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姑娘》 第一章 宋神宗年间河南北郊天香镇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气味,清风微微拂动着湖边嫩绿色的杨柳。 “姑姑,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直上九重天,洪亮的嗓音,惊飞走满林的群鸟。 飞鸟展翅越过湛蓝的苍穹,往不知多远的烈日而去,耀眼的烈日,炫亮的令人无法直视。 “小绿,姑姑是为了你好。” “你总是这样,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作主。” 气急败坏的苗小绿,藏不住心事地大嚷着她的不平衡,哪怕对方是她世上惟一的亲人,她亦没有投鼠忌器的忌讳。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是你姑姑,自然有权 利为你作主,怎么,我含着眼泪,千辛万苦,把你养到十七岁,就不能在你身上讨点好处吗?” 每每提及她对苗小绿的恩情,“含着眼泪,千辛万苦”往往是必备的话,而且还挺管用的呢! “这是两回事。” “怎么会是两回事?你承不承认姑姑待你恩重如山?” “承认啊!”苗小绿认命了。 “承不承认姑姑这回只不过是请求你帮点小忙?” “承认是小忙。”又来了。 苗小绿完全承认姑姑苗荷荷待她不薄。父母双亡时,她只是个未满月的小婴儿,姑姑苗荷荷也才过二十一岁的生辰,为了扛起扶养她长大成人的责任,姑姑牺牲了论及婚嫁的亲事,直至今日仍是位老姑娘。 因此,苗小绿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回报姑姑的恩情,所以不管姑姑提出什么夸张无理的要求,纵使她万般不情愿,纵使她想搬块大豆腐自戕,最后都在姑姑的胁迫下妥协、让步。 ”闻公子是咱们天香镇的首富,不好好敲他们闻家一笔,实在太对不起苗家列祖列宗。”苗荷荷说出她的看法。 一袭湖绿色衣服的苗小绿,嗜绿成痴,在天香镇亦是有名,所以苗荷荷卯足全力在此上头大作文章,信口雌黄,大掰特掰。 幸运的是,闻母陈琇兰还真吃这一套,信得很。 是哪一套呢?话说苗小绿父母皆意外双亡之后,苗荷荷面临断炊之虞,在走投无路之下,于城隍庙石柱下捡到一本神书——道藏仙术。当中记载着命卜、易经、占星之术,以太极为基调,分为十二宫,带入诸星,以推论人生际遇与造化。 苗荷荷颇有慧根,一看就通,干脆以替人论命为志业,这些年倒也闯出了名号,成了天香镇铁口直断的仙人。 “闻冀东又不是蠢驴,他会乖乖就范把银子往外乱丢?” “闻公子有意见没关系,闻老夫人愿意配合就成了,我已经取得闻老夫人的信任,很快就能让他们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咱们家送了。” “姑姑,你这样做很冒险,你知道吗!”苗小绿心里一直犯嘀咕,就是觉得这样做迟早会东窗事发,弄得身败名裂,所以仍在做垂死挣扎,希望姑姑能打消念头,悬崖勒马。 “冒什么险,我又没骗人,只是夸大了点。”苗荷荷自圆其说地道:“你是寅时出生.闻公子乃子时出生,皇极经世上提到阳始于子而终于巳,阴始于午而终于亥,可论四时之气则阳始于寅而终于末,阴始于申而终于午,子虽为正月,但子时刚为阳始,阴气尚未消,不能得真正纯阳,故以历法论,一日之始虽以子时为首,也得经过丑时等到寅时鸡鸣叫晓,才见阳光,你的纯阳之气正可补闻公子子时出生之不足。” “姑姑,你也真能瞎附会,这和闻冀东的守护神有什么关系?”她真是输给姑姑了。 “怎会没关系?你就是闻公子的守护神啊。闻公子命坐紫微星和廉贞星是天之骄子,气质高雅,精明能干,人格高尚之命;而你,命坐太阴星,宜室宜家,与闻公子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苗荷荷打的如意算盘是,一旦侄女飞上枝头做凤凰时,就是她收山之日,光靠着小绿,她就能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可天下命坐太阴星的女子何其多,闻冀东没有非娶我不可的压力。”苗小绿压根儿不想攀这门亲事。 苗荷荷咧嘴一笑。 “这点姑姑早替你打算好了,我告诉闻老夫人,闻公子命中缺绿,偏偏不可无绿,若能得一女子命中带绿则一生无忧无病,逢凶化吉。” 真是够会掰的了。 “闻老夫人也信?”苗小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信啊,我说什么她都信。” “天下何其大,我也不是世上名字里惟一有绿的女人,何况我叫小绿,还有其他叫大绿或绿绿的女子,闻冀东可以选别人啊。” “你是叫小绿没错,可闻老夫人早已听说你自小酷爱着绿衣,嗜绿色的癖性,她已认定你就是她儿子的守护神了。” “还不就是姑姑在闻老夫人面前奋力推荐,不然哪里轮得到我。” 她根本不愿嫁入豪门,闻冀东那个人自恃有几个臭钱,一向看高不看低的,现下姑姑想推她坐上闻少夫人的宝座,无异是要天下红雨。 “你甭管这么多,总之,你得为了姑姑的后半辈子,努力点,尽心点,如今是你报恩情的时候了。” 苗荷荷知道侄女的弱点,倔强的个性,只要一听苗荷荷拿养育之恩向她讨恩情,再多的理由和大道理都会化为蚊呐,乖乖任苗荷荷摆布。 没办法,谁教她让苗荷荷养了十七年。 “姑姑,要过富贵的生活不一定非靠闻家啊!” 苗小绿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 “是不一定要靠闻家,可靠闻家却是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闻冀东真会听老夫人的话娶我为妻?”苗小绿不相信。 “我有把握。我知道你对姑姑的作法很不以为然,若我年轻个二十岁,就不必靠你了。”苗荷荷叹了一口气。 ☆☆☆ 闻天府 红墙绿瓦如迷宫般的闻天府,植了一排的黄槐树,每当落叶缤纷的秋日来临,金黄的槐花如雪片,纷纷飞落,似翩翩起舞的花中仙子。 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烦恼,闻家几代单传,不论妻妾几房,就是只出一男丁,说起来邪门,闻家男丁必为正室所出,其他小妾无论用什么法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到闻冀东这一代,其父亦娶了三妾,可此三妾在闻父亡故后三年内亦陆续因病而逝,不只未生下男胎,连女胎亦无,所以闻家血脉只剩闻冀东一人。 闻母陈琇兰为了护住此一血脉,自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意,日后黄泉路上、阴朝地府里无颜见闻家列祖列宗。 她努力说服惟一的儿子闻冀东早日娶妻,最好生一窝孩子让她日日眉开眼笑,无奈这个儿子固执得紧。就是不顺她的心意。 “娘,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姑说的话你也相信?”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荷荷仙姑不是莫名其妙的道姑,她可神了,连咱们闻家八代的事,她都一清二楚。” “娘,咱们闻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查八代的事并不困难,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闻冀东太了解那些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会使的招数了,这些年来他不知挡过多少回。这些女人里头就数这个苗小绿最阴险,竟然利用亲姑姑懂些皮毛的论命之术,洋洋得意地以他的守护神自居,说他命中无绿,偏偏绿能助他逢凶化吉,这是什么鬼话! “小绿姑娘是你的福星,你一定得娶她为妻。” 闻母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 “苗小绿是我的福星,那么我又是谁的福星?” 这根本是鬼扯。 “这我倒没问,下回我再问清楚,总之,为了你的前途和闻家几百年来的基业,你一定要娶小绿姑娘为妻。” 闻母自知说不过儿子,只得用强迫的方式,告诉他该做什么,其他的,她也懒得解释,因为她知道解释也没有用,冀东总有话来推翻她。 “娘,总之一句话,我没打算娶苗小绿为妻。” 他固执的说。 “冀东,你就不能依娘这一回?我年岁大了,快三十岁才生下你,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你就不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看着你娶妻生子?” 看着面带忧色的娘亲,他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娘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有什么用,你若不肯在为娘的百岁之前生下子嗣,娘一样死也不会暝目的。” 闻母旋即一副似要落泪的模样,她就是嘴巴笨才说不过儿子。 “娘,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苗小绿一个女人。” “可你的守护神是小绿姑娘,不是别人。”闻母非常坚持苗荷荷的话不会错。 闻冀东为了安抚闻母的心,只得先退一步。 “这样好了,娘既然非要我娶苗小绿,我也不是一定要反对,只是我希望在嫁娶前先互相熟稔,培养共同的话题和兴趣。” “好、好、好,你们先培养培养感情。” 闻母见儿子不再为反对而反对,立刻眉眼带笑,只要不是打死也不娶小绿姑娘,其他的都好商量。 ☆☆☆ 花雕楼 心情不好再加上一肚子怨气的苗小绿,窝在花雕楼里喝着小酒,好友谷璐璐陪在一旁哀声叹气。 “能嫁给闻公子也不是全无好处啊。”谷璐璐夹起丁香小鱼往嘴里送。 “有什么好处?”苗小绿没好气地问道。 “闻公子长得高大威猛,俊逸非凡,而且家财万贯,几代都用不完,这样不好吗?”谷璐璐可是羡慕得很。 “不好。” “哪里不好了?小绿,你可别太贪心。” “闻冀东是有几个臭钱啦,可那也是他祖上留给他的啊,没错,他是长得俊逸非凡,可神态轻佻,这种男人我也不要。”她苗小绿又不是没人要,非得贴上闻冀东不可。 “能嫁个英俊有财的丈夫也不赖啊,小绿,我看你就别挣扎了。” “璐璐,我苗小绿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他闻冀东是个什么人物?在天香镇是有名望的世家,几百年来做的是油的生意,是远近驰名的大油铺,他们家饭碗不会好端的,我最好有自知之明。闪得远远的。” 谷璐璐有不同的看法。“人家进豪门是怕婆媳、姑嫂、妯娌问题,你是闻公子的守护神,闻老夫人挺你都来不及了,所以不会有婆媳问题,再说闻公子一脉单传,因此也不会有姑嫂、妯娌的怨气,这么好的婆家你没理由往外推,你应该热情拥抱它。” 苗小绿看了一眼谷璐璐。“我热情不起来。” “小绿,你快看,闻公子从前面走过来了。”谷璐璐指了指窗卟,开心的大嚷。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苗小绿托腮百无聊赖的道,心里正烦着,哪有心思伪装成花痴? 谷璐璐旋即口发出惊叹声。“可是……可是…… 闻公子往你家走去了耶。” “什么?” 这事非同小可,苗小绿二话不说,立刻像箭一样疾射而出。 姑姑今天不在“地老天荒神妙铺”,闻冀东到铺子里做什么。不会是想乘机砸店吧?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奔回铺里,在闻冀东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她聪明的先发制人,“我姑姑不在家,今天不算命,闻公子请回。” “你怎么知道我姓闻?”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不善。 八成是猜出她就是苗小绿,该死了,她不该穿绿衣的,可她的衣裳里除了绿色再无其他,不穿绿衣能穿什么?难不成穿着单衣就出门?不对,她连单衣、抹胸全是绿色系,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能奈她何? “你不姓闻难不成姓猪?猪八戒的猪?”她瞪着他。 闻冀东先是不语,然后咧出一笑。“苗小绿,好个以退为进啊。” “什么?”她看着他迷惑人的笑容。 “你表面上装作对我不屑一顾,骨子里却极力煽动我娘逼我娶你为妻。” 什么?她心中一痛,像是被针刺到一般。反击道:“你以为你是谁?谁又要嫁给你了?” “我是闻冀东,而一心想嫁给我的人就是你苗小绿,什么紫微星、太阴星?什么逢绿则吉?什么守护神?只有你这种居心叵测的女人才会使出这种伎俩。” 他冷哼一声。 她瞪着他,不肯相信这个大言不惭的男人会是姑姑要她嫁的男人。 她对婚姻并没有多大的期望,不过是想找个温暖的怀抱可以倚靠,不奢望其他了,可没想到这个闻冀东居然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明媚的秋日下,铺子外头耸立着百年的枫树,叶片经风儿一吹,叶若两下,一叶一叶飘落在大地上,好似一片金色的毯子。 她颤颤的仰首,挑衅地道:“是又怎样?” “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他没想到她会如此无耻。 她回以冷笑,“不要脸又怎样?” 姑姑为了扶养她成人,从没享受过人生里的青春岁月,更因为她的拖累没有机会品味情爱的滋味,她不能令姑姑失望,不能让姑姑的后半生仍过着寂寞辛劳的生活,她定要站在高枝上,做一只会唱会叫的凤凰。 闻冀东本以为苗小绿不会这么干脆地承认自己的丑行,再怎样贪心的女人都要虚情假意一番的,不是吗?为何这个看上去清丽无双的女人,会如此坦白? 坦白不好吗?省去他逼她现出原形的时间,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拐弯抹角,这不就是他行事的风格吗? “是啊,不要脸又怎样?为了荣华富贵,满口仁义道德是行不通的,不过,你有不要脸的权利,我也有拒绝你的不要脸的权利。” 她一愣。 “什么意思?” 他轻笑,“我的意思是,一个连脸都可以不要的女人,是不配做我妻子的。” “闻老夫人不会同意的。”她提醒他。 他信心满满,“你可以拭目以待。” 苗小绿看不惯他自负的模样,忍不住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啊,闻家油多米丰,分一点出来接济一下穷人也不会死啊。” “我家是油多米丰,分一点出来接济穷人是不会死啦,问题在于你苗小绿的野心可不只是一点油、一点米而已,你要的是我闻冀东妻子的位置,这怎么行,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他的话一点也没说错,她的野心是不小,姑姑替她打点的一切,还不就是要闻冀东娶她为妻,所以她也就不否认了,可她还是不愿意白白任他张狂。 “这哪算什么野心啊,你不过是个小小天香镇的首富,又不是啥皇亲国成,要不是你娘怕你成了短命鬼,天天缠着我姑姑要我做你的守护神,你以为我爱嫁给你啊。” 她暗忖,对付闻冀东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千万不能手软,更不能口拙,太客气的结果反而会被损得体无完肤。 果不其然,他被气得七窍生烟。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你娘千拜托万拜托,我死也不肯嫁给你的。”她双手叉腰,芙面含笑。 他火大了,“你这个小妮子,好样的,别得意太久,我闻冀东不拆穿你的诡计誓不为人。” 她朝他扮了个鬼脸,“好啊,看你的本事啰。” “苗小绿,你和你姑姑在天香镇靠着一张嘴,骗吃骗喝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本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只管骗你们的钱去,我也懒得管你们,可你们偏偏要得寸进尺惹上我,我可不是好摆弄的,走着瞧!” 说完狠话,他走了,她则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没想过要惹闻冀东的,他走的是阳关道,她走的是独木桥,原来是不相干的,要不是姑姑贪他闻家的金银财宝,她今天也不用受此屈辱。 姑姑啊姑姑,你可知你的贪念可把她害惨了。 苗荷荷由静云庵回来,一进门见苗小绿脸色不好看,旋即问道:“怎么了,瞧你脸臭臭的?” “闻冀东找上门来了。” “闻公子来找你?那很好啊,他见了你一定心花怒放,满意得不得了才是。”苗荷荷面露喜色,一副好事将成的模样。 “姑姑,你想得太美了啦,什么心花怒放、满意得不得了,我看他是怒火攻心、满腔愤恨,恨不得把我杀了。” 她想起他方才阴寒的脸,肯定他想冲向她挖出她的双眼,将她碎尸万段。 “有这么严重吗?”苗荷荷不信,“一定是你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把闻公子给惹火了。” “我看他不用拿什么话霉他,随时随地都在发火的边缘,他根本是座火盆,时时都在冒火。” 她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哎呀,这样很好啊,没脾气的人没出息,他让闻老夫人逼着娶你,发点脾气也很正常的嘛,哪可能脖子上被人架了把刀子,还百依百顺的不会发怒。” 总之,苗荷荷什么话都能说,都能解。 “姑姑,我看咱们还是别攀这门亲了,我恐怕罩不住。” 苗荷荷可会精打细算了,到口的肥羊岂容它跑了。“不行!我还得靠你过下半辈子呢,没有闻家,我的好日子就没指望了。” “我会努力挣钱,一样可以给姑姑过好日子。” 她宁可靠自己的本领,也不想让人看轻。 “太慢了,等你成为天香镇的首富,我可能已经发苍苍、视茫茫,齿牙动摇,什么人间美味都咬不动了。” 苗小绿被姑姑的这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小富靠俭,大富靠天,如果老天爷不站在她这一边,她是很难发大财的,要报答姑姑的养育之恩,就难如上青天了。 苗荷荷见苗小绿苦着一张脸,遂安慰道:“放心啦,一切都会顺利的。” “也得看我有没有这个命。”她悲叹。 “你不知道吗?”苗荷荷讶然问道。 “知道什么?” 苗荷荷轻笑,“你是富贵命啊,没错,小的时候是会受点苦,父母早逝的孩子,孩童时期谁不吃点苦?可你现在时来运转,要交好运了。” “我命好?”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头。 “是啊,旺夫益子,所以你一定要嫁给闻公子,否则闻公子在天香镇是娶不到妻子的。”苗荷荷正色地道。 “他可以往天香镇以外的地方娶啊。”苗小绿不以为然。 苗荷荷摇首,“没有比娶你更合适的对象。”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守护神啊,你有帮夫运,能助闻公子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姑姑,守护神的事明明是讹他们闻家的,怎么你现在说得跟真的一样?” “傻丫头,假做真时假亦真,真做假时真亦假,明白吗?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相信自己真的是闻公子的守护神,想办法嫁给他。小绿,姑姑辛苦大半辈子了,很想快点过好日子,享清福,我是徐娘半老没啥希望了,你可得争气点,别让姑姑失望。” “闻冀东不是省油的灯,他清醒得很,不吃咱们这一套,姑姑,我会努力去做,可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免得落差太大会崩溃。”她先泼桶冷水。 “什么话,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苗荷荷的亲侄女是天下最美的女人,配闻公子正好,没有高攀不高攀的问题,你莫妄自菲薄了。” 苗小绿可没有姑姑的乐观,要不是姑姑正在兴头上,又自信满满,她根本不肯趟这个浑水。 天下最美的女人?她连天香镇的第一美人都称不上了,更何况是“大宋最美的女人”,她——自惭形秽。 第二章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五代李煜浪淘沙 碧绿清澈的江水浅浅缓缓的流过天香镇,可却载不走苗小绿的烦忧。 她一张精致纤美的面容,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娇颜的主人却不自知,虽出身平凡,但拥有一股富贵人家才有的贵气,浑身上下散发出典雅的神态与韵味。 苗小绿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如行尸走肉一般。 她走进花雕楼正想叫点小菜配酒解千愁,谷璐璐十万火急的冲向她。 “你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她心情不好,什么都视而不见。 “街上的女人啊!”谷璐璐比她更慌、更急。 “街上的女人怎么了?”还不是跟平常一样走路、讲话? 谷璐璐叹了一口长气。“你到底是怎么了?街上的女人十之八九穿着绿衣到处晃,这么刺眼的景象你全没见着?” “什么?” 苗小绿像是让人拿了狼牙棒敲了一下头般,趴在窗棂上观看大街上的奇景。 “哇,镇上的女人是怎么了?”她忙不迭地出声。 谷璐璐双臂交握于前。“难道没人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她觉得自己今天很像呆子。 “闻公子花了不知多少银子买通镇上的女人,规定她们只要出门见人一定要穿绿衣,别的颜色一概不准。” “什么!”有这么荒唐的事,只为了避开娶她为妻的恶运? 谷璐璐一脸无奈,“我算是很够朋友了,为了不让你觉得做朋友的我见钱眼开,我舍弃这回赚钱的机会,为了朋友,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穿,就是不穿绿衣。” 苗小绿看向谷璐璐,后者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裳,在群绿之中显得突兀。 “谢谢你。”苗小绿感动得快哭了。 “不谢,看来闻公子这回是跟你杠上了。”谷璐璐笑了下。 苗小绿走向方桌在长凳上坐了下来。“给我一斤花雕,不醉不归。” “大白天的,你不能喝酒。” 谷璐璐的哥哥谷奔放替她沏了一壶茶,将桌上的杯子注了八分满。 “奔放哥,闻冀东分明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给我难看。” 谷璐璐附议道:“满街都是穿着绿衣的姑娘,要说不是给你难看那是自欺欺人。” “闻冀东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苗小绿闷闷地道。 谷奔放一向只说真话,“闻公子确实小看你,否则他不会让镇上的女人全穿绿衣,分明是向你示威,告诉你,除了嗜穿绿衣,你和一般女人没什么两样,想攀龙附凤门儿都没有。” 谷氏兄妹一搭一唱,没想到两人直率的谈话把苗小绿心中原始的怒火激起,她将怒火化为斗志,誓言非扳倒闻冀东不可。 “他自己不也和一般男人没什么两样,他以为他是谁?” 她以茶代酒连灌了好几杯。 “他是闻冀东,是咱们天香镇的首富。”谷璐璐一字一字的轻吐。 “首富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没见识过有钱人,七岁之前,同姑姑游历过不少地方,见过许多官大学问大、财大气粗的人,一个闻冀东,骄傲个什么劲? “他是很了不起啊,又是修桥、又是铺路的,天香镇的人都很尊敬他。”谷奔放平心而论。 “那些尊敬是用钱堆出来的。”苗小绿非常不以为然。 “是这样没错,可是闻公子就是摆明了不想依你姑姑的话娶你为妻。”谷璐璐残酷的说到了重点。 原本就满腹怒气的苗小绿,因为谷璐璐的话更是加重了她的怨怼。 “他不想娶我,我偏要他心甘情愿的求我嫁他。”她卯上他了。 谷璐璐一惊,“你想玩真的?” “当然是玩真的,他这么有钱,又是只碍眼的大肥羊,我没有不宰的道理。”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苗小绿豁出去了。 ☆☆☆ 秋日的晨曦是窗棂细隙掩不住的,闻冀东一早起来,梳洗完毕,于用早膳前,先向在佛堂做早课的娘亲请安。 “你的生辰快到了,今年的生辰宴别忘了请小绿姑娘来作客。”闻母喝了一口参茶,暂停早课。 “娘,如果我命里非要逢绿才能避凶,我也认了,可是并非一定要苗小绿不可啊。”闻冀东老谋深算的微笑。 “小绿姑娘自生下来就与绿色结下不解之缘,苗仙姑也说你们俩是天作之合。”知子莫若母,闻母虽不敢说自己很了解儿子,可他话中有话,她是听得出来的。 “天作之合也会因地、因时制宜的,现下镇上女子全流行穿绿衣,娘应该不知道吧?” 闻母一愣,“流行穿绿衣?” “是啊,不只是苗小绿,如今天香镇满街都是着绿衣的姑娘,孩儿置身其中一样能趋吉避凶。” “你这孩子又在变什么花样?”闻母摇头苦笑。 “孩儿不是变花样,孩儿是希望娘能认清楚苗小绿和她姑姑的真面目。”他死也不肯娶苗小绿做妻子。 “你就是不想娶小绿姑娘。对不对?” “死也不娶。”他说出重话。 “呸、呸、呸!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吓为娘的?小绿姑娘是你的守护神,只有她能为你带来幸福,你不愿娶她,让娘很担心。”闻母信了苗荷荷的话,而且是深信不疑。 “娘,如果你一定要相信一代妖女说的话,我让家里的丫环和护院全穿上绿衣总行了吧!” “你说谁是一代妖女?”闻母吓得直冒冷汗。 “苗小绿啊,她危言耸听不是一代妖女是什么?” 闻母一惊,旋即朝壁上的菩萨叩拜,口中念念有词:“菩萨请原谅,我儿冀东说错了话,他是一时失言,才会咒自己的媳妇儿是一代妖女,菩萨请原谅——” “娘,苗氏姑侄分明一个是妖女,一个是妖姑,您还这么信她们!” 闻冀东实在看不下去,只得离开佛堂,用自己的法子试图推却这门今人啼笑皆非的亲事。 “少爷,卓秀才来访,现正在花厅候着。”家丁来报。 他走进花厅,迎上卓毓脸上掩不去的飞扬笑容。 “你是为了糗我而来?”闻冀东不高兴的道。 “当然不是,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卓毓忍住笑。 “你干嘛也穿了一身绿?”他指了指卓毓身上的衣衫。 “不是说凡穿了绿衣的人都能来闻天府领二十两银子吗?一天二十两,不赚白不赚,能赚为什么不赚!” “我是开放给女人赚这笔钱,你又不是女人,凑什么热闹?”他摆了摆手。 卓毓啧啧出声:“大小眼,男人就不是人啊,你闻公子钱多,分出一点救济一下男人也不会少一块肉啊!” “苗小绿若是男儿身,我就大开方便之门改为救济男人,可惜她是个不要脸的妖女。” “你怎么一副恨她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卓毓看好戏的笑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娘要我娶她。” “很好啊,你是到了该娶妻的年龄,老夫人英明。”卓毓剥着桌上的花生米,开心的吃着。 “要我娶苗小绿不如杀了我快活些。”他冷酷的比喻。 “苗小绿很好啊,又没眼歪嘴斜、少胳膊断腿,还是个大美人耶,你为什么不要?” “如果你喜欢,不如你夹去配莱吧!”他说。 卓毓摇摇头,“听说人肉是咸的,配菜不合胃口。” 什么跟什么?说到哪儿去了。 “你摆明了看我笑话,是不是?” 卓毓一点都不想浪费同情心,“这也不是什么笑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没什么,一咬牙就过去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让她吃好穿好,坐享其成?” “你想让她吃坏穿坏也没干系,谁规定在闻天府里不能只吃青菜配豆腐。” “我娘不会舍得苗小绿受虐的。”虐待守护神可是非同小可的事。 “你可以借力使力不费力啊。”卓毓给他灵感。 “什么意思?” “你可以先娶妙仙为妻,由妙仙来整治苗小绿。”卓毓说出了他今日之所以走进闻天府的目的。 “娶妙仙为妻?”闻冀东一头雾水。 “妙仙喜欢你,由妙仙出马虐待小绿姑娘一定可以虐待得很彻底,绝不手软,只怕到时候你会心疼。”卓毓说。 “心疼苗小绿?怎么可能!”他急于摆脱她都来不及了。 “那就娶妙仙为妻吧!”卓毓没料到心中计划如此顺利地达成,他这个做哥哥的算是很够意思的了。 “娶妙仙?这似乎太匪夷所思了。”他从没想过。 卓毓垮下脸,“你不喜欢妙仙?” “无关喜不喜欢,我把她当妹妹看待。”他确是如此。 卓毓一听,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想也是,闻冀东是何许人也,会这么轻易定下来? “可是你现在将除掉苗小绿视为当务之急,不是吗?” 闻冀东点头,“是有此打算,不过不是致苗小绿于死地,只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罢了。” “这简单,妙仙可以替你完成,只要你允许妙仙以闻冀东未婚妻的身份进闻天府生活,其他的全交给妙仙来办。”卓毓不是会放弃的人。 能有闻冀东这么高身价的妹婿,不知是件多么风光、得意之事。 “妙仙愿意?” “你同意,她自然愿意。” 闻冀东想了想,“好吧,我实在不想因为我娘的迷信而娶妻,那是件可笑的事。” 卓毓满意地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 ☆☆☆ 秋末,冬近了。 “姑姑,富贵生活真这么迷人?”苗小绿虽有强烈的斗志,可一思及要和闻冀东那种公子哥儿斗,她还是觉得很累。 “当然迷人哕,他们有钱人,出门穿华服,坐香车宝辇,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吃饭有人伺候,生气有人争着做受气包,冬天有人添柴,夏天有人扇扇……好处多得不胜枚举,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尝尝那样的滋味,一定甜得不得了。” 苗荷荷脸上漾着迷蒙的神态道。 “姑姑,这是你的真心话?”苗小绿不相信姑姑转变如此之大,姑姑一向坚强,不食嗟来食,一身傲骨,独立扶养她长大,怎会转了性,想尝有钱人生活的滋味? 苗荷荷认真地道:“当然是真心话了。” “姑姑变了。”苗小绿说。 苗荷荷顿了下,长叹了一口气。 “小绿,我就不瞒你了,其实姑姑有苦衷。” 苗小绿点点头,这就对了,好好的姑姑,万夫莫敌的姑姑怎么可以说变就变? “什么苦衷?” 苗荷荷这才面有难色地道:“既然你问起,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同你胡叔叔吹牛说你会嫁给有钱人。一生一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连我也会因你穿金戴银。” “胡叔叔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她瞪大眼。 “没错,胡刚是不相信,他还要我别做白日梦了,我实在气不过,才同意他的赌约。” “什么赔约?” “就是赌你顺利风光地嫁进闻家。”苗荷荷沮丧地道。 “如果不呢?” “他赢走一千两黄金,另外……另外……”她说不下去,因为实在太丢人了。 “另外什么?”苗小绿有不好的预感。 “另外……”苗荷荷咽了咽口水,“另外我得嫁给那个死胡刚,我真是命苦啊!” “什么?”苗小绿喷问。 “小绿,你一定要救救姑姑,姑姑守了快四十年,一直冰清玉洁、守身如玉,岂可毁在那老小子手上,不如死掉倒干净些。”苗荷荷边说边哭道。 “姑姑,你怎会同意胡叔叔这种赌约?”苗小绿也急了。 “都怪我多喝了两杯。” “姑姑酒量不弱,多喝了两杯也不至于如此啊。” 苗荷荷大骂:“该死的胡刚,他早已居心不良许久,那日他趁我心情大好,警觉性不够之下,猛灌我喝下好几斤的酒,就这样胡里胡涂的……被耍了。” 苗小绿咬了咬下唇,“看来胡叔叔是因为想娶姑姑做妻子,才这样千方百计。” 苗荷荷连呸了三声,“别说这么恶心的话,那个死胡刚除了气我之外还会什么?想娶我?下辈子吧,不对,下辈子也不可能。” “姑姑真的不愿嫁给胡叔叔?” “拜托,他比我小耶,我才不要嫁给像弟弟的小男人。” 苗小绿提醒姑姑,“胡叔叔不过比姑姑小半个月,不算小啦。” “小一天也不行,这是我的坚持。” 苗荷荷根本是为反对而反对,胡刚这个人,只会说话调侃她,不会甜言蜜语也就罢了,还常常大刺刺的说些屁话损她,这种男人天生与她犯冲! “姑姑,你确定不嫁胡叔叔?” “不嫁啦!小绿,你一定要嫁给闻公子,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不能让胡刚看不起。”谁都可以看不起她,可胡刚不行,她恨死了胡刚的诡笑。 “能有什么办法,姑姑,你也看到了,满街的女人全让闻冀东给收买了。” “你指的可是满街穿绿衣的女人的事?” “闻冀东撂下狠话,死也不娶我。”苗小绿也很挫折啊。 她也不想嫁闻冀东,可因为身份地位不同,他可以鄙视地说不可能娶她,而她呢?小小的穷酸女子,谁理你不愿嫁谁做老婆?有人肯娶已经偷笑了。 “我会从闻老夫人身上下手,你自己也要努力,为了姑姑的清白,无论如何都要嫁给闻公子。” “姑姑不愿嫁给胡叔叔,而我却得嫁给闻冀东。”她道。 “胡刚怎能和闻公子比,闻公子是人中之龙,胡刚则是粪坑里的大石头,姑姑是为了你好。” 苗小绿并不如此认为,“是吗?在我看来胡叔叔才是人中之龙,闻冀东比较像粪坑里的大石头。” “小绿,别让闻家人听到这样的话,这可是不得了的指控。” 苗小绿觉得姑姑是双重标准,自己骂胡叔叔骂得这么高兴,却不准她说闻冀东一句不是。 “胡叔叔是个好人。” “我没说他不是好人,只是他对我实在太坏心,明明知道我口袋空空,还要逼我订下一千两黄金的赌约,不是要逼我跳海吗?小绿,姑姑待你如何?” 苗荷荷拭了拭泪道。 “姑姑待我恩重如山。”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苗荷荷眨了眨明亮的黑眸。 “我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看着姑姑受苦。”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真心话?”她知道小绿最有良心了。 “姑姑,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是姑姑牺牲了自己的青春换来今日的苗小绿,我愿意用生命来报答姑姑的恩情。” “不用、不用,我没那么恶毒要你用生命来报答,只要你能嫁给闻公子,我就得救了。”苗荷荷转悲为喜地道。 苗小绿心里纵有千百个不愿意的声音,可为了姑姑的舒适自在,她只有让步,不再坚持自己的自由意愿。“我会听姑姑的话。” 苗荷荷心里在唱歌。 第三章 在苗荷荷的安排下,苗小绿带着不情愿的心情住进了闻天府西厢房。 本来姑姑希望她住东厢房的,因为东方比较适合她,可听说东厢房已被早她一日进闻天府的女子占去。 卓妙仙找上苗小绿,苗小绿知道她就是住在东厢房的女人,听打扫西厢房的丫环说,卓妙仙是闻冀东属意的妻子人选,她来找苗小缘时,苗小绿正双手托腮看着窗台上的麻雀吃着小米粒。 “你就是那个爱穿绿衣的姑娘?”卓妙仙自信又骄傲的打量着苗小绿。 “是的,我叫苗小绿。”她简单的回答,自我介绍不是重点,她知道卓妙仙另有话要对她说。 “你为什么非嫁冀东哥不可?你并不认识他啊。” 卓妙仙不是一般女子,她不会用不文雅的嘶吼和狠毒的话来试图激走情敌,因为她很清楚人们通常同情弱者,往往会带来反效果。 “因为闻冀东口口声声说我配不上他。” “什么?这就是你的答案?”卓妙仙觉得内情不只如此,她总是这样,凡事想太多。 “不然你以为呢?爱他的财富?”苗小绿好笑的看着她。 “难道不是?” 卓妙仙自小就爱慕着她的冀东哥,幻想着长大之后能成为他的新娘,处心积虑十多年,如果功亏一篑,她会伤心而死,她知道她一定会。 苗小绿真的不想与人为敌,可若是有人视她为敌。她也不会示弱。 “你想知道什么?” 卓妙仙很自然的耸耸肩,“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自然就不会轻易示人了,你这么直接的问我,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她改变托腮的姿势,淡淡地道。 “我不想树立敌人。” “我也不想。”苗小绿附议。 “元配的位置我要定了,我允许你做冀东哥的小妾。”卓妙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小妾是吗?”她得回去问问姑姑,胡叔叔的赌约里有无强调非是元配不可。 “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合作。”虚与委蛇是她最擅长的,先达成主要目标再除掉绊脚石。 “我要想想。” 卓妙仙正要说什么,闻冀东恩威并重的低沉嗓音此时加入她们。 “你们在聊什么?” “冀东哥,小绿这个人实在太可爱,太棒了,她说只要能进闻家大门,不在乎做小妾。”卓妙仙先下手为强,自以为是地滔滔不绝。 苗小绿翻了翻自眼,这是什么情况?她什么也没承诺,就被人摆了一道。 “哦,是这样吗?”闻冀东扫了她一眼。 她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回道:“不是这样的,卓小姐大概是自言自语习惯了。” “什么?”卓妙仙大惊。 闻冀东一笑,“我说嘛,你苗小绿不是野心这么小的人,这么容易满足?你不是一心想嫁给我吗?” 苗小绿露出少女般无邪的笑容,“是啊,我不畏艰难,一心一意就是想要嫁给你。” “闻家饭碗可不好端哦。”闻冀东看她一眼。 “这还用说,富贵人家的饭碗没有一家是好端的,闻公子请放心,我绝对经得起考验。” 卓妙仙朝苗小绿射出杀人般恶毒的目光,苗小绿不是不晓得,也不是铁打的人可以不在乎,而是为了姑姑的理想,冰清玉洁的一生,她不能心软。 其实她何尝不愿助卓妙仙一臂之力,成全卓妙仙等于成全自己的自由,她舍自由不顾,与闻冀东纠缠在一起,也是出于对姑姑的一片孝心。 “从今天开始,你在闻天府的一切大小事归妙仙管,她有权利指使你做任何事,她要你往东你不准往西,明白吗?如果不服,向我娘说去,去告诉她你不想待在闻家受苦,不想做闻家的媳妇。”他让卓妙仙有正当的理由虐待苗小绿,别怪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为了不娶苗小绿为妻,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什么?” 苗小绿和卓妙仙异口同声地惊问,前者一脸愠色,后者满面春风。 “这只是一开始,妙仙乃大家闺秀,她有持家的经验,有本事撑起一个大家庭,你好好跟她学习,学不好就别奢望嫁给我。” 说完话,他旋即转身离去,留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不同的盘算。 “不如你现在就打退堂鼓好些,免得我这个严师把你整得不成人形。” “不成人形是什么模样?”苗小绿冷冷一笑,她决定耗下去。看看卓妙仙会怎么苦毒她。 “鬼样,你见过鬼吗?差不多就是要死不活的鬼样。”卓妙仙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得意样。 “我没见过鬼,活人哪有机会见鬼,你是说你准备把我杀掉?” “不用这么麻烦,杀了你还得坐牢,让你自知春秋大梦做不得即可。”她很高兴冀东哥给了她自由处分苗小绿的权利,这么一来,不管她做出多么令人发指的事都不会被人嫌了。 “我什么梦都做,就是不做春秋大梦。”她不甘示弱地道。 同是女人,若是为了男人,是很容易就成为敌人的,杀伤力之强,像是有过血海深仇。 ☆☆☆ 朗朗乾坤。 “你这样做无疑是害了小绿。”胡刚轻叹。 “你胡说,姓胡的人就是这么喜欢无的放矢、胡言乱语,我怎么害小绿了?” 胡刚走向屋里的太师椅坐下,弹了弹案上的琴。 苗荷荷大动作地将案上的琴抱走,口出怒言:“我的东西你最好少碰。” “这么小气?”他好笑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二十年来没什么改变,一样自以为是,一样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好到令人胆寒。 “干你何事?” “算了,我们俩的事今天就说个清楚吧!小绿也是我的侄女,我不忍心见她这么辛苦。” “小绿怎么会也是你的侄女?你可别信口开河,随便认亲啊!”她火大了,攀亲道故的男人她最讨厌了。 “我看着小绿长大,也是她的长辈,你跟我斤斤计较这么仔细做什么?”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真有这么差劲吗?追个女人做老婆,一追就是二十年,不只没有进展,而且关系江河日下,越来越凄惨。 “你到底想说什么?” 抱在怀中的琴让她重重地放回案上,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他摇摇头,“非要这么激动不可吗?琴摔坏了还得花钱修理,你这是何苦来哉?” “看到你我就一肚子火。”她说。 “嫁给我,就能让你消气。”他笑容满面地道。 他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她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二十年来他软硬皆施,就是唱不了大团圆,老是落得无言的结局,坦白说,他真的快被逼疯了,不,正确的说是,已经被逼疯了,所以他才同她打赌。 “你美得冒泡呢,我会嫁给你二十年前就嫁给你了,何必熬到今时今日。” 他想想也是,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嫁给我?”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为什么不嫁给你?二十年来你居然还不知道。”她投降了。 “为什么?”他再问。 “因为你比我小。”她说。 “嗄!比你小?”他输给她了。 “没错,找发过毒誓,决计不会嫁给比我小的男人,否则……否则……”她说不下去。 “否则怎样?”他迫问道。 “否则不会有好下场啦,诸如被丈夫毒打、被婆婆苛薄、让小姑欺侮,死无全尸!”她一口气说完,她真的这么以为,命盘里是这么说的。 “我只不过比你小半个月,也算小?”他觉得非战之罪最是可怜。 “半个月也是小啊,总之,我们今生算是无缘了。”她怕死得太难看,所以宁愿不嫁人。 “问题重点在于,是谁告诉你不能嫁给小丈夫的?” “一位世外高人——我娘。” “苗大婶已作古许久,她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告诉你这件事?”他记得苗荷荷的亲娘死了超过二十年。 “娘托梦告诉我的,后来我依据斗数来论命,命盘里呈现的推命也是这么说的,我适合晚婚,而且丈夫年纪最好比我年长。” “你已经快四十岁了,还不算晚婚吗?”他觉得可笑。 她不疾不徐地道:“谢谢你,不用你提醒。” “相差半个月,不算数。”他硬拗。 她正色道:“一天也算数,烦死人了啦,你不要再扯这件事了,如果你真的愿意行行好,就将我们两人之间的赌约撤销,小绿也不用非嫁给闻公子不可。” 人高马大的胡刚,是镖局的镖师,在此关键问题上他还是不愿松口。 “不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除非你认输,带着心甘情愿的一颗心嫁给我,否则一切免谈。” 苗荷荷不耐烦的挥挥手,下逐客令,“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你就滚出我家去吧,老娘就是抱定主意,不嫁就是不嫁,谁来劝都没用。” “一千两黄金可以不用……但婚嫁之事……” 她用力推他出门,“滚啦,什么婚嫁之事?没有婚嫁之事!赶快滚啦,大无赖!” 苗荷荷使尽吃奶力气才将他赶出家门,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要喝酒?三杯黄汤下肚就着了胡刚的道,结果弄得小绿得替她摆平这件事。 懊恼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心,她害怕这事会一发不可收拾。 “荷荷,冷静点,其实嫁给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我娘已不在世上,又无姐妹兄弟,所以根本不会有婆媳和姑嫂的问题……”胡刚踅回来欲言。 她打断胡刚的话,“嫁你是不会有婆媳和姑嫂的问题,可我光是要应付丈夫的暴行,就够我受了,胡刚,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要叫人了。一个镖局的镖师欲奸淫善良的良家妇女,你是不是想上街游行示众啊!” 他点点头,“我会走,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最后期限是三个月,不是三年,也不是三十年。” “知道了,让小绿嫁进闻家不用三个月,你放心好了,等着看我穿金戴银。” ☆☆☆ 杨柳轻垂,随风舞摆。 苗小绿不敢相信外表世故、成熟稳重的闻冀东会如此小人地指使卓妙仙苛待她,只为打发她离开闻天府。 “你这地是怎么扫的?怎么扫来扫去就是这个地方,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了?”卓妙仙的声音不定时、不定方位的冒出来。 “深秋时节,落叶满天是很正常的。” “什么?说你几句你还学会了顶嘴!”卓妙仙大囔。 苗小绿继续扫着她的地,“卓姑娘左一下几句话,右一下几句话,加起来就不知多少句话了,如果你觉得口干舌燥的话,厨房里熬了山药排骨汤,可以请桂花端一些给你润润喉咙。” “不必桂花,一会儿你给我端进东厢房来。” 苗小绿挤出一个笑容,“真的不是我偷懒,或是同你有仇,实在是因为我没有空!” “为什么没空?”卓妙仙又想咆哮了。 “老夫人要我念几篇乡野传奇给她听。”闻老夫人成了她的挡箭牌。 “念乡野传奇的差事用不着你,一会儿我会过去伺候着,你只管替我端山药排骨汤。” 卓妙仙又不是呆子,有亲近闻老夫人的机会她自己不会去吗?她正苦无机会讨好未来的婆婆呢! “好啊,全听卓姑娘安排,我没意见。” 苗小绿走进缮房端了山药排骨汤正欲往东厢房走去,一抹黑影由她眼前飞过,身手不是普通的利落。 太阳刚下山,贼儿不可能这个时候进府偷东西,要偷也应该在三更天啊。 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闻冀东突然出声。 吓了她一跳。 “卓姑娘要我端一盅山药排骨汤到东厢房去。” 她据实以告,心里思考着那抹黑影和闻冀东可有关联。 不可能有关啊,闻天府是他的地方,他爱让谁来就让谁来,没必要穿着黑衣跳上跳下,正门不走往屋顶飞去。 “依你的脾气,会这么顺从真是奇事一桩。”他忍不住要取笑她一番。 “这也没什么。”她耸耸肩。 “伺候人可是丫环做的事,你能忍住不发脾气可也不容易。”他不信她能熬下去。 “只要能嫁给你,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她打定主意,没有失败,只有放弃。 “为了嫁给我,做如此大的牺牲真是难为你了。”他调侃道,一副看戏的表情。 “闻冀东,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问啊!”他大方地道。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娶我?”她单刀直人地问。 他愣了下。 “你真的这么想嫁给我?”他问。 她点头如捣蒜。 “因为仰慕我的才华?”他再问。 “不是。”她答得直接。 “因为爱慕我的外貌?”他又问。 “不是。”怎么可能? 他顿了顿后,慢条斯理的道:“那是因为爱上了我啰?” “当然不是!”她哈哈大笑。 他面有愠色,“你笑得这么高兴干嘛?小心盘里的排骨,斯文点。” “你问的问题实在太好笑了嘛!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呢?你这个人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温暖,爱上你不就等于爱上一块大石头?” “你说的是什么话?” 实在太狠毒了,居然把他闻冀东与大石头提在一块儿,这个女人未免太明目张胆,不会讨好人了吧! “不好意思,实话总是伤人的,下次不想听实话请早告知,不然我苗小绿说的就只有真话。” 她知道听完她的真话后,他的脸色不会太好看,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谁教她话说得太快、太直接。 “你既然没有一丁点喜欢我,为何苦苦求我娶你为妻?” 她不想提及报答姑姑恩情之事,只好说了次要理由,“闻老夫人拜托我嫁给你啊!” “胡扯!” “你忘了,绿色能够帮助你逢凶化吉啊。”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姑姑的解命推理,她真的可以化解闻冀东的危难。 “你中你姑姑的毒太深了,如果绿色真能让我逢凶化吉,我哪里需要你呢?现在整个天香镇的女人哪个不是穿着一身绿衣,连闻天府的丫环和家丁都穿上了绿衣,有没有你并没有你姑姑说的这么神奇。” “那不一样,她们穿绿衣是被迫的,我不同,我从小就爱绿,是天生的。”她试图分析两者之异。 他冷凛一笑,“汤冷了,快端去东厢房吧!” 说时迟,那时快,榕树上跳下一只黑猫,喵喵地叫了两声,哪里不跳偏往苗小绿手上的托盘跳去。 匡啷一声——打翻了托盘里的山药排骨汤,伴随着她惊惶的尖叫声。 “吱!哪里来的黑猫,闻天府里没有养黑猫啊。”他不解地蹙眉道。 “我最怕黑猫了,姑姑说看见黑猫是不祥的预兆。”她打了一阵哆嗦。 “瞎说,没这回事。”他纠正她。 “是真的,闻天府恐怕是要出大事了。”她不想危言耸听,可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苗小绿,这事你要是再对别人说,我会把你赶出闻天府的。”他恶狠狠的警告她。 “不说就不说,你不要这么凶嘛!”她一肚子委屈,说真话也有事。 “我不凶一点你哪里会知道怕字怎么写,总之,这些怪力乱神的话在闻天府最好别说一个字,明白吗?”他简直不敢相信娘亲会要他娶这个信命理、信鬼神如此入迷的小妮子,这样相处几十年没有疯病也会被激成疯子。 “明白了。” “还有,以后和我娘话家常时,也不许再念什么乡野传奇给她听。” “可是老夫人爱听啊。” “你可以告诉我娘你不识字。”他说。 “老夫人知道我识字,我不能欺骗她。”而且乡野传奇也没什么不好。 “你不会想点变通的法子吗?” 她抿了抿嘴,“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念乡野传奇给老夫人听就是了。” “我娘年岁大了,受不了惊吓,听多了乡野传奇对身体没有好处。” “乡野传奇又不全是鬼怪之说,何况老夫人只是把那些当作消遣罢了,不会真的相信那些事。” 她就半信半疑。 “如果我娘是个理性之人,你认为你会站在这个地方吗?我娘就不会相信你姑姑的一派胡言了。” 说来说去又怪到她头上了,自知理亏的她也不想巧辩,姑姑确实为了能将她送进闻府,玩了点花样。 “姑姑没有恶意。”只是自私了点。 “害人不浅还说没有恶意。” 第四章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龙。 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 双发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 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五代李煜谢新恩 一语成忏。 闻天府果然出了大事,府中一名厨娘于昨日夜里产下一名畸胎,貌似犬狗,吓得接生的产婆突然暴毙身亡。 苗小绿一听这个消息,身子一僵,僵在原地半晌。 怎么会这样? 生下畸胎的厨娘整个人神情涣散,到现在不言、不食、不动,只呼吸着。 “真是造孽哦,也不知道是跟谁生的,怎会生下像狗儿的孩子,难道孩子的爹是咱们闻天府里的一条狗?”卓妙仙掩嘴一笑。 “卓姑娘,请你最好留点口德,你非但没有同情心,还落井下石,这是会遭天谴的。”她横了卓妙仙一眼。 “要你管!我说的是实话,韩菁菁还没成亲却挺了个大肚子,也不知谁是她的男人.我的怀疑非常合理。” “那你也不能说菁菁腹中的孩子是狗的孩子。” “可那死胎本来就像一条狗,像人又像狗的死胎,连产婆都吓得魂归西天了。” 苗小绿实在听不下去了,饭也不吃,就走出闻府到街上透透气去,没想到闻府厨娘生下畸胎的消息传得那么快,转眼间,全天香镇的人都在讨论这事。 苗小绿走进花雕楼,谷璐璐立刻趋近她探询此事。 “是不是真的?镇上的人都说闻府有人生下像人又像狗的死胎?” 苗小绿哀伤的点点头,“我很同情菁菁,她的模样像是快要崩溃了,却没有人可以帮助她。” “韩菁菁?”谷璐璐问。 “是啊,她不哭、不笑,也不说话,如果她放声大哭宣泄一下情绪可能会好些,可是她现在的样子完全像是一棵没有任何动静,只剩下生命的树。” “她年初才到天香镇,一个人,身无分文,是我哥介绍她到闻天府工作的,她来天香镇时就已经怀了孩子。” “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想起卓妙仙的讥诮。 谷璐璐耸耸肩,“只有老天知道和韩菁菁本人知道。” “镇上的传言是怎么说的?” “有同情的,也有难听的,产婆死了,产婆家里的人很不冷静.一早就在花雕楼里讨论要向闻公子索赔多少银子,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态势。” 人死了能拿到一些安家费也是好的,不拿白不拿。 “闻冀东这点银两应该不会省。” “他们狮子大开口,闻公子也不省?” “多少钱?” 谷璐璐比出一只手指头。 “十两?” “怎么可能?是一百两黄金,产婆的子女本来就都很不孝,平日挖了不少产婆的养老本,现下逮着机会不猛敲一番?”谷璐璐为产婆不值。 苗小绿想起昨日傍晚在闻天府里遇上的黑衣人,会不会和韩菁菁产下的畸胎有关? “会吗?”她喃喃自语。 “小绿。”谷璐璐唤她。 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我叫你叫了老半天你都没回应。” “闻天府昨儿个傍晚潜入一名黑衣人,我怀疑他和这件畸胎案可能有关。” “会有什么关联?顶多是巧合,无巧不成书嘛!小小厨娘会惹出什么大事来?”谷璐璐不以为然。 “也许韩菁菁惹的人是个大人物,知道她快临盆了,所以派人进闻天府。” 苗小绿宁愿相信有外力的介人才让事情演变至此。她实在不愿揣测人生狗这种悲剧真的发生在她眼前。 “韩菁菁在闻天府里一年,怎会没人发现她认识什么大人物?” “一切真相等菁菁心情调适好,自可真相大白。” 一直待到晌午,用了午膳,苗小绿才打算回闻天府。 “知道什么内幕记得告诉我哦!”谷璐璐好奇地交代。 “不会漏了你的。” ☆☆☆ 闻老夫人也因为看了死掉的畸胎而跟着生了一场病。 “府里是不是住了什么扫帚星?否则怎会接二连三出事,不是死亡就是大病?”卓毓见缝即插针,意有所指地道。 “你指谁?” “苗小绿啊,说是你的福星,我看是衰星才是。” 卓毓兴致勃勃,心里盘算着如何把妹妹的情敌驱除,早日坐上闻府舅子之位。 “我虽不喜欢她,可这和她是不是衰星是两回事。”他不信邪佞之说。 “闻天府里的厨娘生下畸胎的事,传得整个天香镇沸沸扬扬的,你不积极处理对你个人的声誉很不好。” “衙门里的仵作来看过了,产婆确是被吓死的。 也就是说韩菁菁生下的孩子恐怕真有问题,只是到底问题出在何处,我还查不出来。”他也很头痛。 “是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会生出畸胎?” “她来我闻天府谋事时已身怀六甲。听说平日沉默寡言,什么话也不多说,尤其不说个人过去。” “这么神秘?”卓毓被勾起了兴味。 “是啊,我娘也被这件事弄得整日心神不宁,日日担心府里再出什么事。” 都怪苗小绿常常对娘讲什么乡野传奇,又是狐仙,又是百花仙子的,娘的心绪才会不平静。 “不如由妙仙专心负责照顾老夫人,相信很快会康复。” “娘好像和妙仙没话说。” 如今想来当然没话说,妙仙不像苗小绿,极尽怪力乱神之能事。 ☆☆☆ 同日下午,闻冀东找来卓妙仙,与她讨论看顾亲娘之事。 “老夫人就是爱听那些奇人异事,我听了冀东哥的话尽量少提那些没有根据的乡野传奇,不读也不说,可是老夫人好像不能谅解我的苦心。”卓妙仙淡淡的陈述,表情透着明显的委屈。 “你继续保持下去,我娘就是听了太多苗小绿姑侄的胡说八道,如今才会心神不宁。”他说。 “小绿姑娘真是奇怪,什么故事不好读,偏偏爱说那些妖仙传奇。”卓妙仙嘀咕道。 “苗小绿的言行已经影响到闻天府的平静,我会处理,如果她屡劝不听,我就只好请她走人了。” 卓妙仙心里有丝得意,为自己终能在闻冀东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而雀跃。 另一方面,因为韩菁菁产下畸胎,所以府里的下人没人敢担负照顾她的任务,只好推给什么都不怕的苗小绿。 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三天之后,韩菁菁终于有了动静,开始喝下一些补品。 “这就对了,你要好好对待自己,别和身体过不去。”苗小绿劝说着。 她观察着韩菁菁,觉得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也是个似有满腹心事的女人。 同情弱者惯了的苗小绿,不由得一股淡淡的酸涩袭上心坎,她决定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 她投以一个浅浅的微笑,鼓励道:“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韩菁菁征愣地盯着她。 她张口介绍自己:“你可能不是很认识我,我叫苗小绿,现在开始是你的朋友了,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对我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小绿。”韩菁菁喃语。 苗小绿友善的点点头。 “孩子呢?”韩菁菁问道。 “他和你没有缘分,闻公子让人把他埋了。” “埋了?” “不要再想那个没有福气做你儿子的可怜孩子了,把身体照顾好才是当务之急。” 韩菁菁开始哭,哭得很凶,很沧桑。 “能哭也是好的。”苗小绿喃语。 韩菁菁就这样一连哭了两个时辰,苗小绿也陪着安慰了两个时辰,一个可怜的女人,头一回让苗小绿有一种不知该如何使力的感觉。 “我觉得我好痛苦啊——” 韩菁菁哭得肝肠寸断。 “苍天待我……真是不公平……我想喊冤…… 却没有公堂,老天啊!我的心肝啊……” ☆☆☆ 他不知道他能期待什么? 他没搞错吧?苗小绿脸带笑容的从下人房走出来。 “你笑什么?”他很自然的问。 “不笑难道要哭吗?”她没料到会在这里遇着他,不禁愣了一下。 “韩菁菁好些了吗?”他也有同情心的。 “大哭了一场。” “她哭,而你笑?”他觉得很吊诡。 “没错,能哭出来就表示她已经在恢复了,如果你想亲自表达关怀,可以进去看看她。” 他摇头,“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男女授受不亲,我只要知道她好多了就够了,你不是很会说故事吗?发挥你的长处,怎么说都行。” 她好笑的看着他,“你一向反对我说故事的,怎么,如今我呵德何能,让你委此重任安慰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 “那是两回事,而且故事分很多种,不是只有乡野传奇啊,别告诉我你才疏学浅,只懂得掰出神妖狐仙的故事。” 怎样他都不忘损贬她。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所以不肯娶她。 他耸耸肩,“我看你最好别知道。” “闻冀东,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不想娶你也有错吗?” “娶我真有这么难吗?”她深受打击。 天香镇里上门向她提亲的人不知凡几,她又不是没人要,为什么这个闻冀东如此看不起她? “我会娶的女人只会是大家闺秀、名媛千金,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们不合适。” “你可以先写好休书嘛,我不会赖着你的,拜堂之后,你就把我休了嘛!”她苦苦地哀求。 再拖下去,三个月期限一到,姑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嫁胡叔叔。 “你真的很奇怪,既一心想嫁给我,又要我成亲后立刻把你休了,你不觉得你很莫名其妙吗?” “莫名其妙也好,不要脸也罢,你就娶我为妻吧!” 他莫测高深的看着她,“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否则今生咱们俩是不可能的。” “闻冀东,就让我做你一天的妻子也不行吗?” “不行。”他摇头。 “这么小气?”她的心在滴血。 “此事与小气无关,婚姻不是儿戏岂可结了又休?”他一板一言地道。 “可是我只想做你一天的妻子啊,对你根本没有影响。” 她的想法真的很简单,不知闻冀东为何把它想得那么复杂? “怎会没影响?万一咱们俩因此而有了孩子怎么办?”他觉得她太单纯。 她不解地摇摇头,“我们又不圆房怎么会有孩子?” 他冷笑,“不圆房?我娶妻做什么?” “完成我报恩的心愿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想嫁给你?我对你也没好感。”她坦白言之。 “报什么恩?”这种说法太伤人。 “姑姑和胡刚叔叔打赌,若我不能顺利嫁入闻天府,姑姑就得嫁给胡叔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闻冀东脸色大变。 “什么烂理由,苗小绿,你休想得逞。” “是你自己说只要给你一个足以说服你的理由,你就会娶我的,我的理由就是报答姑姑的养育恩情,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她想不通。 他不是出了名的孝子吗?怎么她孝顺姑姑却得不到他的声援? 她望着他刻划得很好看的轮廓,显得自信的浓眉,英睿沉沉的瞳眸,和迷人的薄唇。 这么出色的男人,不肯委屈娶她,也很正常啊,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因为我不想为乱七八糟的原因成亲,然后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什么?” 谁会相信? 外表刚毅的男人,也会渴求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姻缘?这不像他,一点都不务实。 闻冀东涩涩一笑,他干嘛跟个黄毛丫头讲这番话。她只会惹他不悦罢了,哪里懂得他。 “没事。你好好陪伴韩菁菁吧!我娘那里有妙仙照顾,你别去打扰她休养。” “娶我的事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她心里很着急,很快地三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 他一笑,朝她摆了摆手后离去。 ☆☆☆ 苗小绿啊苗小绿,你是不是该打退堂鼓了?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好像并不管用。 就在她决定放弃之时,苗荷荷应闻老夫人之邀进府一叙,没有人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然后闻老夫人把儿子叫进她住的春湘楼。 “我已经请人看日子了,府里发生厨娘生下畸胎之事,一定要有喜事来冲淡。” “娘又听了,苗小绿姑姑胡说了?”他叹了一口气。 “苗仙姑什么也没对娘说,是娘的主意,你赶快与小绿姑娘成亲就可以冲喜。府里今后才能出入平安。” 闻冀东心里哪肯轻易屈服。 “娘,啥事孩儿都能答应,惟独亲事孩儿想依自己的意见行事。” “这怎么行!你就是因为不愿依娘的主意快快娶小绿姑娘为妻,府里才会不平静。” “冲喜这事不急,我可以找别的姑娘。家里发生这件不幸的事并非任何人的错,请娘释怀。” 闻母活到这把岁数。真的被畸胎的事吓到手脚发软。 “人怎会生下犬胎呢?不是恶神降罪是什么?” “人当然不会生下犬胎,相信孩儿,孩儿会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冀东。为娘的求你娶小绿姑娘为妻吧!如果府里再发生任何不祥的事情,娘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半躺在床上的闻母以恳求的低姿态,拜托儿子听她的安排娶自小绿为妻。 “娘,你可知苗小绿一心想嫁给我的真正原因?”他说。 “什么原因都好,反正你娶她准不会错。” 这是什么情况,他这个做儿子的一生幸福比起苗小绿的报恩愿望,到底哪一个比较重要? “娘,我不会娶苗小绿为妻,请娘原谅。”他诚实地道。 闻冀东不让闻母抱持不切实际的希望,他再一次重申。 闻母失望地叹了一口长气。 丈夫离世十多年,惟一的儿子又在婚姻大事上不听她的话,真是情何以堪,人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决定做些什么来表达她的不满,让儿子正视她的不悦,进而如她的意,称她的心。 “好吧!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她说。 “娘——” “我累了。”闻母闭目养神,不再说一句话。 娘对他心生不满他能理解,可为了苗小绿,他心里就不平衡了,他不愿娶的女人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苗小绿,又不是皇家公主,娘亲为何如此生气? ☆☆☆ 闻冀东心里闷着,约了县府大人品茗,竺延泰公务忙完才到闻天府。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竺延泰问。 “府里发生这样的事,心情自然好不起来。”他其实以告,在好友面前毋需矫清。 “会水落石出的。”竺延泰有信心。 “可有线索了?” “我只相信人绝对不可能生出犬胎,一定是让人偷天换日,将韩菁菁生下的孩子抱走了。” “初时,我也如此认为,心想女人怎会生下像狗儿的畸胎,没有任何理由说服我,可韩菁菁到底与谁有怨,要抱走她生下的孩子呢?” 他应该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她。 “韩菁菁生产时痛晕了过去,一醒来看见的就是死胎,惟一知道真相的产婆又死了,这案子才会至今仍悬着。”竺延泰也在密切注意查案的进度。 “产婆真是被吓死的?” “从外貌看来是如此,没有明显外伤,手抚胸部。询问她的家人都说产婆一直以来都有西施病。” “什么西施病?”闻冀东一时没反应过来。 “捧心蹙眉。” “这么说来一切是发生得这么凑巧,也这么不凑巧啰?” 不信邪都不行。 “不过也不必如此悲观,线索是不好查没错,但也非不能查啊。” “哦?” 竺延泰喝了一口今年的春茶,口齿留香。 “我已派人查韩菁菁的过去,她很神秘,你不觉得吗?” “是很神秘,没有亲人,一个人来到天香镇,好像想回避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人家的私事,不愿意多谈,我总不方便打破砂锅问到底,何况她又没碍着谁。” “她很年轻,容貌不俗,却甘于待在贵府厨房,这不是启人疑窦之处?” 闻冀东同意,“就是,她腹中孩子的爹应该千里追来把她求回去才是。” “所以也许问题的答案与她的过去有关。”竺延泰理所当然的假设。 “真希望真相早日大白,免得弄得人心惶惶,谣言满天飞,什么可怕的臆测都有。” “是啊,包括什么人狗交媾才会生下狗胎,野女人偷情后的报应啦,我都听不下去了。” 闻冀东摇头叹息,“愚人才会这么胡扯。” “也难怪,因为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一阵尖叫声打断竺延泰的话。 第五章 “苗小……绿的房里跑出……七、八只黑猫……”卓妙仙上气不接下气、吞吞吐吐地道。 “黑猫呢。”闻冀东问。 卓妙仙指了指后方,眼睛紧闭。“在那里,它们喵喵的叫着,好吓人。” “苗小绿人呢?” 他立刻差人把始作俑者找来,一脸无辜的苗小绿还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是不喜欢黑猫吗?什么时候把黑猫当成宠物了?” 这女人是不是惟恐天下不乱? “你发现了?”她吐了吐舌头。 “原来并没有冤枉你,又在装神弄鬼了!”他不悦地道。 她一头雾水,“什么装神弄鬼?我见怀着身孕的母猫可怜收留它也有错?” “你收留的不只一只黑猫,而是七、八只黑猫,你赚闻天府出旧事不够多吗?”他脱口而出。 “你不是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吗?”她反问。 他一愣。 “什么?” “我说看见黑猫会有不祥之事发生,是你告诉我别信姑姑的话的。”她低声解释。 “那……为何一只黑猫会变成八只黑猫?”他咬住她的话。 “我也不知道,也许它的同伴来找它吧!闻公子太小题大做了。” “可你的行为吓坏了我。”卓妙仙楚楚可怜地道。 “什么行为?”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不妥。 “你养黑猫啊,这里是深宅大院,你把那些黑色的东西弄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卓妙仙老早想把眼中钉、肉中刺给赶出闻天府,今日终于让她逮着机会了。 “没有什么意思啊,纯粹是恻隐之心。”她说。 站在一旁的竺延泰朗笑,“你不就是苗姨的侄女小绿吗?长这么大了。” 苗小绿眨眨黑眸看向竺延泰,“你是……” “延泰哥哥啊,你不认得我了?” 苗小绿一副陌生人的表情。 “你小时候常往我家里跑啊。”竺延泰试图勾起她的回忆,他曾是她最崇拜的人哦。 “你家在哪里?” “定远镖局啊,镖局里的胡刚叔叔是我爹的拜把兄弟,胡叔叔想追你姑姑,追了二十年还在努力当中。”想来他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常当马让我骑的延泰哥?” 闻冀东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谈得好不高兴,有一种被忽略的尴尬。 “你们……要不要到花厅里坐下再聊?”他插话道。 “延泰哥,别去花厅了,那里人来人往不自在,咱们到我房里聊。” 说着,苗小绿勾着竺延泰的手臂往西厢房走去。 “喂,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与礼不合,你们还是到花厅聊好些。”闻冀东在后方嚷道。 “不劳闻公子资心,我的名声值不了多少钱。” 她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道。 ☆☆☆ “你真调皮,故意让冀东没面子。”竺延泰点了下她的鼻头宠溺地道。 “谁教他小气巴拉的,连娶我做一天的妻子都不肯。”她也很委屈,辛苦了大半天,一点进展也无。 “为什么非要冀东娶你呢?” “还不就是胡叔叔和姑姑嘛……”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着,苗姨也真是的,胡叔叔追求她这么多年,她就是不肯嫁,自从苗姨十年前和胡叔叔闹翻开始,你就很少到定远镖局了。” “胡叔叔真有心,如果我是胡叔叔,早就放弃了。”她真的没什么耐心。 “不如你就成全胡叔叔的痴心吧!”他建议。 “三个月期限一到,把他们送作堆?”她猜。 他颔首,“这么一来你就不必嫁给冀东了,至少不用受这个闲气。” 苗小绿搔搔头,“倒也是。” 竺延泰不是见不得好友娶苗小绿为妻,而是相较之下他更同情胡叔叔。 “你想想看胡叔叔和苗姨都多大年纪了,有几年可以这么耗下去,不如让他们在半推半就之下结秦晋之好。” 这个主意值小绿不是没想过,只是担心姑姑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肯嫁给胡叔叔。 “我是没问题啦,怕姑姑受不了打击寻死觅活。”她有她的考量。 “不会的,我会请我爹帮忙,别的不说,光是胡叔叔的一片痴心,就够让咱们感动得五体投地。” 竺延泰老早就想帮胡刚了,只是使不上力。 她咬了咬下唇,做出决定。“好吧!我立刻搬出闻天府,凰求凤的游戏我不玩了!” “会不会觉得可惜?”他问。 “可惜什么?”她有点胡涂。 “能嫁给冀东可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有的际遇,如果你觉得勉强就……算了。”他也很矛盾。 苗小绿明白他的意思了,“不会啦!”她掩嘴一笑,“闻冀东也不是什么好对象,一点都不体贴。” “他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是肯定会是个忠贞的丈夫,他绝对不会纳妾。” “不会纳妾?这有什么,不纳妾可是我对男人的基本要求哦,这不是什么优点。” 他兴味的追问,“什么才是优点?” “体贴,好脾气,对妻子百依百顺……哎呀,这些特质不可能发生在闻冀东身上的啦。”她认清他了。 竺延泰一笑,“如果你真嫁给这样的男人,可能又要天天嫌弃人家百依百顺的,没出息。” “才不会呢!人家菁菁的丈夫就是个百依百顺、好脾气的男人。” “菁菁?”他敏感的问。 “韩菁菁啊,她现在的心情平稳许多,偶尔会同我聊起她那短命的丈夫。” “她有丈夫……”他思考着。 “是啊.不然菁菁腹中的孩子难道真是狗的孩子?”她想到卓妙仙的恶毒言论就有气。 “韩菁菁还跟你说了什么?”他追问,也许案情可以得到圆满的结局。 她见他这么热切,也就不避讳地说下去:“你是县府大人,让你知道也无妨,其实我也想把事情弄明白,起初菁菁不肯说太多关于她来天香镇之前的事,大概因为信任我吧!后来她对我说了一些。”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 “她从开封来,刚成亲半年,丈夫就得急病死了,城里的人以为是她害死了她的丈夫,她百口莫辩,受不了每天让人指指点点地过日子,她离开了开封,走着、走着来到天香镇,觉得镇里的人很有人情昧,就住了下来,以后的事就是大家所知道的。” “她不记得她生产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就是觉得这中间有古怪。 “菁菁痛晕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孩子很可能让人以犬尸换走,她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他不得不做怀疑。 “延泰哥也这么认为?”她很高兴找着了知音。 “人哪有可能生下拘?” “为什么镇上的人不能像延泰哥这么聪明?还要绘声绘影说那些传言?” “老百姓是盲目的。”他遗憾地说。 “延泰哥,我认为这件事很可能跟我在闻天府看见的黑衣人有关。” 然后苗小绿把她看见的情况说了一遍。 ☆☆☆ 天才刚亮,苗小绿提着简单的包袱离开了闻天府。 就在她躺在自己久违的床上准备睡大觉时,苗荷荷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我失败了,没法感动闻冀东让他娶我,而且我累了,不适合继续受他糟蹋。”她只想过回从前的生活。 “什么话,你的斗志呢?” “消失了,闻冀东太厉害了,我吸引不了他。 姑姑。我已经尽力了!” “那我怎么办?”苗荷荷欲哭无泪。 活了这把年纪才要晚节不保,让她如何甘心? “姑姑,你就嫁给胡叔叔吧,他追求你这么多年都不能感动你了,你却要我花三个月的时间感动闻冀东,根本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苗荷荷差点没晕倒,“我真的不能嫁给胡刚,会死人的。” “不会的,胡叔叔会疼你、爱你。” “小绿。姑姑的命运全掌握在你手上,你无论如何都要再试一试。” “姑姑,饶了我吧!我不想再试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延泰哥的话有道理,有情男女为什么不把握短短的人生相亲相爱?胡叔叔一定能带给姑姑幸福的,姑姑幸福,她耽误姑姑青春的罪过就会小些。 “你一定要试,我去闻老夫人那里再下点功夫,闻公子不娶你也难。”她企图使劲将床上的苗小绿拖起。 这不只是嫁不嫁胡刚的问题,还有面子问题,她要是输了,岂不没脸见人了。 人家会怎么笑她?撑了二十年,到头来还是嫁给了那个她誓言死也不嫁的男人。 尤其昨夜,她替自己算了流年,今年或明年初会有吉事,无论如何非躲过不可,若小绿成亲,也算是她命里该有的吉事,所以小绿能不能嫁入闻天府,已成了她能否全身而退的关键。 “姑姑,行不通的啦。” “谁说行不通,我给你们算过了,你和闻公子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不可能的,闻冀东讨厌死我了,他恨不得今生今世都可以不用见到我。”苗小绿大喊着。 苗荷荷哪里明白苗小绿在闻天府的际遇,她以为有闻老夫人罩着,什么好事都会降临。 “小绿,你不能看着姑姑有难而见死不救。”她恳求着。 “姑姑,嫁给胡叔叔有这么可怕吗?”延泰哥不是这么说的啊。 “嫁给闻公子才真是没有你想象的可怕。” “姑姑,让我回家住三天,我好久、好久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苗荷荷见她可怜,暂时放她一马。 “三天是吧?三天后你得回闻天府。”她松开苗小绿。 苗小绿顺利的躺回床铺,拥抱棉被梦周公去也。 ☆☆☆ 闻冀东以为他不会不习惯的。 因为闻天府有她的存在也不是很久的事,她走人,不过是让闻天府恢复平静罢了,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问题才是,至少不会在吃到鲍鱼时想到她,不会想把碗里的鲍鱼留给她吃啊! 他疯了吗? “冀东哥,你为什么看着鲍鱼发呆?”卓妙仙吃得津津有味,“是不是不爱吃鲍鱼?冀东哥一定是吃太多,吃腻了。” “吃着鲍鱼,突然想起了一位放人。” “故人?什么故人?”卓妙仙傻傻的问。 “没什么。”他收拾回思绪,“这些鲍鱼给你吃吧!”他没什么胃口。 “真的啊,谢谢冀东哥,我就知道冀东哥最疼我了。”卓妙仙喜孜孜地道。 她当然满心欢喜啰,走了一个苗小绿,她的心情不知有多轻松呢,不用整天斗来斗去,也不用扯开喉咙随时想找苗小绿比嗓门。 “你慢慢吃,我出门一趟。” 卓妙仙想也没想地哦了一声,她现在只顾着吃碗里的鲍鱼,她热爱的冀东哥到哪儿去暂时不在她关心的范围。 ☆☆☆ 闻冀东先到油铺转了一圈。然后漫无目标的逛大街。 她离开闻天府不会和延泰有什么关联吧!怎么话家常之后她就不告而别? 他是不是于巳贱啊?她缠着他时,他受不了,她不缠他时,他一样受不了。 闻冀东走着、走着来到苗荷荷替人相命的铺子,整天在他脑子里打转的人儿正坐在门槛上啃着玉米。 两人四目相望,他盯着她,她啃着她的玉米。 “好吃吗?”他打破沉默。 “还不赖!”她啃完一根,接着啃第二根,这是她的午膳,不想分享。 “能不能也让我尝尝?”他应该拿鲍鱼来换的。 “我只剩下这根玉米了。”她说。 “你啃玉米的样子一点也不秀气。”他就是喜欢逗她。 她横了他一眼,“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嫁给你了,所以不需要对你忍气吞声,小心我把玉米当武器报复任何对我出言不逊的人。” “哦,这么善变?已经不想嫁给我了?”他有点失望。 她站起身.往街上走去,不想让姑姑看见她同闻冀东在割扯,免得让姑姑怀抱希望。 他跟着她,“真不想嫁给我了?” “你以为你是抢手货啊?也不照照镜子。”她啃完最后一粒玉米粒,随手将啃完的玉米丢弃在路边的垃圾堆里。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并不难看,不过,你姑姑没再逼你嫁给我倒也稀奇。” 她停下脚步,瞪着他。“你怎么不再砸钱让天香镇的妇女同胞们继续穿上绿衣啊?” “她们穿绿衣不及你穿好看。”他讨好地道。 她不上当,“快说,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他咧嘴一笑,“聪明!知道我不会无事登上三宝殿,我娘想见你。” 这是实话,娘怪他不娶苗小绿,还把人家撵走,其实天知道是苗小绿自己要走的,他哪有本事把她撵走? “闻老夫人为什么想见我?” “娘对你姑姑说的话深信不疑,一直想说服我娶你为妻,现在因为我不听她的安排,气我气病了。” “老夫人更病了?” “病得不轻,我很担心。” “可是我不想嫁给你了啊,闻老夫人可以不必理会我姑姑怎么说,你也可以向老夫人解释。” 他不认同她的处理方式,“你们不能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一会儿要我娘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我娶你;一会儿又说不必听你姑姑的话,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 “好吧!我会向闻老夫人解释去,但是得改天。”她和延泰哥约了要去看戏。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不行,我有事。” “你会有什么事?铺子里有你姑姑看着又不会被搬走,我娘想见你,今天是最适当的日子。”顺便请她尝尝新鲜鲍鱼,补补纤瘦的身子。 “你适当我可不适当,我和延泰哥约了去看戏,就要迟到了,你不要再跟着我啦!”她没看过这么烦人的男人。 “延泰?你们现在走在一块儿了?”他没想到延泰的速度这么迅速。 他明白了,是因为竞争,所以他对她才会另眼相看,不然她不可能入他的眼的。 延泰激起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战斗意志。 “什么走在一块儿了?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一起看戏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淡淡地道。 “看什么戏?我怎会不知道天香镇今天有野台戏?” “不是野台戏,是梁员外寿宴,在家里请戏班子唱孔明借箭。” “哦!梁员外也邀了我,不过我推了梁员外的寿宴,因为今天也是我娘的生辰,晚上闻天府有个斋宴,请了不少地方耆老,希望你能赏光,对了,延泰也会一起来。” 要不是今天正好初一,苗小绿得吃斋,中午她就留在梁员外府里吃寿宴了,也不用跑回家啃玉米,延泰哥还在梁员外府里等她一块儿看戏。 “没听延泰哥说今天要去闻天府。” “是吗?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延泰不准备带你一块儿来。” 她瞟了他一眼,“你少挑拨离间了,我不相信。” “不信,一会儿你可以问问延泰,晚上见!” 挥挥手。他笑着道别。 ☆☆☆ 苗小绿回到梁员外府里,正好赶上孔明借箭的第一幕。 “延泰哥,晚上你是不是要去闻天府?”她小声地问道。 竺延泰也不否认,“冀东也邀了你?” “今天是闻老夫人的生辰?”她又问。 “没错,五十岁大寿,本来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不打算庆祝的,而且之前府里又出了厨娘产下畸胎的事,老夫人只想低调平静的过生辰。冀东后来想了折衷的法子,只宴请地方上的长辈和最好的亲友吃斋菜。” “延泰哥,你觉得我该不该去啊?”她很矛盾。 “如果冀东邀请了你,在礼貌上你是应该去的,何况老夫人一直很挺你的。”他就事论事地道。 她犹豫着,“我和闻家并没有那种交情。” “交情也是靠经营出来的。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说。 戏台上唱得热闹非凡,她的心情却像渐渐转冷的气候,万分凛冽。 “好、好、好!”一旁的竺延泰,在武生打得精采处,击掌大声叫好。 苗小绿也被竺延泰的高昂情绪感染了,很快地暂时忘却烦忧跟着大声叫好。 两人相视一笑。 “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大大方方的开心。”他说。 “延泰哥,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她由衷地道。 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有美人相陪,我也同样觉得很快乐。”他捏了捏苗小绿的粉颊道。 “我才不是美人呢。”她嘟哝道。 “你当然是美人啰,这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比你更美的,你要相信我。” 她珠圆玉润的笑声,伴随着大伙儿一片叫好声,她好喜欢她的延泰哥。 “谢谢你,延泰哥。” “不用谢,苗姨也该像你现在一样多笑,其实胡叔叔真的很爱她。” “姑姑好难说服,连我都要放弃劝她了。” “你得多帮帮胡叔叔,他很可怜,爱一个女人却得不到同等的爱。” “延泰哥……”她看着竺延泰斯文有礼的侧面,觉得这个男人的心胸好宽阔啊。 第六章 深院静,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拢。 五代李煜捣练子令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为苍狗。 闻老夫人的斋宴席开三十桌,说是宴请地方耆老,可为了谁都不得罪,到最后所有天香镇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成了座上贵宾。 少数未达五十岁年龄的贵客由县府大人竺延泰为首,落座主桌右侧,亦是热闹非凡。 闻冀东见闻母似乎心情转好,一扫多日阴霾,以茶代酒,桌桌招呼,为闻母表达感谢之意。 苗小绿手持白玉杯走向主桌。 “闻老夫人,我给您道贺来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无缘做婆媳,礼数一样不能少。 苗小绿原本倾尽心思想要攀上这门亲事,后来在竺延泰的点化下想通了,姑姑能和喜爱她的胡叔叔共结连理也没什么不好,有个伴侣相陪到白首,绝对比孤家寡人了此一生好上千百倍,假以时日姑姑会感谢她的。 “小缘儿,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然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冀东是不是欺负你了?”闻母拉着她的手像待亲人一般热情。 “不是的。闻老夫人。”苗小绿不知该如何解释。 姑姑心底打的主意她又不能胡说,闻老夫人是个好人,她不能伤害她。 “如果冀东惹你不高兴,我现在叫他当着众人的面向你道歉,你跟我说实话不要紧。” 苗小绿看着闻母,五十年的光阴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该有的痕迹,原来财富可以令人看起来比原有的年龄青春。 “闻公子没有欺侮我,是我想家罢了。”她说。 “苗仙姑昨天来看过我,我还是觉得冀东娶了你才能平安顺心,你们的八字我请几位师傅看过了,是天赐良缘,为什么我要花这么多银两请人看呢?就是怕我那顽固的儿子不相信,以为我光听苗仙姑的片面之词。”闻母转身叫唤儿子,“冀东,你过来一下。” 闻冀东见苗小绿站在闻母身边,心知耳根子又将不得清净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娶小绿姑娘?” 苗小绿摆摆手,“闻老夫人,小绿不想嫁闻公子了。” 闻冀东诡笑,“娘,你也听到小绿姑娘的话了,她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小缘儿,你一定要嫁给冀东做妻子,拜托!” 闻母心急地道。 坐在一旁的街坊更是跟着起劲。 “小绿啊,嫁入闻天府比待在铺子里替你姑姑扫地有前途,你不要傻傻的拒绝,这可是三生有幸的殊荣啊。” 苗小绿撇了撇嘴忍住脾气,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 “谢谢好意,我家里还有一点事,先走一步了。” 闻冀东在苗小绿离开闻府后半晌跟着追了出去。 “你东西忘了拿。”他喊她。 她愣了下,回头看见是他,没好气地道:“少来了,我什么也没带会有什么东西落在闻天府。” 他递上一只方巾。 “什么?” “下人打扫西厢房时在床头捡到的。”他说。 她接过方巾看了一眼后,递还给他。“这不是我的东西,所以当时才没带走。” “不是你的,会是谁的?” “我怎么知道,你拿去问问卓姑娘吧,也许是她的。” 他感到疑问地道:“她的方巾怎会在你住的房间出现?而且这方巾上绣有一片绿草,真不是你的?” 她摇摇头,“一片绿草能代表什么?”她从他手上拿过方巾放在鼻上嗅了下。“这薰香的味道似是药香,不是一般的花草香。” 他倒没注意,“真的?” “不信你自己问问。” 他闻了下,“真是药香。” “我身子骨硬朗得很,怎么可能会有药香?你是不是没话找话说,随便拿了块方巾想找我麻烦?” 她把玩着及肩的长辫,轻颦浅笑着。 深秋的月色,扬飞的秋风,湖绿色的裙抱在她身下划出美丽的弧度,秋水般的杏瞳泛着一抹慧黠,纤白的素手不断地玩着颊边的青丝。 “不是,我不会做这种无聊事。” 他怎会没注意到她的姣美? “可你现在明明就做着无聊的事啊。”她笑他。 “想不想月下谈心?”他说。 她摇头,往家的方向走去。“你回闻天府吧!我不想有人误会。” “误会什么?”他优闲的陪她走。 “以为我是想嫁给你啊。”她心如明镜地道。 那多难为情,先前要不是因为有要报答姑姑养育之恩的念头支持她,她哪里有脸死缠着男人不放! “怕延泰误会?”他直接问道。 她笑了下。 “延泰哥不会误会,他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闻冀东有些吃味。 “你们已经熟到掏心挖肺的地步了?” 她不置可否。 “为什么不回答?” 苗小绿柔嫩的樱唇漾着无辜的浅笑。 “你是谁?我为什么应该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他被刺伤了,“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感谢延泰哥的一席话,否则她不知还要看多久闻冀东的脸色。 “这很正常啊,三天前我一心想嫁你,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姑姑,如今我想开了,豁达了。” “你姑姑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了?” 她今夜心情不恶,所以愿意跟他瞎扯,遂解释道:“那人喜欢她,我想姑姑若嫁他,会很幸福。” “因此,你准备让你姑姑成为输家?” “没错,输了又怎样?但赢得一个爱惜她的丈夫也不差啊,我认为这种结局比较圆满。” 原来如此,“延泰教你这么做的?” “我本来就想这么做了,是延泰哥在一旁敲了边鼓,让我更加下定决心。” 他想都没想到竺延泰对苗小绿会起那么大的作用,她可以无视他的感受随随便便终止对他的纠缠。 “原来你改变努力的方向了。”他这话充满言外之意。 她不客气的看着他,“什么改变努力的方向!你不要含血喷人!” “延泰啊,因为他是官,我是民,官比民大,所以你觉得嫁给他比嫁给我更上一层楼。” “闻冀东!你太过分了!” 他迎向她欲杀人的目光,闷笑道:“难道不是这样?” 她气得直跺脚,“你去死吧!”随即转身跑回家去。 ☆☆☆ 闻冀东昕了他娘的教诲后,满腹怒气无处宣泄。 “苗小绿不肯嫁给我又不是我的错,我娘不该一直在我身上施压。” “很正常啊,因为你是她儿子嘛,她不逼你难道去逼女方?”卓毓挥着摺扇,同情的看着闻冀东。 “我还年轻,不一定非这么早定下来不可,要不是苗小绿的姑姑激起了我娘想抱孙子的念头,我现在也不用这么左右为难。” 一边是逼他速速娶苗小绿的力量;一边是压根儿不想嫁他的力量。 “妙仙不错啊,你娶不成苗小绿可以娶我妹子嘛!” “阿毓,你明明知道我待妙仙就像待妹妹一样,没有那种感觉。” 卓毓沮丧地道:“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 “前面就是花雕楼了,你确定不进去?今年花雕楼酿的花雕酒味道甘醇顺口,你真该去尝尝。” “不去。”卓毓看着写着花雕楼三个字的大匾额。 “是你自己休了人家的。”闻冀东说道。 “那个女人设下陷阱让我胡里胡涂的写下休书。” 两年了,他还是耿耿于怀。 “人家有名有姓,什么那个女人!” 一提及卓毓的前妻谷璐璐,卓毓就情绪失控,这也是闻冀东喜欢旧话重提的原因,卓毓老爱取笑他惹上苗小绿,他就拿谷璐璐反制。 “她为了卖笑逼我休了她,这种女人不值得我叫她的名。”卓毓咆哮地道。 “谷璐璐是卖酒,不是卖笑。” “卖酒就是卖笑,你瞧她跟酒客笑得多开心啊!”他用扇柄指了指花雕楼内的倩影。 “招呼客人岂有不笑的,你是为反对而反对。” 卓毓气得快速通过花雕楼。 “既然还这么在乎人家,为何不试着挽回?” “不希罕!”卓毓大声地道。 闻冀东摇摇头,“有这么严重吗?” “如果你遇上像她那种女人,就会知道事态有多严重。” “苗小绿就比她难缠。” 卓毓反驳地道:“至少你现在已顺利躲开苗小绿的纠缠了。” “你不也顺利把谷璐璐休了。” “我是被那女人摆了一道才休妻的,越想越火大。” “你好像还是放不下人家,还能让你气成这样的女人,一定让你用心、用情很深。” “胡说八道!如果是朋友,就别再提起那个女人,我会翻脸的!” 闻冀东大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想干什么?”卓毓拦住他。 闻冀东挥开他的手,“别不好意思,我替你说项去。” “冀东,你别闹了,会出人命的。” 闻冀东走进花雕楼,苗小绿也在里头帮忙跑堂。 “你来干啥?”她口气不善地问。 “自然不是来找你。”他看向她。 “想喝酒最好安分点,别借机损人。”苗小绿瞪向他,这个男人今天又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样了。 “谷姑娘,有没有空?借一步说话。”他说。 谷璐璐指了指自己的鼻头,“我?” 他点点头,这时,卓毓正好也冲了进来。 “冀东,我的事你不用管。” “谷姑娘,借一步说话。”闻冀东不管卓毓的阻拦,径自向谷璐璐示意。 卓毓见无法阻拦,遂朝苗小绿嚷道:“苗姑娘,能否也借一步说话?” “可以啊。”苗小绿正好奇他们俩在玩什么花样。 卓毓非常后悔今天散步散到花雕楼门口,闻冀东似乎故意跟他过不去。 “苗姑娘,不论冀东对那个女人说了什么,请你告诉她。那都不是我的本意。” “哪个女人?”苗小绿明知故问。 她和卓毓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是璐璐的前夫,两人成亲一个月就拆伙了,再来,他是卓妙仙的哥哥,她对卓妙仙没什么好感。 “璐璐,谷璐璐。”他解释,很久不曾提及这个名字。 苗小绿偷偷瞄了一眼谷璐璐的表情,好像很惊讶的样子,看来有好玩的事发生了。 “闻公子会向璐璐说些什么?” 卓毓比手画脚,“我哪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大体是说我对谷璐璐余情未了吧!” “什么?余情未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卓公子真的对璐璐余情未了吗?” 苗小绿有趣地看着他,这男人仓皇失措的样子还真可爱。 “不是真的,总之,你叫谷璐璐不要做白日梦了。” 卓毓尴尬地离去。 ☆☆☆ 苗小绿开怀大笑,反正事不关己嘛! “你还笑!”谷璐璐不好意思地斥了声。 “闻冀东跟你说了什么?怎么不坐下来喝杯酒就走了呢?”苗小绿糗她。 “你这只母老虎在这里他哪敢坐下来。” “倒也是,害你少做了生意,不过,闻冀东若和卓公子一起坐下来喝酒,你肯定也会雌虎发威吧?” “姓卓的要是敢坐下来,我就把桌子掀了。”谷璐璐以拳轻击桌案。 “这么悍!” “不是悍,是维护尊严。” “也许卓公子真的对你余情未了。”苗小绿张着黑眸眨啊眨地看着谷璐璐。 “得了吧,若有余情,他就不会把我休了,你不是也看过他写的那封休书,说我红杏出墙?”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苗小绿看别人的事客观许多。 谷璐璐快哭了,“误会什么?他让我丢脸丢足了。” “也许他后悔了。” “算了吧!他会后悔?刚才闻公子苦口婆心的要我原谅卓毓,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璐璐,别气了,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情愿,下回我会转告闻冀东要他千万不要干涉你和卓公子的家务事。”她保证地道,一面拿起抹布擦桌子。 “不是家务事,我和卓毓从来不是一家人。” ☆☆☆ 翌日上午,冤家路窄,苗小绿来不及闪躲,在闻记油号门前遇上巡铺的闻冀东。 闻记油号的总铺在天香镜,这是发源地,其实经过三百年来的发扬光大,闻记在江北各省,早已闯出了名号,与江南的米记共称北闻南米。 “这么早?”他打招呼道。 她不看他,进铺买了油后就要走。 “不甩人?”他挡在她面前。 她越过他,“好狗不挡路。” “卓毓和谷姑娘的事要请你多多帮忙。”他拦住她。 她深深一叹,“少管闲事,璐璐不会领情,你如果不想挨我骂的话就请让让。” “阿毓已经后悔了,他很希望谷姑娘再回到他身边。”他明白卓毓嘴硬,好面子才会撑到现在。 “是吗?卓公子昨天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男人最坏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休书也写了。一句后悔就能抹煞掉吗?” “吵架哪有好话,你请谷姑娘三思我昨天对她说的话。” 她大笑,“你这么热心做什么?人家夫妻的事自己会解决,你在忙什么?” “卓毓是我的好朋友。” “璐璐更是我的好朋友,她不想和卓公子复合,你就别白忙了。” “是不是因为我,影响了你对这件事的热诚?其实你不必如此。” “没办法,物以类紧,你闻冀东的朋友会是什么忠门烈士?你叫卓公子看淡些,要复合得靠自己的力量。我苗小绿是不会趟这个浑水的。”她自己的姑姑和胡叔叔间的爱恨情仇都没法搞定了,哪管得着璐璐和卓公子复不复合。 “你冷血!”他怒斥。 苗小绿无所谓地道:“我不否认。”她转身欲走。 “我娘一直要我娶你为妻,看来她是看走眼了,你不如她所想象的美好。” “我是不够美好,闻老夫人抬爱了。”她答道。 “你姑姑帮了不少忙。”他冷哼。 她咬了咬下唇,不想辩驳。 ☆☆☆ 韩菁菁离开了闻天府。 “小绿,我要走了。”她特地去向苗小绿道别。 “你要去哪里?” 韩菁菁一脸愁容,“我也不知道,天下之大。 竟然没有我可以容身之处,你说我可不可悲?” “你可以留在天香镇啊,天香镇的人最热情了。” 苗小绿不敢说得太夸张,毕竟畸胎事件发生后,镇上的人难听话一句也没少。 “我是不祥之人,没法再留下来。” “胡说,闻冀东赶你?” 韩菁菁摇摇头,心碎地道:“没人赶我,是我自己要走的。” “既然你没地方可去,不如住我家吧!我家还有个空房间,我去跟姑姑说一声。” “可以吗?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韩菁菁喜出望外地问道,离开闻天府是因为受不了闻府客人卓妙仙言语上的刺激,见了她的面总是拿她生下畸胎的事取笑她。她也有自尊,也有尊严,岂能容人任意践踏! “当然可以,你孤身一人嘛,我不帮你就太说不过去了,而且姑姑也是好客之人,她一定不会反对的。” 就这样,韩菁菁在苗小绿家住了下来。 ☆☆☆ “姑姑,我真的不想嫁给闻冀东,你就别再逼我了,我会用别的方法报答你,就是不嫁闻冀东。” 刚与胡刚吵完架回来的苗荷荷,不死心的旧话重提。 “三个月期限明天就到了,你难道忍心看着姑姑嫁给那个烂人吗?” “胡叔叔是真心喜欢你才急着要娶你做妻子的,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是啊,我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苗荷荷嗤笑一声,冷哼地道:“人生苦短,我吃饱了撑着才会往苦海里跳,一个人的生活多舒适、多快活。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苗姨说得对,一个人清闲多了,为什么要跳入苦海呢?能不嫁人最好别嫁人。”在一旁绣着枕套的韩菁菁有感而发的附议。 “你看,连菁菁都这么说了。”苗荷荷大声嚷嚷。 “这么说来我也不该嫁给闻公子,一样是苦海,姑姑不愿跳,我也不跳。” “不一样,闻公子家是富贵人家,跳入那样的苦海不算苦。”苗荷荷赖皮地道。 “姑姑,你怎么可以有两种标准?” 苗荷荷嘻皮笑脸地问韩菁菁:“菁菁,你待过闻天府,那闻公子人是不是不错?” “是不错。”韩菁菁颔首。 “小绿,姑姑不会看错人的,你们的八字、夫妻宫真的很合,一定可以白首偕老。” “姑姑,你替菁菁算算,也许她和闻冀东更适合也说不定,菁菁,你把出生时辰告诉姑姑。” 韩菁菁神色仓皇,忙不迭地道:“不用了,我的命是芒草的命,主草乃贱命,愈算命愈薄。” “不会啦,什么命都一样,没有越算越薄那回事。”苗荷荷预备大显身手,她也很想知道,是怎样命盘的人才会生下畸胎? “真的不用了。”韩菁菁回避地道。 “没关系啦,好玩嘛,我又不收你的钱。”苗荷荷大咧咧地道,拿出纸笔就要发挥。 “是啊,反正姑姑算的也不一定准,像她跟胡叔叔明明是琴瑟合鸣的命,却硬要说是七杀、破单、陷地之命。” “小绿,你是在拆我的台吗?我和胡刚本来就是七杀、破军、陷地之命,这是千真万确的。” 最后,韩菁菁在盛情难却之下,接受了苗荷荷的论命之邀,一来,她自己也好奇未来的命运会如何,二来,就像小绿所言,不一定准的。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因为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未来应该何去何从,所以她用了真实的资料。 命盘很快就排好,最难的部分是解盘了。 苗荷荷从一开始的轻松自在,到后来的眉头深锁,全看在苗小绿和韩菁菁的眼里。 “姑姑,怎么样?”苗小绿心急地问。 苗荷荷长叹了一口气,“菁菁,你这八字确实是你的吗?” “是的。” “姑姑,这八字有什么问题吗?”苗小绿了解她姑姑,一般而言,她不会这么问。 第七章 苗荷荷越是往下看,眉头蹙得越紧。 “姑姑,到底怎样?你别一直叹气,然后什么都不说啊,等得我心里好急。” “苗姨,您但说无妨,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坏的情况不过如此。” 苗荷荷意味深长的看向韩菁菁,“你真想知道?” 韩菁菁缓缓的点头,“我要知道。” “你的夫妻宫里有太阳星闲地,会嫁给年长你许多的丈夫,而且地位很高,可惜……天罗地网会照。” “姑姑,你别吓坏菁菁了。” “总之你要小心,不要执着,不该是你的不要强求,该是你的自然跑不掉。” “姑姑,怎么会有天罗地网呢?”哪里来的天罗地网? 韩菁菁闻言,眼眶泛红。“苗姨,我该怎么做?” “你现在处的位置是被动的位置,所以什么都没法做,也许过了今年会好一些。” “我的难关能不能捱过去?”她只想知道她的苦难何时终了,有没有机会重新站起来。 “你会遇到贵人。”苗荷荷看了命盘后道。 “姑姑,菁菁到底遇上了什么难关?” 苗小绿虽然也能替人论命,但功力未及苗荷荷深厚,所以在较细微的地方仍看不出所以然。 “这事菁菁自己心里有数,我们外人不方便置喙。” 韩菁菁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眼神迷蒙地望着前方。 “你生的孩子里有地位极尊贵的。”苗荷荷补充地道。 韩菁菁脸上尽是一些痛苦酸涩的表情,她不禁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苗荷荷和苗小绿知道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并不方便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待在一旁任她哭着。 ☆☆☆ 闻母持续施压,非要闻冀东娶苗小绿不可。不同的是闻冀东并不像先前的抗拒,反而表现出不排斥的态度。 原来他已在浑然未察觉的情况下,慢慢接受了这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主意。 苗小绿并不是他期盼中的终生伴侣,她不会撒娇,没有柔情,见了他的面只会表现出泼妇骂街的一面,美丽的娇颜对着他生气的时候多,微笑的时候少。 可她似乎与竺延泰交好,想着、想着,闻冀东两道好看的浓眉一蹙。 他有机会反败为胜吗?他娘很少要求他做什么的,如果娶苗小绿为妻可以今他娘快乐,他何必挣扎呢? 再说苗小绿长得还挺赏心悦目的,口才也挺伶利的,娶她日子应该不会太沉闷。 “冀东,你到底有没有体会出为娘的苦心?” 他回过神,“体会出了。” 闻母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有门户之见,大家闺秀不一定好,为娘的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还不是扛起了闻家上上下下的家业,直到你十八岁接手才落得清闲。” “孩儿知道,我也不是一定得娶大家闺秀,再说苗小绿也不是什么粗鄙庸俗之人。” “你能发现小绿姑娘的好,娘很欣慰,可是光心动是不够的,你要马上行动,好的对象是很抢手的。” 这层道理闻冀东当然明白,都怪他先前太固执了,才会弄到事倍功半的田地,竺延泰的实力不容小观,他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 同日下午,闻冀东故意绕道经过花雕楼,想看苗小绿在不在里头帮忙,却巧遇竺延泰。 “冀东,你来得正好,我正巧有事要跟你讨论。”竺延泰朝他挥了挥手。 他一笑,“这么有闲情?” “我有公务在身,哪有什么闲情。”竺延泰道。 闻冀东调侃地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坐在这里边喝茶边处理公务?” “约了宫里的人吃午膳,咱们天香镇可有比花雕楼更合适的地方?” “宫里的人?”他一惊。 “没错,宫里的黄门,一会儿就会到,他正好回家省亲,我派人去请了。” “宴请宫里的黄门,我在这里方便吗?”他正欲起身。” “没什么不方便,主要是想向他探听韩菁菁的事,有你在也许话题可以自然些,看看能否套出更多内幕。” “韩菁菁和宫中人有关?” “根据我派人调查的结果,韩菁菁还有一个双生姐妹,现在是宫里的贵妃。”竺延泰轻声道。 “什么?” “韩菁菁的祖籍在河南开封,这是她告诉小绿的,这点她没有隐瞒,所以我就循线去找了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宫里的黄门走进花雕楼,一眼就看见他们,客客气气地问:“请问哪位是县府大人?” “我是。”竺延泰站起身。 大家坐定后,谷璐璐旋即差人上菜。 “县大人也回天香镇省亲?”黄门喝了一口酒,随口问道。 “不,县府衙门就设在天香镇。” “真是好福气,不用三年一次回家省亲。”黄门羡慕地道。 “老大哥在宫里可是大红人,不像咱们地方芝麻官,只能混口饭吃罢了。”竺延泰谦虚地道。 “俺哪是什么红人,你们见笑了。”黄门眉开眼笑的。 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是人都希望被赞美,这位黄门自然也不例外。 “老大哥在宫里是伺候皇上的吧?一定可以天天听取皇上的教诲。”竺延泰顺势问道。 “俺不是伺候皇上的,俺是伺候韩贵妃的。” 闻冀东和竺延泰互使了个眼色,真相应该有机会大白了。 ☆☆☆ 风呼呼地吹着。 看着青春正盛的苗小绿,闻冀东内心百感交集,他想认真追求她,她却不要他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挡在我的面前?” 他连忙说道,“有件关于韩菁菁的事想告诉你。” 她回铺里拿了大衣穿上,往城隍庙走去。 他跟了过去,“韩菁菁是受争议的人物,你不要管太多她的事。” “天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干涉我的事?”她的心情沮丧透了,为了菁菁,她的脑袋已经快想破了,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帮助可怜的落难贵妃。 “你已经知道了?” 她不语。 “韩菁菁是正牌贵妃,生下的孩子不是畸胎,而是被坏心眼的双生姐妹差人抱走。”他一古脑儿地说完。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事的。”她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 “延泰已经在处理了。” 她看他一眼,尽量藏住心中的烦忧,姑姑一早告诉她,若要嫁给胡刚,不如离开天香镇,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她的深山隐居。 “我知道延泰哥会有办法,你就是特地来跟我说这件事的?”她仰首看他。 “你说呢?”他不明说。 “不知道。”她不想猜。 他看着她,表情很复杂。“我娘催着要我娶你。” 她一笑,“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苗小绿顿了一下说:“不要再跟着我,我有事要到定远镖局处理。” “是你姑姑的事?”他直觉地道。 她没有否认,她是打算找胡刚谈,虽然他和姑姑之间已是千疮百孔,可她还是愿意试着去解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所以你别缠着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他觉得自己居然渴望天天见到她,和初识时的抗拒和厌恶相比,现在的行为简直是莫名其妙。 花雕楼凑热闹。 “怎么会这样?”苗小绿咬了咬下唇。 “苗姨失踪,闻老夫人离奇死亡,昨天到今天早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竺筵泰闷闷地叹道。 “阿毓,今妹是否可以提供任何线索,她昨天白天和闻老夫人在一块儿赏银杏是不?”竺延泰想到什么似的又问。 “妙仙和闻老夫人一向没什么话聊,多半是妙仙自己主动去亲近闻老夫人的,她们昨天一块儿赏银杏,什么话也没说,一坐就是大半天。”他特地问过妙仙了。 “这样啊……”竺延泰喃语。 “冀东问了家里的家丁,昨天傍晚确实曾看见苗姨到闻天府,至于她进闻天府和闻老夫人是不是谈过什么,就没人知道了。”卓毓道。 “令妹不是在一旁陪伴?” “妙仙中途离开上茅房,就这么巧,苗姨正好找闻老夫人不知聊了什么?” “老夫人身上没有外伤,目前正进一步了解是否有毒物反应。”竺延泰说。 “有人下毒?”苗小绿惶恐地道。 不可能是姑姑!但愿不是姑姑,她祈求上天保佑。 “目前真相还不明。” 卓毓开口道:“延泰,这事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在三天内破案,天香镇可能会弄得人心惶惶。” “这还用得着你说!”谷璐璐嗤哼了一声。 “我又没和你说话。”他白了她一眼。 谷璐璐我行我素地道:“我也没有和你说话,我是说给地上的蚂蚁听的。” “你说我是蚂蚁,你在人身攻击是吗?”他不悦地大娘。 看两人就要杠上,众人立即回避。 ☆☆☆ 回到铺里的苗小绿,一脸的愁云惨雾。 “依然没有消息吗?”韩菁菁问。 “没错,姑姑昨天是去过闻天府,可不知道姑 “为什么?” 他皱着眉,“因为我想娶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即把他的话打断。“因为你娘逼你娶我,你才想娶我?” “也不是——” 她再次打断他的话,“你根本是轻视我的啊,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转性,如果你想玩弄我的感情,那么我可以现在告诉你,你的计谋完全失败了。” “我承认一开始我的态度很糟糕,但不是看不起你,这是两回事,你不要这么敏感。”他试图讨好的笑着。 “你这个人心思反复无常,好可怕啊!”她无情的冷笑。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得不到的反而显得可贵,苗小绿深刻感受到人这部分的劣根性,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闻冀东的改变是因为喜欢她。 “我一点也不可怕,如果你肯花点心思了解我,你会发现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的俊脸上有着明显的着急。 “卓毓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她突然说道。 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既然卓毓是你的好朋友,你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物以类聚这句话有没有听过?” “听过,这和阿毓有什么关系?” “卓毓是个负心汉,你以为你会好到哪里去?” 她冷冷地嗤笑一声。 “阿毓辜负谷姑娘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不该牵扯到我头上来。” “谁教你们是好朋友。”她补上一句。 “你……你因为阿毓负心的行为否定我?”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卓毓这么爱写休书,也许还是拜你之赐呢,我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挑拨,所以卓毓才休了璐璐。”她故意加罪在他身上。 他一愣,“你真是……胡说八道。” 她不高兴的转往前去城隍庙的小径,不走街道。“既然觉得我胡说八道,就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他拦着她,握住她的手,着急地道:“不要这样,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她横了他一眼,“我跟你又不熟,你这样拉拉扯扯的能看吗?” “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急切的想说服她。 她惊讶地道:“重新什么?我们从来就不是一对、你是不是病了?不然怎么讲起话来颠三倒四的?” “如果阿毓和谷姑娘重修旧好,你会不会对我印象好一些?”他突发奇想地道。 她直率地回道:“不可能啦,璐璐恨死卓毓了。” “我来想办法。”他承诺。 “璐璐并不想和卓毓复合。”她自以为是地道。 他不同意,“你不是谷姑娘,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和阿毓复合,也许她是嘴硬呢!” “不可能啦!”她又说了一次。 “若是我真的办到了呢?” 苗小绿偏着头沉吟半晌,“你办不到。”她太了解璐璐了,璐璐连卓毓的面都不屑一顾了,何况要他们复合! “我有把握.你只要告诉我假如他们和好如初,你是不是愿意给我机会追求你?” “哎呀,我说了他们不可能和好的啦,至少这一生是不可能的了。”她摆脱他的钳制。 “这包在我身上,你只要回答我方才问你的问题就行了,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她想也没想冲动地道:“可以啊,如果璐璐真的肯回到卓毓身边,我就接受你的友情。” “这可是你说的。” 她觉得这没什么,反正璐璐不可能和卓毓再有牵扯,闻冀东分明是做白日梦。 ☆☆☆ 花雕楼 “璐璐,你和卓毓可不可能复合?”苗小绿随口问道,虽然明知答案是否定的,但问清楚还是比较安心。 “我和卓毓复合?”谷璐璐轻吼。 她点点头。 谷璐璐旋即摇头如博浪鼓,“是谁造的谣?” “没人造谣,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吓了我一跳,我想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苗小绿暗喜,“瞧你的模样,你是真的不会和卓毓复合的了。” “我讨厌死他了,恨死他了,怎么可能和他复合嘛!”谷璐璐一想到卓毓就有气。 “真的?”苗小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谷璐璐一头露水,“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和卓毓复合?” 当初,她带着休书回到花雕楼,过了一段被人指捃点点的日子,到现在还余怒未消,小绿怎么突然问起两人复台的可能? “我以为你对卓毓余情未了。” “我对卓毓是余怒未消,不是余情未了。”谷璐璐说。 “你们当初为什么分开?” 谷璐璐一触及此问题,火气明显的表现在脸上。“因为他怀疑我红杏出墙。” “什么?卓毓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你这个人最专情了,怎么会怀疑你红杏出墙?” “弄到最后休书也写了还怪到我头上来,说我故意让他误会我偷汉子,设计他写下休书,以达摆脱他的目的。” “卓毓太可笑了,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替你修理他,我就觉得奇怪,你们成亲时也是心甘情愿的啊,怎么会说分开就分开?见你不想多谈我就没多问,原来是这么着,所以卓毓是活该啰!” “他本来就活该。”说了一堆话,谷璐璐替自己和苗小绿各倒了一杯水。 “所以你更不能原谅他。” “我是没打算要原谅他啊,而且他也没有求和的迹象,除了那天闻公子到花雕楼来,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之外。” “如果卓毓求和呢?”她不能不防闻冀东对卓毓施压。 “他不会求和的啦,要他求和不如叫他吃馊水吃三年,他就像我恨他一样恨我。” 他们在分开前不知吵了多少回架,每一次都闹得天翻地覆,几乎要上演全武行。 苗小绿大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 “要卓毓求和不如叫他吃三年馊水?”这么夸张? “呃!他这个人很没水准,又很要面子,你不知道他有多现实,写了休书之后,连夜把我赶出家门,害我坐在花雕楼门口一整晚。” “卓毓到底怀疑你和谁有奸情?”她想不到会是何许人。 谷璐璐摆了摆手,“别提了,一提我就有气。” “到底是谁嘛,说啦,我很好奇耶,卓毓不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吗?他会怀疑谁?” 谷璐璐犹豫了一下,不情愿的道:“胡叔叔。” “谁?”她以为她耳背。 “就是对苗姨一往情深的胡叔叔啦!”谷璐璐没好气地道。 苗小绿闻言噗哧一笑,“你说卓毓怀疑你和胡叔叔?” “就是!我跟胡叔叔怎么可能?死卓毓也不打听一下胡叔叔爱的人是谁,休书写了三天才大骂我故意陷害他写下休书!”他真是没有天良。 第八章 秦楼不见吹箫女, 空余上苑风光。 粉荚金蕊自低昂, 东风恼我,才发一衿香。 琼窗梦笛留残日,当年得恨何长。 碧阑干外映垂杨。 暂时相见,如梦懒思量。 五代李煜谢新恩 “姑姑,璐璐和卓毓会不会复合啊?”她还是觉得不放心,拉着她姑姑问东问西。 “璐璐夫妻宫的巨门星很旺,难免会与夫婿有口舌之争,至于会不会和卓毓复合……”她看了看命盘,顿了一下才说:“有机会。” “什么?”苗小绿脸色大变。 “不过机会渺茫。”苗荷荷又说。 苗小绿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机会渺茫还是有机会啰?”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任何可能性。 “是啊,怎么,你要做和事佬啊?”苗荷荷淡淡一笑。 “不是,我才没那么无聊呢,璐璐不想复合,我这个做朋友的不会为难朋友,再说卓毓也不是什么善类。”不然璐璐也不会被他休了。 苗荷荷把玩着案上的琉璃珠子,心思飘渺。 “姑姑,好漂亮的珠子,是谁送给你的?没瞧过街上有人卖啊。” “胡刚送的,谁知道他是去哪儿买的,老是送我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他根本不明白我真正的需要。”苗荷荷一点也不感激胡刚的讨好心切。 “难怪胡叔叔老说姑姑收礼物时脸色一样难看,原来是姑姑不喜欢胡叔叔送的东西。”苗小绿恍然大悟。 “不许去向胡刚说长道短。” “姑姑,你会不会太难伺候了点?这也不喜欢,那也不中意,难得胡叔叔有这份心思,全被你视为狗屁!” “本来就是狗屁,你看这些烂珠子有什么作用?丢在路上连乞丐也懒得弯腰拣。”她伤人的说。 “胡叔叔如果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难过。” “我当然不会让他听到啰,再说我也不怕他听见,他听见最好,省得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苗荷荷今早又被胡刚逼婚了,以三个月期限已到为由逼她嫁他,她想通了,死皮赖脸不嫁,他一样拿她没辙,她可以否认他们之间曾订过赌约,反正无凭无据,胡刚赢了又怎样? 哈、哈、哈!她为自己的厚脸皮和聪明喝采。 “姑姑一—你对胡叔叔太苛薄了。”她发出不平之呜。 “够客气了,他这样缠着我二十年,我都没报官府了,他还想怎样?”苗荷荷从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 苗小绿同情她的胡叔叔,可又使不上力。 “璐璐和卓毓复合的机会真的很渺茫?”她不确定的再次追问,非要一而再的确认才放心。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璐璐和卓毓会不会复合,你某什么这么关心?又不是你姑姑我的事。”苗荷荷收起排命盘的纸笔闲闲的说。 “姑姑和胡叔叔的事,我是管不起的,你们各有主见,一个不愿放弃,一个不肯就范,我这个做晚辈的能怎样,只有看热闹的份。” “有热闹可看也不错啊,生活才不会无聊,所以我更是不能嫁给你胡叔叔了,会让镇上人的生活少了许多乐趣。” “这是什么歪理?”她好笑的看着姑姑。 苗荷荷耸耸肩,“苗氏歪理。” ☆☆☆ 她知道嘲笑人是失礼的,可她老早准备好嘲笑闻冀东了,在他说服卓毓失败之后,她就会用力的嘲笑他,谁教他大言不惭。 “不忍卒睹哦!”她说。 苗小绿特地堵在闻府通往卓府的路上,看着愁眉苦脸的闻冀东,她猜他一定在怨叹自己不智的行为。 “小绿,这么早?”他看见她绽开一抹笑。 “听说昨天吃了败仗?”她笑着问。 “阿毓太要面子了。” 她窃喜。 “要面子很好啊。” “好什么?有错就该彻底认错啊,他明明还在意谷姑娘,就是打死不低头。”他幽幽地说。 什么? “卓毓还在意着璐璐?”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了。 他正色道:“阿毓的的确确还在意着谷姑娘,我一直建议他,鼓吹他发动猛烈追求,他很清楚爱一个人就会想要占有她,想以所想得到的任何方法讨对方的欢心。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让对方感到过分困扰,哪怕是心仪许久的对象,可阿毓不同,他爱上一个人时是很热情的,不然你想他和谷姑娘怎会见一次面就成亲?” 什么? “他们的速度确实很快。”这是她所不知道的。 “阿毓为了面子就是不肯在谷姑娘面前认错,我说面子值几斤几两重,幸福比较重要。” “你自己也很爱面子,不是吗?”她反唇相稽。 闻冀东轻笑出声。 “可是遇见你,我决定不要面子要幸福。” 她颤了下,“少来了。” “是真的,认识你越久,越觉得你优点很多,虽然君子不重则不威,可你实在让我太挂念了。” “你知不知道你很肉麻,现在的行为则是把肉麻当有趣,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她快被笑死了。 “你总是把我往坏的方向想,我娘说很久没见着你了,心里怪想念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到家里替我娘讲几段好听的故事。” 她又想嘲笑他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没多久前才警告过我不准对老夫人说太多乡野传奇,如今又要我去闻天府说故事给老夫人解闷,你们有钱人真的很奇怪。” “是吗?我没有感觉。” 她不想同他闲扯下去,决定到县衙找延泰哥,问他菁菁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你去哪里?”他问。 “找延泰哥。”她老实地道。 “你和延泰很好?”追求心仪的女子的确很不简单。 她随手摘了路上的一朵白花,放在鼻尖嗅了下。“好香,不知是什么花。” “茉莉。”他说。 “原来是茉莉。”她喃语,“可是茉莉冬天不会开花啊。” “你喜欢花?” 她看他一眼,觉得他问的是废话。 “你别以力女人都爱花,也有不爱花的女人。 小绿,言归正传,你是不是和延泰走在一起了?” 她停下脚步,“你很烦耶!” “说实话!” 她不语,不是不愿回答,而是不知由何说起,她确实是欣赏延泰哥,可情绪是复杂的,延泰哥是她儿时的玩伴,她信赖他,直觉任何事交到他手上。他都会替地处理得很好,在某种层次上,他更像她的一位兄长。 他以为她的沉默代表承认,猛地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后,一只狂浪的大手托住她的纤腰,弯下身吻住她固执的小嘴,苗小绿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呻吟,不自觉地居然回应起他的吻来。 他愣了下,旋即张开大嘴以邪佞的火舌纠缠住她的。 他的欲念被挑起,他要她,他知道他是要她的,天啊!他真的要她—— 他想进人她又紧又滑的情欲通道,以男人与女人结合的方式紧紧地和她连结在一起,在她柔软的深处妄为驰骋。疼她—— 他一惊,倏地放开她,她踉跄了下。 老天爷,他怎会对她起了疯狂的心? 她站稳后,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着他,里头混合着惊惶,他怎么可以这样?再一次的侵犯她,而且是用这么亲密的方式。 “你真下流!” 他的行径令人难以理解,从一开始相识时他待她不假辞色,到今日的百般调戏,都是让她迷惑的。 “小绿,你对我难道没有一丝感觉吗?“ 不等她回答,他竟像只狂兽似的咬住她的唇。 一阵吃痛,她正张口欲斥他,不料他的火舌霍地像灵蛇般闯入她的樱唇,占有她的小嘴。 “唔……唔……”她发出细小的声音。 他持续攻掠她温暖甜蜜的小舌,纠缠着、勾引着…… 许久,他才松开她诱惑地的双唇。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他眼神一黯,哑声道。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望着他又邪又沉的面孔,她讪讪地道:“什么意思?” 他诡笑,“不明白?” “算了,狗嘴里怎可能吐出象牙来,你还是别解释好些,听了怕弄脏了我的耳。” 她抖着略受惊吓的身子,转身就要离去。 他扯住她的手。 “放我走。”她用力地想挣开他牢牢的钳制。 半晌,他放开了她。 ☆☆☆ “谷姑娘有什么不好,又曾是你的妻,你就不能收起你那高傲的自尊重新追求她吗?” 闻冀东又来做说客了,这已不知是第几回来卓府下功夫了,奈何卓毓一身倔脾气。 “她有什么好?抛头露面的。” “那也是你造成的啊,如果不是你写下休书,把人赶回娘家,她会回花雕楼卖酒吗?”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是她先惹火我的。” “你也太胡涂了,怎会怀疑谷璐璐和胡刚?”他忍不住想取笑卓毓一番。 卓毓被说得很难为情,“人有失足嘛!!” “所以根本是你的错,不如下个跪、道个歉,天下太平,又可得回美娇娘相伴一生,何乐而不为?” 卓毓还是老话一句,“这是不可能的。” “我见你未有再娶的打算,应该是对谷璐璐仍有情愫在,一再蹉跎光阴,只是浪费时间,低个头、下个跪有这么难吗?”他着急地道。 依卓毓好面子又固执的个性,要他认错他大概得等到白发苍苍。 “她为什么不低头、不下跪?” “人家是女人,是娘们,哪好意思死皮赖脸的缠着男人。会让人说笑话的。” “我是男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岂有向女人下跪的道理,冀东,别劝我了,除非……一个状况,否则我是不可能同那个女人求和的。”卓毓摆明了刁难他。 “什么状况?”他仍抱着一丝希望。 “你娶妙仙。” “什么?”这要求对闻冀东而言,如五雷齐来轰顶。 他之所以愿意做和事佬,无非是想逼苗小绿嫁他,履行对他的承诺,可这个代价却是要以娶妙仙为妻,那么他的美梦不是就成了泡影? “如果我做了你的舅子,我就去向那女人示弱。” 他傻住。 “阿毓,我和妙仙真的没有可能。” 卓毓学他的口吻,“冀东,我和谷璐璐真的也没有可能,你不要再劝下去了。” “这是两回事,你还在乎着谷姑娘,而我。一直把妙仙当做朋友之妹,你是故意为难我对吗?” 看来在卓毓身上使力是无效的,是不是该改弦易辙,往女方下手?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意那个女人,她是生、是死、是穷、是病,都和我无关。”卓毓冷血地道。 “是这样吗?” “你真的不用怀疑。” “杠子头都比你好沟通。”他叹息。 闻冀东离开卓府,转进花雕楼。 “来两斤白干,三盘招牌下酒菜。”他说。 谷奔放在柜台算账,谷璐璐则忙着招呼客人。 “闻公子今天怎么会有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谷璐璐亲切地道。 “和阿毓讲话惹来一肚子气,所以来你这喝一杯。”他开门见山,就是想谈她前夫之事。 她沉下脸,“没错,和他那种人讲话一定会惹来一肚子气。” “所以你才离开他?” “一半的原因是为了个性不合,另一半是为了赌一口气,谁教他口不择言的骂我偷汉子。” “他真的很过分。”他与她同声连气地道。 “过分也就罢了,他本来就是一个过分的人,他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造谣。” “造什么谣?”他没听过。 “说我不爱孩子,不陪他生孩子,他准备三年内纳满三名妾,罢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提他的恶行,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我在破坏前夫的名誉。”她说。 他偏往下问:“你们真的没有复合的机会了?” 她笑了下,“除非让我亲眼瞧见天庭的七仙女跳舞。” 又是一个强人所难的要求。 “七仙女跳舞?就这么……简单?” 谷璐璐点点头。 他正欲说些什么,苗小绿似夜叉地站在他身旁,不悦地道:“你又想打扰璐璐了!” “我们聊得正愉快,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他将自己满腔的喜悦隐藏起来。 “是吗?”她会相信才有鬼呢! “你们聊聊,我招呼客人去。”谷璐璐识趣地走开。 她一见着他,就想起昨日他在银杏树下的狂肆。她的心涨涨满满的,脸上有些迷蒙,她害怕自己花痴似的表情太明显,遂回过,狠狠地瞪他。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了?”他闷笑,“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家里有酒不饮,跑来花雕楼喝?”她快招架不住他热烈的眼神了。她再度武装起自己,使自己在他面前保持很难相处的形象,这样她才能维持起的自尊。 “我喜欢花雕楼的氛围,这里和闻天府的风情很不相同,偶尔换换口味也不。”她不再看他,径自往靠窗的位子走去。 “你约了人?”他问。 “不干你的事。”她是约了延泰哥。 “你何必这么充满敌意?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与人为敌的,特别是女人。”他走向她。 “回你自己的位子,我和延泰哥有事要谈,你在这里会影响到我们。” 初叩情关的闻冀东,哪里禁得起情场波折。 “你和延泰?”他苦涩地问。 “延泰哥约了我用膳,你杵在这里只会妨碍到我们。”她自然地道。 其实竺延泰约她见面要谈的是韩菁菁的事,在神算铺不方便谈,才会约来花雕楼。 “你和延泰发展得可其迅速,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也不避讳了?一点也不知害臊!”他怒气冲冲地道。 她呆愣了下,脸红扑扑的。“我……我为什么要害臊?你真奇怪!” “延泰知道朋友之友不可友的道理,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话毕,他踏着大步往楼外走去。 第九章 有些事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闻冀东莫名其妙的举措已经影响到苗小绿的日常生活,甚至为了他而辗转反侧。 “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竺延泰笑问。 她微愣,正色道:“没什么,想着菁菁未来的路,有些替她忧心。” “韩贵妃的双生姐姐在宫里现在正受宠着,因为生下皇子更加受到皇上的重视。” “可那皇子是菁菁生下的,韩贵妃的姐姐胆子未免太大了吧!竟然不怕欺君之罪上身。” “她若是害怕就不会鸠占鹊巢了,韩贵妃的儿子被照顾得很好,一时之间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 “太子!那很好啊,母凭子贵,也许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呢,不过如果皇后是个好人,就没必要把她赶下皇后宝座了,我回去同菁菁说去。” “看她看不看得开。” “呃?” “韩贵妃想不想重回贵妃大位?”他探问。 “有机会为什么不想?再说菁菁很想念儿子,如果不进宫,如何再见儿子一面?”她没真正问过菁菁,只是理所当然的回答罢了。 “这真是韩贵妃本人的想法?”他想确认。 她清了清喉咙,“当然不是,不过我会这么想,韩贵妃也会这么想,这是人之常情,是母性光辉,怎么?宫里没有正义公理吗?” “她们是双生子,要举证本来就有困难。”他老实说。 “延泰哥,能不能安排菁菁和皇上见面?” “不可能,如果贸然这么做,孩子会有危险。” 他不是没想过,可假韩贵妃正爱宠,自然后头跟着一群忙着拍马屁的官僚和宫人,要扳倒她,恐怕会引来一场腥血雨。 “难道菁菁此生就要与荣华富贵无缘了?”她替菁菁抱不平,多惨啊! “荣华富贵是很好,可不是人生惟一的选择。” “可菁菁的荣华富贵是被她亲姐姐硬生生给夺走的,她有权夺回来。”她义气的道。 “我们这里一有动作,韩贵妃立刻会有危险,皇子也会有危险。” 天香镇里近日出现一些生面孔,不是宫里派来的眼线是什么? “延泰哥,这个结果对菁菁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她想哭,为自己无力帮忙而伤怀。 他苦笑,“也许韩贵妃不想回去过从前不自由的生活,如果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有她的孩子了。” “皇上真的分辨不出来真假韩贵妃?”太不可思议了。 枕边人不是本尊,竟然不知。 “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不可能记得那么细微,再说假韩贵妃心眼特多,要伪装并不难,容貌都相像了,还有什么会让人起疑的?” 这倒也是。 “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吗?只能以静制动?”她不知道该如何同菁菁说这事。 他摇摇头,“我的官位不够大,能够打听出这些消息已经动用了我在宫里的所有人脉了。” 她理解地道:“延泰哥,你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假使我混进宫里面圣呢?” “让假韩贵妃知道有人穿她小鞋,她不会善罢甘休的,皇子将成为她的人质,要死要生全凭她一个人。” 皇子的安危是菁菁惟一在乎的,如果没有更安全的路可走,她相信菁菁会选择维持现状。 ☆☆☆ 华灯初上。 “菁菁,说真格的,你想不想得回你应得的富贵?”苗小绿吃着晚膳,闲适地道。 “你说回去宫里?” “是啊,宫里有人伺候着,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只要陪着皇上笑就成。” 韩菁菁蹙了下眉,“没有这么简单,宫里充满了争风吃醋的事,除非不受宠,否则天天得过着小心翼翼的生活,就怕招来祸事。” “也就是说,其实你并不想回去啰?” 韩菁菁沉吟半晌,“如果皇上不要我,那么我也不要他,我不想自找罪受。” “不要皇上?”好大的气魄。 “是啊,皇上爱我不过是爱我的青春和外貌罢了,并不是真正爱我这个人,我何苦非缠着皇上不可呢?他给我的爱是短暂的,并且无法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在宫里的姐姐比我聪明多了,她完全可以适应那样的环境。” 苗小绿闻言,不能说没有被吓一跳。 “所以,你不想回去讨回公道啰?” 韩菁菁收拾桌上的碗箸,“不想。” “孩子呢?” 她迟疑了一下,“孩子在宫里会很好,只要我不去威胁姐姐的地位,她会把孩子教养得非常优秀。” “她这样待你,你还对她这么有信心?”还以德报怨。 “她其实并不坏,只是嫉妒我罢了。” 因为她比姐姐幸运,被选入宫,如果当年进宫的人是姐姐,事情将会有所不同。 “菁菁,你的心胸太宽大了。” 她苗小绿就没这么宽大,闻冀东曾看不起她,她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因为我遇到了许多帮助我的好人,使我不至于怨天尤人。小绿,我今天到街上买米时买了一块绿颜色的布,想替你裁件衣裳。” 韩菁菁旋即转进房里,拿出湖绿色的布疋往苗小绿身上比画着。“绿色在你身上真是好看。” “我的衣裳已经很多了,你替自己量做一套吧!我真的已经很多衣裳了,穿二十年也穿不完。”苗小绿不好意思接受韩菁菁的好意,明白她挣钱不容易。 “你和苗姨这么照顾我,我只是——” 她打断韩菁菁的话,“替姑姑量做一套吧!姑姑好几年没做新衣了。” “苗姨晌午没吃午膳就出去了,是该替苗姨也做一套。” 苗小绿想起今天是胡叔叔的生辰,姑姑的匆匆离家和这事有没有相关? “姑姑是自己甘愿出门,或是胡叔叔来三催四请?” “苗姨自己出去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韩菁菁见苗小绿慌张的表情,忍不住跟着担心。 苗小绿耸耸肩,“希望不会有什么问题。” 直到更夫打了三更天的锣响,苗荷荷还是没回家。 苗小绿开始不安起来,这是不寻常的事。 “我去定远镖局问问。”苗小绿穿上棉袄开了门就要往外走。 “小绿,我跟你一块去吧!外头黑漆漆的,你一个女孩家在外行走不安全。” “放心,不会有事的,天香镇的人我全认识,谁敢动我一根寒毛,我就轰死他。” “小绿一一” “真的不碍事,你替我看家,免得铺子被人搬走了。”她开玩笑地道。 ☆☆☆ 定远镖局 值班的镖师来开门道:“你姑姑没有来镖局。” “姑姑没来?”苗小绿开始紧张了起来,“胡叔叔呢?” 值班的镖师进去请出胡刚。 “小绿,你怎么来了?”胡刚一见苗小绿立刻有不祥之感。 “姑姑到现在还没回家,我以为姑姑是和胡叔叔在一起所以才没回家。” 今天是胡刚的生辰,每年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和苗荷荷一同庆生,可今年他累了,不想再自讨没趣,如果她有心,自然会记得,如果无心,强求不来。 “我今天和你姑姑并没有见面。”他心急如焚地道。 苗小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姑姑出事了,泪水迅速冲进她的黑眸,苍白的嘴也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小绿,先别哭,我去四处找找,你回家等消息。”他奔向马厩骑上快马,飞驰而去。 她哪里有心思乖乖地回家等消息,姑姑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真的很怕会失去姑姑—— ☆☆☆ 翌日早晨。苗荷荷失踪的事很快的传遍天香镇,一会儿有人提供消息道:“我昨天在城隍庙见过苗仙姑。” “我傍晚上山砍柴时,见到你姑姑一人在山腰上摘野菜。” “中午苗仙姑到布庄买布。” 不管消息再多,耳语再丰富,就是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姑姑现在在何方。 “小绿,苗仙姑神情黯然的从闻天府出来,我看见她往北湖走去,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跳湖寻短见了吧!”一位大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道。 “你说什么?我姑姑从闻天府出来?”她直觉姑姑的失踪和闻冀东脱离不了干系。 她二话不说,立刻飞奔至闻天府兴师问罪。 “大公子不在家。”闻府家丁道。 “他去哪里了?” “大公子和妙仙姑娘游湖去了。”闻府家丁又说。 “游湖?游什么湖?太过分了,要是姑姑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不得好死!”她诅咒地道。 “苗姑娘,你怎么说这样的话?”闻府家丁大惊。 “他们去北湖玩耍了?”她问。 闻府家丁无辜的点点头,“是北湖没错,苗姑娘也想游北湖?其实大公子和妙仙姑娘之间没什么,他们再清白不过了,请苗姑娘别误会。” “误会什么?”她看了一眼闻府家丁,“你以为我要去捉奸?” “不是吗?” “我是去杀人,不是捉奸。”她撂下话。 闻冀东害死了姑姑,一命抵一命也很正常。 竺延泰闻讯前来。 “小绿,我听菁菁说你误会冀东杀了苗姨?” “难道不是?”她想大哭一场。 “没有人能证实苗姨是生是死,你不要这么冲动,你这样会做出后悔一生的事。” “我姑姑不见了!”看见延泰哥,她紧绷的情绪终于溃堤,哭倒在他怀里。 从北湖游罢归来的闻冀东,一出马车就瞧见这一幕,谁能料到商场上的大生意人,在情场上却是个兵败如山倒的大输家。 他心里不舒服极了,瞪着两人想大发脾气,一个是他爱得紧的女人;一个是他的多年挚交,居然在他家门前搂搂又抱抱。 她抬眼看着他,梨花带泪的芙面是他心中最深的悬念,他想占有却还是一无所获,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她难过时找的仍是她的延泰哥。 要怎样她才能够对他有一点点的在乎呢? “闻冀东——”她冲向他。 苗小绿朝他的胸膛粉拳如雨下,他没有回避,只是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累了,她才停手。 “还我姑姑来。”她喊着。 “我没见过你姑姑!如何还你姑姑?”他冷冷地道。 “昨天,姑姑到闻天府之后就失踪了,不是你说了什么话逼急了姑姑,姑姑也不会自戕。”她抽抽噎喳地道。 “你姑姑自戕?” 一早,他拗不过卓妙仙的要求,同意陪她上北湖散步,什么消息都还不知道。 “少装胡涂了,就是你害死了姑姑。” 卓妙仙看好戏的道:“太可笑了,你姑姑昨天根本没来闻天府,冀东哥如何拿话逼死你姑姑?” “你害死了姑姑——”她哭得腿发软,几乎要跌了下去,来不及报答姑姑的恩情,她怎能不伤心? 他扶住了她,稳住她的身子。 “小绿,昨天我真的没和你姑姑见过面。” 竺延泰接续道:“小绿,先别激动,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苗姨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要姑姑……”她哭嚷着。 “我没和你姑姑聊过什么话,这你也知道的。 我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自然不可能和你姑姑说是非,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姑姑找到,真相自可大白。” 卓妙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是啊,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的。” “妙仙,你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再说一次就别再住闻天府了。”闻冀东怒道。 “冀东哥……”卓妙仙傻了眼。 “可是有人看见姑姑昨天确实从闻天府出来。” 她泪眼对着竺延泰。 “小绿,我发誓,我昨天一整天没见过你姑姑。” “老夫人呢?会不会苗姨昨天到闻天府见的人是老夫人?”竺延泰联想道。 “去问问就知道了。”闻冀东道。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走进间老夫人位于佛堂旁的居所,闻老夫人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闻老爷画像前的太师椅上。 “娘,您用过早膳没?”闻冀东唤了声。 他一早到北湖散步,所以没先到他娘房里请安,本来预备从北湖回来后才来补请安的,没想到一下马车,在大门口使遇上了苗小绿。 闻母未回应。 敏感的闻冀东立刻察觉有异样,随即奔向前一探。 “娘——” 闻母已无生息。 闻母身子冰冷,闻冀东浑身一僵。 站在后万的卓妙仙惊吓得尖叫:“死了——死人——老夫人断气了……” ☆☆☆ “请了仵作来看,死亡的时间是在今早三更天。 可见若是苗姨真的来过闻天府,方才闻老夫人也还活着。”竺延泰分析道,他是一县的父母官,在他辖区内发生百姓离奇身亡是大事情,他感到莫名的破案压力。 “冀东说他和闻老夫人用了晚膳后还聊了一会儿,才送闻老夫人回房的,这当中没有任何异样。” 卓毓亦加入讨论的行列。 闻家接二连三发生大事,镇上居民无一不议论纷纷,这是自上回厨娘生下畸胎以来,最神秘的事件。 谷璐璐请厨房再炒了几个菜汤上桌,“你们慢用,不必客气。”她对大家都很热络,惟独不看卓毓。 倒是卓毓拿眼底余光瞄了谷璐璐好几眼。这个女人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要不是冀东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会来姑去找闻老失人做什么?” “闻公子一定伤心欲绝。”韩菁菁悲人之悲。 苗小绿自己已经够烦了,真的没心情安慰闻冀东,白天在他面的哭得似泪人儿,还指着他大骂杀人凶手,如今他自己的娘亲走了,且死因很可能和姑姑有关,更是教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姑姑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如果姑姑能活着,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甚至要她嫁给闻冀东都成。 “胡叔叔也没有消息。”韩菁菁说。 “胡叔叔来过了?”她忘了再去一趟定远镖局。 “一盏茶前才来过。” 她明白,胡叔叔的伤心程度绝对不会输她,一个他爱了二十年的女人,居然以失踪来抗拒他的求爱,这教他情何以堪。这种自尊心的受伤,是人生最大的挫折啊! “胡叔叔一定心碎片片。” 韩菁菁喃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好悲情!”她竟然帮不了胡叔叔。 “小绿,我想是我拖累了你们,听街坊说天香镇一向很平静的,自从我来了之后才发生这么多事。” “菁菁,不要自责,这些事和你无关,你自己已经是个牺牲很多的女人了,千万不要再把不幸往身上揽。” “苗姨会不会不在天香镇了?” 苗小绿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为了逃避胡刚的追爱,姑姑是说过要离开天香镇的话。 “是有此可能,姑姑脾气硬,无论如何就是不嫁胡叔叔做妻子,为了逃开胡叔叔,姑姑十分有可能一走了之。可我是她亲侄女,她就算要走也没必要不告诉我啊!”百思不得其解,真的很伤神。 “小绿,你歇会儿吧!我也出去替你打听、打听。” “菁菁,你是贵妃之身,我怎么好意思劳烦你这么多?”苗小绿倦极地道。 “什么贵妃?我现在是平凡小人物!微不足道。” 苗小绿一笑,“你看得真开。” “不要奢求,自然看得开。”她很满足,能活着已是胞姐高抬贵手。 ☆☆☆ 闻老夫人的丧礼隆重而哀荣,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不舍,但时候到了,不能不送行。 苗小绿也参加了丧礼,同情心泛滥的她,已不见锐利,至少暂对收起了利嘴,也能走近闻冀东,温柔的安慰他节哀。 “我为我恶指乱斥的态度向你道歉。”她温驯地道。 闻冀东接受了她的歉意,他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她是他心上的人儿,不曾一日不思念的佳人,他原谅她所有的不逊,只求她能在乎他。 “彼此、彼此。” “不,是我比较过分。” “是因为我娘,所以你才决定道歉的?”他好奇她的转变,如果真是为了他娘的死,他会觉得很讽刺。 她不语,因为她想说的原因很复杂。 “你姑姑还是没有消息?”他关心的问。 丧母之痛令他憔悴了不少,人也成熟了许多,从前对人的好恶十分明显,现下则内敛了。 “还是没有消息。”她越来越不乐观。 他握住她的手,“不会有事的,也许她只是到外地散心去了。” 她没有粗鲁的甩开他的手,好像让他握着、呵护着是一件自然的事。 “你要好好的。”她的意思是劝他开心一点。 “我知道。这几天我常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听了我娘的话娶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假设的问题是没法知道答案的。 “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她回答。 闻冀东依恋的看着她,平和的神情是如此的意人怜爱。 “不如你和韩贵妃来闻天府住吧!府里空房间很多,大家生活在一块儿热闹些。” 她犹豫着。 “我怕落人口实。” “你真傻,府里奴仆如云,又不是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韩贵妃是金枝玉叶,合该有人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他万分希望能天天与她相对。 “说是这样,可韩贵妃不一定同意。”她很矛盾。 “我想你的意思比较重要,你同意,韩贵妃就会同意;小绿,让我照顾你。”他动情的说。 她抿了抿嘴,“你会不会怀疑是我姑姑害死了你娘?” 他不假思索的摇头,“我想这个可能性很低。” 她感动极了,“和你相比,我显得很无理取闹,常常不分青红皂白发火,而你却得忍受我的胡闹。” “只要你不再讨厌我,让你胡闹几回又如何?我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你真会说话。”听得她心花怒放。 他一笑,“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说的,小绿,相信我,我是认真想要给你幸福的。” 第十章 苗小绿和韩菁菁重新搬进闻天府,和先前住进来时心情不同,待遇亦不同。 有的时候,苗小绿会跟着进厨房学做一些糕饼点心,做好了她会捧去给闻冀东品尝,往往会得到他的赞美。 一日,她到花雕楼替闻天府打酒,正巧望见卓毓离去的背影。 她故意调侃谷璐璐。 “卓毓又来求情了?” 谷璐璐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哪有求什么情,就是来吃饭、喝杯小酒。” “这就是示弱了啊,至少他走进了这扇门,求情是迟早的事。” “管他,他求他的情,我卖我的酒,风马牛不相及。”谷璐璐故作轻松状。 一个女人,没有不渴求爱情的,没有不要人爱她的,当男人出现,又是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说不动心就太矫情了,可她又不能不提防,毕竟卓毓曾经重重伤过她的心,差点毁了她。 曲曲折折的心思,她不说,苗小绿也能猜到八成。所以她说:“反正慢慢来,你们多的是时间培养情绪。” “是啊,培养吵架的情绪。” ☆☆☆ 苗小绿买了酒,哼着小调正要回家,不意看见胡刚匆匆忙忙的身影,她追着他喊道:“胡叔叔。” 胡刚停下来等她,面上写着焦急。 “小绿,你姑姑就是这么折磨人心。” 她讶然,“有姑姑的消息了?” 胡刚懊恼的点点头,“可不是,你姑姑现在人在县城的街上摆摊替人卜卦。” “什么?”她同情胡刚。 “镖局里的师弟、镖师行经县城见到荷荷时也大吃一惊,她没注意到师弟已发现了她,我现在要去县城找她,问问她为什么狠得下心?” 苗小绿一听姑姑平安,心情顿时放轻松了不少。“胡叔叔,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你去了我和她反而有些话没法谈,二十年了,太久了,我不再等下去了。”他再也不当惹人厌的家伙。 她悲叹,“是姑姑没有福气。” “小绿,我发誓,如果你姑姑不要这样的我。 我再也不会缠住她。” 她想起闻冀东。 他对她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啊?闻老夫人往生。 他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待下人客气,待她嘘寒问暖,其实她自己也变了,不再排斥与他近距离相处,慢慢相信他的举措不是虚情假意。 “胡叔叔,请你不要恨姑姑好吗?她只是固执罢了,而且有一点铁石心肠。” “她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固执,她只是不爱我罢了,二十年了,我会不明白吗?只是一往情深的相信,我的诚意足以打动她。”他叹了一口长气。 “胡叔叔——” 胡刚感性地往下说:“如果你还看得起我这个做叔叔的,听我一句劝,女孩子家有骨气,有想法,有原则是件好事,不过千万不要因为那些原因而将自己的幸福断送了,明白吗?” “胡叔叔——”她听在耳里倍觉心酸。 “看得出来闻公子对你有意思,你的心意我是不甚清楚,如果是郎有情,妹亦有意,就别再为难人家了。” 胡刚语罢,转身离去。 ☆☆☆ 星光灿烂。 苗小绿在月下发呆,想着姑姑和胡叔叔的事,也想着自己和闻冀东的事。 “小绿,怎么了?” 习惯性地,在回房安歇之前,闻冀东都会绕到她的房前看她可睡了。 “姑姑在县城里摆摊替人算命。”她说。 他与她并肩坐在石椅上,搂她依在怀中,见她不推拒,心中大喜。 “谁告诉你的?” 她将胡刚对她说的话说了一遍,不过省略后半段。 “胡叔叔是个痴情种子。”他说。 她保持温驯的娇模样贴在他怀里,他早已将心迷失在她身上了。 “喜欢我吗?” 她低着头,面露赧色。 “如果我说我今夜想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你怎么想?”他沉沉地问道。 要她?要她做什么? “不懂?”他笑。 “不懂。”她仰首看着他。 他附耳在她耳际说了一串话,弄得她面孔蓦然涨红了,缩了缩身子,羞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可以吗?”他急切地问道。 她想起胡叔叔白天在街上对她说的话。 她颔首。 他心喜若狂。 他抱她回房,将她放在床上,捧着她的小脸,温柔地占有她红嫩的唇。 她甜美柔软的唇,轻易的勾起他心底沉潜的欲望。 温柔的吻没有停留多久。她的唇瓣立刻被他辗转的狂吻弄红了。 他大掌一扯,扯落了她的衣带,拉下她的裙据,以及女性的亵裤。 情欲使她的雪白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的颜色,如丝绸般光滑的身子蛊惑他,使他走进欲望的枷锁里。 他的舌像邪恶放肆的蛇,一再入侵她最敏感之处,感官的酥麻几乎要逼疯他。 “唔……”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她媚人的星眸微张着,好飘渺的感觉……令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你要我吗?”他怕她后悔,强取了之后反而很他入骨,他要她的爱,不要她恨他。 “呃……”她的声音里有着莫名的急切。 她抬首,主动迎上他的唇,凭着自己的感觉弓起身子。吻着他。 这个大胆的回应鼓舞了他。 “小绿,你真美——”他温存的叹息。 闻冀东沉沉地压住她,用尽所有可能的方式取悦她,讨好她,瞧着她微张的杏眼,知道她已情潮涌现。 许久之后,一个沉身,先是遇上障碍——他吻住她的小嘴安抚她,直到她放轻松,他才像脱了缰的野马,任意恣为。 “小绿……哦……”他发出粗嗄的低吼,如狂兽般。 狂佞的情欲驾驭了彼此,晕眩了彼此。强烈的力道左右了彼此。 一波又一波的奇妙感觉成了大涡流…… ☆☆☆ 她两颊带羞,薄面含笑,看得他心神雷动,心魂迷魅。 “小绿。你真可爱。” 她已起身,穿好了衣裳,垂着眼不好意思瞧他。 “起床了,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再偷偷溜出去,要是让人见着了,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 “传开了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他故意逗她。 “你好坏心,我的名誉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娇嗔地道。 他起身,赤裸地在她面前穿上衣服。 她别开眼,目光不知往哪里搁。 “要委屈你了。”他突然道。 “呃?” 他握住她的手,唤她小绿,深情款款。 “怎么了?” 她肯把自己给他,该是爱他的吧?他的心好热,可他现在正是守制期,无法给她盛大的婚礼。 “娘才下葬,不能立刻迎娶你。”他说。 她咬了咬下唇,“又没说要嫁你。” “你已是我的人了,自然要嫁我。”他搂住她。 她闷闷地道:“是你自己说不能娶我的。” 他开口解释:“守制期不宜办喜事。” 这道理她是明白的,但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一股失落感,是怕他有变吗? 得了她的身子之后就不再珍惜她?她在意吗?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她拼了命想嫁他时,他对她没兴趣;他可以娶她时,她不想嫁他。 现下,则是彼此有情也有义,却暂时没法结合。 “你害怕吗?”她问。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你呢?怕吗?” 她沉默,不想示弱。 “其实我很害怕。”他说。 她看他,“怕什么?” “怕你变心,怕你在这段期间爱上别人。”他哀怨地道。 她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我能爱上什么人?” 他说出他的疑虑,“延泰一直是我介意的人,如果不是我盯得紧,现在抱着你的人很可能不是我而是延泰。” 她咯咯笑。 “我这么没信心,你很开心?”他抚着她的青丝。 这一刻,他真的好快乐。 “我才怕呢!”她顺着他的话。 他不信,“你一直是那个握有决定权的人,决定我幸福或是悲惨,你根本不需要害怕。” “我才没你说的那么神,你的条件这么好,还怕找不着红粉知已啊。”她说。 “我只要你一人,不会再有别人。” 她噘着小嘴,“卓姑娘呢?” “妙仙啊,她从来不是问题,全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想出来的。” “可你们到北湖去散步啊。”她可不是轻易能被唬弄过去的,逮着机会自然要问到底。 “绕了北湖一下就回来了,你吃醋啦?”他开心的问。 “有一点。”她低喃。 他拦腰抱起她,往床的方向走。 “看来我得再次向你保证我的心里除了你没有别人。” “怎么保证?”她没反应过来。 “脱下衣服,我再告诉你。”他诡笑。 她哇哇哇。 “不行啦,衣服才穿上,怎么又要把它脱了,菁菁找不着我会以为我像姑姑一样失踪了。” “韩贵妃是内行人,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又要欺上她了。 “冀东……现在……是大白天……咱们不能做这种没脸见人的事……” 他不顾她的多虑,朝她孟浪地需索着。 “做这事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小绿,我最疼最爱的小绿……” ☆☆☆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辗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 又争奈,已成行计。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 只恁啊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北宋柳永忆帝京 胡刚彻底地死心了,在他听见苗荷荷残酷的拒绝他之后,他不再抱任何幻想。 “你放过我吧!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间的情愫,何况,现在的我已有了心仪的对象。”她平板的说。 他大恸。 “心仪的对象?”他喃语,重复她说的话。 “是的,他是个普通平凡的庄稼汉,我同他是天作之合,你不相信是吗?他就在后面的农场耕种萝卜,我带你过去看。” “这么快。”他还没回过神。 “感情的事就是这么玄妙,它可能发生在一瞬间,也可能三十年都不曾发生。” “就像你我之间。” 她颔首。 “伤了你的心非我所愿,这是缘分,缘分让我在天香镇以外的地方遇见了我的真命天子,他丧偶十年,没有孩子,一个人独自生活,脾气好得没话说。胡刚,他真的很适合我。” 他听着、听着,还是很想知道原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不想赘言。 “你可以爱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却不能爱一个爱你二十年的男人,为什么?”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有余。 “这是缘分。”她又说了一遍。 然后一个男人从屋后走向他们,一脸憨厚、老实相,胡刚知道他应该离开了。 “荷荷,有客人?” “是啊,家乡来的客人,今晚要留在家里吃饭。”苗荷荷递上布巾给丈夫抹汗。 “不了,我得赶在天黑前回到天香镇。”胡刚第一次拒绝她,往昔都是她在拒绝他。 “留下来吃饭。”那男人说。 “以后有得是机会!不急于今天。”他客套地说。 胡刚和苗荷荷心里都非常清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今天,算是斩断了一切情缘了。 “胡刚,对不住。”苗荷荷朝他的背影道。 胡刚转身,要她安心,投以一笑。“不碍事,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苗荷荷头一回对他有了一股不舍的情绪,这是前所未有的,为何会如此? ☆☆☆ 竺延泰跑了一趟县城,带回极待解开的谜底。 苗小绿正打算过两天风云小些时去看姑姑,让竺延泰先去了。其实,她从她痴情的胡叔叔那里已经知道了姑姑的近况,听见后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姑姑有了归宿;忧的是,胡叔叔不知要疗多久的情伤。 “苗姨是为了躲胡叔叔的逼婚才离开天香镇的,她进闻天府是去向老夫人道别,这也就是为何晚膳后冀东去请安时,老夫人神情仍然无恙。” “这么说来,我娘是自然死亡的?”闻冀东黯然神伤,仍旧还没从丧母的情绪中完全抽离。 “件作验过所有可能的毒性,令堂并无毒性反应,身子又无任何外伤,自然死亡的可能性高于其他。”竺延泰不得不下此结论。 “姑姑不回天香镇了?” “看来是这样,苗姨和她的新婚丈夫甜蜜又幸福,回来天香镇只会是探亲,小住几天。”竺延泰缓缓地道。 苗小绿点点头,“这样也好,若是同住一个镇坊,胡叔叔见着了怕又要伤心。” “胡叔叔到长白山去了。”竺延泰说。 “胡叔叔去长白山做什么?” “保镖,听说有一批官银要越过长白山,胡叔叔自告奋勇争取押这趟镖。” “长白山上土匪很多,胡叔叔这趟去是不是会有危险?” 苗小绿觉得胡刚好可怜。 “是听说有批土匪想劫这批官银,所以官府才指名要走远镖局的镖师保这趟镖。”闻冀东说。 “如果不是姑姑,或许胡叔叔也不会自愿到那么远的地方保镖。”苗小绿感慨地道。 “我知道你很替胡叔叔担心,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真有什么万一,也是胡叔叔的选择,他选择远走他乡疗伤止痛,往好的地方想,未必不是好事。”闻冀东握住她的手。 她讨厌现在的日己,变得多愁善感,而且很容易就落泪,初识闻冀东时的任性、强悍已不复见。 “竺大人,如果可以,菁菁有个不情之请,望竺大人成全。”韩菁菁突然道。 竺延泰颔首,“韩贵妃,请不要客气,这里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无妨。” “我很想见见孩子。”她知道希望渺茫。 竺延泰迟疑半晌,“恐怕不容易,不入皇城不知道自己官小,一入皇城才明白自己是颗小芝麻。” “菁菁清楚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是昨夜梦见孩子受苦,我也不会起这个心念。” “这个冬天过后,我再替韩贵妃想法子。”竺延泰承诺。 闻冀东提供了他的人脉,“我有个表舅,在宫里当差,很远的一房远亲,或许我给他去一封信,能搭上关系。” ☆☆☆ 是夜,闻冀东和苗小绿两人偎着彼此取暖,情意绵绵。 “我觉得自己心里涨满了幸福。”她喃语。 他再也放不开她了。 “娘要是知道咱们开开心心的拥有彼此,不知会有多高兴呢!”他说。 “老夫人走得太匆促了,我还来不及好好谢谢她对我的厚爱。” 他哀叹了声,“你相信命运吗?” “信,如果不信,我们这样不同的两个人如何能够兜在一块儿?” “是啊,你姑姑说我逢绿则吉,我现在慢慢有这种感觉了。”他说。 “下回到县城我再好好问闻姑姑,是不是真有其事?”她想起姑姑为了避婚,什么话都敢说。 包括说出她和冀东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的话。 “延泰要离开天香镇了。”他说。 “呃?”她有些难过。一位照顾她的兄长要走了。 “延泰是县府大人,将县衙设在咱们天香镇于体制不合,上面给了最后期限,一定要将县衙搬回县城。” “朋友又少了一个。”她喃道。 “以后还是可以常常见面啊,别忘了,你姑姑也住在县城里,我会陪你去看他们。”他吻她的香颊。 “可是你这么忙。” “再忙也要陪你一道去。”他深情地道。 “现在你这么说,三个月内也许可以办得到,三年后呢?”她没把握能让他在乎这么久。 “到那个时候咱们带着三个孩子一块儿进城玩耍。” “三个孩子?”她呆了下。 他低下头,张开嘴,吞没她甜美的小嘴,在她嘴里吸吮着…… “如果我们决定一年生一个,现在不努力是不行的。” 加油哦!