严祈文去送太医。 见着老太君醒了,守在春晖堂的众人都松了口气,连老夫人这个平时总是在心里唠叨老太君是个老不死的,在面对老太君真的可能会出事时,也慌了下——她已经太习惯上头有个婆婆压着了,一时间没了还真不习惯。 方嬷嬷亲自去煎药过来,高氏和柳氏细心地伺候老太君喝药,一屋子的人候在春晖堂中,谁也没说话,死气沉沉的。 等老太君喝了药后,她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内的人,然后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说道:「你们都下去罢,祈华留下就行了。」 众人见老太君精神不好,也不好留下来影响了她歇息,纷纷离开了,唯有严老太爷硬是跟着留了下来。 严老太爷此时也有些心虚的,毕竟他先前将老太君气晕的事情实属不孝,他也还没有混账到能直接气死老母的程度。所以这会儿,倒是不敢像先前那般理直气壮地说话了。只是,这气氛也太诡异了些,严老太爷正想说些什么,抬头便见到大儿子用一双寒光湛湛的双眸盯着自己,严老太爷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哎哟喂,这双眼睛乍然一见,害他还以为见着了死去的老父亲呢。 不得不说,严祈华不仅长得肖似已逝的老公爷,连举止神态也像,严老太爷生平最怕的便是老父亲,现在见到肖似老父的大儿子,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娘,你也别气,这桩婚事还是挺好的。」严老太爷嚅嚅地解释道。 老太君问道:「哪里好?」 若是他再说先前的原因,恐怕老太君又要被气晕一回,严老太爷目光转了转,不敢再说什么了。 老太君气得心口疼,指着他继续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给我咽到肚子里,否则别怪我动用家法,除非你让我这老婆子直接死了,一了百了,让世人知道你气死了自己的老母亲。」 严老太爷吓得赶紧跪下,直道不敢。 老太君气了一会儿,终究因为眼前的是亲儿子而无法做什么,疲惫地靠坐着引枕,问道:「说罢,镇国公府是如何和你接上头的?你又收了他们什么好处?」 严老太爷又搓了搓手,小声道:「娘,咱们府里四个姑娘都是在您身边养大的,就算是菊丫头出身差了点儿,可是也是像嫡女一般教养长大,不差什么,她及笄礼时那么多夫人都过来观礼,菊丫头表现得不差,自然是极满意她的。当时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也过来了,她很满意菊丫头,便让镇国公出面同我提了这事情,欲与咱们家结亲。」 至于镇国公府给了他什么好处,严老太爷只字未提。 老太君面上露出讽刺的表情,说道:「镇国公府的那些陈年旧事你也不是没听说过,你真以为那么好心来求娶个庶出的丫头当世子妃?恐怕这世子妃不日便走到头,何必赔个丫头进去?早先她们不也来求娶兰丫头,后来知道兰丫头不成,便想要竹丫头。没想到竹丫头都当上了王妃了,他们还不死心!」越说脸色越阴沉,显然是恼怒之极。 严老太爷惊讶道:「娘怎么会这般想?纪显的名声是不好,但他深得皇上宠信,地位牢固,菊丫头只要嫁过去,便是享福的命。我这做祖父的会坑她么?」 你这做祖父的分明就坑了她! 老太君实在是无力,摆了摆手问道:「退了这亲事吧!」 「不行!」严老太爷坚决拒绝,「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又收了他们的聘礼,怎么能反悔?我可不做这等言而无信之人。」说着,不待老太君反应,严老太爷已经跳了起来,「反正也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她能攀上这么好的亲事,是她的福份,反正我是不会同意退婚的。菊丫头的父亲也同意了这桩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旁人无权干预!」 说罢,严老太爷大步离开了,根本没给人反悔的机会。 老太君面色阴沉地看着他离开,半晌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站着的孙子,叫他上前,说道:「这婚事你怎么看?」 「利弊各半。」严祈华极为冷静地道,「同样,风险各半。」 老太君苦笑一声,说道:「皇上这几年来疑心病越发的重了,若是以往,这桩亲事定下就定了,镇国公府是不好,以后好好帮衬下菊丫头便成。可是……」 可是,靖安公府刚出了个王妃,而且所嫁对象还是圣眷最浓的王爷,稍有点风吹草动,谁知道会不会挑起皇帝的疑心病? 严祈华坐在床前,见老太君脸色难看,想到她刚喝了药,精神不太好,不禁宽慰道:「祖母莫忧心,这事情也许并没有那般糟糕。镇国公府在这桩婚事上态度坚定,若是咱们一意要退婚,还不知道外头怎么看待,行事太过小心反而遭人侧目,不若自然一些。」 老太君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镇国公世子如何想,若是一个不慎,皇上可能会厌弃他,镇国公府再操作一翻,轻易便可以废了他世子之位,改立他人……镇国公府打的好主意,我先前还以为他们怎么会想求娶菊丫头,原来是想要一箭双雕呢。」 严祈华在经过最初的混乱后,再结合了镇国公府的情况,也推测得差不多,镇国公府完全是将严家当枪使了。明明知道如此,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心里实在是难受。 只是,镇国公府可以不要脸面,但是靖安公府却不能不要,而且还要想办法消去皇帝的疑心方行。 就在靖安公府发生这些事情时,宫里宫外反应也不一。 秦王府,书房。 秦王笑着对其中一名幕僚道:「纪显是个狠人,敢拼敢闯,年纪轻轻的便能爬到这地步,也算是年轻有为了。可惜,却是不能好好说话的,幸好也因为他的脾气够硬,父皇才会宠信于他,现在嘛,看他还能不能保持这种硬性。」 秦王曾经拉拢过纪显,后来发现纪显是个狡猾的,无法拉拢后,便将他当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只要纪显不让他那些兄弟拉拢过去,他也可以发发善心,不必将他这挡路石除去。可是,纪显想要做纯臣,只听皇帝之令,现在却被自己的血脉至亲直接阴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第三十八章 幕僚笑道:「此次是大好时机,正是考验皇上对端王的信任的时候,稍不小心,可能端王就要栽个跟头了。王爷只需要隔岸观火,不需要做什么。」 秦王微笑着点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可以说,当得知镇国公府向靖安公府的四姑娘下聘后,他的心情就是前所未有的好,看着那些蠢人作死,也是一种乐趣。 又有一幕僚客迟疑地问道:「按理说,这镇国公世子是个有出息的,镇国公府也唯有他能看了,为何镇国公还要做出这种事情来?」难道这世子不是镇国公亲生的,而是抱养来的? 这名幕僚并不是京城人士,也是这两年才到秦王身边的,对镇国公府的事情还真是不了解。 于是马上便有人为他谱及一下镇国公府的事情,待明白后,那幕僚心里一叹,虎毒尚不食子,这人却无骨肉之情,莫怪这些年镇国公府越来越不成样了。人蠢到了一定程度,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王又和幕僚商量了下接下来的计划,想到端王可能会遭到他们那位皇父的厌弃,心里便有些志得意满。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声音,秦王有些不愉,问道:「谁在外面?本王不是说不许人过来打扰么?」 有小厮过来回答道:「王爷,是王妃着人送汤过来了。」 听到是王妃,秦王脸色稍霁,只是眼神仍有些阴郁。 书房里的几名幕僚见状,纷纷起身告辞。秦王妃出自定威侯府,定威侯世代镇守西北边塞,父兄皆掌握军权,是秦王的一个可靠的后遁,只要定威侯不倒,秦王妃在这府里便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比起端王的妻族,秦王的妻族才叫给力,所以秦王心里即便不喜秦王妃的长相模样,面上也要给予几分尊重。 秦王理了理衣襟,又将表情敛了敛,方让人通知王妃进来。 秦王妃拎着食盒进来,看了看书房,见已经没有了人,也不以为意,随意地将食盒放在书案上,笑道:「王爷,这天气热了,妾身让人给你煮了绿豆汤,喝些解暑。」 秦王站在书案前含笑以对,他长相英俊,身形修长,笑容也俊朗若阳,英气不凡。秦王妃极喜他这模样,亲自盛了绿豆汤给他,又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 秦王很捧场地喝了绿豆汤,拉着妻子的手道:「以后这事情交给下人来忙活,别累着自己。本王记得你极喜欢骑射,若是你觉得闷,改日在家里给你建个马场可好?」 秦王妃咯咯地笑起来,她容貌艳丽,身材高挑,英气的眉配上漆黑的双目,寒光湛湛,更显英姿焕发。秦王妃心里十分受用,但仍是道:「府里建马场也太小了,而且要建马场也是笔不小的费用,王爷的心意臣妾领了。」 秦王府的开支极大,秦王妃虽然不知道秦王将一些银子挪到哪儿用了,却也明白秦王府建个马场实在是项不必要的开支,若真建了,银子又要吃紧了。 秦王见她如此体贴,心里也高兴,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拉着她的手回房,至于先前答应了今晚去侧妃冯氏那儿的事情,秦王直接无视了。 阿竹听到严青菊定亲的消息时,呆滞了很久,等反应过来时,十分捉急。 当初因为昭萱郡主的事情,她特意地打探过镇国公府和镇国公世子的事情,得出的结论是:镇国公府整就是个混乱的根源,镇国公世子整就是个苦逼又活该的娃。 镇国公府的后院不必说了,乱得简直是不堪入目,差点没让她的三观再重组一回,下限继续掉光光。而镇国公世子——好吧,这位其实虽然苦逼着,但也是个狠人,而且不是什么良善人,光是私生子就有两个,现在后院的通房还有一个正揣着肚子呢,等正妻进门,便将揣包子的通房提为姨娘,几个孩子一并给认下。 若是按照寻常的人家,正妻未进门,这庶长子就出生了,简直是啪啪啪地打脸啊,所以即便贵为世子之尊,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而镇国公世子唯一好的地方在于,他有军功,而且在皇上面前是挂得上号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有时候现实便是如此,任他私德再坏,只要入了皇帝的眼,皇帝愿意抬举他,手中又握有军权,那么前途便是光明的。所以靖安公府一个庶女成为世子妃,其实也算是她高攀了。 安阳长公主当初之所以会想要将昭萱郡主许给镇国公世子,想必也是看中他手中的权利及前途不可限量,只要纪显聪明一些,再有安阳长公主帮衬,未来就算新帝登基,未尝没有争得个从龙之功的机会。至于庶长子这点,安阳长公主并没有放在眼里,若是不喜欢,届时随便丢到镇国公府后院给口饭吃便行了。 安阳长公主所谓的幸福,是建立在权利上的,她认为纪显有权有帝宠,女儿能像她一般尊荣无限,所以便挑选了纪显。 想到这里,阿竹挠了挠墙,烦躁得不行。 就在阿竹烦得去挠墙时,陆禹下朝回来了。 陆禹今日上了早朝后,又在宫里呆了会儿,并没有去衙门,直接回府了。回到家里,便见到小妻子伸着爪子在挠墙的样子,看得他有些忍俊不禁,直接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干这种事情,你以为你是佩儿么?」 「……」 阿竹烦得不想理人,所以情绪难免有些低落,但仍是尽自己的本份伺候他洗漱更衣,接过丫鬟沏好的茶放到他面前。 陆禹将厚重的朝服换下后,终于松了口气。五月份的京城白天已经热得不行,紫黑色的亲王朝服色泽浓重,穿起来就觉得透不过气,在外面行走一圈后,也热得不行。 喝了口茶后,他将旁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人拉到怀里,抓了她的手来看,那葱削似的手指根根嫩白纤细,柔若无骨一般,手掌心软软嫩嫩的,抓在手里,仿佛他微微一用力,就能捏碎这些手骨头。又瞧了下她的指甲,指甲盖透着健康的粉色,修剪得十分圆润,不过指甲倒是有些长了,该修剪了。 捏了捏这小指头,指甲薄得透明,刚才没有挠断真是幸运。他看着她有些漫不经心的脸,忍不住又捏了捏这张脸蛋,怎么看都可爱。 等到发现这位王爷在拿着指甲刀给她修指甲时,阿竹下意识地道:「王爷,昨晚才……还有两天呢。」 「……」 陆禹抬头看她,目光泠泠然的看得她猛地反应过来说了什么,顿时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阿竹垂下脑袋,一副我错了的表情。自从成亲后,每次指甲一长,就得被剪掉,省得晚上夫妻夜生活时她挠伤他。昨晚才滚了床单,依他的规律安排,要过两天才会再来一发。刚才因为烦恼,所以她嘴欠地说出来了,这种事情知道就好,说出来的话…… 「……今晚准备准备,本王让你热呼呼的。」他咬着她的耳坠,声音有些恶狠狠的。 阿竹:qaq我错了还不行么? 帮她修了指甲后,陆禹又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以后别去挠墙了,你指甲薄,当心崩断了有得你疼。」他可是记得她极为怕疼,新婚之夜还哭得唏哩哗啦的,晚上他不小心力气大了点,弄得她疼了,眼睛又开始蓄水了。 阿竹继续垂首,坏习惯被这位王爷知道的结果就是这么糟心。好歹这位还是男神,她也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给他看啊,哪知道一个不小心,窘事就被他发现了,太心塞了。 见她提不起精神来,陆禹索性起身,将她拽了起来,离开了延煦堂,往竹园行去。 竹园顾名思议都是竹子,紫竹和湘妃竹生长茂盛,进去后清风拂过,听着那沙沙声心情也跟着沉淀起来。竹林中有一间由竹子建成的三层竹屋,登上第三层,可以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 竹林周围地势开阔,除了这间竹屋,十丈之内无任何的遮避物,在这里说话也不用担心被人偷听,真是个好地方。 丫鬟上了茶点吃食后,便退下去了,守在竹屋外不远处。 「有什么可烦恼的事情?」 陆禹倚坐着竹栏杆,吹着清凉的风,含笑看着她,清朗精致的眉眼,带着笑意时融化了春光,让人心都忍不住跟着飞扬起来。 第三十九章 阿竹克制住自己要做出挠脸这种幼稚的动作,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镇国公府向四妹妹提亲的事情。镇国公世子……并不是个好人选。」她可不想自己的姐妹刚嫁过去就喜当娘了,这也太糟心了,而且还有镇国公府的那些三姑六婆一大堆的极品,难道嫁过去就要做个战斗狂人不成? 好歹她也是疼了严青菊一场,自然不希望她嫁得如此糟心。只是她是出嫁女,没法插手娘家太多事情。 「确实不是个好人选!」陆禹附和道,「今儿……父皇也特地询问了我这事。」 凡事只要涉及到皇上,阿竹的脑洞便会大开,目光像雷达一样扫向他,整个精神都亢奋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着了道之类的。 「王爷怎么说?」阿竹小心地问道。 「本王自是不知道的。」他微笑道。 「……」 估计那会儿承平帝想抽他,装什么傻呢?连她这么没有政治觉悟的人都觉得纪显手掌军权,和他结亲会让人想歪,皇帝不想歪才怪。 「本王确实不知道。」他继续道:「纪显是父皇的人,父皇的选择才是他的选择。所以你不必担心,待过些时日,且看着吧。」 纪显现在还在西北营那边,无军令不得擅离职守,就算他得到消息也不能赶回来,估计镇国公府也是看在这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将他的婚事定下来。所以,这事情还得看皇帝的反应,就看承平帝什么时候会将纪显召回京。 半晌,阿竹才反应过来他透过安慰自己也解释了这件事情皇帝的态度,扯了扯袖子,阿竹认真地道:「会不会让王爷为难?」 他淡淡一笑,眉宇间一片清淡,「为难又如何?世间为难之事可多了,不少这么一桩。」 阿竹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猛地扑了过去,双手吊在他脖子上,欢欢喜喜地道:「禹哥哥真好~~」 陆禹知道她的坏习惯,兴奋了的时候,就爱像只小狗一样扑人,被她扑过几次后已经有了经验,完全不会在被她扑倒了,笑着将她窝到怀里的身子抱住,低头在她软软的脸蛋上咬了口,笑道:「胖竹筒这般热情,今晚禹哥哥好好疼你。」 「……」 为毛每当她觉得这位无比的男神时,总要耍一耍流氓呢? 得了陆禹的准信后,阿竹趁机回了趟娘家。 柳氏得知她又往娘家跑,戳着她的脸蛋唠叨个不停。阿竹面上听了,心里不以为然,不过等知道老太君竟然被祖父气晕后,阿竹也吓了一跳,赶紧又往春晖堂奔去。 阿竹到来的时候,老太君正挨着炕眯着眼睛打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老太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就像风干的橘子皮,快要裂开来一样,看得她心里有些心酸。老太君都这把年纪了,正是应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要为不肖子孙操心,若是她像镇国公府的纪老太君一样,什么都不管,说不定还能活得更有滋润一些。 方嬷嬷见阿竹进来,想要叫醒老太君,被阿竹摆了摆手打断了。 阿竹坐在脚踏前,看着老太君打盹,只觉得心里是无比的安心。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宣诸于口,大家皆心照不宣。阿竹的政治觉悟不够,甚至不敢乱想,只能将一切掩埋在心里,见机行事。现在皇帝虽然已经老了,但身子仍算健康,齐王、秦王等虎视眈眈,端王被推到风口浪尖,但皇帝态度暧昧,没有个明确的表示,没人敢胡乱押宝。只能说,承平二十四年那会,魏王齐王遭圈禁一事吓破了很多人的胆,虽然至今两人已经被放出来了,但也没有朝臣敢在太子未立时站队了。 就要阿竹沉着脸沉思时,老太君醒了。 老太君模模糊糊地发现脚踏前坐了个人,等发现是阿竹时,苍老的脸上露出抹笑容,慈蔼地道:「是王妃回来了,怎么不叫醒老婆子?」 阿竹起身坐到老太君身旁,拉着她微凉的手,抿嘴笑道:「祖母,听说您生病了,阿竹担心。」她真的担心,老太君是靖安公府的镇府之宝,她活到这把年纪,看的事情明白,眼光也与众不同,有她在,家族能避开很多危险。 老太君笑道:「王妃无须担心,老婆子还要多活个几年呢。」 曾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后,老太君突然道:「王妃这会儿回来是为了菊丫头的婚事吧?」 「嗯。」 「王妃无须担心。」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宽慰道:「镇国公府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菊丫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这安慰太泛了,阿竹沉默了下,方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七月份有个好日子,不过得等镇国公世子回京再说。」老太君淡淡地说道。 阿竹已经两次听到这种隐晦的提醒了,不由得精神大振,顿时觉得情况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老太君一直盯着她,见她神色有些变化,心里有些满意地点头。老太君心里有数,同时这两天也想了很多,发现情况其实也没有那般糟糕,特别是承平帝疑心病重,这几年喜欢玩平衡之术,好几位皇子的势力互相牵制着,纪显这颗棋子就不知道他要怎么安排了。 端王背后有皇后和贵妃,但皇后所在的武安侯府素来中立,即便家族里出了个皇后,也谨守本份,只听令于皇帝,甚至为此而曾经看着皇后出事没有反应,让皇后从此也对娘家有了隔阂。反观贵妃所出的怀恩侯府,看着煊赫,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在朝堂上能说话的人不多,反而显得端王势单力薄。 老太君慢慢地想着,突然间又有些疑惑,总觉得无法揣测明白承平帝的意思,这些年来她冷眼看着朝堂的走势,端王除了帝宠外,竟然无丝毫的优势,反之秦王这几年势如中天,隐隐压了端王一头。 阿竹在老太君这儿呆了好一会儿,怕累着她,便识趣地离开了,转而去了青菊居。 青菊居里,严青菊正捧着花样子绣花,旁边的丫鬟帮忙分线,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闺阁少女,安静而娴雅。 见到阿竹到来,她喜得直接抛了手中的活计,跳起身拎着裙子跑过来。 真像只摇着尾巴求关注的小狗。 阿竹摸摸妹子的狗头,发现这妹子笑得甜蜜蜜的,心里叹息,镇国公府那么乱,这妹子真的能适应么? 「三姐姐,喝茶,哎,丹冠,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三姐姐喜欢吃的炸山药酥,叫人做来。」 严青菊忙得团团转,还是阿竹看不过去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然后将所有的丫鬟都挥退后,又摸摸她柔美的小脸蛋,说道:「我听说祖父和四叔为你定亲了,你还好罢?」 严青菊听得眼圈一红,低首摇了摇头,说道:「有三姐姐关心,我没什么的。而且,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若真的嫁过去,我只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看她说得那么可怜,含笑带泪,楚楚动人,阿竹差点都要为她怒发冲冠,找欺负她的人拼命了。等回过神来,不禁扭头——尼玛连作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怜惜她、想要为她出头了么?这是何等的魅力? 然后又想到镇国公世子,虽然私德不修,但上过战场,也是个铁血男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折服于妹子这种圣母白莲花的魅力。 阿竹又呆了一会儿,陪着妹子一起说话,见她神色恢复得差不多了,方起身离开。 严青菊站在院门口,看着被簇拥而去的阿竹,眼神慢慢变得幽深,直到丹冠唤了声,方转身离开。 回到房,严青菊捏着针,继续先前的活,半晌,突然问道:「丹寇,镇国公世子十五岁上战场时,是隶属蒋将军麾下吧?」 丹寇努力回想了下,这些天为了搞清楚镇国公世子的生平,她也使人去打听过,很快肯定道:「是啊!若不是有蒋将军提拨,镇国公世子还没那么快就得到赏识立功呢。」 严青菊点了点头,看着绣框,拿着针慢慢地绣起来。 又到了进宫给婆婆们请安的日子。 按例,阿竹先去了凤翔宫,请完安后,照例去了偏殿探望养病的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正在喝药,似乎每次阿竹来都会看到她在喝花,整个大殿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阿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她发誓一般说要好好喝药好好养身子,现在脸色没有那般苍白了,只是整个人仍是瘦得一看便知道病体沉重。 第四十章 昭萱郡主用清水漱了口后,将身上披着的薄被风裹住自己,见阿竹已经穿上夏衫,衬得整个人粉嫩嫩的,心里有些羡慕,羡慕过后,又嘲笑道:「没想到兜了个圈子,最后倒是你们家捡了个麻烦。」 阿竹低头喝茶,不想说话。 昭萱郡主显然心情极好,捏了捏阿竹的手,笑道:「我娘当初便是看中了纪显的能力和前途。他是舅舅的人,只听舅舅的话,其他皇子都拉拢不到他,若是我嫁给他,这辈子仍能这般风光。」提到安阳长公主,她心里仍是疼得厉害,却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长公主用心良苦。」阿竹附和道。 昭萱郡主噗地笑起来,「什么用心良苦?镇国公府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我娘当初是直接打算等我嫁过去,借皇帝舅舅的名义,将世子弄上镇国公的位置,再将那些敢起什么歪心思的贱人都收拾了的。也只有我娘能这般简单粗暴地行事了,你那四妹妹看着就像朵小花似的柔弱,届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啃得渣都不剩呢。」 那可是朵战斗力杠杠的小白花,宅斗能力同样杠杠的,若是信了她的外表柔弱可欺,那就输了。 阿竹笑而不语。 昭萱郡主又压了压声音,小声同阿竹道:「你放心,秦王最近风头太盛了,舅舅正想要使个法子打压他呢。」然后又坐直了身子,咯咯地笑道:「听说前几天,你给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的小姐下帖子请她们过府游园,你也真是够坏的,没有打起来吧?」 阿竹淡定微笑:「怎么会呢?那两府的姑娘都是规矩又守礼的,我还希望下回再请她们过来说话呢。」 昭萱郡主被她逗得不行,戳着她的脸道:「你就装吧!当心安贵妃生气!」 阿竹望天,她觉得安贵妃正憋着一股子的气想朝她发火呢。不过不怕,她有灭火技能,端王一出,谁与争锋。 过得半月,皇帝将远在西北营的镇国公世子召回京。 镇国公世子一路风尘仆仆,在驿站简单清理了下,整理衣冠,直接进了宫。 镇国公世子被召回京之事,很快便被人悉知了,众多关心此事的朝臣勋贵等皆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乾清宫。 镇国公世子在乾清宫呆了半个时辰才离开,而且还是被乾清宫的内侍总管王德伟亲自送出来的。 对于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拨出半个时辰见个臣子也算得上是荣幸了,而且还得到王德伟亲自送出来,可想而知镇国公世子此时圣眷极浓。不过皇帝和镇国公世子说了什么,还真没人知道,而当时在场的还有乾清宫的内侍总管王德伟——得了,这位嘴是最严的,只要不该透露的事情,就算是最得皇帝信任的端王也休想从他嘴里挖出一丁半点。 纪显刚离开乾清宫时,便见到相携走来的康王和秦王。 「哎哟,这张脸——可不是镇国公世子嘛。」康王笑呵呵地说道,指着他的脸道:「好一阵子不见了,你的脸好像仍是没变多少,看着真是吓人。」 纪显目不斜视,给两位王爷请安后,便身姿如松柏般笔直,显得十分英武。 镇国公世子纪显身形魁梧高大,比之秦王还高出半个头,五官英挺粗犷,一道刀痕从右脸颊斜横过左脸,可能是当初受伤之时并未有条件处理好这伤,使之愈合得十分糟糕,肉色的疤痕像条肉蜈蚣横过脸,说话的时候那刀疤像条会动的蜈蚣一般,十分吓人。又因他满身煞气,配上这张脸,还真是挺吓人的,据闻他就曾经吓晕过幼儿和妇人,还闹出了好大的乌龙。 「皇兄!」秦王有些尴尬地唤了声,然后又歉意地看向纪显,说道:「抱歉,皇兄不是有意的。」 纪显目光落在秦王身上,拱手道:「两位殿下客气了,臣并未在意,康王殿下说的也是事实。」 康王听到有人附和自己,高兴得手舞足蹈的,配上肥硕的身体,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秦王脸色黑了黑,决定不理会他,笑着对纪显道:「纪大人先前是从乾清宫出来吧?听说镇国公府为纪大人定了亲,在这里本王要恭喜纪大人了。」 镇国公府那点儿破事,京城大半的人都知晓,秦王如此说也有试探之意,纪显虽然碍于孝道不能做什么,但却极厌恶镇国公府干涉他的事情,这会儿他人远在西北营,却被家人瞒着给他定了亲,想必他也不满吧? 纪显微微一哂,又拱手道:「多谢。」 秦王瞳孔微缩,纪显这态度明显是要与靖安公府结亲了? 等纪显离开,秦王仍有些失神,纪显这会儿从乾清宫出来,也不知道先前他是不是已经表过态了。秦王神色微黯,心里莫名地又生起一种焦虑感。到底纪显今儿进宫说了什么,他那皇父又有什么反应? 「九弟,走了。」康王笑呵呵地道,根本没有想太多,兴奋地道:「老七的婚礼快到了,这回希望他别又倒霉地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快,咱们先去禀报父皇,然后去礼部和那群官员好生说道说道,定要将老七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顺便收点儿媒人钱……」 听到他唠唠叨叨的,等听清楚了他后面的几句话,秦王脸色一黑,忙停了脚步,说道:「大皇兄,臣弟突然发现还有些事情,先走一趟,等会再去乾清宫,你先去吧。」 若是他头脑发昏真的跟着大皇兄进去说这种事情,绝对会被他们皇父揍出来。 果然,康王进去不久,直接抱着脑袋滚了出来,乾清宫附近守卫的侍卫都看到康王是被奏折砸着滚出来的。 一匹黑色骏马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马上的骑士勒紧缰绳停下,然后以一种潇洒的姿势下了马。 「世子!」 等在门口边的一名小厮见到下马的骑士,激动地扑了过来。 纪显将缰绳丢给了小厮,无视门前的侍卫,大步进了镇国公府。 一路上,见到纪显的镇国公府下人皆忍不住往旁避开,生怕不小心惹着了他。而且世子身上那种血腥煞气,连个大男人也无法和他对视太久。 镇国公府的管家纪忠得了讯儿忙迎过来,鞠躬哈腰,陪着笑脸道:「世子是何时回来的?也不派人通知一声,好让老奴禀报公爷和老太君一声……」 纪显明显有些不耐烦,虎目一瞪,纪忠便觉得遍体生寒,差点儿腿肚子一软,直接跪下。幸好,纪显并未为难他,只问道:「老太君和公爷可在?我刚回来,先回去洗漱稍会去给他们请安。」 「啊……在的、在的,不过……」纪忠被瞪了一眼后,赶紧改口道:「世子先去洗漱,老奴去禀报老太君和公爷。」 纪显无可无不可,原本往后院的脚步一转,便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里诅咒着那些偷懒的下人,连世子回来都不通知他一声,脚步却不停地往老太君那儿行去。 纪显回到房里,便见下人已经准备好干净的衣物和洗澡水,桌上还有丰富的饭食。一路赶着回京,早就饿得狠了,先前又忙着进宫,更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见到一桌吃的,才发现自己饿得不行。当下挥退抖抖缩缩的丫鬟,也不需要她们布膳,自己拿了筷子便开始用膳。 在纪显吃了七八分饱时,先前牵马的小厮——纪山回来了。纪山今年十六岁,身材有些矮小,不过一脸的机灵劲儿,纪显能在回来时便有温热丰富的饭食可用,也是纪山吩咐人悉心准备的。 「世子爷,奴才刚才遇到了管家,管家说老太君身子不适,今儿让你不必去请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至于公爷……他也和老太君一个意思。」纪山小心地看着主子,发现他没有动怒,方松了口气。 纪显冷冷地笑了一声,吃得八分饱后便不用吃了,丢了筷子,便去净房洗去一身汗。这五月份的京城,实在是热得不像话,一会儿时间,身上就臭哄哄的了。 待他洗了个冷水澡,换上轻薄的夏衫后,纪显直接去了书房。 「打听到了?」纪显端着茶,目光凶煞地看着纪山。 纪山小心肝抖了下,虽然他对主子是忠心耿耿,但是主子那眼神还是让他有些受不住,忙点头道:「打听了打听了!」小心看了他一眼,方道:「听说靖安公府的四姑娘从小在严老太君跟前长大的,和其他三个姑娘一样像嫡女一样教养着,规矩气度都不差,女红针黹、管家中馈等无一不精……」 第四十一章 「闭嘴!」纪显不耐烦地打断他,横眉竖目地道:「性情如何?模样如何?别跟我说那种没根据的话。」 纪山嘴巴都苦了,心说我的世子爷哎,人家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模样,性情怎么样的?靖安公府又不是镇国公府,靖安公夫人治下极严,奴才的嘴也极严,根本没法办打听到那位四姑娘的事情啊。 「这个、这个……听说四姑娘性情温婉,人也不错的……可能就是柔弱了点儿……」 「闭嘴!」 纪山不说话了。 纪显坐在书案前沉思了会儿,冷笑道:「想必他们为了掣制我,绝对不会给我娶个厉害的妻子回来,这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个庶出的,再怎么样也比不得嫡出的气盛,估计还有一副柔弱可欺的性情,才能任她们搓圆揉扁!」 纪山不敢吭声,不过心里倒是认同了主子的猜测,那些人早就巴不得将主子拉下世子之位,怎么可能给他挑个身份高贵又厉害的妻子?至于会不会丢脸问题,镇国公府早就不在乎脸面了。 纪显明显不太想在这事情上纠缠太多,又道:「明日你再去打探打探,不让你去打探她如何,你得给我打探清楚她的行程,我想亲自瞧瞧她是何等模样的。哼,若是个软弱无能的,受不住死了,也是她没福气。」 纪山赶紧应了声。 等纪显挥手让他下去时,纪山忙道:「世子,潘氏肚子有三个月了,您要不要去瞧瞧她?」刚好三个月前主子回来一趟,没想到就让她一举怀上了。 纪显冷冷地看着他,看得纪山忙自己滚出去了,不敢再说什么。潘氏虽然凭着肚子露了脸,但说到底还是个通房,最不济以后也只是个姨娘,不需要为她得罪主子。 翌日,纪显晨起去练功房煅炼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又去冲了个冷水澡,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老太君那儿。 老太君这里已经齐集了纪家所有女眷,纪显扫了一眼,他那爹并不在,想必现在还在哪个姨娘的床上。 屋子里的女眷们看到他,特别是那张脸时,明显地抽了口冷气,小些的孩子吓得差点要哭出来。纪显直挺挺地站着,缓缓扫视一眼,凶狠的目光吓得好几个小的孩子真的哭了出来。见到他们哭,他的眉头拧了下,然后又无动于衷。 「好了好了,你们带他们下去吧。」纪老太君头疼地挥手道。 纪老夫人笑呵呵地开口吩咐道:「听老太君的,你们几个将孩子带下去吃些东西,别饿着了他们。」然后慈爱地看着纪显道:「显哥儿难得回来一趟,快过来坐。」 纪显听话地坐在纪老夫人下首位置。 纪老夫人是已逝的纪老太爷的继室,一生未曾生养过孩子,原本在镇国公府中没什么地位,不过一张嘴能说会道,在府里也有几分人缘,纪老太君特别地倚重她,连镇国公也敬重她这继母几分。 等屋子里的孩子和女眷都走得差不多后,纪老太君咳嗽一声,说道:「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和你祖母、母亲都极喜欢,便为你定下了。」 纪显不语。 纪老太君瞥了眼这孙儿,看到那张脸,又有些不喜,继续道:「七月和十月都有个好日子,显哥儿想要挑哪个月成亲?」 纪显沉默半晌后,说道:「七月份太赶了,十月份吧。」 纪老太君微皱眉,十月份太久了,外一生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办?正欲再说,衣袖被旁边的儿媳妇扯住,发现她给自己使眼色,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你再考虑一下,如果要改回七月也行。」 说了这些,一时间又有些无语,纪老太君不愿意与他多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纪显离开,纪老太君便问道:「华哥儿在哪里?今儿怎么不见他?」 老夫人陪笑道:「华哥儿昨儿出城访友,因太晚了,便在城外宿下了,现在还未回来。」 纪华是现在的镇国公和继夫人所出的嫡子,也是纪显的弟弟,极得老太君喜爱。虽然都是嫡亲的曾孙子,但比之命格凶煞又克家人的纪显,老太君更疼爱纪华,心里也希望纪华能继续这镇国公府。 当然,对于纪老夫人来说,心里也是希望纪华继承镇国公府的,盖因纪华之母——即现在的镇国公继夫人沈氏是纪老夫人娘家侄女,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纪显,纪华才是她的命根子。 等纪老夫人从老太君那儿出来后,便寻了纪华身边伺候的丫鬟闭月问道:「华少爷去了哪里了?」 闭月有些惶恐,忙道:「奴婢也不知道,少爷没有说。」 刚才对老太君所说的纪华去访友之事纯粹是骗她的,纪华和其父镇国公一般喜好美色,屋子里的通房姨娘不少,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几乎没有几个没被他沾过的,连他妻子的陪嫁丫鬟也都被他睡了个遍。晚上他出去鬼混没有回来,大多是去那种销金窟鬼混了。 想明白这点,纪老夫人有些生气,心里埋怨侄女没有将纪华教好,抬脚便往镇国公夫人的屋子去。 纪显回来后的第二日,皇帝的旨意便下来了,将他从西北营调入神机营。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皆倒抽了口气,看来纪显依旧圣眷不衰啊,神机营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重任,是京师三营之一。也不知道这纪显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深得皇帝如此信任。 京中世家勋贵子弟多如狗,若是不走科举出仕,便只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纪显便是如此,看到纪显嚣张得几乎连镇国公府也不放在眼里,那些世家勋贵弟子都羡慕不已,心里也琢磨着,如何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阿竹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同样皱起了眉头,不知承平帝这是何意。 不过,好消息是,纪显和严青菊这婚事是定下了,在纪显回来第十天,便让人去选了吉日,将婚期敲定,定在十月初十。 八月底严青兰出阁,严青菊定在九月,也不算得赶。 陆禹下衙回来,看到阿竹对着窗口的一丛湘妃竹发呆,探手过去,直接捏了捏她的脸,另一只手也揽住她的腰。 「哎呀!」 冷不防地被人拽住,阿竹往后仰倒,被人稳稳地接住时还有些心悸,正想磨牙抗议时,突然他咦了一声,将她抱了起来,目光在她身下扫了扫,将她抱到了旁边的软榻上,说道:「身子虚就别太累,听说这种时候站多了腰疼。」 阿竹顿时满脸通红,有什么比你的大姨妈来时,你心目中的男神一本正经地和你讨论什么站姿腰疼不疼的问题更尴尬? 陆禹支着脸打量她,揉了下她的脑袋,将她的绾着的发髻都弄散了,方问道:「喝红姜糖水了?」 「……没有。」 听罢,陆禹直接叫来甲五,让她去厨房叫人煮碗红姜糖水过来,然后又伸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慢慢地揉着,询问了她今日的饮食,知道她没有吃寒凉及冰的东西,满意地点头。 阿竹被他揉着肚子,那种胀疼感减轻了很多,但被他如此详细地询问着日常,又觉得自己嫁的不是老公,而是个爱管她的爹。 「真乖,以后继续保持!」陆禹满意地亲了下她的脸蛋作奖励,含笑的眉眼,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得紧。 当然,陆禹会如此详细地询问,还是五月初阿竹经期时,因为天气太热,又因为严青菊定亲一事,难免疏忽了,吃了冰镇的水果,让她肚子疼了一回,陆禹知道后,眯着眼睛看了她很久,看得她心惊肉跳的。 晚上睡觉时,阿竹慢慢地蹭上床,越过床边的男神,直接滚到床里头。 「睡那么远做什么?过来?」陆禹单手撑着脸,拍拍身边的位置。 阿竹有些心塞,吞吞吐吐地道:「臣妾身子不干净,不宜同床,王爷……」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探手扯到了怀里。 陆禹嘲笑道:「不过是怕第一个晚上弄脏本王的衣服罢了,没事,本王不介意这点小事。」 阿竹涨红了脸,觉得没脸见人了。上个月大姨妈来时,晚上睡觉时,她便弄脏了他的衣服。其实阿竹心里也很想哭啊,明明她以往都没有出过这种事情的,但偏偏上回就出了这种窘事,原因大概是她被他抱着睡,睡姿不正,所以漏了出来吧。 第四十二章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他的原因。 女人的月事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污秽,一般来这种东西,夫妻是要分房睡的。但阿竹发现这位王爷未免也太坦然了一些,坚决不肯分房睡,害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被他拉着躺下后,一只大手便盖在她肚皮上,暖暖的手心揉着,缓解了不适,让她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不过脑子里还惦记着事情,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王爷,镇国公世子和四妹妹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皇上没说什么吗?」 「有什么好说的?」陆禹揉着她的小肚子,说道:「你就是爱胡思乱想,不用担心,纪显的份量还不够,父皇不会质疑我什么。」怕她以后都要这样提心吊胆,心里多少有些心疼,亲了亲她的小耳朵,又道:「不必如此小心,只要我不作为,父皇暂时不会怀疑我的。」 阿竹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为何他能如此笃定地说这种话?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下正想再问时,他已经像对待个小孩子一般,哄着她入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阿竹嘀咕着,总觉得他的态度奇怪,到底是拿她当妻子还是当孩子看? 半晌,陆禹低头看她入睡的脸,小嘴微张,呼吸轻轻浅浅的,已经无法从这张妍丽的脸蛋寻找她小时候的轮廓了,不过——以前只要看到她,心情总会很好,到现在每次看到她时,心里总会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但他选择了顺着心意先将她抓到身边,禁锢在身旁,谁也抢不走。 转眼便到了周王成亲的日子。 早上,阿竹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夏季昼长夜短,绚烂的朝霞将天空业渲染得分外美丽,不过这种艳丽的色泽配上炎热的天气,只让人感觉到心浮气躁。 「天气那么热,当新娘子很辛苦吧?」阿竹用手中的团扇朝自己扇了扇,她是怕热的体质,一到夏天,动一动都会出汗,冬天倒是没有那么怕冷。 钻石端了冰镇好的绿豆汤过来,笑道:「可不是,虽说屋子里能放冰盆,花轿里也可以放,但路上走动几步,那厚厚的嫁衣还不得热出一身汗来?作新娘子的在这种日子可遭罪了,还是春天和秋天成亲是好日子。」 阿竹心有戚戚然,突然想起张阁老所说的,四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正是结婚的好日子说得也是挺有道理的。 接过钻石呈上来的绿豆汤,阿竹喝了口,汤里放了些冰糖,淡淡的甜味加上冰镇过后的口感,喝一口全身心都舒爽起来。天气热,早上时候,她一般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一点儿东西,事后再喝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方觉得缓过来劲来,而不是一直提不起精神。 对于她一到夏天情绪就不高的情况,钻石已经见怪不怪了,反倒是陆禹看着不习惯,觉得失了活力。所以在早晨上朝之前那段时间,特别爱作弄她,直到她呆滞的目光转为灵动,才满意地抬脚离开。 对于那位王爷总能端着清冷高贵的男神样对她耍流氓,阿竹已经木然了。估计这个世界上,能看到他这一面的人不多,多的也只以为他是个清高又爱摆谱的王爷罢了。 喝了绿豆汤,阿竹的精神已经抖擞起来,想着呆会要去周王府观礼喝喜酒,忙让人去将贺礼带过来检查一遍。虽然知道有耿嬷嬷和丫鬟等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但阿竹仍是喜欢在行事时再过一遍手,以防不测。 检查了贺礼后,阿竹便将它放到桌上,在等待时间时,不免想到周王世子陆佩。 在婚礼接近时,周王没有再将他送过来,而是送到宫里给惠妃,今日婚礼,生怕府中一片忙乱照顾不周,所以昨儿周王已经将儿子送进宫给惠妃照顾了,估计明日周王夫妻进宫谢恩时,顺便一起带回来。 钻石和翡翠见她边翻着端王府的账册,边漫不经心地想事情,以为她对周王世子仍是念念不忘,不由笑道:「王妃和王爷成亲也有两个来月了,王妃若那么喜欢孩子,何不和王爷生一个?」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不好说那位王爷其实挺懂得避孕的,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学来的,加之她也觉得十五岁生孩子太早了,所以便含糊地道:「这得看缘份。」 「王妃,怀孕一事除了缘份,也可以人为的。」钻石兴奋地道:「奴婢以前就听巩嬷嬷说过,宫里有些厉害的女官可以根据女子的月事和吃食之类的安排一翻,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虽然她说得含含糊糊,但阿竹仍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看女人的生理周期安排受孕的好日子嘛,这个她懂啦。 见她仍是无动于衷,钻石简直要捉急。端王现在独宠自家姑娘是好事,应该趁着这机会先生下嫡长子,以后就算有侧妃小妾进门也不怕了。而且以端王现在的年纪,应该要有子嗣了,以前他没成亲无人敢说,现在他都成亲娶妃了,子嗣问题便要提上行程了。 钻石时常陪阿竹进宫给皇后贵妃请安,皇后是养母不会说什么,但安贵妃可就有意见了,才成亲一个月,安贵妃已经等不及了,时常明里暗里地说子嗣的事情,想来她也急了。 发现这姑娘急得不行,阿竹看了不忍,安慰道:「没事,看缘份吧。」那位王爷自己都不急,她就算要急,能直接推倒他么?钻石的顾虑她也明白,只是十五岁太早了,就换十六岁吧。 端王如今的地位,确实需要个子嗣,阿竹即便明白十六岁生孩子风险挺大的,但在这时代女人十六岁生孩子是正常事情,她也不能太任性,真的等它个几年。所以,再给自己一年时间,等到十六岁,便生一个。 决定了后,阿竹心里便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吃食来,怎么说也得将身体给养得成熟一些,别再像个小女孩儿一样,丰胸细腰长腿什么的,一样都不能缺。嗯,明天开始,她要天天喝木瓜牛奶!握拳! 有了目标,阿竹又精神抖擞起来,双眼亮晶晶的。 陆禹下朝回来,看到她这样子,心里有些奇怪。每当她双眼发亮时,就是有什么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全力以赴了,虽然看着是活泼可爱,但是有种被排除在外在感觉。 「怎么了?」陆禹将她拉到身边,忍不住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阿竹笑容可掬,说道:「今天是七皇兄成亲的日子,也不知道这七皇嫂是什么模样的。」 「你不是知道了么?」 那是你自说自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阿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所说的清宁郡主是小时候,谁知道她长大了有什么改变? 因为今日是周王成亲的日子,所以宫里给这些皇子放了半天假,允许他们去凑个热闹。等时间差不多了,陆禹方携着阿竹一起出了门,坐马车去了周王府。 到得周王府,刚下了马车后,陆禹已经变成了那副高不可攀的男神样,视线往人群淡淡一扫,不在任何人脸上停留。 阿竹其实很早就注意到这情况了,他这种清淡的模样,视线从不在人群中停留,虽然看着特别的不食人间烟火,但也特清高了,怨不得人人都要说他清高摆谱,也特不将人放在眼里了。幸好,除了这点,若是有人来同他打招呼,他也不会不理,态度还算是温和从容的。 「十皇弟、十弟妹!」 一道开朗的男声响起,阿竹抬头望去,便见到秦王携着秦王妃过来了,除了两人外,秦王妃身后还跟着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是秦王府的侧妃冯氏。 陆禹朝两人淡淡颔首,等周围的仆人行了礼后,方说道:「九皇兄和九皇嫂也来了,正好一起进去罢。」 秦王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笑道:「好啊,今日是七皇兄的好日子,咱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然后亲热地携着陆禹走进秦王府。 「十弟妹,咱们也一起吧。」秦王妃也热情地拉着阿竹,一起跟着他们走进去。 阿竹腼腆地笑了笑,也没有甩开她的手,扭头看了眼,秦王侧妃冯氏低眉顺眼地跟了进来,身后是跟着的仆妇丫鬟。 婚礼还未开始,阿竹被带到了女眷所在的一处偏厅喝茶,这里来了很多皇室的女眷,在坐的都是王妃、郡王妃、公主、郡主之类的,只有几个勋贵家的女眷,英国公夫人便是赫然在例,同时还携了英国公府的两个姑娘。 第四十三章 阿竹辈份比较小,忙和那前长辈见礼寒暄,幸好今日人多,大伙都是微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由人将她带去旁边坐着了。 阿竹和秦王妃坐在一块,虽然这是因为秦王妃与她都是九、十皇子妃,但似乎也有秦王妃隐隐被人排斥的原因。阿竹暗暗观察,有些不解,秦王妃嫁进皇室不过三年,性格是个爽朗的,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正观察着,一道人影走了过来,阿竹抬头看去,发现是石清溪。 「端王妃,臣女可以坐这儿么?」石清溪谦和地问道。 阿竹笑着点头。 石清溪挑了她下首的位置坐下,左右看了看,小声地问道:「请恕臣女无礼了,今儿难得见到您,想问一问昭萱郡主的身子现在如何了?她进了宫后,我已经很久未见到她了。」她知道端王妃和昭萱郡主的交情,问别人不如问端王妃,所以才有现在这一遭。 阿竹有些惊讶,她还以为石清溪和昭萱郡主从小打到大,总是一言不和就生气,还以为她不关心呢。或者,女人的友谊这种事情其实挺难说得通的,便笑道:「已经无碍了,若是她知道你这般关心,她会很高兴的。」 石清溪略略有些不自在,低声道:「也没什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长公主的事情……请她节哀。」想到了让她恶心的昭华郡主,石清溪下意识地看向人群。 突然,一道柔美的声音插.进来,「妹妹在和端王妃说什么呢?」 听到这声音,石清溪眼中露出明显的厌恶,阿竹抬头看去,便对上一张精致绝伦的脸,美得她生平难见,那双盈盈水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你看时,仿佛连魂都被勾去了。连女人都无法抗拒她的美,何况是男人,这简直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女人心目中的敌人。 「姐姐怎么来了?」石清溪磨牙道:「这里不是家里,姐姐还是别随意乱走比较好。」 石清瑕一脸受伤的表情,抓着帕子的手轻轻捂着胸口,仿佛被她这话伤透了心,喃喃地道:「妹妹怎么说这种话?还不是见你突然不在,我有些担心,才过来寻你的?这位是端王妃吧?请原谅……」 「行了,别挡在这里作态!」 这句话是原本漫不经心地喝茶的秦王妃说的,只见她端坐着,用一种无限睥睨的眼神看着石清瑕,出口的话却极其伤人,「像你这种会作态的女人本王妃见得多了,说多了都是错,别出现在本王妃面前就行了,伤眼!」 石清瑕脸上滑过难堪,眼泪夺眶而出,掩着面离开了。 这角落里的一幕很多人都瞧见了,不过没人当回事。作为个王妃,难道对个勋贵府的庶女说两句也不行?更何况这庶女长得还那么让女人有危机感,自然不会有人为她出头了。 英国公夫人和旁边的武安侯夫人说话,眼角都没有施舍一个过来。 阿竹面上镇静,心里有些呆。首先为石清瑕的坏人气而呆滞,能混到这种程度,她做人有多失败?不,应该说,石清瑕的姨娘做人有多失败,才连累得她变成这般?京城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家后院出个丑事,若是没及时掩住,还真是不过半日整个勋贵圈都知道了。 其次是秦王妃,这嘴也太不留情了,对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且也没有惹到她。难道就是因为她这种太过爽利的脾气,无意中说的话得罪过人,所以才会被隐隐排斥? 石清溪再三给阿竹道了歉后,沉着脸离开了。 没人理会石氏姐妹间的事情,婚礼很快便开始了。 这次主持婚礼的仍是怀王,怀王是承平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没有在成年封王后就藩的兄弟,掌管着宗人府,朝堂上没什么说话的份儿,但是对于皇子们来说,他的辈份也挺大的。 礼成后,新娘被送入了洞房。 而作为新郎官的周王虽然穿着一袭大红色的新郎官服,看起来却没有多少喜色,神情淡淡的,面对众人的贺喜也回了礼。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免不了要暗暗笑上一声,怨不得皇帝不太爱理他的事情,这位性情也太扶不上墙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果然如此。 阿竹又随众人去新房看新娘子,这情景就像当初她成亲时一样。 秦王妃和她走在最后,便听得秦王妃说道:「周王模样看起来没有多少喜意,真是……」摇了摇头,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对阿竹道:「听说周王世子叫你姨母,可有这回事?」 阿竹腼腆地笑着点头。 阿竹的外表真是又娇又软又萌,长得十分具有欺骗性,再做出这副腼腆的模样儿,看着真心让人不忍心欺负。秦王妃一瞧她这模样,忍不住又道:「清宁郡主我见过几回,倒是个爽利的,不过她随父母在外地游历,性子活泼了些,估计是不太见过世面。」 「……」 秦王妃你够牛,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阿竹一时间被她噎得不行。 说着,便到了新房,一屋子的人挤在一块儿,就算有冰盆子,仍是感觉到呼吸有些不顺畅,再看穿着一袭大红色嫁衣的新娘子,额角也泌出了细秘的汗珠了,让阿竹也感觉热起来。 阿竹仔细打量正和康王妃说话的新上任周王妃祝苹,只见一张可爱的苹果脸描绘了艳丽的妆容,额间绘着红色的花钿,更添几分俏丽,脸上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涩,轻声细语地应对着众人的打趣。 在介绍阿竹时,康王妃突然道:「听说端王府的园子修建得可漂亮了,十弟妹改日有空也请咱们妯娌几个过去游园玩耍,正好又有新妯娌,不若一起请咱们都去聚聚?」 康王妃和谁都能搭话,阿竹已经习惯了她的长袖善舞,当下笑道:「若是几位皇嫂喜欢,我自然是乐意的,不过现在天气热,你们确定想要在这大热天的游园?」 「那就等秋天金菊都开了后再去也行。」康王妃反应极快,又拉上了几位王妃,得到她们的附和,开心地笑着道:「到时候十弟妹可别怪咱们不小心糟蹋了你的园子。」 阿竹笑得更腼腆了,「哪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的,你们愿意来,我才高兴呢。」 看到她这模样,众人也笑了起来,一团和乐融融。 阿竹低首,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不过仍是敏感地察觉到周王妃好奇审视的目光,阿竹朝她友善地笑了笑。 在新房呆了一会儿,众人便又去前院吃宴席了。 刚坐下不久,便有人来报,诸位王爷开始拼起酒了。 原本安静坐着的靖王妃突然皱起了眉头,招来身边的一名丫鬟,说道:「王爷身子不好,你去着人看着,别让他喝太多酒。」 丫鬟应声而去,其他人见怪不怪了,靖王给人的感觉就是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偏偏他却拖着这病弱的身子,活到这年纪,不可不谓奇迹。而靖王妃这般吩咐,其实也是为了让人挡住康王,免得康王仗着兄长的名义,喝高了谁也不理,都乱灌一通。 结果证明,靖王妃此举是十分必要的,当男席那边传来康王耍赖灌众人喝酒时,康王妃的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仍是笑着,说了几句话,很快便将气氛给圆回来了。 秦王妃慢条斯理地吃着丫鬟处理好放到碗里的食物,看康王妃的目光有些怜悯,本就是个伶俐人,却嫁这么个总会拖后腿的蠢丈夫,使得她不得不比其他人更多一倍的努力,方能在皇家站住脚。 想罢,便对旁边坐着的阿竹道:「你瞧着罢,明天康王又得挨骂了。」 阿竹眨了眨眼,挨谁的骂?是康王妃还是皇帝? 就在阿竹疑惑时,男席那边又有消息传来了,好几位王爷都喝醉了,且病弱的靖王不意外地喝了两杯酒又病发了。 阿竹:=口=!这婚礼可真是够乱的! 更混乱的是,当她们赶去男席那边时,便见到陆禹无比高贵冷艳地一脚踹在秦王的屁股上,将他踹飞到一个小厮怀里,然后直接将那小厮压倒在了地上。 这是神马情况?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惊呆了,呆呆地看着那位踹了人的王爷一抚衣袖,面上一片云淡风清,无任何的不适。 第四十四章 「王爷,您没事吧?」秦王妃惊叫着,忙过去揣扶起丈夫,和小厮一起将人扶起来后,发现对方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显然喝高了。 秦王好半晌才站直了,暴怒地叫道:「老十!」 「九皇兄喝高了,有些爱胡言乱语,九皇嫂还是带他回府吧。」陆禹淡淡地说道,双目清冷,使之气质也变得清淡,看起来竟然有些不近人情。 「胡说,本王才没有喝醉!陆禹你敢和本王继续喝么……」秦王嚷嚷着,直接挥开了想要抓住他的小厮和秦王妃,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朝陆禹行去。 「王爷!」秦王妃又抓住了他,喝道:「你们还不过来扶王爷去歇息?」 在小厮过来时,周王府的管家也适时地道:「秦王妃娘娘,请让秦王殿下到偏厅歇息,醒酒汤已经备好了。」说着,心中暗暗叫苦,真不知道这些尊贵的主子们怎地挑今日在这里拼酒,不醉不归什么的,真是要人命啊! 秦王妃满意地点头,见秦王仍有些挣扎,直接一个手刀敲了过去,于是世界安静了。 众人:=口=!秦王妃真勇士也! 秦王妃露的这手将所有人都镇住了,众人根本没想到秦王妃会这般勇猛,直接将人给劈晕了。果然传闻是正确的,秦王妃在西北边境长大,得老定威侯宠在手心中,如男儿一般长大,不仅骑射了得,连手上功夫也不错,莫怪长得人高马大的,不同于京中姑娘的娇俏可爱。 这般一想,在场男人看向秦王的眼神不禁有些同情,听说这王妃还是他自己挑的,想必当时没有看清楚吧。 「王妃,您竟然敢……」秦王侧妃冯氏又惊又怒,心里却有些欣喜,王妃竟然敢做这种事情,等王爷醒后生气吧!看这回不磋磨死她! 秦王妃看了她一眼,冯侧妃马上不敢言了——王妃连王爷都敢下手,她不敢对上她。 秦王妃气定神闲地对陆禹施了一礼,说道:「九弟,刚才多谢了。」 陆禹淡淡点头,说道:「九皇兄喝醉了,不怪得他,倒是二皇兄又病发了,可能有些糟糕。」 秦王妃微皱眉,感觉有些头疼,感觉丈夫不是这般鲁莽之人,难道真的是喝醉了?但现在说什么都说不清了,只得寻了个借口,拎着冯侧妃一起去了偏厅,先了解情况再说。 这些事情不过短短的时间,等秦王妃虎虎生风地离去,靖王妃已经在询问人靖王在何处,其他人纷纷了解情况了。 怀王此时也正在指挥现场,见靖王妃焦急,便笑呵呵地道:「靖王妃莫急,靖王这是老毛病了,喝了两杯酒受不住,已经唤了太医过来了。康王等几位也喝了些酒,现下都在屋子里坐着,没什么大事,呵呵。」 怀王笑呵呵的,一张白晰微圆的脸笑成了个白面馒头,看得靖王妃很想一拳揍上去。这怀王心宽体胖,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大事,但对于靖王妃来说,丈夫又发病了,就是大事。 问清楚了情况,靖王妃便忙去寻人了,康王妃过意不去,也跟上去了。其他的王妃见自己丈夫不在,估计也被移到屋子里,同样跟了过去。 陆禹袖子一敛,目光往人群中扫去,最后定到阿竹身上,说道:「王妃,过来。」 阿竹忙走了过去,然后被他携着手,跟在那群女人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等到了安置这群天潢贵胄的偏厅,看到那群喝得满脸通红的王爷,丑态毕露,再看站在门口中,恍若那天上明月的端王,在场的王妃心里都产生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 幸好,周王府的管家够给力,在他们喝醉了时就让人将他们弄到这儿来了,方没有在那些前来喝喜酒的勋贵朝臣面前失态。只是,秦王被端王踹了一脚的事情——算了,等他明日清醒再说吧。 胖子康王正抱着酒坛,嘴里胡言乱语着,边喝边高叫着什么,简直是鬼哭狼嚎,没有丁点作为皇子的仪态。靖王在里头的屋子里正被太医抢救着,靖王妃进去了,其他人不好进去看,都留在厅里。魏王、齐王也喝高了,还在拼命地继续喝着,没胡言乱语,只是谁敢接近就踹谁,只有平王因为腿有疾,喝了点酒,安静地坐着,脸色如往常般阴沉沉的。 康王妃看到丈夫这德行,又想起他没轻没重地灌靖王酒害得靖王病发,气得直接走过去,一巴掌拍了过去。 阿竹:=o=!三观又碎成渣渣了!康王妃这般彪悍真的可以么? 阿竹目瞪口呆,今儿秦王妃、康王妃都让她意识到,这时代的女人不仅是贤良淑德,该凶悍的时候也挺凶悍的,除非你真的不要脸面休了她们。想着,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今日同样动作惊人的陆禹,也不知道秦王哪里得罪他了,竟然趁着他醉酒,踹了他一脚,害得他出如此大的洋相。 陆禹原本旁观着自己的兄弟各种醉态,发现身旁的人的目光,低首看向她,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咱们回家了。」 阿竹愣了下,难道不需要先确认靖王的病情再离开么?想着,她提醒道:「王爷,二皇兄……」 陆禹微侧了下头,说道:「二皇兄只是多喝了两杯酒,一时呛住喘不过气来,等他的气顺了便无碍。」 是这样么?明明先前下人来报,似乎很严重的样子。阿竹觉得有些奇怪,目光往里面的屋子探了探,发现屋子里挺安静的,也没听到靖王妃发出什么声音。阿竹仍是不放心,而且面子要做全,便走到门边唤了一声。 「十弟妹?」靖王妃走了出来,发现是她时,微微诧异。 靖王妃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并不怎么出色,她的出身也不怎么显赫,想来是因为靖王的身子情况,也没几个大家族舍得将自家精心培养出来的闺女嫁给个短命鬼,所以这靖王妃才会挑个家世不显的姑娘。 阿竹询问了靖王的病情,靖王妃笑了笑,说道:「是老毛病了,劳烦十弟妹关心。」 阿竹恍然,怨不得大伙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在外等着消息,其一是人太多进去怕吵到,其二是太习惯了,就不必去作态了。 微微腼腆地笑了下,阿竹又关心地询问了几句,方和各位妯娌告辞离开。 陆禹站在门口看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见到阿竹回来,脸上微微露出抹笑容,又同周王府的管家说了几句话,便抓着阿竹离开了。 刚走出垂花门,便见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光看背影就觉得无限美好的姑娘。仿佛是听到了声音,她缓缓地回首,当看到走来的陆禹时,似乎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后退一步,差点踩着了自己的裙摆跌倒,幸好有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她,只是满脸的惊吓,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难以用言语描述那双眼睛的美丽。 阿竹脚步一顿,看着那美得冒泡的妹子一翻举动,真是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让她都忍不住看直了眼,恍惚了下才回过神来,正欲抬头看看她旁边的那位王爷有没有看迷了眼睛时,一只手掩在她眼睛上。 那干燥的手掌心并没有因为这炎热的夏季而出汗,反而透着一种清爽的感觉。 只是,他掩她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走了。」 阿竹乖乖地被他牵着走,等他放开手,忍不住又扭着看向一旁垂着头、姿态楚楚可怜的妹子,再次抬头看他,面色如常,仿佛瞎了眼睛一样,根本没看到路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子差点跌倒呢。 好吧,这男人眼睛可能有问题,连她身为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却没有丝毫的动静,让她忍不住怀疑那位石清瑕妹子其实长得也不怎么样。再扭头看了眼,那妹子也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看着她又忍不住想要捂胸口了。 长得太美了,真是犯罪。 「别东张西望的!」陆禹皱着眉看她。 阿竹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了,温顺地跟着他离开,他们身后是何泽和钻石跟着,两人其实也被石清瑕的美貌值给震惊了下,等听到王爷的声音,方回过神来。 钻石暗暗拍了下胸口,庆幸他们家王爷没有给那英国公府的庶女给勾去,女人长得这般美丽,真是太讨厌了。而何泽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管这位石大姑娘是不是故意的,都白瞎了她的好样貌了,这位脸盲根本无动于衷,反而因为勾得他们王妃多瞧两眼,王爷心里有些不快活了。 第四十五章 刚到门口,便见定国公府的世子夫妻也正欲要登车离开。 「端王殿下、端王妃。」齐曜赶紧过来行礼,笑道:「二位也要回府?」 昭华郡主神色有些复杂,笑容更是勉强,特别是自己要对昔日得给自己恭敬行礼的阿竹行礼时,心情更复杂,勉强笑道:「一段时日不见,端王妃出落得越发的可人了。我还未多谢端王妃这些日子常去探望妹妹,幸亏有端王妃宽慰,萱儿的身子方能如此快地恢复健康。」 阿竹笑道:「郡主客气了。」 陆禹冷淡地与齐曜寒暄两句,便携着阿竹上了马车。 因陆禹的身份,齐曜夫妻自然是恭送他们登车离去。等端王府的马车离开,齐曜回头看向妻子,发现她神色复杂,不禁关怀地问道:「郡主身子可是不适?」 昭华郡主笑容更勉强了,摇了摇头,和齐曜一起上了定国公府的马车后,方说道:「夫君不必担心,其实只是见着端王妃,想到一些事情,心里有些意难平。」 齐曜以为她是因为她想起在宫里养病的昭萱郡主,拉着她的手道:「郡主莫忧心,听母亲说,她前儿进宫拜见皇后,听闻萱儿妹妹现在已经能走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想来身体恢复得不错的。」 昭华郡主心知他误会了,不过也不想解释什么,听着车轮辗压过青石砖的声音,不由得想起了她十八岁那年,母亲亲自为她去与端王提亲。为何他不愿意娶她,反而娶一个对他没什么实在帮助的公府小姐呢?严青竹到底有什么好的?看着娇俏温婉,其实和妹妹一般,像个猴子一样会翻墙爬树,会满地打滚,沾得一身泥巴,徒惹得母亲生气。 若是母亲没有死……恐怕母亲知道端王最后娶的是被妹妹抬举的严青竹,估计也会生妹妹的气吧?就如同养了个白眼狼…… 想罢,又叹了口气,咽下满心苦涩。抬头看向丈夫英俊的脸,齐曜有才有貌,但性格却过于软弱,容易听信他人之言,无什么主见,常被婆婆定国公夫人三两句话便挑动了,若非她还有皇帝舅舅护着,婆婆指不定早就挑动丈夫和她离心了。对比端王,真的是差太多了。 等回到定国公府,昭华郡主精神不高,原本应该去给定国公夫人请安的,齐曜怜惜她,便让丫鬟将她送回房里歇息,自己去了母亲那儿请安,顺便为妻子说说情。 昭华郡主这会儿有些意兴珊阑,懒得理会时常爱暗地里挑她刺儿的婆母,让丫鬟褪下了满头首饰后,便趴在榻上不想动了。 丫鬟青枝见主子心情不好,暗暗有些焦急,她今日陪主子去周王府,自然知晓她为何如此,想了想,便道:「郡主,给您说件好笑的事情,您先前不是让奴婢回去寻英国公夫人么?离开时奴婢正好瞧见英国公府的石大姑娘站在通往外院的垂花门,看着是在等人呢。」 昭华郡主没什么心情地听着,显然对英国公府的那个庶女没兴趣,尽管她长得让女人很有危机感,但她相信英国公府不会蠢得将主意打到定国公府里,石清瑕如何与她无关。不过等听到青枝接下来的话,她惊讶了。 「你说她可能是特地在那儿等端王的?」 青枝好笑地点头,「当时端王和端王妃一出现,她就摆出那副姿态,莫说男人,就连身为女人的奴婢心里都怜惜她了,恨不得跑过去扶住她。她胆子再小,也不至于听到个声音就要摔倒吧?奴婢觉得,她估计是想进端王府。端王现在还没侧妃,若她真的进了端王府,以她此等绝世之貌,估计能将端王妃打压下去。」 昭华郡主嘲笑道:「凭她也想进端王府?」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仿佛生了一股无名业火。 青枝也嘲笑起来,「英国公夫人不待见她,怎么可能会带她到贵妃那儿露脸,而且谁不知道安贵妃想抬举怀恩侯府的姑娘。她想要进端王府,只好自己使法子让端王见着她动心了。」 昭华郡主皱眉,又问道:「端王当时有什么反应?」 「奴婢在后头,没有瞧清楚。」青枝摇头,她哪敢上前去探查。 昭华郡主说不出的失望,不过也没再纠结这事。反正她此生和端王是没有可能的了,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便不再理会。 坐在马车里,阿竹看着某位王爷原本白晰的俊脸一点一点地红了,明白他酒劲又上来了,心里有些担心。 天色有些晚了,但被暴晒了一天的地面仍散发着可怕的余热,使得马车里也热得不行。阿竹的手被他抓着把玩,抽了几次被瞪后,便没胆再抽了。 「胖竹筒刚才在看什么?都看得入迷了。」清润的男声温和地问道。 阿竹默默地看他,心里差点想要飙泪,她很胆小啊,别用这种冷冰冰的目光配上这般温和的语气对她啊,感觉真是无比的违和。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面对他时,总觉得那位少年明明看着如同清润的君子,却给她一种违和感,不敢轻易地接近他,每次都小心翼翼的。 他捏了捏她的手,又问道:「那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看的。」阿竹诚实地说,等说完后,很想直接抽自己一巴掌。 果然,听到她的话,他面色不改,但眼神又冷了。 嘤嘤嘤,好可怕! 背脊发寒,维持着高度危机感,马车很快回到端王府。 阿竹担心他喝醉了,想叫何泽过来扶他下马车,没想到他已经撩起袍子踩着凳子下了马车,然后探身将她抱了下去。 裙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阿竹差点惊叫出声,幸好很快便及地了,双脚踩在地上,感觉无比的踏实。然后又被他拉着回了延煦堂。 无视沿途恭迎请安的下人,回到延煦堂后,他的脸已经像喝高了的人一般红了,阿竹凑近了时,能闻到酒味,不过却没有那种酒醉之人的恶心味道,多亏这位王爷夏天出汗不多,不然味道真的让人受不了。 甲五贴心地端来早就煮好的醒酒汤,阿竹伺候他喝了醒酒汤后,又让人去准备清水来,伺候他擦身子。喝醉酒不能洗澡,只能擦拭身子去了那味道。 看他懒洋洋地倚坐在床上,眼神却再无掩视,冷冰冰的,阿竹心肝又颤了下。她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位王爷生气的时候,是如此的可怕。问题是,他为毛会生气?总不会是她看了别的女人几眼吧?这个理由自己都觉得可笑,那么一定有别的事情惹他生气了,难道是和他今日踹秦王那脚有关? 将所有的丫鬟赶出去后,阿竹自己拧了干净的巾子为他擦身体。 喝醉酒的男神就乖乖地坐在床上,任由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脱掉,那滋味可真是难得,手都有些不争气地抖了起来,想想就有种小激动呢~~ 给个喝醉酒的男人擦身体是个技术活! 阿竹现在终于充分体会到这项技术活有多难,显然她是生手,还不能胜任。上回归宁回娘家,这位王爷也喝醉了,不过显然没有这次醉得厉害,喝了醒酒汤后照样活蹦乱跳地去书房了。 忙得一身汗后,终于帮他擦干净身子,味道也去得差不多了,看他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反而是自己臭哄哄的,阿竹便有些想要掐他一把。不过她不敢,生怕将他掐醒后,又睁开眼睛,拿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人,看得她心底都发冷了。 平时她就觉得他的眼睛总是透着一种清淡的冷意,只因他的五官过于俊美柔和,气质也太美好,弱化了那种清冷的感觉,但当他直勾勾地盯着人时,还真是有点儿受不住。温润又清冷,矛盾的气质,揉和在一起却又奇特地和谐,方能塑造出这么一个男人。 见他已经睡下了,阿竹低头嗅了下自己,感觉好像也沾了酒味似的,有些受不住,唤人准备了洗澡水,也去净房洗了个温水澡。虽然是大热天,洗个冷水澡也使得,不过阿竹不敢洗,柳氏总在她耳边唠叨着女子的身子有多弱要爱重,泡冷水澡会伤身什么的,被她唠叨得多了,阿竹自然也乖乖听话了。 终于洗得一身清爽回来,阿竹让丫鬟收拾了房间后,便让她们退下歇息去了。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往院子外看去。已经打过一更鼓了,但天空还未完全黑下来,天边仍透着紫纱般的光亮,衬着廊下的灯笼,多了几分幽静之感。 第四十六章 一股热风吹了进来,虽然燥热,却也解了几分暑意。 阿竹深吸了口气,然后又折回桌子旁,拎起水壶倒了杯温水喝了,方折回床前。 床上的男人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先前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寒感已经没有了,终于安全了吧。 时间还早,阿竹还没睡意,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目光便转到床上的男人身上。难得一次他睡着她清醒,让她产生了打量他的兴趣,凑近他的脸就着灯光仔细观察他的五官,如此近距离之下,他肌肤的毛孔都能一清二楚,发现这男人的肌肤还真是细腻,感觉有点不像男人的,怨不得平常时候能感觉到他脸上就像渡了层柔光一般温润。 作为男神,自然要有一副好肌肤,打上柔光,高高在上,这才是男神嘛。 想到刚才将他扒光又为他换上寝衣的事情,阿竹脸上微红。才成亲两个多月,她还没法做到老夫老妻的模式,不过和他白首携老的感觉不错,前提是……他能一直这般。 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慢慢敛去,目光变得游移。 在她盯着他的脸出神发呆时,却不知道被她研究的男人已经醒了,目光里没有丝毫的醉意,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发现她的目光涣散,便知道又不知道神游在哪里了。 惊叫一声,阿竹原本坐着的身子被人拉着摔到了他怀里,直接趴在他身上,抬头便对上一双眸冷光湛湛的凤眸。 怎、怎么醒了?=o=! 直接将她娇小的身子往上一提,然后他偏首便咬上她的嘴,粗鲁得与他形象极不符。即便已经被他咬过很多次了,但仍是觉得麻疼麻疼的,只怪她的肌肤也挺薄的,经不过他啃。 阿竹呜呜地叫着,双手挣扎。虽然有些懵懂,但是结合几次经验,她已经发现这男人似乎只要脾气不对,就爱咬她。咬着咬着,又变成了扣着她的脑袋的深吻,吻得她胸腔都快要爆炸了,肺活量支撑不住了…… 在她觉得自己要窒息时,终于被人放开,然后被人抱着滚了一圈,被压到了床上,压得她一口气又喘不上来。 「……胖竹筒。」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正咬着她的脖子呢。 「禹、禹哥哥,我疼……」她结结巴巴地说,声音有些小,显然对着这男人时的撒娇技能还未满,自己都觉得自己撒娇的方式不太对。 又在她肩膀上咬了两下,男人终于善心大发地放开她,半撑着身子俯视缩在他身下的人,灯光下,她满脸红晕,看起来娇娇艳艳的,眉目如画,在他眼里,却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人。 见她可怜兮兮的,陆禹在她眼睑上亲了下,笑道:「胖竹筒真是不乖呢,那女人很好看么?」 「……」 一瞬间,阿竹简直纠结得挠头发。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恼她看别的女人?若是她说石清瑕不好看,是个人都会唾弃她的虚伪。若是她说石清瑕好看,外一引起他的兴趣怎么办?两难啊。 「嗯,怎么不说话?」他捏了捏她胸前的小笼包,见她脸上的红晕更盛,眼神也开始变得灼热。 「不、不好看,禹哥哥比她好看多了!」阿竹马上谄媚地道。 他眼神一冷,哼道:「本王又不是女人,你竟然拿个女人和本王比较!」 「……我错了。」这喝醉酒的人也太难伺候了吧? 他低下头轻轻地蹭了下她嫣红的脸蛋,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粗,气息灼热。 明明他的脸上带着笑,但那双眼睛却染上一种阴暗的情绪,犹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凶兽,甚至有几分阴鸷,气息也同样变得陌生,不似以往的清淡内敛,反而极具侵略性,仿佛要择人而噬,压迫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那种令人恶寒的危机感又一次袭上背脊,还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往上蹿,瞬间让她很想蜷缩起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这是她面对极致的危险时的表现,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安心一些。只是他将她的四肢压得实实的,让她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 发现她有些颤抖,他收敛了些气息,小心地将她抱住,揽着她的腰密实地拥入怀里,仿佛要镶嵌进怀中一般。 这种只要看到她受到惊吓就忍不住要心软可怜的感觉是什么? 陆禹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背,声音清清润润的,说道:「胖竹筒别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怕什么呢?」 发现他的声音正常了,阿竹方放松了身体,伸手搂住他的腰,心里有些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只是那一瞬间,他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吓得她身体都不听使唤。她不认为自己是胆小的人,但是…… 陆禹将气息敛得更平和,摸着她的背脊骨,心里不觉有些怜惜。明明平时看着那般大大咧咧的,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敏感一面。即便平时他表现得再平淡无求,但从小在宫里长大,上过战场,杀过人,收敛不住脾气时,难免会有些骇人。他平时收敛得极好,少有失控之时,却没想到会让她察觉。 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 拥着她娇小的身子,他想,他娶的这个小妻子,明明遮掩得那般严实,竟然还有人觊觎,真是不开心。或者,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凡是属于他的东西,都有人想要抢走,才会有人胆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更不开心了。 阿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发现危机解除,心脏那种悸动终于平息了。她很想问问他先前到底生什么气,总不会因为她多瞧了石清瑕两眼而生气吧?或者是因为秦王……这个她倒是不敢问了,这种时候她主动去提个男人,不是傻缺么? 过了好一会儿,发现他只是这般拥着自己,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地抚拍着,阿竹打了个哈欠,慢慢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当身体被一道力量贯穿时,她终于清醒了,瞪大眼睛看他。 「王爷……」 他将她两条纤长的腿架起,声音哑哑的,笑道:「阿竹乖,一会就好~~」说罢,还亲了亲她汗湿的脸。 接下来,便是狂风暴雨一般的侵略,她就像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飘荡着,意识沉沉浮浮,最后已经苦逼得不行,还有心思想着:原来男人喝醉酒特别的激动,简直让人没法活了! 等晕过去后,她终于明白了以往他有多克制,内流满面地想着,他还是继续克制吧,不然真的要人命啊! 天蒙蒙亮,阿竹便被叫起了。 身体像散架一般,腰肢酸软,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差点爬不起来。 而让她受此大罪的罪魁祸首又恢复了那种温文尔雅的男神体贴样,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对她呆滞的模样也没有像以往那般作弄她了,大手为她顺了顺脑袋上翘起的几根呆毛,去端了杯放得温了的浓茶到她嘴边。 喝了一杯酽酽的浓茶后,阿竹终于清醒了,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陆禹坐在床边,身上穿着宫稠所制的寝衣,丝滑清凉,长发披散而下。见她一副受惊吓的模样,再看她滑开的寝衣里头那些可怕的痕迹,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将她搂住道:「以后会克制的,别怕!」 阿竹苦逼地看着他,就像被欺负坏了的小白菜一样,大概是还未完全清醒,所以还有胆敢和他讨价还价,「真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尽量!」 尽量什么的……根本是没法保证啊! 阿竹继续苦逼,看得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捏捏她的小肉手道:「胖竹筒怎么这般可爱呢?」 不,她不可爱,所以你别再疼惜她了,真是太可怕了! 发现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连某个不能说的地方也没有再漏某些液体,虽然有些湿湿润润的,不过阿竹仍是开心了几分。只是下床的时候,差点脚软得趴倒在地上,还是旁边的男人大手一捞,将她捞住扛了起来。 「你坐着,先缓缓劲儿。」陆禹继续体贴地道。 阿竹抬头看他,一副吃饱喝足的大猫样,心里又苦逼了。生物链中,雄性一旦身体得到满足,一夜不睡都能容光焕发,反观雌性,明明不用怎么出力,却像被蹂.躏了几天的苦白菜,难道这真的不是所谓的采阴补阳么? 阿竹呆坐着,有些木愣愣地看着拿了套衣服为她穿上的男人,见他手指头勾着一件湖蓝色的肚兜,表情更空白了,机械式地听着他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第四十七章 等两人打理好自己,丫鬟进来时她都没什么反应,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迟钝了几分,钻石和翡翠有些担心,心说难道自家姑娘苦夏的情绪更厉害了? 阿竹觉得自己现在情绪有些不对,她知道自己必须快点整理好自己,不然这种状态进宫,一定会出差错的。所以,坐在马车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转了转,又松了口气,抬头便对上一张俊美雅治的脸庞,他微微看过来,神色清淡内敛,全无一丝负面情绪。 仿佛昨晚那个可怕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这个从容内敛、高不可攀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终于醒了?」陆禹含笑地看着她,伸手扶了下她头上的钗环,笑道:「今日是周王妃进宫谢恩的日子,等请完安,你便回府里继续歇一歇,其他的事情不必理会。」 阿竹点头,沉声道:「王爷放心,我省得。」 陆禹微微挑了下眉,自然发现她的异样,不过没有说什么,等到了宫门前,携了她的手便下车。 进了宫,两人便分开了,一人去上朝,一人去后宫。 阿竹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方坐上宫里的轿辇,往后宫而去。 坐在轿辇上,阿竹又开始神游天外了,她想着从五岁起遇到的陆禹,少年时的陆禹、成年时的陆禹、青年时的陆禹、现在的陆禹……终于明白了这位简直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果然,什么清淡雅治、什么谪仙无欲、什么男神……都是一种伪装罢了,他也有阴暗的一面,也有野心,有可怕的脾气。他深得帝宠,地位看似牢固却不堪一击;他上过战场杀过人,被人暗算过,他也同样暗算过旁人,当年的魏王和齐王被圈禁,也是他的手笔。 所以,那位真的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反而是个恶男。 摸了摸胸口,这里还有昨晚被他情动之下咬出来的痕迹,顿时又满脸通红,抽出袖子里的小折扇煽了煽,仿佛要将以前的印象都煽飞,然后重新凝聚三观,重新认识那位王爷。 不管他是好是坏,现在他是她的丈夫,如此就足够了。 她总不能永远活在象牙塔中,在他营造的温室里生活,发现他让人胆寒的一面,也不是那么难受的。 到了凤翔宫,阿竹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内侍过来时,微笑着进了凤翔宫。 今儿是周王妃进宫谢恩的日子,皇后已经免了其他嫔妃的请安,殿内的人员如同当日阿竹进宫谢恩时的人,或许此时多了个病态的昭萱郡主,正和十八公主坐在一块儿。 周王和周王妃现在应该在乾清宫等待皇帝召见,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方过来。阿竹给皇后和安贵妃请了安,又依次给四妃见礼后,便被十八公主叫到她那儿坐下了,昭萱郡主朝她笑了笑,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让人给阿竹沏了茶过来。 阿竹打量了殿内一眼,发现康王妃、靖王妃、秦王妃等脸色不太好,估计也是昨天婚礼闹的。 安贵妃见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待阿竹与众不同,脸色微缓。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现在都极得帝心,这儿媳妇与她们关系好,自然对陆禹也好。不过安贵妃想到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是亲皇后的,心里又开始不快活。只是,等她的目光看向淑妃、德妃、贤妃、惠妃时,心情又忍不住大好。 果然这种心情是建立在: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便开心了。安贵妃现在便是这种心情,昨儿周王婚礼上,诸位王爷喝醉一事她也略有耳闻,靖王病发一事习以为常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她儿子踹了秦王一脚,让秦王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个脸,让她很开心。 这时,淑妃果然忍不住了,嘲讽地道:「贵妃姐姐真是好福气,养出这般好的儿子。端王年纪最小,却连兄长都能教训,可真是让妹妹羡慕。」 安贵妃言笑晏晏,弹了下金色的指甲套,说道:「端王虽然是本宫生的,但却是皇后姐姐养大的,本宫也拿他没辙呢。」 「……」 一句话,不仅顶得淑妃气得七窍生烟,同时也将皇后拉下水,而且还得到一个巨有力的挡箭牌。难道你敢说皇后教养出来的皇子不好?别忘记了秦王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该进学了,都是皇后安排的。 其他三妃及诸位王妃都不怎么奇怪,大家都知道安贵妃人是蠢了点儿,但却懂得傍着皇后生存,别人说的话她可能不怎么听,但是皇后的话她却一定会听,明面上她似乎很讨厌皇后,但是一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找的就是皇后,连皇帝都没得她这般信任。也不知道这种人是蠢还是精明。 淑妃揉着帕子,瞪了眼旁边充当木头的秦王妃,决定稍会再同她算账,又道:「话不是这般说,皇后娘娘自是会教孩子,但端王这会儿长大了,开始亲近生母,可能也是受了人挑唆吧。」 安贵妃顿时柳眉倒竖,这贱女人难道以为端王昨儿踹秦王的事情是她挑唆的? 陆禹走出乾清宫,旁边随行的还有康王、齐王、魏王、平王、秦王等人。 可以说,除了昨天因为喝了两杯酒便病发、导致今天不能起床的靖王,所有成年的皇子都来了,承受了他们皇父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怒骂,又将他们都轰出了乾清宫。 他们走出来时,正好碰到内侍正引着过来谢恩的周王夫妻经过。 周王看着这群兄弟,明明不是他的错,但却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禁道:「几位皇兄和皇弟没事吧?」 众人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新上任的周王妃,纷纷摇头。 没事才怪,宿醉本就难受了,即便喝了醒酒汤也无济于事,今儿一早又要爬起来参加朝会,朝会结束后,还要被他们皇父拎过去臭骂一顿,身心都被虐了一遍,精神更不好了。 周王妃站在丈夫身后,看着丈夫与众位皇子说话,目光扫过,自然发现这些人的精神状态极差,心里哼了声,觉得他们都活该。不过也有看起来完全没什么事的人,目光转了转,周王妃很快便发现敛袖站在旁边的端王,长得真好看,比起那些王爷萎靡不振的模样,一派的温润明泽,让人眼前一亮。 「老七你不用担心啦,父皇骂人虽然词汇量惊人,但听多了也就那样了。」 胖子康王笑呵呵地一个肉巴掌拍在周王肩膀上,差点将他拍得一个趔趄,看得周王妃心里有些不满。康王从小到大不务正业,而且学什么都一事无成,所以已经被骂习惯了,除了宿醉难受了点儿,他还真是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这里有负面情绪的大概就是秦王了,他昨儿被端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踹了一脚,面子里子都丢了,偏偏他们皇父根本不管谁对谁错,将所有人都骂了一顿,看着公平,其实最是偏心。 魏王不耐烦看周王这副小受样,挥了挥手道:「好了,没什么事情老七便带你媳妇进去给父皇请安吧,咱们到凤翔宫等你。」 周王也怕让承平帝久等了,忙带着新婚妻子过去。 等周王夫妻一走,现场的气氛又有些僵硬,秦王用一种吃人一般的目光盯着端王,端王依然清淡从容,根本没将他当回事。从早上两人相遇开始,便是这种情景了。 康王笑呵呵地道:「好了,走吧。」 康王率先走了,平王脚上有些跛,闷不吭声地跟着走了。魏王淡淡地看了两个最小的兄弟,仿佛也懒得理会两个弟弟置气一般,倒是齐王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了两人一会儿,轻笑道:「九弟、十弟,都是兄弟,没什么好生气的,咱们也走吧。」 秦王恍似未闻,盯着端王一会儿,然后冷笑一声道:「十弟昨日真是好威风,哥哥受教了。」 陆禹眸色冰冷,声音却是依旧温雅从容,淡淡地道:「不客气,臣弟也是见皇兄喝高了,怕皇兄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才会出手阻止。皇兄应该没有忘记你曾说过什么话罢?」说罢,不再看他,抬步离开。 秦王留在最后,神色阴沉地看着陆禹的背影,缩在宽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头,青筋毕露。好半晌,他才恢复平常的神情,唇角一挑,带着几分爽朗飒爽,连眼中的阴鸷恨意同时抹去。 凤翔宫里,原本只属于两个女人的战争到最后拖了好几个人下水,简直可以称为一场撕逼大战了。 第四十八章 阿竹再次开了眼界,发现这后宫的女人耍嘴皮子真是厉害,一句话便有好几种暗喻,她还未琢磨得透彻呢,旁边又有人开始挖坑了。而让阿竹觉得最厉害的还是婆婆安贵妃,这位简直是手段粗暴到没手段,一切靠着地位碾压,你给我挖坑也没关系,我是贵妃,傍着后宫的大姐头,除非你想要让大姐头出手收拾你,不然你就等着被碾压吧。 以上,为阿竹脑补! 等宫女进来通报几位王爷到来时,安贵妃已经碾压完了四妃,优雅地端着茶喝了口润唇,听到宫女来报,笑道:「众位王爷到了,来得正是时候,淑妃妹妹这般担心秦王,也好看看秦王有没有伤着。」 淑妃面上带笑,低着头,掩饰了眼中淬毒的神色,心中愤恨:你就笑吧,等以后端王失势,看你怎么笑出来!以为靠着皇后就能走到最后?一个不能生蛋的女人最后会怎么样还真难说。 在各怀心思中,康王打头,带着下面的几位兄弟进来了。 康王肥硕的身体实在是太有存在感,几位王爷进来给皇后请安时,众人目光一下子便忽略了其他人,直到康王略略挪开身子,才露出最后走来的秦王和端王。 皇后抬起眼皮看了眼殿下的众人,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王爷,发现眉宇间都有宿醉的萎靡,便道:「本宫听说了,你们昨儿怎地喝得如此大醉?」 康王作为长兄,笑呵呵地回答:「自从十弟的婚礼过后,难得又有皇弟成亲,估计下回想要再喝皇弟的喜酒,还要等个十几年,直到小十一长大才行,所以儿臣一时激动,便拉着众位皇弟一起喝酒了。」 殿内的人皆有些忍俊不禁,皇后笑道:「挨你们父皇骂了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父皇生什么气?虽然咱们是放纵了点儿,但也是适可而止,就是老二不小心喝了两杯酒,又病发罢了。」 「……」 这话实在是太欠揍了,若是靖王的生母静嫔在这里,指不定要咆哮他了。 皇后面不改色,仍是微笑道:「这可不行,须知纵酒伤身,以后莫要如此了。靖王还好吧?」 这时,齐王上前一步道:「儿臣今晨出门,着人去二皇兄府里问过了,二皇兄没什么大碍,不过要卧床静养几天。」 齐王府和靖王府比邻而建,所以齐王回答这话是最恰当不过。 皇后听罢,似是松了口气,又道:「秦王可是无碍?端王昨儿怎么能如此对兄长呢?」虽然是责备,但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责备的意思。 陆禹听到皇后点他的名,微笑便道:「儿臣当时也实在是没法子,九皇兄喝醉了,还要拉着人一起喝,二皇兄也被他灌了一杯,才会病发。九皇兄自幼弓马骑射都极好的,力气也大,儿臣没办法,便想着让他醒醒酒,谁知道不小心会踹了他一脚。幸好当时有下人在旁,九皇兄方没有摔着。」 正殿里听到他解释的人嘴角抽搐了下,当时在场的人极多,也看到确实是秦王拽着端王要和他拼酒,后来不知怎么地端王退开了几步,见秦王正扑过来,转到他身后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这种解释也使得,但是直接踹人也太那啥了吧? 这般想着,再看殿中央的男子,唇角含笑,姿态清雅,让人见之忘俗,光是视觉上就是一种享受,甭管他这话对不对,不觉就信了他几分。 秦王脸皮有些扭曲,瞥见众人的神色,再看向端王,眸色冷了冷。他就知道,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从小就是个会作戏的,虚伪之极。 「母后,当时儿臣确实喝得有些高了,十皇弟倒是好酒量,所以这事情也不怪得他。」秦王一副宽宏大量的神色说,眉目一片开朗,坦坦荡荡,让人觉得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不觉添了几分好感。 皇后听罢,笑道:「如此便对了,你们都是兄弟,你们皇父若是知道,也会开心。」 如此,便将昨天的事情揭过不提。 又说了会儿的话,周王夫妻终于来了,以这种速度,估计皇上并没有留他们太久,由此可见,对于周王,承平帝并不怎么待见的。在场人心知肚明,不过面上却未显露分毫,皆是笑盈盈地看着周王带着新婚的妻子进来。 周王妃有些紧张,刚才面对皇帝时还算好,至少那位怎么说也是有点血缘关系的舅舅,且对她的母亲安庆长公主也极为宽容,连带的对她也有几分慈爱,不然也不会因为母亲进宫说项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她知道周王其实是不愿意娶她的,不过没关系,她看上这个男人了,她自己喜欢就行。 周王妃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缓缓地抬头,按照旁边的唱名的宫侍,给长辈敬茶、平辈见礼。 等茶敬了、礼也行了,皇后按规矩说了些夫妻间相扶持的话后,便让众人散了,又带着周王夫妻去慈宁宫见养病的太后,顺便将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捎带过去,好让太后开心开心。 安贵妃和淑妃一起走出凤翔宫,两人身后各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凤翔宫门口分别时,对视了一眼,皆朝彼此笑得甜蜜蜜的,一个娴淑温婉地说「贵妃姐姐好走」,另一个笑靥如花说「淑妃妹妹改日去凤藻宫喝茶啊」,等各自回过身,神色都冷了一冷,心里冷哼一声。 淑妃带着秦王夫妻和女儿景宜公主一起回了永全宫,进了永全宫大殿后,她便神色阴沉地坐在上首位置,眼神凌厉地看着秦王妃。 景宜公主见母亲生气,忙给兄嫂使眼色。可惜秦王心情也不好,并不理会妹妹的眼色,而是坐在一旁闷头喝茶缓解宿醉带来的头疼——哦,对了,还有后颈的微疼。 秦王妃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姿态甚是悠然,一点也没有害怕的迹象,让景宜公主看得好生敬佩。秦王妃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亲自端给淑妃,笑道:「母妃神色不好,怎么了?可是恼昨儿的事情?没事,臣妾也是怕王爷会和端王发生冲突,方会出手的。幸亏如此,王爷才没有出什么状况。」 秦王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王妃,心里暗骂着蠢货。 淑妃同样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颤抖着手指指着她,怒得直拍桌子,骂道:「你还有理了?你瞧瞧整个京城,有哪个女人像你这般,竟然胆敢直接出手劈晕自己丈夫的?说出去还以为哪里来的无知山野女子,连三从四德都不知晓,女戒读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如此害得秦王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害得本宫还要给人笑话……」 淑妃一改人前的娴淑温婉,指着秦王妃的鼻子破口大骂,显然已经忍很久了。 景宜公主见母亲动怒,心里也有些不满秦王妃,不过心里也庆幸先前将殿里的人都赶出去,不怕丢人。她知道母妃对秦王妃一直很不满,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秦王妃平静地听着婆婆破口大骂,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发现丈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茶,这姿态不言而喻,显然是觉得婆婆骂得对了。等到淑妃骂到她犯了七出之罪的无子时,秦王妃终于开口了。 「母妃,昨日的事情儿媳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当时情况那样,若是任由喝得醉醺醺的王爷去和端王理论,谁知道端王会不会再补一脚?我观端王当时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王爷喝醉了酒说了什么话得罪他了。」说罢,又看了秦王一眼,眼尖地发现他面上划过不自然,心里更有底气了,背脊挺了挺,继续道:「而且,孩子一事,得看缘份,改日儿媳去枯潭寺请座观音娘娘回来,每天三支香烧着,一定很快便能怀上的,母妃就放心吧。」 秦王妃自信满满,仿佛只要她出马去请座观音回来烧香拜佛,马上就能一举怀上儿子。 淑妃差点被她气得吐血,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秦王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抬眼看向自己王妃,即便坐着,也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挺直如松,那张脸眉毛太粗,眼神太利,身材高挑……怎么看都不是他心目中的美人之选,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过,王妃的背景他其实挺满意的,特别是舅兄在西北掌着军权,可是他的底气,秦王暂时没有想要换王妃的想法,也不能让母妃指责太多惹恼了她,便道:「母妃,您歇口气,昨儿的事情,儿臣确实也有不对,并不全怪王妃。」 第四十九章 淑妃一听这语气,如何不知道儿子这是向着儿媳妇了,顿时心酸得差点要掉眼泪,果然儿媳妇都是和婆婆对立的,是个来抢她儿子的可恶女人,让她心里更气了。气愤之余,便想到安贵妃,心里恨恨的,再对比安贵妃的儿媳妇端王妃,那么个生嫩的小姑娘,可比这个会武功的好拿捏多了,心里顿时后悔得不行,当初就怎么给儿子挑了这么个王妃呢? 悔啊! 悔恨的淑妃不知道,安贵妃也在自己的宫殿里,捂着胸口怒瞪着一脸无辜的儿媳妇,差点被她气个半死。 她抖了抖手,捏紧了手中的象牙扇子,努力平歇怒气,方开口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本宫还不知道你如此能说会道!」 阿竹一脸惊讶地道:「母妃为何这般说?您若是感觉到空虚寂寞,便召你喜爱的表妹进宫来陪您便是,想来母后也不会管的。」 「本宫不空虚寂寞!」安贵妃磨牙,俨然忘记了先前挑起这话题时,便说自己没有孙子可抱,感觉到空虚寂寞了。「本宫只是让你和你舅舅家的表妹们亲香,可看看你做了什么?」 阿竹更不解了,说道:「儿媳常给表妹们下帖子请她们到府里聚聚,难道是儿媳招待不周,所以表妹们生气和母妃抱怨了?」 那你也不能每回都趁着端王不在时请她们到端王府啊?端王休沐在家时怎么不请?安贵妃憋了一肚子的气,先前打了个胜仗的满足感已经没有了,只想抓花儿媳妇那张娇嫩的脸蛋。端王一定是被她这妖精似的脸蛋给迷了,才会这般维护她。 这时,陆禹已经喝完了一杯茶,说道:「母妃,天气热,肝火太盛对身子不好,您歇口气。」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安贵妃就觉得他在偏袒端王妃,顿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一种「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情绪由然而生,差点心酸得要掉眼泪。不过见他关心的神色,安贵妃也不敢朝他发脾气,只得勉强道:「本宫没事,只是近来身子不太爽利,难免影响了心情。」 陆禹听罢,继续关心地道:「可请了太医来瞧瞧?这些宫人是干什么的,连母妃身子不爽利也不叫太医?」说罢,扫了殿内的宫女嬷嬷一眼,不怒自威,吓得那些宫女嬷嬷扑嗵一声跪到地上。 安贵妃怕他发怒要惩治凤藻宫的人,忙道:「太医每隔三天都会按例来请脉,只是说有些苦夏,并无什么大碍的。」 陆禹神色微缓,又道:「往年夏日都去皇庄避暑,今年因为七皇兄成亲一事,父皇便没有去皇庄,若是真的太热,母妃便让内务府多送些冰块过来去暑。」又关怀地说了几句话,陆禹方道:「既然母妃身子不适,儿臣便告辞了,母妃好好歇息。」 安贵妃愣愣的,好像没有什么挽留的借口了,只能看着儿子带着儿媳妇离开了。等他们离开,安贵妃差点折了手中的象牙扇,她还没有开口询问儿媳妇的肚子有没有消息呢! 现在端王妃的肚子是她最关注的事情,秦王成亲三年有余,却仍是没有嫡出子嗣,这件事情她嘲笑了淑妃很久,现在她也有儿媳妇了,自然希望儿媳妇一进门便有消息,这样才能继续嘲笑淑妃。 安贵妃抿了抿嘴,决定下次儿媳妇再次进宫请安时,便要问一问,得赶紧催他们生孩子才行。 离开皇宫,坐在回端王府的马车里,阿竹的精神便有些萎靡。 昨晚折腾得太狠了,睡眠时间少得可怜不说,今日还要精神高度集中,看着一群女人耍嘴皮子宫斗,然后到了凤藻宫,又聚精会神应付婆婆安贵妃的蛮不讲理,让她觉得脑仁都绷得疼痛了。 都是睡眠不足惹的祸。 陆禹看她脸色不好,连脂粉都无法掩盖眉宇间的痕迹,便伸手将她搂到怀里,除去她头上的几株发钗,搂着她的上半身,抚着她的背脊道:「累了就眯会儿眼,到了府里我再叫你,可好?」 他的语气过于温柔,神色也有些缠绻,极为可亲。阿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仿佛昨晚那个眼神冷厉的可怕男人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一般。 他待她果然是不同的。 这般想着,身子便自动偎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亲王朝服的宽大的袖子。他待她与众不同,如此就够了——不,或许不够,人都是贪心的,她怕自己贪得更多,到时候怎么办? 陆禹轻轻地笑着,眉眼温柔,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仿佛怀里抱着的是绝世珍宝。 可不是个珍宝嘛! 陆禹连自己也想不到,他会选择她为妻,而且成亲后,并无任何的不适,反而觉得如此极好。十五岁时遇到她,还是个胖墩墩的小女孩儿,只当成了个有趣的小胖妞,每次遇见时能第一时间清楚地识别出她的模样时,也让他惊喜又愉悦,觉得自己原来也能对一个不常见面的人一眼即认出,实在是件愉快的事情。 决定娶她,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当她脱离了小时候的胖乎乎形象,开始抽条儿,身上多了种少女的清甜韵味时,突然发现昔日注视着的小胖姑娘已经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嫁人了。既然她要嫁人,他也觉得能第一时间认出她,真是天作之合,便开始由原本的漫不经心化为了关注,直到她十五岁及笄,第一时间将她娶回来。 她的十二岁到十五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思索着这个决定是否草率,以及其中的利弊,拒绝了安阳长公主的提亲并不曾后悔,他已经不需要一个太有野心的妻族来保证他的未来,靖安公府足够识趣便行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乐意娶她。 娶一个会让他不自觉微笑想要疼爱的妻子,比一个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妻子更让他满意,无关乎政冶利益或者是合不合格,只因为他想娶罢了。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轻浅,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熟睡的脸蛋,这么小心地碰着,都觉得满心愉快欢喜快要溢出心口,这便足够了。他看了她十年,她的一举一动熟悉如常,即便这世间再有能让他辩识清楚容貌的女子,却也不会再让他产生这般感情,进而想要再娶。 所以,她出现的时间真是太凑巧了,凑巧得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以这般的方式进入他的眼。 「啪!」 突然手背被拍了一记,陆禹低首看去,发现她拧着眉,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显然不满意他对她的搔扰,影响了她的睡眠。看她蜷缩着身子,小小巧巧的,在他眼里,就像只可怜的小奶狗,不禁又生出一种作弄她的兴趣。 当她睁开泛着水雾的惺忪睡眼看他时,他若无其事地将捏红她脸的手收了起来,微笑道:「小懒虫,到家了。」 「……别又给我取绰号。」阿竹嘀咕着抗议,觉得脸蛋有些麻疼,不由得捂着脸摸了摸,又看向笑得云淡风清、高贵优雅的男人——尼玛这男人又捏她了,每天早上都要捏醒她,这是什么坏毛病? 心里一气,加之之还未完全清醒,直接扑了过去狠狠地一咬。 马车里传来了重物撞壁的声音,马车外正恭迎主子下车的侍卫丫鬟面面相觑,然后头皮都有些发麻。两位主子在里头干什么?不会是打架了吧?钻石翡翠等丫鬟更是心惊肉跳,她们家姑娘那么娇弱,王爷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她了,若是打起来,必输无疑啊。 在所有人担心中,马车车门终于开了,穿着一袭紫黑色朝服的男人率先走下来,袖摆一拂,已经整齐顺滑的衣料更加笔直。然后他转身扶着车里的人走了马车。 当看清楚他们王妃的模样时,所有人都一愣。这发上的头面钗环呢?怎么变成这样了?看起来不像是出什么意外的样子啊。 阿竹不知道下人的猜测,抿着嘴,被陆禹拉着回延煦堂,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以免又让心虚等等情绪袭上心头。没办法,等她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时,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特别是陆禹举起手,显示出她五岁时在他手腕上咬出的痕迹时,更让她羞愧难当。 当年的那个咬痕已经淡得只留下极小的痕迹,要凑近了仔细看才行,但他却十分无耻地撸着袖子展示给她看,表示她真是无理取闹。阿竹气得一口气梗在心口里,到底是谁无理取闹啊?每天都被掐醒还不允许她咬一口了? 第五十章 果然,男神一秒变流氓什么的,简直是考验人的承受力,心塞! 回到延煦堂,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丫鬟已经备好了干净的水,在夏日时一天三次洗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有条件,一天十次都没人敢说什么。 阿竹洗了个澡,精神振奋了不少,正想找点事儿做时,陆禹直接将她押到床上休息了。 「乖,你昨晚歇息时间太少,下午没什么事情,多歇息。」陆禹揉揉她的脑袋,温柔体贴地说。 陆竹脸色有些僵硬,嘀咕道:「还不是怪你……」 「嗯?」 见他挑起一边眉毛表示疑惑,阿竹最终还是没胆再指责他,乖乖爬上床休息。整个身体平躺在床上,才发觉自己真是累得荒。 发现他坐在床边,阿竹有些惊讶道:「王爷没事么?」 陆禹笑得十分高华淡然,「有些公务要处理,不过等你睡着后再说。」 阿竹看了他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男人五官完美得过份,简直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堪称视觉的享受。只是,被他用那双清泠泠的凤眸看着,她似乎神经都发紧了,根本睡不着啊。阿竹心里有些无奈,想来这是昨日的后遗症,想要消除,还须得过个几日。 「王爷,昨日……」阿竹斟酌着语气,想要弄清楚情况又不挑起他的疑心,发觉还真是难,她的这点儿手段在他前面根本不够看。 陆禹何等敏锐,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拢了下她的发,笑道:「昨日与秦王有些不合,又喝多了,所以脾气难免控制不住,无须要担心。」 「他惹禹哥哥生气了?」阿竹问道。 「对,以后你若瞧见他,无须客气,当作没见着他。」他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神却极冷。 阿竹沉默了下,笑道:「王爷放心,我省得,以后尽量避开他。反正我一个内宅妇人,和他打交道也不多。」 果然,听了她这话,他眉宇间的神色更愉快了。阿竹终于确定,心里松了口气。 待阿竹终于睡着了,陆禹坐了会儿,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早有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等在那儿,他长相清瘦,颌下留有美须,穿着文人的青色直裰,看起来斯文儒雅。 这人是端王府的幕僚华菁,北方人氏,承平五年时的进士,极有才华,见解独特。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放弃了官场,碾转到江南。后遇到少年时的陆禹,因为得陆禹救命之恩,便随陆禹来了京城,成为端王府的幕僚。 陆禹进来的时候,华菁正坐在书房一角喝着茶,看手中的邸报。近期朝中无大事,邸报上多是一些朝中索事罢了,华菁定期观看,也只是从中找些乐子。不过很快地也发现了一件事情。 华菁给陆禹行了礼后,便对陆禹道:「王爷,明年内阁位置恐怕有变动。在下观这半年来的动向,恐怕张阁老最多到明年便要致仕,届时空出一个位子来,也不知道会是谁继任,还有这内阁首辅之位,恐怕又是一翻激烈斗争。」 陆禹浅抿了口茶,神色清楚,说道:「父皇心里已有定数,可静观之。」 华菁有些感兴趣地道:「莫不是王爷得了什么消息?」 陆禹笑盈盈地道:「父皇心思不是本王可以随便揣测的,不过这内阁首辅左不过那几个人。」说罢,微微眯起眼睛,琢磨起来。 华菁见他思索,便也不再出声,而是看起了江南来的信件。 等到陆禹又端起茶喝时,华菁抖了一份信件,对陆禹道:「王爷,江南可能要出事了。」在陆禹看过来时,他也不卖关子,说道:「江南的盐政越发的乱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其中。王爷可要出手分一杯羹?」 陆禹接过华菁分类出来的信件看了看,微微笑起来,声音温润清雅,「无需如此,反正最后父皇也要肃清江南盐政,徒劳折了人,得不偿失。」 从这信里的内容中,不意外可窥见齐王、秦王等人的痕迹。陆禹不是善男信女,江南盐政混乱正可以让他借机除了几位兄长的势力。但也不能拨除得太彻底,将自己的风头完全盖过所有人,免得届时反而自己成了那出头的椽子。 华菁听罢点头,一动不如一静,以静制动是最好的,特别是乾清宫的那位帝王渐渐老迈多疑,皇子们小打小闹没什么,但手伸得太长,皇帝不介意亲自砍了。以端王现在的地位,确实不宜做太多。 帝王之宠有时候是保命之物,但大多数时候也是催命符。 周王的婚礼结束后,京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夏日炎炎,天气过于炎热,仿佛将人的精力也夺走了,京城中的各种宴会也少了许多。 阿竹苦夏的情绪一直维持着,人也懒洋洋的不想动,喜欢窝在室内放着冰盆子的地方纳凉歇息,那副懒惰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怀上了,犯了孕妇的懒劲儿。别说,因为她这模样,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柳氏对女儿的子嗣问题是最关心的,她怕阿竹像自己一样,子嗣困难,所以在阿竹成长过程时,十分注意她的身子保养,连丁点会导致女子体虚宫寒的东西都不会让她碰,希望她以后别像自己一般,成亲近十年,才怀上第二胎。特别是阿竹嫁的丈夫是当朝王爷,更重子嗣,马虎不得。 所以在女儿成亲两个月后,柳氏便开始暗暗地关注起来,有一回过端王府来探望阿竹,发现她懒洋洋的样子,还真是以为她怀上了,高兴了一阵子,等到了七月,阿竹的月事如期而来,发现是白高兴了一场,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不说这些,自从周王成亲后,陆佩便没有再被送过来了。周王府里迎来了新的女主人,周王世子便有了母亲照顾,自然也不用时常送到宫里或者端王府了。阿竹暗暗着人打听了会,发现新上任的周王妃虽然脾气娇纵了点儿,但是她对周王百依百顺,连带对周王世子也不错,衣食住行上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不过,阿竹也听说了周王府的一些事情,周王妃进门几天后,便惩治了周王府的一名侍妾。不过是名侍妾罢了,而且周王妃惩治的名义是那侍妾不尊敬周王世子,所以也没有人在意。等周王妃将周王府的好几个侍妾一起收拾了后,众人终于发现周王妃这是打着周王世子的名义开始修理周王身边的女人了。 妒妇啊! 京城所有男人听到这种事情,面上一脸不屑地表示,这周王妃就是个妒妇。而京城中的女人面上也一副周王妃真是有失女人的贤德,但心里却羡慕得眼睛都冒绿光了,她们也好想像周王妃一样,将家里的那些小妖精们都收拾修理了,大快人心啊。 「王妃,这样不好吧……」周王妃身边的奶嬷嬷有些胆颤心惊,觉得他们王妃嫁过来才一个月,就将周王府的侍妾收拾得还剩下两个老实的,莫怪外头会觉得王妃是个妒妇。 周王妃娇俏的苹果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是王妃,她们不过是些卑贱之人,也敢和我平起平坐?我可不会像以前的严青桃,软弱无能,是我的男人,就不准其他人沾染!」 奶嬷嬷差点给自家王妃跪了,急道:「王妃说什么呢?小心王爷听到了心里不高兴。公主也叮嘱过您,嫁了人后就不比在家里了,为人.妻子当拿出气度来,要贤惠大度。」 周王妃撅起嘴,不高兴地道:「我又不在他面前说,反正都是个死人了,迟早会过去的。」 周王妃自己也知道,这桩婚事最初完全是她自己瞧上了周王,虽然大家都说这个男人有些温吞又长情,实在不是个好良人。但是她却觉得他很温柔又有爱心,和时下那些男人不同,才会想方设法地嫁给他。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周王妃自然要小心地维持,不会在周王对她产生感情之前得罪他。而已逝的前周王妃严青桃便是周王心中的逆鳞,周王妃才没那么傻现在就挑明情况呢,自然要先顺着周王啦。她就不信,活着的人还比不过个死人了! 奶嬷嬷无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周王妃收拾了那些女人时,没想到宫里的惠妃听到后,狠狠地气了一把,转头便赏了两个宫女过来。 第五十一章 周王妃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惠妃竟然会这么坑儿媳妇的,顿时气得差点撸起衣袖进宫找惠妃评理。 周王妃身边的丫鬟嬷嬷差点吓得半死,好不容易方将她劝停了,又忙让人将安庆长公主请过府来,劝劝周王妃。 安庆长公主接到周王府的消息时,差点晕厥过去,气急败坏地赶来了周王府,将蠢女儿给镇压了。 「娘,她算老几啊?不过是周王的养母罢了,竟然敢插手养子后院的事情,真不知羞!」周王妃气得半死,恨死了那两个被她丢到角落里的宫女了。 安庆长公主看着被宠得娇纵的女儿,感觉到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再一次发觉自己和丈夫将她宠坏了,脾气娇纵,连婆婆都敢顶,哪个男人受得了她?而且谁不知道周王事母至孝,就算惠妃只是养母,也容不得她来顶撞。 安庆长公主费了好大的劲儿连哄带吓方将女儿安抚住了,然后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和人家端王妃、秦王妃学学,她们与宫里的贵妃和淑妃婆媳相得,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你只要学得她们几分,也算是厉害了,何愁没有太平的日子可过?」 周王妃半信半疑,决定相信母亲的话,反正母亲不会害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候,秦王妃去枯潭寺请了座送子观音回府供拜的事情传开来时,周王妃觉得,秦王妃估计和淑妃的婆媳关系也不是那么相得的。 等她发现端王妃做的事情时,更觉得母亲的话一点也不准…… 阿竹也听说了秦王妃去枯潭寺迎了一尊观音回秦王府供拜的事情,而且还是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当听到秦王妃为求子,每天早中晚三支香供拜观音的事情时,阿竹也是醉了,心说对着观音求子无可厚非,但是不需要男人出只精子就能怀上么?秦王妃……看起来不像这么天真不靠谱的人啊?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证明了阿竹的想法,秦王妃并不是天真的人。 阿竹还听说了秦王当时正在吏部,当得知这件事情时,当场黑了脸,甩袖便回了秦王府。至于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便无人得知了,只是听说了秦王受伤了,请了两天假没见人。而不知打哪又传出淑妃不满秦王妃嫁入皇家三年无子,所以苦逼的秦王妃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了。 这消息一传出去,秦王妃顿时成为京中所有人同情的对象,连秦王受伤的事情也掩盖过去了。孩子一事,确实要讲究缘份的,秦王妃作人媳妇,也不是不想生,所以才急病乱投医去请观音回府来供拜。这种事情很多官家女眷都做过,没什么特别的,秦王反应这么大,就让人觉得有猫腻了。 特别是秦王受伤的翌日,淑妃便十万火急地将秦王妃叫进了宫,并且将秦王侧妃冯氏也叫了进去,等过了几天,秦王府又多了个沈侧妃,这事情更让人对秦王妃无比同情。秦王虽然府里又添了个美人,但京中的女眷们都暗暗地谴责他,同情起秦王妃来。于是秦王妃这几年的形象直接一变,从个没有丁点女子美德的悍女一跃成了让人同情的对象。 秦王府又添了位沈侧妃,秦王妃伤心么? 阿竹在宫里遇到秦王妃,发现她依然如往常般,身姿笔挺,行动如风,眉宇开阔,无丁点的怨妇之气,仍是英姿飒爽得让人羡慕。左看右看,秦王妃似乎都没有丁点的伤心,反而有些无所谓。 这让阿竹有些惊奇,大凡世间女子,都不会希望丈夫身边有太多女人,特别是小妾这种会争宠会掠夺正妻利益的存在,正妻要宽容大量、不争风吃醋什么的,都是扯淡。秦王妃怎么看得如此开? 阿竹进宫给婆婆请安时,安贵妃极有兴致地当着她的面全面冷嘲热讽永全宫,还说道:「还以为请尊观音回府就能怀上了么?都三年了,估计也是个不能下蛋的,真可怜。」 安贵妃表示,看到淑妃丢脸,她就开心了。 阿竹对秦王妃其实挺有好感的,虽然秦王妃嘴皮子偶尔是得罪人了点儿,但却没什么坏心思,即便这事情闹出了个笑话,但也不影响她活得更滋润的事实,简直是女人理想的生活方式,并不需要仰仗着男人的脸色过活,听说连秦王都拿秦王妃没办法,谁让秦王妃手头上功夫厉害不说,背景也同样厉害,秦王不敢让自己王妃太没脸。 阿竹特羡慕那种能在男人面前挺直背脊说话的女人,一个不高兴,还能反攻回去,渣男也被抽成狗什么的,而且这位妹子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蛮横之人。 于是总结起来,秦王妃简直就是她的女神。 所以,阿竹对自己的女神十分关注,不过不能让人知道她有这种逗比的想法,她都是暗搓搓的关注,索性秦王妃和她也少有交集,所以没有人发现她这点小心思。 真的没有人发现么? 「中秋节有宫宴,届时宫宴结束后,若是时间早,带你去游河看花灯,可好?」 当阿竹的男神这么问她时,她顿时喜形于色。哎呀,中秋宫宴,依秦王和端王排行,所以桌子也是接近的,到时候她左边坐着男神,右边坐着女神,不要太幸福。 幸福来得太突然,阿竹简直太高兴了,扑过去搂住男神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 陆禹顺势将她抱起,宽大的裙摆在半空中飞扬,吓得她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等惊吓过后,便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候在屋外的钻石和甲五等人相视一笑,主子们感情好,下人才不会遭罪。 陆禹将她转了几个圈,然后顺势将她压到榻上,捏了捏她的脸蛋,神色高深莫测,「本王最近发现,你似乎只要有什么聚会便挺高兴的,每次进宫给母后和母妃请安也很精神,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这样能遇到她的女神啦!即便没交集,看两眼她飒爽的英姿,她也挺高兴的。人生总要有个追求爱好嘛! 阿竹惊讶他的敏锐,眼睛都瞪圆了,等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漏馅了,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被他捏着下巴,恶狠狠地盯着,盯得她心脏都有些负荷不住。男神虽然颜值高,但是这般冷冰冰盯人时,太凶厉了,她受不住啊。 「没、没什么,因为夏天就要结束了,天气转凉,臣妾感觉到很高兴,觉得在外头也不那么辛苦了。况且参加聚会可以放松放松,挺好的。禹哥哥,难道你不喜欢我孝顺母后她们么?」最后一句,问得怯生生的,满脸无辜,心里却为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陆禹将她从头审视到尾,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又道:「好像自从秦王妃从枯潭寺迎了尊观音回来供拜,你就有些不对劲儿……莫不是你也想要生个孩子?」 「……」男神你的脑洞也挺可以的啊! 阿竹发现他自动给自己解释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没人知道她逗比的内心想法真是太好了。不然被人发现……总感觉有些不妙。 见阿竹垂下眼睛不说话,陆禹敛去脸上的神色,将她拥进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道:「你还小,再过两年吧。乖,听话。」 每次听到那个「乖」字,阿竹没蛋也疼,总觉得他将自己当孩子般看待。她是发育慢了点儿,但心理年龄可不小了。想了想,便道:「母妃最近也在催了,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希望咱们能赶在秦王妃之前生个孩子。」 陆禹听罢,着实愣了下。秦王成亲三年有余,除了侧妃冯氏生了个庶长女,便无其他子嗣了,所以秦王急切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母妃原来会这般急。 「没事,改日本王会和母妃去说。」陆禹亲亲她的脸颊安抚道。 阿竹吃惊地看着他,迟疑道:「母妃会不会恼你?」而且作母亲的估计不会乐意见到儿子太过宠儿媳妇吧?天下的婆婆的心理其实挺奇怪的,她们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妇太好,但是若是旁人欺负自己儿媳妇,又会愤怒得马上维护反击。 陆禹微微一笑,「母妃要是恼我早就恼了,放心吧。」 阿竹见他笑得自信,虽然有些忐忑,不过他从未说过大话骗她,也忍不住相信他。而且,他话里的意思也让她明白,他此举不仅是为她身子着想,似乎没有因为她现在不能生,而纳侧妃的念头。如此一想,不禁心花怒放,直接扑了过去,再一次踢倒了榻上的矮几。 第五十二章 陆禹说到做到,也不知道他去和安贵妃说了什么,等阿竹再进宫去给安贵妃请安时,安贵妃明显有些气怒,但却也不再提她肚子的事情,反而像是和自己生闷气一般,连说淑妃的八卦也懒了,直接将她打发走了。 阿竹摸不着头脑,回去问陆禹,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母妃是个明理之人,你只要让她明理就行了。」 看着他温文尔雅的笑容,阿竹不知为何,心里打了个冷颤,突然想给宫里的安贵妃点蜡。 生出一个自己控制不了、反而要被他控制的儿子,作母亲的也很心塞吧? 虽然安贵妃很心塞,但是这种自己占便宜的事情不占白不占,阿竹即便同情安贵妃,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安慰安贵妃,只能由安贵妃去找淑妃、惠妃等刷存在感,看她们不快活让她自己快活一下了。 阿竹嫁入皇家四个多月,看的事情多了,突然也有些明白了宫里这些女人的日常。 总的来说,皇后的位置不可悍动。这其中除了皇后有手段外,也因为她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坚持如一换来的,即便无子,却连太后也挑不出她丁点毛病,可见皇后隐忍这般多年也不是白忍的。 皇后之下,便是安贵妃了。这位是个爱折腾的,又没什么脑子,而且十分爱面子爱刷存在感,喜欢和其他的女人攀比,忙着和四妃斗个不停,其乐无穷。 宫里的女人似乎都有两种模式,年轻的时候比帝宠,等老了的时候,皇帝那根老黄瓜已经不吸引她们了,比的是儿子及地位。 皇后、安贵妃、四妃等这些在妃位以上的妃嫔都是几十年这般熬过来的,只要她们不犯蠢,估计这地位便不会变,也不怕有人拉她们下来,那些鲜嫩的宫妃,她们也懒得理会了,皇帝爱宠哪个便宠谁,她们只要看好自己的儿子便行了。 所以,安贵妃特别地爱找四妃的碴来证明自己,刷刷存在感。等她被四妃忍无可忍地联合起来下绊子时,发现事情要糟糕了,安贵妃马上去朝皇后求助,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将她保下来。于是这么多年来,便形成了这种模式,四妃联手也没办法将安贵妃拉下贵妃之位,还让她好好地呆在上头,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气闷。 或许,这其中还有深宫生活太过于无奈枯燥,女人求的不是帝宠地位后,便是那份自在了。皇后、贵妃和四妃之间的相处,一时间在阿竹看来真是微妙又神奇,让她大开了眼界。 中秋宫宴很快便到了。 承平帝在琼林苑设宴,除了宫妃皇室外,还有满朝文武百官,整个宴会极其盛大。 这是阿竹嫁入皇室参加的第一个宫中宴会,差点将她这土包了镇住了。而让她高兴的是,果然秦王和端王的位置是并排在一起的,她左边坐着女神、右边坐着男神,虽然女神的位置离得远了点儿,仍是让她心情说不出的舒爽。 秦王妃朝阿竹颔首致意,两人见面都是在公共场合,明面上的礼节都做得十足,看起来矜持又得体,仿佛就如同寻常的妯娌般。所以秦王妃不知道阿竹在暗搓搓地视她为女神,而阿竹也不知道,秦王妃羡慕着阿竹的天生丽质,娇小玲珑、气质弱柳如风般,真是个可人儿。 中秋宫宴,除了太后依然养病不能出席外,宫里的妃嫔都出席了,还有皇室和宗室之人,文武百官及一些排得上号的宗室,人数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宴会开始时,承平帝先是举杯说些以酒敬众臣的话,而下方诸人也忙举起酒杯感谢皇上的仁慈之类的,互相恭维一翻兼敬酒后,宴会终于开始了,宫中乐师及舞姬载歌载舞,周围灯火辉煌,好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酒过三巡后,承平帝突然拍拍手掌,音乐停奏,舞姬退去,所有人的目光皆盯着承平帝,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承平帝也没干嘛,只是先说了下他继承大统三十余载的感触,然后又言皇子们皆长大了,他也老了之类的,听得在场的心脏都跳了起来,心弦被狠狠地拉扯着。 最近内阁辅臣联名建议皇帝策立太子,不过每回折子都被皇帝留中不发,让人越发的猜测不透他的意思。现在他突然说这种,难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现在要公布了么?想罢,众人在摆着一副倾听状时,还要用眼角余光看着席位上的诸位皇子,想看看他们未来的老板会是哪位皇子。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承平帝发完感言,便不再多说了,仿佛人已经有了醉意,单手拄着额头,乾清宫内侍总管王德伟躬着身子上前,小声地唤了声陛下。 「皇上可是醉了?」 安静的现场,唯有作为大夏国母的皇后出声道。 承平帝仿佛如梦初醒,放开了手,眯着眼睛看向下方众人,然后道:「朕欲封十一皇子为代王,诸卿意下如何?」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心里顿时被一种疼蛋之感袭中,或许此时所有人心里都在疯狂刷屏:裤子都脱了,您就让我们看这个?什么代王?一个黄口小儿封作代王?你不是拿咱们取乐么? 皇后的神色十分平静,安贵妃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满脸受伤,有儿子的四妃也极为震惊。 而下方,所有皇子也同样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觉得他们都被自己皇父糊了一脸血,特么的让人想要狂暴。 秦王僵硬的目光转了转,转到了被宫女抱着的十一皇子身上,那位才五岁的小弟弟满脸无辜茫然,显然他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明白「代王」的涵义,慢慢地,他的目光变了,凶狠而嗜血,额角青筋毕露。 就在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出席叫「父皇」时,秦王妃一个手肘过去,秦王只觉得胃酸都出来了,疼得他躬起了腰,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王妃。 阿竹本来也在呆滞,但眼角余光瞄到秦王妃的动作时,看到秦王疼得脸孔扭曲,她也觉得有些疼,然后又下意识望向陆禹。只见万千灯笼及火把聚成的光线下,他的脸庞光洁而柔和,神色甚至未有多大变化,唯有那双眼睛有些晦涩,然后慢慢地恢复了清冷。 阿竹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拽住他的袖子,然后被他反手握住,那力道甚至让她觉得生疼,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也是不好受的。 好了,今天承平帝突然来这么一遭,确实吓着了满朝文武百官及勋贵,众人心里都在狂刷着屏:皇上您特么地来刷臣呢?还是刷臣呢?还是刷臣呢? 而承平帝确实就是这么任性,发表了震撼宣言后,让人将十一皇子抱了过来,在文武百官面前上演了一副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估计在场唯一欣喜的便是十一皇子的生母——婉嫔,还有和婉嫔娘家之人了。 中秋宫宴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阿竹仍在消化着这件事情中,难免有些心不在蔫。而和她一样心不在蔫的大有人在,就算看到她这种状态,也未有人会理会,反而觉得是应该的,毕竟这个中秋宫宴,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王爷,你走错方向了。」 阿竹听到这道平静的女声,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见到她的女神轻飘飘地就将魂不守舍的秦王拽了过来,路过他们时,还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对阿竹道:「十弟妹,听说端王府的园子极美丽,正好到了秋天,天气也比较凉爽了,真想过去看看呢。」 这是秦王妃第一次提出想要来端王府拜访,阿竹表情有些愣,然后抿唇一笑,温和地应了。 秦王妃也回了一笑,便拽着秦王离开了。 等秦王夫妻离开,阿竹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他正好也低首看自己,发现她的视线,他手手指便在她脖颈之处轻轻地抚弄了下,牵着她的手出宫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卷三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望妻入宅 卷一》作者:心晴 2、《望妻入宅 卷二》作者:心晴 3、《望妻入宅 卷三》作者:心晴 4、《望妻入宅 卷四》作者:心晴 5、《望妻入宅 卷五》作者:心晴 6、《望妻入宅 卷六》作者:心晴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